《我是守界人》 第一章 阴生子 我叫陈长生,出生在东北的一个小山村,今年五十岁,是一名守界人。 守界人,守的自然是一方平安。 或许有人会说,现在犬不夜吠,门不闭户,社会治安好的很,这都是警察的功劳,有你什么事? 对此,我只能呵呵一笑。 我想说的是,我守的界是你们看不见摸不着的阴阳界。 能够成为一名守界人,便要从我的出生说起。 我的出生,听起来更像一个恐怖故事,因为,我是被人从我娘的肚子里生剖出来的。 那时候还属于人民公社时代,白天,村里所有的劳力都要去生产队干活挣工分,作为大月龄的孕妇,我娘只能待在家里做饭。 那天傍晚,在生产队里忙活了一下午的家人们回到家,发现家里门户大开,屋里没有掌灯,黑乎乎一片,也没有如往常那般飘出饭菜的香味,反倒是断断续续地传出婴儿微弱的啼哭声。 我娘当时正怀着我,已经七个多月了,明明还没到生产的日子,屋里怎么会有孩子的哭声? 家里人怀疑听错了,赶忙进了屋,掌灯后才看到让人肝胆欲裂的一幕。 我娘浑身是血,被人绑在椅子上,头软绵绵的歪向一旁,双目暴凸,早已没了气息。她的肚子被利器划开了一道大口子,五脏六腑全掉了出来,羊水混杂着血水淌满了整个堂屋地面。 而我,就在那摊血淋淋的内脏中蠕动挣扎着,偶尔发出一两声无力的啼哭! 我娘就这样被人杀死了,死状极其悲惨。 看到这样让人惊魂的血腥场面,我爹当时就疯了,爷爷奶奶颤颤巍巍地将我弄了出来。 在将我身上的污渍清洗干净后,他们更加大惊失色,在我的囟门上,竟然还插着一根牙签粗细的银针! 那凶手摆明了是要置我于死地,不过幸运的是,我的命大,没死成。 这得是多大的仇恨啊,才能干出如此血腥的事!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我虽然很侥幸地活了下来,身体却羸弱的不成样子,体重只有两斤多,整日里昏昏沉沉,时不时的就发场高烧。 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们都说,我娘死得太惨,舍不得留下我在人间受苦,要带我走。 也有人说,我命犯“百日凶关”,是个短命鬼,根本养不活。 所谓的“百日关”指的是,小孩子出生后命中带有关煞,会在一百天之内呈现出相应的吉凶,需要好生看养。 比如大家经常听说的,某户人家的新生儿,夜里被棉被活活闷死、被熟睡的大人们压死,或者因为家里一时疏忽大意,被猫狗蛇鼠之类的动物咬死等等,诸如此类的事,就是那小孩犯“百日凶关”,是注定活不过一百天的。 娘死爹疯,爷爷奶奶又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连村子都没出过几次,除了听天由命,又有什么办法? 眼见的,我一日虚弱过一日,最后水米都喂不进去了,只能眼睁睁的等着被饿死。 就在爷爷奶奶束手无策的时候,村里的牛疯子竟然不请自到,来了我家。 听人说,这牛疯子以前是个游方道士,在那个动乱的年代被当做“四旧”给破了,抓进大牢里关了好几年,放出来后就疯了。村里人见他可怜,就让他住在村子后早已荒废了多年的三官庙里。 其实,他也不是疯的厉害,只不过是有时候说的话疯疯癫癫的,让人听了就觉得他神经不正常。 比如,他经常说自己是九阎王,可以随意出入地府,命令鬼差;还经常说自己是包龙图再世,能够日断阳,夜断阴,可以招魂断案,阴间取证…… 他一来我家,就径直走到火炕边,怒目圆睁地看着小脸蜡黄的我,大喝一声:“你家九阎王来了,还不快滚?” 末了又朝着我脸上狠狠地吐了一口腥臭的老痰,使劲跺了跺脚,便“哈哈哈”疯笑着跑了。 屋子里只留下爷爷奶奶面面相觑。 说来也怪,自打那天以后,我又能吃得下东西了,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壮实,除了偶尔会迷糊昏睡,与别的小孩看不出有什么两样。 正当我开始茁壮成长的时候,我那疯了两年的爹却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也没有醒过来,听略懂医理的邻家大爷说,他是得了“低头黑”。 没过多少日子,进山干活的爷爷突然失足滚进了山沟里,被满坡的荆棘扎破了喉咙,待抬回到家里时,早已断了气。 偌大的家庭一下子就只剩下了我和奶奶这对孤儿寡母。 慢慢的,村子里流言四起,说我是计都星下凡,是个灾星,每个与我亲近的人都会被我害死,更有甚者,还有传言说我奶奶不久后也将会死于非命。 村里的人都与我家断了来往,甚至宁可绕道也不肯从我家门前路过,就连生产队里的干部来下通知,也只是在大门外大声吆喝。 我七岁那年,一直健壮的奶奶突然得了一种怪病,饭量变得极大,却全身无力,身体也一天比一天消瘦,渐渐的不能下地,到后来更是生了一身烂疮,隔得很远就能闻到一股恶臭。 这更让那些村民们对我家厌恶不已。 只有牛疯子,自我奶奶患病后每天都会过来一趟,每次一来,就把我赶出去,然后关上门和奶奶叽叽喳喳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半天才走。 记得那一天,奶奶的精神似乎比以前好了很多,牛疯子破天荒的没有赶我出去。 我天真的以为奶奶就会从此好起来了,牛疯子的话,却像一盆迎头泼下的冷水。 “大嫂子,有什么想说的就跟长生说!” 这分明是要奶奶交代后事啊。 虽然我年幼,却也看出了事情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泪水早已不争气地淌了下来。 那天,奶奶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一直从我的出生说到我爷爷的死,又让我跪下给牛疯子磕头,最后像是积蓄了全身的力气,对着我喊道:“跟你牛——牛爷爷——去,学会了——本事——报仇——” 说完,头一歪,便咽了气。 奶奶死了,这个家便彻底散了。 料理完奶奶的后事,我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跟着牛疯子搬到了破烂的三官庙里。 从此后,这个名为仪塘的小村子,又多了一个小疯子。 第二章 牛神仙在家吗? 刚打开破庙那两扇快要散架的门,一个大耳刮子重重地呼在我的后脑勺上,猝不及防,我一个趔趄摔了进去,手里拎着的包袱也掉到了一边。 我捂着生疼的脑袋回头看了一眼,牛疯子正用手指捅着鼻孔对着我一脸坏笑。 “你干什么?”我冲着他大嚷。 “小子,既然你奶奶把你托付给了我,你就要听我的。”牛疯子捻着鼻屎揉成一个小团,随手一弹,一步三摇地走进破庙,直勾勾地看着我说,“我今天给你立几条规矩,你记住喽。” 唉!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啊。他一提起奶奶,我瞬间没了脾气,眼泪不受控制地又流了出来。 他把头扭向一边,像是很不愿意看到我哭,继续说了起来。 “第一,要勤快,每天鸡一叫就起床,扫地、做饭,这都是你的活;第二,有好吃的好喝的必须先孝敬我;第三,不该问的别问,能让你知道的,我自然会告诉你;第四,这第四嘛……我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诉你。” 末了,又加了一句:“你有什么要问的没有?” 这老小子,条理如此清晰,心思如此缜密,哪里像个疯子。 “我睡哪?”我抹了把眼泪,没好气地问了一句。 他好像没有想到我会问这样一个问题,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了半天,才伸手指着供桌西面的一个角落,说道:“你就睡那里!” 他似乎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随后又说道:“你先收拾一下,我去找点吃的。” 说完,便一蹦一蹦地走了。 不是疯子才怪,我暗骂道。 收拾?怎么收拾?除了烂树枝,就是发臭的各种骨头。 树枝自然是烧火用的,骨头嘛,肯定是他吃剩的。 这也太埋汰了吧? 虽然心里十二分的不愿意,但想着奶奶的临终嘱咐,我还是耐下性子将那里的脏东西一股脑儿全给丢到了院子里,这才有功夫打量起这座破庙来。 两扇木门上横七竖八的用绳子绑着几块大小不一的木头片子,风一吹嘎吱嘎吱的响,让人觉得随时都会掉下来。 正对着门,是一张缺了一条腿的供桌,还好正好倚在墙上,不然绝对立不住。 供桌里面是三个土堆,中间还夹杂着几根带着颜色的木棍,应该是被人砸烂了的福禄寿三官神像。 供桌正中央摆放着一个黑色的灵牌,上面写着六个描金的字。由于没上过学,我也不认得上面写的是什么。灵牌前面是一个崭新的香炉。 除了这些,东边一个角落里随意地丢着几个破碗、几块破砖和一个没有了耳朵的破铁锅,以及满地的草屑。 这是人住的地方? 正疑惑着,牛疯子气喘吁吁的声音远远传来。 “小兔崽子……,赶紧的,……看看我给你弄了什么!……” 我赶忙推开门,只见头上顶着几根鸡毛的牛疯子拎着一只芦花鸡,手舞足蹈地在前面跑得飞快,一群人骂骂咧咧的在后面紧紧追着。 敢情,他是去偷别人家的鸡去了。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一家人的零用钱大多都靠着鸡屁股里下出来的蛋,他居然去偷人家下蛋的鸡,这跟断人财路有何区别? 看到我这个灾星出来,追着他的人像是怕沾染到晦气,纷纷愣神,停下脚步,不再追赶,却又不甘心,只好地远远骂了起来:“你个挨千刀的牛四海,你不得好死,偷我家的鸡,你生儿子没**!……” 牛疯子趁机一溜烟儿跑进了破庙里,一把又把我拽进来,把门一关,再也不肯出去,任凭外面的人骂的热火朝天。 “生儿子没**?老子这个年纪了,还能生儿子?简直放屁!”牛疯子手脚麻利地把鸡宰了,放完血,一边拔着毛一边低声嘟哝着。 约摸过了一个小时,日头爬到了门的正中央,外面的人大概是骂得累了,便悄悄散了。 待把鸡收拾利索,牛疯子变戏法般地从怀里掏出一张菏叶,把鸡裹了起来,又去院子里和了一大块泥巴…… 不大会功夫,一只香喷喷的叫花鸡便出炉了。 牛疯子也顾不得烫,三两下就褪去了包在外面的泥巴和荷叶,一把抓起就啃了起来。 他大块朵颐着,一只鸡差不多被他吃了一半了,才像想起什么,看了看正眼巴巴盯着他咽口水的我。 “嘿嘿!我把你给忘了。”他挠挠头,在看不出底色的破烂衣服上擦了擦手,随手拧下鸡头,丢给了我,“来,你吃这个!” 真是人间美味,虽然没有盐和调料,虽然只是一个鸡脑袋,我也吃的津津有味。毕竟,在那个猪肉三毛钱一斤的年代,有几户人家能吃上肉? 看我很快吃完,他又不好意思一样嘿嘿一笑,扯下了一个鸡腿,递到我手里。 “可惜了,可惜了,没有酒啊!”牛疯子打着饱嗝,把腿一伸,就势倒在地上,满脸惋惜的闭上了眼睛,不一会便鼾声大作。 正当我以为他睡熟了,刚要溜出去的时候,他突然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我晚上要吃鱼,长生,你去河里给我抓鱼去!” 这老小子,到底是睡了还是没睡?还想让我去抓鱼,真拿我当丫鬟使唤了? 虽然一直腹诽着,却没敢再动,乖乖地打开从家里带来的包袱,取出里面的被褥,铺在那个角落里,也躺了下来。 迷迷糊糊正要睡着,就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进来了。 我一骨碌儿坐了起来,睡意全消。 这破地方,还会有人来? 来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梳的一丝不乱,穿着一身灰色的中山服,从样貌上看,应该是个文化人或者干部。 “请问,牛神仙在家吗?”不知是被眼前脏乱的环境所影响,还是惊异于牛疯子的呼噜声,来人捂着鼻子,小心翼翼地问。 “谁找我?”听到有人,牛疯子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 牛神仙?我看牛要饭的还差不多。 “我是肖港镇临河村的,家里出了点事,麻烦牛神仙过去帮忙给看看。” 第三章 第一次见识赶鬼 “行行行,中中中。”还没问什么事,牛疯子就忙不迭的应承了下来,又两眼放光地问道,“家里可有鱼?” “村子靠河,自然缺不了鱼。”话虽这样说着,男人的脸上还是稍稍露出一点失望的神情,显然眼前这个牛神仙邋遢的形象与自己想象中的仙风道骨相差太远。 “鲤鱼?不行,这个时节,鲤鱼刚甩完籽儿,正是最瘦的时候,那就将就着来几条鳙鱼吧。”还没开始走呢,这老疯子就惦记上吃了。 “长生啊,今天老子带你尝尝鲜,听人说,这临河鳙鱼味道鲜美,尤其是糖醋鱼头更是一绝。” 刚走了一半,我就后悔了,临河村离我们仪塘村四十多里地,中间还隔了一座山,在那个出门只能靠腿的年代,这样的路程对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确实是一种煎熬。 “小爷,一会吃饭的时候,让你多吃一个鱼头。”看我实在走不动了,牛疯子又以美食诱惑。 就这样三停两歇磨磨蹭蹭的,待赶到临河村的时候,已经是夜幕降临了。 进了村,七拐八拐,在一幢青砖红瓦的大房子前停了下来。 当时,家里能盖起这样房子的,绝对是有钱人。 来的路上,男人几次想开口说下家里发生的怪事,却终究没说成。 每次他一开口,牛疯子不是捂着耳朵疯疯癫癫地撒腿跑开,就是神神叨叨地躲到石头后面抱着脑袋不肯出来。 男人的脸色很难看,虽然他没说,但我知道他肯定是在后悔自己找错了人。 可是,人已经来了,又是自己上门请的,再打发回去,毕竟不太好,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牛疯子不待男人上前开门,便自己闯了进去,径直走到西面的一间厢房里,我急忙跟了上去。 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男孩正圆睁着双眼躺在炕上,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可是,睡着了怎么会睁着眼? 原来,几天前,这人儿子的眼睛突然间失明了,而且眼睛睁着却不省人事,已经看了好多家医院,都说没有毛病,万般无奈之下,才打听到牛疯子,这也是病急乱投医啊。 “嘿嘿……挺好……嘿嘿……挺好……” 牛疯子咧着大嘴围着那孩子转了好几圈,嘴里只叨念着这一句。 “牛神仙,您大慈大悲,救救我家孩子吧!” 那人的老婆这些日子不知流了多少眼泪,两只眼睛红肿的像灯泡,这时候又哭了起来,一直念叨着让牛疯子救救他们的孩子。 “不急……不急……挺好……挺好……再看看……再看看……” 这该死的牛疯子,反反复复就这几个词,仿佛不会说别的。 只见他不慌不忙的又转了几圈,把手一背,溜达着出了屋。 那两口子急忙跟了出去。 男人实在憋不住了:“牛神仙,您这看了半天了,到底有没有办法?” “弟妹啊,饭准备好了没?”牛疯子不搭理男人,转头对着女人说道,“我想吃鱼。” 咋滴?没干活还想吃饭?这是什么道理。 听到这话,男人的脸一下子耷拉了下来,脸色难看至极:“不行就换人!” 却不料,牛疯子一转头,气势汹汹地对着他骂了起来:“你还好意思说!你这熊玩意做的孽,让孩子来受罪。你好好想想,你最近都干了什么缺德事了?” 男人被牛疯子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彻底懵住了。 女人也愣了下神,摇晃着男人的胳膊问道:“他爹,你最近干什么了?” 这时候,牛疯子才慢慢悠悠地说道:“一个没有眼睛的男人跟着你家小孩,用手捂着孩子的眼睛,所以他才看不见了。” “我不认识什么没有眼睛的男人。”男人一头雾水。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可想好了。那人头上有道疤。”牛疯子勃然大怒,厉声喝问,“你最近是不是进了一批酒?” “酒?难道是假的?喝死人了?”男人忽然想到一件事,豆粒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今天先解决你儿子的事,你干的缺德事,你自己解决。” 原来,男人是供销社的采购员,前几天有人上门推销酒,价格很便宜,是正常价格的三分之一。 男人贪图便宜,便进了一批,大概五十斤,报账的却是正常价格,差价部分自然落进了自己腰包。 可是,没曾想,这酒是假的,喝出了事,中毒的前期症状就是致人眼瞎,后期会死人。 而牛疯子口中头上有疤的那人,正是自己极力推荐给他的。 牛疯子说完又晃晃悠悠地走进了屋里,我刚想跟进去,却被他赶了出来。 一直过了半晌,牛疯子才出了屋,走到男人跟前,说道:“我跟他商量好了,他可以走,不过你得遭点罪。” “没事,只要小强能好起来,我遭多少罪都行。”男人把胸脯拍的“啪啪”响。 这种事,当爹的当然义不容辞。 “你先把你脖子上的东西摘下来,要不他沾不了你……” 男人很听话的将挂在脖子上的佛牌摘了下来。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得,男人的身子一挺,啪的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接着反手又是一巴掌,脸上瞬间鼓起了两个鲜红的大手印。 可这还不算完,他双手左右开弓,左一下右一下,噼里啪啦,抽起来没完没了。 几十个大嘴巴子抽下来,男人的鼻子里嘴巴里都开始淌起了血,金丝眼镜也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完全没有了初见时的样子,狼狈至极。 只不过,他却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嘴角始终挂着诡异的笑容。 “差不多就行了吧!”牛疯子皱了皱眉,面露不悦,对着男人说道。 男人似乎没有听到,又抬起了手。 牛疯子见状,不禁破口大骂:“哎呀!你个鬼崽子,没完了是吧?赶紧给老子滚,要不下辈子让你变成蛤蟆给老子踢着玩。” 男人听到这话,才慢慢放下扬起的手,“嗷”的叫唤了一声,身子一挺,就瘫倒在地上。 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早就被惊呆了。 恰在此时,门突然开了,那个名为小强的男孩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到眼前的一幕,问道:“爹,娘,这是怎么了?” “儿啊,你可终于醒了,吓死娘了。”女人急忙跑过去,一把抱住男孩,仔细看着,眼泪又淌了出来。 男人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牛疯子只是看了一眼,又背起了手,对我喊道:“长生,我们走!” 得嘞,看来鱼头是吃不上了! 第四章 我去会会那帮老朋友 盛夏之夜,我和牛疯子一大一小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浓密的山林里。 虽然蝉鸣悦耳,虽然野花盛开,虽然繁星漫天,虽然月光皎洁,早已饥肠辘辘的我哪里还有心情欣赏风景,委屈地发着牢骚:“鱼,鱼呢?糖醋鱼头呢?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看你像糖醋鱼头!” “嘿嘿嘿!——” 这牛疯子又开始装疯卖傻,傻笑着就是不搭话。 正走着,我突然察觉到有些异样,好像走错路了。 “这里怎么没有知了叫?”我停下脚步问牛疯子。 牛疯子似乎没听到,低着头自顾朝前走着。 突然,一道白色的身影在我左边的一棵大后树一闪而过。 “谁?谁在那里?” 终究是个小孩子,我惊叫一声,快步跑到牛疯子身后拍了他一下。 只听得“啪”的一声,牛疯子居然迎面摔倒在地上。 难道是饿坏了,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迟疑着拉了他一把。 可就是这一拉,差点让我魂飞魄散。 哪里还有牛疯子的身影,破烂的衣服下面盖着一个描红画绿的纸人! 纸人! 这是死人发丧的时候才会有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牛疯子——牛疯子——” 没有人回应,只有回声! “老牛——老牛——” “牛爷爷——牛爷爷——” 依旧没有回应。 我知道他有些本事,带着哭腔哀求道:“牛爷爷,您别跟我开玩笑,我害怕,你躲哪里了?” 可是任凭我怎么喊,就是没有人答应,反倒是惊起树上一群夜栖的鸟,嘎嘎嘎地叫着飞远。 他不是在跟我开玩笑!是真的不见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怎么可能突然就在自己眼前消失了? 难道是被鬼抓走了…… 我不敢想下去,脑子里不断的告诉自己,赶紧跑,往前跑,玩命的跑。 可能是由于没吃饭,也可能是由于过度恐惧,两条不争气的腿,软得就像是被煮过了的面条,不仅走不动道儿,还失了力,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哭,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跑回家,跑进奶奶的怀里。 那时那刻,我早忘记了奶奶已去世。 于是,我又挣扎了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朝前跑去。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得我上气不接下气,累出了一身大汗,把衣服都浸透了黏黏糊糊地沾在身上,夜风一吹,冰凉刺骨,冻的我上下牙直打架。 七月的天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了? 我实在是跑不动了,依着一棵大树急促地喘着气。 突然,前方有亮光…… 我生怕自己看错了,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一群人晃晃悠悠地朝着我这边走来。 这些人有男有女,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盏白色的灯笼,发出阴惨惨的光,衣着打扮也很奇怪,清一色的对襟盘扣唐装,头上戴着瓜皮帽子。 他们走路好像不看道,直挺挺的,眼睛也一直盯着前方,脚下没有一丝声响,就连他们手中的灯笼,也丝毫不晃。 我快被吓尿了,赶紧藏到树后,一动也不敢动地看着这诡异的画面。 这些人的打扮怎么这么眼熟? 终于,我想起来了,我奶奶下葬的时候,穿的就是这样的衣服,这是寿衣啊! 他们不是人!他们都是鬼! 我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全身寒毛倒竖,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充斥着每一个汗毛孔。 这时,走在最前面的一个老头像是发现了我,冲着我这个方向盯了片刻,阴恻恻地说道:“有个生人,好像能看到我们。” 老头这话一出口可不得了了,他们都停下了脚步,像看稀罕一样的看着我,慢慢朝着我靠拢过来。 借着皎洁的月光,我终于看清了他们的样貌,无一例外,脸色煞白,如同白纸糊的一般,眼眶乌青,嘴唇血红,在白纸灯笼的衬托下,惊悚万分。 我几时见过这样的阵仗,直接被吓了个魂飞魄散,脚下一软,一头栽倒在地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我即将失去知觉之时,一只大手突然从身后伸出来,一个焦急万分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长生,快醒醒,长生……” 是牛疯子,这老小子终于来了,刚才他跑哪去了…… 我费力地睁开眼,刚想问他刚才跑哪了,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刚才所受到的惊吓,在看到牛疯子的那一刻,全部都化成了眼泪决堤而出。 “没事了,别怕,跟我回家。” 牛疯子拍了拍我的头,拉起我,牵着我的手沿着来时的路往村子那边走去。 “咦?那些人呢?哪去了?”我抽抽搭搭地问。 听到我这样说,牛疯子身形一滞,把我身子扳过,全无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样子,紧盯着我问:“人?什么人?你看到人了?” “就是些提着灯笼,穿着寿衣的人!” 牛疯子突然脸色大变,更加难看起来,眉头拧成了川字,一直过了好大一会,才说道:“看来,我得去会会那些老朋友了,还真挺想他们。” 这样折腾了半夜,待回到破庙时天已经快亮了。 牛疯子看看五迷三道的我,便让我睡觉,他自己则找了一把铁锹在供桌前面的空地上挖了起来。 一直睡到中午,我才被饿醒了。 看着他在破庙里挖的长七尺,宽三尺,深三尺的大坑,我好奇地问:“你挖这么个大坑做什么?” “我要过阴,去阴间会会那帮老朋友,有事要他们帮忙。”这次,他没有瞒我。 说着,他从供桌上抓过灵牌和香炉摆放到土坑的北面,又拿过一根很长的香点燃插进香炉里,才又对着我说道:“香快灭的时候就把我喊醒。” 说完,他便躺倒了坑里。 看着我满脸疑惑,他说道:“有什么想问的,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就闭上眼睛呼呼大睡起来,不一会功夫竟然没了气息。 这香很长,很耐着,一直大半个小时,才快要着到头,我慌忙把牛疯子喊了起来。 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又抓过一根香点燃,然后又躺倒进坑里。 如此这般,一直折腾了七次。 最后一次醒来时他喷出一大口鲜血,面色铁青,眉头皱的像能拧出水来。 第五章 我是阴阳眼? 牛疯子费力地从土坑里爬出来,脸色铁青得吓人,我把他扶到墙角坐下,他张着嘴喘息了好长时间才平复下来。 我问他怎么了。 他惨然一笑,无力地说道:“老了,不中用了。” 我又要再问,他挥了挥手,打断了我,叹了一口气,说道:“长生啊,有些事本来打算等你成年再告诉你的,现在看来,不得不跟你说了。” 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和满脸慈爱,跟平日里的疯疯癫癫完全不同,虽然我们相处了还不到两天,却也没由来的生出一种心疼,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牛疯子,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别人叫我牛疯子,你也这么叫?”他又笑了笑,拍了拍他身边的地面,示意我坐过去。 “那我叫你什么?”我有些诧异,他什么时候也对这称呼开始计较了? “老牛,或牛爷爷,都行,就像昨天晚上那样。” 听他提到昨天晚上,我不由火冒三丈,原来昨天晚上是你故意吓我!就算不是你,起码你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最后还腆着个脸假惺惺的装作关心我! 他看到我瞬间变脸,气呼呼地撅起嘴,把头扭到一旁开始抹眼泪,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长叹一口气,说道:“其实,昨天本来想试试你的胆量的,只不过,却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人在夜间走到偏僻地带时,因为胆怯心虚或者体力不济,身上的能量气场就会降低,而这时,一些枉死不能正常转世的恶鬼便会乘虚而入,制造幻象,让人在行走过程中遇到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昨天那道白影他老早就看到了,却没有吭声,本来不是为了吓我,而是他以为我看不到。至于他变成纸人,则是那道白影制造的幻象。 后面出现的那群鬼,就真的是个意外,他们只是路过。 听到他这么说,我心头的怒气虽然消失了大半,却依然倔强的不肯回头看他一眼,只是恶狠狠地说道:“你试出来了?我可差点被吓死!” 他丝毫不以为然,随口问起了别的:“长生啊,你可知道九曜?” “不知道!”我两眼瞪着门外落日的余晖,没好气的答道。 “羲和、望舒、荧惑、岁星、镇星、太白、辰星、罗喉、计都,这九星执掌人间吉凶福祸,是为九曜,又称九执。而你就是这九执之末——计都转世投胎,村里人都说你是灾星,其实他们全错了。你爹,你爷爷,你奶奶都早早过世,是他们没有这个福分,担不起你。” 我听到这些似懂非懂的话,顿时来了兴致,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问道:“那我娘呢?” 娘亲,对我来说,是这一生的疼痛,她都没能看我一眼,便被人害死了,我也是从她跟我爹的结婚照上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他轻轻摸了摸我的脑袋,又说道:“我这次下去,就是为了你娘。第一次下去,我去找了谢必安和范无救,他们并没有来接过你娘。第二次下去,我去了接引司,那里根本没有你娘的名字。” “谢必安和范无救是谁?” “小白和小黑……” “怎么回事?人死了,不是都要去地府吗?” “也不尽然,那些枉死之人,要等到阳寿终了,才能去阴间报道,否则那里根本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也不会进入轮回,只不过在接引司会录有他们的名字。” “那我娘去哪了呢?” “只有两种可能,你娘的魂魄被人藏起来了,或者已经魂飞魄散,消亡于六界了。”牛疯子停了一下,轻咳几声,借机沉思一会,又说道,“长生啊,你有没有觉得奇怪,你娘死了七年了,为什么她的娘家人从来没有人来过?虽然你娘是远嫁,也不过百十里地,又算不得太远。” 是啊,这的确是个问题。每当我看到别人家的小孩都有姥爷姥姥,而我没有,每次回家问奶奶,奶奶的脸便耷拉成长白山,吓得我再也不敢问下去。 “那我……” 我正要再问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阵呼噜声,这牛疯子不知道啥时候竟然睡着了,真是岂有此理。 但,我又能怎样? 把他放躺平,又给他盖上了一张床单,找了点吃的,胡乱吃了几口,我也躺下了下来。 说实话,昨天饿着肚子走了八十多里地,晚上被鬼闹腾了大半夜,今天又精神紧绷地瞅了一下午香,早就累到虚脱,困的不行了,不大会功夫就睡死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被冻醒了。 抬头扫了四周一眼,牛疯子又不见了! 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又泛起昨天的画面。人都是这样,对于黑暗总会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 我哆哆嗦嗦的爬起来,摸索到火柴,划了几下没划着,正打算再换一根的时候,一句阴惨惨的不像人声的话突然响了起来。 “这小子的阴阳眼怕是要封印不住了。”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壮起胆子冲着门缝向外望去,只见得一团人形黑雾正悬浮在半空,一颗心一下子就悬到了嗓子眼,顺手从供桌上抓起一件东西,随时准备砸出去。 “老牛啊,你的牌位被那小子当武器了,这是要打我啊。” 又是一句,满是调侃。 老牛?牌位? 这是在说我? 我有阴阳眼? “打你又能咋滴?别扯别的,赶紧帮我想个办法!” 这次说话的是牛疯子。 听到他的声音,我紧绷着的神经霎时放松下来,盘算着出去看看牛疯子和谁在那说话,便向前迈了一步,却一脚踩空,掉进了牛疯子白天挖的土坑里。 “哎哟——” 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赶紧进去看看吧,你那宝贝疙瘩掉坑里了,我走了,没事别找我,有事最好也别找我。哈哈哈——” “赶紧滚!什么忙都帮不上,光会看热闹,我牛四海咋就跟你这种人成了兄弟。” 牛疯子骂骂咧咧地踹开门,门板都被他踹下来一块。 “死了没有?没死就赶紧爬出来……” 第六章 你居然让我以尿洗脸? 屋子里没有点灯,我也能看到牛疯子满脸怒气,不敢再犟嘴,灰溜溜地从土坑里爬了上来,一瘸一拐地回到睡觉的角落乖乖躺下,脚脖子已肿成了个馒头,钻心的疼。 “范无救,你个王八蛋,以后我再跟你论交情,我就把王字倒过来写。”牛疯子似乎还不解气,又对着门外大骂,只不过,那团人形黑雾早就不知飘到了哪里。 我真搞不懂牛疯子哪来这么大的火气,却又不敢问,只能紧紧闭着眼睛装睡,却不曾想竟然真的睡着了。 睡的正香,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把我吵醒了。怎么回事?难道死人了? 已是天光大亮。 我胡乱套了一件衣服,便一瘸一拐地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出去。 还真是死人了,死的是一个叫大头的男孩,跟我一边大,我曾经见过他几次,憨憨的,挺可爱,看样子,不像是短命之人。由于我背负着灾星的名号,他家里坚决不肯让他跟我一起玩耍。 此时,他娘正抱着他的尸体哭的昏天黑地:“儿啊,你说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你怎么不和娘说呢?你为什么要寻死啊?你就这样走了,让娘可怎么活啊……” 原来,今天早上他娘喊他吃饭,发现床上并没有人,几经寻找,才在村东小龙河边上的一棵枯树上发现了他,不过那时,他已经吊死了。 听说,他上吊的那根绳子离地面还不到三尺,还没有他的身体高,按理说,这样的高度根本不可能吊死人,只是他死的太过诡异,是蜷曲着腿上吊的,一双腿到现在还是直不过来。 人生最悲惨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看着眼前痛哭的大头一家人,我也不禁泪流满面。 心中却升起不小的疑惑。 他这个年龄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怎么会突然想不开呢?又不用他操心家里的事情。再说了,他家里劳力多,他爹兄弟好几个,他娘平时做点小买卖,他爹是建筑队上的瓦匠,挣的钱也不少,他家是村里出名的有钱人。 就算要死,也没必要蜷曲着腿去上吊死吧? 自杀的方式有很多种,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死法? 牛疯子曾经和我说过,枉死的人是不能去阴间报到的,只能等阳寿终了才可以进入轮回,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条路? 难道他不是自杀? 正想着,我突然看到看热闹的人群里,一个人转身走了出去,只是很奇怪,他的身后跟着一团黑乎乎的像雾一样的东西。 这是一个我从没见过的人,应该不是我们村的。 我好奇地跟了上去,虽然此时的脚脖子还没有消肿,走起路来还是一歪一歪的。 那人走得很快,简直就像在飞,不大会功夫,我就把他追丢了。 …… 在我们这里,老一辈人认为活不到十二岁的孩子都是上辈子欠下的债,这辈子托生成短命鬼来讨债了。 早些年,对夭折的孩子,人们会用煨红的烙铁痛打他的尸体,或者用刀斧砍剁,柴火焚烧,最后再将尸体埋在穷山恶水之间,并在其尸体上扣上一个笸箩,让其不能再堕入轮回,再次回来讨债。 这些年,对待早起的孩子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残忍,却还是不能停灵办丧,不可立坟,所以大头当天便草草的下了葬。 牛疯子不知道去了哪里,整整一天都没见到人,到了晚上仍然没有回来。 由于白天见了死人,我心中害怕,就把破庙里所有的蜡烛都点燃了。 可是这跳动的烛光依然不能掩盖住我内心的恐惧。 没办法,我只好钻进被窝里,用被子蒙住了头。 由于恐惧,我一点睡意也没有,只能躲在被窝里数羊。 真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半夜时,我刚迷迷糊糊的睡着,忽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陈长生,陈长生,一起出来玩啊……” 这声音听上去很遥远,就像在天边。 我不由得从被窝里探出头,向外看了看。 一个黑漆漆的影子正站在窗户外面,背朝着我。 “谁?是谁?……” 我不受控制的惨叫一声。 这时候,那人影慢悠悠地转过了头! “你是……大头?” 我认出来了,正是白天上吊死了的大头。 “你不是死了吗?” “来跟我一起玩啊!”这声音很冷,我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后身体就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慢慢悠悠的就朝着门口走去。 一切都像在做梦。 “去哪玩?”我不禁问道。 “你跟我来——” 大头的脚步极快,一路向东就出了村子。 我小跑着跟在后面,怎么追也追不上。 这是要带我去哪? “来呀来呀,这里好多小孩……” 突然,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奶奶。 “长生,你来这里干什么?”奶奶好像很生气,“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回去。” “不,我要去那边玩,大头说那边有很多小孩。”我犯起了倔。 奶奶突然上前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的吓人:“赶紧回去,赶紧回去,你看你爹和你爷爷都在这,他们是不会让你过去的。” 正当我跟奶奶拉拉扯扯的时候,一个大耳刮子呼在了我的后脑勺上,呼得我眼冒金星。 “赶紧给老子醒过来!” 是牛疯子的声音! 看到突然出现的牛疯子,奶奶突然咧开嘴笑了,身影慢慢变淡了,肉眼可见的消失在空气中。 “我怎么了?”我摸着生疼的脑袋,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我还在破庙里——那刚才是怎么回事? 牛疯子叹了口气,瞅了我几眼,说道:“你被鬼迷了,多亏是个新死的怨鬼,不然你就回不来了!” 听到他这样说,我后怕起来,如果真的回不来了,那我岂不是也就死了? “唉!我还是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今天出去是为了找封印你阴阳眼的方法,没想到刚出去一天,村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可知道那个大头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我老实回答。 “算了,你去洗把脸。”牛疯子有点不耐烦,打着呵欠对我说,“用盆里的水洗!” 卧槽,怎么骚气哄哄的? “是你的尿?” “这就是我找高人请教的封印你阴阳眼的法子,赶紧的!” 第七章 倒霉的李老头 岁月如梭,转眼又过了好几年,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人们再也不用去生产队里集体劳动,而我也上学了。 看似时光静好,实则暗潮涌动,一件事的发生彻彻底底改变了我的人生。 记得那是暑假。 那天一大早,我睡得正香,被一阵激烈的敲门声惊醒,确切的说,是砸门。 我忿忿的爬起来,打开门刚要开口骂这个扰人清梦的混蛋,却发现来人是村里年纪最大的李老头,只好硬生生的把到了嘴边问候他全家的话憋了回去。 这李老头,今年九十多岁,一头雪白的头发,颤颤巍巍的拄着一根拐棍正站在门前,看到满脸起床气的我,显得很不高兴。 “太爷爷,这大清早的,您老有事?”出于礼貌,我问了一句,先前牛疯子曾跟我说过他们当时是怎么对待我家的,我心里对村民自然没有什么好印象。 “牛疯子呢?”不知道什么原因,这李老头看上去气鼓鼓的,一步跨进屋子就眼珠滴溜乱转的四处打量。 “他出去了,昨天就走了,您老先回去歇了,等他一回来,我保证第一时间去通知您。” 谁曾想,这老头还挺倔,自顾自的找了个凳子,一屁股坐上,冷哼一声:“我等他。” 谁知道,这一等,便是从天刚刚亮一直等到了月上中天。 也没见牛疯子回来。 牛疯子这人在十里八乡颇有名声,经常会有人远道而来请他去看事,几天不回来是司空见惯的事,我早习以为常。 这李老头却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拄着他那根拐棍,哚哚哚地戳着地面不停的在屋子里面转圈圈,晃的我脑昏眼花。 实在打熬不过,我跟他打个招呼,便躺下就睡了。 这一睡就直接睡了个天昏地暗,再睁眼时,已是天光大亮。 这牛疯子还没回来,李老头屁股坐在凳子上,上身趴在破庙中央的供桌上睡着了。 这老头够执拗的,也不知道他找牛疯子什么事,问他也不说。 逗逗他,我一脸坏笑,心里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猛地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门上。 就是这一巴掌! 这老头居然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来! 卧槽!这是怎么个情况? 我看着硬梆梆倒在地上毫无反应的李老头,顿时觉得自己魂飞天外,闷哼一声撒丫子就朝着外面跑去! 刚跨出大门,“砰”的一声,我狠狠地撞在一个人身上! 他被我撞地趔趄着倒退了好几步,稳住后上前照着我的后脑勺就是一个大耳刮子,还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撞死你牛爷爷了,慌里慌张地又要去哪里祸害人?” 我看清来人的模样瞬间哭了出来,终于见到亲人了,他娘的,这叫什么事。 “老牛,你快去看看吧,老李头死在咱破庙里了!” “你说什么?” 牛疯子听到我的话,脸色骤变,几步便跨进了破庙里。 我紧跟其后,也走了进去。 这李老头是淹死的! 他淹死在供桌上一个装着半碟肥皂水的碟子里,那些肥皂水是我放在那里用来杀灭苍蝇的。 半碟子肥皂水,淹死一个人,这可真是天下奇闻。 可这是事实,他那张满是褶皱与褐斑的老脸被泡的浮肿泛白,嘴巴微张着,眼睛瞪的滚圆,似乎对自己的死感到不可思议。 牛疯子仔细检查了下他的尸体,又面色凝重地看着我。 我被他看地心里直发毛,心想,我脸上又没有花,用得着这样直勾勾的盯着我看吗? “你看!”他指着我的肚子说。 因为天热,我穿了一件白背心。此时经过他的提醒才低头注意到,白色的背心上有好几个黑色的手掌印。 却又完全不像人的手,人手没有这么细长,或者是骷髅的掌印? 我心下大惊,不自觉的喊出了声:“有鬼!有鬼!” “先别喊了,你去大队里让人报警,再去通知他家人。” 李老头的尸体很快被人抬走了,出了这样的事,一时之间我又成了村里的风云人物,先前已经平息的流言又开始泛滥起来。 等所有的人都走了,牛疯子才一脸郑重地对我说:“长生,很明显这鬼是冲着你来的,只是你有玉佩护身,他伤不了你才迁怒于这李老头的。想不到这李老头竟然冤死在这里,也算他的福分。” 这叫什么话? 说完,他找来一把铁锹,再次挖开了供桌前的地面,从里面抠出了一个用油纸封着的包裹,打开后,里面是一把黑色的木剑。 “这是用泰山之巅的雷击木做成的法剑,你带在身边防身,我不在的时候,有脏东西靠近你,你就用它往死里砍。” 几个意思? 听这话的意思,从今往后我就要经常遇鬼了? “我说老牛,你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又要走?”奶奶的,这里刚刚死了一个人,还有厉鬼想取我性命,你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这不是想要我小命吗? 牛疯子看透了我的心思,照着我的脑袋又是一巴掌:“瞅瞅你这个熊样,大白天的你怕个球啊?我去处理下这老李头的事,很快就回来了。” 李老头家离着破庙不远,他家里停丧,帮忙的人很多,熙熙攘攘的我听得很真切,加之这牛疯子说很快就回来,所以白天我根本没有感到害怕。 可等我做好饭,等牛疯子回来就一起吃饭,可是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天都黑透了,也没见到他的人影,不由得开始慌了。 对于黑暗虽然没有了小时候的那般恐惧,可是总觉得那些暗影里藏着一道身影,随时都会化作厉鬼出来要我小命。 我到底哪得罪你了?非得跟我过不去?世界这么大,人这么多,为什么你偏偏要找我? 我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却又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不行,看哪里都觉得那里随时会钻出一个什么东西。 实在吓的不行了,我就打开了牛疯子放在供桌底下的盒子。 这盒子里放着他平时闲得没事画的驱鬼符。 我随手抓了一大把,把整个破庙都密密麻麻地贴上了一圈,这才抱着那枣木剑钻进了被我里。 第八章 他们要来了 印象中,我好像没得罪过什么人,除了嘴巴有点刁,说话有点不太中听,我这人还算得上是古道热肠,更没得罪过鬼,可是为什么总有鬼五次三番的找我麻烦? 难道真的如牛疯子说的那样,那鬼杀不了我才拿李老头出气的? 不对啊,牛疯子经常念叨,鬼从来都是直肠子不会弯弯绕,讲究的是因果报应,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又怎么会迁怒他人? 还有,牛疯子这几日神秘兮兮的总是见不到人,他都干什么去了? 我躺在被窝里止不住的胡思乱想,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时辰,竟然睡着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心里不踏实,自然也就睡的不安稳,迷迷糊糊之间总是做噩梦。 一会是李老头拄着拐棍儿在我炕前来回的转悠,拐棍敲得地面铛铛铛的响,可他怎么也走不出去。 一会是我娘撕心裂肺地哭着喊疼,并不停的把掉在地上的内脏往腹腔里塞。 一会是大头被剥了皮的尸体吊在我正上方的房梁上,晃过来晃过去地荡秋千,甩了我一脸黏糊糊的血。 我觉得难受极了,抹了把脸,湿漉漉的…… 啊!血? 我一下子惊醒,猛然坐起,大汗淋漓,汗水已打湿了一大片床单。 抬头往牛疯子睡觉的角落瞄了一眼,黑幽幽的,根本看不清那里到底有没有人。再瞅瞅窗外,外面倒是月光皎洁。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 月光似乎被挡在外面了,半点也没透进屋子里,屋里屋外一明一暗,形成鲜明对比,一阵莫名的恐惧袭来,我一把抓起枣木剑紧紧抱在怀里,大着胆子爬了起来,摸索着走到供桌前,刚找到火柴想点燃蜡烛…… “他们要来了,还会死人的!”这声音真的很难听,就像是有人在使劲啃咬着一块玻璃,又像两块金属疙瘩在使劲的摩擦。 我差点没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死,一颗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堵的我呼吸困难。 这是什么情况?谁在外面?是人还是鬼? 我抱着枣木剑哆哆嗦嗦地支愣起耳朵仔细听,外面却没了声音。 什么意思?他们要来了!他们是谁?还会死人? 我严重怀疑是由于自己太过紧张而产生了幻觉。 可是,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牛四海,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当时就跟你说,这孩子不能要,你非得养着……” “谁说的?我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叫你来是让你帮忙想想办法,不是让你来事后诸葛亮?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 牛疯子的声音!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渐渐放下来。原来是牛疯子在外面跟人聊天。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黑灯瞎火的也不掌灯,想吓死我? “要不,你教他点本事,让他能防身……” “唉!你以为我没想过?这孩子什么来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他学会了为祸一方,到时候谁能制得了他?第一次,我用一口老痰封印了他的阴阳眼,本以为能封九年,谁知道只过了七年,他就冲破了。我拉下老脸给他弄了一盆我这几十年老童子的尿,也不过才两年而已!” “总不能这样耗下去……” “你莫要忘了这孩子的身世!”牛疯子突然提到了我的身世。 难不成当年把我从我娘的肚子剖出来的人,知道我没死,追杀到这里来了? 对于杀死我娘的凶手,我恨之入骨,很小的时候,我看到别人家的孩子被娘揽在怀里,依偎着撒娇,而我除了羡慕嫉妒,就只能躲在角落里偷偷幻想我娘的样子。 娘是什么样子的?她的手一定是柔柔的,软软的,她的怀抱一定非常温暖,身上香香的,可无论我怎么幻想着美好,最后都会想到我娘惨死的样子。 奶奶临死前说我娘被杀时双手被反绑在椅子的靠背上,现在我才想明白,我娘是最近最清楚最直观,眼睁睁地看着凶手剖开了自己的肚子,眼睁睁地看着鲜血喷溅,眼睁睁地看着内脏七零八落的掉出来,眼睁睁地看着我从她肚子里滑出来…… 这是何其残忍的事,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与绝望? 想的多了,心中便生出无尽的愤恨。 我恨杀死我娘的凶手,他让我一出生就没了娘;我恨牛疯子,他始终不肯教我道术,还几次封印我的阴阳眼,这明摆着是不想让我报仇;我恨老天爷,为什么让我活下来了,却又让我生活在恐惧之中;我更恨我自己,明明拥有别人没有的超能力,却对眼前的事,对我娘的死无能为力…… 孩提时代是一个人生命结构的基石,此时播下什么样的种子,日后便会成就什么样的人生,我的心中从下就被播种了一颗仇恨的种子,我一直告诫自己背负着血海深仇,长大后一定要报仇。 现在这颗种子已经生根发芽了。 我曾经数次央求牛疯子教我,可都被他拒绝了,他说修道者小为修心养性,大则心系天下苍生,我戾气太重,玄门道法到了我的手中只会成为杀人的利刃。 “你能压制的住吗?这孩子天生灵觉敏锐,异于常人……” “我自有分寸!”牛疯子好像生气了,说完便推门进了屋。 看到呆愣愣抱着枣木剑站在供桌旁边的我,还以为我受了啥刺激变傻了。 他点燃蜡烛,看了我半晌,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小心翼翼地问道:“长生,你小子这是怎么了?” 我看着他张了张嘴,话没说出来,一撇嘴哭了起来,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牛疯子略一琢磨,便想到了什么事,随便找了个空地,一屁股坐了下来。 “既然你都听到了,那我也不瞒着你了。” 我含着泪点了点头。 “人们只知道我有这样的本事,却不知道我背负着极大的因果。你一定听说过五弊三缺吧?这五弊指的是鳏、寡、孤、独、残,三缺则是金钱、权力、性命。我老牛便是占了其中的孤和独。” “我早年克死至亲,成了孤儿,后也无妻无子光棍一根……” 第九章 又出事了 “照你这么说,我的命不是也占了一个孤字?” “这……”牛疯子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样怼他,有些尴尬,挠挠头,嘿嘿嘿地尬笑了几声,“别说,还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啊!罢罢罢,天命如此,天命如此啊。” 说着,他就要顺势躺下,可当他一眼瞅到屋子里贴了一圈的黄符,顿时露出一副肉疼的表情,一下子蹦得老高,一把将我扯了过去,抡起大手朝着我的屁股上狠狠地扇了下来。 “臭小子,这可是我供养了多年的灵符,一夜之间你就给我全造了?你这是要造反?” 日子就这样打打闹闹地又过了好几天,我也高兴了好几天,牛疯子终于答应教我道术了。 这几天里,村子里来了一波警察,李老头的家人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认为是我害死了他,便又报了警。 警察来后,便找我问话,又是取证又是拍照的好一通忙活,最后也没说出个什么弯弯绕。 牛疯子一如从前,除了躺着就是出去偷鸡摸鱼,没点正事。 如此一连过了一个星期,那天夜里和牛疯子说话的那人嘴里的“他们”并没有出现,反倒是小龙河出了事。 那天中午,牛疯子填饱了肚子正躺在地上嘟囔着晚上吃什么,我坐在他旁边看《道德经》,破庙的门忽然“砰”的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喊道:“牛疯子,你快去瞧瞧,小龙河那边出事了!” 我这人打小就好奇心特别重,也特别爱凑热闹,听到小龙河出了事,整个人就像弹簧一样噌地跳了起来,大声地问:“出啥事了?小龙河出啥事了?” 来人是我们村的村长吕金国,他看了一眼着急忙慌的我,又瞅了一眼躺在那里不动如山的牛疯子,一时竟哑口无言。 “慌什么?”牛疯子乜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站起来,用他那粪叉子一样的手抓了抓头发算是梳了一下,显得无比淡定。 他可真沉得住气,我就不行了,着急地问吕金国:“到底出了啥事?” 吕金国没搭理我,径直走到牛疯子跟前,跺了一下脚,急切的说道:“老牛,死……死人了,你赶紧过去看看吧。” 牛疯子不慌不忙地抓起水瓢去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地灌下去,才不急不躁地说道:“死了人不是应该找警察吗?你找我有什么用?” “您……有所不知,这人……死……死得有些邪性。”吕金国着急的快要哭了,猛地打了个哆嗦,又吱吱唔唔地说,“其实,好几次了,不过以前那几次没死人,我就没来打扰你老人家!” “哼,出事了,才想起我来了?” 我听的一头雾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听说,上面有大领导相中了小龙河,想搞旅游开发,把小龙河打造成一个湿地公园,这是好事,既可以增加村民的收入,又能提高当地的知名度。 还听说,半个月前就有建筑队进驻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没了动静。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猫腻? 牛疯子冷哼一声:“当初我就跟你说过,建公园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可那河堤你不能动,想拓宽,行啊,你倒是往那边拓了,为什么非得把河堤挖了?现在出人命了,我管不了。” 听牛疯子说的满含怨气,吕金国一副又悔又恨的表情:“老牛啊,这公园怎么建,上面有规划,又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别跟我扯没用的,谁不知道你把这工程包给你亲戚了,那边是口粮田,建公园要出一大笔赔偿款,费时又费力还挣钱少,这边河堤没人管,挖平了就成!” 吕金国被牛疯子一顿抢白,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的,最后憋出一副懊悔不已的神情,哀求道:“牛神仙,这人命关天,你可不能不管啊。” 我深知牛疯子的为人,虽然他嘴上说的挺解气,这事十有九成他还是会管。 果不其然,他瞟了吕金国一眼,又冲我招招手,示意我跟着他一起去,便慢腾腾的朝着屋外走去。 路上,我问吕金国:“小龙河到底出了啥事?” 吕金国看看我,又瞅瞅牛疯子,像是对我说,实则是说给牛疯子听:“这河堤修起来有五十年了吧?这些年没发过水,一直没人管护,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可就是这破破烂烂的河堤,用推土机居然推不动,最后没办法,只好用炸药炸,一连炸了五次,才给炸平。” “本来,这炸平了,推土机进去一推,夯实,拿混凝土一浇制,盖几个凉亭,放几张石桌石凳,再种些花花草草的就完事,说实话也不是什么大工程。可是推土机刚推了几米,就发现地上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红水,那红水又腥又臭,分明就是血水。” “这样还不算完,刚开工就不断有人受伤,不是被推土机压了,就是有人凭空掉到坑里摔断了腿,再就是有人无缘无故的掉进河里,不仅如此,守夜看工地的老徐头,半夜甚至还见了鬼……” “哦?是什么样的鬼?什么时候见到的?” 一直不说话闷头走路的牛疯子像是突然来了兴致,打断他问道。 吕金国道:“事情发生在大前天半夜,老徐头说,他那时候正在工棚里睡觉,忽然就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了。” “那声音像是有人拖着沉重的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哗啦呼啦’的,睡迷糊了的老徐头以为有人来工地上偷材料,他就爬起来透过门缝往外瞧。” “就是这一瞧,差点没把他吓死。他看到了一大群人,这些人打扮怪异,有穿着白色宽大囚服的壮年汉子,有穿着破衣烂衫的老头老太太,还有一些瘦的跟豆芽菜一样的小孩。” “这些人排着长队,手和脚都被铁链锁着,前面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牵着他们。等慢慢靠近了,老徐头才发现这群人全部表情木讷,浑身是血,并且他们走路全是踮着脚尖,出来铁链哗啦哗啦的响,没有一丝声响。” “听老人说,只有鬼走路才脚后跟不着地的,那么……” “老徐头胆子都被吓破了,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直接卷铺盖走人了,工钱都不要了。” 说到这里,吕金国眼巴巴地看着牛疯子,似乎想让他说些什么。 牛疯子依旧低着头,不过他的眉头却皱地像是能拧出水来…… 第十章 生人祭 以我对牛疯子的了解,他绝对是从吕金国的话里听出了些什么。 果不其然,没多久,牛疯子便蹙着眉问吕金国:“那个老徐头有没有说那个用铁链锁着那些鬼的是什么人?他是不是认识?” 吕金国小眼一眯,略一思索,摇着头说道:“他只说那人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至于他认不认识我就不知道了。” “那个老徐头是哪个村的?叫什么?”牛疯子似乎对那个老徐头很感兴趣,连续发问。 “南院头子村的,人叫徐大力,是个老光棍儿。”吕金国回答完,又问道,“老牛,你打听他干什么?反正他都不在这里干了,咱还是解决眼前的问题要紧。” “眼前的问题又是什么情况?”没等牛疯子开口,我抢先问了出来。 吕金国一阵支支吾吾,一双眼睛四处乱瞟,最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拍大腿,说道:“那天老徐头吓疯了,胡言乱语的说了一大堆,也没有避讳人,好多人都知道了工地上闹鬼的事,一传十十传百,结果整个工地都知道了,加上前几天接二连三的出事,工人们谁都不敢开工干活了。没办法,我那亲戚就去城里请来了一个……一个先生。” 说到这里,吕金国偷偷瞄了牛疯子一眼,见他没什么表情,才又继续说下去:“那先生来了以后,围着工地转了几圈,又顺着河滩跑了挺远,最后跟我那亲戚说,要想顺利施工就得先祭河……” “你们祭了没有?又是怎么祭的?”牛疯子眼睛瞪得老大,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直勾勾地看着吕金国,咬牙切齿的问。 我被牛疯子这突兀变化的表情吓了一跳,几年来,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看来吕金国的话不知道戳中了他哪根神经。 吕金国看到他这个架势,也好像被吓坏了,嗫嚅着说道:“那先生说,若是不祭河,河神会生气,这工程就没法干了。为此我们现宰了三头大黄牛,香烛元宝烧了整整一车,还别说,这么折腾下来后,还真就能顺利动工了。” “可谁曾想,刚安生了半天,你知道的,河滩地不如平常土地那么硬实,想要牢固就得往地下打桩。没想到,这打桩的时候又出事了。第一根桩怎么也打不下去,非但打不下去,地底下还传出来怪叫声。那叫声很恐怖,像人又像动物。” “那先生又说,这河里住着一个很厉害的东西,它不同意我们在这里施工,还劝我们算了。” “怎么能算了呢?这工程我们已经投了不少钱,再说了这可是上面的工程,不干完跟上面没法交代,于是,我们就跟先生商量让他给想个法子,条件他随便提。” “这先生还真黑,张口就要五十万,但没法子啊,谁让咱接了这个活呢。几经讨价还价,最后商定给他三十万,他这才神秘兮兮地说牲口祭不管用,那就送个人下去!” “本来我是不同意,这就是杀人嘛。但那先生却说,只能这样,别无他法,不然十年二十年,这活也干不下去。” “那你们就听他的了?”牛疯子一双牛眼瞪得老大,看着有点瘆人。 “我是不信这些歪理邪说,但我那亲戚信啊,况且施工队是他的,我又说不听他。他便问那先生生人祭要怎么搞。” “那先生也是个见利忘义的主,他说他寻个方位,让我那亲戚安排个人在那里干活,河里的东西自然就会拖他下去,到时候再动工就万事大吉了。” “当即,他便拿着个罗盘在河滩上转悠了很久,最后又自己驾船进了河里。谁知不大会功夫,河面上便生起一股黑色的旋风,卷起老大一股水柱有十几米高,四五米粗……” “工人们都吓得四散逃窜,胆小的跑不动的就在河滩上磕起了头,好在这妖风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到两分钟就消散了,可再看河面上,只剩一条小破船,哪里还有先生的影子。” “龙吸水?”牛疯子有意无意的冒出一句,“看来不仅仅是闹鬼那么简单了。” “那先生是掉进河里淹死了吧?”相较起那些异象,我还是更关心那先生的死活。 “应该是吧,这事太邪性,大家都吓坏了,没人敢下水搜救,反正我们等了好久也没见到有人上来。” “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事?我看他也是死得其所。”牛疯子说道。 “当然不是。”吕金国摇摇头,面有愧色,“我原本想报警救人,可我那亲戚说他死了正好,省下我们一条人命。” “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这就叫打生桩,还说但凡有大工程开工,多数得死人,尤其是跟水有关的,水属阴,阴处邪灵多,之所以工地上出了那么多邪乎事,打抵是水里的邪灵作祟,必须找一个生人丢下去镇邪。” 这话说的让我有点毛骨悚然,便问牛疯子:“真有这么回事?如果是真的,干工程的得死多少人?谁还敢干?” 牛疯子看了我一眼,解释道:“打生桩是一种秘传的建筑方术,并不是以讹传讹,在一些比较邪门的地方,确实有不少人都这么干。” “就拿修桥来说,遇到打桩打不下去了,有经验的人,便会化妆成要饭的,以自家穷为理由去别人家讨要一件旧衣服,回来后就将衣服钉在桩上,就能打下去了,不过那被讨要衣服的人,很快也就死了。还有的人会在修桥的地方放一个大红包,谁捡了那红包,魂魄便被招去守桥了。” “类似的习俗还有‘踩桥’和‘塞水口’。有些桥无论修的多结实,可用不了多久就会坍塌,或者事故频发,这就需要有人踩桥,有道行的人会让一个人在桥上走,然后他在桥下面叫那人的名字,如果那人答应了,魂魄便留下了。” “塞水口呢?又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自从牛疯子答应教我道术以后,对我的问题是知无不言:“塞水口是为了防止水患,在防洪堤坝经常决口的地方,往排水口里塞一个活人,那样堤坝就会变得特别坚固。” 随后,他又告诫我:“记住了吗?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让你去害人,而是告诉你不要随意将贴身之物施舍给别人,不要贪图路上捡的贵重东西,听见不认识的人叫你,坚决不能答应。过于蹊跷的事不要理会,以后你学会了道术,这些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遇到。” “嗯!”我随口答应着,心里却一直想着他说的“特别坚固”这四个字。 第十一章 塞水口 “塞水口,塞水口……”我叨念着,好像想到了什么,却又一直捕捉不到。 对了,刚才吕金国说小龙河的老堤用推土机都推不动,最后直接上的炸药,而且还是连炸了五次才将其炸垮,这老堤不就是特别坚固吗? 难不成,那老堤在修筑的时候便用了塞水口之法? 这么想着,我忍不住偷瞄了牛疯子一眼,他面色又恢复了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 吕金国又开始了他的喋喋不休:“这事还真给我那亲戚说准了,那先生一死,先前怎么都打不进去的第一根桩很顺利的就打了下去。” “虽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心里还是很开心的,毕竟可以顺利开工了,可打第二根桩的时候,那声音又出现了,桩又打不下去了,还顺着桩眼往外冒血水……” 他说道这里突然停下,脸色有点铁青,也不知道是由于害怕还是忽然想到了别的,沉默了半晌,才又幽幽地说道:“这次,我那亲戚提议再送个人下去!” “我坚决反对,那先生的死充其量是个意外,再送人下去就是故意杀人了,这一点我还是分得清的。况且死一个人才打一根桩,真要这样搞得死多少人。可我那亲戚说不用我操心了,他找人想办法。” “说完他就坐船走了,我不知道他去找谁,想什么办法。可是在这想到办法之前,肯定是不能干,于是我就给工人放了假,今天下午为了这事我愁得慌,就一个人去河滩上瞎转悠,可没想到……没想到居然看到了我那亲戚的尸体……这也太诡异了,就直接跑到您老那去了。” 吕金国说完,面色如土,额头不住地滚下豆粒大小的汗珠:“老牛,你说这河里到底有什么邪魅鬼祟,你之前再三阻止我,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对不对?” 我此时恍然大悟,难怪一星期前有几天牛疯子不怎么着家呢,敢情是去工地上捣乱去了。 我眼巴巴地看着牛疯子,以为他会给出一个解释,没想到他根本不想多说话,只是敷衍道:“先去看看再说。” 话毕,他突然加快了脚步,似乎不想再搭理吕金国。 吕金国还不死心,也加快了脚步紧追上去,问道:“老牛,这些天我快被这些事闹腾死了,你给我交个实底,这公园还能不能干?” “必须得干!不光要干,还得再修一道河堤。”牛疯子语气坚定,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本正经的他。 “可……这我……” 吕金国双手一摊,长长叹了口气,显得很无奈。 牛疯子面露厌恶之色,不再搭话,脚步不停地朝着河滩上走去,最后竟然跑了起来。 河滩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各种工具散落一地,想来大家都多多少少知道施工队发生的事,没有人敢来触这霉头。 只有工棚旁边拴着的一条大黑狗看到有人靠近,扑腾着狂吠起来。 它是被栓住了,不然也不会留在这。 我正腹诽着,吕金国已经领着牛疯子快步到了河边,我急忙追了过去。 吕金国指了指一具脚在岸上,头在水里的尸体,面色煞白地退到了一旁,我分明看到他一直在打着哆嗦,显得很害怕。 牛疯子胆肥,一弯腰抓住尸体的一只脚,使劲往上一拉,尸体只是动了动并没有被拉上来。 他转过头朝我使个眼色,意思是让我帮他一把。 我颤颤巍巍地过去,学着他的样子抓起了尸体的另一只脚,喊个一二三,一齐使劲好不容易把尸体拖了上来。然后,我的胃就一阵翻腾,赶紧捂住嘴巴,跑到了一边。 那是一张肿胀到已经分不清五官的脸,脸上还有几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伤口被水泡得往外翻着,露着里层粉红色的肉和白惨惨的骨头,几条叫不上名字的白胖虫子,正一拱一拱地在肉缝里蠕动…… 不得不佩服牛疯子的心理素质,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尸体从头到脚看了一阵,又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了一番,就像在翻看一块肉,半晌才站起来目光深邃地看着河面,眉头紧蹙:“死了有两天了,算起来应该是他走的那天就丢了性命。” 也不知道他这话是对谁说的。 随后,他又长叹一声。 “唉——该来的总是会来啊!” 我打小便认识牛疯子,奶奶死了以后更算得上与他朝夕相处,从来没有见过他有什么烦心事,可是今天他攒眉蹙额悒悒不乐的样子实在让我想不通,究竟是什么事竟然能让他愁成这个样子? 如果真的是鬼杀人,依着他的本事,直接将那鬼弄死便好,如果是有人在暗处捣鬼,选择报警不是更好? 何至于此呢? “老牛……”吕金国见他久久沉默,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牛疯子这才缓过神来,再次蹲下从尸体上取下了一绺头发,几块指甲,又把死者的外套脱下,这才再次开口:“他叫什么名字?你可知道他的生辰八字?” 吕金国点点头,说了个名字,又背出一串数字。 “找几个人把他抬回去吧。” “我这亲戚……到底是怎么死的?”吕金国还是没能忍住,终于问了出来。 “他得罪了这河里的东西,至于具体死因,我今晚找他来问问。你去准备些祭品和香烛纸钱。” “要什么祭品?” “起码得有鸡有鱼吧?”牛疯子有些恼火,但我却感觉他跟刚才完全不一样了,就像忽然之间变了个人,至于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这是要招魂?用得着这样麻烦?你直接过阴去问问不就行了? 难道是要跟小龙河里的东西直接交涉?看来今晚有热闹看了,说不定…… “长生,我在那供桌底下藏了半个馒头,你回去给我拿来,我饿了。” 正当我美滋滋的想象着今晚可能会出现的场面,牛疯子打断了我的美梦。 好你个老小子居然学会藏吃的了…… 虽然这样想着,我却不敢说出口,于是拔腿便往破庙的方向跑去。 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牛疯子盘腿坐在了河滩上,呆呆得望着河水出神。 此时,河水缓缓流淌,夕阳西下,映照在河水的波纹上闪动着明亮的粼光,像是有人在河里撒下了一层细碎的金子…… 可是,这美丽的外表下又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今晚,会不会见分晓? 第十二章 河滩招孤魂 从我和牛疯子相依为命的破庙,到出事的河滩工地,大概有三里多地,一个来回跑下来,我早已累得气喘吁吁,满身大汗。 吕金国亲戚的尸体已经被人抬走了,整个河滩上就只剩下我和牛疯子两个人。 我把那半个冷馒头递给他,又把枣木剑掏了出来。 牛疯子啃了一口僵硬的冷馒头,瞟了一眼我手中的枣木剑,脸色有些阴沉:“小兔崽子,谁让你把它带来的?自作主张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这一句噎得我嗫嚅了半天也没能说出话。 得嘞!好心当做驴肝肺,得亏我还没把掖在怀里的驱鬼符拿出来,不然还不知道他会用什么话怼我呢。 在我的想象中,今天晚上难免会发生一场人鬼大战,这枣木剑乃是世间罕有的至阳之物,他必定能用得上。 谁知道这老小子居然不领情! 我气鼓鼓地走到一旁四处踅摸着,心里却盼望着天快点黑下来。 吕金国开着三轮车来的时候天都黑了,我一看,好家伙,连祭品带纸钱,这货整了满满一三轮车。 “老牛,这猪,鸡,鱼都是现宰的,我跑遍了镇上的所有商店好不容易才搜罗到这么多纸钱,不知道够不够?”他一边卸车,一边问牛疯子。 牛疯子今天的脾气让人有些琢磨不透,听到吕金国的话,屁股像被烫到了,一下子蹿了起来,挥舞着胳膊冲他嚷嚷起来:“谁让你把鸡和鱼都宰了的?我要活的!赶紧去整!” “你也没跟我说要活的啊!”吕金国被他这举动搞得有点下不来台,好歹他也是个干部啊,但此时却是有苦说不出,毕竟他现在还要用到牛疯子,忙不迭地说道,“行行行!你别嚷嚷了,我立马去办!” 我正和吕金国一起卸着车,看到这情景,赶忙把他拉到一旁,低声说道:“这牛疯子今天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刚才还跟我吼来着,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看到我和吕金国窃窃私语,牛疯子的火气更盛,直接吼了起来:“赶紧去,顺便给我带一捆高粱杆儿来!” 吕金国看看我又看看牛疯子,无奈地摇摇头,跨上三轮车走了。 真难为他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去买了一头刚宰的大肥猪,还能这么低声下气地挨牛疯子的骂,屁都不敢放一个,看来这件事真的是把他折腾的没招了。 这次他回来的很快,毕竟活鸡活鱼这些东西在农村基本家家户户都有,高粱杆儿更不用说,只要家里种地,都会在田间地头撒上几粒高粱种子。 那牛疯子见到了那一大捆高粱杆儿,就像见到了他亲儿子,一把抱在怀里,还亲了几口,便坐回到他先前坐着的地方,手上一刻不停的忙活了起来。 “那什么,老牛,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待在这里我心里瘆地慌……” 吕金国面带恐慌,在得到牛疯子的允许后,直接把油门踩到了底,三轮车喷出一股黑烟轰鸣着跑了。 牛疯子动作很快,不大会功夫就用高粱杆儿扎出了一个草人,又将吕金国那个亲戚的外套套上,并把先前剪下的指甲和头发塞到里面。 敢情他这是要招魂啊。 招魂其实很简单,扎一个草人,点一柱清香,烧一刀黄纸便可将魂招来,有时候强制招魂甚至什么都不用,只需要念一个招魂咒,魂魄便来了。 跟牛疯子一起生活的这几年,我曾经见他招过很多次魂,这个吕金国的亲戚,怎么还搞得这么隆重呢?又是活鸡又是活鱼的。 我带着满腹疑惑走到他身边,一屁股坐下,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牛疯子头也不抬:“这些香烛纸钱不是为了招魂用的,而是为了敬河里的东西。” “河里的东西?”我低声重复了一遍,心想,这河里的东西都害死两个人了,还要敬它? 难道是那东西道行高深,连牛疯子都不是它的对手,想先礼后兵?又或者牛疯子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牛疯子以前干过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现在来赔礼道歉了? “这鬼跟人一样,怕的不是你跟他来硬的,大不了急了眼跟你拼上性命同归于尽。” 我正瞎想着,牛疯子忽然没头没脑地开了腔,说完又问我:“长生,你可知道人跟鬼最怕什么吗?” “什么?” 我差点把脑袋想破,也没想出人跟鬼共同害怕什么,于是摇了摇头。 “最怕敬,人受到尊敬,言行举止自然会变得谨慎谦和。同样,鬼受到尊敬,就会有所收敛,不好再为非作歹。所以以后你一定要对世间万物心存敬畏,这样,全世界都会对你宽容、仁慈。” 还有这么个说法?这倒是挺出乎我意料的,我愣了半天才反驳道:“老牛,你这是啥歪理邪说?照你这么说,杀人放火的大恶人受到别人的尊敬,就会放下屠刀?遇到恶鬼索命,我给它烧点纸钱香烛,它就能放过我?” “吆呵!你小子啥时候学会犟嘴了,挺会强词夺理啊!” “老牛,你脑子坏了吧?犟嘴不一直都是我的强项吗?” 这话说完,牛疯子没再接话,抬头看了看天,摸出一张回魂符贴到草人的前胸,又摸出一张归身符贴在了后背,然后又将草人插在了一根毛竹杆上。 看来他这是早有打算啊! 我知道牛疯子这是要开始招魂了。 招魂一般都是选择在午夜子时进行,因为此时阴气最重,最适合孤魂野鬼出没,且万籁俱寂,不会被生人打扰。 果然,他点燃一炷清香,以河滩为炉插下,便朝着河水走去,边走边吟诵起招魂咒:“荡荡游魂,何处留存,荒郊小路,庙宇山林,山野坟场,河中水处……凡听我令,速速归来……” 漆黑如墨的夜色,伴随着潺潺的流水之声,将牛疯子的声音衬托的格外哀婉又虚无缥缈。 我觉得瘆得慌,却又不敢乱动,只能紧紧握住那把枣木剑,紧张的四处乱看,生怕吕金国那个亲戚的鬼魂突然从哪个角落里幽然无声地飘出来。 可是牛疯子一直沿着河水走出了很远,一道招魂咒也念叨了七八遍,始终连根鬼毛都没见到。 一炷香燃尽,牛疯子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很显然,吕金国那个亲戚的鬼魂没招到…… 第十三章 牛疯子拜鬼 “还记得大头是怎么死的吗?”牛疯子冷不丁的冒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大头?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问大头? “不是上吊死的吗?”我条件反射般脱口而出。虽然已经过去了两年,但他那黑黢黢的鬼魂站在窗外招呼我的情景却仍然时不时在我脑海里浮现,我又怎么可能把他忘记。 “不是,他是被河里的这东西害死的,还被吞噬了魂魄。” “你是说,两年前这河里的东西就开始蠢蠢欲动了?”直到这时候,我才开始觉得这事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又问道,“李老头呢?他也是这河里的东西害死的?” 李老头可是死在破庙里的,隔着好几里地呢。河里那东西有这么大能耐吗?居然可以离开自己的栖身之地出去害人?我不太相信,心里居然还生出一丝丝幸灾乐祸,看你怎么给我解释。 “啪!” 一个耳刮子呼了过来,牛疯子好像能看透我的心思:“想什么呢?还不都是因为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大头死的时候,是你的阴阳眼第一次挣破封印,李老头死的时候,是第二次。你天生阴阳眼,又不在命理之中,对任何一个恶鬼来说都是一颗大补丸……” “我……”我无言以对,却瞬间吓出了一身白毛汗,夜风一吹,凉飕飕的。 “他俩死的太过蹊跷,我当时就找过小白和小黑,他俩跟我说,地府里根本没有大头和老李头的名字,就跟你娘一样!” 我感觉有点乱,这信息量有点大,却又不甘心地问:“吕金国的亲戚呢?是不是也跟他俩一样?” 牛疯子摇摇头:“他?他倒没有,就在这小龙河里,他想出来,却出不来,八成是被它们控制住了。” “你的意思是它们是冲着我来的?”我有点后知后觉。 “现在还不敢肯定。” “接下来怎么办?” “当然是请它们上来了!” 请?怎么请? 牛疯子说完,把草人放到一边,开始摆弄起了吕金国拉来的东西。 还别说,这当干部的人就是心思缜密,考虑的就是周全,除了祭品和纸钱,吕金国还带来了一瓶好酒,几只酒杯,几双筷子,香炉和烛台……各种家伙事一应俱全。 这就要开坛做法,降妖除魔了吗? 有点小小的期待! 我摸了摸那把别在腰间的枣木剑,把它摆弄到可以顺手抽出的位置,随时准备着递到牛疯子的手里。 没想到…… 这牛疯子“噗通”一声跪在了河滩上,面对着小龙河斟酒,点蜡,燃起了大把的香,烧起了成垛的纸钱,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而他接下来的举动更是惊掉了我的下巴。 “乡亲们,老少爷们们,这么多年委屈你们了,你们的付出别人不知道,我牛四海可是心知肚明啊,我现在代表整个柳树滩镇,给你们磕头了。” 喊完竟然真的对着小龙河磕起了头来,不是虚磕,是实打实的响头,落地有声,直击心魂。 我杵在一旁傻了眼,牛四海啊牛四海,你可是道士出身啊,道士是干什么的?道士是抓鬼除妖的,你现在怎么拜起鬼来了?还行得如此大礼,整的跟孝子贤孙似的,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到底啥情况啊? “砰砰砰砰”这头磕地震天响,直磕得牛疯子鲜血长流。 我看的触目惊心,可看到他那虔诚无比郑重其事的样,又不敢上前打扰,只能一头雾水地盯着。 一连磕了几十个响头,牛疯子才直起腰,跪着对小龙河大喊道:“各位父老乡亲,今日这河堤塌了,你们自由了。你们若想投胎,我牛四海为你们超度,不想投胎,我为你们修祠筑庙,早晚供奉香火。假若你们怨恨难平,今日尽可发泄在我身上,将我抽筋剥皮、挫骨扬灰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只是求你们不要再伤及无辜了!” 这不对啊,明显不对,这话里话外好像跟我没多大关系,那牛疯子刚才对我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牛疯子刚喊完,一阵刺骨的阴风便从河面上忽然而至,一地纸钱随风飘扬,在离地三尺的地方疯狂地打起了旋儿! 看着纷纷扬扬的纸钱,牛疯子又仰起头对着半空喊起来:“各位父老,既然这些不合心意,那你们究竟想要什么?给我个话,只要不伤天害理有违天和,我一定竭尽全力!” 话音刚落,河滩上陡然阴风大作,未烧透的纸钱夹杂着泥沙一股脑地朝着我这边涌了过来,我被其层层笼罩,呛了满口满鼻。身体也如筛糠般颤抖着,也分不清是被吓的还是被这阴风冻的。 我感觉自己的魂都要飞出来了,早已忘记了别在腰里的枣木剑,捂着脸边往外吐着嘴里的东西,边歇斯里底地喊叫着:“老牛……牛爷爷,这……怎么回事……快……快来救……我!” 牛疯子并没有救我,只是转过身朝着我这边抱拳说道:“诸位,当年之事,这么多年来一直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我的胸口,可当时也是迫不得已。这么些年来,我一直守在这里不走,一是赎罪,二是一直在想能让大家去投胎转世的办法。我们当年犯下的罪孽我愿意一力承担,也会尽力弥补,还请诸位有什么怨恨尽管冲着我来,不要伤及无辜……” 恰在此时,一个阴恻恻的女声忽然响起,打断了牛疯子:“哼!老杂毛,你说得倒是大义凛然,当年为何不替我们去死?” 我被这凭空出现的声音吓出了一身冷汗,双腿一软,一下子蹲在了地上,慌乱中抬头去寻找声音来自何处,可是漫天纸灰,哪里又找得到。 这时,那个女声又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是无辜之人?简直是笑话!当初你们一个个道貌岸然打着为天下苍生谋太平的幌子,却干着杀人害命的勾当,可曾想到过我们也是无辜之人?” 女鬼的声音越来越凄厉,言语之间更是满是怨毒,这不禁让我在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恶鬼形象。 这话似乎击中了牛疯子的命门,竟然让他陷入了沉默。 “怎么?老杂毛,无话可说了吧?哈哈哈……你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我就想要这无辜之人,感受下当年我们所经历的绝望与痛苦!” 女鬼恶狠狠的说完,围绕着我打旋的阴风渐渐弱了,与此同时,小龙河的河中央,幽幽然地升起了一盏白色的灯笼。 走了?就这么走了吗? 第十四章 独赴河心会女鬼 一直缓了好长时间,我才醒来神来,浑身颤抖着爬到牛疯子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一点。 牛疯子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是直勾勾地望着河里的那盏灯笼出神,整个人傻了一般。 “老牛,那……那是什么?”我怕他真的疯了,摸索着爬了起来,轻唤了一声,问道。 “引魂灯。”牛疯子依然没回头,幽幽地吐出三个字。 引魂灯,我自然认识。 人死后头七,是要回家探视的,当天晚上,死者的家属会在大门口点亮一盏白纸糊成的灯笼,上书一个“冥”字,以指引阴魂能够顺利返家,不迷失在外。所用的灯笼就是引魂灯。 第二天一早天不亮,这引魂灯便要拿到死者坟前烧掉,以指引亡魂去阴间报到。 那年牛疯子带我去临河村回来的路上,我遇到的那些鬼魂,手里提着的白灯笼便是引魂灯。 只是,此刻夜色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在黝黑的河面上突兀地出现这么一盏灯,尤其刚才又经历了那么惊悚的场面,情急之下难免会想不起来。 “难道是刚才那个女鬼……”我还没问出心中疑惑,牛疯子猛地转过了头,直勾勾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纠结,有不忍,似乎还有一丝决绝和不明就里。 我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忍不住问:“咋地了老牛,你……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牛疯子摸摸我的头,指着河面上的白灯笼,用我极少见过的亲切口吻说道:“长生啊,你划着船去灯笼那里待上一个晚上,天亮后我去接你回来。” “什么?”我惊呼,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重大问题或者脑子抽风罢工了,“让我一个人划着船去河心?老牛,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牛疯子摇摇头:“你刚才不是都听到了吗,它点名要你自己去。” 有吗?我刚才吓懵逼了,哪里顾得上听它说了些什么,现在牛疯子这么说,才开始努力回想起女鬼说的话。 她说要让无辜之人感受一下他们当年所经历的那种绝望与痛苦,我是那无辜之人吗? “我不去,我不去……” 我连连后退,躲着牛疯子,生怕这老小子不管三七二十三的就把我丢到船上。 刚退出了不到十米,眼前的景象让我让我再次哆嗦得如同得了打摆子,一身寒毛都像是有了生命站立得笔直。 河面上不再是黑咕隆咚的,而是有了些亮光,一座拱形的古老石桥凭空出现,一群穿着寿衣,提着引魂灯的鬼魂僵硬地走在桥上,幽静无声,宛如一副会动的水墨画,诡异得让人感觉到窒息。 “长生啊,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事虽然因我而起,却注定到你为止。杀了它们虽然有点难度,但也不是不能做到,可我却不能这么做,毕竟这柳树滩离不开它们,柳树滩数万百姓更离不开它们。再说了,人生天地之间自然要有点担当,你不是常说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吗……” 我静静地看着河面,看着河面上诡异的画面,耳朵里满是潺潺水声,心中滋味万千。 什么命中注定?什么人间大义?什么顶天立地?牛疯子你这是在给我洗脑吗? 可我却偏偏被他这番话感动的稀里哗啦,内心竟然鬼使神差地生出一种沉甸甸的情绪,像是一种责任,又像是一腔热血。 说白了,就是一时冲动,汗颜捂脸! 最终,我挺了挺腰杆,努力使自己看上去挺拔一点,说道:“老牛,我去!” 牛疯子一愣,一副不相信的表情看着我,明显没想到我会说出这话来。 只是这一眼,看得我立马有些怂了,甚至开始后悔刚才的冲动,吞了口唾沫梗着脖子问道:“我……去了,是不是会很……很危险?” “危险肯定会有,不过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牛疯子瞟了一眼一直别在我腰里的枣木剑,“它要是为难你,你就往河里跳。” 牛疯子,你确定你说的是人话?我跳啥跳啊?那是河心,离着岸边几百米,就我这狗刨一段的游泳水平,最多能扑腾出五米就得沉下去喂鱼。再说了,人家可是水鬼,这里是人家的主场,我跳下去跟自己找死有什么区别? 还好老子有先见之明,把枣木剑带了来,怀里还揣了一把驱鬼符,大不了到时候一起招呼到她身上。 河滩上有三条小木船,牛疯子讨好般地替我解开了一条推下水,我一个纵身跳了上去,随后又冲着他招招手,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来头。 夜色沉沉,一直不知道躲在哪块云彩后面的月亮悄悄露头看了一眼,便又躲了起来。我如提线木偶一般机械地划着小船,心中那点突如其来的热血,早已被冰凉的夜风吹成了冰冻状态,只感觉后背似乎有五六条毒蛇在不停地乱窜。 要接近那个灯笼,就要从那座石桥底下穿过。 坏了,忘了问牛疯子这桥是什么来历了。不会是阴间的奈何桥吧? 此时小船已经离着石桥不足十米,桥上阴风阵阵,鬼影重重,明显不是幻觉。我忽然生出一种错觉,似乎我跟桥上那些鬼魂是一路的,正跟他们结伴而行同赴阴间! 这个想法将我吓了一大跳,甚至想掉头将船划回去。 就是这一分神的功夫,一只船桨竟然失手掉进了水里,顺着流水漂远。 失去船桨支撑的小船陡然在河面上转起了圈圈。 可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阴风吹来,船随风动,转得更快了,打着旋儿地朝着河心漂去。 近了,近了,更近了……早已被晃得眼冒金星的我看着越来越近的灯笼,仿佛看到了我人生的终点。 忽然,小船停住了,一团粘稠得如墨的黑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我周围生成,只在一瞬间便将整条小船笼盖住,刺骨的寒意立马将我包围。 此时此刻我就像身处在冰天雪地里一般,寒气如针,根根刺入我全身的每个毛孔,直达心脏,冻的我寒战连连,牙齿直打架。 我依稀记得牛疯子曾经说过,冤魂恶鬼大多是带着极大的冤屈而枉死,死后魂魄不散郁郁而生,散则为气聚则成形,雾气越黑越浓者表示积怨越深,越阴越寒者戾气越重,眼前的雾气浓的如墨,冰冷入骨,指不定是一只多么强大的厉鬼呢! 我一手紧握枣木剑柄,一手伸进怀里准备随时掏出驱鬼符撒出去,眼睛紧闭,身体十分诚实地发着抖,等待着对方的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阴风停歇,浓雾散去…… 怎么回事?莫非她走了?难道把我叫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吓唬吓唬我?或者她忌惮于枣木剑和驱鬼符不敢对我下手? 正想着,我怯生生的睁开了眼…… 卧槽! 那盏先前漂荡在水面上的白灯笼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船上,就在我的面前! 再往前看,只见船头上背对着我坐了一个瘦弱的跟萝卜头一样的小女孩! 子夜时分,河心小船,似乎是一个富有诗意、充满浪漫的环境。 可是,再加上一个诡异出现的小女孩呢? 我想,大多数人的反应会跟我差不多。 我强忍着恐惧,用手抚了一下狂跳着就要从嗓子里蹦出来的心脏。 我无比肯定,眼前的小女孩绝对不是人,难道她就是那个女鬼?可刚才的声音听上去明明是个成年人,怎么会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死死地盯着她,双眼一眨不眨。 半天,她幽幽的转过身来…… 第十五章 河底奇遇 饶是曾经臆想过数十次这女鬼的容貌,在她转过头的一刹那,我还是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啊。 皮肤皱巴得像一棵干枯了数百年的死树上掉下来的树皮,右半边脸像被什么野兽撕咬过,坑坑洼洼的留有几道深刻的齿痕,结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痂。右边眼珠子没有了,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洞,左边的那只鼓鼓的,雪白的巩膜快要迸出眼眶,瞳仁却小的如同一粒小米。 如此狰狞的一张老脸,搭配着她那七八岁孩童般的身体,真的是既违和又惊悚! 牛疯子不只一次告诉过我,鬼魂所呈现出来的样貌大多是其死亡时的状态。 她生前到底有过什么可怕的经历才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内心竟然隐隐生出一丝怜悯与同情。 “哈哈哈——”她突然桀桀地笑了起来,这笑声极具穿透力,震得我五脏六腑上下乱晃,一阵反胃。 “这老杂毛当真心狠手辣,他竟然真的让你前来送死!” 伴随着她凄厉的大笑,一张丑脸更是扭曲成了凶神恶煞般! 这景象实在是太过恐怖,我几乎要被吓死,于是就阿弥陀佛,无量天尊,观音菩萨,……胡乱念叨起来,只要是能想到的神仙统统呼唤了一遍。 可神仙终归是高高在上,怎么会听到我的召唤? 我摸了摸别在腰间的枣木剑,最终还是没能拔出来。牛疯子和我说,让我在这里待一夜,如果我现在就用上枣木剑跟她拼命,万一弄不过她,还会把她彻底激怒,那样的话我可就彻底没有活路了。 “哼!不自量力!” 女鬼看到了我的小动作,似乎特别愤怒,那张皱巴巴的脸上的窟窿眼儿全都挤到了一块,一步一步慢慢朝着我逼近。 “你……你不要过来啊……” 我以手撑地慢慢地向后挪动,慢慢向后退,心里早已把牛疯子这个老混蛋的十八辈祖宗问候了百八十遍。 牛四海你这个坑货中的超级王者,不是说好会保护我吗?人呢?…… 心中正骂地起劲,忽然手下一空,小船一歪,我一个趔趄一头栽进了小龙河里…… 卧槽,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完了完了,我的小命真的要报销在这里了。 一大口水呛进嘴里,嗓子火辣辣的疼,随即大量的水涌进了胃里,挤压着我的心肺,我无法呼吸,拼了命的挣扎,可无论怎么扑腾都是在做无用功,很快便失去了力气,身子慢慢沉到了无尽的黑暗中。 我这是死了吗? 不对,如果我死了,为什么还有感觉?我明明感觉到一双眼睛在盯着我,难道是在我呛水的一瞬间牛疯子救了我? 我努力睁开眼睛,不是牛疯子,而是一双明亮的笑意盈盈的小眼睛。 这双小眼睛来自一个弯腰驼背且又矮又胖的白胡子老头。 只是这老头长的有些怪异,肥胖宽厚的身板,偏偏生了一个跟脖子一样粗细的小脑袋,脖子倒是不短,一双豆粒大的小眼睛滴溜乱转,最令人难忘的是那张大嘴和那个红头大鼻子。 怎么一切都跟神话故事里似的?我是在做梦? “你是谁?”我问他。 “不知星君驾到,有失远迎,还望见谅!”这小老头向我稽首。 居然行的是道门之礼? 难道他是牛疯子的朋友? 这是啥情况啊? 他刚才喊我什么?星君?什么星君?星君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好奇心泛滥,忍不住四下乱看起来,只见自己此时身处一个密闭的空间,虽然地方不大,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憋闷感。几件古香古色的家具看似很随意的摆放,实则暗合某种规律。 “这是哪?”我再问。 小老头一脸和善,再次朝我躬身:“这是小老儿的洞府。” 我擦!洞府!只有妖精才称自己的窝为洞府!这老头也不是人? 先前的恐惧被无限放大,心中充满疑问却不敢再开口,生怕哪句说得不对,把对方惹毛了而做出要我命的举动。 这老头似乎能够洞悉我的心思,冲我微微一笑,缓缓开口:“星君切莫惊慌,且听小老儿细细道来。” 这语速是真的慢,比一字一顿快不了几分。 惊慌?我能不惊慌吗?先前跟那个能吓死人的女鬼对峙了那么久,现在又掉进你这老妖精的窝里,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呢? 他奶奶个罗圈腿的! “奶奶的罗圈腿是什么东西?”老头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他居然能听到我心里说的话!如果说先前的感觉是震惊,那么现在的感觉就是震撼了。 我不敢再胡思乱想下去,走到一把椅子旁边,一屁股坐下,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星君莫怕,小老儿绝无恶意。”老头捻须一笑,慢悠悠地走到桌子旁倒了一杯茶递给我,“小老儿本是在此地修炼八百年的老龟。” 原来是只老王八啊,看来他真的对我没有恶意,不然早就把我生吃了。 想到这里我心下稍安,开口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小老儿出手相助……” “这到底是哪?”其实,这话问的有点多余,我早已猜到这应该就是小龙河的河底,只不过眼前这一切让我如坠梦里,无法接受而已。加之,我与这老王八确实没有什么可说的,故意找话罢了。 “星君既已知晓,何必再问?”这小老头倒是精明的很,“想必此刻心中星君有疑虑万千,莫急莫急,且随小老儿来。” 去哪?我心里有些抗拒,怕再发生更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 穿过一道门,我跟着他到了一个稍微宽敞点的房间,这房间里空空如也,只在一面墙上挂着一面大镜子。 “星君,请看!” 刚走到镜子前,这小老头便抬起手冲着镜子挥舞了一下。 镜子中突然出现了好多人,明显是一个村子。 只不过这些人精神气色都很差,目光涣散,眉眼间灰里透黑。 “死气?”我盯着镜子里的那些人,疑惑的问。 我曾经在牛疯子的一本相书中看到过关于这种面相的详细记载,所以记得比较清楚。 可这些人都是活人,怎么会有死气?如果只是一个半个的有,那很正常,可这些人全部都是这种面相,很难不让人起疑。 “星君明鉴!”小老头恭维一声。 画面连续跳转,场景也随之变换,唯一不变的就是人们脸上的死气。 我不由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画面再次跳转,这是一个看上去有点眼熟的村落,不过这里的情况似乎比刚才看到的严重得多。 这是哪? 这街道,这房屋,这村落布局…… 我恍然大悟,这是我们仪塘村! 怎么会这样?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条河的边上,这里的人更多。其中和尚道士装扮的人占了一多半;还有手脚被铁链锁起,身穿囚服的囚犯;有风烛残年,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太;有瘦弱成豆芽菜,脏兮兮的小孩子……我粗略估计了一下,得有三四百。 我的眼神快速的在人群中搜寻着,很快就发现了牛疯子,不过画面中的牛疯子看上去很年轻,穿着一身杏黄色的道袍,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这便是小龙河……”小老头适时地开了口。 “这是什么时候?”我问。 “四十年前……” 第十六章 陈年旧事 我正要再问,镜子里的画面又动了起来,还有声音传出。 “四海,人数够了吗?”一个眉须皆白,手持马尾浮尘的老道士,走到牛疯子跟前,问他。 牛疯子摇头叹气:“河堤共计四百九十八步,需一百六十六人,现在只有一百六十四个,还差两个。” “咦,这两个孩子是从哪里来的?”这时,旁边一个白发道人突然看着人群里的两个小孩疑惑地问道。 牛疯子走到这两个小孩面前仔细端详了一番,随即掐指一算,幽幽然地说道:“天意,真乃天意啊,现在时辰快到了,就他俩了。” 牛疯子话音刚落,接着走过来两个同样道士打扮的人拖起俩小孩便往人堆里拉。 那个稍微高点的是个女孩,她显然意识到了危险,拽着小男孩的手便跑。 只是很奇怪,这两个小孩步履虚浮,趔趔趄趄地跑出不到两步,就摔倒在地上,随后被人抓住拉扯到人群里。 我不禁暗暗替这两个小孩担忧起来,双手叉到胸前,眉头紧皱,眼睛死死地盯住镜子里的画面。 先前那个白眉白须的老道走到人群前,朝着众人拱手作揖,讲起话来。 “诸位父老乡亲,贫道乃是茅山传人王道陵,你我同生乱世,方圆三千里遇千年奇荒,处处贼人盘踞,村庄皆逃亡一空,乡镇杀人而食……这柳树滩镇地处灾荒下游,饿殍、白骨顺这小龙河而下,孤魂野鬼附水而生,以致此地鬼门大开。” “鬼门一开,小龙河之上出现了一座阴桥,此桥直通鬼门关,乃阴阳两界交汇之处,人死后从此桥而往阴间,阴世之人亦可通过此桥来到阳世。虽说阴阳两隔互不瓜葛,但长此以往必定会影响此地气数,使之成为一处阴地,更会招来各种邪祟,如若不及时制止,假以时日,整个柳树滩镇十余万人口将不复存在……” 这人说的话半白半文,我听的不是太明白,只是弄懂了大概的意思。 难怪这里的人都气色这么差,原来是鬼门大开后众人被邪气附体了。 只听得他又说了一大堆大义凛然的话,最后眉头紧蹙,仰天长叹一声:“道宗众人,心系天下苍生,我们不能眼见这柳树滩镇众乡亲死绝,不能使这片地域变成死地,所以我们要筑一道河堤压住阴桥……” 这王道陵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不忍之色,半晌后才又开口:“只是这河堤不是那么好建的,需要用人的阳气,需要牺牲……需要三步一个生魂……”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三步一生魂?难怪牛疯子说河堤长四百九十八步,需要一百六十六人,原来是要将这一百六十六人葬于小龙河之中…… 人群顿时炸了锅一般地骚动起来,有哭的,有骂的,还有苦苦哀求的。 “我们不想死,你们这群臭道士。” “老杂毛,你们真要心系柳树滩百姓,说这么多屁话有什么用?你们自己去死不就成了?” “呸!让老子填河,老子宁可吃枪子儿!” “呜呜呜呜,我想回家……” 可是无论他们如何痛哭哀求,事实并不会改变。 王道陵面对众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语气悲痛:“乡亲们,为了这柳树滩十余万百姓,对不住了!” 说罢,他猛得将头磕下去伏在地上久久不起。 一众道士学着他的样子,纷纷跪下给众人磕头。 之后,这一百六十六个人,一个个被绑缚住双手拉上了一艘艘船,又一个个被推下了水…… 面对这残忍的一幕,我忍不住闭上双眼,不敢再看,泪水早已顺着眼角滚滚而落。 一直过了良久,我的耳边忽然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息。 就是这一声叹息,把我拉回到现实之中。 “星君可明了了此事的前因后果?” 我明白了,原来这一切的祸根都在牛疯子他们身上!心里不禁对他愤恨了起来。 “现在这河堤已经被炸,他们自由了……” 我还没说完,就被小老头打断了:“非也,虽然这河堤已毁,但他们却又陷入了更大的苦难之中……” “此话怎讲?”我开始有点明白了,却又不明白。 “前几日,有一位身穿黑色斗篷的高人将这里的一众鬼魂掳走,小老儿无能,拼死只救下一个!” 这下好像就对起茬口来了,不过,可是但是,他说拼死就救起一个,难道是外面那个?奶奶个熊!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你是说,外面那个女鬼?”我试探着问道。 “正是……”小老头看我脸上再次露出惊恐的表情,又说道,“其实,她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有些事还是星君亲自问她比较好!” 我刚要说不行,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只见得他手一挥,那女鬼赫然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见过恩人!”女鬼朝着小老头行礼。 “星君,她叫枝子,你还有什么不解之处自己问她便好。”说完,便独自去到一边找了个凳子坐下闭目养神了。 眼前的女鬼已然没有了先前在小船上那般穷凶极恶的气势,却依然面目狰狞,不待我问,便自己开口说了起来,更像是在讲一个故事。 “那年我五岁,弟弟三岁,老天爷两年没下过一滴雨,河都干了,庄稼颗粒无收,家里仅有的一点粮食也被土匪抢走。我爹气不过,去找土匪理论,被他们捅死了,不久后,我娘上山挖野菜掉进山沟里摔死了,整个村子能走的都走了,只剩下我和弟弟……” 她陷入了回忆当中,本来就恐怖的脸孔又蒙上一层愁容更让人觉得惊悚万分。 “那年头,人命贱如草,到处都是死人,有些大胆的人甚至吃人肉。而我们只能讨饭……” “你的脸……怎么弄的?……”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脸?咯咯咯——我杀了一条狗,那狗真不好对付,对我又抓又咬……可是我饿啊,弟弟更需要吃的……” 我明白了,瞬间眼泪又流了出来,我无法想象一个五岁的小女孩面对着比她高出一头,甚至吃过人肉的野狗……这是一场什么样的生死搏斗? “熬过了冬天,我们开始流浪,从一个村走到另一个村,从一个镇走到另一个镇,一直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这是一个沿河的村子,河很宽,并没有枯,却很古怪,这里的天空像是蒙着一层雾,日头也黯淡无光……” 第十七章 女鬼本是可怜人 “不仅如此,白天街上很少能见到人,一到晚上却人潮涌动,且人们多胡言乱语,状如癫狂。总之这个村子让人特别压抑,就像一个不透气的大箱子,空气中还飘荡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这让我和弟弟感到害怕,我们很快就离开了那里。可是沿着河水往下走,途径了好几个村子,每个都是那样。最后到的这个村子更加厉害,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上更是一个人都没有。不知怎么地,我和弟弟就到了这河边,也终于见到了人……” “谁又能想到,我们会死在这里?特别是那个大长脸,大耳朵,脸上还长着几颗大痦子的牛鼻子道士,他最坏了……” 等等,她说的这人分明就是牛疯子嘛。也只有牛疯子才能丑到这个程度。 “接下来发生的事你应该都在玄光镜中看到了……” “你就是那个小女孩?……”镜子里的影像有点模糊,我看得不是很真切,不太确定地问了出来。 “是的。”女鬼答道。 我恍然大悟,心中的谜团解开了,这女鬼执念的根源也找到了。我能体会到她被人推下水濒死前的绝望与不甘…… 牛疯子,原来你是这样一个人! “想不到我们一路讨饭到了这里,却被这些牛鼻子害了性命。小龙河冤魂一百六十六,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人生,却都终止在那冰冷的河水里。自打那天开始,我们被河堤压着,不能投胎转世,不能动弹分毫,只有过往的一桩桩一幕幕在脑海里不停闪现,经年累月,仇恨疯长……” 女鬼转过头,呆呆地看着镜子里最后定格的画面说着,声音凄凉又悠远,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看着她瘦成萝卜头一样的身体,枯黄的头发……竟然生出一丝心痛。 我不是圣母婊,甚至有时还会有点小小的坏心思,但还是被她的经历震惊地无以复加,恐惧的情绪早已消失,剩下的只有百感交集。 这一刻,我分外理解这女鬼对牛疯子他们的恨意,如果换作是我,恐怕会闹腾得更加凶狠。 这一刻,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许多人和事,我们不能仅凭着第一感觉就给予好与坏的定论,更应该站在对方的角度,看看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大头和李老头是不是你们杀的?”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是。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女鬼回答的斩钉截铁,随后又咬牙切齿地说,“那个被风吹下河的臭道士和负责建公园的胖子是我杀的,他们跟当年的那些老杂毛一样心肠歹毒,想要用生人祭,想要残害无辜,就该死!” “你回去跟老杂毛说,想要化解当年的恩怨,我有两个条件,第一,救回其他的守堤鬼;第二,一桩一道士。我要他们也尝尝无辜冤死,被压四十年的滋味。” 说完,女鬼化身一股黑雾慢慢散去。 就这样走了?我竟生出一丝不舍,一丝感动和一丝敬佩。 虽然她是一个人人恐惧的厉鬼,但直到现在她还心心念念地想着让牛疯子去救出那些跟她一同受苦的鬼魂,从这一点来说她绝对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 我呆呆地站立着,竟然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声—— 姐姐! 半梦半醒之间的老乌龟,被我的喊声惊醒,慢悠悠地走到我面前,略一躬身,从怀里摸出一个圆滚滚晶莹透亮的东西,说道:“星君大驾屈尊,令小老儿府邸蓬荜生辉,无以为报,还望星君笑纳。” 咋滴?这是要给我送东西? 我挠挠头,嘿嘿傻乐,嘴里说着怎么好意思,另一只手早已伸了过去。 这东西温润如玉,入手丝滑,沁出隐隐凉意,端的是个宝贝。 这老头还真大方,头次见面就送东西…… 见我对那东西颇为喜爱,小老头面露喜色,开口说道:“天光已亮,尊师还在等候星君,小老儿就不挽留了!” 怎么滴?这就要赶我走?你可是刚送完东西……也好,这小老头性格沉闷,不适合聊天,再说了,我下来这么长时间了,牛疯子指不定着急成什么样子呢。 “那我走了,可我怎么上去?” “星君莫慌……”说着,他手一挥,我周遭瞬间变了光景。 东边破出一缕微光,青色的天空中还挂着几颗残星,略带湿气的微风吹拂…… 我又坐回到了船头上。 天蒙蒙亮了。 我站起身,四下打量着,河面上薄雾弥散根本看不到岸。 “老牛——老牛——你还在吗?——” “哗啦!” 就在我呼喊牛疯子的时候,船下忽然传来一阵破水之声,接着船身一晃,一个黑漆漆的人形物体“嗖”得一下窜到了船舱里。 “啊!什么东西?”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将我吓了一跳,我悄悄地抓起船桨,一脸戒备地看着来者,准备随时给他来个迎头痛击。 “瞎叫唤啥,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老牛!”我定睛一看,不是牛疯子还会有谁。 “你怎么来了?”我狐疑地看着他问道,并没有丝毫放松警惕。 小木船此时距离河岸两百多米,就牛疯子那身子骨能游过来? 难不成我又撞鬼了? “我昨晚跟着你一块过来的。”牛疯子说着脱下湿透了的衣服,拧了起来。 “你,你一晚上都趴在船屁股后?”我有点惊讶。 牛疯子点点头,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我答应要保护你的。” 听了这话,看着他那张丑陋的老脸,再看看他花白的头发,心头一热,眼泪差点掉出来。 牛疯子这么大年纪了,竟然在水里泡了一夜。 可转念想到女鬼的死,不由的又生出一些怨恨,于是将船桨一丢,坐在船头望着河面沉默不语。 “小兔崽子,你怎么了?还敢给老子甩脸色?你消失了半夜,老子快急死了,在这水底来来回回寻了好几遍……”牛疯子扬起巴掌就要扇过来。 “停!”我赶忙喊停,别看这牛疯子已过花甲之年,打起人来可是真的疼。 我将在水底的见闻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牛疯子听了一脸古怪,明显不信却又不得不信,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解释道:“现在你也知道了当时的状况,如果不及时压制住那道鬼门关,后果不堪设想。” “鬼门关没有特定的位置?为什么会在这小龙河上出现?”我问道。 牛疯子说:“自然是有,可遇到战争、灾年、瘟疫等死人无数的天灾人祸时,阴间便会在这一地界大开鬼门,方便一众死者的鬼魂进入阴间。” “这阴间开的鬼门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 “这……”牛疯子没想到我会提出这样一个刁钻的问题。 第十八章 生魂镇 这个问题牛疯子回答不了,因为他也不知道。 “你不是自称九阎王吗?这也不知道?”我嘲讽道。 “那你可知道为什么别人都叫我牛疯子?”牛疯子反问,并再次扬起了巴掌,“信不信我马上再疯一次给你看?”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我顿时气焰一委,我可不想大清早就被他痛揍一顿。 “小子,我告诉你,一个地界常年有鬼通行,阴气便会加重,阴气加重不仅会影响到活人,还会引来一些孤魂野鬼,山野精怪,这类地方最适合他们修炼。” “邪魅鬼祟一多,鱼龙混杂,总会有些不遵循天地法则的家伙,会附在人身上捉弄人、吓唬人,更会有一些直接吸人精气,食人血肉,久而久之会造成混乱,至最终灭绝,所以道门众人才决定镇压阴桥,截断众鬼通往阴间的路,让他们另择道路。” “所以你们就将一百六十六个大活人推下河中,做冤死鬼?”我不咸不淡地说,语气中不自觉带着一缕刻薄的味道。 牛疯子收回扬起的手,皱着眉头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长生,你整日里让我教你道术,现在我答应了,不久以后你也会成为道门中人。假如有一天,你遇到这事,你怎么办?” “这……”我被他问的愣住了,说实话,我真的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这是一个很沉重的选择,一时之间我无法回答。 牛疯子见我久久不语,开始解释:“那可是一百六十六条鲜活的生命啊,我们又怎能不谨慎!我们去了监狱,找了八十多名死囚,还有一些愿意为儿孙换些钱粮以度荒年的老人,再就是一些流浪的孩子,都是些命数将尽之人。那个女鬼和她弟弟也是如此,就算当日不死,不出三天也会饿死。” “就算他们真的饿死了,也可以去投胎转世,被丢进这小龙河里,只能被压在这里受苦。”我虽然已经理解了牛疯子他们当年的做法,可还是忍不住争辩。 “唉——”牛疯子沉默了许久,最后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为这事内疚、自责,我也时常会做噩梦,梦到他们哭天抢地的样子,怨恨绝望的眼神,可我不后悔。如果再次发生同样的事,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这就如同打生桩,听上去很残忍无道,可牺牲一人能保一方平安,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黎明像一把刀,划破了沉默的灰白,第一缕晨光不可阻挡地到来,撒在牛疯子满是褶皱的老脸上,显得格外坚定。 我瞥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又把头低了下去。 牛疯子摸摸我的头,又说道:“你一定认为我嘴上说的正气凛然,实际却干着道貌岸然的事对吧?实际上,那老堤上也附着我的一魂一魄,不光是我,当年参与此事的所有道友都在这老堤上留下了一魂一魄。” 他的话让我大吃一惊。 道法有云:人有三魂,少一则呆滞,少二则难醒,三魂具散其人亡也。人有七魄,越少越弱,少魄者难免体弱多病,恶疾缠身。 这难道就是你被人喊作牛疯子的原因? “你们为什么要将一魂一魄留在老堤上,这里面还有什么说道?” “这叫生魂镇。生魂,顾名思义就是活着的人的魂魄,生魂阳气最重,只有生魂之阳气镇才能镇压住那阴桥。” 我越听越糊涂,简直如坠雾里:“既然用了生魂阵,为何还要再牺牲那一百六十六个人的性命呢?” 我今天的问题确实有点多,要是换作平时,牛疯子早就烦了,今天不知道他是咋了,非常有耐心,继续解释道:“阴桥是通往鬼门关的路,属于阴间,不是谁随便想在阴间的路上筑一道河堤都行的。” 说着又打比方:“吕金国他们打不下桩,三天两头出事,那就是阴间在搞怪……” “那女鬼说,城里来的道士和吕金国的亲戚是她杀的,怎么还和阴间扯上了关系?”我打断他反驳。 牛疯子摇摇头:“你觉得一个冤死的女鬼能有这么大本事?她能做的只不过是在他俩落水后,在水底拉住他们的脚而已。” “可如果是阴间作祟,为何那个道士一死,一直打不下去的桩就能打下去了呢?”我还是不明白,又问。 看我问到了点子上,牛疯子呵呵一笑,说道:“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事了。是因为那桩是打在了那道士身上,这就是所谓的垫桥。” “垫桥?” 一夜未睡,我的脑子早已不够用,听他讲了这么多,自然反应不过来,只好呆呆地看着他。 牛疯子看我一脸懵逼,认真地想了想:“这么跟你说吧,那道士没死之前桩打不下去,是因为打在了阴桥上,后来他死了,因为他垫在桩底下,桩打在了他身上,由他扛着就相当于给阴桥加上了一个垫子,阴桥感应不到了。” 我想了想,好像有点明白了,又问道:“那女鬼说,他们被压在这里不能动弹,不能去投胎转世,是不是因为他们在用魂魄扛着河堤?” “对,就是这个意思。这一百六十六个人起到了垫桥的作用,如果没有他们,这河堤一辈子也筑不起来。河堤筑好,就要用生魂镇了。” “俗话说,宁杀十人,不抽一魂,若是从普通人身上抽取魂魄,轻则会令他们浑浑噩噩,体弱多病,重则痴痴傻傻,恶疾缠身,比杀了他们更加残忍,于是我们就想到了用修行者的魂魄。” “那次王道陵前辈亲自出马,遍访名山大川,寻找归隐修行者,终于寻得二百三十八名肯为苍生舍魂魄的人……” “难道昨天晚上出现在河里的桥就是阴桥?” “正是……” 至此,我彻底明白了前因后果。只是如今这老堤被炸毁,阴桥重现,那也就是说,用不了多久,这柳树滩镇又会邪祟百生。 想想在老龟的玄光镜中看到的场面,我不寒而栗…… 第十九章 徐大力其人其事 胡思乱想间,岸在前方渐渐清晰。 远远的,一个人正对着我们挥手。 是吕金国。 我回头看了一眼牛疯子,他身上还滴滴答答地滴着水,湿漉漉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体上,愈发显得苍老清瘦,干巴巴的丑脸上爬满褐色的老年斑,满是筋疙瘩的手握住船桨,用力得划着,目光却随着奔流的河水远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事情解决了?” 船刚靠岸,吕金国迫不及待地跑过来,一把抓起船缰把船拴住,问道。 我摇摇头,将昨晚发生的事粗略的跟他说了一遍,最后又道:“那女鬼说了,要想化解当年的恩怨,必须做到两点。一,救回守堤众鬼,二,一桩一道士。” 吕金国听后,瞬间收敛起讨好的笑容,破口大骂:“他妈的,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本来想赚一笔,却摊上这狗屁事……” 真是属狗脸的,说变就变!真他娘的小人! “这能怪谁?是哪个王八羔子炸了老堤的?”牛疯子铁青着脸,嗓门不比他低。 吕金国见到牛疯子火气也上来了,立马闭上了嘴,灰溜溜地跑了。 我能理解牛疯子,出了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所有的难题都要他一个人去面对,毕竟他也是快七十的人了。 回村的路上,牛疯子一言不发,倒背着双手,脚下生风,以至于我要小跑着才能撵上。 回到破庙,下了一锅面条,折腾了一晚上饭量大增,我和牛疯子每人扒了满满的两大碗。刚吃饱,牛疯子把碗一推,来了句:“和我一块去南院头子村。” 我知道他心下着急,想着尽快救回那些被穿黑斗篷的人抓走的守堤鬼。去南院头子村,便是去找看工地的徐大力,看能不能从他那打听到一些线索。这是目前唯一可着手的点。 看着他急火火地推出了二八大杠,我连碗也来不及刷,一个起跳坐到了后座上。 “哎哟!” 屁股刚落在后座上,一个硬梆梆的东西硌得我生疼,不由叫出了声,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样东西。 这是小龙河里的那个老王八送给我的玩意儿,当时没来得及细看就随意的塞屁股兜里了。现在拿在手里仔细端详,才发现这状如纽扣的东西,在阳光下竟然发出金灿灿的光,像是挺值钱的样子。 看了一通,没看出啥门道,就把手伸到牛疯子面前,问道:“老牛,你认得这东西?” 牛疯子扭头一看,二八大杠一阵晃悠,一个急刹便停下了。 “好东西啊,哪弄的?”牛疯子两眼放光,有点爱不释手。 我一把抢过,生怕他给“贪污”了,问他:“这是什么玩意儿?” “这是青鱼石,又叫鱼惊石,也叫黑鲩石,只有一百五十斤以上有灵性的大青鱼才能长出这玩意,可驱凶辟邪,镇惊止吓,纳福纳禄,你这块堪称极品啊,不错不错。” 听他讲了这么多好处,我赶紧挂到脖子上,又使劲地在衣服外面摁了摁。 “哪弄的?”他问。 “河里的老王八给我的。” “这小龙河里还真有妖精啊,我怎么不知道?” …… 他早年给我的那块玉佩替我挡了一次灾后裂了一条黑缝,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了,于是我将它埋了。现在正好戴上这个护身符,以后再遇到鬼,起码可以撑一阵了。 “长生。” 我这边脑仁正天马行空地飞奔着,那边牛疯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叫了我一声。 听见我忙不迭地应了一下,他说道:“你小子以后再见了鬼,可千万别胡咧咧着喊神仙了。” “为啥?”我不明就里。 “这就跟你遇见劫道的,嚷嚷着要报警一个样,这不是明摆着要激怒他嘛!” 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哈! 从我们村子到南院头子村约莫六里路,我和牛疯子一路说着闲话,不觉间就到了。 南院头子村口避风处,几个老头靠着墙根抽着烟袋,旁边围着七八个人正在看人下棋。 “呦!牛神仙,您咋来了?” 我和牛疯子刚进村,一个正在看下棋的中年男人扭头看到了我俩,热情得招呼道。 这人我认识,好像叫徐二虎。前不久他爹过世,他去找牛疯子给他爹选块风水宝地,当时牛疯子不在家,还是我招呼的他呢。 随意客套了几句,牛疯子便打听起了徐大力住哪。 徐二虎一听我们要找徐大力,自告奋勇地说:“他家有点偏,不太好找,我带你们去吧。” 说完,他棋也不看了,转身就要给我们带路。 牛疯子也不客气,将二八大杠往墙根处一放,我俩就跟着他朝着村子里走去。 “哎呀,这徐大力终于肯请您老来给他看看了,早些年我们都劝他找个先生瞧瞧,他偏不信邪,现在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用……” 徐二虎一边走,一边自顾自地说着。 看来他是误会我们了,不过听他的意思好像徐大力家不太平。 “他家出什么事了?”我问。 “你们不知道?我以为你们是为了他家的事来的呢。”徐二虎略显诧异,然后絮絮叨叨地给我们讲起了徐大力家的事。 早些年这徐大力家的小日子也是红红火火的,他上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 姐姐出嫁后,他父母就张罗着盖起了新房,打算给他兄弟二人讨老婆。 所有的问题都出在新房子盖好以后。 先是他姐姐在婆家受了委屈,回娘家后被他娘说了几句,竟然上吊自杀了。 接着又是他娘因为闺女自杀悔恨地投河自尽了。 他爹死得比较邪性,在他娘死后第三年,被竹子穿透胸膛死了,诡异的是那竹子是完好的,就好像他趴在竹笋上,而那竹笋一夜之间长成了竹子。 四年三命,还都是凶死,村里人都猜测跟他家的房子有关系,都劝他找个先生给看看。 他兄弟俩不信这个邪,一门心思只想着挣钱,讨媳妇。 可家里一连串出了这么多事,谁家的姑娘敢嫁过来?最后没办法,兄弟俩一商量,给他哥哥先买了个媳妇,以传宗接代。 谁知道没过几年,这买来的媳妇还没生个一儿半女,就卷了全部家当跑了。 他哥想不开,在山上用镰刀抹了脖子。 这之后,徐大力就变得啥活也不干了,整天提溜个马扎晒太阳,还说什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认命了。 “他这一颓废就是小二十年,家里没得吃的,就天天去邻居家蹭饭,后来村里看他可怜,就给了他一个五保户的指标,他才没饿死……” 第二十章 绝户咒,金锁喉 徐二虎说完徐大力一家人的遭遇,我们也正好赶到了他家门口。 我一阵唏嘘,心中感慨这徐大力也是个可怜之人啊,于是问道:“他真的有你说的这么懒?前几天不还去看工地了吗?” 徐二虎说:“看工地他也不着调,去了两天就跑回来了,死活不去了。” 说罢,他走到门前“哐哐哐”一顿锤。 院子里半天没有动静,于是又扯起嗓子喊了起来:“叔——叔——你在家吗?” “会不会出去了?”我猜测道。 牛疯子皱皱眉:“应该在家,门是从里面栓着的。” 又砸了一会,始终没有回应,牛疯子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我也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能出事了,别敲了。”牛疯子将我们向后一划拉,飞起一脚,“咣”的一声,直接把门踹开,一个箭步冲进院子,直奔着屋门跑去。 行啊,老牛! 我一边惊讶于牛疯子的身手,一边紧跟着跑了过去。 屋门是从里面插死的,牛疯子推了一下没推开,也没磨叽,直接又是一脚。 门一开,一股混浊的骚臭味道扑面而来。 “这……什么味儿啊?”我一把捂住鼻子站在门口止步不前。 牛疯子却像是没有闻到,在堂屋里转了一圈,又推开了里屋的门,随即便愣住了。 一看他那表情,我就知道出事了,捏着鼻子走过去往里一瞧,心里咯噔一下。 里屋地面上横躺着一个老头,满脸惊恐之色,两只眼珠子似乎要瞪出来,微巴微张,裤裆里黏糊糊一滩……显然早已死了。 “这……这……” 最后进来的徐二虎,看着地上的尸体,“这”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他就是徐大力?”牛疯子问。 徐二虎满脸惊恐的点点头。 牛疯子走进去,蹲下身子摸了摸尸体,叹道:“还是温的,咱们来晚了一步。” “他……他是咋死的?没听说他有什么病啊,难道是他家这房子真有什么问题?”徐二虎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眼睛里满是恐惧的表情,四处乱瞅,就好像这屋子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跳出一只恶鬼,弄的我也跟着神经紧张起来。 “像是吓死的,不知道他临死前看到了什么。” 一听到牛疯子说人是吓死的,徐二虎瞬间脸色煞白,身体也打起了哆嗦:“这……这徐大力光棍一根,我去村委通知下,让大家帮衬着处理下后事……” 话没说完,他便转身欲走。 “等等。”牛疯子喊住他,问道,“他家这房子当年是哪家匠人给盖的?”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当时还小,我也不清楚。”徐二虎说完,便脚底抹油,一溜烟的跑了。 “老牛,徐大力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咱们来找他了,他死了,这事是不是太巧了?” 牛疯子正在查看徐大力的尸体,听了我的话,抬头看了我一眼,露出一抹赞许的神色,点头道:“徐大力那晚应该是看到了凶手的样子,凶手知道我们今天要来找他,所以杀人灭口。” 我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可转念一想,我们要来这南院头子村是吃完饭才做的临时决定,根本没有外人知道,凶手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难道是我们被人监视了,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掌握之中?” 牛疯子听到我这话波澜不惊,似乎早已想到了。 “老牛,这凶手是怎么进来杀人的?这大白天的鬼根本不敢出来,不可能是控鬼杀人,要说人杀人,可这门是从里面插死的,窗户都是铁棂子,根本进不来。” “这个我回答不了你,世间奇淫巧术太多了,邪门歪道杀人的手段更是不计其数。”牛疯子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唯一的线索断了,事情也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对了,小龙河里的老乌龟也说他很厉害,他是拼死才救下那个女鬼的。” “看来,我们面对的对手真的很强大!” 牛疯子一边说着,一边在屋子里来回转了起来,一会又钻到床底,一会又敲敲锅台,一会又仰头看着房梁…… 我心生好奇,忍不住问道:“老牛,你找什么的?” 这次牛疯子没有立刻回答我,又寻了一遍,最后来到堂屋里站在一个马扎上使劲敲了敲正对着屋门的那面墙,招呼我道:“长生,去给我找个趁手的家伙事,我要把这墙拆开看看。” 拆墙?真有你的。 “拆墙干什么?” “找东西。” 我四下踅摸了一圈,从屋门后找到了一把锤子递给牛疯子。 牛疯子接过,卯足了劲头“咣咣”地往墙上砸,没几下,墙皮就掉了下来,露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窟窿。 他伸手进去摸索出一个四四方方生满绿锈的黄铜小盒,打开,里面是一个用蜡封的很好的油纸小包,再打开才发现一张古旧的黄裱纸。 “哼!果然不出所料,阴毒至极啊!”牛疯子只看了一眼,就骂了出来。 我好奇心大作,踮起脚着急的问道:“什么东西?” 牛疯子跳下马扎,将黄裱纸递给我,是一张古怪的画,画上是一座东倒西歪的房子,门口大开,空无一人,屋里的锅灶也是塌的,简直颓废不堪,两旁还写着两行弯弯曲曲的字,瞅了半天却一个也不认得。 “这是什么东西?” “牛神仙还在屋里吗?” 牛疯子正要回答我,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喊声,是徐二虎回来了。 牛疯子应了一声,陆续走进来几个大老爷们儿,应该是村里打发来给徐大力收尸的人。 也不知道徐二虎跟他们说了什么,他们一个个畏畏缩缩的,进屋后随便从炕上扯起一床破棉被,将徐大力的尸体一裹,抬起来就跑了。 人死了,线索断了,我们再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他们人一走,我们也随即离开。 天已快到晌午了,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再次问起了画的事。 “那幅画是咒人绝户的东西,徐大力一家人死绝了,全拜它所赐。” 牛疯子的话让我大吃一惊,就这么一张破画,居然能咒得一家人死绝? “这可不是普通的画,房倒灶塌,屋里没人,代表的就是绝户。这画放的位置正对着门口,堂屋门口是一家子的气口,财气、运气、生气都是从气口进入,气口摆放的东西能关乎一家人的运道,摆好了家兴业旺,摆不好家破人亡。” “将这样一副带有特殊符咒的画装在金属盒子里,砌到墙中,在道术里被称做金锁喉,意指锁住了这家人的咽喉,也就是气口,生气进不来,浊气出不去,久而久之,这家自然就衰败了……” 自打牛疯子答应教我道术以后,遇到这类事情他总是给我讲的特别详细。然后他又讲到了厌胜术,风水八卦,一路滔滔不绝…… 第二十一章 樊木匠家的龙凤胎 牛疯子的二八大杠蹬得晃晃悠悠,我一夜未睡加之盛夏正午的日头确实大得吓人,不大会工夫我便昏昏欲睡了。 刚回到村子,老远就看到吕金国正蹲在破庙门前的树荫里焦急地四处张望,他身旁放了两瓶酒和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儿童食品。 见到我们,他立马站起身迎了过来,满脸堆笑:“老牛,你看我这啥时候可以开工?” 我现在瞅到他就有点上火,不待车子停稳,便跳了下来,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进了破庙。 牛疯子则手扶车把跟他嘻嘻哈哈扯了起来。 “我说大村长,我也急啊,这不是正想办法呢嘛,再等等!再等等!” “这样吧,老牛,我跟你交个实底。上头给的工期是半年,一切顺利的话三个月能完工,咱这里你也不是不知道,天一冷就上冻,工程就不能干了。本来预计十月底完工,今天已经七月二十五了,再不动工今年就干不完了。” “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老牛,这么地吧,五天,如果五天还解决不了,我就上报,让上头重新选个地方。” “这怎么行……” …… 吕金国走了,我从门缝里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牛疯子一筹莫展的进了屋。 我迫不及待地问他是不是想到了解决的法子,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现在怎么办?一点线索都没有,根本无从下手,还谈什么解决。 “老牛,找当年那些跟你一起参与这事的人……” 我刚说到一半,便被他打断了:“当年那些人里就数我最年轻,四十年过去了还能有几个在世的,再说当年他们都是王道陵前辈寻来的,我没有那么大面子。其实……” “其实什么?”我听出了他话里有话,又问。 “其实就算吕金国他们不炸,老堤也顶不了几年了,上面的生魂越来越少,等我们这帮老家伙死完了,生魂一散,单凭那一百六十六个死鬼根本守不住。” 我脑子转的飞快,既然如你说的这般,那这事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且不说那帮被抓走的守堤鬼还愿不愿意再继续守下去,就算你们这帮人还能再活四十年,可四十年后呢? 是不是还会出现今天这样的状况? 心里想着,嘴里不由问了出来:“老牛,你没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 我将心中的疑惑合盘托了出来。 “人嘛,总有一天要死的,但总不能因为明天要死,今天就什么都不干了吧?说不定哪天就会出现转机呢?” “老牛,你想过没有,阴桥的出现是因为鬼门关,只要这鬼门关一天不关,柳树滩镇就永远不会安宁。” 牛疯子沉吟片刻,皱着眉说道:“好像是这么个理,再想想别的办法……实在不行……就把这鬼门关关上。” 把鬼门关关上?好大的口气啊! 如果真的能把鬼门关关上,四十年前又何必牺牲这么多人?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秘? 还有就是,牛疯子以前过阴就像回趟家那样随便,点根香,往那里一躺就过去了,这两年怎么突然不见他过阴了? 我心里全是问号,想问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干瞪着眼看着他。 他似乎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直挺挺躺下,面朝着墙不肯再回过头。 “老牛,你为什么不整两张床或者盘个炕,非得让我和你睡地上?” “你懂个屁,这样接地气……”说着,一阵呼噜声传了过来,也不知道他是真睡着了还是在装睡。 你还有心思睡觉!别忘了吕金国就给你五天时间…… 这样想着,我好像也被他的呼噜声感染了一般,头一歪,竟然也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日已西斜。 牛疯子不在,不知去了哪里。 去院里机井压了桶水,正要生火,一阵嘤嘤嘤的哭声合着破口大骂的声音飘进我的耳朵里。 谁家吵架了? 爱凑热闹是我的天性,当下什么也不管了,撒丫子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一直跑过了三排房子,来到村里的小广场。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像看戏。我们村一千多口子人,差不多来了一半。 我仗着自己个子矮小,从人缝里挤了进去,里面的情景却让我感到万分无趣。 原来村里的樊木匠又跟他老婆打起来了。 这两口子可是村里出名的“战争贩子”,他俩吵架那是经常的事,我们早都见怪不怪了,起初还有人拉架,后来连个看热闹的人都没有了。 这樊木匠是外来户,又爱喝一口,臭脾气还爆。他老婆是本村的姑娘,长得五大三粗,比樊木匠还壮实,一天到晚不干活,就知道打牌。 他俩是喝酒的看不惯打牌的,打牌的厌恶喝酒的,有时候一句话不对付就能干起来,厉害的时候都动过家伙。 不过今天确实有点反常,一是围了这么多人看热闹,二是樊木匠对着他老婆日娘捣爹的胡骂乱绝,还不时踢上一脚,而他那倒霉婆娘愣是不还手,还坐在地上嘤嘤的哭,这还真稀罕。 难不成他老婆干了什么亏心事? “你这臭婆娘!老子让你去打牌,操你妈的,打你麻痹啊……” 樊木匠像一条疯狗,一边口无遮拦地骂着,一边拿脚往他老婆身上招呼,要不是他的两个兄弟死命拉着,估计能把他老婆打死。 樊木匠八十多岁的老爹,一根拐棍戳得地面“铛铛”响,颤着声喊着:“住手!别打了!快住手!赶紧找人要紧……” “你他娘的啥活不干,光看两个孩子都给老子看丢了,今天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弄死你!” 樊木匠指着老婆恶狠狠得又骂了一句,完了一脚将她踹倒在地,甩开拉着他的两兄弟,头也不回地朝着村外走去。 他媳妇挣扎着爬起来,哭着跟在后面追了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喊:“宝生,小翠……你们在哪啊……” “老少爷们们,请大伙帮帮忙,帮忙找找俺孙子和孙女……”樊木匠的老爹说着就要给村里人跪下…… “这娘们儿就是该打,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好看孩子,就知道玩牌,难道她忘了她家这俩孩子来的多不容易吗?” “这也不能怪她,早年那事她……”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我大概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今天樊木匠去外村干活了,他媳妇在家看着一双五岁的龙凤胎。 结果,她牌瘾犯了,把孩子往旁边一搁,凑堆打牌去了,等她打完牌再找孩子的时候,才发现孩子不见了! 她绕着村子找了好几圈也没找到,恰好樊木匠干活回来了……于是就有了先前的一幕。 第二十二章 命中注定 “麻烦大家伙再帮着找找吧,老头子我这里给大家跪下了。”樊木匠的老爹弓着身子就要下跪,有手快的赶紧将他拉了起来。 “老爷子,没事,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回去等着吧,这都是我们应当应分的。” 都是一个村的,一家有事大家帮,大伙劝了樊老爷子几句,就三五成群沿着不同的方向去帮忙寻找孩子了。 差不多半个村子都去帮忙了,我也不好意思再杵在这里看热闹,更不好意思偷摸跑回破庙,便寻思着跟着大家伙儿一块去找找,也算尽自己一分绵薄之力。 马上就要出村子了,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喊我:“长生,长生,你干什么去?” 我回头一看,是牛疯子,他正推着他那辆二八大杠和一个戴着墨镜的老头并肩而立。 我应了一声,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他俩跟前,把刚才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牛疯子伸手拍了我后脑勺一下,说道:“你跟着凑什么热闹,都这个点了,还不回去做饭。” 接着又转头冲着那个戴墨镜的老头说道:“正好,程瞎子,你给掐算掐算,看看这俩孩子咋样了呗。” 随后又改了主意:“算了,你还是别算了,你算命就从来没准过。” “好你个牛疯子,你居然瞧不起老夫,我那是算得不准吗?我是懒得算,天机不可泄露这道理你不懂吗?” 那个程瞎子也不生气,只是用玩笑的口气回怼他。 “长生啊,你骑着我车子回去做饭,我和程瞎子去买点东西,记得把吕金国拿的酒烫上。” 说着就把他那辆破旧的大金鹿推给了我。 吆呵,今个是怎么了,他这宁借媳妇不借车的主,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大方了?你们是不知道,平时我动他这车一下,他都能心疼好几天。 别说,这骑车就是比步行快,虽然这破车除了铃铛不响别的哪儿都响。 刚烧开一锅水,把饭放到锅里面,牛疯子和那个程瞎子就拎着一包东西推开了破庙的门。 一同跟着来的还有樊木匠的老爹樊老爷子。 刚坐下,樊老爷子就着急地开了口:“老牛,你看……” 牛疯子连连摆手,酸溜溜地说:“这事你别找我,你知道我对八字命理这些东西向来都是糊里糊涂的,正好这有位程铁嘴,你有事就问他。” 末了,又来了一句:“此生本是无子命,纵是强求也枉然啊……” 他这尾音拉得老长,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樊老爷子听了却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转头朝着程瞎子道:“那就烦请先生给掐算掐算吧。” 这程瞎子也是极为不会说话的主,开口就把樊老爷子噎了个半死:“不用找了,找回来也是个死。” “啪!” 没等樊老爷子发火,牛疯子一个巴掌呼在了程瞎子脑袋上,把他的墨镜都打了下来,露出一双只有眼白没有瞳孔的眼,并冲着他嚷道:“有你这么说话的?不会说别说。” 程瞎子丝毫不恼,慢吞吞地把墨镜扶正:“哪有那么多好听的拜年话?不算拉倒,我还怕折寿呢!” 樊老爷子听闻这话,嘴唇哆嗦了一阵,两行混浊的老泪顺着眼角滚了下来,却还是有些不死心,又问:“敢问先生可有破解之法?” “那就请老先生将令郎和他媳妇的生辰八字说一下。” 樊老爷子随口说了一串数字。 程瞎子掐了掐指头,眉头便拧成了个川字。 停了一会,又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碧绿的龟壳,塞进去六枚铜板,使劲摇了摇,随后将铜板撒在地上,颤抖着双手摸索着挨个捡起,使劲捏了捏,沉吟一会,说道:“令郎命中原来是有一女的,奈何他不知足,非想要一个儿子,一连生了六个都是‘见花谢’,这次只怕是要落个没儿没女的下场了。” “见花谢?” 不光是我不懂,就连樊老爷子也是一脸懵逼。 程瞎子清了清嗓子,解释道:“这‘见花谢’又称‘包花’。有的父母生下头胎之后,四年之内再生下第二胎,头胎便会夭折;四年之内再生下三胎,二胎又会夭折,无论生多少,只要是在前一个孩子四岁之前生的,前一个孩子都会死。” “怎么会是这样?”樊老爷子显然不相信他的这套说辞,可从他脸上的精彩程度来看,这程瞎子的话无疑都是应验的。 “这……这也太玄乎了吧,生一个死一个,这是因为啥?” 程瞎子把头扭向我这边,微微点了下,捋着没有几根的山羊胡子,说道:“就是有一个魂魄赖上他家了,又因为他这辈子只有一个女儿的命,所以每生下一个孩子,前面那个都会死,然后魂魄再进入到新生的这个身体里,继续做他家的孩子。” “这魂魄非得做他家的孩子?”我更加疑惑了。 “儿女是债,讨债还债无债不来,那孩子既然赖着不走,肯定是上辈子跟他家有牵扯。”这程瞎子倒是知无不言,说完又冲着樊老爷子说道,“老先生,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樊老爷子此时哪里还有心思听下去,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就要走。 “老先生,且听我这瞎子一句劝,有些事不要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有道是举头三尺有神明……” 樊老爷子听了这话长长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走了。 “那如果第一个孩子过了四岁呢?是不是就不会死了?”我穷追不舍。 程瞎子又点点头:“前面那个孩子如果过了四岁,再生的就养不活了,总而言之,家中就只能有一个孩子。” “为什么是四岁?” “四岁以前的孩子眼睛透亮,囟门未关,能够看到很多大人看不到的邪魅鬼祟,且身体未长成器,魂魄不稳,在特定的条件下就会离体跑掉。这也是为什么小孩子容易掉魂的原因。”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又想到一件事:“也不对啊,照你这么说这樊木匠家只能有一个孩子,那他家那对龙凤胎是怎么来的?” “这有何难……” “吃饭吃饭,等我走了,你们爷俩好好研究,我可不想听这些破事。” 程瞎子刚要说下去,却被牛疯子蛮横地打断了。 第二十三章 破人胎借人命 一顿本应该欢乐融融的,喜庆重逢的饭,硬生生让牛疯子和程瞎子这两个老家伙吃成了凄凄切切的散伙饭。 一杯酒下肚后,牛疯子和程瞎子勾肩搭背的论起了交情,并研究这酒应该文喝还是武喝。 两杯酒下肚后,牛疯子的脸红成了猴屁股,梗着脖子和程瞎子讨论起了,他俩当年第一次见面时到底是谁先和对方打的招呼。 三杯酒下肚后,牛疯子抱着程瞎子放声大哭,并逼迫对方答应在他死后一定要收留我。 这就是平时自称酒量深不可测的牛疯子?真他娘的丢人! 我被这俩加起来快一百四十岁的老小孩吵得脑阔疼,气鼓鼓地钻进被窝,并把脑袋也捂了进去。 他姥姥个罗圈腿的,简直是噪声扰民! 好不容易安静了,我也睡着了,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牛疯子又不知道去哪里了,程瞎子正坐在院子里的槐树底下一动不动,听到我起来,他回头冲着屋里喊了声:“桌上有饭,你将就着吃点。” 吆呵!小米粥,煮鸡蛋,小咸菜…… 真不错。两年多了,我从来没享受过这般待遇。 风卷残云,几下就给我干得干干净净,才想起还没洗脸。 来到院子里,刚压了一盆水,程瞎子就开了口:“长生啊,牛四海有事出去了,昨天晚上就走了,让我跟你做几天伴。你们这有没有卖家具的?我想买张床,睡地上不得劲。” “您老打算常住?”我轻轻抬起一只手在他面前慢慢地晃了晃,看看他到底是真瞎还是装瞎,“我应该叫你什么?” “我大号程不归,你随便称呼就好,只要不骂我就行。” 这老头好,随和,比牛疯子强多了,值得让我喊一声爷爷。 接着他又来了一句:“你不用试探我,我是真看不见。” 真看不见?真看不见你咋知道我试探你的?还有,真看不见咋不拄根棍儿呢? 你们见过这样的瞎子吗? “我耳朵好使,脑子也还不笨,你是不是不服气?” “哪敢呐,程爷爷。” 听说,瞎子都是耳听八方的主,换个比较文艺的说法就是,上帝给你关闭了一扇门,就一定会给你打开一扇窗,我不信上帝,却信这句话。 “唉,那俩孩子还没找到啊。”程不归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缓缓站起,朝着外边走去。 “干什么去啊?程爷爷。”我赶忙问道。 “你听不到外面的哭声?我去看看这户破人胎借人命的人家。” 哪有哭声?我还真没听见。 “破胎?借命?这是什么?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啊。”我一蹦一跳地跟在了后面。 程瞎子扭了一下头,又快速地转回去。 他真的看不见?他的这个举动真的让我很怀疑。 “你愿意听?”程瞎子脚下不停,径直朝着村里的小广场走去。 “愿意愿意。” “破胎借命是一种很恶毒、卑鄙的手段。有的地方,小孩恶疾缠身久病不愈,家里人就认为孩子的魂魄跑掉,又投胎到其他孕妇的肚子里,这样就要去破那个孕妇的胎,也就是用邪术将这孕妇肚子里孩子的魂魄,转移到自家孩子的身上。这种仪式过后,孩子的病一般就会好起来,可孕妇肚子里的胎儿就会成为死胎,或者失了心智。” 听到他这样说,我大吃一惊,因为我想到了村里有一户姓任的人家几乎与樊木匠家同时生了一对龙凤胎,女娃生下来就是个死的,儿子痴痴傻傻的,都五岁了连爸妈都不会喊,哈喇子能扯到地上,还经常尿裤子。 这跟程瞎子描述的完全相符。 “难道说樊木匠家的两个孩子就是这么来的?” “应该是这样的。”程瞎子脚步一点都不慢,又跟我说道,“我昨天推演过他的命理,这对龙凤胎以前,他老婆已经生了六个女娃了,都是见花谢。” “我也听人说过,如果他家第一个女娃活着,应该比我大几岁。” 程瞎子再次长叹一声:“唉——何苦呢,传宗接代就这么重要?” 说话工夫,就到了小广场,这里是村里的聚集地,村民们有事没事都爱往这里跑,平时村里有什么新闻,家长里短的都是从这传出去的。 刚到这里程不归就悄声跟我说道:“长生啊,牛四海临走前嘱咐我千万要告诉你,让你多注意点村里的事,他觉得有点不正常。” 不正常?哪里不正常了? 我随口答应一声,然后就听到了女人透着心酸的哭声:“宝生,小翠啊,你俩到底到哪去了?你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敢情樊木匠家还没找到他的一双儿女啊。这都一夜了,肯定凶多吉少了。 正这么想着,程不归这个老瞎子跟一旁晒太阳的老太太搭上了腔。 “几位大姐,你们这是在谈论什么的?这么热闹。” 那群老太太看他一副生面孔,便炫耀般的讲了起来:“这樊木匠家的一双儿女丢了,都快一天一夜了,村里人帮忙找了,没找着,这不警察刚走嘛,我看够呛了。” “还真是可怜。”程瞎子应声和道。 不得不佩服这程瞎子,还颇具表演才能。 “你是不知道啊,他家为了生个儿子费了老鼻子事了。” 这些老太太每天吃饱了没事干,就在这小广场上谈论家长里短,可以说是对每家每户的事门清。 程不归问:“能有什么事?不就是生孩子吗?” “他家不比别家,想儿子都想红了眼了,第一胎是个女娃,没活过四岁,第二个也是女娃,也没活过四岁……只是苦了他老婆,一连生个六个,都是女娃没一个活成的。” 另一个老太太说道:“你可别扒瞎了,他第六个女娃一下生就让樊木匠给造死了,你说这人的心多狠啊,都说虎毒不食子,他连亲闺女都杀。” “你快歇歇吧,根本不是这回事,听人说这个女娃是个讨债鬼,不把她镇住啊,他家生多少都是她托生的。这讨债鬼啊都养不大,养到讨够债就走了。”这是又一个老太太。 “我可是听接生婆说的,他家这第六个女孩刚落地,脐带还没剪利索,就被樊木匠抢走了。他老婆拖着虚弱的身子追到山沟里的时候,这天杀的樊木匠早把孩子铲得稀烂了,还骂呢,骂的什么来着……” “看你还敢不敢再来我家投胎……” “对对对,就是这样骂的。” “听说剁成肉酱还不算呢,又给烧成了灰,埋在穷山沟里,用笸箩盖住了。” “你忘了,那几年他媳妇不是疯了吗?还疯了好几年,好了以后就再也不干活了,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再往后就开始打牌了,真是造孽啊。” “那以后的七八年,他媳妇不是一直没怀上嘛,樊木匠四处求医问药,求神拜佛,再远的地方也不嫌麻烦。折腾了好些年,四十多了,才怀上了这一对双,现在又丢了,养这么大了,不容易啊。” 这些老太太,好像一个比一个知道的多,生怕落了下风,争先恐后的抢着跟程瞎子说着樊木匠家的事。 最后,一个老太太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告诉程瞎子:“我听人说,他这一对双是借了任清风家那一对双的命,嗨嗨,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 第二十四章 焚甲问路 树影挪动了一寸,时光便移动了一分。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程瞎子绝对是个高手,不经意间就把樊木匠家里的事摸了个七七八八,摇头晃脑嘴里念叨着便往回走。 此时,又快到中午了。 “为什么这因果不直接报应到樊木匠身上?可怜了这两个孩子。”在我的心目中早已认定他家的这俩孩子死了,但一想到五岁的孩子因为父辈作孽而死,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程瞎子边走边叹道:“人心生一念,天地便有知,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他害人儿女,报应最终落到自己儿女身上,这就是因果。” 理是这么个理,可我还是绕不出来,又问道:“那尸首呢?现在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爷爷,你觉得他们会在哪?” “长生,你知道我为什么是瞎子吗?”程瞎子冷不丁来了这么一问。 我一怔,一般身体有残疾的人都特别讨厌外人说起,他倒是毫不避讳,还真是个奇人。 “我……”我正想说我哪知道啊,还没说出来,便被他打断了。 “我自打出娘胎就是个瞎子,听我师父说,我是上辈子泄露天机太多,这辈子遭了天谴。” 他这话什么意思?让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难道是不想让我再问了? 吃过饭,我沏了一壶茶,刚给他倒上一杯,他就吩咐道:“再去刷个杯子,刷完你就睡一觉,晚上有事。” 我又不喝茶,你一个人要这么多杯子干啥?我腹诽着。身体却很诚实地又拿起一个杯子来到院子里。 “四海兄弟在家吗?” 门外传来一句颤巍巍的话,接着樊木匠的老爹樊老爷子,拄着拐棍走了进来。 “我又来了,还得打扰你啊,牛兄弟。” 樊老爷子身体平日里挺硬朗,此刻看起来却完全走了样,整个人特别憔悴,眼窝深陷,头发胡子全白了,握着拐棍的手不停的哆嗦。 这才过了一夜,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看来他家这事对他打击真的挺大。 “长生,牛四海呢?” “他出去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我老实回答。 “那……昨天那位先生还在吗?”他不甘心的又问。 “樊老爷子吧?屋里请。”不待我回答,屋里程瞎子便发出了邀请。 “程先生啊,昨天是我不知好歹,你可千万别生气。你赶紧给掐算掐算,我该往哪个方向去把孩子找回来。这都快两天了,能找的地儿大家伙都找了,可就是没有啊,这可如何是好……”樊老爷子急得有些无与伦比。 程瞎子摸索着给他倒了一杯茶,又让他坐下,这才语重心长的说道:“老樊啊,你可别怪我说话不中听,要找孩子也不急在这一时,这会他俩又跑不了。把心放宽些,喝杯茶。人嘛,遇事得看开。” 真搞不懂这程瞎子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这么说,不是明摆着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果不其然,樊老爷子听了他这话,整个人晃了两晃,差点栽倒,好不容易扶着桌子才稳住身形。 “唉……都怪我啊,老天爷给了我家孙女六次投胎到我家的机会,最后却……我后悔啊……” 说到这,樊老爷子捶胸顿足,混浊的泪水潸潸而下。 我们俩谁都没打扰他,等他哭够了,程瞎子才说道:“要找人,得晚上,你先回去歇着,天一黑我就过去。” 吃过晚饭,大概九点钟的时候,我和程瞎子到了樊木匠家。 他家里门户大开,院子里亮着灯,显然是为了等我们。 一进门,我就看到他家的井盖是掀开的,一根红绳耷拉在井沿上。 说句题外话,他家的井是那种阔口井,跟破庙里的机井不一样。 在我们这里有这么一种“磁石悬井,失人自归”的说法,如果家里有人走失,便将一块磁石用红绳悬挂于井中,那么走失之人便会自己回来,取的是慈母招子之意。 其实,这只不过是一种风俗,根本没啥卵用。 看来,这樊木匠家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连这样的法子都用上了。 听到我们来了,樊老爷子迎了出来。 樊木匠和他媳妇都在家,只是他媳妇眼眶通红,面色浮肿,目光呆滞看着一边,像是失了心魂,连我们来也似乎没看到。樊木匠则抱着脑袋蹲在墙角,一个劲的长吁短叹。 老来失子的确是人生最悲惨的事情之一,可我却对他提不起一丝同情。白天那些长舌老太太说他为了生儿子,对自己刚出生的女儿痛下杀手,又去破胎借命的事,让我觉得他这是咎由自取。 “起来,没看到程先生来了?一点礼数都没有。”樊老爷子拿拐棍戳了他两下,他这才站起来,招呼我们坐下,又泡了一壶茶。 程瞎子也不客气,落座之后就吩咐他去准备一些香烛纸钱,朱砂毛笔香炉,和一只双冠子的大公鸡。 趁着樊木匠去准备东西的空当,他又跟樊老爷子要了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 很快东西准备妥当,程瞎子又掏出了那个碧绿的龟壳。 卦书上说,这龟壳是所有卜卦物件中最为灵验的器具。 相传大禹治水时,洛水之中浮出神龟,背驮洛书,献给大禹,大禹才能治水成功,并划定九州,定九章大法。 阴阳学则认为,这龟甲背部隆起似天,腹部平坦似地,暗含天圆地方之意,乃为通天神器。 程瞎子将龟壳摆在桌子上,燃起一根蜡烛,又把公鸡抹了脖子,用温热的鸡血将龟壳喷了个遍体通红。 随后又将这龟壳架到了蜡烛上烤了起来。 不一会儿,整个屋子里就弥散着一股鸡血的腥臭与焦糊味道,呛得我连打几个喷嚏。 待鸡血干了颜色变得焦黑,龟壳也开始冒黑烟的时候,他才将龟壳放回到了桌上,让我用毛笔蘸着朱砂在龟壳上写下了樊木匠家俩孩子的生辰八字。 说来也怪,我笔刚停,“咔嚓”一声龟壳发出一声脆响,竟然裂了一道大口子,程瞎子也顾不得烫手,仔细摸了摸,沉吟着说道:“孩子在西边。” 这怎么跟我想的不一样? 我一直认为俩孩子是掉到河里淹死了,尸体也被河水冲走,才会导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可他们怎么会跑到西边去了呢? 西边是村里的坟场,山陡岭峭,路窄难行,不死人不上坟根本没有人愿意到那里去,樊木匠家的宝生和小翠只有五岁,怎么可能跑到那里去? 樊老爷子也很诧异,他问樊木匠:“那边你们找过了没有?” 樊木匠木讷的点点头:“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那边也去了四五趟。” 樊老爷子看了程瞎子一眼,迟疑着问:“先生,会不会看错了? 程瞎子胸有成竹:“卦象不会有错,往那边去肯定能找到孩子。” 话毕他又指着桌子上的香炉说:“让孩子的娘抱着香炉往那边走,边走边喊,把孩子的魂喊出来,跟着魂就能找到身处的位置。”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香炉中的香不能灭,一炷烧完立马接上,这是烧给路上的孤魂野鬼的,万一灭了,有享用不到的,就会出来捣乱,挡住孩子的魂。孩子的魂来不了,也就找不到孩子了,千万记住。多找几个人来一起去。” 程瞎子说完便把头扭向了樊木匠媳妇的那一边,似乎在看着她。 第二十五章 深夜喊魂 樊木匠的老婆还是那副模样,如泥塑般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该死的臭娘们儿,先生和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樊木匠猛的蹿起来,冲过来嚷嚷着就要下手招呼。 就在此刻,樊木匠的老婆猛得转过头来,脸色铁青,恶狠狠得看着樊木匠,目光里满是怨毒和仇恨,看上去恨不得要把樊木匠生吞活剥了一般。 樊木匠被她的眼神惊呆了,高高扬起的手停留在半空好长时间,最后才无力地垂下。 他媳妇起身走过他身边时,又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这才双手抱起香炉出了门。 这一眼竟然吓了他一个趔趄。 本以为这就没我和程瞎子什么事了,樊老爷子也站起身来准备送客,谁知道这老瞎子居然不算完,听到樊木匠两口子走出门,竟然也起身追了出去。我生怕他出点什么意外,也跟了上去。 西边的坟地我去过几次,知道那里不好走,不要说年近七十眼睛还不好使的程瞎子,即便是我这样视力极佳,腿脚灵便的半大小伙子走起来都很费劲。 刚出了村子,樊木匠的媳妇就喊了起来。 “宝生,小翠,回来吧——你们山上不能去,山上有老虎,水里不能去,水里有王八,老鸦啄人啄脊背,虫蚁咬人钻心疼,世上只有娘最亲,娘盼宝生小翠速速归……” 这是我们这里专门用来喊魂的一套说辞,樊木匠的媳妇声音嘶哑带着哭腔,让人听得肝肠寸断,在这漆黑如墨的夜里,在这空旷无人的荒郊野外,显得格外凄凉,格外瘆人。 我听着有点害怕,紧紧攥着程瞎子的衣袖,身体紧紧的贴着他。 程瞎子虽然眼睛看不见,却走得不慢,而且还能完美的避开脚下的坷垃石块,让我不禁暗暗惊奇。 走了十多分钟,他突然慢了下来,使劲嗅了嗅鼻子,又侧耳听了听。 这里已接近坟场,脚下的路渐渐窄了起来,地势也渐渐陡了起来,两边全是灌木荆棘,那些隐藏在里面,被脚步声惊起的不知是兔子还是刺猬亦或是獾怪叫着跑远,受了惊吓的鸟更是不时的扑棱着翅膀从我们头顶飞过。 我有点心虚,战战兢兢地问:“程爷爷,咱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前面可就是坟场了。”说完,又瞅了他一眼。 程瞎子不知什么时候把墨镜摘了,只有眼白没有瞳孔的眼睛居然在这黑黢黢的夜里泛着蓝哇哇的光,着实把我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小子,这样的地方你以后免不了来,就当给你练胆了。” 说话间,就走到了坟场边上。坟场外围种了一圈松树,意寓着松柏长青。 或者是心理作用,刚穿过那片松树,我就感觉到了一股阴风,气温也下降了好几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往程瞎子身边靠了靠。 再看看樊木匠,只见他拿着香的手也在不住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被冻的。 这一路上,他媳妇负责喊魂,他负责点香,每一炷香快要烧尽时,他便再点上一炷。 可自打进了这坟场,这香明显烧得快了起来,樊木匠点香的速度快要跟不上烧香的速度了。 这是怎么回事? 香炉里插着的香烧得有些诡异,香头上冒着蓝幽幽的火苗,喷出去还挺远。 “这……这怎么回事?”樊木匠被这一幕吓得声音都变了调调。 程瞎子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波澜不惊地说道:“没事,继续点,这是鬼吸香。” 我嘞个奶奶的六舅母,这得多少鬼啊,真的想吓死人吗?我直接变成了狗皮膏药,紧紧地粘在程瞎子的胳膊上。 樊木匠也没好到哪去,整个人哆嗦到筛起了糠,要不是为了找孩子,估计他丫的早就撒丫子跑了。 倒是他媳妇不得不让人佩服,这种环境下依然面不改色撕心裂肺地喊着。只不过在这坟头林立的地界里,她的声音真的是让人毛骨悚然。 各位看官老爷,你们可以自行脑补下这一幕…… 香炉里的香越烧越快,最后直接变得像是在烧纸,用不了几十秒就烧到了底,不仅如此,一阵更猛烈的阴风,绕着我们几人打起了旋儿,久久不去,我瞬间被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樊木匠直接吓尿了,裤裆里滴滴答答地滴着某种排泄物,一双手哆嗦着打火机都点不着了…… “哼,得寸进尺,不识抬举!”程瞎子冷哼了一声,抓起一把纸钱撒向空中,平静说道,“尘归尘,土归土,娘亲寻儿心里苦,一炷清香借路过,三两冥钱做酬谢,尔等取之速速走……” 念完这套,风势依然未减,似乎没起什么作用。 “我程不归先给你们敬上礼了,别给脸不要脸!都给我滚!”看来老头是真怒了,喊出的话铿锵有力,如一道滚雷,久久不绝…… 阴风戛然而止,坟场里瞬间恢复了一片死寂,就好像先前那阵阴风从来没刮过,香头上的蓝火也熄了,只不过着的好像有点慢。 我长吁一口气,紧绷着的心放松下来,拍了拍狂跳着的胸口,暗暗对程瞎子挑了挑大拇哥,心道,可以啊,这道行不输牛疯子。 这片坟地是村子里的祖坟,除了未成年就死掉的孩子和凶死的人不能埋到这里外,村里世代的死者几乎都往这里埋,所以这片坟地很大,足足有几十亩地。 可我们一直走了大半个小时,整个坟场几乎转遍了,也没找到宝生跟小翠的魂。 过了坟场是一座山,就是别的村的地界了。 樊木匠望着眼前这座黑黝黝的山,强作镇定地问道:“程先生,你确定咱们没找错地方?宝生和小翠两个五岁的小孩,不可能跑这么远。” 程瞎子没有搭腔,使劲吸了吸鼻子,把墨镜戴上,幽幽地说道:“来了,终于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在哪儿呢?”我四下打量一圈,除了没过膝盖的荒草和几棵光秃秃的树,哪里还有东西? “把香熄了吧。”他吩咐道,接着又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罗盘和一个手电筒,递到我手里,“长生,你看到罗盘上的那根长针了吗?这是子午针,我在上面做了手脚,这子午针能感应到宝生和小翠的魂魄,跟着走就能找到他俩,你拿着去前面引路。” 我看了一眼子午针的指向,说道:“针指着山上呢,看来他们真的在这山上……” 第二十六章 金盆育鲤穴 程瞎子点点头,大手一挥,说道:“上山。” 一行人往山上走去。 按着子午针的指向,我们先上了一条小路,走了不多会儿,又拐了个弯,走进一个树林里。 这座山因为在坟地后面,平日里人迹罕至,以至于树木疯长。荒草半人多高,我个子矮小,一步迈进去竟然露不出脑袋,脚下更是没谱,碎石,露出地面的树根,各种纵横的藤蔓交错,稍有不慎就会被绊倒。 我们走的很慢,一路小心翼翼。 随着深入,愈发难行,简直都没法落脚。我随手捡了一根藤条,抽抽打打着在前面开路,其他几人紧紧跟在后面。 这鬼地方,别说两个五岁的瓜娃子,即便是我也绝对不敢单独进来,他们又是如何来的?难道是被什么人带进来的?可不对啊,如果有人来过,踩踏的痕迹总该有吧……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难道又遇到鬼遮眼或者别的鬼把戏了?毕竟现在小龙河的事还没完,有一个对我们一行一动了如指掌的杀人凶手,一直在暗处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又或者眼前这个程瞎子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先生,咱们这么走对吗?这……这也没有路啊。” 我战战兢兢地挥动藤条开着路,樊木匠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根据罗盘指引走,肯定错不了,不过……”程瞎子胸有成竹,声音洪亮不像是有什么坏心思之人。 “不过,你们两口子要有心理准备,孩子……孩子肯定是没了。” 我回头瞟了一眼樊木匠两夫妻,樊木匠脑袋压得低低的,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他老婆眼神飘忽,一脸木然,显然他俩早已想到了这一点。 又这样磕磕绊绊得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就在我以为今夜又着了道的时候,忽然感觉眼前豁然开朗了,抬头拿手电一照,才发现我们已经走出了树林,来到了一个小土岗前。 我长吁一口气,终于出来了,只是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我仔细打量了一圈,我们正身处山腰,自这个位置放眼望去可以看见小龙河里正波光粼粼;抬头,漫天繁星,皓月当空,晚风徐徐,还真是个视野开阔的好地方。 程瞎子突然站定,说了一句:“到了,就在这一范围内,你们好好找找。” 说罢,他摸索到一棵大树旁坐下,又招呼我过去。 樊木匠两夫妻和跟着来的两兄弟则分成四路,朝着四个方向找了过去。 这片山岗并不大,不多会工夫几个人就垂头丧气的陆续回来了,显然是没找到。 “先生,你看……”樊木匠有些不甘心。 “不应该啊,分明就在这里,怎么会没有呢?”程瞎子蹙着眉头一脸不相信。 正在此时,我忽然感觉手里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低头看去,只见手里的罗盘先前只指向一个地方的子午针此刻竟跟风车似的,滴溜溜地打起了转。 “咋回事?”我惊呼,随即又问程瞎子道,“程爷爷,这子午针怎么一直转个不停?” 程瞎子闻言一怔,停了一会,说道:“地面上没有,那就在地下,仔细找找,看看眼巴前有没有动过土。” …… 还真被他给说着了,不一会就传来樊木匠的叫声,我俩赶忙奔了过去。 这地方长着一棵歪脖子树,地面土壤松软,有近期挖掘过的痕迹。 其他几人也闻声赶来,七手八脚一通挖,最后在一米多深的地方挖出了两具小小的尸体。 宝生和小翠眼睛闭的紧紧的,身上光溜溜的,一件衣服也没穿,口鼻、头发里全是土。 “宝生……小翠……我的孩儿啊……”樊木匠的媳妇一下子跳进坑里疯狂的扒拉着土,一手一个把两个孩子的尸体紧紧的揽在怀里。 樊木匠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张大了嘴,无声的大哭。 我曾经幻想过,他们可能是从山上掉下来摔死,可能是被野兽咬死,却独独没有想到他们会赤身裸体的被埋在地下…… 看着这一幕,我心中悲痛难忍,眼泪也不自觉掉了下来。 他们是被人害死的。 樊木匠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猛地站起来,冲着天破口大骂:“是谁?哪个龟孙害我一双儿女!有种冲老子来……被我知道了,我将你千刀万剐……” 看着樊木匠那张扭曲得变了形的脸,我突然想到了我娘,如果换作死的是我,我娘会不会也像他这样发疯? 然后,我又想到了大头,虽然他已经死了两年了,我还是不相信他会上吊自杀,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程瞎子好像对找到孩子的尸体并不关心,一个劲的侧着耳朵听,一会听听这边,一会又听听那边,接连转了好几个圈,完事又使劲吸了吸鼻子。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忽然大叫起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被他一惊一乍的样子吓了一跳,赶忙问道:“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程爷爷。” “长生啊,那边是不是小龙河?”他手指向小龙河的方向,问我。 “是啊。” “这三面是不是山?”他的手又划拉了一圈。 “是啊。” “这就对了,你地方你有没有察觉到很特别?”他又问我。 “特别?”我一愣,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如此问,还是忍不住四下瞅了一番,“没有啊,我没感觉有什么特别。” “那跟我们来的路上相比呢?”他还是不死心。 他这么一问,我还真觉出不一样来了:“来的路上荒草遍地,荆棘横生,碎石头土坷垃更是无数,这里却没有石头荆棘,草虽然长得挺旺,却不是很厚,让人觉得很规整……” 说到这里,我感到很奇怪,同一座山上,为什么这里跟别的地方截然不同? “呵呵,这里是一处真正的风水宝地。”程瞎子呵呵一笑,说出了原因。 真正的风水宝地?我大吃一惊。 牛疯子经常帮人家看风水,我对这个词并不陌生。我也曾问过他,这么多人都找风水宝地,哪来的那么多风水宝地啊。 其实,风水宝地只不过是民间对阴宅习惯性的称呼,选地看风水,实际上就是看看那个地方有没有煞气,是不是死地,对后辈有没有不好的妨碍。 真正能让子孙成龙成凤的那种宝地是非常稀少的,可遇而不可求。 “长生啊,你知道我是一个老瞎子,虽然精通五行八卦,但对于如何看风水也仅仅是知道而已,这里的地貌跟书本上的记录分毫不差。”我正想再问,程瞎子却自己说了出来。 我拧亮手电,四下照了照,想看看这风水宝地到底长成啥样。 “你看这地方是不是像一条鲫鱼?” 此刻,我不得不再次怀疑这程瞎子到底是不是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瞎。 因为,我站的地方,从地形上看确实挺像一条鱼尾巴,而挖出宝生和小翠尸体的那个地方和鱼头极其相似。 第二十七章 童子应地 “三面环山,一面望水,蜿蜒至前方小龙河。水为财,财过门前,后代想不富都不行。小龙河河岸宽阔,由此望去,乃俯视天下苍生之势,此为官运。这鲤鱼昂头挺身,欲跃入河,便如龙将入海,百年之后葬身于此,后辈子孙必定飞黄腾达。好一个金盆育鲤穴啊。”程瞎子见我不懂,又解释了一番,还连连感叹道,“不得了不得了啊,想不到此地竟然有一处如此难得的风水宝地。” 听到程瞎子不住的夸赞,我又忍不住四下多看几眼,脑子抽风般地又问了一个问题:“程爷爷,那为何凶手要把宝生和小翠的尸体埋在这里?还给扒了个精光。” 程瞎子毫不犹豫地说:“应地。” “何为应地?”我再问。 “所谓应地,便是将一对童男童女扒光衣服活埋于此,以验证此地到底是不是风水宝地。若是此地明年能长出一棵双枝树,一枝开花一枝结果,便说明此地是风水宝地。” 程瞎子轻捻长须,稍一停顿,“我猜想这点穴之人也是个二半吊子,如此稀罕的宝地竟然还要应地,百年之后,直接埋过来就是了……” “狗屁的风水宝地!我倒要看看哪个龟孙子敢埋在这!我樊云升定要将他挫骨扬灰,杀他全家!” 我跟程瞎子完全没有避讳旁人,说的话被樊木匠一字不落的听了去,只见他梗着脖子跳了起来,如同一头发疯的野兽,额头青筋暴露,一双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恶狠狠地吼起来。 只可惜,他终究还是没能等到这金盆育鲤穴埋进人,因为第二天傍晚他就死了。 上午的时候他就孩子的事报了警,警察来了备了案,看了现场,又好一顿检查。 说句不好听的,这些警察就是个摆设,小案子人们根本不报警,报了警的根本破不了案,这事最后大概其也会成为一桩悬案。 下午,樊木匠将宝生和小翠两个孩子草草下了葬,回到家便摸起了一把斧子,骂骂咧咧地非要把他媳妇活劈了,怨她没有看好孩子,才导致了两个孩子的死亡。 他媳妇见势不妙,跑到院子里抄起一张铁锨,冷笑一声骂道:“当年算命的说你命中无子,你偏不信,我好人家的闺女嫁到你家成了产仔的母猪,十年生了六个,死了五个,你为了生儿子竟然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给杀了,还破胎借命,你丧尽天良,还我孩子命来!” 说罢,便抡起铁锨生生砍到了樊木匠的脖子上。 铁锨锋利的尖刃巧巧的斩断了樊木匠脖子上的主动脉,血流的像破了的水管子,哗哗的往外喷,不大会功夫便没了气息。 樊木匠的媳妇也是红了眼,多年的积怨全部爆发出来,一锨下去还嫌不解恨,直接手起锨落歇斯里底地砍了起来,如同樊木匠当年砍杀自己刚出生的女儿一样,不多会就把他的脑袋砍得七零八落,血肉横飞。 围观众人早已被吓傻了眼,哪里还有人敢上前劝阻。 这之后,浑身是血的樊木匠媳妇又跑到任清风家,在他家门外“铛铛铛”地磕起了响头,一直把自己磕得头破血流,最后她顶着满脸鲜血跑到小龙河一头扎了下去,等捞上来的时候早死得透透的了。 短短三天,一个五口之家就只剩下樊老爷子一个。这老爷子也算刚强,只说了两句极其耐人寻味的话:“我终于也尝到这种滋味了。儿子死了,我就再生个儿子。” 这话传了出来,人们纷纷议论,都说这老爷子以前肯定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导致后代死绝。至于第二句,人们都认为那是他说的疯话,根本没往心里去。 这一切都是程瞎子跟我说的,我没能亲眼见到樊木匠跟他老婆的死。 为了寻找宝生和小翠,我一晚没合眼,白天在破庙里补觉,等醒来时,事情已经发生了。 刚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震惊,震惊之余又了然。想想昨晚她看樊木匠的眼神,自己听到孩子死后那种木然的神情,她应该当时就抱着必死之心了。 不过有一点还真应了我和程瞎子的猜想,樊木匠的那对双胞胎,确实是借命得来的,借的就是任清风家的那对双胞胎的命。 唉!这一切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吧。 晚饭过后,我便抱了一本书钻进了被窝,此时天还没完全黑,程瞎子面无表情地坐着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不知为何,今天总是集中不起精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心里乱七八糟的想得全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后来,我干脆把书一扔,眼睛一闭,暗暗捋起这些事来。 先是李老头诡异的淹死在碟子里,接着是小龙河一众守堤鬼被抓走,再就是徐大力被吓死,最后是樊木匠的一双儿女被活埋在风水宝地…… 李老头的死听上去有点扯,并且死后魂魄不知所踪,牛疯子说这种情况不是魂魄被藏起来了,就是魂飞魄散了。 普通人怎么可能藏人魂魄,更没有让人魂飞魄散的本事,能做到这两点的人,肯定是懂道术的人。 徐大力的死很好解释,他是看到了真凶的真面目而被灭口,吓死他的人能凭一己之力将一百六十多个守堤鬼抓走,肯定不是泛泛之辈。 宝生和小翠是被略懂风水的人害死的,懂得风水,多半也是道门中人。 这一连串的事情有一个共同点——凶手都懂道术! 那么,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件,会不会是同一个人所为呢? 可这个会道术又心狠手辣的人到底会是谁呢? 他杀徐大力,宝生和小翠都有原因,杀李老头又是因为什么? 平日里风平浪静的村子,突然之间扎堆死了这么多人…… 樊木匠和他媳妇的死,是不是也…… 两年前死的那个大头呢? 绕来绕去,我脑仁生疼,却依然没能梳理出一点有用的东西。 如此这般也不知到了几点,一直安静坐着的程瞎子,突然站了起来,说道:“长生,跟我走!” “去哪?这黑天摸地的……” “我领你去看戏。”程瞎子突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第二十八章 掘坟背尸 这黑灯瞎火的去哪看戏?我正疑惑的穿着鞋,程瞎子早已出了门。 这老瞎子一溜烟儿跑得贼快,我紧追慢赶终于在村西一条小路的路口追上了他。 看我跟了上来,他一把拉住我的手,把我拽到一个柴火垛后面躲了起来,并叮嘱我不要出声。 我被他这神神秘秘的样子搞得有些紧张,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那条小路。 不多时,一个人影探头探脑地走了过来,并不时的四处张望。 这是谁啊?怎么还鬼鬼祟祟的? 他忽然向我们这边瞟了一眼,吓得我赶忙低下了头,可也就在这一瞬间,我看到他的脸上居然还蒙着一块黑布,这是怕被人认出来啊,看来应该是我们村里的人。 他背上背着一个麻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些啥东西,看样子还挺重,压得他的腰有些弯。 我一琢磨,心里咯噔一下,这人不会就是凶手吧?或者跟凶手有什么瓜葛,现在要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一直到他走出去了挺远,程瞎子朝我一摆手,示意跟上去。 这人走得挺快,也很谨慎,一路向西,一直又走出了挺远才拧开手电。 我和程瞎子不远不近地跟着,走上了一条窄小的山路。 偏僻的山路此时格外沉寂,极其难行,借着天上那轮毛哄哄的月亮,我走得深一脚浅一脚,反观程瞎子似乎很轻松,气不喘身不摇的。 又跟了一段距离,我心里打起了鼓,这条路竟然是我们昨天晚上走的那条,是通往坟场的,难不成这人要去坟场?挖坟盗墓? 想到昨夜鬼吃香火的那一幕,我的腿不由有些发软。 就这样跟着又走了十几分钟,前方突然一黑,那人手里的手电灭了。 我暗道不好,难道是被他发现了?不由地扭头看了一眼程瞎子。这程瞎子不知何时又把墨镜摘了,眼睛里正泛着蓝哇哇的光。 他倒是一脸淡定,朝着我张了张嘴,看他那口型似乎是让我稍安勿躁。 静静地等了一会,手电光也再没亮起来,四周一片死寂。 “咳咳——” 哪里来的咳嗽声?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不自觉地又看向了程瞎子,他伸手指了指地上,一只肥大的刺猬慢悠悠的正从我们脚下爬过。 嚯!这货还会咳嗽呢! 这样一个小小的插曲过后,再抬头看向前方时,前面的那条人影居然不见了! 他去哪了? 凭空消失了? 过去看看还是继续等下去?程瞎子明显也没料到会发生这么个状况,伸手挠了挠头,又侧起了耳朵。 就在我们进退两难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砰砰砰”的闷响声。 我下意识地朝程瞎子那边靠了靠。 “砰砰砰……” 声音还在继续就在前方不远处,这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好像有人在用镐头刨地。 可是看不到人影!人呢? 不会是镐头自己在刨地吧?我被自己心中的古怪想法吓得腰下一紧,差点就憋不住。 程瞎子一把拉住我的手慢慢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原来,那人已经挖了一个挺深的坑,此时他正在坑里努力地向下刨着,难怪看不到他的身影呢。 隔着还有一段距离,程瞎子把我拉到一处灌木丛后猫了下来。 这人这大晚上的不睡觉,鬼鬼祟祟,翻山越岭地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干这个?转念一想,莫不是地下埋着什么宝贝? 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想到宝贝我一下来了兴致。莫不是程瞎子想和我来一出螳螂捕蝉的大戏,劫了这些宝贝? 只见那人影刨了一会,从麻袋里拿出一把折叠锨开始挖……这连刨带挖了十来分钟,他把手里的家伙事一扔,蹲下身子,一把从坑里拽出一个东西,麻利得装进麻袋里,便从坑里跳了出来。 我心说,这是啥玩意啊,个头还挺大,真要是古董玉器啥的,得值老鼻子钱了…… 我这正瞎琢磨着,那人影又换了个地方继续开挖了,我擦,宝贝也扎堆? 这次他挖的比较慢,挖一阵就停下来擦擦汗,我和程瞎子隔着他有二十来米,可还是能听见他呼哧带喘的声音,看来把他累个够呛。 又挖了小半个小时,人影趴在坑边把坑里的东西提溜了上来,可能是真的累坏了,这次他没有急着把东西装进麻袋里,而是直接放在了坑沿上。 然后就一屁股坐了下来,掏出一个烟袋,将蒙着脸的黑布往上一掀,吞云吐雾地抽了起来。 这人影还真他妈的谨慎,只是掀起了一小块,刚好把嘴露出来。 可我还是看到了他那一绺白胡子。 这人会是谁呢? 再看看他挖出来的东西,个头不小,长短差不多一米,圆滚滚的,还有个头…… 还有个头!!!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 他挖出来的居然是个人! 哦,不,确切的说是一具尸体,小孩子的尸体…… 那么,先前挖出来的那个也是小孩子的尸体了…… 我被这一发现狠狠地吓了一跳,脑袋有点短路,一阵空白。 半天,程瞎子用手捅了我一下,示意我继续看下去。 那人拎起地上的小孩尸体塞进麻袋里,将沉甸甸的麻袋往肩上一背,打开手电,顺着一条羊肠小道往山上走去。 我和程瞎子跟着他走上了一条熟悉又难行的山路,这条路经过坟场,最终去往那块风水宝地。 难道要破案了? 我已经猜到他刚才挖出来的就是宝生和小翠的尸体了,因为早夭的孩子不能做棺,不能立坟,不能入祖,所以樊木匠才将他们分开埋在了坟地外。 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走走歇歇,显然这俩孩子的尸体份量不轻,直到慢慢悠悠地走到了那块风水宝地。 我只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把他们的尸体挖出来,背到这里来?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想不通我也不再想了,马上就要揭晓了。 只见他刚上来,就把麻袋一扔,四仰八叉的躺下了,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体像筛糠似的抖着,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加之先前看到的那绺白胡子,我可以断定,这是一个老年人。 一直躺了大半个小时,那人影才颤颤巍巍的爬起来,扛着折叠锨在小土岗上来回踱起了步子,嘴里不停念叨着:“五行之术欲推详,全凭时长做主张。天地循环皆一理,知君否泰定阴阳,乾为首、坤为腹、震为足……” 他迈一步,念一句,步伐始终如一,他絮絮叨叨地走了半天我才恍然大悟,他这是在丈量方位啊。 整整转了一圈,最后他停了下来,自语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说罢,挥舞着折叠锨就挖了下去。 我注意到,他开挖的地方正是鲤鱼嘴的位置…… 第二十九章 割尸烤肉 凭直觉,我觉得那里应该是这块风水宝地的穴眼。 他背着两个死孩子来挖穴眼,难道是想把他们埋在这里? 要不然就是这里还埋着一个孩子的尸体…… 事实永远比想象更让人感到震惊。 将近一个小时之后,那人影终于撂下了铁锨,坑已经挖得挺深了,到了他齐腰的位置,他弯下腰,又捯饬了一阵,抱出一个圆滚滚的如同西瓜一样的东西。 我生怕他再抱出一个人头,眼睛瞪得老大仔细看了一阵,才发现竟然是一块石头。 他抱着那石头反反复复端详了好长时间,最后哈哈大笑起来:“果然不出我所料!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好,欣喜若狂。 这声音有点印象,在哪里听过,却又一时想不起。 月光下,这石头很圆,根本没什么特别之处,他为何会高兴得如此忘乎所以? 他爱不释手地把玩了一番,小心翼翼地放下,蹲下腰自坑里一连串的又抱出了四个,个个大如西瓜。 上来之后,他盘腿坐下,颤巍巍地抽出别在腰间的烟袋杆子,轻轻地往圆石头上敲了下去。 这石头很脆,或者这根本就不是石头,只是长得有点像石头。 一敲之下,竟然掉下来一大块。 他敲得很谨慎,好像里面有什么宝贝,生怕一用力就给敲碎了。 片刻过后,西瓜大小的圆球已然变成了鹅蛋大小,我惊奇的发现,那东西居然会发光,光线如一层薄薄的雾气,柔柔白白朦朦胧胧,却让人感觉很真实,仿若夜空中毛哄哄的白月亮。 难道这东西是夜明珠?我没见过夜明珠长什么样,带着询问般的目光看向程瞎子。 我一直认为程瞎子不是真瞎,此刻更加让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只见程瞎子略张着嘴,嘴角还挂着口水,一脸痴迷,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边。 接下来的一幕让我有点始料不及,那蒙着脸的人捧着那珠子看了一番,竟然开始撕扯起来。 这珠子居然是软的! 再看他撕扯的感觉,分明就是一个茧!一个硕大的茧! 这茧韧性十足,他撕扯了很长时间也没能扯破,最后不得已从麻袋里抠搜出一把刀子,将茧剖了开来。 一个又白又亮的东西咕噜一下滚到他的手里,只见他一张嘴,把那东西送进嘴里囫囵着吞了下去。 同时,我听到身旁的程瞎子也咕咚一声咽下了一口口水。 再看向那蒙面人,他闭目打坐起来。 风水宝地之下,藏在某种材质里的大茧,会是个什么东西? 程瞎子肯定知道,但现在我不敢出声相问,看得出来,那蒙着脸的人绝对身怀道术,惊动了他,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我静静地趴在草丛里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了牛疯子曾经跟我说过的一件事。 他说,但凡灵宝,或者非凡之地,七步之内必定有异兽或者异物守护。 比如千年太岁头上生着一层奇毒无比的褐色菌类,状如尘土,不知道的人触之必死,这就解释了人们所说的不能太岁头上动土。 再比如长成人形的人参旁边常年盘踞着毒蛇,如果有人试图挖掘,毒蛇就会取他性命。 这大茧出自风水宝地,白光闪闪,自然不凡,难道茧中的东西是什么异宝? 那蒙面人打坐片刻后,长长呼出一口气,似乎要将体内的浊气全部呼出,而后睁开了眼。 我发现他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先前微弯的腰此刻挺得笔直,身体似乎整个大了一圈。 这似乎印证了我的猜想,这茧中之物定非凡品,好像可以让人返老还童。 这让我有些眼馋,这么好的东西卖给那些垂垂老者得卖多少钱啊!要是能弄一个回去就好了…… 精气神明显变好的蒙面人没有继续再剥另外几个茧,而是将宝生跟小翠的尸体自麻袋中拖了出来,又倒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将剩余的四个圆球装了进去。 这之后,他开始摆弄起那些东西。 他带来的东西还真不少,好几捆蜡烛,香,黄纸,还有一个状如小锅,但却比小锅小很多的玩意儿。 我不解地看了看程瞎子,程瞎子好像有些累了,将脑袋伏在胳膊上,不再看向场间。 我屏息凝视,心想着今晚的一切谜题,终于要见分晓了。 摆弄好那些东西,蒙面人又开始摆弄起宝生和小翠的尸体。 他将两具尸体身上落葬时穿上的衣服扒了下来,就在我认为他会将赤身裸体的两具尸体重新埋进风水宝地的时候…… 他竟然拿起了一把刀,向着小翠的脸上切了下去! 他先是切下了小翠的下巴,随手丢进旁边那个类似小锅的器具里,又挥刀切向她的下体…… 他手法娴熟,明摆着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了。 在小翠身上割了几处之后,他手中的刀又朝着宝生的尸体划了下去…… 我感觉要疯了,这已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挖人尸体就已足以让人震撼了,他现在的举动又何止是疯狂…… 我狠狠地打了个哆嗦,感觉他那刀子像是划在了我身上,我身体里的血液,因为恐惧迅速冷却,冻结,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把,疼得厉害,强咬着牙才没有喊出声来。 忽然他猛地回头朝着我和程瞎子藏身的方向看来,目光犀利…… 完了!完了!被他发现了! 我吓得把脑袋埋在两只胳膊下,一动不动,无限绝望。 等了一会,没有动静。 再抬头,我看到了火光,原来是他点燃了蜡烛,并把那个装有宝生跟小翠肉的器具架在了蜡烛的火头之上。 过了一会,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将里面包着的粉末倒进了那器具里。 瞬间,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从那器具里飘了出来。 这味道有点油腻腻的香,又有点淡淡的腥膻,让我觉得恶心,我捏住鼻子,拼命压抑住想吐的冲动。 气味这东西无孔不入,此时整个山岗上都弥散着让人窒息的味道,就连一直不动的程瞎子也禁不住皱紧了眉头。 蒙面人似乎很享受这种味道,不时把鼻子凑过去,深吸一口,然后再闭上眼睛。 简直就是个变态!恶魔! 什么样的人会在深更半夜跑到荒郊野外挖坟割尸烤肉? 他烤肉干什么?难道是为了吃?今夜的经历给我的刺激太过猛烈,即便他真吃了,我也不会感到惊讶了! 我有点恨起程瞎子来,勾引我来看戏,不知道我好奇心重,一勾就上钩?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那蒙面人根本不按套路出牌,蜡烛烧了好几捆之后,他并没有吃肉,而是…… 第三十章 黑衣人现身 蒙面人并没有吃肉,他点燃了一大把香,拿起那小锅状的容器略微倾斜在香的上方,一些黑乎乎的油状液体从里面流了出来,滴落到烧着的香头上。 那些香不仅没有熄灭,反而窜出蓝幽幽的火苗,“呼呼”地燃烧了起来,袅袅青烟随之而起。 他赶忙把头凑了过去,深深的吸气,吸气,整个胸腹部迅速鼓胀起来,明灭不定的香火映照着他那蒙着黑布的脸。 虽然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却能感觉到此刻的他陶醉得要飘起来一般。 我惊呆了,昨夜鬼吸香火的那一幕在脑海中划过——他,他竟然也在吸香火! 香火是祭拜鬼神用的——难道他不是人?还是半人半鬼? “这是怎么回事?”我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问程瞎子。 程瞎子也是一脸懵逼,低声告诉我说他也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形,但又说了一句让我惊掉下巴的话:“这味道很像尸油……” 一把香吸完,蒙面人又重复了两次,直到小锅状容器里再也倒不出液体,才把东西一丢,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再看他时,只见他眉眼之间隐隐透出一股英气,双眼也炯炯有神起来。 “既然来了,就出来吧,藏头露尾的有什么意思?” 就在我思忖着这究竟是何种邪术,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时候,蒙面人冷不丁地说话了,这声音里似乎蕴含着某种力量,如同滚滚雷声,经久不绝。 我靠,这次真的被发现了? 都怪我太好奇,忍不住出声问了程瞎子,肯定是被他发现了。 怎么办?怎么办? 一个瞎子,一个九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我吓得冷汗直流,手足无措。 “哼!有胆子来,没胆子出来吗?再不出来可别怪我不客气!”他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愤怒。 那是一种被人窥探到私隐后才会产生的愤怒。 怎么办?出去还是不出去…… 我刚要爬起来,却被程瞎子一把摁倒在地,并朝我嘘了一声,示意我静观其变。 “哈哈哈——好大的口气!” 一个陌生的声音陡然响起。 嗯?还有别人?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一个身穿黑色斗篷,帽沿遮住大半个脸,只露出嘴巴的人,自离我十几米远的草丛中走了出来。 “你是谁?”蒙面人盯着来人冷冷地问,随即又道,“你就是抓走小龙河众鬼的黑衣人?” “是又如何?”来人风轻云淡。 蒙面人再问:“那么这两个孩子也是你埋在这里的了?” “是,正是我做的,不想却被那个死瞎子坏了好事,竟然将这两个孩子挖了出来。”黑衣人忿忿地说完,忽然口气一转,嘲讽道,“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世上居然有人用自己孙子孙女的尸体炼制尸油,大行邪术。” 孙子孙女的尸体? 宝生和小翠的爷爷? 樊老爷子? “哼!多说无益,我今天就要为我这可怜的孙子孙女报仇,拿命来——”蒙面人一把扯下蒙在脸上的黑布,整个人一跃而起,挥刀便朝着黑袍人身上刺去。 我终于看清了。 不是樊老爷子还有谁?只不过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老态龙钟,脸上的皱纹变浅了许多,老年斑更是全部消失,精气神十足,看上去也就四十多岁的样子。 黑衣人反应迅速,身形往旁边一闪,堪堪躲过樊老爷子刺过来的刀。 樊老爷子身手敏捷,一击不中,迅速转身,再次攻来,步步紧逼,刀刀带风地刺向黑衣人的要害,明显是要将他置于死地。 黑衣人一味躲闪,好像没有跟他过招的打算,“噔噔噔”一直后退了十几步,忽然自怀中摸出一个晶莹透亮的牌子,往空中一抛,嘴里快速的念叨着:“天门闭,鬼门开,冤魂聚,厉鬼来,此地如同幽冥地,黄泉路上亡者回……” 咒语刚念完,周围突然刮起了狂风,荒草被吹的东倒西歪,这风来的太过突然,带着滚滚阴气,顷刻之间便到了眼前,阴气凝聚,最后化成一个足足三米多高的巨大鬼魂。 这鬼魂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樊老爷子,在这黑漆漆的夜里,仿佛两盏被鲜血泡过的灯笼。 “……阴牌请阴灵,阴灵听我令……杀!” 黑衣人杀字一出口,那巨大的阴魂发出一声咆哮,朝着樊老爷子扑了过去。 樊老爷子显然没有料到黑衣人会来这么一手,一怔之后,转身便逃! 可人怎么能跑得过鬼魂,只跑出几步便被追上。在追上樊老爷子的瞬间,那阴魂分身成数百个鬼魂,将樊老爷子紧紧围住。 这些鬼魂杀念极重,出手便是杀招,在浓滚滚的鬼气中,樊老爷子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响彻四野。 那黑衣人冷笑一声,说道:“两年前那个叫大头的孩子死,我就知道有人在修炼邪术以求长生,只是没想到会是你!老东西,你也害人不少了,今天我便收了你!” 我听得毛骨悚然,冷汗顺着额头不停地往下淌,若不是程瞎子死死的压住我,并紧紧的捂住我的嘴,只怕我早就大叫着跑了。 樊老爷子很快没了动静,黑衣人又念叨了几句,那些鬼魂一下子消失了踪迹,周围恢复了一片安静。 “哼!就你也想杀我!不自量力!”黑衣人慢慢走到樊老爷子身边,狠狠地踢了一脚。 樊老爷子看起来极其痛苦,身体不停地抽搐痉挛着,脸上身上全是血,挣扎地抬起一只手,指着黑衣人,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可几次张口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进的气却明显没有出的气多。 “想不到这小小的柳树滩也是卧虎藏龙之地啊。”黑衣人感叹一句,又看向樊老爷子,“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是谁?也好,那我就让你做个明白鬼,哈哈哈哈——” 黑衣人大笑着,慢慢拉下了斗篷的帽子! 看到黑衣人真面目的那一刻,樊老爷子似乎特别惊讶,努力地把手抬得更高,哆哆嗦嗦的说道:“你!怎……么会是……会是……” 话未说完,他的手臂便重重垂了下来,头一歪,死了! 只是他的头刚好歪向我这边。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在临死前看到了一件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第三十一章 异兽之卵 “哼!你怕是做梦都没想到是我吧!”黑衣人说话间便把黑色斗篷脱了下来,又自语道,“樊老头,你死的不冤,徐大力家破人亡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只不过是差了你几块工钱,人家起屋的时候,你就动了手脚。还有大头那个孩子,你为了修习这邪术,竟然把一个七岁的孩子活活吊死,心真狠呐。这还真是天道昭昭,报应不爽啊!” 说完,他把刚脱下来的斗篷穿到了樊老爷子的尸体上:“你就替我背了这黑锅吧。” 做完这一切,他径直离去。 他这是要嫁祸给樊老爷子! 虽然樊老爷子也的确该死,但我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偏偏又说不上来。 这人会是谁呢?他肯定是樊老爷子认识的人,那么牛疯子极有可能也认识。 我将我们认识的人在脑海里快速地过了一遍,实在太多了,根本无法确定,现在只盼望着这凶手能转过身来让我看一眼。 可整个过程,他愣是没回一下头。 “今天这场戏怎么样?” 待那人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程瞎子先开了口,略带调侃的口吻,“是不是足够惊心动魄?” 我无语,一骨碌爬起来,走到樊老爷子的尸体旁,看了看,再看看没了下巴,一脸血肉模糊的宝生和小翠,整个心揪揪着成了一团。 程瞎子也摸索着跟了过来。 “你到底是真瞎还是假瞎?”我气呼呼地问,连爷爷也不叫了。 “当然是真瞎,天生的瞎子,你怎么还纠结起这个问题了?”程瞎子有点意外。 “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瞎呢?还好像什么事都知道一样。” “哈哈,原来是这事啊,等有机会再告诉你。”他笑着跟我打了个哈哈,丝毫没有怪罪我的言语不善,便转移了话题,“长生啊,你是不是觉得樊老头不应该被这样冤枉?” “嗯!”我简单应了一声。 “你小子不错,泾渭分明。”他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珠子咕噜转了一下,又道,“不过这樊老头的确可恨,居然在这里炼制尸油,用的还是自己孙子孙女的尸体。” 听到尸油二字,我的好奇心不禁又开始作祟,今天晚上程瞎子不止一次提到过,就连那个凶手好像也对炼制尸油嗤之以鼻。 “尸油是怎么回事?”我憋了一会,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就知道你小子憋不住。”程瞎子呵呵一笑,清了清嗓子,详细讲述了起来,“将尸体特定部位的肉割下来,放在炉鼎里,用白蜡烛烤,烤到一定程度,炼出来的油就是尸油。据说,自年轻少女尸体里提炼出来的尸油,可旺桃花运,自男童尸体中炼出来的可延年益寿。你可还记得白天这樊老头说过的话?” “他说他终于尝到了那种滋味了。”我想了一会,说道。 “不是这句,后面还有一句。” “儿子死了,那就再生一个?” “就这句,我当时听了这句觉得很奇怪,他这样一个古稀老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先不说他身体行不行,就算他能生,也得有女人愿意给他生才对。” 我一想,问道:“还真是这样,所以呢?” “所以我就给他卜了一卦,你猜怎么着,卦象显示他在两年前就死了。”程瞎子缓缓说出了一句让我震撼无比的话。 “什么?可他明明活的好好的啊!” “如果我没猜错,他一定是用了某种特殊手段,让太上感应感应不到他的存在,而这烧尸油吸香火大概就是这种特殊手段,毕竟这事我也只是听说,从来没有见过。” 我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理,但还有一个问题忍不住又问了出来:“那你又怎么知道他今天会来这里炼制尸油?” 程瞎子微微一笑,摸出墨镜戴上,看上去更像一个算命先生:“所谓卜卦问命不过是推演罢了,推演嘛,大多都是以已知推未知。你想想啊,这几年除了大头,还有几个小孩死了?” “宝生和小翠?……” “好了,不多说了,剩下的自己去想吧。对了,那几个蛋哪去了?”程瞎子突然又想起来什么,急切的问道。 “蛋?”我一脸茫然。 “就是樊老头挖出来的圆球。” “噢噢噢——在麻袋里。”说完我就后悔了,这人啊,有时候嘴巴就是比脑子快,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圆球里的茧银光闪闪,肯定是宝贝,我可不能便宜了这老瞎子。 这么一想,我一下子跑到麻袋前,想一把抓起来,不料麻袋太沉,不但没抓动,还把我一下拽倒了。 程瞎子察觉到了我的意图,故作生起的喊了起来:“吆呵,小子,你还挺识货,你知道这是啥吗?你就抢?再说了我又不要你的!不愧跟着牛疯子长大的。” 我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说道:“这玩意吃了能延年益寿。” “你是不是看这倒霉的樊老头吃了变年轻了?” “是啊!” “你用手电照着仔细看看。” 听他这么说,我拧开手电仔细看了起来,这圆球竟然有好几种颜色。 “这是五色土,在古代,皇家祭祀土地神时,会用五色土修筑祭坛,这不仅包含着人们对土地的崇拜,也寓含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意思。一处好的风水宝地内,必然会有五色土,这预示着一种天地大势。” “那里面那个茧是什么?” “异兽的蛋!”程瞎子轻飘飘的吐出四个字。 我感到十分意外:“异兽?” “《地经》中有这样一种说法,说有的宝地中会孕育出通灵异兽,但十分稀有,千处宝穴中难见一处。”程瞎子耐心解释。 “那怎么办?养着?” “养着?你还真敢想!”程瞎子好像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一脸不可思议,随即又放松下来,“先埋回坑里吧,明天牛疯子也该回来了,等他回来了再说。” 我把那四个圆球小心翼翼地放回到土坑里,又用了十几分钟才把土填回去,然后又踩实,弄来些树枝青草伪装了一下,这才算完。 “长生,樊老头炼尸油的那个炉鼎呢?”程瞎子又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那可是个好东西……” 第三十二章 老道徐远之 这程瞎子好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刚找到那个小炉鼎,又让我再挖两个坑把宝生和小翠的尸体埋了。 直到一缕微光破开了夜幕的黑暗,我才忙活完。 回破庙的路上,程瞎子走得慢慢悠悠,一点都不着急,不是停下喊我看看路边是不是有蚂蚁搬家,就是跟我东拉西扯的故意停下不走,最后竟然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说是休息一下,谁知他这一休息就是大半个钟头。 又是一夜未睡,我早已是又困又累,心里只想着回破庙睡觉,便撇下了他,一个人气鼓鼓地往破庙跑,任凭他在后面怎么喊也不再理他。 回到破庙,看到牛疯子正和一个五十岁左右,穿着一身肥大对襟粗布褂子,看起来邋里邋遢的半大老头,蹲在门口一人一碗往嘴里扒拉着面条。 见我回来,那半大老头先站起身,围着我转了几圈,一边打量还不时点点头,嘴里自语道:“嗯嗯,不错,不错……” 这架势就跟在大集上挑牲口差不多。 我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把目光望向牛疯子,谁知道这货一个劲的低着头猛吃就是不看我。 “你谁啊?”我有点发毛,问道。 半天后,他似乎看够了,笑眯眯道:“长生,你都长这么大了啊。” 我一愣,脱口而出:“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他有点洋洋得意,又滔滔不绝地自我介绍道,“我叫徐远之,是牛疯子的老相好……哦,不对,是他的朋友,往后你可以叫我爷爷……” 我去,你能要点脸不,第一次见面就让我叫爷爷,我哪来的这么多便宜爷爷? 牛疯子终于吃完了那碗面条,把碗筷随手一丢,冲着我嚷嚷起来:“长生,你个小兔崽子,晚上不在家睡觉,领着程瞎子去哪瞎逛悠去了?” 听他的意思,他们昨天晚上就回来了? 徐远之剜了牛疯子一眼:“我说牛疯子,客气点,别把我徒弟吓坏了。” 啥?你徒弟?我几时答应做你徒弟了? 牛疯子也是,我才九岁,一夜未归你也不找找,生产队放羊也没有你这个放法的。 “长生啊,和我说说,昨天晚上究竟干啥去了。”徐远之嬉皮笑脸地看着我问。 我严重怀疑他就是个二皮脸,表情可以随意切换。 其实,就算他俩不问,我也原本打算说的,于是就把这几天的所见所闻统统讲了一遍。 他们好像见怪不怪,只是在我说到樊老爷子挖出了五个圆球时,徐远之有点两眼放光,并说了一句,让我带我去瞧瞧。 随后又说道黑衣人如何杀害樊老爷子,又嫁祸给他之事。 牛疯子听后半天没说话,垂着头大概在思索什么。 徐远之想了想问我:“你没看见凶手的正脸那你没有发现他身上有啥特性?比如有没有残疾啥的?” 我摇摇头,那时候我紧张的一颗心都快蹦出来了,哪还顾得上看这么仔细:“我只看到他挺高挺瘦的,听他说话的声音,年纪应该不轻了。” 说完我想了想,又对牛疯子说道:“樊老爷子认识那个凶手,他临死时说的那话和吃惊的表情,他俩应该还很熟,并且完全没有想到凶手会是他。” “一个认识的,看上去不可能是凶手的凶手,会是谁呢?”牛疯子蹙眉低头自语。 “对了,这凶手还说樊老爷子害得徐大力家破人亡……”我突然想起了这事,随口又说了出来。 “哎呀!哎呀!枉我牛四海在这仪塘村里活了大半辈子,居然失了眼,这下就对得上号了!”牛疯子听到我这话,一拍大腿像是恍然大悟。 我和徐远之齐齐看向他,他有点不好意思,嘻嘻一笑,说道:“当年给徐大力家种下金锁喉的人,就是这樊老头……” 我还是不懂,眼巴巴地继续顶着他。 “这木匠嘛,挑个挑走街串巷四处揽活,为了防身他们都有技艺傍身,其中最为神奇的就是鲁班术。这鲁班术源自于鲁班书,分上下两册,上册以正法、治病为主,下册以整小人、符咒为主,有些阴毒。木匠想给主家使坏,那是最简单不过了,轻则使房子结构不稳,影响运道,重则使其变成凶宅,里破人亡。这破胎借命八成也是出自鲁班书……” 徐远之插嘴道:“这事好像跟小龙河的守堤鬼被抓没多大关系哦。” “也是哈!”牛疯子有点丧气,像是想到了什么,问,“程瞎子人呢?” 徐远之把头一扭,鼻腔里冷哼一声,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嚷道:“别在我面前提那个铁憨憨。” 擦!这是怎么个情况?有故事? 牛疯子听到这话,那张满是褶皱的老脸瞬间堆起了坏笑,就像一朵深秋怒放的菊花,他走上前,拍个拍徐远之的肩膀,说道:“都这么个年纪了,还有什么不能释怀的,小芳的孙子都比你高了。” 我似乎有点明白程瞎子为什么拖拖拉拉的不肯回来了。 徐远之沉思了一阵子,心情好了许多,手一挥,说道:“好了,好了,这事算揭过,咱们先去现场看一下,说不定凶手留下了什么线索。” 我这命咋这么苦?我可是刚跑回来,饭都没吃上一口! …… 此时已天光大亮,先前被夜幕遮掩住的淋漓血迹显露无遗,整个小山岗看上去有点血腥。 牛疯子皱着眉头蹲在樊老爷子的尸体旁,将他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仔细观察着。 徐远之则四处打量了一圈,瞪着眼睛大叫起来:“鲤鱼上水!” “鲤鱼上水,穴在鱼嘴,水流入口,富贵悠久,经商发横财,学业登金榜,人丁繁衍昌盛,,绝佳,绝佳宝穴啊!” 他兀自絮絮叨叨着。 “鲤鱼上水?这不是金盆育鲤?”我有点迷糊,到底他跟程瞎子谁说的对? 徐远之白眼一翻,给了我一个大大的鄙视:“谁说的金盆育鲤?这么没眼力价,也是个二半吊子……” “我说的,咋了?” 他话没说完,便被一个声音打断了,是程瞎子,他正颤颤悠悠地爬上小土岗。他身后跟着两个人,一脸悲痛,是樊老爷子的另外两个儿子…… 第三十三章 意外发现 “风水可是我的强项……”徐远之刚要怼回去,转头的工夫暼到了正赶过来的程瞎子,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 我自然还是跟程瞎子亲近一点,他刚一冒头,就迎了过去。 樊家兄弟二人望着父亲的尸体嚎啕大哭,却只是远远的站着,不敢靠前。看来是被这血腥恐怖的场面吓坏了。 牛疯子一筹莫展地站起来,不停地摇头,应该是没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程瞎子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站着。 徐远之则是不停地转圈,四处乱瞟。 樊家两兄弟哭了一阵也止住了哭声,显得有点手足无措。 场面就这样冷了下来。 “咦?这下面埋的什么?”打破僵局的是徐远之,他正拎着樊老爷子带来的那把铁锨站在我刚刚填平的坑前。 可能是我的伪装太过拙劣,一下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异兽的蛋!”程瞎子不知怎么的就接上了话,语气中略带一丝嘲讽。 “要你说!我不会自己看?”说着徐远之便抡起铁锨挖了下去,他挖得很快,一会便在身边堆起了一个土堆。 “你……”程瞎子有点气不过,却只是伸了伸手,没再说下去。 难道他们俩之间有什么过节,怎么这么不对付? 就算我再笨,此时也看出端倪来了。 “你们兄弟俩商量下,该怎样办理后事。”牛疯子走到樊家两兄弟跟前,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老樊他现在已经魂飞魄散了,我看就不用停灵了,把过场走一遍,埋了就行了,毕竟这几天你家的杂乱事太多了。” 听了牛疯子的话,这兄弟二人忙不迭的点头。然后,便下山喊人去了。的确,大哥一家四口刚刚在三天之内死绝了,现在自己的老子又诡异的死在这荒郊野外,任何人摊上这样的事,都会六神无主,惊慌失措。 场间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徐远之的身上,十几分钟后,他把那四个圆球一个个抱了出来。 “你干什么?”牛疯子看着他把四个圆球装到麻袋里,皱着眉问道。 “当然是带回去养起来,这异兽必定有非凡之处,若真能生出来咱们就赚大发了,到时候给长生,长生他……” “咳,咳咳……” 牛疯子和程瞎子忽然同时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徐远之的话。 徐远之一怔,看了我一眼,随即闭上了嘴。 两个人同时咳嗽?真有你们的,说巧合我绝对不信。 你们几个老小子有什么事瞒着我,不让我听,还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 牛疯子偷瞄了我一眼,又转向徐远之,道:“你确定要养这玩意?这东西可是需要天地灵气才能孕育出来的。再说了,孕育一个异兽少不得千百年光阴,你知道这几个东西在地下埋了多久了吗?万一,你养了一辈子,它都不出来,那你不是白养了?” “吃穷你,吃死你!”程瞎子恶狠狠地道。 徐远之倒是挺乐观,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故意气程瞎子,他乐呵呵地道:“啥事都讲究个缘分,这东西今天让我们遇到了,那就是有缘,说不定养个一年半载的就出来了。我可不像某些人,把钱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 樊老爷子的尸体被抬回来了,有了牛疯子的嘱咐,他那两个儿子没有给他停灵,第二天一早就出了殡。 按照我们这的习俗,只要是村里的老人去世,村里人都要来帮忙发丧。这事自然少不了我和牛疯子,只是这徐远之既不是我们村的人,又跟樊家没有一毛钱关系,他却也站在了这送殡的队伍里。 我走在队伍的最前头,提着一只竹篮,里头装着满满一篮子纸钱,一边走一边将纸钱往空中抛洒。 送殡的队伍排的挺长。 这樊老头以前做木匠的时候,谁家的门窗桌椅等家具坏了,他都是免费维修,还算是做了不少好事,大家也都还惦记着他这点好,所以来帮忙的人确实不少。 可能是被身后两个孝子的哭声感染,我也跟着流了不少泪,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那天晚上他跟黑衣人生死搏斗的画面。 “小六,你咋跑这里来了?干啥呢你?” “娘,好多纸,我要捡纸玩……” 这是谁家的孩子?小六…… 我被这稚嫩的童声吸引,扭头一看,说话的竟然是任清风的儿子小名叫小六,他手里正抓着一把自地上捡的纸钱。 我感觉特别诧异,这孩子不是个傻子吗?五岁了我从来没听他说过一句囫囵话,平时还上我们学校翻垃圾箱找吃的呢,这会怎么就会叫娘了,还叫的这么顺溜? “这个不能捡,不吉利的!” 任清风的老婆一把夺过她儿子手中的纸钱,扔在了地上。 小六这下不干了,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道:“我不,我就要,我就要……” 这哪里像个傻子? “嘘……” 任清风的老婆嘘了一声,一把捂住儿子的嘴,怕别人看到一样,目光贼溜溜的样周围瞟了一圈,然后抱起小六飞快地跑了。 小六趴在他娘的肩上,一双眼珠叽里咕噜乱转,很精神,完全没有了我印象中的痴呆傻样儿。 “咦?这孩子好了?这是好事啊!怎么还怕被人发现一样?” 牛疯子也看到了这一幕,低声说了一句,停下脚步望着他娘俩消失的方向,默默出神。 沉思半晌,牛疯子问我:“长生,你说樊木匠他老婆跳河以前去任清风的家门口磕过头?” 我点点头,心道你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个? 牛疯子又问道:“那你有没有看到任清风家里人是什么反应?” “我哪里知道,我又没看到,这是程爷爷告诉我的。估计他也是听别人说的吧!”我摇头回答。 “那事我看到了。”旁边帮忙的一个老太太插上了嘴,“那天樊木匠的衣服去任家门口磕头,我正好在那边晒太阳,那头磕得老响了,血哗哗的流啊,我看着都疼。旁边有人想拉她起来,你知道任清风怎么说,他说甭管她,让她磕,她欠我们家的,别说磕几个头,就是要她的命也应该。他说完,樊木匠的媳妇就去跳河死了……” 听老太太说到这里,我眉头一皱,如此说来,这任清风早就知道樊家破胎借命的事了。 但是,这任清风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这些年一直都脸朝黄土背朝天只知道土里刨食,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任家这孩子出生都五年了,要是他一早就知道樊木匠破胎借命的事,估计早就找他算账了,不可能等到现在。一定是近期有什么人跟他说了这事,他才知道的,还极有可能是那人治好了他儿子。” 我点点头,牛疯子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可还有新的问题:“谁会跟他说这事呢?难道是那个凶手?” 牛疯子摇摇头:“这个不好说,知道樊家破胎借命这事的人很少,毕竟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好事……” 第三十四章 等牛疯子死了再说 知道樊家破胎借命的人肯定不多,樊家不算,牛疯子应该是老早就知道,我和程瞎子是宝生和小翠失踪以后才知道的,至于任家应该也是刚知道不久才对,除了我们这些人还会有谁知道? “从先前发生的一连串事来看,这凶手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我觉得他没有必要去告诉任清风这事,还医好了他的孩子。除非……除非他有什么目的。”牛疯子小声的说道。 “要不咱们直接去任家问问?”我提议,但这明显不是什么好主意。 “不可。”牛疯子摇摇头,“你没看到小六他娘极力隐藏的样子?显然小六不傻了这事,他家人并不想让外人知道,我们去问非但问不出什么,还会打草惊蛇。” 我有点着急:“那怎么办?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说不定能问出一点蛛丝马迹,咱们也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凶手了。” 直觉告诉我,宝生和小翠的死肯定跟人家有或多或少的关系,虽然那个凶手曾经亲口承认是他把这俩孩子活埋到风水宝地的。 不仅如此,吕金国给的五天期限已经过去三天了,再找不到凶手,找不回一众守堤鬼,到时候上面另选一个地方建公园,那可就是什么都晚了。 这时,一直没插上话的徐远之突然拉了我一把,低声说道:“既然明的不可行,那咱们就来暗的,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你也别跟着送葬了,你去跟踪那孩子,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这倒不失是一个好办法。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看了一眼牛疯子,他朝我点点头,叮嘱道:“千万小心,遇事别逞能,有事赶紧回来找我们。” 得到他牛疯子的允许,我把竹篮给了他,转身便朝着任清风媳妇消失的方向,小跑着追了过去。 一个女人抱着一个五岁的孩子根本走不快,我追了没一会就看到了她的身影。 这是一条偏僻的小巷,此时巷子里只有他们娘俩,她先前捂着小六嘴巴的手早已松开了,小六还在那嚷嚷着要纸玩,他娘连哄带吓唬道:“小六乖小六听话,那东西不能要,那是给鬼姑婆的东西,你要是拿了那个,鬼姑婆晚上会来咬你手指头……” 就在小六被她唬得一愣一愣,安静地不说话的时候,一个人影自巷口跑了过去。 小六他娘眼尖,看到那人,赶忙伸手招呼:“他爹……你回来,小六找到了,找到了……” 跑过去的那人果然的任清风,听到呼喊,他立马退了回来,看到巷子里的娘家,火急火燎地跑了进去。 一把接过小六,伸手在他屁股上轻拍了一巴掌,气乎乎地道:“谁让你出来的?爹娘不是跟你说了不能往外跑吗?被坏蛋抓了去可咋办?” 说完,又转头对着他媳妇问:“这小子没乱说话吧?” 小六娘摇摇头:“只是捡了些纸钱,没说话。” “好!那就好!”任清风长舒了一口气,把小六放了下来,他弯下腰低声对着小六说道,“六子,爹再嘱咐你一遍,往后不准往外瞎跑,就是跑出来了也不准说话,要想说话咱得等牛疯子死了再说,你听到了吗?” “那牛疯子什么时候死?”小六童声童气地问。 “快了……” 这爷俩的话像一道晴天霹雳在我的头顶炸开,炸地我脑子里嗡嗡的响,半天都在我脑子里回荡。 我愣了挺长时间,才醒过神来,发现任清风和他媳妇一人一只手牵着小六走远了。 我机械地跟过去,一直跟到离他家门口十几米,他们回到家,立刻把门关的死死的。 他这是要置牛疯子于死地啊! 不,不对,他任清风没有这么大本事……肯定是医好小六的那个人,嘱咐他们不让小六出去乱说话,继续伪装成一个傻子,一直到牛疯子死。 原因呢? 难道是怕牛疯子发现小六不傻了,由此察觉出端倪,从而一点点追查到他头上? 如果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什么怕被追查到? 小六变好了,不再是个傻瓜,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当然除了樊木匠家,可樊木匠家的人已经死绝了。 难道是医好小六的那个人就是凶手? 这么一想,我心里舒坦了一点儿。 只是他千叮咛万嘱咐,终是百密一疏啊,一个五岁的孩子真要那么听话,他就不是五岁的孩子了。 这也许就是天意啊! 在任清风家附近一直转悠了好几个小时,一直等到日头偏西,他家再也没有出来个人,我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摸着唱了空城计的肚子,我打算先回去吃饭,顺便把上午探听到的跟牛疯子他们说下,完了再继续来盯着。 转身刚要走,“吱呀”一声,任清风家的门突然开了。 我一个闪身,躲到了一棵大榆树后面,探出个头朝着他家门口打量。 是任清风的媳妇。 她提着一个食盒出了门口,四下张望一番,确定没人后,把门一关,快速地朝着村子后面走去。 我远远地跟在她后面。 任清风媳妇七拐八拐地出了村,走上了一条通往山上的路。 这是要去哪?她提着食盒肯定是去给人送饭,现在又不是农忙季节,再说任清风回家后一直没出门…… 她这是给谁去送饭?怎么还送到山里来了? 我一边瞎琢磨着,一边不远不近地跟着。 然后,我就看到了一座破庙,这破庙是村里的土地庙。不过这破庙里住的可不是什么土地爷,而是一个叫花子。 没有人说得清,这叫花子是什么时候来的我们村,反正自打我记事起,就经常看到他躺在村里的某个地方抓虱子。 我问过牛疯子,牛疯子也不知道,只是说以前土地庙里还有香火时,经常看到他在那里拿贡品吃。后来这土地庙没了香火,他便住到这里了。 牛疯子还说,这叫花子在这方圆十里八乡转悠了也有几十年了…… 村里也曾经有人看他可怜,要给他介绍个活,让他挣几个钱,可这叫花子懒,说干活不如要饭自在,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跟他提这事了。 难道任清风媳妇是来给他送饭? 第三十五章 真相渐近 这次还真的被我猜中了,任清风的媳妇径直走到破烂不堪的土地庙前,贼头贼脑的四下踅摸了一番,才推门进去,几分钟后就匆匆出来了,出来时两手空空如也,食盒不见了。 随后她似乎放松了下来,顺着原路返回了村子。 我躲在一棵粗大的梧桐树后心里直犯嘀咕,她为什么要给这个老叫花子送饭?难道是这老叫花子治好了小六?他就是抓走一百多守堤鬼的凶手?如果真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深藏不露,甚至可以说是忍辱负重又是为了什么? 心里这么想着,不由的害怕起来,再也不敢向前靠近一步,直接一溜烟儿地跑回去找牛疯子他们了。 刚回到破庙,就看到程瞎子和徐远之像两只炝了毛的公鸡,一个歪着头,一个瞪着眼,正面相对,牛疯子则抱着脑袋在蹲在角落里唉声叹气。 “这是咋滴了?几位爷爷!” 看到我进来,徐远之立刻过来拉住我的手,指着趴在地上的一只鸡,说道:“长生,你说说,这鸡应该炒着吃还是炖着吃?” “长生,别听他的,我说炖着好吃,他非要炒,你说你一个道士吃啥肉啊?”程瞎子。 为了这事?我一脸无奈,嚷了句:“能不能先听我说正事?” “有什么发现?”这下,这三个老头一齐凑过来问。 我将所遇之事说了一遍。 牛疯子有点吃惊:“我把村里所有的人都怀疑了一遍,唯独把他漏了,一个从小要饭的叫花子怎么可能会道术?” 程瞎子说道:“人不可貌相,这大千世界总有一些你想象不到的事。” 徐远之接道:“管他会不会道术呢,去会会他不就知道了!” 牛疯子点点头:“也只有这样了,离五天期限还有两天,如果他真的是凶手,那就一举拿下,逼迫他交出一众守堤鬼,如果不是……” “咳!咳咳……”程瞎子又适时地咳嗽起来,你咳嗽的还真是时候。 徐远之有些恼火:“死瞎子,你咳个屁啊,是不是吃鸡毛了?” “你傻是不?”程瞎子反唇相讥。 牛疯子无奈地看了他俩一眼:“我说两位祖宗,我是请你们来帮忙的,不是让你俩来吵架的!” “嘿嘿,不好意思,我脑子有点迷糊!”徐远之挠挠头,满脸羞愧,像是想到了什么。 “知道就好,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程瞎子冷哼一声,摸索着坐下了。 白天去那破土地庙找人太过招摇,他们三个商议后决定晚上行动。 之后,便安静了下来,各人准备各人的家伙事。 牛疯子准备了一应法器,徐远之焚香沐浴后在供桌上一本正经地画起了符咒,程瞎子则坐在那里十指翻飞,一双手不停地舞动,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看着他们一个个神情肃穆的样,我忍不住问牛疯子:“需要准备这么多东西吗?那叫花子很厉害?” 牛疯子不答反问:“你知道凶手用什么东西控制的那个庞大鬼魂吗?” 我摇摇头,想起那个鬼气森森,双目血红,身长三米的鬼魂,我还是一阵后怕。 “那是唤鬼术招来的一群恶鬼。凶手用一块鬼牌,将方圆几里甚至是十几里之内的恶鬼召唤,聚集到一起,驭使他们为自己做事。这是一种很强大的邪术,只有道行高深的人,才能锤炼鬼牌,驭使众鬼,道行越高,召唤来的鬼魂数量就越多,也就越强大。” 随后,牛疯子又给我举了个例子:“多年以前有一个正道老祖,于偶然之间得了一本古书。那书记录的就是鬼牌锤炼之法,他依着书上记载锤炼出了一块异常强大的鬼牌,可调遣方圆两百里之内的阴鬼为己所用。” “只是没想到他性情大变,扬言要杀进天下邪教之人祭炼鬼牌,要以邪养正,以杀正道。之后,他靠着一块鬼牌开疆扩土,攻城拔寨,杀害了无数人的性命,所过之处阴风阵阵,鬼气滔天,神佛噤声,妖魔悲嚎,正气荡然无存。” “当时,他所行之事在正邪两道掀起轩然大波,为两道所不容,若继续留他在世,必将为祸天下。于是,互不两立的正邪两道打破门户偏见,出动千余修者大战三天,才将其斩杀。” “那之后,锤炼鬼牌之事便被正邪两道所不齿,锤炼之法也被两道的大能销毁。此后再有人修炼也只能是偷偷摸摸,摸着石头过河,顶多能控制十只八只的鬼魂便了不得了。” “可这个凶手不简单,一次便能擒获一百多守堤鬼,我敢肯定他就是动用了鬼牌,而能用鬼牌控制这么多鬼,除了他有什么际遇得到了锤炼之法,就是他悟性极高,道行极深,凭一己之力摸索出了门道。” 牛疯子说到这里,表情很沉重:“三五个鬼好对付,十几二十个就需要费一番力气,假如百十只聚集在一起,那将会是一场血战。所以,不得不做完全准备。” 听到他这话,再想起先前樊老爷子面对那个巨大鬼魂时只有逃跑的份,我赶紧把一直压在我被褥底下的枣木剑拿出来,紧紧抱在怀里。 他们三人整整准备了一下午,我也睡了一下午,吃过晚饭,我们就出发了。 那土地庙离村子不到三里路,十几分钟后,我们便到了。 这土地庙很小,只有一间屋子,透过破烂不堪的门缝可以看到里面黑漆漆一片,老叫花子应该是睡下了。 牛疯子和徐远之在前,我和程瞎子在后。 他俩对视一眼,一齐抬脚,“咣”的一声就把门给踹了下来。 门一倒,牛疯子拧开手电往里面照去。 十余个平方的空间一目了然。 里面就如同一个大号的垃圾桶,锅碗瓢盆罐头瓶摆了满满一地,看不出底色的衣服堆成一垛,还有一床乌漆墨黑的被窝卷在墙边,中间摆了一樽稍微干净点的佛像,佛头上却搭了一块油腻腻的毛巾。 里面并没有人。 “莫非是他知道我们怀疑他,提前跑了?”徐远之蹙眉说道。 牛疯子没搭腔,一步迈了进去,在屋子里仔细搜索起来。 我和程瞎子也跟了进去,屋子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酸爽味道,熏得我赶紧捂住了鼻子。 “就是这个食盒,今天任清风的老婆就是用这个食盒来送饭的。”我指着放在被窝旁边的食盒说道。 牛疯子看了眼食盒,有些惊讶:“这么大的食盒,得装多少吃的,难道还有酒有肉的招呼着?” “是啊,三层食盒,可以装六个菜……”徐远之也随声附和。 “这人食量惊人,天资异禀也未可知。”说话的是程瞎子。 “不像是修道之人。”牛疯子又看了一圈,摇了摇头。 但凡修道之人,一定会备有香烛、香炉、木剑、神佛之类的东西,而这里一件也没有,不但没有还在唯一的那樽佛像头顶搭了块破抹布。修行之人会对佛像如此大不敬吗? “程瞎子,你来看看!”牛疯子喊了一声。 第三十六章 果真是你 这句话似乎印证了我以前的猜想,这程瞎子能看见? 刚一进屋,程瞎子就把墨镜摘下来了,泛着蓝光的一双眼睛早已把整个屋子观察了一遍。 听到牛疯子喊他,他径直走到那樽佛像前,双手环抱佛像,略一用力便将佛像推离了原地! 一个向下倾斜的洞口出现在众人面前! 里面隐隐有亮光透出! 难道老叫花子在下面? 牛疯子一挥手,只说了很简短的两个字。 “下去!” 便首当其冲地钻进了地道,程瞎子紧随其后,我在程瞎子后面,徐远之断后。 洞挖得不高,仅容一个人弯腰通过,好在往前走了二十几步便豁然开朗,我们进到了一个跟普通房子差不多高的洞穴,与此同时,一股沁人心脾的檀香味道钻进了鼻孔。 洞里燃着一根蜡烛和一炷清香,唯独不见人。 借着跳动的烛光,我看到洞的最里面是一条长案,案上安放着一个佛龛,佛龛里供着一樽我从没见过的石像,石像前的香炉里正冒出袅袅轻烟,长案前的地面上摆着一个蒲团。 这老叫花子果然是一个修行之人,只是他人呢? 洞里除了这供桌之外,在两旁靠墙的位置还分列了两排木架,木架上一个挨一个,密密麻麻摆放的全是拳头大小的泥坛子,差不多有两百多个,每个上面都贴着一张黄符。 “藏魂坛!” 牛疯子和徐远之异口同声的惊呼。 “藏魂坛是什么?”我怯生生的问。 还不待牛疯子几人回答,一道冰冷如寒冬的声音从木架后传出来。 “牛四海,想不到,你居然找到了这里!”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一把抓住徐远之的后襟。 牛疯子望向声音传出的方向,厉声喝问:“你到底是谁?” 一阵窸窸窣窣,一个人从架子后面慢慢走了出来,我睁大眼睛看过去,果然是那个老叫花子! “怎么?没想到会是我吧?在你们眼中,我就是一个只会摇尾乞怜的臭要饭的对不对?” 老叫花子一边说着话,一边用闪着寒光的眼睛看着我们,目光中除了仇恨根本看不到别的,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牛疯子身上,似一把透着冰冷的利剑,透露出重重杀机。 牛疯子轻蔑地看着他,不卑不亢地问道:“小龙河众鬼是不是你抓的……” “是,不仅那些鬼是我抓的,李老头和徐大力也是我杀的,还有樊木匠家的两个小娃娃。” 没等牛疯子问完,他便全认了,他说的漫不经心,这感觉就像是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几条人命在他的心中无足轻重。 “你还真是残忍,将来不怕下十八层地狱……”久不说话的程瞎子突然说道。 “哈哈哈……残忍?” 老叫花子狂笑着打断了他,如同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忽然怒吼道:“我残忍?冤有头债有主,我老叫花子恩怨分明,只可惜的是没能杀得了这小子……” 说着,他将手指指向了我。 我听得一头雾水,敢情他还想杀我?难道李老头真的是为我挡了灾? 牛疯子略一沉思:“你跟当年小龙河之事有何干系?” “哼!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哈哈哈哈,牛四海,你又算得了什么贵人,在我眼中只是一个死人。”老叫花子长啸一声,恶狠狠地说道,“也罢,既然你们今天找到了这里,我就让你们做个明白鬼!” “四十年前我九岁,……” 他只有四十九岁,怎么看上去有跟牛疯子差不多年龄? 这些年他都遭遇了什么,才使得看上去如此苍老。 “那年时值荒年,我们一家七口逃荒到了晋邑。几个月颠沛流离,赶到晋城时个个饿得半死,尤其是我奶奶,更是生命垂危。我父亲是个孝子,为了能让奶奶在临死前吃上一口饭,不得已他抢了路边摊子上两个窝窝头,不想被摊主抓到,不依不饶地送进了大狱,我爷爷前去理论,也被一同关了进去。” 程瞎子瞪着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轻叹了口气说道:“抢两个窝头,不算什么重罪,最多关几天就放出来了。”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我每天白天在监狱附近乞讨,晚上就在那里等他们。可不想第二天夜里,我爹和我爷爷手脚拴着铁链,浑身是血的跟一群人一起被带上了车,带走我爹和我爷爷的人就是你牛四海和老李头。” “唉——当年之事……” 牛疯子长叹一口气,刚要解释却被老叫花子打断。 “我预感事情不对,便偷偷扒在卡车上颠簸了大半夜,跟着你们来到了这柳树滩镇,才知道我爹他们被你们当成了死囚,抓到这里镇河筑堤!” “我跪着挨个求你们这些仙风道骨、慈眉善目的家伙,说我爹和爷爷是冤枉的,求你们放了他,把头都磕破了,可你们呢?将我赶了出去,将我爹和我爷爷丢进了河里!” 在那个年代,家中一下子失去两个男人,便意味着这家人彻底完了。 “原本奄奄一息的奶奶,在得知这消息后,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去了。母亲也于当天夜里抱着年幼的弟弟妹妹投河自尽。” “我好好的一个家,就被你们两个臭道士给毁了!那一刻我便发誓,我一定要报仇,所以我才辗转于柳树滩镇,成了一个要饭的。” 老叫花子说这些话时,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的盯着牛疯子,似乎能喷出火来。 牛疯子面有愧色,下意识地解释:“当年那些囚犯都是监狱安排的,我和老李去给他们算了寿数,把他们押运到小龙河边,并不知道其中有冤假。” 程瞎子又叹了一口气,为牛疯子开脱道:“那个年代人命贱如草,有个冤假错案实属正常,可能是监狱人数不够,或者别的原因,狱方就用你爹和你爷爷顶包了吧!” “我没告诉过你们吗?我没求过你们吗?你们谁又听过我一句?”老叫花子咆哮着,两只眼珠通红,像是被鲜血浸过。 牛疯子无语,当年冤死的人怨恨他们那群修道者,可他们却是为了大局,这样一笔陈年旧账,怎么算都是一笔糊涂账。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徐远之开口说道:“当年小龙河之事我并未参与,却也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今,你也是一名修行者,应该能知道你父辈的死是因为什么吧?难道你就不能理解他们的苦心?” 老叫花子用满含杀意的目光瞪了徐远之一眼,怒道:“我理解他们?谁又理解过我?四十年了,我如一条野狗,东乞西讨,受尽冷眼嘲讽,尝遍人间冷暖,而这一切都是拜他们所赐!实话告诉你们,我学道术不像你们那样是为了天下苍生,我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了你们,为我爹和我爷爷报仇!” 第三十七章 恶斗厉鬼 听了老叫花子咬牙切齿的话,牛疯子低头长叹一声:“冤有头债有主,你要为你爹和你爷爷报仇,直接来找我们便是,要杀要剐我和老李头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可你为什么要害了樊家两个小娃娃去应地?你无儿无女,要那风水宝地何用?” “既然你问到这,那我索性就都告诉你吧。那块宝穴是为任清风的父亲,任老爷子准备的,我只是拿捏不准,所以才用樊家的两个娃娃去应地,至于为何选择他俩,你应该知道。” 我注意到,他说到任清风的老爹时,不仅用了老爷子一词,脸上也露出恭敬的表情,还双手抱了下拳。 任清风的爹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还瘫痪在床好几年了,怎么会让他如此敬重? 老叫花子似乎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接着说道:“我老叫花子虽然是一个臭要饭的,但也是有仇必报、有恩必还之人,当年我流落在这柳树滩,差点饿死,是任老爷子用一碗稀粥救了我一条性命。所以我医好了他的痴孙,再寻得一块风水宝地以慰他百年之后,佑他子孙后人富贵平安。只是我对风水一事并不精通,不得已才用了童男童女应地之法……” “好一个有仇必报,有恩必还。徐大力又跟此事有何关联?你为何要杀了他?”牛疯子打断他。 听到徐大力的名字,老叫花子面露一丝愧色,但转瞬即逝:“只能怪他自己倒霉,他撞破了我的事……本来没想杀他,只是想把他吓疯,谁知他不禁吓……不过他死得不怨,我也算是为了报了灭门之仇。” 如此,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彻底明了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完了,牛四海,就让我送你们几个上路吧!”老叫花子盯着牛疯子,轻蔑地说。 “等等!”牛疯子抬手指着木架上贴着黄纸的的泥坛子,阻止他道,“你从小龙河抓走的那一百六十五个守堤鬼被你封在这坛子里?” 老叫花子一怔,随即露出嘲弄的表情:“我倒是忘了,老堤塌了,鬼门关大开,你牛四海又有机会展示你的正义了是吧?那我告诉你——没有!” 他一字一顿地说完最后几个字,随手拿起一个泥坛子,把玩了一番,手一松,掉在地上,“啪”地一声脆响,碎了。 空空如也,里面什么都没有! “那些鬼魂哪去了?”牛疯子脸色大变,似乎心有不甘。 “哈哈哈——”老叫花子得意地大笑起来,笑声直震的地洞顶部的泥土簌簌落下,“那些鬼,他们全部被老叫花子度化了!” “什么?你——”牛疯子一句话没说上来,脸色在老叫花子的笑声中越沉越黑。 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如果真如老叫花子所说,那河堤修的还有什么意义? 老叫花子似乎很享受看到我们现在的样子,狂笑道:“牛四海,你知道我为何要超度那些鬼魂吗?我就是想看到你眼见着河堤修不起来,却又束手无策的样子!所以我才一直没有对你下手,不想你自己不惜命,居然跑到这里来送死!那我只好成全你了!” 说完这话,老叫花子手一抖,将一块晶莹透亮火柴盒大小的东西抛向空中。 这应该就是那鬼牌吧? 老叫花子手上快速地掐起一个古怪的指诀,口中念念有词,一股股鬼气自四面八方涌来,瞬间积聚在一起慢慢凝成一个张牙舞爪的巨大厉鬼。 厉鬼如同下山猛虎,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顿时整个地洞里阴风四起,一直安静燃烧的蜡烛,火苗一歪,熄了! 此刻,地洞之中唯一的光源便是那双阴冷通红的鬼眼,如同两只血色灯笼,令人毛骨悚然,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杀——”隐入黑暗中的老叫花子大喊一声。 话音刚落,那巨大的鬼魂如一阵骤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牛疯子扑了过来! “长生,去外面等着!”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是牛疯子他们。 随后我被狠狠地推了一把,再睁眼时,我已到了地洞低矮的通道之中。 我慌忙拧开手电,只见得牛疯子挥舞着枣木剑,一剑劈向厉鬼! 徐远之与程瞎子各掐手诀,严阵以待。 牛疯子手中枣木剑一挥之下,森森剑气竟然化成一道紫芒,在鬼气滔天的地洞之中格外醒目。 这剑气快若闪电,挟带着开山裂石之势,劈头盖脸地朝着厉鬼斩去! 厉鬼似乎对这宛若游龙的剑气非常忌惮,不敢硬碰,一个闪身堪堪躲了过去。 躲过这雷霆一击,厉鬼连续变换了几种形态,再次扑来。 牛疯子一把枣木剑舞得越来越快,只见得剑影重重剑气如虹,每出一剑都带着肃杀之意,逼迫的那厉鬼节节后退。 “哼!还真是小看了你!”老叫花子见厉鬼久攻不下,反被逼退,慌忙再掐手诀,大喝一声,“众阴灵听令!散——” 那巨大鬼魂立时分散成百十只青面獠牙的小鬼,将牛疯子团团围在中间。 牛疯子冷笑一声,枣木剑再挥,紫色剑芒朝着一众小鬼拦腰斩去,如同砍瓜切菜,霎时之间便有十几只被砍得烟消云散。 徐远之和程瞎子也动了,一张张黄符不要钱似的从徐远之手中飞出,所到之处,立马有小鬼魂飞魄散;程瞎子则一口咬破舌尖,张口喷出一片血雾,众小鬼沾之即灭。 几个回合下来,小鬼们被杀的七零八落哀嚎不止。 我在通道内看得热血澎湃,恨不能冲进去跟着他们大战一场。 老叫花子气得一嘴钢牙咬的“咯吱咯吱”作响,低声骂了一句“该死”,便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 刚要开口提醒牛疯子等人,却看到老叫花子一刀切向了自己的手腕。 登时,一道鲜血如箭一般飙了出来,一股脑的喷到鬼牌上面,将鬼牌浇了个遍体血红。 “天门闭,地门开,冤魂聚,厉鬼来……以我之血,解你封印,以我之名,唤你回归……” 老叫花子的声音如同浩淼梵音,连绵不绝,早已变得漆黑如墨的鬼牌中渗出缕缕黑气,这黑气渐渐凝聚成一个更加巨大的厉鬼轮廓。随即,无数鬼影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全部聚集到厉鬼身上。 乌泱泱的鬼影让我手足冰冷,几欲晕厥,早已被冷汗浸透的衣裳紧紧地贴在后背上,一股从未有过的巨大压力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一颗心早已揪了起来,为牛疯子他们三人捏了一把汗。 这厉鬼更加强大,呲牙咧嘴地扑向牛疯子…… 第三十八章 阴兵助阵 牛疯子见那厉鬼扑来,不退反进,欺身迎上,一把枣木剑挥舞得隐隐夹杂着雷霆之威,紫色的剑芒更盛,道道击中厉鬼要害。 却无奈,那鬼牌在老叫花子鲜血加持下,重新聚起的厉鬼比先前那只强大了太多,牛疯子的攻势虽然凌厉,却招招如击绵上,只能让它晃动一下身体,并不能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徐远之和程瞎子见状,齐齐大吼一声再次加入战局。 徐远之一把一把丢出的符咒未近厉鬼身前,便被其环绕周身的滚滚鬼气搅成碎屑,直气的他哇哇乱叫。 程瞎子更惨,他本是一名算命先生,擅长的是八卦命理,对驱鬼捉妖只是稍有涉猎,况且还没有一件趁手的法器,在与厉鬼缠斗了几个回合以后,便被其一脚踢飞,重重摔在地上,挣扎着爬起后“哇”地吐出一口老血。 又是几个回合,那厉鬼猛地伸出一只庞大的鬼爪,一巴掌将徐远之拍出。徐远之惨叫一声,直直飞出,如同贴饼子呼在锅沿上一般撞在了墙上,“砰”的一声又掉在地上,闷哼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看来伤得不轻。 “桀桀桀桀……”厉鬼一招击飞徐远之,发出一阵猖狂的笑声,瞬间分散出无数阴魂将牛疯子包围…… “老牛!” 看到这一幕,我一下子想起了樊老爷子被厉鬼包围的情景,大叫一声,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娘的!” 徐远之骂了一句,用袖子抹了一把嘴上的血,趔趄着爬了起来,又想往上冲。 刚走两步,他突然顿住,扭头看向老叫花子冷笑了一声,自腰间拔出一柄短剑,以快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老叫花子扑去。 可这货实在是让人太过失望,他扑到老叫花子身前时,老叫花子轻飘飘地一个闪身,便躲了过去,而他却刹不住车一头栽倒在地来了个恶狗扑屎! “哼,就你这样的三脚猫功夫,也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不过既然来了,你也一块留下吧!”老叫花子轻蔑地说着,慢慢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完了,今晚我们几个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我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府君告下,万鬼敬听,魂沉长夜,魄滞幽冥,普告酆都,徧彻幽途,今日遣汝,火急现形……急急如律令!” 就在我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地洞里突然响起了一道黄钟大吕般的吟诵声,我又惊又喜,这是牛疯子的声音。 这声音中似乎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正气,字字铿锵有力,带起袅袅语音,不绝于耳。 与此同时,一道金光冲破层层鬼雾,直冲天际,穿头土层消失不见! 我看得分明,那金光灿灿的东西是一块小木牌,这木牌在破三官庙供桌下的那个箱子里有些年头了。 其上纹路似字似符,极其繁琐,我曾经很多次拿着玩,牛疯子只说玩完了再放回去就好,根本没当一回事,想不到竟然是如此厉害的法器。 木牌一出,我耳边瞬间出现了古怪的声音,如同无数匹战马奔腾,无数将士怒吼,似乎千军万马正在赶来! 一阵阴风带着猛烈的鬼气吹过,地洞中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冻得我一个劲的打哆嗦。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缩着脖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地洞中央。 老叫花子显然也没有见识过如此阵仗,满脸惊讶,高高举起的匕首竟然忘记了落下。 徐远之见状一个驴打滚,直接滚了出来,到了安全区域,又连滚带爬地蹿进了地道里。 “爷,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我低声问坐在我旁边发作调息的程瞎子。 “嘘,别吱声,牛疯子搬来救兵了!” “嗷吼——” 老叫花子召唤的厉鬼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血红的双眼兀自睁大,流露出一股恐惧和不安。 牛疯子趁机逃了出来,汗如雨下,狼狈不堪。 老叫花子眉头紧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阴风更甚,一片强大的阴气凭空显现,瞬间将整个地洞里遮蔽地跟锅底一样黑,就连我拿着的手电也莫名其妙地熄灭了。 这一刻,我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伸手不见五指,我的一双眸子,简直成了摆设。 “九……牛四海?是你?” 一个低沉的声音仿佛来自于地狱,虽大,却又很不真切,像是来自天边的滚雷,夹带着一丝愤怒,更多的却是惊讶。 牛疯子波澜不惊,淡然道:“是我,给我除掉这个厉鬼!” 牛疯子声音不大,平淡之极,听上去却充满王霸之气,他竟然在命令来者! 我简直无法想象连一只厉鬼都对付不了的牛疯子,对着居然敢对着看起来不知比这厉鬼还要强大多少倍的存在说话! “哼,你以为你是谁?你已经不是以前的牛四海了,还敢这样指使我?” 来者语气不善,伴随着他的说话声,阴风陡然加剧,似乎在表达着他此刻的愤怒。 我吓得瑟瑟发抖,手不由自主的抓住程瞎子的手,生怕那个看不见的存在,一怒之下把牛疯子给杀了,程瞎子的手心湿漉漉的,显然也是紧张到了极点。 “我近来会去阴间,你今晚先除去他,否则待我解开封印……”牛疯子依旧不卑不吭。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却威胁意味十足。 我脑子里像是装满了浆糊,听他这意思,他身上有封印,貌似解除了会很厉害? 封印这玩意儿我还是多少知道一点的,就是用五行之术或者符咒和太极八卦,法器等方式镇压住某物,对于被封印者来说,时间是静止的,道行和修为同样被压制。 封印不是道家修行之人对付邪祟的一种手段吗?牛疯子身上怎么会有封印?并且还活的活蹦乱跳的? “你要去阴间?”那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过却小了很多,也恭谨了很多,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思考。 片刻,浓墨般的鬼气如潮水般退去,空中渐渐显露出一个人形。 此人穿着一套古代甲胄,像一个威武的大将军。 而他身后整齐得站立着一排排兵马,个个甲胄裹身,手持长矛,数量之多将整个空间塞得满满当当,甚至一直延伸到了土层里。 我看得瞠目结舌,这……这是啥呀?不会是阴间的军队吧? 我看了一眼牛疯子,好好打量了下这个一起生活了两年多的老头,心说老牛你太牛了,一块木牌,几句咒语,就把阴兵给招来了! 不但如此,还能命令鬼将,你到底是何等身份? 对了,这鬼将刚才喊牛疯子九……到底是九什么? 这鬼将军自带一股磅礴的气势与威严,他看了牛疯子一眼,随后腾空而起,飘到老叫花子召唤的厉鬼上方,缓缓抬手,一道道鬼气化作一道道黑色的气流,从他掌心倾泄而下,直冲向厉鬼。 那厉鬼吓傻了一般,身体似乎承受着千钧重压,缓缓地跪倒在地,匍匐到鬼将军脚下,如同一条乖巧的哈巴狗! 刚才还凶神恶煞一样的厉鬼就这么臣服了? 鬼将军收拾完厉鬼后,目光转向老叫花子,冷哼一声:“阴间之鬼也是你等凡夫俗子可以随意驭使的?不知死活的东西!” 语罢,一挥手,匍匐在地的那只厉鬼倏忽飞起,直扑老叫花子,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啊!啊——” 老叫花子撕心裂肺惨呼一声,来不及反抗,便如樊老爷子般被厉鬼击成重伤。 “住手!留活口!”牛疯子对鬼将军呵道。 可终究还是慢了半拍,待鬼将军收回厉鬼,那老叫花子已是倒地不起,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第三十九章 疑云重重 解决掉老叫花子,那鬼将军对牛疯子一抱拳,似是警告:“牛四海,希望你不要食言。” 牛疯子回道:“我牛四海向来说话算……” “嗯?” 牛疯子话未讲完,鬼将军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目光倏地落在了我身上,先是一怔,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一脸诧异。 紧接着,一阵阴风吹过,他一个闪身飘到了我面前,伸出右手,一把向我抓来…… 我吓了一大跳,想不通他要做啥,“噔噔噔”连续向后退了几步。 “住手!” 牛疯子一声爆喝,一个移形换位拦在那鬼将军前面,沉声说道:“他是我徒弟!谁敢动他!” “徒弟?” 鬼将军重复一遍,满脸不相信,却又开口说道:“牛四海,两年前,你七进七出地府,打伤鬼差,舍弃职位,就是为了他?你可知道,他根本不是……” “你闭嘴!” 牛疯子勃然大怒,就像是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极大的挑衅,咆哮一声,生生截断了这鬼将军的话。 鬼将军瞅了牛疯子很长时间,脸上的表情数度变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冷哼一声:“你好自为之!” 语毕,也不等牛疯子回话,便转身一挥手,一众阴兵顷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洞中再次恢复安静,牛疯子将瑟瑟发抖的我拉出地道,揽在怀中,摸着我的脑袋,说道:“长生,莫怕,没事了,没事了……”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在我的记忆中牛疯子从来不曾有过如此温情的一面,难道是…… 我心中无比惊骇,同时感觉到牛疯子的身体一直在颤抖着,他似乎很紧张,或者说是害怕,他连续道出的那句没事了,更像是在自我安慰。 我不知道那个鬼将军为什么要对我出手,但却能从他吃惊的表情中看出,他一定是在我身上发现了什么。 我根本不是……我不是什么?他究竟想要说什么? 牛疯子为何要迫不及待地打断他? 我想问问牛疯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知道,他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我问了也是白费口舌,先前已经有过无数次同样的经历。 不过从鬼将军的话中我还是明白了一件事,当年牛疯子七进七出阴间地府,吐血而归,是因为和鬼差打起来受了伤,原因竟然是我! 他还为了我舍弃了在阴间的职位! 难道传言是真的?牛疯子真的可以随意出入阴间地府,命令鬼差? 只是为什么牛疯子甘愿为了我舍弃了这职位?我和阴间又有什么瓜葛? 如今没有了阴间职位的牛疯子,为何还能召唤阴兵? 虽然那鬼将军表面对牛疯子不服气,却不敢忤逆于他,牛疯子说的话他都一一照办,这牛疯子又是何德何能? 我把脑袋想得生疼,也没有想明白,好多事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 今晚,凶手找到了,一直困扰着我的疑团解开了,可我似乎又陷入了一个更大的疑团之中…… 沉寂片刻,各自平复一下,徐远之摸索着捡起我不知何时掉落的手电,打开,直奔两排架子上的“藏魂坛”而去。 我们三人也跟了过去。 及近了,才发现那些贴在泥坛上的黄纸上写的是一个个名字,名字下面画的是一道弯弯曲曲的符咒。 徐远之之所以如此迫不及待,一定是认为小龙河众鬼就是被藏在这些坛子里。 可等他打开了所有的坛子,里面皆是空无一物。 徐远之和牛疯子对视一眼,满是失望。 “牛四海,我……早就跟你说过,小龙河……众鬼都已经被我度化了,你……你还妄图有什么奇迹发生……” 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老叫花子,突然睁开了眼,艰难地挤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费力地说道。 “你一个人,仅凭这几天时间,根本不可能度化了一百多鬼!快说,你把他们藏哪去了?”徐远之看着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老叫花子,生怕他突然嗝屁,急急地打断他。 “哼,你们……未免有点太过狗眼看人低了,我为什么度化不了……?今夜若不是你请来阴兵,我连你们……也一起度化了……咳咳……” 说到这里,老叫花子深咳几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里面像是装了一个漏了气的风箱,吭哧吭哧喘了半天,才继续说道:“未能……亲手杀了你,我……不甘心啊!不过……不过河堤修不起来,看着……整个柳树滩变成一片……鬼域,看着你们当年所……所做的一切功亏一篑,是不是……是不是比杀了你更让……让你……痛苦……” 老叫花子就这样死了,那双满是仇恨的眼睛死死盯着牛疯子,好像还在等着他回答他的问题。 “老牛,这……这可怎么办?”徐远之双手一摊,皱着眉头看着老叫花子的尸体无奈地问。 “只能走最后一步了。”牛疯子轻叹一声,末了又嘱咐一句,“我不在的日子,你们一定要帮我照顾好长生,拜托二位了……” 他的声音很轻,显得虚无缥缈,却明显带着托孤的意味,我鼻子一酸,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生离死别的伤感。 “这还用你说?”徐远之瞪着眼睛看着牛疯子,“呸呸呸,你放的什么没味的罗圈屁!” 程瞎子则摸索着走到我跟前,摸了摸我的脑袋,说道:“我们走吧。” 牛疯子转过头,刚要抬腿,手电光所及之处,正好扫过佛龛里的石像,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老牛!”徐远之见状,问道。 牛疯子径直走到佛龛前,弯腰仔细看起了里面的石像:“这石像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我踮着脚凑过去。 这石像不高,约莫一尺,白眉白须,一身黄袍,头带金色冠簪,双手掌心向天置于双膝之上,打眼乍看上去跟太清道德天尊颇为相似,可细看却有很大的区别。 但凡供奉,皆有说道,正神皆是神态庄严,安详肃穆,使人一眼看去便会油然生出一种敬畏之感。 而老叫花子供奉的这樽石像,虽然看上去是道门之人,面上的表情却十分孤傲,有着一股轻世傲物,唯我独尊气势,仿佛世间只有他一人高高在上,俯视苍生。 “这啥啊?莫非是这石像是雕废了?老叫花子外行,就给请了回来?”我随口说道。 牛疯子摇头:“不可能,这石像惟妙惟肖,一看就是精雕细琢出来的。” “这老叫花子究竟师承何处?莫非这就是他们门派的祖师爷?” 程瞎子的话同样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对啊,一个从小要饭的叫花子,怎么可能学会道术呢?难道他在机缘巧合之下拜入了何人门下?那么他的师傅是谁? 第四十章 前因后果 这老叫花子虽然一直十里八乡的要饭,却总是住在这破烂的土地庙中,如果他有师父,这四十年来总该有人见到过吧?可为什么一直没听人说起过呢?他好像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 唉!他都死了,还想这些干嘛?即便他有师父,估计也早已归西了。 我抬头看看牛疯子,他低头蹙眉,还在思索着什么。 “哎呀!老牛!这……这石像我他娘的见过啊!”一直抱着石像端详的徐远之忽然一拍大腿,惊叫一声。 我被他一惊一乍的样子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在哪见过?这是哪家的祖师爷?” 同样被他惊到的还有程瞎子,他待我说完,接道:“这不靠谱的玩意儿说的话也能信?” “哼!程瞎子,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这有眼无珠的人计较。”徐远之反唇相讥,接着一挠头,“我铁定是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了……”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一阵无语。 牛疯子却当了真,一再催促着他再好好想一想。 徐远之这货又想了半天,脑袋上的头发都揪下来几绺,终究还是没想起来。最终他将石像抱了出来,说是带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一行人退出了地洞,出来后,牛疯子将土地庙里的神像挪回原处,盖住洞口。 如此,这地洞便成了老叫花子的坟墓。 临走时,牛疯子看了一圈叹道:“这叫花子也算是可怜之人,一辈子被仇恨蒙了眼,可这冤冤相报何时了?如此蹉跎一生,值得吗?” 我瞅了他一眼,他正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敢情你这是说给我听的啊? 老叫花子仿佛一面镜子,镜子中映照出我的影子,他被仇恨牵绊一生,我的心中同样埋着仇恨的种子,他学道是为了报仇,而我也是为了报仇而学道……那么多年以后,我会不会成为他? 奶奶咽气前的那句话……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想必他殚精竭虑的颠簸,苦煞了心,饱受煎熬,虽坚韧,却终是太过执着,这破庙之外的清风明月,西西凉风,可又曾感受过?” 程瞎子同样一番感慨,只有徐远之傻呵呵地抱着石像不声不响。 我抬起头,此时一轮如钩弯月熠熠生辉,万点繁星如宝石般点缀,心下恍惚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走吧——”牛疯子拍了拍我的肩膀,有点怪怪的。 乡野小道,一路无话。 回到三官庙,我一头栽倒便睡了个热火朝天。 “我想起来了,老牛!这石像我小时候跟师父去……”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他是前……” 朦胧之中听到那三个老家伙在聊天,三人皆是惊愕万分。 大概是做梦吧,我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再醒来,已是五天之期的最后一天。 他们三人一早就在忙活,脸上尽显疲惫,似是一夜未睡。 牛疯子今天就要过阴去了,我一直记着那天他说的话——把鬼门关关上! 我不知道已经没有了阴间职位的牛疯子如何凭一己之力让鬼门关关上,只是觉得这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所以心情有些沉重。 没有人提小龙河的事,也没有人提过阴的事,这是很难得的默契,空气有些凝重,每个人却装做若无其事。徐远之和程瞎子难得的没有争吵,忙着做饭,最后愣是整出了一大桌子菜,牛疯子更是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好酒。 屋子里很沉闷,除了袅袅升腾而起的饭菜香味,便是隐隐的不安。 整顿饭吃的很压抑,牛疯子一直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徐远之和程瞎子则不停地往嘴里灌着酒。 难道这就是牛疯子跟我吃的最后一顿饭? 下午,吕金国来问小龙河动工的事,牛疯子倒也干脆,直接让他给上面打报告另行选址。 吕金国满脸遗憾地走后,牛疯子把门关的死死的,从供桌下拖出了那个老旧的木箱。 他在木箱里倒腾了半天,好不容易翻出了七个泛着绿锈的铜灯,仔细擦拭起来。 我寸步不离地跟着牛疯子,生怕一个转身便再也见不到他,心里一肚子话要说,一肚子问题想问,却不知如何开口,憋了好长时间,才故作风轻云淡地问了一句:“老牛,这些灯是干什么用的?” “这是七星灯,用来续命的。” “续命?给谁续命?”我疑惑再问。 牛疯子故作轻松:“给我自己续命,我这次下去,全凭这七盏灯活命,若七日内不灭,我可以再增寿十年。” 我吞了口唾沫,梗着脖子:“如果灭了呢?” “若是灭了……”牛疯子顿了顿,停下手里的动作,摸着我的脑袋,“灯在人在,灯灭人亡,若是灭了,你就找个地把我埋了。” 埋了? 我一听这话,脑子里“轰”地一下,嘴一撇,扑到他身上哇哇哇的大哭起来,憋了一天的伤感在这一刻彻底宣泄出来。 “老牛,你别去阴间了,咱不管这破事了……我不要你死……你死了我怎么办?……呜呜……” 我搂着牛疯子泣不成声。 他一动不动,任我哭了很长时间。 徐远之劝了一句:“别哭了,有七星续命灯你怕什么?老牛又不会有事!” 我吸着鼻子抽泣着看着牛疯子,多么希望他能跟我说一句“我不会有事的”,可他却始终没说,反倒是跟我说起了别的。 “长生啊,有些事我必须要告诉你,我本来就是阴间之人,我在那边也有职位,来阳间都是背负着使命的。天生相貌丑陋,五弊三缺,与家人相克,这些其实都是为了斩断我们的情感,以免我们被红尘牵绊,误了使命。待业满之后,我便该回去了。” “我的业早在九年之前就满了,也就是说,我在八年之前就该回阴间了。可那时候你偏偏出生了,那时候你如同一只奄奄一息的猫崽子,三魂尽失,仅余两魄。” “本来你的死活跟我没有太大的关系,可是我在看到你的一瞬间,你居然睁开眼对着我笑了。那个笑容触动了我,我就觉得咱爷俩之间有缘,我得救你,我要把你养大。” “你八字不准,我看不透你的命数,于是我找来了黑白无常,让他们偷偷放回了你的魂魄。可两年前这事被下面发现了,不得已我过阴去打伤了一众鬼差,又以自己的职位交换,才让你又活了下来。” 听到这,我终于明白了,这两年来牛疯子不再过阴的原因,也明白了那鬼将军见到他时,为何会那么惊讶。 第四十一章 灯灭人亡 听了牛疯子的话,我心中的疑团又解开了一部分,却更加难过,牛疯子居然我我做了这么多。 打伤鬼差,舍弃职位,那他此次是以什么身份回去?犯人吗?会不会受到惩处? 牛疯子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又平静地说道:“如果我这次真的回不来,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勤修道术,不要荒废……” 牛疯子好像有一肚子话要嘱咐,可话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拍拍我的脑袋笑道:“长生你已经长大了,有些话我就不说了,你以后一定要听你徐爷爷和程爷爷的话,知道了吗?” “老牛,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似的了?长生你就交给我们放心的去吧。” 徐远之八成以为自己说的话很幽默,试图打破这沉重的气氛,在我听来却如一把尖刀猛地扎了心脏一下。 我瞅了他一眼,顿时感觉牛疯子此次肯定是回不来了,不禁放声大哭起来。 …… 可再多的难过与不舍又有何用?终究不能改变什么,该来的总要来的,正如这天不可阻挡地暗了下来…… 牛疯子脱掉鞋子,跳进事先挖好的土坑中,再次嘱咐徐远之和程瞎子一定要照顾好我。 我看着给他整理着的徐远之和端着着一动不动的程瞎子,怀里就像揣了块冰,心里哇凉哇凉的。 我不知道牛疯子为何要把我托付给他俩,这俩人分明就是走街串巷,串百家门的,要说道术根本就是稀松平常,这程瞎子还正常点,徐远之却太不靠谱了。 牛疯子看了一眼徐远之:“老徐,你干啥你?” 徐远之将牛疯子的鞋摆成了一反一正,拍拍手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听说鞋子的摆放决定过阴人的生死,过阴时,鞋子必须是一反一正的。全部摆正,根本下不去,全部摆反,就回不来了。” 牛疯子不屑:“那是走阴人的一套,在我这不管用,想知道我的生死,你们只须看着七星续命灯就好。” 说罢,他便往坑里一躺,又道:“我说一盏,你就点一盏,点好了,我就去了。” “牛爷爷,你可不可以不去……” 我心知牛疯子去阴间已成定局,却还是紧紧拉着他的手,抽噎着一遍一遍哀求,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我觉得舒服一点。 牛疯子把手挣脱,轻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满面怒容:“男子汉哭起来咋还没完没了了?又不是生离死别。” 不是生离死别? 我瞪大眼睛,使劲吸了下大鼻涕,急切地问:“你还会回来?” “那个木箱里的东西是我留给你的,里面有些道书,你好好修习,等你修到一定境界,即便我不回来,你也可以下去找我!” “活人也能去阴间?”我有点吃惊。 牛疯子点头:“只要你境界到了,莫说是阴间,三界九天任你去。” 我不知道这世间是否真的存在可以高来高去之人,却知道有很多神婆、道士都能走阴,跟死去的人交流,这说明阴间是真的可以去的。 牛疯子趁我愣神的工夫对着徐远之说:“膻中穴点贪狼星灯。” 徐远之连忙在七盏灯中挑出一盏,拿起一张事先准备好的黄符,口中念叨了几句,一抖手,符着了。将命灯点燃,端端正正地放在牛疯子的胸口。 “泥丸穴点禄存星灯……丹田穴点武曲星灯……海底穴点天罡星灯……” 牛疯子说一盏,徐远之点一盏,眼瞅着一盏盏灯被点亮,我的心也慢慢地悬了起来,手心里全是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牛疯子。 “大陵穴点文曲星灯。” “老牛,我可点了啊。”徐远之拿着最后一盏灯问。 牛疯子没说话,看着我,眼眶通红。 两声叹息,一声来自程瞎子,一声是徐远之。 最后一盏灯亮了,徐远之颤抖着放在牛疯子的手腕上,似乎有千钧之重。 牛疯子的眼睛慢慢合上。 他去了。 他的身体慢慢变凉,先是手脚,脸,四肢,到最后,只余下心口处还存着一丝温热。 程瞎子告诉我,过阴的时候人就是这样,手脚冰凉如同死人,等魂魄回归,体温就上来了。 一连几天,我们寸步不离的守着牛疯子,实在困的不行,就倚着供桌稍微闭一下眼迷糊一会,饿了就胡乱啃几口冷馒头,生怕一个不注意所有的七盏灯都灭了。 我忐忑不安又心存侥幸,时间每过一天,侥幸便增一分,一直到了第六天夜里…… 屋里静悄悄的,灯光昏暗,我死死地盯着命灯,七天之期将尽,只要熬过今晚牛疯子就会醒来。 可终归世事难料,任何事不到最后一刻,永远看不到结果,黎明到来之前,一直火头很旺的命灯,忽然摇晃了几下,尽数熄灭! 我想到过会是这种结局,可真的发生时,还是难以接受,我如同一个瞎子站在黑暗中,手足无措。 “牛疯子,你醒醒,你快给我起来……” 半天后,我疯了一般,跳到他身上,疯狂的撕扯着他的衣服、头发,哭着喊着,抽打着他的脸。 他花白的头发被我撕下一把,衣服也被我扯开了扣子,我的手更是扇得生疼…… 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宣泄那种失望与恐惧的情绪,我多么希望牛疯子能像以往那样伸着懒腰爬起来,然后揉搓着眼睛大骂我扰他清梦,可他就像一根木头桩子,一动不动,身体冰凉。 “长生,你别这样,四海他已经死了。长生……” 徐远之跑过来拉我,程瞎子也摸着我的头安慰。 我一把甩开他俩,找了一盒火柴来点灯,可一盒火柴全部划完了,那灯就是点不着! 我将空了的火柴盒和那七盏灯,统统摔到了墙上,趴在牛疯子的尸体上嚎啕大哭。 绝望,由外而内,我的心冰冷,又由内而外,身体不停地打颤。 这是痛彻骨髓的绝望,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惊慌、恐惧! 泪湿透了天! 牛疯子死后的第二天,大雨倾盆,如同我决了堤的思念。 雨一直下了三天,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三天停灵期已过,即便我心中有万般不舍,牛疯子也要入土为安。 这几天,我一直在哭,程瞎子一直守着我,徐远之一直在外奔波,他给牛疯子订了棺材,寻了墓地,我们于第四天一早,冒着大雨将牛疯子落了葬…… 第四十二章 女鬼求助 又是一天,我们三个人正在吃着面条,徐远之突然跟我说:“快点吃,吃完跟我出去一趟,外头有情况了。” “什么情况?” 还没待徐远之回答,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火急火燎的吆喝声:“徐先生在吗?哎哟,不好了,我家也出事了!” 伴随着说话生村东头的李婶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徐远之“噌”地一下子站起来,急道:“出啥事了?” “我家孩子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您快速给看看吧。”李婶话没说完,拉起徐远之就跑。 我一阵纳闷,口吐白沫不应该去医院吗?怎么来找徐远之呢?他什么时候会治病了? 不对,李婶刚才进门的时候,好像说了句“我家也出事了”,她用了个“也”字,难道其他人家也出过事? 我又想起徐远之刚说的“外面有情况了”顿时觉得这事有点蹊跷,便问程瞎子:“爷,咋回事?” 程瞎子回了一句:“情况不太对,接连几家都出问题了,好像招了邪祟。” 我跟着看看去! 外面的天雨过未晴,阴的厉害。 刚跑几步,一个黑影不知打哪蹿出,一下子挡在我的身前。 “啊?什么东西!” 我惊叫一声,生生止住脚步。 竟然是一只野兔! 擦! 刚要抬腿把这该死的兔子一脚踢飞,我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野兔胆子很肥啊,不但不跑,还趴在我面前瞪着眼跟我大眼对小眼! 一般白色的兔子都是淡红色的眼睛,灰色的兔子是褐色的眼睛,可眼前这只灰色的兔子居然也是红色的眼睛,血红血红,像是被血泡过,看上去特别邪性,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 被鬼上了身? 我一阵紧张,又暗自庆幸,还好刚才那一脚没踢出去。 我怯生生的看了它一会,刚想从它身边绕过去。一件让我匪夷所思的事发生了。 这兔子居然说话了! 没错,它确实说话了,不过不是从嘴里说出来的,而是从它身体里兀自传出一个声音:“你们上当了!” 我吓得一哆嗦,撒丫子想跑,可又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在哪听过? “你住的地方有禁制,我进不去,只能在这里等你!” 我绞尽脑汁,搜索这声音在哪听过的时候,声音又响了起来。 终于,想了起来。 “姐姐!”我一激动,脱口而出。 应该是她,那个女鬼枝子! “小龙河众鬼没有被度化,你们上当了!”果真是她。 “你说什么?”我大吃一惊,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亲眼见牛疯子和徐远之他俩打开了所有的藏魂坛,里面空无一物…… “难道老叫花子骗了我们?他为什么要骗我们?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到死还骗我们?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我脑子转的飞快,一连串的疑问脱口而出。 “有人来了!”女鬼小声的说着,往墙角处的角落跑去。 我赶紧跟了过去,不然让人看到我在大街上跟一只兔子说话,肯定会认为我疯了。 到了一处隐蔽的角落,女鬼开口道:“这些天我一直跟着你们,你们所做的事,我都看在了眼里。” “跟着我们?”我错愕,问道,“就附身在一只兔子身上?” “有时是兔子,有时是猫,否则白天的阳气会冲撞我。”说着,她又补充道,“其实牛疯子他们几个早就发现我了,只是没有告诉你。” 我擦!牛疯子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女鬼继续说道:“那晚你们去破土地庙,我就跟在后面了,只不过我惧怕他的鬼牌,在听他说了小龙河众鬼之事后,我就离开了。” “不想我在回去的路上,竟然看到了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 “我特别惊讶,开始我也觉得老叫花子就是黑衣人,这怎么又出来了一个黑衣人?我心里生疑,就悄悄的跟了上去,一直跟到小龙河畔那坐‘辫子山’上,在那,我感受到了浓浓的鬼气。是小龙河众鬼的鬼气,他们就在那座山上,根本没有被度化。” 我大吃一惊,问道:“怎么会这样?你看清那个黑衣人是谁了吗?辫子山那么大,众鬼被藏在哪儿呢?” 女鬼的声音很沮丧:“没有,那人道行很深,到了辫子山他冷笑一声让我进去,还说早就发现我了,故意把我引过去的。我见势不妙,当机立断一头扎进小龙河才侥幸逃脱。” “第二天我本来想将此事告诉你们,可你们这大门紧闭,周围还设了很强的法阵,我根本进不去。” “那你怎么不告诉徐远之?”我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问道。 女鬼又道:“牛疯子过阴去了,小龙河公园另外选了新址,我们这些死鬼根本没用处了,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说到这,她的声音里透出一丝酸楚:“没有了意义,谁还会管我们的死活?再说了我跟那个徐老道素无瓜葛,我找他怕他不会帮忙。” “你不一样,我觉得你是一个心底善良之人,所以……我想求求你,帮我把那些鬼救回来,这么些年在一起受苦,无数个日夜相伴,我们已经亲如一家,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 说完,女鬼怕我不答应一般,又说道:“那天我说一桩一道士,其实……其实是气话,这些年积怨难消,你也知道……我不是那样的狠心之人,我……” “姐姐。” 女鬼后面的话有些语无伦次。 我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于是打断她,郑重地说道:“我尽力帮你!” 说完,我自嘲地笑笑:“你知道的,我不会道术,那个徐远之道术稀松平常,程瞎子也跟他差不多,所以我不敢保证能将大家救出来,我只能拉着他俩尽力而为。” 女鬼沉默了一会,有些不甘心:“你不能去求助其他人吗?” 求助? 我摇摇头:“现在除了他俩,我还真不知道我认识的人中,谁还会道术。” “凭你们三个肯定是应付不来的,你看看现在的柳树滩,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 “柳树滩怎么了?”我一头雾水。 “你看看这天,这地,还跟以前一样吗?” 第四十三章 黄鼠狼上身 天地? 我仰头瞅了一圈,阴气沉沉,天地不明……等等,这一切怎么似曾相识?我一怔,眼前的画面跟那天在老龟的玄光镜里看到的一幕完全契合。 老堤一垮,柳树滩气数尽了……鬼门一开,邪祟鬼魅都会聚集而来,久而久之,此地妖孽横行…… 我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好像有人在我耳边念叨。 我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这就开始了? 这说明牛疯子去了阴间,根本没能把鬼门关关上!这柳树滩镇很快就要完了! 难怪李婶家的孩子突然会口吐白沫会来找徐远之…… 想到这里,我对着女鬼说道:“姐姐,你先回去,我去找徐道士商量一下。” 丢下一句话,我便匆匆忙忙地朝着李婶家跑去。 李婶家四门大敞,院子里聚集了不少人,我分开人群挤进去。 只见李婶的儿子顺子正躺在地上一下一下的抽搐着,嘴里鼻子里往外冒着白色的泡沫,跟犯了羊癫疯一样,他爹怕他咬了舌头,在他嘴里塞了一块挺厚的木板。 “都让一让,让一让,徐先生,水来了……” 这时,李婶分开人群,端着一碗水跑了进来,递给徐远之。 徐远之伸手接过,放在地上,随后从兜里掏出一包银针。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眼睛一眨不眨好奇地盯着他。 他将一根针放在水碗里,那针居然不沉,直挺挺地浮在水面上,不仅如此,还跟陀螺似的,滴溜溜地打起了转。 这是什么把戏? 就在我瞠目结舌的时候,那转动的针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针尖指向了某个方向。 徐远之猛地抬头朝着那个方向望去,轻哼一声:“竟然在这里。” 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了李婶家西墙上挂着一个破旧的竹篮,竹篮后面的墙上有个不大的洞。 此时,这破洞里四脚朝天地躺着一只白色的黄鼠狼,跟抽了风似的,四肢不停的抖动。 动作神态居然跟顺子一模一样。 民间有云,千年白,万年黑。说的就是黄鼠狼。意思是活一千年的黄鼠狼皮毛会变成白色,活一万年的会变成黑色。 倒不是说非得活那么长时间,只是说这黄鼠狼有了道行。 “原来是你这个畜牲!我打死你!”顺子爹一看这光景,从地上抄起一根扁担,就要往黄鼠狼身上砸去。 徐远之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低吼道:“不要冲动,你忘了田老四家的孩子吗?等我问明白了情况。” 田老四家的孩子?难道田老四家里也出事了? “老道士,你别多管闲事。” 徐远之话音刚落,一个又尖又细的听不出男女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过,这声音好像只有我能听到,仿佛就在耳边回响。 我正纳闷,又听到徐大力哼了一声,朝着黄鼠狼的方向道:“你不在山中好生修行,跑到户里作乱,倒说我多管闲事?识趣的话就赶紧离去,别不自量力,自毁前程!” 这徐远之也能听到,我深感诧异,那声音好像真的来自墙洞里的黄鼠狼。 “哼,就凭你也敢跟我斗?” 我看明白了,只见那黄鼠狼的嘴动了几下。 声音里满是不屑与轻蔑。 徐远之不卑不亢,说道:“我念你修行不易,才对你好生规劝,你既然不知悔改,那就不要怪我让你身死道消!” 说罢,徐远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符,作势欲扔。 本来四脚朝天,不停抖动四肢的黄鼠狼,看到徐远之真的掏出了纸符,“嗖”的一下跳了起来,躲在竹篮后隐蔽的角落。 再看一直躺在地上的顺子也跳了起来,跟它做着同样的动作。 “你敢打我,你就不怕我家二爷找你算账?”黄鼠狼的小眼睛滴溜滴溜的转了几圈,有些不甘心。 徐远之神情淡定,朗声道:“黄二爷最讲道理,子孙盗取户里的鸡鸭,都会让子孙以命相抵,今天你不把事说清楚了,我不介意带你去见黄二爷,我倒要看看他帮理还是帮亲!” 黄鼠狼听了徐远之的话,探出一颗小脑袋看着院子里,又看看徐远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娘!” 顺子突然恢复了正常,叫了他娘一声,然后扑到他娘的怀里。 那黄鼠狼琢磨了一通,看着顺子说道:“我一直谨遵黄二爷的教诲,从来不与人为难,这小子冒犯了我,我气不过,对他略施惩戒。” 我用胳膊肘捅了捅顺子,低声问他:“它说你冒犯它了,你怎么得罪它的?” 顺子八成是吓傻了,愣是没有反应,反倒是他娘听了这话一瞪眼,问:“得罪谁了?谁这么说的?” “黄鼠狼啊!你没听见?”我奇怪的问了一句,声音那么大,你居然没听到! 李婶一脸懵逼地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徐远之听到我这么说,显得很吃惊,随即又露出惊喜的笑容,低头附在我耳边小声说道:“我早就听说你小子灵觉敏锐,异于常人,不想你竟然强大到能听到它说话,要知道,这可是好多人修炼好几年都达不到的境界。” 原来,他们真的听不到那黄鼠狼说话啊,难怪他们都一脸懵的看着徐远之,就像看疯子一样的看他自言自语。 “这两天你得罪过黄鼠狼吗?”徐远之问把头扎进他娘怀里的顺子。 这顺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顺啊,徐先生问你话呢,你快说,别怕……”李婶出言安慰。 顺子这才怯生生地开口说起了事情的缘由。 昨天,顺子的爹娘上地里干活回来的晚,疯玩了一天的顺子没带钥匙,就坐在自家门口等着。 等了没有一会,就听到院子里有敲盆打碗的声音,“乒乒乓乓”的乱七八糟,很没有节奏感,就像一群不懂事的孩子在胡敲乱打。 他心中疑惑,就顺着门缝往院子里看了一眼。 所见到的一幕彻底把他惊呆了。 院子里有九只黄鼠狼,全部后爪着地人立而起,排着整齐的队伍在院子里转圈。 队伍前后各有两只敲着破盆破碗,中间四只抬着一个破铁耙子,铁耙子上坐着的那只头顶红布…… 好家伙,这浩浩荡荡的,那架势,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哈哈哈……” 顺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新鲜的事,一时之间竟然笑得直不起腰。 他一边笑,一边捡起一块砖头,隔着墙头丢进了院子,院子里的黄鼠狼受了惊吓,丢下铁耙子迅速逃了个无影无踪。 “昨个儿我闺女出嫁,大喜的日子,大好的时辰,就这样被这小子搅和了,你说我应不应该教训教训他?” 那黄鼠狼仰着头看着徐远之,有点理直气壮。 徐老道是谁?整天走街窜巷,靠嘴皮子混饭吃的人,能在嘴皮子上输给你这只长白毛的畜牲? 他不疾不徐说道:“你这倒还有理了?你咋不说你闺女私闯民宅呢?莫说顺子自个儿在家,就是在大街上,在田地里,一个孩子冲你闺女扔块砖头,你就往死里整?你都白毛了,少说活了百十岁了,竟然连这点度量都没有?你丢不丢人?” 第四十四章 一出好戏 徐远之给这黄鼠狼一顿说,让我听了都觉得汗颜,也就是这畜牲脸上生满了白毛,遮挡了脸色,不然的话肯定比寒冬腊月里的猴子腚更红。 徐远之说完,见黄鼠狼半天没有动静,知道自己的说辞奏了效,又说道:“你现在气也出了,是自己走呢?还是带着我去找黄二爷理论理论?” “徐先生,不能就这么放它走了,这东西记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回来做怪了,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我看不如将它打死算了。” 顺子爹一字不落的听完徐远之的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手里的扁担又握紧了几分,随时准备着给它来个致命一击。 那黄鼠狼尾巴竖得笔直,身子弯成了弓,一双小眼睛死死地盯着徐远之,很明显,它根本没把顺子他爹放在眼里,只是怕徐远之会突然发难。 看到它这样子,我心里有了谱,如果徐远之出手,一定会将它除去。我个人也比较支持顺子爹的想法,打死算了,一了百了。 毕竟这玩意儿心眼小的像针鼻儿,睚眦必报,指不定哪天就会再回来捣乱。 不曾想,这徐远之却是菩萨心肠,冲着它一挥手,道:“你走吧,我今天不为难你,好好珍惜你的道果,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作乱,否则决不饶恕。” 黄鼠狼听了这话,仿佛得了特赦令,后腿撑地站了起来,朝着徐远之连连作揖,之后,“嗖”的一声从窗户钻了出去,几个跳跃便消失了踪影。 黄鼠狼虽然没被打死,顺子的病好歹还是治好了的,顺子娘留我们吃饭,徐远之婉言谢绝,几经争执后,顺子爹将一个红包塞进了徐远之的兜里,才放我们离开。 一出顺子家的大门,我就迫不及待地把女鬼跟我说的事,全部道给了徐远之。 我原本以为徐远之听了会大吃一惊,谁知他竟然十分平静,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我盯着他瞅了半天,才悠悠然的问:“怎么?这事你早就知道了?” 他点点头,回道:“嗯,知道有几天了。” “那……我们怎么办?”好啊,你个徐老道,你这臭牛鼻子早知道了不跟我说,虽然心中十万个不愿意,但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等!” “等?等什么?”我有点上火。 “等鬼门关关上,或者等柳树滩的人全部死绝!” 卧槽!你这说的是人话? “咱们就这么干等着?什么都不做?”我有点火大,气呼呼地问。 徐远之无奈地双手一摊:“你说,就咱们三个老弱病残,能干啥?再等几天,实在不行我就带着你俩跑路。” 奶奶个熊的,瞅你这个没出息的样。 我冲他翻了几个白眼,他这话真的让我很无语:“跑?往哪跑?要跑你和程瞎子跑,反正我是不跑,故土难离。” “你留在这里干啥?等死?你没瞅见村子乱成啥样了?”徐远之适时的打击我。 乱了? 我往周围踅摸了一圈,几个人正挑着水从我们身边路过,不远处几个老太太正在哄孩子,一群人正围在一起打扑克…… 哪里有什么异常? 除了天有点昏暗,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 徐远之拍了拍我的头,叹道:“虽然你灵觉敏锐,可是这里面少根筋啊,村里变化如此明显,你竟然看不出来。” 看我还是不开窍,他急道:“你看这花木不旺,鸡狗不鸣,山野精怪跑到户里去做乱,对我出言威胁,而我一个堂堂的道士,居然不敢对他们怎么样,这难道还不够乱吗?” 好像还真是这样哈! 现在是阴历八月,前几天才下过雨,可是这花花草草的怎么就像被霜打了一样,蔫了吧唧的。 再看那条狗,在土地上刨了一个坑,蜷缩在里面瑟瑟发抖…… 徐远之摇头叹道:“人虽是万物之长,灵性却不如一棵草,总是在灾难到来之时才能感知到。”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问我:“长生,你说这世间万物,为人而生,为人而存,为人而用,为人而灭,人却没有它们有灵性,这又是为何?” 我一怔:“这么高深的问题,我怎么知道?” “因为人在红尘之中,柴米油盐,儿女情长,功名利禄……被万千俗事所牵绊,最终丢失了那份灵性。而万物却无牵无挂,无拘无束,所以才能在第一时间感知到危险。” 好像是这么个理。 “那我们要不要告诉村民,让他们早做打算?” “你去说吧,就说村子里妖孽横行,让他们赶紧收拾细软跑路。”徐远之一脸调侃。 “我这么说他们会相信?”我又白了他一眼,你老小子逗我玩呢? “嘿嘿!”徐远之一乐,“所以说不到最后一刻,人们是不会意识到危险来了的。再说,事情还没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再等等看吧!” 我心里一动:“你是说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你忘了,咱们还有一张底牌。” 底牌?什么底牌?我们不是已经山穷水尽了吗? 我有点不相信他。 他贼溜溜地四下望了一圈,低声说道:“牛疯子就是我们的底牌!” 他不说还好,一说起牛疯子,我又一阵难过。 他这去了半个月了,也不知道在那边怎么样,连个梦都不给我托。 听说那边有十八层地狱,他不会是被打到最底层了吧? 徐远之看我开始掉泪,拍拍我的肩膀:“你放心,牛疯子肯定没事,我跟他……” 我最讨厌说话留一半,可这货偏偏就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没说完呢,他一溜烟跑了。 “你跟他怎么了?喂!你等等我……” 回到破庙,我把门关得死死的,然后倚在门上,开始质问。 “你们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徐远之低着头一屁股坐下,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程瞎子过来安慰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知道个屁! 我真生气了,踹了门一脚,钻进被窝里把头蒙了起来,任凭他俩怎么哄就是不出来。 直到徐远之说出了一件事…… “长生,你知道我为什么跑吗?”他拍了拍被窝,使劲把我抠了出来,“我们被跟踪了。” 什么?谁会跟踪我们? “是鬼!一个鬼附在一只黑猫身上,一直跟着我们,是我大意了。” 他说的是真的? 好吧,姑且再相信他这一次。 “是小龙河里的那个女鬼?”我忽然想起那个“鬼姐姐”说过跟着我们的话。 “铁定不是。”徐远之摆摆手,示意我小点声,“我们不但被人跟踪,还被人监视了!” 我感觉头有点大,脑子不够用:“你一会被鬼跟踪,一会又被人监视,这到底是人是鬼?” 程瞎子也凑了过来,低声道:“是人,是那个抓走小龙河众鬼的黑衣人,所有事件的始作俑者,他派出了鬼来监视我们。” 那个黑衣人不是老叫花子吗?老叫花子不是已经死在地洞里了吗?怎么又出来一个黑衣人?难道…… 好像那个女鬼也说过的…… 徐远之往外瞥了一眼,低声说道:“他监视自然有他的目的,以后这事谁都别提,牛疯子临走前虽然在这破庙四周设下了禁制,但那人的道行深不可测,想硬闯进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万一让他知道了我们觉察到了他的行为,说不定会把我们三个直接咔嚓了!” 徐远之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子,我吓得一缩脖子,咽了口唾沫:“你怎么知道那人道行深不可测?你知道那人是谁对不对?” “长生,你别问了。”程瞎子一直跟徐远之不合,此时却给他帮起了腔。 “难怪牛疯子说你有三大毛病,爱凑热闹,爱瞎琢磨,爱刨根问底。今天我算是领教了。这样吧,咱们先说好了,我们告诉你最后一个关于他的问题,其余的你都别问了,行不?” “问多了,对你没好处。”程瞎子继续帮腔。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想必是就算我把他俩烦死他俩也不会告诉我了,于是我点了点头。 “一块风水宝地埋人进去,最少要五年才能对后代产生影响,一个地界即便气数尽了,想要没落,最少也要三年时间,可为什么这鬼门关才开了一个月,这柳树滩镇就眼看着要完蛋了呢?” “为什么?”我问。 “因为有人利用这件事在整个柳树滩做了手脚,加剧了衰败的速度,从老堤被炸,到死了那么些人,到任家的孩子开口说话,再到老叫花子浮出水面,牛疯子死等等这一系列事件,都只不过是有人在背后导演的一出戏。” 听到这里,我彻底懵逼了,就感觉脑子里被塞进去一个三斤重的大馒头,噎的我有点难受。 程瞎子叹了口气,摇头晃脑的走到一边。 徐远之又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再赠送你一个消息,幕后之人之所以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让牛疯子死!” 这消息还真是让人震撼,我只觉得脑袋轰得响了一声…… 半晌才又回过神来:“他那么厉害,怎么不直接杀了老牛?这般费劲心思,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你以为牛疯子那么容易被杀死?” 我认真想了想,单凭自身实力牛疯子连那个老叫花子都打不过,可是他能召唤阴兵,就凭这点,牛疯子还真是不好对付的。 “那他为什么非要牛疯子死?” “停,你的发问权利已经用光了。”徐远之抬手阻止我继续问下去。 我心中暗骂,你这老小子就是个坑,还不如不问呢,现在可好,不光没得到答案,心里的疑团反而更大了。 “有些事不是不告诉你,而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等着吧,用不了多久一切都会见分晓的。”徐远之见我有点失落,出言安慰道。 第四十五章 群妖乱舞 “走,爷们儿再带去出去遛遛,看谁家还出什么事了,帮着处理一下,可别再像田老四家那孩子似的,被折腾死。”徐远之看我不生气了,又讨好般的贴过来说道,然后又冲着程瞎子喊,“瞎子,你去不去?别老在家闷着,对身体不好。” “田老四家的孩子死了?哪个?是不是一脸麻子的那个?”我大吃一惊,心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去就去,下雨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没想到看上去一直比较沉闷古板的程瞎子居然也是十分好事。 徐远之道:“边走边说。” 已是下午一点,街道上人很少,八月的时节,大多数人还都在家睡午觉呢。 此时阳气渐消,阴气渐长。 “那个田麻子是怎么死的?” 田麻子是我的同学,因为小时候得过一种慢性病,常年吃药引起过敏,脸上生了一脸癞疮,疮好了以后,留下了坑坑洼洼的疤痕,我们一群孩子就背地里叫他田麻子。 听到他的死讯,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也是被黄鼠狼缠上了呗。”徐远之说的轻描淡写,似乎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这鬼门一开,阴气大盛,一只自称黄二爷的老黄鼠狼,领着一帮小黄鼠狼跑到咱这里蹭阴气修炼来了。” 听他这么说,我不由的又想起上午在顺子家,那只满身白毛的黄鼠狼拿“黄二爷”威胁徐远之的事来。 当时,这徐远之在说到黄二爷时,也满是恭维。 “难道是那个黄二爷杀的?” “怎么可能。”接话的是程瞎子,他慢悠悠地说道,“一只修行千年的老黄鼠狼都可以化身为人了,它还是要自持身份的。” 听这意思,这黄二爷还挺厉害。 “我说瞎子,你是怎么知道的?这几天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整得跟大家闺秀似的。”徐远之揶揄程瞎子道。 我对千年道行根本没有什么概念,于是问徐远之道:“你跟它打起来,你们谁厉害?” “我他娘的就是一个算卦看风水的,跟它怎么打?根本没有可比性。”徐远之有些丧气,“别说黄二爷,就是今天上午那个白毛畜牲,真要打起来,能不能赢都是个未知数。” “别瞎叫唤,小心你的嘴!”程瞎子踢了徐远之一脚。 很奇怪徐远之没有踢回去,反而四处乱瞟了一下,低声道:“对对付,可不能说畜牲,万一被它们听到了,可能真会来找咱们麻烦。” “啥啊?你连个百年道行的小妖都打不过?”我不依不饶,难免言语之间带着一些鄙视,“难怪你那么轻易放它走了呢,我还以为你是菩萨心肠呢。” 徐远之是个厚脸皮,听到我这样损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嬉皮笑脸起来:“我就是打得过,也不敢跟它动手啊,我怵那个黄二爷。” 我满头黑线:“你说你这是有多怂,功夫是有多磕碜吧,我还真高估了你。” “功夫这玩意会一点能防身就行了,关键时刻还得靠脑子。”徐远之脸不红心不跳,指着自己的头,大言不惭道,“你没见那个白毛走的时候还给我鞠躬了嘛,这玩意多狡猾啊,都被我的气势给镇住了。” 一直跟在我们后面的程瞎子,鄙夷地嘟哝道:“还真不要脸。” “行了行了,别吹牛了,赶紧说说田麻子是怎么死的吧。”我懒得再跟他胡扯。 徐远之见我催促他,脸色一正,开始讲了起来:“这事要怪就怪他自己。话说这黄二爷已经有了千年道行,那子孙后代多了去了,这次到咱这柳树滩也算是拉家带口,浩浩荡荡。” “这兽跟人是一样的,多了就鱼龙混杂,啥心性的都有,有注重修行的,有胆小怕事的,也有生性顽劣的,仗着自己有个活祖宗就无法无天了。” “那天有只黄鼠狼到田老四家偷了一只鸡,田老四丢了鸡自然不会高兴,骂几句是难免的。” “这事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黄二爷的耳朵里,这老妖精虽然护犊子,但也不容许它们为非作歹,所以它便下令将那只偷鸡的黄鼠狼给弄死了,丢在田老四家,表示赔罪。” “谁知道着田麻子也是个多事的主,他顺着血迹,找到了黄鼠狼的窝,给人家连锅端了。这黄二爷能这么算了,非让他抵命。” “就因为这个,就直接把田麻子杀了?”我瞪着眼睛问。 “直接杀了那还好了。”程瞎子又插了一句。 我摇摇头:“那是怎么死的?” “哎呀!那叫一个惨啊。”徐远之脸上露出一抹不忍的神色,“开始是直接撞墙,用手抓身子,那十个指甲跟铁篦子似的,一把下去把肉都抓下来了,没几下全身就鲜血淋漓。这还不解恨,最后他自己用刀一刀一刀割肉。一边割,一边痛的哇哇大哭,就这么滴把自己凌迟了。” 说道这,我跟徐远之同时打了个哆嗦,那血腥残暴的一幕仿佛就在眼前。 “这是那黄二爷干的?” “不是他亲自动的手,是有几个有百年道行的黄鼠狼出面……不过它是默许了的,用他的话说一报还一报,本来它是想杀了田麻子全家的,我苦苦哀求了半天,他才只要了田麻子的命,放过了其他人。” “卧槽,不就是打死一窝黄鼠狼嘛,还得抵命!还有没有天理了!”我为田麻子鸣不平,感觉他死的真的是太冤了。 徐远之说:“可不能出去乱说,要是传到他耳朵里,你怕是有苦头吃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仗势欺人!”我忿忿的说道。 “人家黄二爷可不这么认为,它说了,在它那众生平等,一饭之徳必偿,睚眦之怨必报。” “好一个睚眦之怨必报。”我吐了口唾沫,嘟哝着。 徐远之又道:“其实这些都是它的一面之词,我看它就是在立威。现在这柳树滩群妖乱舞,不光他黄仙来了,狐白柳灰也来了不少,不过就数它家人多,良莠不齐的,肯定怕其他几个仙家欺凌,故意弄这么一出,让其他几个大家知道,它黄家不是好欺负的。” “不就一群畜牲嘛,还这么多道道儿。”我撇撇嘴,早把程瞎子的嘱咐忘了。 刚说完,徐远之就瞪了我一眼:“现在这柳树滩已今非昔比了,说不定一只过街的老鼠,道行都比我高了……” 第四十六章 大器晚成 我们三个就这样慢悠悠地溜达着,一直转悠到生产队时期遗留下来的老房子附近。 程瞎子突然停下不走了,吸了吸鼻子道:“有东西。” 徐远之从背着的褡裢里掏出了一只大碗,从路旁的排水沟里舀了一碗雨水,又拿出了那包银针。 这家伙还真会就地取材! 银针放到水面,转了两圈后,直直的指向了某处。 我和徐远之下意识的就往那看,一看之下,我整个人猛地打了个哆嗦。 那是一口荒废的水井,井沿上趴着一个畚斗大的褐色的蛇头,那蛇的身子都在井里,也不知道有多长,不过单从这么大的头来看,少不得得有十几米。 这蛇一双红色的眼睛冷幽幽得盯着我们,分叉的蛇信子不停地吞吐。 蛇这玩意在乡下并不少见,了这么大的,我还是头一遭见到,腿肚子一软,徐远之一把搀住我,连拖带拽的匆匆跑了。 “娘的,这也太瘆人了!”一直走出了挺远,我俩停下脚步,等着程瞎子,心有余悸的我拍着鹏鹏乱跳的胸口,呼出一口气。 “是老柳家的,小龙河多水,它偏偏跑进村子,看来不是个善茬,不能招惹,不能招惹……” 徐远之也是一脸紧张,像是在跟我说,又像是告诫自己。 等程瞎子跟上来,我们才继续往前走,三三两两的小动物还真发现了不少,其中有道行的也有好几只,其中一只大刺猬尤其让我记忆深刻。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刺猬,跟一口锅那么大,背上的针有我小拇指那么粗,我们看到它的时候,它也看到了我们。 我们相互对视了一通,这刺猬居然像人一样站了起来,两只前爪对着徐远之连连作揖,似乎有求于他。 这老徐一看这光景,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程瞎子,转身就跑! 我被他搞得有点莫名其妙,一边跟着他跑,一边气喘吁吁地问:“跑啥啊?那刺……” “别瞎说!” 我话未出口,徐远之低吼一声,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这老小子手劲挺大,差点把我憋死,这样磕磕绊绊地被他拖出了挺远,才将我放开,心有余悸地跟我说:“小祖宗,以后你再遇到这种情况,可千万别开口说它们是什么了,这是犯忌讳的,刚才那句话你晚上说了出来,惹怒了它,以后咱们三个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什么意思?”我被他捂的气恼,但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于是就把埋怨的话憋回了肚子,问道。 “那刺猬跟我作揖,那是讨封呢,你要说它是刺猬,它这辈子修不出人形,你说它恼不恼?”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动物讨封这事我知道,也听说过不少,只是没有亲眼见过,现在遇到了,也觉得挺新奇的,于是又对着徐远之说:“它跟你讨封是好事,你说它像人不就行了?现在这么乱,它能化身成人道行一定会大涨,说不定还能帮上我们。” “你个小屁孩懂个屁。”徐远之瞪了我一眼,“我真要封了它,那就是害了它。都说动物修炼遇到瓶颈找修炼之人讨封会让它们获得极大提升,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它未得天地认可,就算空有人形,即便再修炼千年万载,也修不成正果。不仅如此,我若封了它,便与它有了联系,它若行善还好,若为恶,我就会跟着沾因果……” 徐远之话音未落,我俩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咳咳……” 我俩急忙回头,不是程瞎子,而是刚才那只大刺猬正趴在路边的草丛里冲着我俩点头。 这货跟着来了! 难不成讨封不成恼羞成怒,要对我们动手? 我正合计着往哪边跑可以摆脱它,不想它却开了口:“道长的话老朽都听到了,是老朽一时糊涂,叨扰道长了。” 它说话客客气气,不像要逞凶。 徐远之对它拱手:“你已能口吐人言,假以时日必定能度过天雷之劫,化为人形,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老刺猬叹了口气:“并非老朽吃不了修行的苦,说来惭愧,老朽在深山中已经修炼了很久,连我自己都不记得多少年前就能口吐人言了,或许千年,或许两千年,或许更久,眼见着子孙后代一个个都超越了我,我却连人形都化不出来,今日跟道长讨封,实属无奈。” 两千多好都没修出个人形!不知道是笨呢还是天赋有问题,亦或是可怜? 徐远之的想法大概跟我差不多,一脸同情地看着老刺猬,嘴角抽抽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唉!”老刺猬叹了口气,满腹惆怅,“也不知道老朽到底是哪出来岔子,九天劫雷咋就是不来呢?别个都害怕它,怕被劈得身死道消,老朽做梦都盼着它来,哪怕一下把我劈死。” 这老刺猬估计也是很郁闷,唠唠叨叨得跟我们说起来没完了。 伶牙俐齿的徐远之都无言以对了,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来。 “大器晚成!”倒是慢悠悠赶来的程瞎子来了这么一句。 老刺猬这才转过身回去修炼了。 村子里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虽然小动物的身影比平时多了不少,可真正有道行的没有几个,这一发现让我心里安定不少。 不过程瞎子的一番话让我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又紧张起来。 他说,现在是白天,妖怪们敢出来,但鬼祟之类的惧怕阳气,不敢露面。到了晚上,村子里肯定会是另外一番景象,并且这还只是初期,再过一段时间,妖邪之类越聚越多,阴气越来越重,鬼在大白天也敢出来了。” 我幻想了一下,村子里大白天妖鬼横行的画面,不禁寒毛直竖。 整个村子转悠了一圈,没有发现太大的问题,于是我们三人又到了小龙河边的工地。 这里堆放着很多建筑材料,因为前几天一直下雨,这些材料都被塑料布盖着,奇怪的是偌大的工地居然连一条人影都看不到。 算起来,自牛疯子去世到现在已有半个月了,前段时间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吕金国,早就应该另行选址了,难道是上面没有批下来? 我摇摇头,这事弄成了现在这样子,这河堤修不修得已经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我慢慢溜达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徐远之和程瞎子并没有跟过来…… 第四十七章 未知的未来 我一直溜达到一堆黑色的纸灰印迹前,这是牛疯子祭拜小龙河里的守堤鬼时焚烧纸钱留下的,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虽然经过风雨的冲刷,却还是依然清晰醒目。 此情此景,触动心弦。 有风吹过,面上传来一阵凉意,伸手一抹,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程瞎子说的对,逝者已矣,我不能再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 我擦干眼泪,回头望去,只见程瞎子和徐远之还站我我们初来的地方,一动不动,时不时低声说些什么。 他们在干什么? 疑惑顿生,我跑了过去。 只见徐远之正望着河对岸的那座山出神,手里端着水碗,漂浮着银针,正直挺挺得指向那座山。 程瞎子手握罗盘,罗盘里的子午针也指向那边。 那山正是女鬼枝子说过的辫子山,紧接着小龙河,山根没在水中,临水的一面山势陡峭,很难攀爬,平日里几乎没有人上去。 也正因为如此,那里的风景很原生态,峭壁上生长着各类灌木,与碧悠悠的河水相映成趣,煞是好看。 不过,此刻,那座山上很不干净! 女鬼枝子说过,那个黑衣人跟一百六十多个守堤鬼就在那山上,那人千方百计设计把牛疯子弄死,又囚禁众鬼,最终目的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两位爷爷,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程瞎子扭过头对着我说道:“不要命了?” 徐远之则直接拍了我一巴掌,瞪了我一眼,没出声。 “那黑衣人要是想要我们的命,还会留我们到今天?既然不杀我们,我们去看看又有何妨?”我不死心。 程瞎子轻哼一声:“不杀我们是因为我们很安分,没坏了他的事,真要上去了,看到他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觉得他会饶得了我们?” “那人到底是谁?” 听这话,他俩似乎对那人挺熟悉。 程瞎子摇摇头,不再说话。 徐远之也把头扭向了一旁。 我就知道,每当我一问到关键问题,他俩就装傻充愣。 见不得人的勾当? 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在心里把程瞎子的这句话重复了两遍,突然意识到,难道这人平时是个正人君子? “我认识那人吗?”我锲而不舍,继续问。 徐远之听我这么问,看了我一眼,沉默了挺长时间,终于无奈地吐出一句:“算是认识吧。” 我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我知道这已经是他的底线,再问下去他就会继续装傻了。 我认识的人中,谁最有可能是黑衣人呢? 牛疯子和那个老叫花子已经死了,眼前这俩货绝对不可能是,那么还有谁呢? 懂道术的人我也就认识这几个啊…… 日子走着。 我整日里跟着他俩在村子里转悠,今天去东家跟黄鼠狼谈个判,明天去西家赶条蛇,后天去南家驱个鬼…… 果真如他俩所说的那样,村子里的邪魅鬼祟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阴气也越来越重,反正每天我打眼一看,就觉得乌烟瘴气的。 半个月过后,村子里的人气色开始变差,一个个萎靡不振,很少有人去地里干活了,就连那些经常聚堆打牌的人也窝在家里不出门了…… 可到了晚上,村里可是真热闹,随处影影绰绰,有山精野怪,也有孤魂野鬼。 徐远之这货本事不大胆子却不小,每天晚上都拉着我出去转悠,美其名曰给我练胆。 其实,哪里是给我练胆啊,每天他都要领着我去小龙河边转一圈,再望着那辫子山发一会呆,明摆着是在观察什么。 我问他瞅啥,他只有两个答案,一是他也没看出啥来,二是可能是他和程瞎子推断错了。 我不知道他俩葫芦里卖的啥药,问了几次得不到答案也就不再问了。只是每天还是例行公事一样和他出来转一圈。 村子里鬼气越来越浓重,某天夜里我俩照常出来,忽然听到一只狗“呜呜呜”的叫唤,就像在哭,它的叫声像一条引信,瞬间引起了更多的狗叫声,一只,两只,三只……不多时村子里所有的狗都哭了起来。 世间就数狗的眼睛最为纯净,它们可以看到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尤其是上了年岁的老狗,它平日里朝着一个地方哭,不是看到那里有灵体,就是那个方向有人要死了。 有句老话叫“狗哭莫若听鬼哭”。 意思是说狗一哭家中必然出事。 这会,村子里的狗集体哭了起来,大半夜的就跟送葬的队伍发出的哭声差不多,听得我毛骨悚然,隐隐不安。 我问:“这么多狗一齐哭,莫不是要死人了?” “这些狗从前些天吓得瑟瑟发抖,到今夜放声悲鸣,是它们崩溃了,先前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阴气散去,重回自然,现在预感到死期了。” 这狗哭得真邪门,加上最近村子里出了那么多邪事,饶是村名们后知后觉,这会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隔天一早,大家就开始忙活了,有的在门口挂上了镜子,有的在房檐底下插上了桃枝,有的压上了五帝钱……各种正法、土方子都用上了。 最后也不知道谁挑头,每家每户又出了些钱,买了一大堆香烛纸钱,各种贡品在大街上祭拜起来。 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所有的人都虔诚地跪在地上使劲地磕头,祈求各路神明保佑。 经过这一番折腾,许是心理上得到了安慰,一个个都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殊不知,在大阴大邪之地,大灾大难之年,满天神佛也都是闭着眼的。 我跟徐远之站在不远处看得分明,在香烛纸钱点燃的一瞬,无数鬼影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抢钱争香火,好不热闹。 是的,这柳树滩的阴气太重了,就连普通的小鬼也敢大白天出来了! 没过两天,村子里开始死人了,年龄大的和身体弱的经不起阴气冲撞,接连去世了好几个,街上天天有出殡的队伍,哭声一片,纸钱漫天。 有些八字偏软的人更是声称见到了鬼。有小孩的家庭,更是被孩子哭闹的鸡犬不宁…… 村民们这才意识到,他们焚香磕头并没有发挥作用,于是,有远亲的纷纷收拾行囊投奔而去,没走的都上徐远之这里求了几张符咒,贴在家里,然后大门紧闭,足不出户。 整个仪塘村大白天一片死气沉沉,恍若空村。 唯一的好处就是徐远之着实忙活了几天,红灿灿的毛爷爷收入了不少。 夜间却更加热闹了,出门走一圈,就像在阴间赶了个大集,街上乌泱乌泱的,各种奇形怪状的都有。 邪祟多了,总有那么几个道行深的,虽然我用黑鲩石遮蔽了阳气,还是被它们识破了身份。每次我出门,总会感觉到身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直盯得我后背发凉。 我终于跟徐远之提出了抗议,晚上不想再和他出去。 虽然我不知道他每夜都要出去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接连半个多月了,一点收获都没有,也不禁让他有些丧气。 程瞎子劝了我一句:“再等个三五天,如果三五天后还是这样,我俩就带着你走。” 我不禁纳闷,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们到底在等什么?” 这次他俩倒是团结一致,一齐开口:“不是我们不告诉你,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 第四十八章 感觉要出事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这是什么话?”我不明就里地看着他俩。 徐远之给我解释道:“黑衣人用逆天手段使得柳树滩在短短月余阴邪齐聚,一定是有什么目的,接下来他肯定会有所行动,我们就在等他后面的动作,可他却迟迟没有动静,在这种环境中,我们耗不起,多待一天就会多一分危险,他要是再无动作,我们就只好离开了。” 原来如此! 我是真的不想打击他俩,可还是没能憋住:“就咱们这几下子,就算知道他下一步的行动,又能如何?还能去找他拼命?” “嘿!小子,你瞧不起爷们儿?告诉你,既然这么做,我们就已经想好了应付的法子,只要他有动作,你就等着瞧吧。” 这徐远之虽然不太靠谱,鬼点子还是蛮多的,程瞎子稳重有余,勇猛不足,看到他俩信誓旦旦的样子,我来了兴趣,问道:“你俩又想到啥主意了?” “这不能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徐远之卖了个关子,转头就过去开始收拾行李。 这老家伙,太会吊人胃口了,每次到了关键时刻就把嘴一闭,留给我无限遐想的空间。 正在我暗暗琢磨他到底搞什么名堂的时候,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喊声:“里面有人吗……” 这声音苍老无比,不疾不徐,我一听这不就是那个老刺猬的声音吗? 大半夜的不睡觉,它怎么还找上门来了? “道长,请开门,让我进去……” “它,它来干啥?” 我不排斥精怪,可这大半夜的突然来个妖精敲门,心里总还是有点恐慌。 徐远之摆摆手示意我不用害怕,他冲着门外朗声道:“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是老朽,要出事了,老朽想进去避一避。”老刺猬的语气十分诚恳。 “出啥事了?” 我低声重复一遍,与徐远之对视一眼。 徐远之这家伙,一听到出事了,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激动的笑容,唯恐天下不乱般,屁颠屁颠地跑出去打开了大门。 我猜想,他大概以为是黑衣人有所动作了。 老刺猬慢吞吞地爬进了院子,随后站立而起,冲徐远之拱手弯腰,表示谢意。 徐远之回了一礼,问道:“你半夜赶来,可是出了啥大事?” 老刺猬道:“暂时还没出事,只是老朽近日来心神不宁,惶惶不安,总感觉要出事。这村子里乌烟瘴气,唯有此处有高人所设禁制,最为安全,故拉下老脸前来请求一避。” 我有点无语,敢情是你觉得要出事,就跑到这里来了,咋这么不靠谱呢?不是还没出事嘛! 徐远之也瞪了它一眼,可既然它已经进门了,再赶出去终归是不好。最后徐远之大手一挥:“得,你看这里哪个地方安全,你就哪儿避着吧。” 有何徐远之这话,这老妖精也不客气,说了一句:“多谢道长,老朽自行修行便可,无需烦劳。” 随后直接跑到南墙根下缩成一团,不多时,鼾声如雷。 估计徐远之跟我一样,心中一万匹羊驼飞驰而过,这就是你所谓的修行?难怪你丫的修了几千年也没修出个人形。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老刺猬的第六感还真准,两天后,村子里还真的出事了,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第二天夜里,我照旧跟着徐远之出门溜腿,到了街上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原本阴气冲天,鬼影重重的村子里突然好转了很多,居然能看到明亮的月光了。 第一次察觉到阴气减弱,鬼影稀少的我根本没把这当一回事。 “老徐,你察觉到没有村里的鬼魅少了许多,阴气也没那么重了?”我问徐远之。 徐远之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看来他有所行动了。” 这就是收网?如此简单? 我一怔,随即想到这些邪魅本来就是那黑衣人引来的,这可不就是他撒下的一张大网吗? 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那么多的鬼气与邪魅一夜之间都跑哪里去了? 徐远之摇头,他肯定也不知道,随即他又抬头望着天上稀疏的星星说了一句:“用不了多久,就会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他说的很对,又过了三四天,街上几乎见不到鬼怪了,阴气散尽,许久不见的太阳也露出了脑袋。此时已过立秋,凉风习习,叶落飘飘,一切看起来都无比惬意,无比祥和。 村民们也恢复了先前的状态,一切按部就班,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柳树滩恢复了夕日的情景终归是一件好事,这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 我们每天晚上不再出去溜圈,徐远之和程瞎子每天晚上跟那老刺猬聊天,也算平静。 徐远之就是一个话唠,老刺猬性子不急不躁,也很健谈,一人一兽也算是棋逢对手。 这天傍晚,我正坐在窗前发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长生,快去看看是谁在砸门。”那俩老家伙在那喝着茶水,吩咐我道。 我应了一声,跑去开门,刚打开,便被眼前一幕惊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怎么了?”程瞎子听到的的惊呼,问了一句,徐远之火烧屁股一般跑了出来,可门前的吗一幕也把他吓了一跳。 敲门是是那天我们看到的躲在井里的那条大蛇。 它直立着上半身身趴在破庙门前,身后的尾巴拖出去老长,一双蛇眼冷悠悠的盯着我俩,不禁让我寒毛直竖。 “爷……爷……” 我下意识地喊了两声,徐远之一张双臂把我护在身后,颤抖着说道:“你想干什么?” 我知道他这是强做镇定,他那只在背后拉着我的手不停的颤抖手心里满是汗。 “道长见谅,惊吓到你们了,只是不才道行甚浅,尚不能幻化人形,只得拖着这长长的身子前来叨扰。” 这大蛇也能口吐人言,听声音像个中年汉子,瓮声瓮气的,只是他这话说的虽然客气,却是生硬的很,想必是它这副尊容没有谁敢跟他交流。 徐远之松开我的手,长舒一口气,问道:“敢问阁下为何而来?” “村中生变,恐遭殃及,唯此处尚且安宁,故来此一避,还求道长宽容则个。” 这大蛇惜字如金,且说的话半古半文,我听的不太明白,倒是徐远之听了连连点头。 前几天来了一只老刺猬,如今又来了一条大蛇,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村里阴气散尽,鬼魂邪魅日渐减少,还会有什么变故? 正当我和徐远之踌躇之际,程瞎子开了口:“我看就让它进来吧,它虽然生得有些吓人,却也是条性命,外头现在情况不明,再晚一步可能它的性命就丢了。” 这大蛇听到此话,连连冲我和徐远之点头,似乎是在不断哀求。 “长生,怎么办?”徐远之问我。 他知道我对这类凉飕飕软趴趴的东西没有什么好印象,明显是在询问我的意见,其实,他心里也是怕的够呛,不敢自己拿主意而已。 我怯生生地看着这条十余米长的动物,那密密麻麻的鳞片,汽车轮胎粗细的身子…… 这大蛇似乎知道决定权在我手里,又转过头看向我,不停地扭动身子点头,似乎在哀求,最后竟然把身子伏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看着它这副可怜的模样,我心下一软,点点头到:那……那你进来吧!” “多谢小友!”大神冲我出言道谢,然后缓缓的蠕动身体,一直好一会整个身体才完全进到门里。 这大蛇非常知趣,进了院子找了个角落便盘成一团,安静的伏下身子,再也不出声。 我长舒一口气,正想关门,一个急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慢着!” 第四十九章 众妖齐聚 闻声一怔,我探头向外望去,门前空无一人。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我心知肚明一定又是妖鬼作祟,下意识地快速将门关紧。 可有个黑影比我还快,如离弦之箭从暗影里蹿了出来,一个急刹车停在了门前。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皮毛红到发黑的黄鼠狼。 它身上沾着好多泥土草屑,看上去有点狼狈,再细看之下,才发觉这一个黄鼠狼竟然受了伤。 “黄二爷?” 徐远之看着这黄鼠狼惊呼一声。 这黄鼠狼身子一抖,变戏法般在我面前变成了一个白发老头,一袭白衣,长发在头顶绾了一个髻,颇有点仙风道骨,只不过衣襟上沾满鲜血,不太好看。 这老头对着徐远之一拱手,说道:“正是老朽。” 我看的目瞪口呆,这就是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的黄二爷?这就是化身为人?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有点太匪夷所思了。 一直愣了大半分钟,我才想起一句老话,变成人的妖精屁股后面都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我歪着头朝着这黄二爷的屁股后看去,什么都没有,看起来就是一个人,只不过它的个子太矮小了,像个侏儒。 “难道黄二爷此来也是避难?”徐远之倒是痛快,开门见山地问道。 “正是,那山中之人法术太过该人,我不是他的对手,今日侥幸逃脱,见贵地禁制强大,胡前来寻求庇护。”这黄二爷也不客气,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说罢,它好像怕被我们拒绝,又道:“今日道长若能收留,他日必将相报!” 徐远之看向我,毕竟这破庙是牛疯子的,牛疯子死了便是我的,这一眼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我双手一摊,转身往屋里走去。 因为田麻子死得太过残忍,我对这黄二爷印象并不好,心里根本没打算让它进来。 可徐远之这货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还是将它让了进来。 不仅这黄二爷进来了,后面还跟进来一个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小老头,据它自己说是只修炼成人形的老鼠。 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不包括大神,算上刺猬,徐远之和程瞎子,刚好够一桌了。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这小龙河里送我黑鲩石的老鳖咋没来呢?难道是他法力高深有什么自保的本领? 这些大神来了也不客气,仿佛就在自己家里,一个个围坐在桌前喝着茶水,让我觉得很不真实,这些传说中的东西,竟然在我家下了堆。五大家仙来了四个,就差个狐狸精了,再来个狐狸精真的就成妖精大本营了。 不过有件事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徐远之说过,牛疯子设下的禁制虽然厉害,但那黑衣人想要进来也不是没有办法。它们这些老妖精凭什么就认为这破庙是安全的呢? 徐远之俨然一副主人姿态,他拎着茶壶给在坐的那些精怪添茶,问黄二爷道:“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弄的?” 提起这伤,黄二爷很气愤:“山上那人不知道是用了何种妖术或者法器,我家中但凡有修为在身的子孙,如同着了魔一般,不受控制地朝着那山上去,我同样也被控制了心神,好在我道行高一点,心存一线清明,硬伤了自己,才没着了道。” 程瞎子听完,琢磨了一通,问道:“你是说,他用什么东西控制着你们自动往山上去的?” 黄二爷点点头:“正是如此,我都没见到他本人,就已经中招了,能施展如此邪术者,修为必定登峰造极。我怕他再施此法,只得到道长这里躲避几天,再想法子将我那些子孙救出。” 徐远之接道:“难怪,难怪满村的邪魅鬼祟在几天之内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来全被他控制,召唤去了!这是何等手段?” 对于徐远之的问题,一桌子妖精都沉默不语,估计是都想不到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法术,能强大到可以控制这么多邪祟。 我在一旁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你们就是因为怕被那东西控制,才躲到我们这里来的?” 黄二爷沉默的点点头。 老鼠精道:“前几天晚上,我正在街上转悠,忽然感觉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控制了我的心神,让我不自觉的想往反的方向走,我回头一看,好家伙,大街上那些妖魔鬼怪,全都像被勾了魂,神情木然地朝着一个方向奔去。我意识到不好,强自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使出看家本事,打了一个洞钻入地下,这才躲过了一劫。” 这老鼠精虽然已修成人形,神情却丝毫没有改变,说话时眼睛咕噜咕噜地乱转,最后盯在了黄二爷身上。 “我觉得这事不简单,没敢出来,在洞中躲了好几天,待出来时才发现,村子里变化竟是如此之大。我正摸不着头脑就看见黄二爷身上带着伤往这边跑,便跟了过来,想问问究竟发生了啥事,若真有事大家在一起也互相有个照应。” 黄二爷摇了摇头:“我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本来在百里之外的深山之中,某一日忽然感应到此当有极浓雾的阴气,正适合我们太阴之体修行,便第一时间带着一众子孙赶了过来,在山中寻了一处洞穴住下了。” “在这末法时代,寻得一处如此好的修炼之所并非易事,所以我趁机勤加修炼,很少出来。不想这才几天,就听小崽子们在洞外怯怯地唤我。我对后辈子孙管教甚严,平日里,除了几个特定的徒儿,其余人等从来不敢私自打扰我修行,那些心智未开的小崽子们更是连我修炼的场所都不敢靠近。这次竟然前来唤我,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黄二爷说到此处,有些丧气:“我出来一问才知晓,这后辈之中,但凡开了心智的,都被山上那人控制抓走了,我听后很是生气,想去救它们……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一阵沉默,黄二爷看看老刺猬,又看看老鼠精,面露焦急:“你们可曾听说过有什么法器或者道术这般厉害?不管是妖还是鬼,都会被控制,人却不会!” 第五十章 应有重宝 “得想个法子,将小的们救出来……” 黄二爷一脸焦虑,看了看在坐的那几位。 面对它的问题,老鼠精嘻嘻笑道:“此次来到这里,我可是孤家寡人,本是想先来打探一番,如若此地真的适合修炼,再带子孙们来也不迟。” 黄二爷的眉头又皱了几分。 老刺猬的话更让黄二爷满脸羞愧:“说来惭愧,老朽因为修行上出了岔子,多年没有长进,虽然年纪极大,在族中威望却不高,故没有子孙后代跟随。” “老常,你呢?”黄二爷冲着院子里喊了一嗓子,明显是在问大蛇。 半天,大蛇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我亦孤身一人。” 合着就它黄二爷拖家带口来的。 “这……这……唉!怪我考虑不周,害了它们啊!”黄二爷叹了一口气。 这时,半天没说话的徐远远之开口说道:“你们三个孤家寡人倒是说说,你们来这柳树滩有什么目的?” “还用说吗,自然是想借助这滔天阴气提升自己的修为,早日修成正果。”老鼠精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你呢?”徐远之看向老刺猬。 “我自然是想借着这阴气加紧修炼,争取早日化身为人。”老刺猬依旧是慢吞吞的。 “我也是!”外面传来大蛇的声音。 居然都会抢答了,只是它这惜字如金的毛病看来是改不了了。 黄二爷一双小眼四处乱瞟,就是不说话。 徐远之喝了一口茶,冲着程瞎子说道:“老程,你说,它们所为何来!” 难道还有内情? 程瞎子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你们老几位还是不肯说实话,难道你们以为凭你们几个还能在这柳树滩有所作为?” 程瞎子的话听得我一愣,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除了修行之外,它们这群老妖精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黄二爷跟我一样,也被这话说的一头雾水,开口便问他此话怎讲。 程瞎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问其他三个:“既然你们全都是为了阴气而来,现在此地的阴气早已散尽,对你们的修炼已经没有太多的助力,你们为何还不离去?反而察觉到了危险跑到我们这里来?” “这……”这几个老妖怪显然没想到程瞎子会说的如此不客气,纷纷低头望着茶杯装傻。 看它们这样,明摆着此次前来还有其他目的。 徐远之见火候差不多了,开口说道:“听闻每当异宝出世,必定会引起天现异象……” 半天,还是老鼠精打破了沉默,它笑嘻嘻地说:“道长明鉴,我确实是存了一些小心思,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一个多月以前,我路经此地,发现此地竟然有一座阴桥连接着鬼门关,一个地界常有阴鬼出没,假以时日必定阴盛阳衰,我便留了下来,想等阴气大盛之后,提升修为。” 它这说的好像跟徐远之说的不是一回事,我心生疑惑,却还是没打断它,继续听它说了下去。 “我推算此地由阳转阴至少要两到三年,可不曾想,我才等了几日,此地突生异象,阳气骤降,阴气大盛,又过了几日,这阴气忽然散尽,一众妖鬼都莫名其妙地被控制了心智,我就猜想,此地可能会有重宝现世。” “正如道长所说,此地虽然凶险万分,我还是决定留下来,想继续观望观望……” “我也是因此等在此地,看看能否有幸撞上机缘。”老鼠精刚说完,外面的大蛇开了腔,它也一直在听着屋子里的谈话。 我忽然有些同情大蛇,同样是妖,其他三个坐在屋子里喝茶聊天,它却因为长相凶猛,只能蜷缩在院子里。 不过同情归同情,真要让它进来,我还是万万不敢的。 徐远之点点头,又看向老刺猬,老刺猬清了清嗓子:“不是老朽不肯说实话,其实我也在观望,那传言流传已久,也不知是真是假,我说出来怕大家伙不信。” 你倒是会给自己找借口! 徐远之一听,眼睛瞪得老大:“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流言?” 此时,我才后知后觉,敢情这俩老头把这几个老妖精放进来,就是为了套它们的话呢!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这老刺猬活的年头最长,以长者自居,它说了一句,顿住挠挠头,似乎是在考虑该怎么说,半晌才开口,“这柳树滩的事我都知道。” 我一怔,随即便想到它说的应该是鬼门关的事。 徐远之点点头,示意它继续。 老刺猬接着说道:“诸位都应该知道,一个地界发生天灾或者战争,死人太多时,地府为了能够快速将亡魂收归,便会临时在此地开一个鬼门关。” 这事牛疯子跟我说过,只是它又提起是何用意? “战争与天灾古来有之,大多数临时开放的鬼门关在鬼魂全部进入之后便会关闭,即便关不住,通过某种手段镇压后也会一次性封死,唯独此地这鬼门关,却要三番五次的镇压呢?” 徐远之和程瞎子完全没料到老刺猬会抛出这样一个问题,俩人有点傻眼。 我从没想过这事,现在一想还真是这样,如果每个发生过灾难的地方,鬼门关一开就关不上,都需要用活人镇压,那阴阳两界不是早就乱套了吗? 我看一眼徐远之,他眼珠一转,又开了口:“你说小龙河鬼门关三番五次的镇压,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除了四十年那一次,之前此地的鬼门关也开过?” “已经开过几次了,每次都有人出面镇压,每次都牺牲很大,但早些年开的没有这样频繁,几百年一次,故而很少有人知道,唯独上次,距今才短短四十年,便压不住了,所以我怀疑那东西快出世了。” “那东西?”我自语。 徐远之则急切切地问:“那是什么东西?” “先天道太上老祖的鬼牌!”老刺猬一字一顿地说。 我大吃一惊。 我虽然不知晓先天道太上老祖是何方神圣,但是一听到鬼牌二字,便已猜出了个大概。 牛疯子曾和我说过,多年前有个正道老祖曾经锤炼出一块异常强大的鬼牌,依靠那鬼牌他可以驭使方圆两百里之内的所有鬼魂,他以一块鬼牌之力开疆扩土,杀人无数…… 难道这正道老祖就是这先天道太上老祖? “你所说的可是当年被正邪两道千余修者联手剿灭的道派老祖?”徐远之眼睛瞪成了牛蛋,显得不是那么相信,估计此时他跟我一样震惊。 老刺猬点点头,说道:“正是!而今日的柳树滩,便是当年那千余修者大战太上老祖的战场!” 第五十一章 另有隐情 这话再次震惊到了我们,徐远之的一双眼珠差点瞪出眼眶,满脸不可思议:“不……不是说那鬼牌,与祭炼鬼牌的秘法……都已全部销毁了吗?” 老刺猬似乎语不惊人死不休,又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他们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安慰人心罢了,实际上这其中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我,徐远之,程瞎子,黄二爷,老鼠精以及门外的大蛇异口同声。 老刺猬得意地一笑,目光从我们的脸上挨个划过,好像很满意这种效果:“当年这太上老祖一往无前,操控着这鬼牌,所过之处无论孤魂野鬼、山精野怪都被他控制,为他所用,一番屠戮下来,麾下邪魅鬼祟更是不计其数。” “正邪两道为除去他可谓煞费苦心,合千人之力在此地布下一个庞大杀阵,待太上老祖行至此地,他们迅速开启,将其以及一众鬼怪,还有他们自己一并困于阵中,来了一场不死不休的血战!” “血拼三天三夜,战斗惨烈至极,老朽还是不说过程了,反正最后太上老祖身死道消,正邪两道也损伤大半。” “太上老祖一死,众人面对了另一个问题,就是他麾下的几十万阴鬼该如何处理。” “一个个超度太不现实,尽数灭掉有违天和,任其散去又害怕它们在附近村庄作乱……万般无奈之下,由大能者出面,强行在此地打开了鬼门关,将一众阴鬼送去了阴间。” “全凭人力打开鬼门关?”徐远之倒吸一口凉气。 老刺猬点头:“正是如此,那便是此地第一次大开鬼门,了谁曾想这请神容易送神难,鬼门这么开了以后,便关不上了,没法子,便只能镇压!随着年月加深,镇压之力日渐减弱,鬼门便自主再开。” 原来这小龙河的鬼门关是如此来历,这事牛疯子知道吗?按牛疯子自己说的,他本来就是阴间的人,完全应该知道此事,可我怎么没听他说起过? “当时镇压也是用了这么多条人命?”程瞎子从另一个角度提出了疑问。 “自然不会,那个时候,天地灵气充足,佛道两教还颇为兴盛,世人也注重修行,大能者大有人在,镇压之法全凭法器和道术,根本不用生魂。而不似现今,修道者寥寥无几,高深者更以世外高人自居,不理俗事,剩下那些半吊子想封印也封印不了,不得已只能采用禁术邪法,害人害己!” 半吊子,禁术邪法这两个词我听着感觉无比刺耳,当年镇压阴桥之事,我虽没有亲历,可也算目睹。所施手段确实算不得光明磊落,称之为邪法也不为过,可当年那么多参与此事的修行之人都被老刺猬称为半吊子,那真正的修行者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接着老刺猬便说到了鬼牌之事:“送走众鬼,镇压了鬼门,正邪两道便开始寻找太上老祖的鬼牌和那本锤炼鬼牌的古书。可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虽然此次能携手合作,可终究还是不对付。以正派之人的意思,邪教之人不应该参与寻找鬼牌之事。” “在玄门正宗看来,邪教永远是野的,所修之法本就是旁门左道,根本上不了台面,若鬼牌被他们寻去、私吞,说不得几年以后又会出现一个太上老祖。” “邪派之人针锋相对,意思是那鬼牌虽邪异霸道,却终究是一件上乘法器,那古书就更有研究价值,若被正派人士寻去,再练成什么逆天之法,对于邪教来说是一个很大威胁。更何况,这太上老祖最初就是正派之人……” “那又是如何解决的?”我插嘴。 老刺猬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又说了下去。 正邪两派相持不下,最后不得已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即正邪两派各出两个颇有名望之人,相互监督,共同寻找,找到之后再当众销毁。 可他们在这搜寻了几个月,还是没能找到,为了安抚人心,不得已由两派最高层几人商议过后便制造了一套假的鬼牌和古书,当着众教徒的面销毁了,也算是平息了此事。 “原来如此!”徐远之和程瞎子恍然大悟,又问道,“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我亦是早年听同类告知,那次大战它也受到了殃及,修行时莫名其妙地被鬼牌控制,跟着走到了此地,不过因为它行动迟缓,被隔离在了杀阵之外,而见证了这一切。” 老刺猬有补充道:“当年我们还只是修行了数百年的小妖,它且说我且听,我根本没往心里去,直到千年以后我修为停滞不前,便想着以外力提升。于是我走了很多地方,寻找奇珍异宝,最后走到这里,正好遇到鬼门大开,阴气浓郁,便在此修炼,直到不久后鬼门关被封,才意识到自己于不知不觉间到了这战场之中。” “想起当年那同类跟我说过的话,我便在此地寻了一番,虽无发现,但还是留了心,每过几年就会来此观望,希望撞见机缘。” 徐远之大呼道:“你想得到鬼牌?那可是大邪之物。” 老刺猬翻了个白眼:“何为正?何又为邪?我们修道之人,有的以道术为民除害,有的却凭此为非作歹,关键问题不还是在于使用者本身吗?鬼牌能聚鬼,亦能聚阴气,我不过是想以此提升修为,脱了这层皮而已。” 说完,它瞅了一眼黄二爷和老鼠精,圆滚滚的小眼睛里全是羡慕之色,又酸溜溜地说道:“不过现在看来,即便那鬼牌降世,也没老朽什么事了。” 在这几个妖精之中,就数这老刺猬年龄最大,却偏数它修为最低,其他三个都是为了这鬼牌而来,它确实没戏了。 我又看了一眼黄二爷,这货一直耷拉着脑袋,头不抬眼不睁地,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忽然,它一拍大腿,喊道:“原来如此!我怎么就没想到是重宝降世的异象呢?我还当是这一切都是人为控制呢,对了……世间又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货这是长了个猪脑子吗? 我真的很怀疑这货是怎么修炼到这么高修为的…… 第五十二章 事关王道陵 有句话不得不承认,智商低不代表傻,我从黄二爷跃跃欲试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这货明显想对鬼牌之事插上一脚。 如此看来,老刺猬和大蛇真的就没什么戏了,只是尚不知道这黄二爷和老鼠精谁的本事大一点…… 我心中自顾推断一番,可程瞎子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明白了我还是把事情看得太片面了。 他说:“既然你们能推断出此地将有重宝现世,那别人肯定也能推断出来,我料想,这周围一定还有其他大妖或者道家高手窥探,再加上山里的那个黑衣人,只怕到时候你们几个联手,也很难有什么作为。” “是啊,重宝难求,可不管怎么样,既然来了总要试一试,如果连试都不试就更没有机缘了。”老鼠精确实精明。 它的话立马得到了其他几个妖精的认可,当下决定几妖联手一搏。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九点,我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老刺猬也嚷着饿了,指使着我去做饭。 “你这老家伙,人形没修成,嘴巴倒挺刁,还要吃人饭?”徐远之这几天跟老刺猬混熟了,说话开始没有遮拦起来。 老刺猬尴尬一笑:“我倒想出去找点活食吃,可这节骨眼我不敢出去啊。” 黄二爷这老黄鼠狼果然是一饭之恩必偿,这饭还没做呢,他就从身上摸出一块晶莹剔透状如滴水的小玉坠,往桌子上一放,说道:“我不白吃白住,这有一块灵玉,作为酬谢!” 这玉看上去就价值非凡,又被它贴身带着,肯定是块宝贝。 “那贫道就不客气了。”徐远之看到这宝贝顿时两眼放光,一把抢过去,转身又问其他几个老妖精,“你们的呢?” 老刺猬转头看着程瞎子,一副清高模样:“老朽向来两袖清风,身无长物。” 这家伙摆明了就是白吃白喝。 老鼠精满脸不屑:“不就一块破玉嘛,你今天先给记本上,等哪天看灰爷给你们捣腾个十块八块的,这都不是事。” “行,那就这么定了。”徐远之的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跟老鼠精拍了板,完事就转身去喂养他从风水宝地带回来的那几个土球去了。 “我不吃饭。” 过了大概一分钟,大蛇的声音自院子里响起。 大家伙一怔,随即都乐出了声。 “你不吃饭,你不是还住宿了吗?”老鼠精咧着嘴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 大蛇直接没声了。 我忍俊不禁,心道这家伙虽然长的吓人,还是很耿直的。 徐远之出去买了点现成的吃食,我又炒了几个小菜,人和妖共坐一桌,瞬间风卷残云。 吃饱喝足之后大家便各自休息了。 由于人多了,本就不宽敞的破三官庙更显得紧张起来,徐远之抱着被子跟我挤在了一起。 我心道,这回问你事你躲不了了吧。 熄灯后,我喊了他一声,却发现竟然不知该从哪里问起。 徐远之是个人精,他早已明白了我的意思,压低声音只有我俩才能听到:“老刺猬的话是不是给你很大震惊?” 我轻嗯一声。 他又说道:“我也一样,看来我还是想差了,我也想到了鬼牌,以为黑衣人在山中锤炼鬼牌,搞出这么多事的目的是积聚阴气修炼邪术,没想到竟然是太上老祖的那块鬼牌要出世了,那块鬼牌太过骇人,若出世就被他控制,可就是个大麻烦了。” “如果鬼牌落到他手里,那他岂不是第二个太上老祖?当年正邪两道都找不到的鬼牌,他又怎么找到的?”我小声的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徐远之半天没出声,一直到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才轻生说道:“或许就像老鼠精说的那样,他机缘巧合之下撞上了,又或者……” 他说了这一句,忽然又闭上了嘴,好像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停了一会,徐远之又说道:“不琢磨了,纵使千般推测,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都没有用,我们就耐心等着吧。” 我又轻嗯一声,终于还是没憋住问了出来:“事情都到了这般田地了,你就告诉我那黑衣人是谁吧。” 本来就是纯粹的没话找话,没想到这次这徐远之竟然松了口,真的告诉了我。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牛疯子再三叮嘱不让我跟你说这事。再说了,我们谁都没见过他的正脸只是推测而已,推测这事多半不靠谱。” “不靠谱我也想知道,你们究竟怀疑谁了?”我打断他,迫不及待地问。 徐远之沉默了一会,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王道陵!” 如果说先前那几个老妖精说的话是上我震惊,那现在徐远之说的话就是让我震撼了,我一愣,随即又问:“就是当年主持小龙河之事的王道陵?” “正是。” “你们会不会搞错了?”我不太接受这个答案,忍不住替王道陵辩解,王道陵这人仙风道骨的,让人一看就感觉是很正派的人。 徐远之幽幽叹了口气:“我也希望不是他,这么好的一个老前辈……可,就他的可能性最大。” “你们又是凭什么怀疑到他头上的?” 徐远之说:“从老叫花子供奉的那尊石像。当时我就觉得那石像特别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回来后我琢磨了半夜,才突然想起,王道陵家中也有那么一尊。” “你去过他家?”我只是以为他认识王道陵,现在听起来他们之间好像还很熟。 “我师父跟他是多年老友,我小的时候师父经常带我去他家。他为人和善,脾气特别好,我很喜欢他,每次去他家也不客气,调皮捣蛋,翻东找西。” “有一次我进了他的香堂,在他香案下有一个柜橱,还上了锁,恰巧香案上放着一把钥匙。小孩子嘛,都有探索精神,于是就打开了那橱门,里面除了一尊石像没有别的,我就又给锁上了。直到那天半夜,我才想起来,那石像跟老叫花子供奉的石像是一模一样的。” 难怪那天晚上回来后,你们三个很惊讶地讨论着什么呢,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原来你们当时是在说石像的事。 我能理解他们当时惊讶的心情,如果没有那石像,估计他们一辈子都怀疑不到王道陵头上。 “可你们不能就因为一尊石像,就怀疑他是黑衣人吧?或者是巧合呢?” 我心里并不能接受他说的话,忍不住反驳。 “你要知道,供奉神像是很有讲究的,我们正统修道之人,供奉的必然是三清。像那种无名无姓的神像,如果被供奉起来,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是某个小教派的开派老祖。他们非佛非道,创有自己的门派,门内弟子皆以他为天,生前敬重,死后塑成像供奉。” “那老叫花子有自己的鬼牌,由此我们想到了当年锤炼鬼牌的太上老祖,牛疯子认为那石像就是太上老祖,老叫花子供奉他,十有九成就是他的门下弟子。” 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我跟牛疯子生活了两年,从没见他供奉过神像,他供奉的只是自己的牌位,这又怎么解释? 只听徐远之又说道:“我们怀疑老叫花子跟王道陵是同门,而是极有可能他就是老叫花子的师父。” “有这种可能?老叫花子对当年参与小龙河之事的修道者恨得牙痒痒,他会拜王道陵为师?” “这一点,我们也没想明白,其中可能有什么隐情。但他一个老叫花子,不可能平白无故就学会了道术,学会了锤炼鬼牌,肯定得有人教他。当年王道陵有很长一段时间每天都在小龙河畔转悠,说是放心不下鬼门关之事,现在想来,他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收了老叫花子为徒……” 假设这个推测是成立的,那么一切怀疑就都说的过去了。 王道陵自导自演这么一出,目的就是为了让牛疯子相信,那一众守堤鬼已经被超度了想关闭鬼门关就只剩下去阴间一条路,而要牛疯子去阴间,那就只有死! 至于王道陵为什么一定要让牛疯子死,估计就是他要锤炼鬼牌,以鬼牌积聚阴鬼之气修炼某种邪术,怕被牛疯子查到他头上…… 不过,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牛疯子他们三人的推测,很多地方都经不起推敲。 我又问:“既然你们都已经窥破了这一切,牛疯子为什么还要去死?直接召出阴兵杀进山中,将这王道陵灭了,救出那些守堤鬼,重修河堤不就完事了?” “嗯?你说什么?我刚才迷糊过去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这徐远之,又开始装傻充愣! 这九十九拜都完事了,就差这一哆嗦,我能轻易让你糊弄过去? 于是我紧追不舍,踢了他一脚,又揪着他的胡子扯了一顿,最后把他折腾的没法了,才慢悠悠地说道:“我要是说这是为了你,你信吗?” 我一怔:“怎么绕来绕去地又扯我身上了?” 第五十三章 焚冥帖请阴兵 为了我?竟然又是为了我!我身上还有多少秘密? 我忽然想起那晚在老叫花子的地洞里,鬼将军见到我时惊讶的模样,他那未说出口便被牛疯子打断的话,他临走时意味深长的目光以及牛疯子抱着我瑟瑟发抖的样子…… 一夜未眠,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正当天蒙蒙亮刚要迷糊过去的时候,忽听院子里的大蛇惊呼一声:“快……快出来看!有变故!” 大蛇的声音中略带惊讶,更多的却是兴奋,与之以往波澜不惊的样子大相径庭。 听到喊声,我一骨碌爬起来,撒丫子就往外跑。 黄二爷和自称灰爷的老鼠精动作更快,只见门一开,他俩嗖地就蹿到了院子里,与此同时,老鼠精扯着尖细的公鸭嗓子兴奋地问道:“哪里有情况?什么情况……” 老鼠精话未说完,黄二爷倒吸一口凉气:“是那座山的方向,你们看,好浓的阴气……” 我跨出屋门,朝着辫子山的方向望去,远远的只能看见一个山尖,山尖上被一股浓浓的黑雾笼罩,晨光中如一滴在水中散开的墨汁,透出一种说不出的邪性。 “看来老朽所料不差,那鬼牌就要出世了。”老刺猬动作迟缓,它是最后一个跑出屋子的,语气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我一回头,“妈呀”,惊叫一声,不由噔噔噔的超前跑了三步。 “你……你不是不会变化吗?”我结巴着问老刺猬。 这货现在的身形有柴火垛那么大,正杵在我身后,我的头顶正对着它的肚脐眼。 老刺猬尬笑了两声:“老朽不会变化人形,但变个大小还是可以的,站的高看的远……看的远……” 我瞅瞅比破庙还高的大蛇,再看看已经蹿上墙头的黄二爷和老鼠精,一阵无语。 敢情这破庙变成动物园了,还是奇特品种…… 一直平静的辫子山终于爆发了,丝丝缕缕地正朝外冒着阴气,几个老妖精一致认为是鬼牌要出世了,全都聚在院子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方向,心里琢磨着怎么去分一杯羹。 徐远之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番,皱着眉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又和程瞎子低声说了几句,便背着手回到了屋里,关上了门。 咦?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明显不对劲啊,依着我对他的了解,出这么大的异象,他肯定会发表一通长篇大论,今个儿是怎么了?怎么成了闷葫芦? 如此一想,我便跟着进了屋。 他进了屋就拖出了牛疯子临死留给我的那个大箱子,在里面翻找起来,并低声吩咐我:“把门关上。” “你找什么?”看到他这神神秘秘的样,我没由来的一阵紧张,关上门,蹲在他身旁小声的问。 一直翻到箱子的最底层,他拿出一个空白的信封,又从里面掏出一张薄如蝉翼的蓝纸,打开,道:“找这个,快去给我拿笔墨来,我要写封信。” 写信?这个时候给谁写信? 我忙不迭地把墨汁倒入砚台,问道:“你给谁写信?” 徐远之故意卖了个关子:“我要去搬救兵了。” 他说完这句,便拾起笔饱蘸浓墨,在蓝纸上一板一眼地写了十二个字:“太上老祖鬼牌现世,八方云动。” 这几个字,他写得特别慢,那笔好像有千钧重量,待他写完额头上竟然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来不及擦汗,吹干墨迹,他找了一盒火柴,将蓝纸点了起来。 那纸烧得很快,刚离手,便化为一团灰烬,飘飘忽忽地落到了地上。 徐远之这才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得意地笑道:“我倒要看看谁能抢了那块鬼牌去!” 我像看二傻子一样看着他,心道你发什么神经,就凭这一张轻飘飘的蓝纸就能搬来救兵?简直有点扯淡! “你这是烧给鬼的?可你总得有个落款吧,不然谁知道是你烧的?” 徐远之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笑嘻嘻地对我说道:“这次你还真猜着了,这信就是写给鬼的!你忘了我们的底牌是什么了吗?” 底牌? 我霎时想到那天在从李婶家回来的路上他对我说过的那些话。 牛疯子? “你是说这信是写给老牛的?他会回来?”我强压心中的激动,问他。 “嘘!你小点声!” 他朝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转头朝门外瞟了一眼,好像怕外面的那几个老妖精听见。 “牛四海临死前给我留下了这张冥帖,让我时刻关注着小龙河,还让我在查明黑衣人的真实目的后告诉他。现在你知道前段时间我每天都拉着你出去溜达了吧?” “这么神奇?这冥帖是什么做的?有了这个我是不是就可以随时给老牛写信了?” 想到牛疯子,我还是很想他的,毕竟是他救了我,还和我共同生活了两年。 我刚兴奋的说完,徐远之就当头给我浇了一盆凉水:“你想什么呢?这冥帖仅此一张,根本不是阳世的东西,再说了,就算有很多张,你又能写的了?我这么深厚的功力也只能勉强写这么几个字,不是瞧不起你,恐怕你连一个字都写不成。” 我一阵失落,随即一想用不了多久应该就能看到牛疯子了,心下又高兴起来。 兴奋了一阵,突然想起徐远之的那句话,“我倒要看看谁能抢得了那块鬼牌去”,听这意思,他不想让鬼牌落入他人之手? “我说,你不会是也在打那块鬼牌的主意吧?”我歪着头看着他。 “扯淡!我要那大邪之物做啥?可我不要,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落入别人之手,那东西就是个祸害,若是为歹人所用,这世间必将又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所以一定要毁去才好。” 原来,你徐老道也是忧国忧民的主啊! 恰在此时,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吵吵声。 “喂,老常,你倒是用点劲儿啊……” “二爷,你别撸我尾巴,快把皮给撸秃噜了……” “这鬼牌果然霸道!” …… “发生什么事了?” 我和徐远之异口同声,随即对视一眼,开门跑了出去。 院子里的一幕把我看呆了,大蛇正用它硕长的身躯卷着黄二爷,死命地往后拽,黄二爷则揪着老鼠精的尾巴不撒手,老刺猬直接缩成了一团,脑袋死死地顶着墙…… 第五十四章 鬼如来 它们在跟谁拔河呢? 对面明明空无一物,怎么会这样? 徐远之看看辫子山方向,又看看我,幽幽说道:“是鬼牌,它想要重新现世,就必须吸收大量阴气,之前吸引来那么多鬼魂和妖精,控制它们的心神让它们自动进山,应该就是为了吸取它们的**。” 他说完,看了看正拼死抵抗的几个大妖,补充道:“这也太过霸道了,居然连老牛设下的禁制都阻隔不了。” 徐远之话音刚落,个头最小的老鼠精发出一声惊叫,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拎到半空,直直地往辫子山方向飞去。 接着是黄二爷和大蛇,最后老刺猬像喝醉了酒一样,自个打开门也朝着那个方向跑去,拉都拉不住。 程瞎子侧着耳朵听着老刺猬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感叹道:“它们都被控制了心神,传说这太上老祖的阴牌可以控制方圆两百里之内的妖鬼,看来这传言不假。” 四个昨天晚上还踌躇满志想要一起争夺鬼牌的老妖精,这刚过了一夜就被鬼牌控制住了,自个送上门去了。 此时街上也乱了套,各种兽类,或者一道黑影飘忽而过,看来许多道行高深前几天躲过一劫的邪魅鬼祟,今个都遭了殃。 这种情况持续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才平息。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我有点无所适从,我瞪着徐远之问道:“这鬼牌知道释放阴气将周围的鬼魂吸引而来,也知道汲取阴气助自己出世,难不成它有自己的思想,是个活物?” 徐远之点点头:“有些年深月久的宝物是可以通灵的,能够产生自己的意识。” 说完,他还给我举了个例子。 说在某年的一个春天,地里的麦苗刚没过脚背的时候,有个老农发现自家的麦子有被动物啃食、践踏的痕迹,开始他以为是有放羊的路过田埂时啃了几口,也没在意。第二天再去看时,竟然发现自己整块地里的麦苗都被糟蹋了,而且只是糟蹋了他家的,两旁邻居家的都没事。 一年的收入都指着地里这点麦子呢,他自然气恼不过,以为是平时得罪了什么人,来给他使坏。 于是当天夜里,他就扛着一杆土炮,猫在了地头的沟渠里等着,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兔崽子霍霍他家的庄稼。 他在沟里等了半夜,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看到地里来两匹通体雪白的马,在他家的麦地里撒欢嬉戏,你追我赶,时不时就低头啃两口麦苗。 “原来是你们这两个畜牲!” 老农看清后怒吼一声,抬枪便朝着其中一匹白马打去。 那白马挨了一枪,三蹦两跳蹿到地头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老农背着土炮回了家心说,这下你们总不敢再来了吧! 第二天,他在大街上跟人闲聊时说起此事,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事被另外一个老头听去了。 当晚那个老头趁黑带着铁锨就去了老农家的麦田里,在那两匹白马消失的地方挥起铁锨就挖。 没一会功夫,就挖出了一口箱子,打开后才发现里面满满登登装了一箱子珠宝,这些珠宝中,赫然有两匹通体雪白的玉马,一匹的大腿上稍微有点裂纹。 其实,夜里出来糟蹋麦子的两匹白马,就是那玉马年深月久以后通了灵,幻化成真马的模样出来戏耍了…… 徐远之给我讲完这个,又说道:“鬼牌是先天道老祖锤炼的,虽然邪性,却是一件大法器,又在此地藏了数千年,这么些年它吸食天精地华,势必早已修出了自己的心智,自然便会做出对自己有利的事,这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点点头,这些天见多了稀奇古怪的东西,对于法器通灵这种说法,倒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百无聊赖的待到傍晚,我忍不住问他俩:“你们说,老刺猬它们几个会怎么样?会死吗?” 虽然跟这几个妖精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能察觉到它们并不坏,况且修炼这么多年它们也不容易,真要这么身死道消了,着实有点可怜和可惜。 程瞎子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俩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看什么看?就现在这情形敢出去吗?”我反驳道。 徐远之听完哈哈一乐:“有什么不敢的?这鬼牌只能控制妖鬼,又不能控制人,再说了我们又不去那山上,走吧。” 走在街上,我不由地往辫子山那边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凉气,这不到一天的功夫,那山上的阴气又加重了许多,虽然还是那黑乎乎一团,但我却能明显感受到有一股强大的压迫力。 村里但是没有什么两样,一切如常,有放羊回来正甩着鞭子的老头,有些房顶烟囱里正往外冒着袅袅炊烟,空气中弥散着饭菜的香味…… 似乎村民们根本没有觉察到那辫子山的异常。 我感到纳闷,问徐远之:“普通人看不到辫子山的阴气?” 他点头:“像这样的气,只有开了天眼的人才能看到。” 难道还有别的气?徐远之好像话中有话。 我看了他一眼,他又给我解释道:“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气场,地有地气,人有人气,但那些气只有开了天眼的人才能看到。” “天眼和阴阳眼不是一回事吗?”我略感吃惊,我一直将两者混为一谈。 “自然不一样,阴阳眼只能分辨阴阳,观阴气、鬼气。天眼除了阴气外,还可以看人气、地气一切事物之气,比阴阳眼要强大不少。” “那你这是阴阳眼还是天眼?”我问。 “我这自然是天眼,前些年我都是用肉眼看一切,近几年天目初来,才能望气。” “那地气跟人气是什么样子的?”我又问。 “样子嘛……” 徐远之歪头想了想,说道:“人的气多在头顶,紧贴囟门的地方,内有一圈实质性的光层,边缘有过渡的光,这光代表着一个人的运气吉凶。” “比如一个运气极好的人,一眼就能够看到他的头顶发出红光或者黄光。运气差的人发出的却是黑色或者灰色的光。这其实也是人自身的气场,气场越强大的人,光便明显一些,不过多数人的气都不是很清晰,也都是寻常的白色。” “地气也跟这个差不多,凶地会呈现出黑色的气团,就跟你现在看到的阴气差不多,打眼看去,给人一种杀气腾腾的感觉。” “而宝地、吉地,则多呈现红、白、黄三色,红色地出官贵,白色地发人丁,黄色代表财运,据说还有紫气,那是龙脉才会发出来的光,出皇帝,不过这紫色我还从来没有见过。” 听完他这一通解释,我由衷地对他挑了挑大拇指,感慨道:“看来你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也不都是坑蒙拐骗,还是有些真本事的哈!” “那是自然。”徐远之被我一顿夸,乐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就,可接着他就反应过来了,照着我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合着你小子一直以为爷们儿就是个江湖骗子呗?” 我揉着脑袋继续跟他瞎扯:“你给我瞅瞅,我头上的气是啥颜色呗?” 听到我这要求,徐远之收起嘻嘻哈哈的神情,皱起了眉头,嗫嚅了半天才说道:“其实我早就给你看过了,你……你比较特殊,头顶上什么颜色的光都没有。” “这是为何?”我惊呼,合着我没人气呗? 徐远之摇摇头:“这种情况我也从来没遇到过,不过我想,这八成是跟你的出身有关系,牛四海的道行比我深多了,还有程不归,他们不是都没不透你的命数嘛!” 他的话让我有些失落,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只得埋头前行。 “叮当……” 走了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像是有人在摇铃。 我正要回头,手腕忽然一紧,徐远之一把休班住我,把我拖到路边,紧贴着路边往前行走,声若蚊蝇道:“别回头,别说话,一直向前。” 看着他紧张兮兮的样,我没敢再问,任凭他拉着不停地往前走着。 叮当声越来越近,不多时,有两个和尚快步从我们身边超了过去。 走在前面的那个是一个老和尚,穿着一身红白两色的袈裟,后面跟着的小和尚穿着一件如同的灰色僧衣。 但从穿着上来看,这俩和尚跟一般僧人没有什么区别,等我看到老和尚手里拿的禅杖时,才发觉到了不对头。 那禅杖的顶端竟然镶嵌了一颗骷髅头,骷髅头的眼窝子里镶了两颗红宝石,两侧双耳各挂着一个铃铛,随着老和尚的脚步而叮当作响。 这诡异的禅杖,配上老和尚的那身打扮,用佛教的话来说,那是相当的邪妄。 直到这一大一小两个和尚走出去挺远,徐远之才松开了抓着我的手,长呼一口气。 “你在怕那两个和尚?你认识他们?”我不知者无畏,疑惑地问他。 他点点头,一脸紧张:“这和尚名为鬼如来,厉害的很,冲撞不得……” 第五十五章 八方云动 “鬼如来?”我低声重复一遍,“这名字……” 徐远之望着鬼如来消失的方向,说道:“此人非僧非道,亦正亦邪,喜怒无常,易走极端,善时心若菩萨,恶时又极度凶残暴戾,道上的人就给他取了这么个诨号,他不以为怒反而为喜。听说他一直都在西部边陲一带活动,连他都来了,估计这次来的道门中人还真少不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余光不住地往后瞟,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一顶轿椅远远地朝着我们这边赶来。 轿椅由四个奇怪的人抬着,他们身穿唐装,头戴瓜皮小帽,脸色惨白,偏偏寡白的脸蛋上却生着两块鲜红如血的圆瘢,不禁如此,就连嘴唇也是血红,看上去诡异万分。 最古怪的是这四个人走路的样子,轻飘飘地一脚点在地上便蹿出两米远,感觉好像是脚底装了弹簧,邪性的狠。 徐远之看了一眼,悄声说道:“看见了没,这抬轿的全是纸人,就连那轿椅都是纸糊的……” 说话间,纸轿已经飘了过来,我看到上面坐了一个干干巴巴的老头。 这老头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嘴里叼着一根很长的烟杆儿,那打扮,跟我们村里那些整日提着马扎,蹲在墙根晒太阳的老头差不多。 这老头似乎听到了徐远之的话,走到我俩身旁时,笑眯眯的冲着我俩抱了抱拳。 徐远之回了一礼。 二人皆没有说话,那轿椅便又朝前飘忽而去。 直到此时,我才感觉自己就是井底的蛤蟆,待回过神来,便问徐远之:“这又是什么法术?这老头你也认识?” 徐远之摇摇头,说道:“不认识,不过我曾听人说过,奇门界有一位老前辈,出行便是纸人抬轿,手持一根老烟枪,我猜想,大概便是此人。” “奇门很厉害吗?”我脑子抽筋的问。 徐远之一脸你很白痴的表情:“奇门在易学术数中最为神秘,也最让人搞不懂,修习者很少,能修炼至大成者更是少之又少,传闻修至大成便可撒豆成兵,剪草为马,隐身遁形,役使鬼神。” 说到此,他顿了一顿,又补充道:“不过我认为,前几种是奇门术法,所谓的隐身遁形则是利用九宫八卦,天干地支所布的阵法,利用人的视觉盲区罢了。” 我俩一边走,这徐远之一边给我详细讲解,我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他怎么变得跟牛疯子一样了,好像要把他所有会的东西都教给我一样…… 不知不觉间,我俩就走到了小龙河边,远远望向辫子山,映入眼帘的除了那阴森森的阴气,便是满坑满谷的人。 原来已经有这么多人来了,这鬼牌现世居然引来了这么多修道之人…… 想起徐远之在冥帖上写下的那十二个字,还真是贴切。 八方云动!果真如此。 “要不,咱俩也过去看看?”我心里直痒痒,不禁说道。 “轰隆——” 我话刚讲完,辫子山让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像是凭空降下的一道闷雷,拖着长长的余音,吓了我一大跳。 随着那声巨响,一道黑光冲天而起,如同一把利刃直插天际。 “这就开始了?”徐远之嘀咕了一句,一把拉住我的手,低吼一句,“走,上山!” 这辫子山就在小龙河边,山势陡峭,极难攀爬,平日里根本没有人来,连条道都没有,我和徐远之手脚并用往上爬去。 费了好大劲,爬到半山腰,我大吃一惊。 山腰往上的草木竟然全部枯死,看不到一只飞鸟走兽,残枝败叶遍地。 几天前还清静秀美的山峦一下子变成了毫无生气的死地。阴气却似乎有了灵智,丝丝缕缕地环绕在我俩身边,让人如坠冰窟。 待攀爬到一块较为平坦的地界,前面赫然出现了一大群人,目测得有千余,也不知道他们都是什么时候来的。 “卧槽,这么多人!”徐远之也明显没有想到会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骂了一句,又感叹道,“这么多人争夺一块鬼牌,一会难免一场大战。” “我们怎么办?”我也是懵得了一个好逼。 “莫怕,这里真正强悍的也就那么几个,其他人就算能拿到鬼牌,最后也是替别人做嫁衣……” 徐远之说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接着,他一屁股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两手往袖子里一插,吊儿郎当地看着众人,颇有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夜幕很快降临,滚滚黑气冲天而起,将整片天空遮了个严严实实,一股无与伦比的威亚之势陡然而生,天地之间充满了肃杀之意。 “布阵!” 异象乍现,前方一个身穿黄色道袍的老头忽然大喝一声。 “糟了!快跑!” 那看到话音刚落,刚才还悠哉悠哉看戏的徐远之猛地站起来,拉着我的手火烧屁股般往山下冲。 “你干什么!我还想看热闹呢!” 我冲他大喊,山上的其他人都不动如钟,只有徐远之这厮像是突然发了神经。 “我也想看热闹,谁料想他们会布阵啊,布了阵就把咱们关里面了,他们要是杀红了眼,咱们小命可就交待在这里了!” 他趔趔趄趄跑得气喘吁吁一边给我解释,还真是难为他了。 “那岂不是跟当年大战太上老祖一样,在此地布下杀阵,不死不休?”我恍然大悟。 “对,所以,咱爷俩得快跑,免费遭受无妄之灾。” “嗖——” 正说着,耳边突然传来一支利箭的破空声,接着一面三角小旗“噗”的一声,插在了我们前面的地面上,旗杆尽数没入山石之中。 “娘的!” 徐远之大骂一声,松开我的手,扑上去就想把那小旗拔出来! 可他的手刚触碰到那黄色的三角小旗,便像触电一般,整个人被弹出去两米多远,四脚朝天摔在了地上。 这徐远之也顾不上疼痛,一骨碌爬起来,又朝着小旗扑过去。 这次他还没触到小旗,四周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这风和漫山遍野的阴风完全不一样,带着一股清新的气息,吹得人一阵清明畅快,仿佛要把这笼罩住整座辫子山的阴气全部吹散。 狂风过后,山上恢复了一丝宁静,星辰隐隐出现在苍穹之上。 “阵成了!完了!完了!……” 第五十六章 鬼牌现世 徐远之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说了几个完了。 “完了?老徐,你的意思是咱俩出不去了呗?几天这面小旗子?” 徐远之默默的点点头。 这小旗子为三角形,旗身为黄色,四年镶着锯齿状的红边,一面绣着“敕召万神”,另一面绣着一个隶书的“令”字。 “这玩意真的这么厉害?”我有点不大相信。 徐远之道:“这是令旗,布大阵必需的重要法器,令旗插入阵眼,再加上布阵之人的咒语,这大阵就启动了,你不信的话可以往前走两步试试,无论你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那我们怎么办?”我问道。 徐远之很没出息地说道:“事到如今能怎么办?爷们儿只能带你找个隐蔽的地方猫着了。” 说完,起身,他拉着我就往一个犄角旮旯里钻。 这时,人群聚集处忽然传来一阵冷冰冰的说话声:“今日我派老祖重宝重新现世,与你等有何关系?识趣的速速退去!” 一听到这声音,徐远之脚步猛然顿住,半分钟后才感叹道:“果真是他!先不躲了,过去看看!” 我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点点失望。先前他曾经说过,他小时候很喜欢王道陵,经常去他家玩,应该还是有些崇敬之情的。 他虽然老早就怀疑王道陵,但没到谜底没有真正揭开的最后一刻,他应该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和幻想的,希望自己的推断是错误的。此刻,他心中的侥幸应该是彻底破灭了。 我和徐远之刚走近人群,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满带不屑,冷嘲热讽道:“我以为是谁呢,这不是王道陵老前辈吗?如果我没记错,王老前辈不是茅山派弟子吗?什么时候拜入了先天道?” 黑暗中有人点起了火把,接着火光,我看清了王道陵的样子,我很惊讶,他的容貌跟我在小龙河老鳖那面玄光镜里看到的没有什么差别,四十年的光阴似乎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休要多言,上天有好生之德,你等现在离去,还尚有一线生机!” 看得出来,这王道陵根本不惧怕众人,语调听起来很平静,就是这话语之中透露出一股摄人心魄的气势,明摆着不屑于与众人多言,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身上的这种气势,跟我印象中的完全不同。 在我的记忆里他是一个谦和、正直,清净高远的人。而此时的他,虽然样貌未变,浑身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霸道之气,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我一下子想到了老叫花子供奉的石像,那种不把一切放在眼中,唯我独尊的气势,竟是如出一辙,难道先天道所修炼的术法,能够改变一个人的气质? 这时,之前高喊布阵的那个老道士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对王道陵说道:“不管你是背叛师门,还是为了得到邪煞凶器,千年前我派祖师留下遗言,命后辈子弟监视此地,若鬼牌出世,当竭力夺得。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而是为了天下苍生,毁去此牌,绝对不能让此等邪物留存于世。” 老道士的话说的大义凛然,但我能看得出来,今日所来众人,极大多数都不想毁掉鬼牌,而是想据为己有。 老道士的话一出口,并没有人反对,显然众人一致认为王道陵是他们抢夺鬼牌的最大绊脚石,恐怕都想着合力先除掉他。 “哼!就你们几个?”王道陵冷哼一声,“当年你们的祖师爷都不能奈我何,更何况是你们?不自量力!” 说罢,王道陵周身突然散发出强大而浓郁的阴气,一副要大开杀戒的架势。 就在这战事一触即发的节骨眼上,徐远之忽然扯着嗓子喊了起来:“王伯伯,我是远之啊,吴伯恩的徒弟,徐远之啊!王伯伯,你还记得我吗?” 这货不知道又发的哪门子疯,在大家都对王道陵虎视眈眈的时候,他竟然跑出来认亲来了。 声音还那么大,好像生怕别人听不到一样。 瞬间,场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我俩身上,我能感受到,这些目光中都带着浓浓的敌意和杀机。 王道陵为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表情波澜不惊,似乎根本就不认识徐远之。 坏了! 徐远之这个老不靠谱的家伙,他的王伯伯根本就没打算认他,其他人等又将我们当成了跟王道陵一伙的,现在的我俩俨然已经成为了风箱里的老鼠。 王道陵身上的阴气越来越强盛,很快就将他湮没在其中。 “轰隆隆——” ”嗷吼——” 与此同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这声音很杂,似兽吼,似鬼啸,又似万马奔腾! 我循声望去,看到了让我目瞪口呆的一幕。 王道陵身后一大片阴气滚滚而来,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过时掀起的尘浪,仔细看去,这阴气中还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红光。 “长生,快跑!” 我还没看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徐远之趴在我的耳朵上低吼一声,拉起我就往外跑。 黑灯瞎火的山上全是散落的碎石枯草,根本无路可寻,刚跑了两步,我一个趔趄就重重地摔倒在地,直摔的我眼冒金星。 徐远之似乎急了眼,一把把我抓了起来,扛在肩头就往黑暗里冲。 我趴在他的肩膀上往后望去,终于看清了那些阴气之中东西——是妖,那些邪异的点点红光是妖精的眼睛,还有鬼。各种大妖,鬼怪,带着千军万马般的气势,如洪水般卷向众人,大地仿佛都在颤抖。 我突然明白了,像黄二爷老刺猬它们没有被杀死,应该是被控制了,就跟当年一样,太上老祖手持鬼牌控制着几十万妖鬼,大肆屠杀。 我的心“砰砰”直跳,原本以为,鬼牌出世会先沉寂一段时间,待有人寻到之后,引发各方势力争夺,从而引发一场大战。 谁知它还没出世就已经自行招兵买马了,千八百人对上这一大群妖鬼,根本就是拿鸡蛋撞石头,完全就是一面倒的形势。 “臭小子,你薅你爷爷头发干什么?痛死我了,赶紧松手!” 我正胡思乱想着,徐远之突然大喊起来,我一怔,才发觉自己由于紧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死地把他的头发揪起来了。 他扛着我跑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块大石头,这大石头上面开了一道不宽的裂缝,正好能容一个人钻进去。 一边和徐远之往石头缝里挤,一边后知后觉的感到他太机智了,忍不住对他挑起了大拇指,赞道:“爷,你那声王伯伯叫的真是太对了,一样他能念在夕日的情面上放咱们一马。” “他?他根本就不是王道陵!”徐远之喘着粗气说道。 “什么!”我惊呼,“这怎么可能?我看的分明,他跟当年小龙河畔的王道陵长得一模一样!” 第五十七章 黑暗中的恐惧 “他那副身躯是王道陵的没错,可他不是王道陵!”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王道陵是谁?”徐远之的话让我困惑不已,惊讶地问道。 “我认为,他就是鬼牌!” “什么!” 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让我震惊不已,在我看来,鬼牌就是一个物件,即便通了灵,有了自己的思想,可仍然跟人有着不小的差距,它怎么还能成为王道陵了呢? “你这想象力也太……太丰富了!你说王道陵被邪物附身控制了心神,这个我能接受,可你凭什么说它就是鬼牌呢?” 徐远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喊它王伯伯吗?” “难道不是你看他实力最强,想提前跟他套近乎吗?以求他在关键时刻能手下留情!”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徐远之摇摇头,正色说道:“自然不是,因为我听他说了一句话,他说‘当年你们祖师都不能奈我何’,你注意到了没?剿灭太上老祖是千年以前的事,王道陵充其量也就一百多岁,他又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王道陵好像真的说过这么一句,徐远之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他接着又说道:“所以我喊了他一声。这王道陵跟我师父交情匪浅,就算他脱离茅山派拜入了先天道门下,见到故人,即便不说话,表情总该会有一个吧?你也看到了,他波澜不惊,根本就不认识我。所以我才判断他不是王道陵,而是鬼牌。” 即便这样,我也拒绝接受这个结果,如果他是鬼牌,那我们之前的推理又作何解释? 我暗自瞎琢磨着,黑暗中的徐远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一阵紧张,随即问道:“又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干啥?” “长生,爷们我突然想到一个大问题。” 徐远之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真的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一下子跟着紧张起来,吞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问道:“什么大问题?” “我想到了先天道的太上老祖。”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没用的做啥?”我心中稍缓,又问,“太上老祖怎么了?” 徐远之道:“太上老祖本来是一个正派的老祖,可自打他锤炼出鬼牌后,性情大变,凶残暴戾,杀虐成瘾。你想,一个正派的老祖那心性岂能是说变就变的?我猜想,他当初八成是被鬼牌反噬然后强占了他的肉身。” 我大惊失色:“鬼牌噬主?有这可能吗?” 徐远之点头道:“法器能自主认主,必定能噬主,这种事古来有之。” 于是,他给我解释了一番。 “说不定他锤炼鬼牌的时候,用了累死血祭、人祭或者魂祭等邪法,又或者他用了什么特别的材料,致使鬼牌有了自己的神识,从而反噬了他。” 徐远之说完,我脑海中闪过王道陵的身影,他身上那种唯我独尊的气势跟太上老祖像上那种俯视苍生的气势,几乎一模一样。 难道说,王道陵在无意之间得到了鬼牌,然后被其反噬了? 正想着,徐远之忽然一个劲地朝我挤来,都挤地我喘不上气了。 “爷,你挤我干啥?” 我不满地推了他一把,余光一瞥,卧槽,那是什么? 石缝外面竟然耸立着一个庞大的黑影! 我吓得脱口就“嗷”了一嗓子。 那黑影听到我这一声喊,“嗖”地一下子转过身来。 我看到了一双通红的大眼,有两只灯笼般大小,泛着冷冷的光,紧紧盯着石缝里的我俩。 这是一条大蛇! 身形比借宿在破庙里的大蛇还要大上许多,光那一只脑袋就有笸箩那么大。 我被吓出一身冷汗,心道这肯定是被鬼牌控制的老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道它还有一丝清明,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还是杀红了眼,来找我们的? “嘶嘶……” 这大蛇不停地吐着信子,看着我俩似乎是在看着两块肉,它脑袋抵在石缝上,用力往里钻。 只是它的身躯太过粗大,石缝刚好能容一个人进来,它根本钻不进来,一条一米多长的信子不停地朝里出溜着。 虽然我跟这大蛇之间隔着一个徐老道,我还是感受到了丝丝凉意,甚至还闻到了它口中的腥臭味道。 我吓得瑟瑟发抖,使劲往后退着,恨不能钻进石头里,一边退一边战战兢兢地说道:“老徐,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徐远之也没了招,丧气地说道:“能怎么办?听天由命吧。唉,我老糊涂了,只想着躲,却没想到找好退路!” 他一边向后缩写身子,一边挥舞着胳膊,击打着这大蛇伸进来的信子。 被他连连击中了几下之后,大蛇吃痛,发起火来,脑袋往后一缩,改变了策略,甩着脑袋砸了过来。 那磨盘似的脑袋,带起一阵劲风,势大力沉地砸在了石头上。 “砰”地一声闷响! 一阵稀里哗啦,碎石和着泥土落了我满头满脸。 这石头还算坚硬,没有被它击碎。 饶是如此,我也是心中一阵慌乱,这么砸下去,我和徐远之早晚会成为它的美味佳肴。 果不其然,大蛇见一击未功,身子一挺,再次朝着石头砸过来。 “砰砰砰——” 它每撞一下,整个地面就一阵颤动,越来越多的碎石劈头盖脸地往下掉…… “长生,你待在这里别动,我出去把这畜牲引开!” 这时,徐远之低声说了一句,就要往外挤。 “不行,要死一块死。”我一把将他扯住。 徐远之摸摸我的头,轻声道:“我答应过牛疯子要照顾好你,不能食言。” 说罢,他挣脱了我的手往外钻去。 听到这话,我眼泪唰的就流了下来,再次上前拉住他。 这次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死命地往后拽着,呜咽道:“你不能去,你死了我咋办?” “不是还有程瞎子吗?”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这个徐远之有点不靠谱,嘴上对他也是没大没小的,可自从牛疯子死了以后,我就已经把他和程瞎子当成我的依靠,我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 徐远之没有说话,却是卯足了劲往外钻。 他是一个成年人,而我只有九岁,饶是我拼尽了全身力气,可哪里能拉的住他…… “轰……” 就在此时,大蛇再次发出重重一击,乱石纷飞,我被震的五脏六腑一阵翻腾,与此同时,我只感觉背后一空,整个人顺势往后倒去。 我拉扯着徐远之,本来就是往后使劲,这一倒更是借力使力,直直地滚进了一个未知的空间里。 这里好像是一个山洞,黑暗中我看不真切,只觉得坡度很大,我滚得很急,身子底下有太多的碎石硌得我生疼,不过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兴奋,这下终于不用被大蛇吃掉了。 终于停了下来,只感觉天旋地转。 平复了一会,我摸索到躺在身边的徐远之,他也正趴了起来。 “爷,这是哪?”我问他。 “这里好像是辫子山的山腹,那畜牲撞破了山壁,我们掉下来了,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或者哪里不舒服?” 他一边说,一边在我身上摸索。 “没啥大事。”我有点劫后余生的庆幸。 “没事就好。” 徐远之长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我身上,有气无力地说道:“这下好了,咱爷俩就在这躲着吧,等上面的事平息了,咱们再出去。” “要怎么出去?” 上面有大蛇堵路,这里又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我不禁有些担忧。 徐远之轻声道:“先歇会,一会找找出路……” 他的声音越来越疲惫,好像哪里不对。 他这一歇息就没了点,我怕他睡过去,偶尔唤他两声,起先他还能“嗯啊”着回答,后来竟然没音了…… 寂静和黑暗总是恐惧的温床,可以肆意的生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徐远之还是没有动静,我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你赶紧给我起来!” 谁知,他竟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 首先想到的是在破庙里淹死的李老头,当时他也是直挺挺得倒下的…… 我控制住自己的古怪念头,摸索着扑到徐远之的身上,叫道:“爷……爷……你快醒醒……” 我的声音带着颤音,浑身抖得厉害,顺着他的身子往上摸索,摸到了他的脸,他的脸很温热,鼻子里还有呼吸…… 等等,这是什么? 我摸到了他鼻子下湿湿的,黏糊糊的……我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哆哆嗦嗦的将手放在鼻子下一闻,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充斥进鼻腔。 “爷!”我惊呼,“你怎么了,你这是伤到哪了?” 我一边叫着,一边摸索着他的脸,口,鼻子,额头,全是黏糊糊的湿漉漉的…… 我的心凉了半截,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黑暗中我虽然看不清徐远之的样子,可我能想象到,他一定伤得很重! “爷,老徐,你醒醒,呜呜……” 我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把自己的衣服撕扯成布条,摸索着往他头上包。 第五十八章 牛疯子归来 我的心,痛的缩成了一团,他自己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连吭都不吭一声,反倒在第一时间询问我的安危。在我听到他虚弱的声音后,还大意到没往他受伤的方面想…… 我抽抽搭搭地撕碎了一件衣服,将徐远之包的像只大粽子,只留着口鼻,然后将他的脑袋扶起,让他依靠在我的怀里。 黑暗中,我听着他粗重的呼吸声,感受着他微弱的心跳,心中生起无边的绝望——面对着一条生命的缓缓流逝,而无能为力! “不!我不能让他死在这里!我要救他出去!” 我将他扶了起来,双手伸进他的胳肢窝,咬着牙拖着他,一步一步在黑暗中挪动着。 极致的黑暗中,我漫无目的,没有方向,走得深一脚浅一脚,根本不知道会将他拖到哪去,只是心里一直固执地想着,坚决不能把他留在这。 我走的很慢,几乎就是一步一停,走了没有几步就累得大口地喘着粗气,可我没有停下,仍然坚持着,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只要我活着,就一定要拖着徐远之走下去。 数不清碰了多少次壁,摔了多少个跟头,我一直咬牙坚持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感觉头昏眼花,嗓子冒烟,浑身哆嗦着体力快要透支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了一抹微弱的亮光。 我使劲搓了搓眼,在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以后,一下子精神起来。 有了亮光,说明我们快要走出去了! 这一想法让我激动地差点跳起来,眼睛里却流出滚烫的泪水,我终于成功了,如果现在能出去,徐远之肯定还有救。 “爷,你再坚持一会,咱们马上就到家了!” 我小声说着,更像是在安慰自己,慢慢地拖着徐远之奔着那抹亮光走了过去。 然而,命运总是很喜欢跟人开玩笑,我以为的柳暗花明,实际上只是一次万劫不复而已。 在我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徐远之拖进一个洞腹之后,我终于看清了那丝亮光来自于一根白色的蜡烛,那根蜡烛旁边立着一个熟人。 他一身道袍,白须白眉,看似仙风道骨,实则杀气滔天! 是王道陵! 他看着我,一动不动,目光中带着万千种情绪,有贪婪,有探究,有惊喜,有疑惑…… 我搞不懂他为何会用这样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于是死死地盯着他,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先天道太上老祖,是王道陵,也是你。”他语速很慢,却带着一种睥睨天地的杀意。 “你是我?怎么可能?我看你分明就是那块鬼牌!”我厉声喝道。 这一刻,我不再害怕,事到如今,我也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你也可以这么说,毕竟那曾经也是我的一个身份。”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慢悠悠地说道,“但今天以后,我还是会变成你,你将会是我最好的一个宿主!” 他的话再我心中再次掀起波澜,鬼牌只是他曾经的一个身份?那他最初的身份是什么?他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居然能从一个人的身上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他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想起“目的”这个词,我不禁想起了老叫花子,忍不住质问道:“老叫花子可是你的徒弟?小龙河众鬼是不是你抓的?牛四海是不是你设计害死的?” “哈哈哈……你不觉得你的问题有点多吗?” 他狂妄的大笑,好像我这些问题,都是一些可笑的笑话。 “徒弟?哼!就他也配?他只不过是我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至于小龙河的那些鬼魂,它们的确是我抓的,目的嘛,自然是让牛四海回归地府,这老东西活着只会破坏我的好事!”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做这一切有什么目的?”我在问。 “你就这么好奇?既然如此,我也不啰嗦了,等我寄宿到你的身体里,成了你,我所有的一切,你自然都会知晓的。” 王道陵说完,盘腿坐了下来,五心向天,默念咒语,一股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般的黑气从他体内喷薄而出。 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布满了痛苦,接着全身的肌肉快速地萎缩,皮肤干瘪得像一块被晒了半年的老干姜。 几分钟后,一个看起来只有六十多岁的老头,变成了一具干尸。 那股自他体内涌出来的黑气,慢慢凝聚成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气团,狰狞地嘶吼着向我飞来! “爷,咱们这回恐怕回不去了!” 我对着昏迷不醒的徐远之低声说了一句,慢慢闭上了眼睛…… “轰隆隆……” 就在此时,地层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如雷般的闷响,仿佛地下有千军万马正在奔腾,声势浩大,骇人之极。 我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漆黑的山洞里乌泱泱的阴气陡然而起,这阴气中,隐隐可见一大队人马,这些人全部穿着寒光闪闪的古代战衣,杀死冲天。 是阴兵! 我心中大喜,阴兵来了,那岂不是牛疯子也来了? 先前那团黑气似乎完全没有料到会发生如此一幕,一怔后,陡然加快了速度,如同一道闪电,带着破空之声迅速向我冲来! 然而,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一道黑影比它更快,电光火石般挡在我身前,同时一个熟悉到让我热泪盈眶的声音响起:“哼!敢动我牛疯子的徒弟,你真的该死!” 是牛疯子,真的是牛疯子,他真的来了! 在这生死一线,牛疯子来救我了! 我既惊又喜,忍了许久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黑色气团来势凶猛,眼瞅着就要撞在牛疯子身上。 但它似乎很忌惮牛疯子,一个抽身快速后撤。 接着,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牛四海,你竟然还能回来?你明明犯了冥规……这怎么可能?” 这声音中满含着不可思议和不甘心,它似乎认定牛疯子去了阴间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牛疯子冷哼一声,说道:“我不回来,你就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了是吗?你以为九阎王这个名头是白叫的,就算我犯了冥规,谁又能奈我何?是你想的太简单了!” 第五十九章 一场大战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霸气的牛疯子,他话锋一转:“今天你是要乖乖就范跟我回去?还是要我动手抓你?” 牛疯子话音不高,却有些一种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势,似乎根本没把那团黑气放在眼里。 并且,他还提到“回去”二字,难道这团黑气来自于阴间? “哼!想让我回去,没那么容易!” 黑色气团说话间,迅速地飘回到王道陵的身体里,王道陵那具早已干瘪了的肉体,居然“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接着快速念了几句咒语。 顷刻间,我的耳边响起了一阵“隆隆”巨响。 数以万计的邪魅鬼祟自我拖着徐远之来的通道,如洪水般席卷而来,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 “哼,用这些阴物跟阴间对抗,你简直是不自量力!”牛疯子声若洪钟,冷哼一声,闪身而上,风驰电掣般冲到王道陵的身前。 两团黑影立马撕打在一起。 同时,牛疯子带来的大队阴兵,跟众多的邪魅鬼祟展开了激烈的拼杀。 强盛的鬼气如同汪洋的潮水汹涌起来,带着无尽的杀意席卷一切。 我生怕被四溢的阴气波及到,心惊肉跳地拖起昏迷不醒的徐远之,艰难地将他拖到了洞穴深处。 可即便我躲得很远,那些蛮兽的怒吼声、惨叫声,以及阴魂所发出的鬼哭狼嚎声,所混杂在一起而形成的声浪,一直在地洞中百转千回,强烈敲击着我的耳鼓,直震得我头皮发炸,让我误以为已堕入阴间。 “轰隆隆……” 惊雷般地爆裂声不绝于耳,整个山洞不停地摇晃,大大小小的碎石不断掉落,砸在我的身上生疼。 我蜷缩在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紧紧护住徐远之的头。 徐远之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我摸摸他的脑袋,鲜血已经渗透了包裹着他伤口的布条。 可是现在这种情形下,我除了等待又能干些什么? 我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弱小与无力,甚至有点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好好跟着他们学习道术,起码现在还能有个自保的可能。 我静静等待着,却不知道自己会等来什么,或许牛疯子很快就会把我们救出去,或者是这山洞坍塌,我们被埋在这辫子山的山腹之中,又或者我会等来徐远之的死! 我想到了很多中可能,或生或死,直到思想都麻木了,可我没想到,我等来的居然是四只大妖。 是老鼠精灰爷和黄二爷它们,不知是鬼牌的故意安排还是巧合,它们四个将我围了起来。 借着大蛇眼中的幽光,我看到了它们虎视眈眈的目光。 “黄二爷?灰爷?老常……” 虽然我知道它们被鬼牌控制了心神,可还是忍不住呼唤它们,希望能够唤回它们的一丝理智。 很明显,我想多了,它们不仅没有回应我,老常还一个俯身冲我奔来,一口衔住我的胳膊将我提溜了起来。 徐远之自我怀中跌落在地上,他本来就有伤,我担心他这一跌之下会加重伤势。 “爷……” 我惊呼一声,双手握拳,对着大蛇连打带踢,死命地挣扎着。 这大蛇没有松口,也没有继续咬下来,只是把我衔在嘴中,力道拿捏得很准,既不会弄痛我,又不会让我挣脱,就这样叼着我,迅速地朝着通道深处走去。 老刺猬等人则跟在大蛇后面,一副保驾护航的架势。 我自然不会傻到认为它们是在救我,它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多半是被鬼牌指使,可它们究竟要干什么?要将我带到哪去?难道…… 我想起了鬼牌跟我说过的话,它说我是它最好的宿主。它为什么会这样说?难道它的出世就是为了我而来? 或者它又在计划着逃跑?跟一千年前一样,太上老祖一死,它独善其身地躲进了这鞭子山中偃旗息鼓,任正邪两派高手都没能找到它,这足以说明它逃生的本领很强。 那么此时遣这些大妖来抓我,该不是想在逃跑后直接寄宿到我的身上吧? 当然,这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它或许还有别的目的,可不管它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不能轻易让它得逞! “救命啊!老牛快来救我……” 想到这里,我扯着嗓子拼命地喊了起来。 可我的喊声只是为惊天动地的战斗声增加了一丝杂音,根本不可能被牛疯子他们听到。 就在我百般绝望之时,通道深处忽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亮光和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我听得分明,这是人的脚步声,应该是上面的那些修道之人。 牛疯子现身以后,鬼牌将所有的妖鬼都召唤进了地洞之中,那些修道之人才得以脱身,此时应该是刚寻到入口进到地洞里来了。 我顿时兴奋起来,又扯着嗓子大喊救命! 黄二爷和灰爷它们察觉到了危险,迅速站立到大蛇身前拉开了架势,准备迎战。 人群快速冲了下来,我打眼一看,发现比想象中的少了太多,也就二十几个人,借着火把的亮光,我看到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沾着血,带着伤,足以看得出刚才的战斗有多么惨烈。 “救命啊!各位前辈快救救我……” 我看着他们,就像一个落水的孩童抓到了一根稻草,不住的哀求道。 “小友莫怕,我来救你!” 说话的是先前来的路上跟徐远之抱拳行礼的那个用纸人抬轿的奇门老者。 说话间,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符开始用手撕了起来。 撕纸符? 这是什么意思?在我的印象中,纸符都是用来贴的。 我正想着,只见他忽然将撕碎的纸符扬向空中,然后双手飞快地结了一个手印,冲着空中一指,喝道:“去!” 他话音刚落,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在黄二爷它们面前,忽然出现了四个跟真人一般高的纸人,纸人的身体边缘,还能清晰地看到因为纸张撕扯留下的毛边。 我看的目瞪口呆,这就是奇门术法?简直太神奇了!只不过这四个纸人看起来弱不禁风,能抗揍吗? 像是为了给我涨涨见识,我心中刚刚生出这念头,那四个纸人便动了! 它们一步步逼近四个大妖。 黄二爷似乎意识到了危险,一个懒驴打滚直接现出本体。 一只火红色的黄鼠狼“嗖”地一声高高跃起,伸出闪着寒光的利爪,一把抓向纸人。 不想,这锋芒毕露的爪子抓到薄薄的纸人身上,就好像是抓到了铁皮上一般,竟然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灰爷也似乎感受到了危险,仰起头发出一声悠长刺耳的尖叫。 “不好!它在搬救兵!” 一个老道士听到老鼠精的叫声,喊了一声,随手丢出一张黄符打了过来。 老道一出手,立马又有几个人加入了战斗,一时间,法器的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眼见的黄二爷它们渐渐落于下风,大蛇只得将我放下,也加入了战斗。 我得以脱身,赶紧找了一块大石头猫在了后面! 打斗中,这老刺猬最是个怂包,看到有人向它逼近,它竟然直接蜷缩成一团,只留着坚硬的尖刺对向来人。 我一阵无语,这货跟黄二爷它们比起来,充其量就是一个打酱油的。 转而一想,不对啊,既然它已经被控制了,就应该是一个不知畏惧生死的死士,它怎么还会躲呢? “嗷吼……” 我正在纳闷老刺猬的不对劲,身后传来了一阵兽吼,转头望去,我一阵头大,几十只山精野怪,狂奔着向这面冲了过来,有狐狸,有蛇精,有山魈,还有好多我从没见过的野兽,一时之间妖气肆虐。 “阿弥陀佛,既然今日里得不到那鬼牌,那贫僧就多取几颗妖丹吧。” 说话之人正是鬼如来,他低宣一声佛号,出手如风。 鬼如来浑身是血,这么多人当中就他身上的血最多,几乎都看不出袈裟的底色来了,整个成了一个血人。 他将禅杖往地上一杵,霎时地面陷下去一个深坑,一道血色光芒从禅杖顶端那个骷髅头的眼窝子里喷射而出,妖异异常! 众妖裹挟着千军万马之势奔到近前,领头的是一条水缸粗细的大蛇,我一眼就认出,这条大蛇正是先前把我和徐远之堵进石头缝里的那一条。 “阿弥陀佛,孽畜,待贫僧来降你!” 鬼如来虽语气平静,手上功夫却一点不含糊,他话没说完,手中禅杖便突兀地飞出,带着一道耀眼的红光,径直往大蛇头上砸去。 那禅杖对上来势汹汹的大蛇,“扑”的一声闷响,接着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一瞬间,已经整根没入了大蛇的脑袋。 登时,一股鲜血如同喷泉,迸发而出,直射空中,待落下时又似一场血雨。大蛇吃痛不已,庞大的身躯扭动翻滚,卷起飞沙走石,那些道行低位的小妖直接被它碾压至死。 它滚动了几分钟,最后瘫软下来,似乎没有了力气。 这时,鬼如来大步上前,一把将禅杖拔出,右手迅速地探进禅杖穿刺的那个血洞之中,在里面搅动了几下,扯出一个滴血血,散发着幽光的珠子。 这大概就是这条大蛇的妖丹吧? 鬼如来拿到妖丹后,哈哈大笑两声,张开大嘴,竟然一口吞了下去! “吼!” 瘫软在地的大蛇,看到这一幕,一怒一下冲天而起,发出一声不甘又怨毒的咆哮,接着,便如同一根被煮熟了的面条,软软地砸在地上,它死了。 第六十章 封印体内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道,我看着鬼如来鲜血淋漓的嘴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徐远之见到他要绕着走了。此人的性格果然凶悍怪异嗜血跋扈,且修为高深,那条大蛇至少修炼了一千多年,却走不了一招,便身死道消在他的禅杖之下。 击毙大蛇,吞掉妖丹,鬼如来环绕周身的戾气更盛,他挥舞着禅杖闯入众妖之间,左冲右突专门照着修为高深的大妖招呼,杀妖取丹,场上顿时血肉横飞…… 我躲在一块石头后面正瑟瑟发抖着看着这场战斗,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山呼海啸,接着便是一阵疾风吹来,这感觉就像一列飞驰着的火车正冲着撞过来。 怎么回事? 我急忙转身,只看到两道黑影正飞一般地冲到我身边,那一道稍微快一点的,径直钻进了我的体内! 这感觉,就像被人狠狠的一掌击在胸口,我一个趔趄,“噔噔噔”的连续后退,直到后背抵在一块乱石之上,才稳下身形。 “长生!” 另一道身影猛然停在我面前,是牛疯子,他大叫一声,一脸焦急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抬手就朝着我身上打来。 我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忽然体内传出一阵得意的大笑。 “哈哈哈……牛四海,你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你打呀,不怕打死这小子,你就尽管动手,大不了我再换个宿主!” 我大吃一惊! 是鬼牌的声音,他居然钻进了我的体内! 牛疯子抬起的手,在距离我一寸多时硬生生停住,饶是如此,我也被他的掌风划破了脸皮,一道鲜血直流而下。 牛疯子面色黢黑,咬牙切齿道:“卑鄙无耻!” 那鬼牌似乎早就料到牛疯子根本不会对我动手,再次发出嚣张的笑声。 一直笑道上气不接下气,它才冷冷地说道:“牛四海,事到如今我不妨告诉你,我所做的这一切,不仅是要你回阴间,更是为了得到这小子的身体,我已经盯了他快十年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哼!你上了他的身又如何?残魂碎魄还想掀起什么风浪?等我把你取出来!” 牛疯子的声音很大,几乎是在吼,也很急切,甚至还带着一丝慌乱,硬生生地截断了鬼牌的话。 似乎在掩盖什么! 说完,他一把把我扛起,几个闪身便进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我不知道他要把我带到哪去,也没有感觉到那鬼牌在我体内有多么可怕。 只要牛疯子在我身边,我就会有一种没由来的安心,哪怕天塌下来,他也会替我顶着。 牛疯子脚下生风,七拐八拐之后,跑出了很远。许是他觉得山洞里的那些人一时半会追不过来以后,才将我放下。 他大手一挥,黑暗中骤然冒出一抹蓝幽幽的淡光,状如一个硕大的锅盖,将我俩周围方圆四五米的空间笼罩了起来。 “老牛,你要干什么?”再次见到牛疯子,我感觉有无数的话要说,可最终只是憋出了这么一句。 “它进入了你的体内,我无法将它取出来,只能封印在你的体内!” 他简单解释一句,便将我按坐在地上,一把掀起了我的衣裳。 “牛四海,你要封印我?”鬼牌似乎很惊讶,不过它随后又冷哼一声,“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你可要想好了!” 牛疯子懒得再搭理它,以手为笔在我胸前画了起来。 随着他的手指划过,一道寒意沁入体内,直逼心脏,冻得我的心脏一下子缩成了团,浑身止不住地开始哆嗦。 我自然知道牛疯子不会害我,可刚才鬼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牛疯子封印它,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牛四海,你竟然……” 鬼牌看到牛疯子动了真格,声音中终于多了一丝恐慌。不过随即它又冷冷地说道:“你封印了我又能如何?随着他的成长,我迟早会突破封印,到时候……” 鬼牌的声音越来越小,在牛疯子最后一指落下时,它彻底消失在了我的身体里。 “成了。”牛疯子松了一口气,说道。 我听出他的声音里满是疲惫,本想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却由于身体冷的太厉害,就像是一块冰,冻的我上下牙齿直打架。 “长生,我今天对你说几句话,你一定要记住了。”牛疯子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说道。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我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鬼牌封印在你体内这件事,对任何人都不能提起,包括徐远之和程不归,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 我对这话的前半句可以理解,可为什么要瞒着徐老道和程瞎子? 刚要问,牛疯子又开口说道。 “外面那些修行者,都是心思缜密之人,谁都不敢保证这件事有没有被他们察觉,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你们出去以后,你和徐远之马上离开柳树滩镇,去一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说起徐远之,我忽然想起他此时还躺在山洞的通道内生气不明,于是哆哆嗦嗦地说:“徐……徐爷爷他受……受了重伤,不知道还……能不能……” 我鼻子一酸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我泪眼婆娑的问。 牛疯子摇摇头,轻声说道:“我已经死了,又怎么可以留在阳间?” 我早已想到就是这种结果,只不过是心中太过难过,有感而发。 “好了,别哭了,先去看看老徐吧。”牛疯子安慰着我。 随即他大手一挥,那圈将我们围在其中的淡淡蓝光渐渐隐去,周遭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这次鬼门关真的关上了,从此之后,小龙河不存在阴桥一说了,回去告诉吕金国,那河堤修不修的都无所谓了,公园可以随便建了。再就是那些守堤鬼,一定要将它们好好超度,还有一件事,没事别回来了……” 牛疯子一边走一边嘱咐,我一一点头答应,可他说道最后,我一怔,打断他问道:“为什么不能回来了?” 第六十一章 仗义收四妖 “你和这个地方缘浅。”牛疯子简单地说道。 缘浅是一句卦语,意思是没有缘分。 但这句话明显有问题,既然我和这里缘浅,为何我会在这里出生?况且我的爹娘,爷爷奶奶以及牛疯子都埋骨此地。 只不过当时那种情况我根本没往深处去想,便随口答应了牛疯子。 末了,我又问了几句:“既然你可以去阴间将鬼门关关闭,当年为什么还要牺牲那么多人来镇压?还有那块鬼牌究竟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对吧?” 面对我的问题,牛疯子沉默下来,半天后他叹道:“我之前忘记了很多事,这次回到阴间解开封印,有些事情才逐渐明了。不过,鬼门关开着自有它的道理,你做好我嘱咐你的事便好,其他的就不要问了。” 他的话很含糊,关于鬼牌只字不提,但我感觉这其中好像有很大的缘由。不过他不愿意说,我便不再问了。 走了没多久,前方传来一阵混乱的打斗声,我一怔,鬼牌不是已经被封印在我体内了吗?怎么它们还在打? “陈长生小友快救命……” 我正暗自纳闷,忽然听到一个尖细的喊声,我听得真切,是老鼠精灰爷。看来,它已恢复了心智。 我循声望去,好半天才发现灰爷此时已化身成为一只两寸多长的小老鼠,正屁滚尿流地在地上乱窜,而鬼如来则拿着禅杖,一下一下往地上砸。 我看得心惊,多亏它个头小,跑的快,要是再大一点,指不定死多少回了呢。 再看看其他妖兽,大多数都已落荒而逃,只有极少数的没走成,被那些人类修行者拦住,正在展开殊死搏斗。 经过刚才的一战,我看出来了,这剩下的二十几个人都是道行高深者。 我又往战场上看了一眼,除了老刺猬不知所踪外,黄二爷和老常也还在跟众人拼命,它们身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已经很吃力了,在勉强维持着。 “老牛,你快救救它们吧!” 我哀求牛疯子,老鼠精开口向我求救实际上是在跟他求救。 “你认识它们?”牛疯子问我。 我点点头,粗略解释了下认识它们的过程。 牛疯子沉思片刻,忽然高举右手朗声道:“鬼牌已被我所取,我将带它去到阴间,此时就此告一段落,众道友也该散去了。” 他语调平静,声势却很浩大,犹如黄钟大吕,语音滚滚,如雷天降。 牛疯子话音刚落,战斗立马停止,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的手上,我看到,这些目光里有贪婪,有惊讶,也有震撼…… 我觉得不对,抬头往牛疯子手中一看,他原本空空如也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巴掌大小的墨黑色的牌子,牌子上雕刻着繁琐的纹路,给人一种宁静苍老的厚重感,加之其上华光流转,看上去大气不俗。 这牌子自然是假的,牛疯子此举自然是为我撇清,好让所有的人都认为鬼牌就在他手上。 这一刻,我真的很替他担心,担心连人带妖的一举而上,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来。 “轰隆隆……” 闷雷般的轰鸣声再起,无数阴兵汹涌而至,领头的仍然是那个鬼将军,数以万计的阴间兵马如虚影直接穿过众人,整整齐齐地列在我和牛疯子的身后。 我长吁一口气,看来我的担心多余了。 果不其然,见到这个场面,大多数的妖兽转身而去,一众人类修行者相互对视一眼后,也心有不甘地离去,最后,只剩下了黄二爷它们三只老妖精。 灰爷此时已经化成了一个衣衫褴褛,浑身失血的灰袍小老头,它拱手朝着牛疯子深鞠一躬,诚心说道:“多谢道友仗义相救。” 黄二爷和老常也对着牛疯子一揖到底,诚恳表示谢意,如果方才不是牛疯子出言阻止,它们三个今天肯定凶多吉少。 牛疯子微微颌首,说道:“你们要谢就谢陈长生,他说诸位与他是好友,恳求我出手,也希望日后他有难之时,修为也能够仗义相助!” 我有难时? 他这话怎么听着就这么硌耳朵呢?好像他已经预料到我日后会有什么灾难一样。 “道友请放心,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往后小友若有难,我黄二爷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不要也一定会护住他。” 黄二爷最讲究因果道义,听了牛疯子的话后,它第一个表态。 灰爷也附和道:“小兄弟,日后有用得着小老儿的地方,只要吱一声,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也是!”老常瓮声瓮气地说道,它一贯不善言辞。 “嘿嘿!还有老朽,前日多蒙小兄弟收留,老朽感激不尽。” 听声音便知道这货是老刺猬,这家伙,刚才不知道躲到那个犄角旮旯里了,此时一身土站在我面前冲我抱了抱爪子。 这四个老妖精纷纷表态,倒弄得我不好意思起来,我摸摸鼻子,心道,牛疯子这是给我招兵买马了啊! “奈何老朽这道行稀松平常,即使日后小友有难,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这老刺猬倒是实诚。 不过谁知道它是实诚还是滑头? 此时,它那对小圆眼睛,滴溜溜地不停地往牛疯子手上的那块黑牌子上飘。 这老家伙胆子还真是不一般的大,都这个节骨眼上了,难道它还在打鬼牌的主意? 牛疯子对它这样子视若无睹,倒是我们身后的鬼将军,望着老刺猬端详了一阵子,忽然开口说道:“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静胜躁,寒胜热。清净为天下正。” 我一阵懵逼,这不是《道德经》里的内容吗? 自打牛疯子开始教我道术,给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背熟道德经。这几句话我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可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是一点都没整明白。 现在这鬼将军莫名其妙地背诵出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像是在展现他的博学多才啊! 第六十二章 事了拂衣去 我听这鬼将军说完,静静地打量了一圈在场的几人,其他几个大妖皆一动不动地看着老刺猬。 这老刺猬低眉垂目似是陷入沉思,半天过后,它忽然倒抽一口气,人立而起对着鬼将军拜了三拜,激动地说道:“多谢将军指点,老朽不胜感激,不胜感激啊……” 感激?指点? 这鬼将军给老刺猬指点什么了?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长生,我要走了,你快去看看老徐。”牛疯子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终究是要面对这一刻的,毕竟阴阳相隔,牛疯子还有官职在身。 我轻轻点头,垂首不语,任凭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脚步声渐远,我再抬头时,看到的是牛疯子的背影,他和那个鬼将军并排而行,走在阴兵队伍的最前面,看上去十分威武。 但我从他的背影里却读出了落寞和孤单,他还是原来的打扮,一身粗布麻衣,一双千层底的老头鞋,看上去还是那个丑陋的小老头,跟那些身穿甲胄,手持长矛的兵士格格不入。 “老牛,再见……” 此时一别,还能真的再相见吗? 我不得而知。 “走吧,小兄弟,咱们去看看徐道长。” 灰爷扯了扯我的衣服,把我从迷乱的思绪中扯回。 我收回目光,抹了把眼睛,捡起一个火把,朝着徐远之所在的位置跑去。 徐远之依旧昏迷不醒,不过还有呼吸和心跳。 大蛇老常二话没说,一口衔起他就往外跑,我和灰爷紧跟其后。 黄二爷则去召唤它的那些子子孙孙了,这一战下来,它的那些子孙死伤不少,可以说是损失惨重。 老刺猬自从得到了鬼将军的指点后,就沉默了,之后它说要在这辫子山中修炼,便再也没露面。 灰爷告诉我,这辫子山经过此番折腾,阴气大增,要彻底恢复起码得几年的时间,倒是它们这些太阴之体修炼的好地方,回头它要和老刺猬来做邻居。 我们一行从山洞里出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暗蓝色的天空中还挂着几颗残星,辫子山上一片死尸,血流成河。不光有人的尸体,还有妖兽的尸体,惨不忍睹…… 救人要紧,我已顾不上这些,快速地往山下跑去。 一路趔趔趄趄,赶到村子里时,我都累得岔了气。 我让老常把徐远之放在吕金国的家门口,便让它们回辫子山去,然后我使劲地拍打着吕金国家的大门将他喊了出来。 吕金国看着满头满脸鲜血的我和徐远之,吓了一跳,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随便扯了个谎,说不小心从山上滚下来磕的,让他帮忙将徐远之送到了医院。 医院里,一番检查下来,徐远之伤到了脑袋,可能是在石缝中被那条大蛇击伤的,也可能是在滚落进山洞时碰伤的,昏迷的原因是失血过多,并没有生命危险,缝了几针,输了血,也就醒了过来。 徐远之没事,我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牛疯子要我跟吕金国传达的话,于是便告诉他,如果新址没选好,可以在老地方开工了。 吕金国听了挺高兴,说选址牵扯到旅游景区的建设,另行选址需要重新论证,很麻烦的,所以上头迟迟定不下来,这下可好了。 徐远之醒了以后,我给他讲了当天他昏迷后发生的事情,他听得唏嘘不已,直怨自己不中用昏死了过去,没能和牛疯子见上一面。 在医院里住了三天,徐远之就住不下去了,吵吵着说要回辫子山处理下尸体,虽说那地方平时没什么人去,可万一要是让人知道了,势必会引起极大的恐慌。 执意办了出院手续,便回了仪塘村。 还没到破庙,就远远看到程瞎子弯着腰在和一只兔子说着什么。待稍微走近,那只红眼的兔子便蹦蹦跳呀地跑到了我的脚下。 是女鬼枝子,一直在小龙河老鳖那里躲避的它说那场大战结束后,它本想上山寻找众鬼,很奇怪的是,它上了山完全没有感受到一众鬼魂的气息,本想去山洞里找找,却发现那里被几只大妖霸占了,它不敢进去,于是就跑到破庙找我来了。 我一琢磨,它说的那几只大妖应该是黄二爷它们,还别说,这四只老妖精配合在一起的实力还真是不容小觑。 我回去拿了两把手电,又跟程瞎子交代一番,便和徐远之带着女鬼枝子上山了。 山上的尸体都不见了,应该是黄二爷它们几个给处理了,不过到处还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道长,小友,你们可回来了,我们把尸体都搬进洞里来了。” 正当我们几个扯着闲话的时候,黄二爷的声音响了起来。 它身后跟着一只通体白毛的黄鼠狼,我看得眼熟,随即想起这就是那只在李二婶家作怪的家伙。 这白毛黄鼠狼见到徐远之,连连鞠躬作揖,不知道它还在把徐远之当成一个世外高人,还是已然知悉了我们跟黄二爷的关系,反正是恭谨的厉害。 闲话少说,这之后,我们便跟着黄二爷进到了山洞里,那天情况太混乱,加之又是身处黑暗之中,我根本没有看清里面的情形。 现在看来,这辫子山的山腹有着很大的空间,四通八达的,都是自然形成,如果不是黄二爷带领,估计我和徐远之进来会迷路。 现在,它们四个大妖每人占了一个角落,倒也悠哉悠哉。 黄二爷先把我们带到一个盛满尸体的山洞前,指指点点地说道,这些便是当日死的人。 看到这么多尸体,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拉着徐远之匆匆就走。 一边走,一边问黄二爷,这几天在洞里有没有发现那些守堤鬼。 黄二爷还没来得及说话,白毛黄鼠狼就插嘴道:“鬼不是都被那些阴兵带走了吗?那天阴兵离开的时候,遣散了众妖,将鬼魂都带入了鬼门关。” 徐远之看了我一眼,我歪头想了想,觉得小龙河里的一众鬼魂应该没有被带走,如果牛疯子要将它们带走,临走时就不会让我超度它们了。 直接进入阴间的鬼跟被超度的鬼是不一样的。 直接进入的鬼魂,要根据生前的所作所为在阴间受过的,一套流程走下来必定要遭受不小的痛苦,而被超度的则要幸运很多,它们可以免去很多苦难,早进轮回。 这时,黄二爷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在一处洞穴里,有不少坛子,这些坛子都贴了封条,我没敢动,里面装的应该是你们要找的那些鬼魂。” 我心中一喜,说道:“是藏魂坛吧?快带我们去看看。” 果然如我所料,在那处洞穴内摆放了一百多个藏魂坛,待打开后,里面装的果真是小龙河众鬼。 看到衣衫褴褛,可怜兮兮的它们,我不禁想起了那个饿殍满道的黑暗社会…… 按理说,它们应该有很大的怨气才对,可不知为何,它们跟普通的鬼魂没有任何区别。 这山腹中阴气浓郁,枝子得以脱离了野兔的身体。 她说:“四十年了,这些鬼魂早已放下了仇恨,早就不怨了,只盼着早日脱离老堤的压制,脱离冰冷的河底,早日堕入轮回……” 说起投胎,众鬼欣喜若狂,被压制了五十年,一朝得以解脱重入轮回,这足以让任何一个鬼魂欣喜雀跃。 为了超度这些鬼魂,徐远之又回到破庙把程瞎子也带了过来,这俩老头一直忙活了半个多月,才将这一百六十六个亡魂全部超度。 看着它们被送入轮回,我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希望它们来生能投胎一个好人家,以弥补它们为柳树滩镇做出的贡献。 一应事情俱了。 我的心情沉重起来,已然到了分别的时刻。 按照牛疯子的嘱托,我们就要离开了。 说起背井离乡,不仅让人想到浪迹天涯、颠沛流离,可牛疯子那天说的话太有道理了,辫子山之事如果仔细想起来,还是有很多破绽的,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那就必须离开。 徐远之一个人浪荡惯了,长期在一个地方定居,让他觉得很不习惯,说到离开,这货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程瞎子虽然也是走街串巷出身,现在却想找个地方定居下来,于是他便留了下来。 我和徐远之收拾了一下贵重的东西,然后他又背起那四个土球,拉着我就走。 打心里讲,我是不愿意离开了。 我只能跟在他身后,不敢回头,我怕这熟悉的一切会牵绊住我的脚步。 小龙河边,黄二爷跟灰爷来为我们送行,同时替大蛇表达了心意。 这老常本来也是要来送我们一程的,奈何大白天它那模样如果让人看到,必定会把人吓个半死。 至于老刺猬那家伙,自打大战过后就再也没人见过它,不过听灰爷说,它所处的洞里的呼噜声连绵不绝,可以想象到它睡的应该挺香的,八成是进入了冬眠状态。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小兄弟,没事的时候常回来看看,哪里都没有家里好。” 灰爷拍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着。它并不知我们离开的原因,还以为我这是要跟着徐远之出去过好日子了。 黄二爷也诚恳地附和着它:“对,我们就在这辫子山中,在外头要是遇到啥难事,别忘了回来找我们……” 我本来忍着眼泪没掉下来,这会被他俩一说,再也控制不住了…… 第六十三章 徐老道拦棺 坐在船上,顺流而下,我犹自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 柳树滩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甚至这略带着水腥气的小龙河,都早已融进了我的骨血里,又怎么能够轻易割舍? 船越行越远,我所熟悉的一切越来越模糊…… 徐远之瞅着一言不发暗自垂泪的我,啧啧道:“瞅瞅你这熊样,又不是生离死别,回头你要是想家了,随时可以回来看看,你放心,跟着爷们儿出去,肯定苦不了你,肯定让你过得比现在自在……” 徐远之把胸脯拍的梆梆响,这架势,就像他要带着我出去打下一片天地一般。 我吸了吸鼻子,没好气地说道:“咱们要去哪儿?今晚住哪?” 他被我问的一愣,随即说道:“这……这个嘛,走得有点着急,我一时还没想好,走到哪算哪呗,至于住嘛,天当被子地当床,天地这么大,哪里还不能睡觉了!” 这老不靠谱的,我心里暗骂,真是死的心都有了,难道刚才的豪言壮语都是放屁? “你不会带着我四处流浪吧?然后再拿个破幡走街串巷地替人算卦、看风水?我……我还想上学呢!” 徐远之看着我真的急眼了,“噗呲”一乐,笑道:“还当真了?爷们会让你居无定所吗?我都想好了,我们就去晋邑,那里可是个好地方啊!” 徐远之这货口若悬河地开始给我讲起了晋邑的好,一直从船上讲到了汽车上。 我根本没心思听,闭着眼睛,伴随着车子晃晃悠悠的节奏,我迷迷糊糊地想着心事。 短短两个多月,我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变成了一根无根的浮萍。 这两个多月,我经历了生离死别,经历了背井离乡,也经历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现在看起来一切似乎都结束了,可仔细想来,还是有很多疑团没有解开。 那些小来小去的事,我靠猜,基本可以得到答案,可还有三个大的谜团始终萦绕在我的心头,百思不得其解。 第一,这牛疯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在阴间又是什么职位,当初来阳世又带着什么目的? 第二,鬼牌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每次出世都会控制大量的妖邪鬼祟,它控制它们想要干什么? 第三,我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他们这些修道者每次说到我时,总在关键时刻自动略过? 辗转倒了两次车,我和徐远之终于到了晋邑。 听徐远之在车上把晋邑夸得像一朵花,我还以为这里是十里长街,车水马龙呢,可实际上,这里只不过是一座依山傍水,不算繁华的老城。 我提着行李站在车站出口,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一颗心无处安放。 这徐远之倒是丝毫没有感觉,他把包裹往肩上一扛,喊了一声走,便拉着我出了车站。 “老徐,咱这两眼一抹黑的去哪儿啊?”我跟在他后面,走得拖拖拉拉,心情低下的问。 “先找个地方住下,休息休息,其他的事回头再说。” 徐远之不急不躁,带着我找了一家旅馆,住了下来。 一天,两天……日子就这样走着。 白天,徐远之带着我出去到处转悠,晚上就回旅馆睡觉,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五天。第六天,我说什么也不跟着他出去了。 在我的想象中,不管到了哪里,总要先找一个稳定的住处,然后我去上学,徐远之出去挣钱。 可现在,每天带着我出去瞎溜达,饿了就吃路边摊,累了就找个墙根一靠,袖着手晒太阳,要不就跟一群同样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东拉西扯,打牌,下棋,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不止一次把心中的想法说给徐远之听,这老小子总是满不在乎地跟我说:“别着急,还不到时候,等时机到了所有的事一次性解决。” 时间又过了半个月,在我万念俱灰,以为从此后就要跟他做个盲流的时候,那天早上,徐远之一改往日里的吊儿郎当,神秘兮兮地跟我说:“长生,爷们今天要去干一件大事,你要不要跟着?” 我歪着头瞅了一眼徐远之,他今天打扮得挺正式,一身盘扣长衫,还将他算卦时扛着的幡拿了出来,颇有点算命先生了来头。 “去!”我一口答应。 游手好闲了半个月的徐老道,现在突然转了性要出门营业,无论有没有大事,我一定要跟着去,以表示支持和鼓励。 此时已到深秋,微风萧瑟,天空高了许多,像被海水洗过一样,蓝哇哇的看上去特别深远。 出了旅馆没有多远,徐远之就拉着我在一处街角坐了下来。 时间尚早,路上没有几个行人,我俩并排坐着,百无聊赖。 如此过了大半个小时,忽然有一阵唢呐声和着哭声自远处传入我的耳朵。 我一怔,一定是有人去世了,这出殡呢。 再一想,不对啊,你这是拉我来看出殡的?难道你徐老道要给死人算命?这有点扯淡了吧?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一队出殡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现在我俩面前。 看着这送葬的队伍,我一阵唏嘘。 这也太有排面了。 十六个人抬着盖有绣花锦绣绸缎的大棺材,一百多孝子贤孙号啕大哭,亲朋好友抬着各种各样的纸扎品,跟在棺材后面排了大半里地,鼓乐班子吹吹打打…… 我正猜想着这到底是什么人的葬礼办的如此风光的时候,徐远之突然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不知死活地拦下了送葬的队伍。 人死之后出殡是有诸多禁忌的,这中途不能停棺,寿材不能落地,这便是其中之一。 俗话说,一停停三年,说的就是如果在送殡途中棺材一停,家里的运道会停顿三年。 这老徐也算是个道士,这些应该是心知肚明的,可他现在这么做,到底是要闹哪样? 果然,他的举动成功惹怒了队伍前头几个扶灵的人,一个人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火冒三丈地将他推到了一边。 这徐远之很不服气,上窜下跳的嚷嚷道:“你们推我做啥?我拦棺是想告诉你们,你们没必要往山上去了,这寿材之中的人天地难容,死无葬身之地,抬过去还得再抬回来,不如听贫道一句话……” 第六十四章 死无葬身之地 死者家属本来就对徐远之的拦棺之举心存怒火,这会又听到他说什么“天地难容,死无葬身之地”这样的虎狼之词,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当即,不由分说,送殡队伍里出来三四个年轻壮小伙对着徐远之就是一顿锤。 锤完了,又把他手里的幡扯吧扯吧给丢到路旁的水沟里。 我看着被揍的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徐远之,半天无语,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活该!” “嘿!你个臭小子,不帮爷们儿一把,还躲在这里看起了爷的热闹。” 这徐远之就是心态好,被人胖揍了一顿,就跟个没事人一样,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打完身上的土,又一屁股坐回到路边。 我越想越不对劲,这徐远之这么多小心思的人,怎么挨了打,能真的这么算了?还有就是他一贯小心谨慎,今天怎么会突然干出这样出格的事来?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问道:“你也不信爷们儿我刚才说的话?” 我嗤之以鼻:“这人死了,跟一段木头桩子有什么区别?还不是埋哪是哪,什么天地不容,死无葬身之地,你这不是扯淡嘛!再说,你在人家葬礼上这么说,跟找揍有什么区别?” 徐远之懒得跟我争辩,对着送葬的队伍一挑下巴,说道:“你要不信,你就跟上去看看,看我说的到底对不对。” 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我不自信起来,一把拉住他:“你跟我一块去。” 徐远之摇头笑道:“我就不去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被他们这一顿拳打脚踢,都打出内伤来了,我就在这等着他们回来给我赔钱呢,顺便还能把你上学的事一并解决了。” 咋滴?听这意思,人家还会回来给你赔礼道歉? 越是这样,我越发好奇起来,最后想了想,反正在这待着也是无聊,跟上去看看就是了。 如此,我选选地跟着送葬的队伍往山里走去。 这队伍浩浩荡荡的,拉得挺长,还没到目的地呢,我就听到前面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听到有情况,我快速地挤了过去,当我看到坟坑的时候,差点跳了起来。 这坟坑是早已挖好的,里面也用砖头砌好了阴宅,不过此时里面竟然爬满了白蚁。 确切的说,是一大群白蚁攒成了一个圆球,将整个坟坑都填满了,密密麻麻满满当当,不停蠕动了,看上去透着一股瘆人劲,我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扶灵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应该是其族中颇受尊重的人物。 他也傻了眼,看着坟坑磕磕巴巴了半天,总算说出了一句囫囵话。 一个四十多岁披麻戴孝的中年人快步从送葬队伍里走到坟坑前,看了一眼,皱着眉头道:“是不是这坟穴挖到了蚂蚁窝上了?” 立刻有人反驳道:“你见过哪个蚂蚁窝里有这么多蚂蚁?再说了,我们挖坑的时候好好的,什么都没有。” “是啊,这蚂蚁只在坑里,外面连一只都没有,这不是奇了怪了嘛!”有人附和。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小声议论着。 我也觉得这事挺邪乎,难道徐远之说的死无葬身之地,指的就是这个? “连山,是不是这里的风水不好?”那个扶灵的老头冲着那个孝子说道。 那个名叫连山的孝子蹙着眉头,连连摇头:“不可能,这地方是我爹生前特意找风水大师给看过的,昨天开坑的时候还挖出了五色土呢,绝对是一处风水宝穴,这才一夜,咋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听到他这么说,一群人都大眼瞪着小眼,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种情况下,棺材是万万不能落葬了。 出现了如此变故,这家子人也是没法子了,合计之后商量着把当初给点穴的风水先生请来,让他给瞧瞧是怎么回事。 等了一个多小时,先生请来了。 这先生来了以后,探头往坟坑里瞅了一眼,便把眉头皱得像能拧出水。 片刻过后,他摇头叹息道:“白蚁满穴,地气已泄,白蚁食骨,子孙贫苦,这个穴不能用了,另行选址吧。” 就这样,那风水先生手持罗盘,当即又为他们选了另一个地方。 仗着人多,这家人七手八脚地开挖,不大会功夫,一个新的坟坑就挖好了,随即找来瓦匠重新砌好了阴宅。 葬礼继续,棺材落进新穴以后,一众孝子分别上前将手中的握杖摆放到棺材上,刚要填土,蹊跷事又发生了! 原本很干燥的阴宅里,竟然突然渗出水来!这水来的古怪,不似有泉眼的样子,而是从整个坑底漫出来的,均匀不说,速度还很快,悄无声息地就没过了棺材底…… 风水先生见状,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颜色,忙不迭地喊道:“快……快点抬上来!” 其实这事不用他说,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人死后不能埋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更何况是水中。 于是,大家七手八脚地又把棺材给抬了出来。 这下谁都不吱声了,接连两次出现怪事,这完全不是用意外就能解释得了的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风水先生,似乎在等他给个解释,或者给拿个主意。 那风水先生满脸纠结,低头沉吟了半晌,眉头拧成了麻花,说道:“我给谢老爷子寻的这两个穴都是极佳的风水宝穴,至于为何无端生出这些异象,大概是无福之人不落宝地吧,谢老爷子福浅,受不起此等好穴,我看倒不如随便寻一处薄地给葬了吧……” “简直胡说八道,我爹宅心仁厚,年高德劭,近百岁寿终正寝,如此好人怎么会连块地都压不住?”不待风水先生说好完,谢连山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风水先生听他这么说,抬手一拱,面露不悦道:“谢书记,实不相瞒,我看风水四五十年了,点的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此等怪事还是头一次遇到,既然你觉得我在胡说八道,那谢老先生的穴我是点不了了,回头我会把谢老爷子给的钱如数奉还,你们另请高明。” 说完,这风水先生直接撂挑子走人了。 我开始有点相信徐远之的话了。 这徐远之既然能看出事情不对,那铁定就能破了这事。 但事不关已高高挂起,我还是老老实实看我的热闹吧。 风水先生走了,这家人便乱了阵脚,这死者都入殓了,总不能再请出来不埋了吧? 最后,这谢家几个长辈一商量,都已经这样了,也甭找风水宝地了,直接埋进老墓田里吧。 每个村子都有一个老坟区,村里死了人一般都葬在那里,不过也有讲究人,不想埋进老坟区,便自行出来寻找宝地。 可见这谢老爷子就是个讲究人,只不过没想到在最后关头,竟然整出了这种岔子。 做好决定,杠夫当下抬起棺材,领着一群人朝着看坟区赶去,寻空地,挖坑,砌阴宅…… 可不想,阴宅砌好之后,回头准备落葬之时,那棺材居然抬不起来了! 原本十六个大老爷们抬着跟玩一样的棺材,这回就像在地上生了根一般,任凭大家使出吃奶的劲,愣是没有离地。 对于棺材抬不起来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大多数都是由于死者心愿未了,或者屈死,冤死之人,死后“魂魄压棺”抬不动,这种情况找道士做法或者了解了他们的心愿,一般都能抬起。 不过眼前这谢老爷子,完全不属于以上的情况,应该就去徐远之说的那样,天地难容,死无葬身之地。 今天这事我越看越觉得新奇,没想到这徐老道还真有两把刷子。只是他是如何看出来的?就算他精通相面与八卦易理,可他根本就没见过棺材里面的人啊…… “哥,你还记得咱们来的路上,截咱道的那个算命先生吗?我看咱们是错打了高人了!” 我正琢磨着徐远之还有什么秘密呢,就听到一个声音。 我扭头一看,一个愁眉苦脸,长相跟谢连山差不多的男人正跟谢连山说着话。 我心中暗笑,你们终于想起徐老道来了! 谢连山显然也对自己之前的冲动懊悔不已,沉默了半天,大手一挥,说道:“连胜,走,咱兄弟俩去给那先生赔礼道歉,求他把这事给破了。” 一听他俩要去找徐远之,我撒丫子就跑,徐远之不是说要他俩赔钱嘛,我得赶紧回去通风报信。 这谢连山被人称为谢书记,加之这葬礼办的如此风光,肯定身份不俗,待会儿一定要让徐远之装的惨点,多讹他点钱。 我也想视金钱如粪土,可是实力不允许啊。 我回去的时候,徐远之正旁若无人地搁地上躺着呢,头枕双手,嘴里叼着一根牙签,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晃悠晃悠…… 见我回来,他一下子爬了起来,得意洋洋地问:“怎么样?让爷们儿给说着了吧?” 我一把将他又摁倒在地:“说着了,你赶紧躺下,待会儿那死者的俩儿子就来给你赔礼道歉了……” 我正说着呢,就看见谢连山跟谢连胜两兄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第六十五章 一切看天意 他兄弟二人看到我,脸上露出一抹惊讶的表情,显然我跟着送葬队伍转悠了半天,他俩对我有点印象了。 好在,他俩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上前一步,冲着徐远之深鞠一躬道:“先生神机妙算,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误会了先生,实在是该死,还望先生宽宏大量,原谅我们的鲁莽。” 这徐远之可以说是演技差到他姥姥家了,人家刚说了两句好话,他“噌”的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满不在乎地说道:“好说,好说。” 恨得我牙根痒痒,拿眼直瞅他。 “那还烦请先生给拿个主意。”这谢连山看起来是家中长子,再次弯腰鞠躬恳求道。 徐远之也不磨叽,直接说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谢家两兄弟听到这话后眼睛一亮,对视一眼,徐远之恰如其分地提出了要求:“只是,我初到贵宝地,缺衣少食,又无处落脚,今日里好心提醒你们一番,你们非但不领情,还把我这一顿揍,人老了骨头也脆了,我都快被你们打得生活不能自理了,可怜我还有这年幼的孙子需要照顾,你们说,我这如何是好?” 徐远之一边说,一边唉声叹气。 因为此地正处于大街上,不大会功夫周围就围上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的,窃窃私语。 这谢连山不亏是见过当官之人,当即说道:“先生,都是我们的不是,我这就安排人送您老去医院,往后您老有什么困难直接跟我说,我一定尽力帮您解决。” 见预期的目的达到了,徐远之也不继续装了,一骨碌爬了起来,笑嘻嘻地说道:“这医院就不用去了,你给我们爷俩找个住的地方,再给我们买些衣食之物,再……” 徐远之絮絮叨叨地提了一大堆要求,最后我都羞愧得抬不起头来,心中暗道,你这又是住又是吃又是拿又是用的,人家能答应吗? 不想徐老道的话音刚落,谢连胜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大哥,说道:“哥,你健康街那边的门店房不是还没租出去嘛,反正也租不了几个钱,不如几天送给先生住着吧。” 这谢连山也是极痛快的主,眼珠子一转,便答应了下来。 看来,他也是被他爹的这事搞得焦头烂额了。 得到了谢家兄弟的答复之后,徐远之满意的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黄符,交个谢连山,说道:“回去将这纸符贴在你爹的棺材上,将棺材抬回来。开棺,将你爹的尸体取出,找一张破草席裹上,再用青草拧一根绳子抬着你爹绕着城里走,走到哪绳子断了,就地挖坑掩埋。” 说罢,又特意嘱咐道:“千万记住,坟头不得高于地面,不得祭拜,不得立碑。去吧,去吧。” 这话说得谢家两兄弟面面相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良久,谢连山才满是不解的问道:“先生,你是不是搞错了?我爹一辈子德高望重,颇受乡民们尊敬,怎么能草席裹尸,随意而葬,还不能起坟,不能祭拜,不能立碑……这不是大逆不道吗?除以之外,难道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徐远之嘬着牙花子,说道:“法子自然是有,只怕你们更难接受。” “什么?” 听了徐远之的话,这兄弟二人异口同声。 徐远之不急不慢地说道:“一,抛尸荒野,日晒雨淋,鹰食狗啃。二,将尸体火化,骨灰一扬,任风吹散。你们觉得,这两个法子哪个更容易接受一点?” 长时间的沉默,显然这两个法子这兄弟二人更不能接受。 片刻后,谢连山忿忿不平道:“先生,我想不通,我爹光明磊落一生,为何死后屡葬不成,还要受这般待遇?” 谢连胜也附和道:“先生可能有所不知,就凭我爹这一辈子的功绩,莫说是立坟竖碑,我认为给他修祠筑庙都不为过,可为什么……” 谢家两兄弟都不理解,也难以接受徐远之所说的下葬之法。 此刻,他二人一动不动地盯着徐远之,希望他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也纳闷,听他兄弟二人的话,这谢老爷子生前应该是行过大善,或者是有过大德的人,应该都是有福报的,怎么会屡葬不下呢? 徐远之却直接无视了我们三人疑惑的目光,看了看天,漫不经心地说道:“先不说这个了,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上山,把你家老爷子抬回来,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回头我跟你们一起操持操持。” 谢家兄弟听到徐远之这么说,只得转身那些黄符上山了。 他俩一走,徐远之拍拍屁股上的土,美滋滋地对我说道:“瞧见没?爷们怎么跟你说的来着,万事莫慌,这回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你瞧那两天你那熊样,还不待见我。” “嘿嘿!老徐,你牛!”我由衷地对他翘起了大拇指,“早上那顿打没白挨。” “你小子,没大没小的,到现在还调侃我。”徐远之笑着在我后脑勺轻拍了一巴掌,捡起地上的幡,说道,“饿了吧?走,吃饭去。” 我跟他在附近街角找了家面馆,一人要了一碗打卤面。 趁着下面的功夫,我迫不及待地问他:“你是怎么看出这谢老爷子死无葬身之地的?他又为何会死无葬身之地呢?” 徐远之故作神秘的一笑,压低声音道:“你以为我这些天出来就瞎溜达了是吧?我早把那谢老头的底细打听明白了,他临死的前几天,我还偷偷去医院给他相了个面,也背地里给他算了一卦,结合这些,我推断出他会如此,所以我今日才敢贸然拦下这棺材。” 敢情是我之前误会他了,他看似不务正业的瞎溜达都是有目的的。 “不过,这面相,八字,不都是算得生前之事吗?你怎么还能算出他死后的事情来了?”我不解。 徐远之耐心解释:“这不是算出来的,是根据他这一辈子的所作所为,结合面相,八字推断出来的。” 徐远之在说到“所作所为”四个字的时候,语气特别重。 我更迷糊了,问道:“谢老爷子这辈子做了什么坏事,才导致他死后无葬身之所呢?听他那俩儿子的话,他好像是个大好人啊。” 刚说到这,面条上来了,徐远之早已饿坏了,猛地扒拉了几筷子,含混不清地说道:“对于当今之世,这谢老爷子是个好人,有功在身,平日里为人也和善,可实际上他的双手沾满了血,背负着无数条人命。” 我的脑子明显不够使,听到这里瞪大了眼,问道:“难道说这谢老爷子是一个道貌岸然的杀人犯?” 徐远之摇头,有点恨铁不成钢:“非但不是,他还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怎么讲?”我追问。 “他是真正上过战场,杀过敌,经历九死一生,身上有着赫赫战功的军人。” 如此说来,他还真是杀过不少人,可那都是敌人啊!难道上战场英勇杀敌有错吗?末了还落得个如此下场,我心中默默为谢老爷子鸣起了不平。 “这虽是历史纵然,并非为了一己之利,但人的命数都是一样的,现在众生平等的角度来说,他就是手沾鲜血有人命在身的凶徒。” 我似乎有点明白了,却仍然不服气地说道:“照你这么说,自古以来参战的人多了去了,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谁死无葬身之地呢?” “没有吗?你好好想想!” 我摇摇头,还是没想起来。 徐远之做贼一样的四下看了看,小声说道:“我下面的话没有不尊重谁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你想想除了那些天降将星和帅星,有几个是能入土为安的?你以为都是他们的本意吗?这是风水界的人都知道的秘密……” 徐远之的话着实让我一惊,不过仔细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其实他们本无害人之心不可有,并且都还抱着救国救民造福于人的思想,但你要为大多数人谋福祉,就必定会侵犯到另一个群体的利益和生命,这便是各自种下了因果。比如这谢老爷子,就是这一类人……” “他们种下的因,必定会报应在子孙后代的身上,倒不如一人做事一人当,将所有的罪孽都了断于他一身,如此牺牲一人,可造福一家。” “牺牲一人,造福一家?如何牺牲?不建坟,不立碑,不祭拜,这样就算牺牲了?就能了断罪孽?”我问。 徐远之说道:“这个能不能了断,还得看结草为绳了。” 说到风水,这徐老道的专业术语可是一套一套的,我完全理解不了。 趁着谢家两兄弟还没回来,徐远之又给我讲了一个“草绳抬棺”的小故事。 听完这故事,我一头雾水,好像跟这眼前的事没多大关系,一直想了很长时间,窃窃地问道:“难道你也想让谢老爷子草绳抬棺?” “你小子脑袋还算灵光。”徐远之笑着擦了擦嘴,把碗里的面条汤一饮而尽,“人心生一念,天地皆尽知,这天地是最公平的,会根据人的所作所为,给予相应的阴宅,等会谢家老爷子,能否以一己之力承担所有的罪孽,也要看天意的。” 我还是有些不太明白,刚想再问,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哭丧之声,谢连山他们抬着棺材回来了…… 第六十六章 万人踩坟 街道上已经聚集了好多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满脸好奇之色,估计是谁都没有见过入殓装棺以后抬出去转了一圈再抬回来这样的事。 我和徐远之跟随着队伍去了谢老爷子的家里。 “先生,必须要这样做吗?” 谢连山两兄弟还是不死心,毕竟谁都希望自家老子能够入土为安,再次问道。 徐远之点点头。 他们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叹息道:“罢了罢了,开棺吧。” 语毕,他们招呼了几个人,费了好大劲,才把那厚重的棺材撬开。 棺材撬开了,徐远之探头往里边看了一眼,说道:“这衣裳不行啊,得换。找一身最破的衣服来。” 谢连山听了徐远之的话,大概也知道了怎么一回事,毕竟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嘴唇哆嗦了一下,眼圈一红,转身进了屋。 一直挺长时间,才拿出了一身旧衣裳。 换好旧衣,将炕上铺的草席掀下来,徐远之用草席将谢老爷子的尸体一裹,两头用草绳一绑,说道:“可以走了。” “爹……爹的,儿子不孝……” 看看旁边空了的大棺材,再看看被席子卷起来的老爹,这俩兄弟终于忍不住扑了上去,磕着头嚎啕大哭。 他俩一哭,旁边前来帮忙的近亲朋友都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院子里哭声震天。 哭归哭,可人总还得埋了,半个钟头以后,谢家两兄弟抬着谢老爷子的尸体出了门。 我紧随其后,心中暗道,天意会让谢老爷子葬在哪呢? 依着徐远之的意思是让这谢家兄弟在城里转圈,可这兄弟二人明显不想把老爹葬在闹市。 虽然懂风水的人不少,许多风水的基本理论很多人都心知肚明,但真正精通的人绝对不多,这谢家两兄弟大概也是略知皮毛,所以他俩专门挑些偏僻的地方走。 我们从谢家出来的时候,太阳还挺高,竟然一直转悠到了华灯初上,那草绳被抻得老长,却结实如牛筋,就是没有断的迹象。 城里人多,又到了这个点,人就更多了,一路走来跟着看热闹的人居然排起了长队。 谢家两兄弟刚开始还沉浸在悲痛之中,一边走一边哭,这个时候早已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了,那汗珠顺着额头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徐远之刚开始一直静静跟着,这时候眼见着天色将暗,他劝道:“看来真的是天意啊,你俩往大路上走吧。” 谢家兄弟似乎还有些不甘心。 徐远之又说,如果他们不往大路上走,那即便是走到天亮,这绳子都断不了。 二人无奈,只好抬着尸体上了大路。 说来也怪,他俩刚上大路走了没几步,在一个十字路口,那草绳“砰”地一声崩断了,谢老爷子的尸体,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谢连山一见这情景,顿时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哭了片刻,他一把扯住徐远之,呜咽道:“先生,这十字路口怎么可以葬人,这里整日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我爹若是葬在这里,他老人家如何能够安息?先生,你能不能再给想个法子?” 徐远之一把将他拉了起来,说道:“别哭了,这实际上是一件好事。” 好事? 所有人都愣了,这是好事?好在哪里? 一众人的目光齐齐盯着徐远之,等待着他给出一个解释。 “谢老爷子落在这里是天意啊,从他被万人踩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罪孽就已经断于他一身了,你们后辈子孙不会再受到因果牵连,这是你们谢家的福分。” 听他这么讲,我明白了天意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但显然这谢家两兄弟根本不明白他爹到底有什么罪孽,硬拉着徐远之给他们个明白话。 徐远之无奈,只得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听完,他们双双沉默,眼窝里的眼泪连绵不绝的滚落。 看他俩哭成这样,我也跟着难受起来,我十分理解他们的心情,在他们的心中,他们的父亲一直是一个德高望重,功勋卓著的大英雄,可正是由于他们所认为的大功德才导致了今天的死无葬身之地,这事搁在谁身上,估计也不能接受。 哭了很久,谢家兄弟才挖坑将他爹埋了下去,几个人上去将土踩平。无坟包,无碑文,无香烛纸钱,不知道的人做梦都不会想到,这繁华的十字路口下埋了一个人,以此以后,谢老爷子一坟万人踩。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事后谢连山履行承诺,将他在健康街的一套门面房送给了徐远之。 真的是送! 这是两间两层的临街房,位于老城区,略显破旧,但附近人挺多,算得上是闹市。 徐远之丝毫不以为意,颇有点受之无愧的意味。他说,破邪,看风水这些事,本来就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有时候,一张符,一句提点,就关乎一家人几辈子的运势,无价。 话虽如此,徐远之还是应他俩兄弟之请,去他们家中,乃至单位,给他们各自布置了一个生财、望运的风水局。 谢连山在区政府工作,人家都叫他谢书记,官应该不小。谢连胜自己开公司做老板,生意也是红红火火。 作为礼尚往来,谢连山拖关系,将我安排进了一所学校,我终于又开始读书了。 徐远之拦棺的事迹,被人添油加醋传得神乎其神,一时之间沸沸扬扬。 在晋邑,徐远之可谓是一战成名。很多人慕名而来,请他给算命、看风水,或者有人家里不干净,也请他去捉鬼驱邪。 后来徐远之直接将一楼收拾出来,开了一家算命馆,从此忙得不亦乐乎。 就这样,我们算是在晋邑安定了下来。 我也逐渐适应了在这里的生活,只是偶尔还会想起柳树滩的山山水水。初中,高中,十年之后,我考上了晋邑的一所大学。 这十年里,我跟着徐远之学会了很多风水,卦象命理之类的知识,牛疯子留给我的那些道家典籍,也都快被我翻烂了。 只是一直不知道我的道术究竟达到了什么水平,因为我一直没有施展的机会。 这十年,也是苦难的十年。 如果徐远之只是赚钱养活我俩,那我们虽说不上锦衣玉食也应该差不多了,可这货偏偏还往了四个土球。 那四个玩意对灵气的索取简直就是个无底洞,开始还好点,后来一块万儿八千的灵玉,一晚上就碎成了渣渣,简直比强盗都狠。 为了养活它们,我们一贫如洗,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不时还要靠谢书记的支援。 为了养活它们,徐远之到处接单,不过就他这点本事,遇到个稍微厉害点的恶鬼,回来就是鼻青脸肿。 这还不算,他还到处跟人借钱,借天材地宝,开始刚同道中人借,后来发展到跟客户借,再后来,外面直接传言说,健康街姓徐的那个老道士就是个骗子,逮谁跟谁借钱。 这坏名声就像深秋草原上的一颗火星,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晋邑,找徐远之算卦的人越来越少,上门讨债的却越来越多。 我无数次狠起心想把那土球给砸了,看看里面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可又怕徐远之会崩溃,毕竟他殚精竭虑地养了这么多年,只好放弃。 实际上,他早已处在崩溃的边缘了,有心不要这几块土球了吧,可毕竟已经付出了十年的心血,舍不得。 再养下去,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见到成果。 最后不得已,他将其中的三个拿去给道友抵了债,自己只留下了一个。 在这种缺衣少食的环境中长大的我,对金钱的渴望超乎了常人,老早就有了赚钱的意识,每年寒暑假都会跑出去打工。 大一这年暑假,我又跟往年一样和几个同学约好了去一家早餐店打工。 不曾想,才干了两天,我就接到了一封信。 信是程瞎子托人写的,大意是:他病了,怕是不久于人世,还嘱咐我好好上学,不用挂念他,也不要回柳树滩去看他。 看着这封信,我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我和徐远之在晋邑生活的这些年,一直是跟程瞎子有联系的,也多亏了他总在我们吃不上饭的时候支援,不然依着徐远之这不靠谱的道士,我早就饿死了。 尤其是这几年,我的学费都是程瞎子给的,现在他病了,我该怎么办? 十年前,牛疯子嘱咐我不要回去的话,还一直萦绕耳边…… 现在,我已经成年了,没有小时候考虑事情那么片面了。 小时候,我真的会以为我跟仪塘村缘浅,可现在想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人都有一颗好奇的心,我的好奇心更甚,这么多年来,除了我想不通的三大疑团外,我还时常考虑到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我出生时的事情。 奶奶和牛疯子都对我说过,我是未足月便被人从我娘的肚子里剖出来的,是遭了人的算计,那到底是什么人杀我娘,算计我?算计我又有什么目的呢? 一想到这些问题,我当即抛弃了牛疯子的嘱咐,我要回去。 不光是去见程瞎子最后一面,更要了解一下当年发生的事情,或许能找到一点线索,抽丝剥茧地找出凶手,为我娘报仇。 第六十七章 我回来啦 徐远之并不知道牛疯子不让我回柳树滩的事,一听我要回去他特别高兴,说他也要一起回去看看程瞎子,最关键的是,最近上门讨债的人特别多,他正好借这个机会出去躲躲。 就这样,我俩简单收拾了一下,门一锁,出发。 仪塘村跟以前相比变化不大,刚进村,我们就遇到了一群在街头说闲话的村民,我上前打了个招呼。 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看见我陡然把眼睛睁得老大,很吃惊的样,夹起马扎颤巍巍地走了。 其他人看到他这样,也起身飞快地跑了。 这是怎么个情况? 我一怔,跟徐远之对视一眼,朝着破三官庙的方向走去。 待转了几个弯以后,哪里还有破庙的影子,只见得一片白地。 “找个人问问。”徐远之说道。 于是,我俩又返回到村子里。 终于又看到一群在墙根下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我这次学聪明了,让徐远之过去打听。 果不其然,还是刚才那种状况。 徐远之叹了口气,说道:“奇了怪了,他们害怕咱俩。” “害怕?” 我低头打量了下自己,自觉小伙长的还不错,跟十年前相比,除了个头长高了,身体大了一号之外,基本没有什么变化。 再看看徐远之,他除了白头发多了点,皱纹增长了几根,也没有多大变化…… 就在我疑惑不已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有窃窃私语声,回头看时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远远的围了一群人。 零星的话语传进我耳朵里:“他还活着?咋又回来了?” “难道是为了当年……” 不管怎么说,这仪塘村也是我生活了九年的地方,怎么你们就这样对待我了呢? 我这样想着,便要过去问个明白,刚往回走,那些对着我们指指点点看稀罕的村民,忽然跟商量好了一般,一哄而散。 空留下我跟徐远之站在大街上大眼瞪小眼。 来的路上,我曾以为回到这仪塘村免不了一堆叔叔伯伯,婶婶大娘的,然后大家抱头痛哭一场,再大吃一顿……可现在,竟然会是这么一种结果。 我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一时想不起该干什么好。 “你说这个程瞎子,咋就这么不靠谱呢?咱俩大老远回来看他,他竟然失踪了。”徐远之坐在我身边,自顾自地说道,“哪里像是个快要咽气的人。” 听到这话,我也一阵纳闷,不想这徐远之突然口气一转,又说道:“你看到没,刚才村民们看你的目光都是怪怪的,这其中不仅有惊讶,还有胆怯。” 我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他们都在怕我?他们怕我干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我垂头丧气的问徐远之:“爷,你跟我说实话,我身上的秘密你到底知道多少?”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我记得当年他在提到我的时候,被牛疯子打断了,也就是说,徐远之肯定是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的。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的目光躲闪了两下,见我目光坚定,知道是躲不过去了,最后说道:“实话告诉你,你的事我知道的还真不多,程瞎子可能知道的多一点。” “那你就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不依不饶,意思很明显,不要想着跟我耍花招。 徐远之想了想,说道:“你都这么大了,告诉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 “当年,牛疯子将你救活以后,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调查杀你母亲,算计你的那个凶手。他认为,凶手算计你肯定是有什么目的的,若不将凶手除去,恐怕日后还会再来找你麻烦。” “可是他找了很久,动用了很多关系,甚至把阴间的黑白无常都给找来了,也没能查出任何线索。万般无奈之下,他找到了我师父,想让我师父为你推演命数,看看你这一生中,哪一年会有大的关卡,推出来,他也好抢占先机,趋吉避凶。” “我师父在风水相术方面有极高的造诣,但他轻易不会给人推演命数,他常说,算命者,逆天而为,一个人,一旦洞悉了过去和未来,那便等于影响了天地大势,招惹了因果业障,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可牛疯子与我师父之间渊源颇深,他的事情,我师父即便搭上性命,也会一帮到底,所以我师父带我去了你家,逆天为你强推了命数。” 徐远之说到这里停顿住了,目光幽远地望着远处的辫子山,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 我见他半天没有下文,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你师父给我推演出来了吗?” 徐远之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不光没有推演出来,他老人家还因此失去了一双眼睛。” 说到这,徐远之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深深的难过。 我从来没有见过徐远之这个样子,像是一个失去了亲人的孩子。我心中生出一种负罪感,毕竟他师父是因为我,才导致了那样一种后果。 我不知道该说着什么,只把头埋得很低。 许久后,徐远之叹了口气说道:“我师父最后对牛疯子说,天要你知,自有预感,天弊其机,强推亦无可知。” “关于你的事,我就知道这么多,本来还以为你是一个特殊的孩子,不想这么多年以来,你跟个普通孩子没什么两样。我想,牛疯子瞒着你的,应该就是那凶手会找你麻烦这事,那时候,你还小,八成是怕你知道了会害怕。” 听完这话,我陷入沉思,真的是这样吗?我感觉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鬼将军跟鬼牌说的半截话,又应当作何解释? 还有那块鬼牌封印在我体内这事…… 不过要说起凶手找我麻烦,我倒真不害怕,现在他不找我,我还想找他呢。 我跟徐远之在这坐着讨论了半天村里不时探出个脑袋,瞅我俩一眼,又快速缩回去,一种既好奇又害怕的样。 这似乎说明我回村这件事,在短时间内已经传遍了整个村子。 后来,我跟徐远之一合计,你们不是害怕我嘛,那我就一不做二不休,一家一家去问,我就不信问不出个名堂。 第六十八章 怀而不产 拿定了主意,我便和徐远之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准备分头行动,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喊我:“长生,真的是你吗?” 我转头一看,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跟徐远之差不多年龄的老头,他上下打量着我,像是想从我身上看出点什么来。 “您老是谁?”我也打量着他,疑惑地问道。别人都躲着我呢,你怎么还主动找上门来了?再说我也不认识你啊。 “道友可认识程不归?”这时,站在我身旁的徐远之冲那老头抱拳行礼。 我心下恍悟,敢情他也是个道士。 那老头回礼:“这位便是徐远之道长吧?果真好眼力,贫道孙广合,算得上是程不归的师弟,已在此地恭候二位多日了。两位若不嫌弃,可到贫道观中一叙。” 我和徐远之正瞅找不到程瞎子呢,现在他的师弟来了,如此正好,当下,也没跟他客气,提起行李便跟着他走了。 跟着他出了仪塘村,又往东北走了七八里地,才远远看到一处崭新的道观。 这道观里就他自己,将我们让进去后,烧水沏茶一通忙活后,宾主分坐,他毫不避讳地盯着我打量起来。 被他这直眉瞪眼地看着,我顿感有些手足无所。 最后,还是徐远之打破了这种尴尬气氛:“孙道友,敢问程不归现在何处?” “挺好……挺好……”孙广合的话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到底是说程瞎子挺好,还是有别的意思? “道友,这孩子有什么特别之处?从我们一进门你就这么看着他。”徐远之再次开口。 我心中正疑惑呢,这个自称是程瞎子师弟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仪塘村?程瞎子又去哪了呢?这道观又是怎么回事? 孙广合并没有回答徐远之的问题,而是冲着我微微一笑道:“小友是不是有很多疑问?听我慢慢道来,当年你们离开这柳树滩以后,程不归便托人捎信让我来和他做个伴。三年前,仪塘村里搞村庄规划,便把那破庙给拆了然后在这里给修建了这座道观让我和师兄居住修行。” “那程瞎子呢?”徐远之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我那师兄自然是仙逝了。” “什么?死了……”我和徐远之大骇,同时又怀疑道,“什么时候死的?我前天刚收到他的信,不能这么快吧?怎么不停灵?” 一连串问题连珠炮一样的问了出来。 孙广合微微一笑道:“昨天上午,五弊三缺之人哪里还用得着俗世之间的繁缛,早点入土也是他的心愿。” “那他葬哪了?”徐远之显然不太相信他的这番说辞,又问道。 “师兄他的心愿,火化了……尚未安葬。” 什么?我心中疑惑更剧。 徐远之却突然安静下来,平静说道:“如此也好。但不知程不归可有什么遗言?” “这个……”孙广合沉吟一番,说道,“不瞒两位,师兄他还真有遗言,是关于这位小友的。” 能有我什么事?难道是关于我不知道的事?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孙广合嘬了半天牙花子,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良久他问道:“你们此次来,可就是为了了解当年之事?” 看来,你这老小子也是个人精的。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既然这样,那我就从头说起。” 语毕,他喝了口茶,又清了清嗓子,似乎打算长谈。 我紧张又迫切地盯着他,听他给我讲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事情发生在二十多年前。 这仪塘村的后山上,有一幢青瓦灰墙带挑檐的老屋。 没有人能说出那老屋的来历。据村志记载,村长落成以前,老屋就已经在那里了。 从来没有人试图打开老屋的门进去看看。那老屋虽然年岁很老却不破旧,只不过邪性得很。 首先,无数岁月过去了,从来没有人修缮过,它却依然大门紧闭,耸立不倒。 其次,很多人都发现,每逢月圆之夜,老屋外面总会聚集着许多动物,有蛇有鼠,还有狐狸和黄鼠狼…… 要说深山沟里出现这些动物丝毫不不足为奇,奇就奇在它们的举止,竟然都如人般直立而起,前爪并拢对着老屋连连作揖,在拜那间屋子。 老人说,那些动物有灵性,年岁久了是能修炼出道行来的。它们拜老屋,铁定是那屋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所以村民们都对那老屋敬而远之。 可有一年春天,老屋的门忽然被人打开了! 打开屋门的是一家外乡人,一共四口,都蓬头盖面,衣衫褴褛的,像是赶了很久的路才来到这个地方。 引人注意的自然是那个年轻女人,她怀着身孕。 他们竟然在老屋里住了下来! 说到这里,孙广合看着我道:“你应该想到了吧?这一户外乡人就是你的家人,那怀孕女子便是你的母亲。”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我注意到,他说起我家人的时候,用的是“衣衫褴褛蓬头盖面”这两个词,这说明我一家人初来仪塘村的时候,非常狼狈。 难道他们是为了躲避什么,匆匆赶到这里来的? 可他们入住那间邪性的老屋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初来乍到,没有落脚的地方,迫不得已住在那里?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可为什么牛疯子以前没跟我说过? 我在这生活到九岁,时间不算短,为什么我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我这正想着呢,孙广合又说道:“这仪塘村西面是山,东面是水,虽然依山傍水,可却是出了名的穷,乡亲们生活困难,冬夏之际农闲之时,都被迫外出讨营生,所以大家都想不通,这一家外乡人为什么要往这里跑? 于是,搞不懂的村民就去老屋里看了看,让人始料未及的是,那老屋内空空荡荡,竟然什么都没有。 可又有人说,看不见的东西才是最邪门的东西,这老屋要是不邪性,能有那么多动物来祭拜? 事情证明村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一年下来,老屋内什么事都没发生,而那一家外乡人也很本分,开荒种地,担水劈柴,虽然不怎么与外人交流,但也是勤勤恳恳的。 村里人渐渐对他们卸下了防范,下意识里将他们当成了村里的一分子。 可就在第二年的春天,有人才恍然发现了一件天大的怪事! 那个年轻外乡女人肚子里的娃娃,为什么迟迟不出生? 要说他们来的时候,那女人的腹部已然隆起了,约莫着有四五个月了,这又过了一年,她却丝毫没有临盆的迹象,这可真是奇了大怪了! 第六十九章 听他讲过去的事情 山多精,水多怪,当年的仪塘村可称得上是穷山恶水,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的村民对邪祟鬼魅之事听闻甚多,自然也是敬畏。 那女人怀胎一年多不产之事迅速传遍了整个村庄,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村民们都认为,她肚子里一定是怀了个妖孽。 孙广合说到这里,闭了嘴,又用那种探究的眼神死死盯住了我。不仅是他,就连徐远之也惊讶地把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鹅蛋。 看他俩这眼神,似乎要把我扒光了好好研究一番。 缩着脖子戒备得看着这俩老小子,半天后我咽了口唾沫,弱弱地问道:“那孩子就是我吧?” 孙广合没有吱声,默默地点点头,依旧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表情。 在得到确定的回答之后,我脑子里先是一片混乱,后来又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怀胎一年多不出生,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就因为这个就被村民把我从我娘的肚子里剖出来? 想到这里,我急忙再问:“村民们发现了这件事后,又是怎么做的?” 此时,我已经完全入戏了,早已分不清这到底是程瞎子要他转达的,还是这个孙老道在编故事。 孙广合盯着我瞅了半天,才又开口道:“出了这档子事,村民们自然是乱了阵脚。有心将你们一家人赶出村子,又害怕你们这家人不是普通之人,弄不好再惹来祸端,最后他们商量了半天,他们去找了牛四海。想让牛四海开坛做法,将妖孽扼杀于女人的腹中。” 听他提到了牛疯子,我心中甚感安慰。 又听他说到,这事虽然罕见,古来也不是未曾有过,比如中坛元帅在其母腹中三年零六个月才降生,玄妙玉女怀胎八十一载,青丝熬成白发,才诞下老子。还有诸多大能之辈,出生时都伴有天地异象。 牛疯子到来以后,看到老屋之中有丝丝黑气直冲霄汉!且这黑气邪异得很,就连牛疯子都分辨不出究竟是妖鬼还是魔煞。 不过单凭这黑气,基本可以断定这孩子绝非善类,若是生出来,可能是个大祸患。 牛疯子进到屋子里以后便将这件事的严重性跟这家人说了,并希望他们能够顾全大局,配合着除去这腹中的胎儿。 不料这家老头却先开了口,说是他儿媳妇得了一种怪病,并非是有孕在身,还请牛疯子为她诊治。 于是,牛疯子便给号了脉,结果还真不是喜脉。 牛疯子也搞不懂这丝丝缕缕的黑气做何解释,便将这些全部告诉了村民们,村民们深信不疑,再也不去追究。 不过,牛疯子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自那以后便隔三差五地来转转,一来二去就跟这家人熟络了起来。 又过了几个月,这家人还是跟以前一样,村里人才彻底放下心来。 到了那年的七月底,外村有人去世,牛疯子去帮忙操持后事。完事之后回来,去老屋时,才得知这家人出了大事。 这好像就接上碴口了。 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我不禁怀疑自己想错了! “当时,牛疯子看到了残忍血腥的一幕。你娘被绑在椅子上剖开了肚子,人已经死了。你爹跪在满地血水中嚎啕大哭,而在他的手中,还抱着一个小小的死婴!” 死婴? 听他说到这里,我倒抽一口凉气,难道我真的是一个妖孽?一个在娘肚子里一年多没生出来,并且死后还能复活的妖孽。 孙广合继续讲道:“村民们见到那个孩子,都非常震惊,几个月来,他们早就已经接受了你娘得了怪病的事实,可现在,为何又从肚子里出来了一个你呢?” “我想不通,什么样的孩子需要在母体内成长那么久,且没有喜脉,并且还能死而复生呢?” “或许我当初并没有死,只是昏迷了呢?”我下意识的为自己辩解,不想让自己听起来是个怪物。 孙广合点了点头,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毕竟你是被从母体内剖出来的,不足月身子虚很正常。” 说完,他紧接着又说:“你现在看起来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这可能也是因为你被剖出来的缘故,如果能足月出生,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孙广合终于说完了,大家各自沉默了很长时间,我一时有些消化不了,我做梦都没想到,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竟然发生在我身上。 可这一切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倒是可以解释牛疯子瞒着我是怕我伤心。 问题是,牛疯子瞒了我那么久,为什么要让程瞎子再通过他的师弟来告诉我? 这似乎解释不通啊! 还有,程瞎子已经死了,现在也算是死无对证了…… 退一步讲,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我还算一个正常人吗? 这一刻,我又想起鬼将军的话,他说我不是……我不是什么?我不是一个正常人? 小龙河底的那只老龟,一直称呼我为星君,又是为什么? 我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全是问号,我没有想到,事情能复杂到这个程度。 徐远之显然一时也无法接受,他低眉垂首了半天,最后打破沉默,问道:“当年那事,有没有人看见凶手,或者对凶手有什么传言跟推测?” “这……我毕竟不是亲历之人,也只是转述我师兄的话而已。”孙广合说着话锋一转,又说了一件令我非常惊讶的事,他说,“同为道门中人,你们应该知道,天下还是有很多能人异士的,他们看出某处将诞生一位大贵人,贵极生变,可能会改朝换代,便会暗地里将其除去,也有大奸大恶者,未出世就会被正道之人背地里解决。我怀疑,当年之事可能就是那些人出手了。” “世上竟然孩还有这种人?他们是一群什么人?”我觉得不可思议地问。 还没等孙广合开口,徐远之就抢先说道:“一群国家养的奇人异士。” “这怎么可能?”我惊呼出口,“国家不是破除封建迷信吗?” 第七十章 招阴局,聚阴阵 徐远之一副你很白痴的样,说道:“你以为玄学是封建迷信?听没听说过一句话,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古有诸葛亮、刘伯温、袁天罡等等,他们所做出的成就,你能说是封建迷信?真正的玄学大师,国家会拿他们当宝贝供起来……” 徐远之的话让我又了解了一些事情。 可是我仍然搞不懂,如果有人想要除去我,直接掐死或者摔死不就得了,为什么还要在我的囟门上插上一根针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既然想不通,那就干脆不想了,我问孙广合道:“孙道长,我离开这里已经十年了,村子里变化蛮大的,不知道我家人曾经居住的那座老屋,现在还在吗?” 孙广合点点头:“还在,那屋子邪性的很,自打我来到这仪塘村,就觉得那里很邪门,不过这些年来,倒是没出过什么事。”他略一停顿又说道,“现在天晚了你们就暂时在我这住一宿,吃点东西,明天再去也不迟。” 我听了他的话,往外看了一眼,外头天不知何时竟然黑了。 我没有半点食欲,只想着去那座老屋看看。 我看了一眼徐远之。 他深知我此时的心情,于是跟孙广合告辞。 这孙广合倒是极其热情,看我们执意要走,给我们收拾了几个馒头,装上了几块肉干,还给了我们一捆蜡烛,说是能用得上。 之后,我跟徐远之从道观里出来,凭着脑海里的记忆,朝着我家的方向走去。 老屋离仪塘村不远,离着孙广合的道观却有七八里地,我和徐远之一直走了大半个钟头,直到月亮爬上树梢,才看到了被几棵大树包围着的老屋。 近了,更近了,我终于站在老屋门前。 一座古朴沧桑,带着挑檐的老房子,房子面积不小,却没有窗,只有中间一扇紧闭着的木门,远远看去,更像一座老庙。 这就是我出生的地方,我娘被杀的地方! 此刻,我真真切切地站在这扇门前,却没有了推门而入的勇气。 我的心“突突”乱跳,手心里全是汗,脑海里都是脑补的母亲死时的状态,我恍惚觉得,这门后,便是那满地的鲜血和正在无力啼哭着的我…… 徐远之一直静静地跟在我身后,一言不发,完全不是平日里的话唠形象。 一直积蓄了很长时间,我才硬着头皮梗着脖子,伸手去推那扇木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就像打开了一个尘封已久的世界。 我屏住呼吸,往里看去,屋子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我记得,我不是在这间屋子里长到七岁的。 这只是我的出生地,也是我娘的受难地! 我点燃了一根蜡烛,走进了屋子。 烛火如豆,在这屋子里更显微弱,看着屋内的情形,我有点如释重负,心头却又涌起无限伤感。 墙角处只有一堆灰烬,其他,一无所有。 “嗯?” 就在此时,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徐远之忽然发出一个奇怪的声音,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这才回头,发现他仍然站在屋子外面。 我走出屋子,恰好听到徐远之此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爷,你怎么了?”我问他。 徐远之四下打量着,说道:“这屋子以及四周很古怪啊!牛疯子不应该不知道!难道是最近几年才这样的?” “古怪?怎么古怪了?”我脱口而出。 他并没有回答我,接下来的举动却让我倍感疑惑。 只见他点燃了一根蜡烛,绕着老屋转起了圈子。 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跟着他转了起来。 一圈下来,我也感觉这老祖确实有些问题。 “长生,你也发现了吧?”他问。 我点头答道:“这屋子周围的四棵树,正是四大鬼树!” 民间有“前不栽桑,后不栽柳,屋侧不栽鬼拍手”的说法。 前不栽桑指的是房子前面或者大门两旁不能栽种桑树,因为“桑”与“丧”同音,屋前有丧,跟出门见“丧”都是很不吉利的。并且这桑树发脆易折,不挺拔,没有成材率,种在房屋之前,有家中后辈不能成才之说。 而柳树多用做握杖、招魂幡等办丧事所用的东西,阴气极重,故而也被称为“冢树”,这种树只适合种在坟地及河畔,而不适合种在阳宅。 “鬼拍手”则是指大白杨,其叶子宽大平整,外形跟人的手掌差不多,风一吹“哗哗”作响,就像鬼在拍巴掌一样,所以也为民间所忌讳。 至于最后一种鬼树,自然便是大家都熟知的槐树。槐树乃木中之鬼,当然不只是从字面上理解。是所有树木中阴气最重的一种,可以招来附近的孤魂野鬼,年岁长的老槐树,自己也能闹出些幺蛾子,故而是房前屋后的大忌。 而这座老屋的四周,却正好种植着这四大鬼树,这四棵树的树冠交织在一起,如一把张开的大伞,正好把屋顶遮了个严严实实。 再看这四棵树的粗细,可以判断出这些树至少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徐远之听我说完,又补充道:“这只是其一,你来看这房子,前大后小,有门无窗,外形像个棺材,这在风水地理上,叫做‘棺材屋’又叫做‘死气房’。” “万事皆以人为本,房子的大门犹如人的一张嘴,窗户则如人之脐,嘴除了吃饭说话,便是进气呼吸,窗户则可以排出废气、阴气。如果一座房子只有门,没有窗,那废气就排不出去,久而久之就连新鲜空气也进不来了,必定会死气沉沉,而在这种房子里居住的人,轻则诸事不顺,重则有牢狱、血光之灾。” 这家伙果然老道。 我又瞅了一大阵子,也没看出他所说的前宽后窄,于是用脚丈量了一下,还果真如此,前墙跟后墙差了半尺有余。 我心中诧异万分,问道:“一座棺材屋的旁边,栽种着四大鬼树,绝对不会是巧合……” 也确实是这样,如果说盖房子的时候,主家得罪了匠人,那些匠人有可能动个手脚。但这树嘛,绝对是主家自己种的……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这树跟房子不是同期搞的? 徐远之打断我:“哪里有那么多巧合,这房子跟这些树分明是同一时期的东西,这是有人在这里布置了一个招阴局,往严重了说,这是一个聚阴阵。” 第七十一章 老屋的秘密 “招阴局,聚阴阵?”我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让我感觉很陌生的词语,脑子里丝毫没有关于这两个词的记忆,于是又问徐远之道:“什么意思?” “这棺材房本就是极阴之物,堂气不收,阴气不散,而这几棵鬼树挡在四方,正是阴招阳弊。鬼树将四面八方的阴气招来,聚集到老房子里,却把阳气避开,长此以往,这老房子便成了一处极阴之地。” “你可还记得孙广合说过,这个地方每到月圆之夜便会有许多动物前来祭拜吗?这倒不是因为这老房子里有什么古怪,而是那些太阴之体本身就对阴气特别敏感,想要修行,就必须要找跟自己体质相同的物质补充,它们跑到这里来,大概是被这里的阴气所吸引。” 听完徐远之的解释,我又问道:“那么是谁在此地布下了这个招阴局呢?又有什么用意?还有,我刚才看过了,此地并不像一处极阴之地。这极阴之地四季阴冷,寸草不生,虫蚁不近,鸟雀不栖,可这里除了布局不对,跟正常地界也没有什么两样。” 徐远之听我说完,盯着屋前的大桑树说道:“这正是布局之人的高明之处啊。” 说罢,他掏出一把匕首,使劲地朝着老桑树捅去。 我不解他的举动,正要开口再问,却看到了诡异的一幕,老桑树上被他捅过的部位竟然流出了猩红色的液体! 这一幕把我惊成了结巴:“这……这,大树流血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徐远之翘起一根手指,蘸了蘸那猩红的液体,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说道:“这不是血,而是树汁,你闻闻。” 我也依着他的样子,蘸了一些闻了一下,一股草木特有的清香味钻进鼻孔,让我觉得脑子一阵清明,我不可思议地问:“树汁怎么会是红色的?” 徐远之把匕首擦干净收了起来:“这是因为,这树在种的时候就被人做了手脚。” “手脚?什么样的手脚可以使一棵大树就红色的树汁?这样做又有什么样的说道?”我甚感疑惑。 徐远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我:“你以前可曾听说过大树流血这种事情?” 这事还真听说过,虽然听上去有点不靠谱,却也真实发生过。 “《三国志》中记载曹操为修建宫殿,派人砍一棵古树,结果几个人砍不动,曹操亲自提刀上阵,结果一刀下去,古树血流不止,吓得一代枭雄冷汗直流,狼狈收手。另外报纸上也有过这样的报道。” 徐远之又问:“如果让你砍一棵树,一刀下去,这树流血了,你会怎么办?” “这还用问?肯定会吓一跳,然后不砍了呗。”我想都没想。 “这就对了,大多数人遇到这种情况就不会再砍下去了,认为老树成精了,不敢再碰。这就达到了当初给树做手脚的那人的目的了。”徐远之说的慢条斯理。 “目的?什么目的?”我越发糊涂。 “你有没有发现,这种树大都长在什么地方?庙前、村口、坟地……” “这我怎么发现?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那些算是道听途说。” 徐远之耐心给我解释道:“这种树下埋有尸体,东南西北各一具,这是一种人为阵法,名曰‘四尸佑主’。” 他稍稍一停,又说:“当然了,这并不是普通的尸体,而是被人将魂魄锁在肉体里面的尸体,魂魄不能投胎转世,只能随着肉体一通被埋到地下,所以,也被称为‘守尸鬼’。” “守尸鬼是一种执念很深的鬼,它们对自己尸身的保护欲望已然达到了痴迷的状态,不会让自己的尸身受到损坏,也不会容许其腐烂。因此,它们便拼命的汲取周围的煞气,以操持尸身不腐。” “而又因为这守尸鬼就埋在树下,所以,它们汲取的大部分煞气,实际上都被大树吸收了,这大树吸收的煞气过多,自然便会发生变化,树汁就成了血色。” “那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一种说法是,守尸鬼跟大树吸收了一定范围内的煞气,自然便是化煞。第二种说法是保宅佑主,你想想如果有人看到谁家的门前大树突然流血了,还敢再打这家人的主意吗?” “你的意思是说,这四棵树是为了保护这座老屋不被人破坏?”我打断徐远之。 他点点头:“我推测这大概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应该是化煞。阴气中本就带着煞气,阴煞二气结合,才会导致一个地界寸草不生、虫蚁不近,而这几棵树的存在,正好化解了煞气,使得此地虽然极阴,除了温度低点以外,再也看不出其他异常,这大概就是牛疯子忽视这个地方的原因。” “原来如此!” 我顿时有点醍醐灌顶之感,可随即又有新的疑问在心中生出:“那你猜测一下,当时盖这棺材屋,布下这招阴局跟四尸佑主阵的人,是出于什么目的?” 徐远之摇头:“我也一时看不出来,不过这里局局相套,想必当初建这老屋的人也不简单,起码在我之上,他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是抱有目的的,今日天色已晚看不分明,等明天再好好研究研究。” 老屋周围有很多空地,却无人耕种,想来是因为村民们对这屋子害怕吧,才不敢靠近吧。 我和徐远之去空地里随便捡了些干草,回来在老屋墙根下一铺一垫,和衣躺了下去。 躺在父母家人曾经生活居住过的屋子里,我心绪难平。 我努力地给想象插上翅膀,幻想着如果我们一家五口现在都在,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是不是会跟所有的普通家庭一样,充满着温馨,充满着欢声笑语? “长生,我突然觉得你父母也不是普通人。”徐远之翻了个身,面朝着我,把我从虚幻中拉了回来。 其实,我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如果是普通人又怎么会怀上我这个一年多都不出来的怪胎?又怎么会跑到这穷山沟里,直奔这间被人布了局的老屋? 可是,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呢? 我跟奶奶生活到七岁…… 七岁正是懵懂的年纪。 第七十二章 血光之灾 徐远之见我情绪不高,便没有再跟我说话,一个人一会眉头紧锁,一会又眼珠子咕噜咕噜乱转,应该是在思考着些什么。 本以为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却不曾想,由于车马劳顿,我胡思乱想了一会,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睡着后,我做了一个特别诡异的梦。 梦里,我孤身一人走进了一个破旧的老屋子,这里面灯光昏暗,一只毛色纯灰,眼睛通红,头上顶着孝帽子的大兔子正在烧纸。 它见我进来,人立而起,站在一盘石磨前,抓起一把黄表纸,一张一张地贴在石磨上。 它贴一张就往石磨上刷一层浆糊,刷一层贴一张,不消片刻,那盘石磨便被它用黄表纸给糊了个严严实实。 这时,我忽然觉得呼吸困难起来,好像被糊住的不是磨盘,而是我的脑袋。 我打了个哆嗦,感到有点害怕,想走。 正要转身,那兔子扭过头,对着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这笑容似乎带有某种魔力,生生止住了我的身形,我眼睁睁地看着这兔子开始推动那盘石磨。 它动作很快,石磨也转得飞快,看上去就像个陀螺。 不大会功夫血红血红的肉糜从石磨的磨膛中挤压出来,然后这兔子抓着吃了起来…… 我感到一阵阵恶心,胃里一阵翻腾,便醒了过来。 四周黑漆漆的,我摸摸额头,凉凉的一层白毛汗。 徐远之还在沉睡,甚至打开呼噜。 我在黑暗中瞪着眼睛,回想着梦中奇怪的情景。 徐远之有个道友,是个“解梦师”,偶尔会去店里找他扯淡。 我觉得这是一个很玄乎的职业,曾经问他,梦是不是真的有寓意。 他十分肯定的告诉我,肯定有,尤其是那种反复出现的梦,和你认为不可能出现,却无端出现的扑朔迷离的怪梦,都是在预示着什么。 当初,他还跟我说了一些梦与现实的对应,比如,梦见掉牙,就是预示着亲人身体抱恙;梦见掉牙出血,预示着血亲中会有人死亡;梦见捡钱要当心破财;梦见河水预示着要发一笔小财;我记忆尤深嗯一条是,梦到兔子会有血光之灾。 我刚刚梦到的兔子如此诡异,难不成有什么灾祸临头了? 我看了看熟睡着的徐远之,想把他喊起来商议商议,不想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听这声音,应该是冲着老屋来的,我心下一紧,一下子坐了起来。 徐远之的警惕性也蛮高,他猛然坐了起来,摸出了匕首,一动不动的盯着木门,防备着有人突然闯进来。 这些脚步声并没有进到屋里,而是停在了不远处。 “怎么回事?”我一边低声问着徐远之,一边摸索到了蜡烛和火柴,刚要点,就听到外面传进来一个带着哭腔的女人尖叫声:“啊……真的在这里!” 紧接着,女人失声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道:“闺女,我可怜的闺女啊……你……你怎么……你这个挨千刀的,不得好死的畜牲啊,你给我滚出来,你还我闺女……” 这话语刚一入耳,我心底顿生一股寒意,难道…… 我看了一眼徐远之,他低声骂了几声娘,道:“坏了,有麻烦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点起了一根蜡烛,借着蜡烛的光,迅速的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 我知道他应该是想找一件趁手的家伙事,好应对接下来的事情,或者他只是习惯性的想找个后门。 奈何这屋子里除了墙角处有一对黑色灰烬,别的什么都没有。巡视一圈无果后,徐远之悄声说道:“咱爷俩八成是着了别人道了,外头那些人虽然一时不敢进屋子,可咱们一直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趁着现在还有些体力,咱们冲出去,待会我喊个一二三,咱俩一个往左,一个往右,能不能跑的了,就看个人运气了。” 我点头答应,随后我俩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有到门前,徐远之小声喊了一二三后,我俩同时用力拉门,撒丫子就往外跑! 刚跑出去,我俩就懵逼了,屋子里黑糊糊一片,自然会让我俩以为天还没亮,谁知道此时早已是日上三竿了,并且屋子的四周聚集了很多人,目测全村的男人应该都来了,我还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你们抓我干嘛?我是徐远之,徐老道啊!你们不认识我了?……真不是我干的!” 我正跑得起劲,耳朵里就传来了徐远之的声音,我暗骂几个卧槽,这个不争气的,这才跑了几步就被抓了。 没办法,只好再回去救他了。 我卯足了劲头转身往回跑,可终究是好虎难敌群狼,没多久,我也被这群村民抓了起来。 接着我俩被带到了一具赤裸的女尸前。 当然,女尸不是真的赤裸着,她大腿根往上一直到头顶,盖着一件薄薄的单衣,透过衣裳显现出来的轮廓以及裸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腿,可以看得出来,她什么的没穿。 长这么大,第一次见不穿衣服的女人,一下子我脸涨的通红通红的,心也跟着“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我干吞一口唾沫,心里不断的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可不管怎么念叨,一双眼就像粘住了似的,紧盯着那具女尸,愣是挪不开地方,脸也烧的越来越厉害…… “你还看!你这个畜牲,我好生的闺女被你给祸害了,我跟你拼了……”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她吵吵着扑到了我身上,一边哭得撕心裂肺,一边对我连撕带挠…… 我拼命地躲闪,无奈却被两个彪形大汉死死钳制住,根本动弹不得,最后他俩为了让那女人下手方便,直接掐着我的后脖子,将我摁在了地上。 “你们放开我,这女的不是我杀我,我是陈长生,去把吕金国叫来,他认识我!”我气得歇斯里底一通乱喊,忙乱间终于想起了一个名字,我他娘的这是招谁惹谁了,一睁眼就给我来了这么一出。 第七十三章 赤裸女尸 “娘的,你小子给我老实点,人都死在你屋门口了,你还敢狡辩,看老子不整死你!” “还吕金国,吕金国前几年早因为贪污被抓进去了……” 几个粗壮的声音刚落,一只大脚直接踩在了我的背上,一阵剧痛传来,差点给我踩吐了血。 我奋力挣扎,不停的扭动着身子,企图挣脱背上的那只大脚。 恰巧就在这挣扎的过程中,目光不经意见瞥到了女尸的大腿,这大腿的根部竟然沾了些许暗红的血迹。 我虽未经人事,但也是新时代的大学生,对于男女之事还是有所耳闻的。 一见到这光景,不用说我也知道这血迹是从哪里来的——这女人是被奸杀的! 麻痹的,搞出事来扔到老屋门口,他爽了老子背黑锅,这屎盆子扣得我措手不及啊,是哪个龟孙子胆敢这么算计我?要是让我知道了,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我心里暗自发着狠,嘴上也没闲着,一直喊着:“这人真的不是我杀的,不信你们可以报警,让警察来查……” 我话没说完,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狠狠地往我的腰侧踢了一脚,骂道:“你个王八蛋,我妹子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被你给弄死了,你还抵赖,我让你狗日的抵赖……” 他骂一句,就往我身上踢一脚,肋骨都要给我踢断了。 我被他踢得邪火噌噌往外直冒,挣扎着回头吼道:“你们凭什么说人是我弄死的?拿出证据来!你们这样随便大人是犯法的,我要报警!李国刚,是你这孙子……” 我终于看明白了踢我的人是谁,这小子上学的时候,比我高两届,小时候就偷鸡摸狗什么坏事都干。 “麻痹的,陈长生,为什么村子里早不出事晚不出事,你一回来就出事?”他见我骂他,踢得更狠了,差点给我踢得背过气去。 徐远之这时也认出了李国刚,看我挨揍挨得厉害,急得直跳脚,大声吆喝道:“人真不是他杀的,我可以作证,昨夜我俩一直在一起。李国刚,我那年还给你堂弟顺子赶跑了上身的黄鼠狼呢,你忘了?” 徐远之不说话还好,他这么一说,李国刚不再踹我,转身走到他身边,说道:“徐老道,你不说话我还把你忘了么,你俩就是一伙的,这仪塘村谁不知道?十年前,你天天拉着他满村子溜达,谁看不到?给我打!” 我看出来了,这里的大多数村民对我这个妖孽有所忌惮,不敢对我动手,打我的都是死者家属。 对于徐远之他们就没这么多忌讳了,一群人一窝蜂得涌过去,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胖揍。 可怜徐远之这快七十的老骨头了,还要遭这样的罪。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是一点都不假,这村民们出手都很野蛮,一点不留情,看着徐远之挨打,我心说:“坏了,这趟回来怕是有来无回了,难道这就是牛疯子嘱咐我不让我回来的原因?可真要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就真的成千古奇冤了,我们到底得罪谁了?非得这么往死里整我们?” 我开始后悔没有听牛疯子的话,正是我的一意孤行,让徐远之这老人家跟着我受连累。 “刚子,你们干什么?赶紧把人放了!” 就在我认为今天肯定要怨死在这里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伴着急促的脚步声跑了过来。 是孙广合,他来救我们来了! “孙道长,我给你面子喊你一声孙道长,不给你面子,你又算个几巴?放人?你先问明白他们干了什么龌龊事儿?” 说话的正是李国刚,他并不买孙广合的账,一只脚又踩回到我身上,愣头愣脑地冲着孙广合喊。 孙广合还没看到地上的尸体,被他骂了也不气恼,仍然好声好气地问:“这小兄弟犯什么错了?” 李国刚挑着下巴瞪了孙广合一眼,说道:“他把我三婶家的妹子给糟蹋死了,咋滴?他是你兄弟?” 他如此直白的话一出口,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聚集到孙广合的身上。 这孙广合好像一下子成了叛徒,瞬间成为众矢之的。 孙广合听了这话,面上的表情霎那间凝重了几分,片刻后,他颤颤巍巍地走到女尸跟前,一把掀开盖在女尸身上的衣服,瞅了一眼,倒抽一口凉气。 他是个道士,如此惊讶的样子勾起了众村民的好奇,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我则趁着村民注意力分散,李国刚脚下力道减弱的空当,猛得挣脱了他们的压制,快速地爬起来,跑到了孙广合的身边。 刚才这女尸被衣裳盖着,我没看到她的脸,这回看到了,我不由心中大骇。 女尸面部扭曲,嘴巴张得老大,表情极度惊恐!尤其是那一双眼珠,通红通红的,眼球上的毛细血管全部爆裂了,眼角各有两条干枯的血迹,看这样子,死前必定遭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惊吓! 除了这些,她的身上没有一点伤痕和淤青,完全不像是被人强奸至死的,倒想是被活活吓死的! “卧槽,你还敢跑!” 我刚看了一眼女尸,李国刚骂了一声,又冲过来要抓我。 我迅速一个闪身,躲过他这一扑,大叫道:“你们都来看,这女的分明是被吓死的,真我不关我的事。” 李国刚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冷哼一声:“我们早就看到了,是被你这个妖孽给糟蹋了,不吓死才怪!从你进村起,我们可就盯上你了!” “刚子,这秀儿怎么说也是你妹子,她已经死了,你张口闭口说她被人糟蹋了,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没看到就这么瞎说,是不是存心想坏了她的名声?是不是想坏了你们李家的名声?” 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替我解了围。 这女人,我认识,是村里的刘稳婆。 李国刚被刘稳婆呛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刘稳婆走到秀儿娘的面前,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秀儿她娘,一个没出阁的姑娘最重要的是名声,这名声坏了做鬼都会被人瞧不起,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说完,她又站起身对着众人说道:“在事情没弄明白以前,大家各自嘴下留点德,别冤枉了陈长生,毕竟他也是用看着长大的,也别埋汰了秀儿,先把人抬回去吧,回给仔细稍瞧瞧再说。” 第七十四章 一场闹剧 村民们听到刘稳婆的话,走出来几个跟李家关系比较近的,抬起了秀儿的尸体,又有几个人押着我跟徐远之,浩浩荡荡地回了村子。 这刘稳婆在村子里威信颇高,几乎家家户户的孩子都是她给接生的,对女人那方面的事,没有人懂得比她多,现在肯站出来帮我,那我基本就可以洗清嫌疑了。 不过她为什么又要帮我呢? 我看着身旁的徐远之,鼻青脸肿的,嘴角还挂着血痕,觉得挺对不住他的,都是我连累了他。 他也看出了我的心思,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冲我笑了笑。 我想回他一个笑脸,咧嘴试了试,还真疼,看来我的脸比他强不到哪去,昨晚那个梦,还真特么的灵。 秀儿家离老屋不远,几分钟就到了。 有人把秀儿的尸体抬进了屋里,男人们都聚在院子里,低声聊着天,抽着烟。 秀儿娘、刘稳婆还有几个中年妇女则进到了屋子里。 我站在院子里,一想到秀儿的尸体那儿流出的血,心里不由一阵发慌。 就算这刘稳婆长了一副火眼金睛,也根本看不出这事是谁干的吧,找不到凶手,这事不还是要落在我头上吗? 洗清嫌疑似乎很困难啊! 忐忑不安了半个小时,刘稳婆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站在门口大声地喊道:“大家都误会陈长生了,秀儿的身子干净着呢,还没有被开苞,只是正好来了月事,大家就别再为这事难为长生了。” 我有点不太敢相信,敢情你这眼睛比医院里的透视机都厉害啊,这么说,我终于洗脱嫌疑了…… 我高兴的好像有点早,心底正欢呼雀跃着,双腿处忽然一疼,被人从背后猛地踹了一脚,我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 猝不及防的这一脚,顿时让我火冒三丈,扭头一看,是李国刚这王八犊子。 他一脸横肉地看着我,对众人挑弄道:“就算秀儿的身子是清白的,人不是也死了嘛,肯定是被这兔崽子施了妖法给害死的。” “你他娘的放屁,我真要会妖法,还会容你在这里血口喷人,第一个就把你废了!” 我算看明白了,这李国刚就打算把秀儿的死赖到我头上了,我甚至怀疑这秀儿是不是他杀的,故意栽赃陷害我。 “刚子,空口无凭,为什么那一口咬定就是他干的?”刘稳婆跟他争辩。 李国刚似乎早就想好了对策,大声地嚷嚷道:“这十年来,咱们村一直很太平,他昨天刚一回来,今天就出了这档子事,并且人还是在老屋那边发现的,那地方平时根本没人敢去,也就是他敢住在里面,这事不是他干的是谁干的?” 他看自己的话赢得了大部分村民的认同,不由地得意地一挑下巴,对着刘稳婆冷哼一声:“刘婶,你别欺负我年轻不知道,当年他家里人还活着的时候,就你和牛疯子跟他家走的最亲近,别人可都是避而远之的,你今天是念着旧情,编个瞎话出来糊弄大家吧?” 说完这些,他似乎还嫌不解气,又把矛头指向了牛疯子:“当年咱们村人那么信任牛疯子,他却说那女人不是怀了娃,是得了怪病,我就想知道,这小子是打哪来的?” 面对李国刚的咄咄气势,村里人都没人再敢说话。 我心下犯了嘀咕,刘稳婆跟我家走得很近?难道是跟我娘走得很近? 我记得牛疯子说过,我家里人不太喜欢跟人交流的,这是怎么回事? 这样想着,我便瞄了刘稳婆一眼,她此时脸色铁青,浑身直哆嗦,显然被李国刚气得不轻。 再看看孙广合,他也耷拉着个脑袋站在人堆后面,一声不吭。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们俩?”徐远之忍着疼痛问道。 “你俩害死了秀儿,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我要让你俩给秀儿披麻戴孝三天,再去陪葬。” 一听李国刚这话,一股无名业火直冲脑门,披麻戴孝?我跟徐远之成什么了?孝子贤孙? “去你奶奶个罗圈腿的!” 我一跃而起,转身冲着的的脸上就是一拳头。 今天受的窝囊气,都在这一拳头里了,力气之大可想而知。 李国刚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发难,躲闪不及,被我这一拳打得口鼻流血,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被后面几个人搀扶了一下,才稳住了身形。 “你小子敢打我!”他摸了一把鼻子,看到满手的鲜血,跟疯了一样歇斯里底地喊道:“给我打,往死里打。” 他话音刚落,一群人一拥而上,将我围了起来。 双拳难敌四手,很快,我就被打趴下了,被人用绳子给五花大绑起来。 “孙道长,去报警,我是被冤枉的。”我一边扭动着身体,一边对着孙广合喊。 听到我的话,李国刚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得意地说道:“报警?你去试试,看警察是帮我们李家还是帮你这个妖孽。” 我一听,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看来他家在局子里有靠山啊,难怪会如此嚣张,这下完蛋了…… “小友莫怕,我会找出凶手给你洗脱嫌疑的。” 孙广合安慰我一句,转身便离开了。 刘稳婆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 李国刚看着他俩的背影,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那你俩可得抓紧了,这俩人三天后就要给秀儿陪葬了。” 李家开始忙活起来,不一会就给秀儿设好了灵堂,给我和徐远之每人弄了一身孝袍穿到身上,又把我俩捆成了个粽子,强摁着我们跪在灵前。 徐远之挣扎着爬起来,嘴里嚷嚷着:“我不能跪,我要是跪了,不仅损了死者的阴德,你们全家都会跟着折寿减财。” “放你妈的罗圈屁,给老子跪下!”李国刚就是一个混不吝,一脚就把徐远之踹倒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长她幼,自古来长不跪幼,我还是个道士,跪天跪地跪三清的人,她无德无能,我这一跪她受不起的,受则成祸,下辈子是要做牛做马的……” “聒躁!” 徐远之没说完,嘴里便被李国刚塞进了一块油腻腻的破抹布。 我本来还想争辩几句,看到这光景,立马闭上了嘴,我可不想嘴里被塞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心说,只要这李家自认能受的起,那就跪吧! 第七十五章 落入圈套了 徐远之的话说的没错,人是不可以乱跪的,有些人自以为受人一跪便是占了便宜,实际上在别人跪他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折了寿数,担了因果。 只不过现在这种情形,我和徐远之的反抗跟辩解都是多余的,根本没人会听,没办法,只好先跪在这里了。 白天,灵堂里人来人往,还挺热闹,到了晚上,他们把灵堂的门一锁,全都走了,只剩下我和徐远之两个人。 妈蛋的,从来没听说过灵堂还能锁门,我真的怀疑他们李家设这个灵堂就是为了折磨我跟徐远之。 “嗯嗯……呜呜……” 李家人刚走,徐远之鼻子哼哼两声,示意我把他口中的破抹布给取出来。 我往前蹭了几下,用牙咬住帮他把那破抹布取了出来,然后连续吐了几口唾沫。 这李国刚太不是东西了,这破抹布居然带着一股臭味,也真难为他能找到这么脏的东西。 “呸!呸!呸!……” 破抹布一出口,我和徐远之同时啐了几口,又同时一阵干呕。 我心里感觉有点对不住他,弱弱地说道:“爷,我对不住你啊,牛疯子曾经嘱咐过我不让我回来,程瞎子的信里也说不让我挂念他,可我没听……” “你说什么?” 徐远之并不知道这事,这回听我这么一说,大吃一惊。他蹙着眉头想了想,黑着脸问:“你接到的那封信里,程瞎子嘱咐你不要回来?” 我点点头,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满以为他会臭骂我一顿。 不料,他听到我的回答,叹了口气说道:“唉!有人给咱爷们设了套了,从那封信开始,就他娘的给人算计了!” 听了徐远之的话,我一怔,随即大惊失色道:“你的意思是,那封信不是程瞎子找人代写的?” 徐远之点头道:“你别看我跟程瞎子不怎么对付,他这人我还是了解的,既然他不想让你回来,怎么还会给你写这样一封信?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之前,我真没有往这封信上想,现在听徐远之这么一说,顿时感到写封信确实有些古怪。 程瞎子以前从来没有找人给我们写过信,他都是打电话的,他又不是不知道电话号码,有什么事不能打电话呢?就算他打不了,总能让别人去打吧? 想到这里,我懊悔不已,真的是自己太过大意了,轻而易举地就往别人的套里钻。 懊悔之余,我心中生出了几个问题,这信到底是谁写的?他这信的目的应该是将我引回来,可将我引回来干什么? 我看着灵床底下燃烧着的长明灯,心道:莫非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是那人安排好的,他处心积虑地将我引回来,杀人后再嫁祸给我,最终目的就是想弄死我?可他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我正想着,徐远之忽然开口说道:“那人既然能写出这么一封信,又能准确无误的寄给你,应该是对咱俩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这人会是谁呢?” 我皱着眉头想了想,我从来没有把牛疯子的嘱咐告诉任何人,知道我和徐远之在晋邑的也只有程瞎子一个人,可程瞎子现在已经死了,真的是死无对证啊。 难道是孙广合? 应该是他,我俩刚回来的那天,他给我讲了那么多关于的事,这些可是连徐远之都不知道啊。不过就算是程瞎子告诉他的,那程瞎子又是谁告诉他的?难道是牛疯子? 好像不太对,牛疯子既然能告诉程瞎子,那就能告诉徐远之…… 我和徐远之商量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名堂,最后徐远之说道:“先不想了,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逃出去,不然三天一过,被拉去陪葬,那可就真的坏了醋了。” 要逃出去哪有这么简单,李家人既然敢把我们锁在这里,肯定是料到了我们跑不了。 我们身上的绳子捆得很操蛋,直接将双手反绑在身后跟双腿绑在了一起。这种绑法,我们根本站不起来,只能斜躺着或者跪着,想要往前去只能跪在地上蹭。 我和徐远之在灵堂里蹭了一圈也没找到能够割断绳子的家伙事。 这一晚,我跟徐远之把所有能想到的方法都用了一遍,用牙咬,用桌子腿磨……事实证明,电视上的那些方法都是骗人的。 最后徐远之拱到了灵床底下,想用长明灯烧断绳子。可那棉絮捻成的灯芯,再加上用植物油做的燃料,本来火苗就跟豆粒大小,完全经不起折腾,刚靠上去,就灭了。屋子里也随之陷入了黑暗当中。 我俩束手无策的在黑暗中等到了天亮。 看来,只能等下去了,等孙广合来救我们。 我跟徐远之没吃没喝的在灵堂里跪了三天,第四天一早出殡,我们被人解开了腿上的绳子,由于长时间跪着,两条腿完全失去了直觉,软趴趴得像两根煮熟了的面条,人也虚脱的厉害。 被人连拖带拽的带到一片坟场,那里已经挖好了三个大坑,很明显,中间那个是给秀儿的,我跟徐远之一边一个。 看到这情景,我真的想破口大骂,可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连那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国刚吊儿郎当地走到我面前。 “我操你妈!”我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几个字。 “去你妈的,死到临头还嘴硬。”李国刚骂了一声,一脚将我踹进一个土坑里大叫一声,“填土。” 紧接着,一铁锨土扬到了我头上。 “住手,你们这是草菅人命。” 徐远之挣扎着撞向填土的人,却没有撞正,反而也被一把推进了土坑里。 “爷!” 我肝胆欲裂,歇斯里底地大叫一声,痛骂道:“你们这些畜牲,家里就没有老人吗?有啥冲我来,把他放了。” 我一边骂一边挣扎着想从坑里爬上去,可地势低不占优势啊,刚冒头,上面的人就拿铁锨拍我。 看来今天在劫难逃了。 “不好了,李哥,不……不好了……” 就在我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忽然传来一个火急火燎的声音,此刻,这声音仿佛世间最美好的声音…… 片刻后,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姑娘跑了过来。 第七十六章 他遇见了自己 看到这姑娘这般匆忙模样,李国刚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张口便问:“什么不好了?慌里慌张的出什么事了?” “老……老爷子他……他……” 这姑娘脸色煞白,嘴唇一个劲地哆嗦着,看上去像是受了不小的刺激,一句话说了半天还没说利索。 “我爹?我爹能咋滴?”李国刚一把抓住姑娘的肩膀,急切地问。 “李老爷子他死了。” 没等姑娘回答,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是孙广合,这个节骨眼上孙广合来了。 你他娘的还真是及时雨。 “怎么可能?我今天早上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呢,不可能……孙道士,你他娘的别胡说八道,你敢胡说八道仔细你这张皮。” 李国刚对我和徐远之出手确实狠,一听他爹出事了还挺上心,嘴上连说了好几个不可能,撂下几句狠话,又摇晃着那姑娘问道:“我不是让你在家看着我爹吗?到底出什么事了?” 那姑娘都哭了,一边抽抽嗒嗒一边战战兢兢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啥事,今天早上吃完饭,老爷子要上街去晒太阳,我就跟着他一起上了街。刚走一会,他就问我,你看前面那个老头是谁,他说他瞧着挺眼熟。” “听了老爷子的话,我就往前看了看,空荡荡的,哪里有人!” “我以为他跟我开玩笑,没当回事,可不想老爷子却较了真,硬是说那老头他很熟,应该认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说着他便甩开了我,一个人小跑着去追了。” “我看着空无一人的大街,感到事情不对劲,就追上去想把老爷子带回家,可刚走到老爷子身边,他忽然挺住脚步,目光惊恐地盯着眼前,惊叫道:‘是我?怎么会是我’……” “老爷子似乎很害怕,说了几句就开始飞快地跑,一边跑还一边尖叫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就这样,跑了没几步,老爷子就倒在地上抽搐了一阵,然后就……就死了。” 姑娘说完,怯生生地看着李国刚。 李国刚这厮眉头紧锁,面色黢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孙广合忽然说道:“李老爷子的尸体我看了,死因跟秀儿一样,都是被活活吓死的,我认为他俩的死是同一个人所为。而这三天,这位小兄弟一直被你绑在秀儿家,根本不具备作案的条件,由此可见,这件事与这位小兄弟没有关系。” 语毕,不待李国刚说话,孙广合又朗声对着一众村民说到:“大家不信的话可以去看看李老爷子的尸体,我想事情不会这么巧的,连续死了两个人,且死状相同,这一定是有人或者是妖鬼在背地里作祟,大家仅凭一己推断就认为长生是凶手,不仅冤枉了好人,也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那接下去,村子里可能还会继续发生这样的事,到时候死的,可能就是你、我或者是我们的亲人。” 不得不佩服这孙广合真的很善于鼓动人心,短短几句话就说的在场之人目瞪口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故意将“妖鬼”二字咬的特别重,明摆着就是要为我洗刷冤屈。 说完,他一下跳进坟坑,将捆在我身上的绳子解开,然后又给徐远之松了绑。 村民大眼瞪着小眼,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 我略一沉吟,也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刚才这些人都听到了那姑娘说的话,心中自然有了分寸。 这事太过邪性,不像是人为的,倒像是白天见了鬼。 而孙广合是村子里唯一的道士,如果赶明儿谁家也摊上这样的事,必定还得找他解决,所以现在都不敢得罪他。 当然,李国刚除外。 李国刚狠狠地瞪了孙广合一眼,指着我说道:“这孙子在他娘肚子里长了一年多,死后又能复生,一定是个妖孽,妖孽一定会妖术,我爹说不定就是他用妖术给害死的。” 孙广合冷哼一声,盯着李国刚不卑不亢说道:“刚子,他要是会妖术,能被你打的鼻青脸肿没有还手的能力,能被你逼着在一个丫头片子的灵堂里,披麻戴孝地跪了三天三夜?你处心积虑刁难他,不会是存了什么心思吧?” “你别血口喷人。”李国刚立刻反驳,“我能存什么坏心思?我只是想为秀儿讨个公道。” 孙广合说道:“现在看来,凶手另有其人,你还是先回去看看你爹,再着手查找凶手吧。” 李国刚还想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几下,欲言又止。最后他冷哼一声,转身朝着村子里跑去。 孙广合望着李国刚远去的背影,长吁一口气,转而对着我和徐远之说道:“咱们走吧。” “今日之事多谢道友仗义出手相助。” 徐远之对着孙广合拱手鞠躬,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对孙广合行了一礼。 孙广合赶忙摆手:“这都是天意,若不是关键时候出了这档子事,仅凭我一人,怕是不能将你们救出来。” 我点点头,心说,这还真是巧了,李国刚那王八蛋,使着劲冤枉我们却没想到这么快就遭了报应,这还真是报应不爽啊。 心中暗爽了一阵,我又迫不及待地问孙广合:“李国刚他爹是怎么回事?大白天见到鬼吓死了?这胆量也太怂包了吧。” 这次,孙广合并没有回答,倒是徐远之抢先开了口:“那得看他见到了什么鬼。” “什么鬼?”我下意识地问。 徐远之答道:“你没听那姑娘说嘛,他看到了一个熟人,追上去看清楚后大叫‘是我!怎么会是我’吗?这说明,他看到的那个鬼是他自己,也就是说他是被他自己吓死的。” 此时快到中午,阳光正好,徐远之的话却让我感到一阵寒凉,不由打了个寒战。 试想一下,如果你走在大街上,突然看到了你自己,会是一种什么结果? 这事确实够诡异,够惊悚! 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难不成他的魂魄离体了? 有些体弱多病的人,因为身体无力聚集鬼魂,会导致魂魄挥散四周,有时候也会被自己看到,俗话说的灵魂出窍就是这么回事,这同样是一种死亡预兆,难道李国刚他爹魂魄出体,正好被他自己看到,活活吓死了? 我将自己的推断说给徐远之听,徐远之却摇了摇头,孙广合听后一张老脸扭得特别难看。 第七十七章 扑朔迷离 “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照那姑娘说的,他看到的那个他想害他。” 徐远之说出一句绕口令一般的话。 我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又说道:“这么说来,李国刚他爹看到的他,其实不是他,而是一个想害他的鬼或者什么东西,幻化成了他的样子,对吗?” 没想到,徐远之还是摇摇头,他又说道:“他看到的就应该是他自己的魂魄。” 被折腾了这几天,身子虚弱,脑子早就跟不上趟了,这一刻,我是直接被徐远之给绕糊涂了,一直捋吧了四五分钟,才又问道:“一个人的魂魄,在什么情况下,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来呢?” 徐远之看了我一眼,一字一顿道:“在被人施了术的情况下。” “施术?什么术?”我低声问道。 徐远之摇了摇头,给我讲道:“具体什么术法,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曾经在一本残卷中看到过一则跟这个相类似的邪术故事……” 就这样一边走一边闲聊着,一直到了孙广合所在的道观。 孙广合吵吵着要炒几个菜给我们庆祝一下,也算是平安归来。 没想到徐远之直接拒绝了,说是几天没吃饭的人,只想吃点清淡的,吃腻了反而不好。 孙广合忙着做饭去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坐在道观的堂屋里。 “爷,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冲着徐远之说道。 徐远之咧嘴一笑,又喝了口茶,说道:“就知道你小子鬼头,你说那个李老爷子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了咱俩要被活埋的那一刻,这事是不是太巧了?” 我略一琢磨,他这是话里有话啊,随即说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杀了李老爷子救我们?” “没错。”徐远之低声说道。 听到他这么说,我陷入了沉思。 凶手将秀儿杀死丢到老屋附近,摆明了就是要栽赃给我们,杀死李老爷子的人则是要救我们。一个害人,一个救人,也就是说秀儿的死跟李老爷子的死不是一个人所为。 到底是谁想杀我?又是谁在救我呢? 我在这仪塘村长到九岁,根本对这里的人没有利益牵扯,脸面还没大到有人为了救我而去杀人。 那么这救我的人,十有八九是因为牛疯子的缘故了。 可跟牛疯子相熟的人太多了,究竟会是谁呢? 而且这人还懂邪术,能够让活人的魂魄离体。 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有这么一号人物来。 越想越乱,越来越扑朔迷离,最后我看着徐远之,想听听他怎么说。 谁知这时候,他偏成了闷葫芦,一句话都不说了。 这完全不是他的性格…… 吃完饭,我一头扎在孙广合的床上,呼呼地睡了过去。 一直睡到傍晚,起床后简单洗了把脸,我跟徐远之决定去一趟刘稳婆家。 那天,在那种情况下,刘稳婆能够仗义执言,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登门拜谢。 还有就是,李国刚曾经说过,她跟我家里人走得很近,我也想趁机去试试看能不能从她嘴里套出一些当年的事。 可不曾想,我们还没动身,刘稳婆就急匆匆地跑了来,一进门就急三火四地喊:“孙道长,孙道长在吗?” 孙广合没在道观,我跟徐远之醒来后就没见到他,也不知道他到哪去了。 刘稳婆听说孙广合没在家,顿时急得直跺脚,完全没有了那天出头救我时的那种气定神闲。 一看她这个样子,我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孙广合是个道士,刘稳婆来找他,势必就是为了抓鬼驱邪这类的事情。这些我跟徐远之也会,于是我开口问她:“婆婆,你找孙道长有什么事?说说看,说不定我们也能帮上忙。” 刘稳婆听这么一说,先是一愣,随后面露喜色,说道:“你也懂道术是不?你娘就是个非凡人,你一定随她,我家那老头子眼瞅着不中用了,你帮帮我,去给看看吧。” 刘稳婆边说着就拉着我往外走,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 我心底涌起一阵令我窒息的激动,刘稳婆说我娘是非凡人,那她一定知道一些关于我娘的事。 我迫切地想问问她,可此时的她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哪里有心思回答我的问题,一想之下遂作罢。 “爷,快走。” 我喊了一声徐远之,便急匆匆地跟着刘稳婆出了门。 虽然我一直自认为道术学的不错,但毕竟没有实战过,这时候还是拖上徐远之比较稳妥。 要破邪祟,必然先问邪祟。 我们一边走着,徐远之便开了口:“我说大妹子,你家老头到底出了什么事?” 刘稳婆听了,唉声叹气起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今天上午还好好的呢,可就在吃过了午饭,他去了趟茅房,回来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我好歹把他扶起来,赶忙找了卫生所的大夫来看,药也吃了,针也打了,不仅没见好,还说开的胡话。一直念叨着一些早死了好多年的人名,偶尔还盯着某处看,显得很害怕。” 也是啊,自打我回来以后,这村子里就不太平起来,接连死了两个人了,刘稳婆害怕有害人的邪祟作怪也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原本我以为杀死李老爷子救我们的人是她呢,现在看来她没有那个本事。 一路脚步不停,徐远之又问道:“你家那口子的生辰八字你可记得?给我,我算一下。” “记得记得。”刘稳婆的头点地像吃米的小鸡,随后说出了一串数字。 徐远之掐指一算,说道:“不是大限到了,命中疾宫也没有异常,这么看来,应该是命中有此一劫了,这事空着手还真办不了,你得先准备准备。” “都需要准备些什么?我立马就去置办。”刘稳婆眼巴巴地问。 “去扎纸草的那里买个纸人回来,要无口、无眼,另外再去准备点朱砂、毛笔,我要画符。” 徐远之说到这里,看着我乐呵呵地笑道:“长生,给你派个活,你去找一条狗来。” “为啥要我去找狗?”我不满地嘀咕道。 徐远之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说道:“那我去,你来画符。” 你这老小子,就知道欺负我。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因为画符这事需要慢慢积累,不是说想画就能画的出来的,万一画出来不好使岂不是耽搁事? “算了,我去找狗。” 我转身就走,徐远之还不忘了在后面吆喝:“记住了,一定找野狗。” “知道了。”我答应一声,朝着村里走去。 第七十八章 纸人替死 大多数人都知道狗血能辟邪,却不一定知道狗血为什么能辟邪。 狗是一个很奇怪的存在,属阴,能看见鬼,可这种阴又跟那些阴灵不是同一种阴。 人们都认为鬼怕狗,其实不然,鬼并不害怕狗,相反的,狗其实很害怕鬼。 许多人可能遇到过这样的情景,半夜起床,常看到家里养的狗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眼神里满是恐惧,像是在害怕什么,那便是它看到了周围有不干净的东西而正在犯怂呢。 看到这里,有的人可能会问,狗既然怕鬼牌那为何狗血还能破邪驱鬼呢? 实际上,鬼害怕的东西是污秽,污言秽语,污秽之物,鬼都是十分忌惮的。 举个例子,比如遇到鬼打墙,直接脱下裤子撒泡尿,鬼打墙就破了,这便是污秽之物对鬼的作用。 过去的狗,多数吃的是一些污秽之物,秽气在狗体内日积月累,便成为了一种对付鬼怪的厉害法宝,所以才会有了狗血辟邪一说。 但现在的狗都是户里养大的,根本接触不到那些污秽之物了,这样的狗血也就没用了,这也是徐远之让我去找一条野狗的原因。 在农村,野狗倒是不少,可个头都太大,太壮实的我不敢下手,被它撕吧了可真就麻烦了,只好找小一点的,如此一直磨蹭到天擦黑,总算找到一条瘦的皮包骨头的小黑狗抱了回去。 我回去的时候正巧刘稳婆也回来了,她肩膀上扛着一个纸人,这纸人脸煞白煞白的,除了画了鼻头跟眼眶,其他的都没有。 我知道现在的纸扎铺子都是提前做好,只等着顾客上门,想必这纸人是扎制的。 只是刘稳婆不懂为什么徐远之一定要没有眼睛和嘴巴的,所以就问了起来。 徐远之满意地看着这个没有眼睛和嘴巴的纸人,耐心的解释道:“这是替你家老头子死的纸人,如果有嘴巴,到了阴间它就会说出来是替谁死的,到时候阴差势必会来抓人,如果有眼睛,那就更了不得了,它会吸收人间灵气,成精作怪。” 说完,徐远之便将纸人抱进了屋子里,我紧跟其后也来到了屋里。 里屋床上躺着一个双目紧闭的老头,他的印堂、鼻尖、两个颧骨都出现了黑气,嘴唇干得裂了纹,颜色不再是红而变成了枯黄。 这种面相在相学中是典型的将死之相。 也就是说,这老头眼瞅着就要咽气,我看了徐远之一眼,目光中带着询问,这人还有救吗? 徐远之没有搭理我,直接吩咐刘稳婆拿把菜刀和一个碗过来。 很快,刘稳婆将东西递了过来。 徐远之接过菜刀,往床上老者手腕上拉了道口子,任血淌进碗中,一直淌了小半碗,他才吩咐刘稳婆止血包扎。 随后,徐远之拿毛笔蘸血,在那个纸人的前胸和后背各写下了老头的生辰八字。 如此这般,这纸人便成了老头的替身了。 写完后,徐远之又在纸人的双肩跟头顶各自贴了一张聚阳符。 人有三盏命灯,也称阳火,分别在头顶和两个肩头,道家有云:荒山无灯火,行人自点灯,灯燃无禁忌,灯熄弄再行。意思是说,在阴气盛的地方,行人本身就是一盏灯火,当灯亮着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地赶路,而灯若是灭了,便是被鬼招了,就休想再走了。 而这聚阳符能聚集阳气,将阳气聚集于纸人的头顶跟肩头,凝聚成三盏微弱的命灯的样子,从而骗过鬼差。 这一切都准备好之后,徐远之让刘稳婆找了一身她家老头子平时穿戴的衣帽,给纸人套上。最后又跟我借了那块老龟给的黑鲩石塞进老头的嘴里,以避其阳。 又用四个马扎搭了一个低矮的小帐篷,将刘稳婆的老头子藏在里面,把纸人摆在了帐篷上面。 做完这一切,徐远之嘱咐刘稳婆去别的屋里躲着,无论听到啥动静都别出来。 刘稳婆大概也猜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对徐远之道了个谢后,便走进了令一个房间,把门关的死死的。 “爷,这鬼差什么时候来?”我问。 徐远之看了看黑透了的天,说道:“应该快了,先取狗血吧。” 说着话儿,徐远之把那条皮包骨头的小黑狗提溜了过来,用刀子在它的后腿内侧切了一个小口,让血流在了一个装走朱砂的小碗里,随即将碗递给了我,并嘱咐我道:“等会鬼差来了,你就用这狗血泼它,知道了吗?” 我点点头,在胸口贴了个避阳符猫在了门口。 等了不到二十分钟,忽然感到一阵阴冷的气息袭来,接着一个诡异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跟我走,跟我走……” 我悄悄探出头去,只看见一个戴着高帽子,手持一根长长铁链,面色如同白纸的鬼,正飘飘忽忽地走进门来。 我暗念一句:“走啥走,去你娘的!” 手中的狗血,劈头盖脸地泼在了它身上。 狗血泼在鬼身上的效果跟硫酸泼到人身上差不多,只见得一阵黑烟弥漫那鬼差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转身飘出了屋门外。 这时,徐远之一个闪身跳了出来,步罡踏斗,口中念道:“天圆地方,律令九章,白纸为面,竹片为裳,做我替身,灾厄消亡……急急如律令,起!” 起字刚出口,徐远之手结剑诀朝着那纸人一指,疏忽间,那纸人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不过,它四肢僵硬,动作也很生硬,就像个机器人一样,一步一顿地往门外走去。 此情此景若是被不明就里的人看到,估计能吓个半死。尤其是在月光下,纸人那张五官不全的脸,显得格外惨白瘆人! 这时,那个被我泼了一身狗血的鬼差又回来了,想来它是吃了亏害怕了,一边一蹦一跳地往里走,一边鬼鬼祟祟地瞅。 它突然看到走出去的纸人,眼睛一亮,手中的锁链往纸人脖子上一套,拉着就跑了,丝毫没有怀疑。 我在屋里看得忍俊不禁,这神经大条的鬼差,对本职工作也太不负责了。 第七十九章 撕纸成蝶 话说纸人被鬼差带走了,其实只是有阴阳眼的人才能看到,在常人看来,那纸人依旧躺在那里一动没动。 徐远之掀开帐篷看了一眼刘稳婆她老头子,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说道:“好了,这一劫算是躲过去了。” 刘稳婆那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她显然是听到了徐远之的话,迫不及待地跑了出来,看了一眼床上还没醒的人,又看了徐远之和我一眼。 “经此一劫,他阳气大损,过几天就会醒过来了,大妹子,你放心,他现在已经没事了。”徐远之对着刘稳婆说道。 刘稳婆喜极而泣,对着我们连连拜谢,之后便要张罗着为我们做饭。 我们本来就有事要问她,如此正中下怀,于是客气道:“如此就麻烦婆婆了。” “不麻烦,不麻烦……” 趁着刘稳婆做饭的功夫,我和徐远之将那纸人扛到院子里烧掉,便洗了手,回坐到桌子旁等着。 等待总是会让人觉得时间会被无限延长,等刘稳婆忙活完,我仿佛觉得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看着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我着急忙慌地招呼道:“婆婆,别忙了,快坐下……” “小伙子,你就这么急躁?我知道你有事想问我,可饭总得吃吧?”刘稳婆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打趣道。 我一怔,心说她怎么知道我要问她? “我听孙道长说,你对当年之前一无所有,也去问他了,再瞧你这焦急的样子,便猜到你肯定也要问我。” 不愧是走百家门的人,对人心的揣摩果然不同凡响。 刘稳婆说着话,在桌子旁坐了下来,说道:“来,一块吃,一边吃我一边给你说道说道,这些事在我心里压了好多年了,除了我家老头子,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起过,就算跟别人说了他们也不信啊……” 刘稳婆自顾自絮叨了几句,最后目光停留在了我脸上,才沉默了下来。 她看我的样子跟孙广合一样,目光中满是疑惑,满是探究。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非常排斥这种目光,这让我觉得,在他们眼中我就是一个怪物。 我躲开这目光,低头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咀嚼着打破了沉默:“婆婆我听您之前说,我娘不是凡人,这话怎么说?” 听我这么问起,刘稳婆收回定定的目光,垂目如同陷入回忆,半晌后才说道:“自打你被牛疯子带去破庙,咱们娘家还是第一次这么近。我跟你娘的渊源,还得从我家儿子身上说起。” “本来,我也跟村子里的人一样,认为你们一家人是妖孽,对他们敬而远之。不想,后来你娘救了我儿子一命,她成了我们家的大恩人,再加上后来发生的事情,我时常去老屋看她,陪她说说话,这样一来二去便熟络了。” 我娘能救人?是给人看病还是驱邪? 我心生纳闷,便问刘稳婆道:“当初您儿子怎么了?” 说到这事,刘稳婆有些气恼:“我儿子五岁那年,遭了歹人的算计。” 听她这么一说,我来了兴致,问道:“怎么算计的?” “李家那个老不死的压了我儿子的魂,若不是你娘帮着找回来,我儿子怕是早就没命了。” 压魂! 我跟徐远之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压魂跟影子有关系,众所周知,鬼是没有影子的,因为鬼没有魂,同样人的魂被压了以后,也就没有了影子,不出七天必死无疑。 压魂一事在日常生活中并不多见,魂魄被压,多数是被人整了。 最常见的一种压魂方式是,有修习邪术之人在你影子头部的特定位置,钉上几颗钉子,这样,你的魂魄就被钉在原地走不了了,也就是被压住了。 着了此道的人,开始跟掉魂差不多莫名其妙的坐立不安,突然感到害怕,每到午后便迷迷糊糊的没有精神,昏昏欲睡,喊又喊不醒,其实他本人心里还特明白。 可丢魂是能够叫回来的,被压了魂,唯一的破解方法就是找到魂魄被压的地方把钉子拔掉,再把魂喊回去。若是找不到那些钉子,就只能等死了。 还有一种是魂被压进棺材里,在盖棺的那一刻,若人的影子正好投在尸体上,棺材一盖,影子便会被封在里面。 不过,这种情况出现的几率基本为零,在十分巧合的时候才会出现。但如果真正遇到了,怕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自己的魂去哪了。 关于压魂的手段的确不少,都是些歹毒的法子,大多是用来报复、寻仇。 “婆婆,你们家当年是得罪了李家什么人了吗?”我不解地问。 刘稳婆摇着头说道:“李元龙那个老不死的,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是得了癔症,谁会得罪他,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心思,莫名其妙的就把我儿子的魂给压了。” 这个李元龙我还是有点印象的,此时刘稳婆提到他的名字,我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头。只不过他一张国字脸上长着一个鹰嘴鼻,两只眼睛偏偏生的极小,整天阴沉着脸,让人看了感到害怕。 “是他?”徐远之此时也想起了这个人。 刘稳婆点点头,继续说下去:“那时候我根本不懂这些,见孩子整日里迷迷糊糊的水米不进,眼看着就不行了,医院去了不少,大夫说稍微有点发烧,根本没别的毛病。最后怀疑是不是丢了魂,于是就想着让牛疯子给看看。” “那天正抱着他去找牛疯子呢,半路上遇到你娘洗衣服回来,她大概看着一脸愁容又脚步匆匆,就好奇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了一句:这孩子的魂被人压了,要死了。” “那一刻,你娘在我心里就成了活神仙,当即噗通一声给她跪下求她给看看。” “她也没拒绝,带着我去了老屋,然后找了一张黄表纸,撕了一只蝴蝶,又扎破我儿子的手指滴了一滴血在上面,又念叨了几句什么,奇怪的事竟然发生了,那纸蝴蝶竟然飞了起来……” 第八十章 处子怀胎 听到这里,我跟徐远之对视一眼,嘴里不约而同地吐出两个字:“奇门!” 那次辫子山之战,我和徐远之遇到的那个纸人抬轿的老爷子就是奇门高手,想不到我娘也有这种手段。 刘稳婆看了看我俩,一脸不解,显然不明白我俩说的是什么,见我们的目光再次落到她身上,又开始说道:“你娘领着我,跟着那纸蝴蝶一直走,后来那纸蝴蝶飞进了李元龙的家里。你娘对我说,孩子的魂就在他家,让我去要回来。” “我哪里知道该怎么要,便眼巴巴地看着你娘。她好像不愿意跟人打交道,但看到我可怜巴巴的样,大概是动了恻隐之心,便上前敲了敲门。” “不多时,李元龙就出来了,他手上拿着那只纸蝴蝶,你娘只说了一句,我们来找这个孩子的魂,你把他放了吧。” “李元龙这个老不死的盯着你娘看了一会,点了点头说了声,好,你们回去吧。便又把门关上了。” “然后,你娘跟我说,好了。我俩便往回走,说来也怪,刚走了没几步,我那出气多进气少的儿子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声音洪亮,这便是好了。” “为了感谢你娘的救命之恩,我提了一大堆东西去到老屋,你娘看都没看,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自此以后,我就改变了对你们一家人的看法,他们敢住进老屋,你娘能一眼看破李元龙的门道,能撕纸成蝶,还能一句话就让那老不死的就放了我儿子的魂,我断定她一定不是凡人。” “我有心亲近她,可她却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本来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那一天,你娘竟然来我家找我……” “哎呀,这世界真的很神奇,有许多事是我们普通人根本想象不到的,比如这事就非常令人匪夷所思,可还是发生了。” 这刘稳婆还真会渲染气氛,关键时刻来了这么一段感慨,不过听她的意思,后面说的事应该是更让人觉得荒诞不经了。 “婆婆,我娘来找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我有点急不可耐,打断她继续感叹下去的话语。 刘稳婆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你们一家刚来的时候,村里人都不知道她怀胎不产的事。村里人害怕你们一家,只是因为他们敢住进那邪门的老屋。” “那天,我和老头子正要下地干活,出门刚好看到你娘在我家门口转悠,应该是转悠了不少时间了,好像是为了什么事犹豫不决。” “我瞧见她后,就把她让到了屋里,你不知道啊,以前好多次我特意请她来家里坐坐,她都不肯,这此不知道什么原因,就答应了。” “我和我家老头当然很高兴,说你娘怀着身孕,需要贴补,让我家老头赶紧去宰两只鸡,让你娘带回去吃。” “说到怀着身孕这事,你娘的脸唰地红了,低着头小声和我说有事要单独跟我说,让我把我家老头子支走。” “你娘那时候很年轻,也就十八九岁,生的肤白貌美,细皮嫩肉,那脸蛋一把能掐出水来。我大概猜到她要和我说生孩子的事,可能是年轻人脸皮薄,当着我老头子的面不好意思。” “这么想着,我就把老头子赶了出去,插上了大门,这才问她几个月身子了,大概什么时候能够生产。” “你娘听我这么问,摇了摇头支支吾吾地说道:大嫂,你帮我看看这肚子里真的是怀了孩子吗?” 听到这里,我深深皱起了眉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娘不知道自己怀孕了?难道跟我爹一样,一直以为自己得了怪病?可如果真是得了病,怎么不去医院,跑到这穷山恶水之间来干什么? 我脑子像高速运转的机器,却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刘稳婆接着说道:“我当时听了你娘的话,觉得好笑,还跟她开起了玩笑,你肚子都这么大了,看光景再有两个月就生了,你还不知道自己肚子了的是个娃?” “你娘听到我这么说,脸更红了,低着头闷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我还没成亲呢,怎么会有孩子!” “你娘的话让我噗嗤一乐,我以为你娘太小,只当成了成亲才能生孩子,于是就将男女之事给她解释了一通。谁知你娘说她知道,她其实还是个黄花闺女!” “嘶……” 听到这里,我跟徐远之同时大惊,处子怀胎,这不是扯淡吗? 徐远之沉思一通,皱着眉问刘稳婆:“这事是真还是假?” 刘稳婆道:“我当时的反应也跟你们一样,这生孩子的事,自古以来都是父精母血,哪有大闺女自己有了娃的?于是我就给她验了身子,还真就是她说的那么回事。” “那天,我就劝她去医院看看,这大腹便便的到底是得了啥病。可她说早就去看过了,各种检查都很正常,医生也没说怀了孩子,可怪就怪在她这肚子一天天见大,还有了胎动。” “我自认为摸胎的本领还行,就给你娘摸了摸,可我根本摸不透,她这肚子,我没摸到手脚,也没摸到脑袋,只摸到了一个圆溜溜会动的东西,却不像别的孩子那样会翻身,会伸腿,只是跳,像人的心跳,就好像你娘肚子里怀了一颗心脏。” “那一刻,我是又惊又怕,平复了很久,我才告诉你娘,我摸不出来是什么,并劝她等等看,到了月份不生,就去医院做个手术。” “你娘答应了后就走了,那之后,她偶尔会来我家让我给她摸摸肚子,我有时候也会去老屋坐坐,一来二去就熟了。” “又过了两个多月,你娘还是没有半点要生的迹象,我劝她实在不行就去医院开刀,谁知道她肚子里的是个啥?要长到什么时候?任其长着,早晚还不把肚子撑破了……” 刘稳婆说到这里,徐远之意味深长的瞄了我一眼。 我跟他彼此熟悉得很,他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想说啥,瞪了他一眼后说道:“你不会认为,我是自己从我娘肚子里钻出来的吧?” 徐远之幽幽说道:“要不是你娘死的时候,双手被人反绑在椅子上,我还真就这么怀疑了,长生,你说你到底是个什么……什么……” 第八十一章 李元龙 徐远之后面的话没说出口,看得出来,他还是顾及了我的感受,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把头低了下来。 刘稳婆刚才说的这事荒诞不经又光怪陆离,要不是前几天我听孙广合说过,还真不敢相信这是真实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徐远之这问题问的真他妈的好,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可天知道我他娘的是个什么东西! 刘稳婆见我俩都不说话,像是怕冷了场一样,又继续说道:“之前我劝你娘去医院,她也答应了,可后来再劝,她便不吱声了,也不再让我给她摸胎。我能感觉到她八成是知道了肚子里是个什么东西。试探着问了好几回,她就是不说,后来我也就不问了。” “那时候,我还盼着你娘能生个小哪吒……不想后来……唉……” 所有的一切像传说故事的过往,在刘稳婆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中结束了。 我埋头望着地面,一动不动,这一刻,没有一个词汇能够形容我内心的感受。 屋子里静了下来,只有那座老式的挂钟发出“擦擦”地走动声。 时光仿佛随着这“擦擦”的声响倒流回了二十年前。 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子,肤白貌美,挺着个大肚子,满眼迷茫,不知道自己肚子里有个什么东西。她的心里该是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我猛然间想到,如果不是怀了我这个怀胎,她是不是不会被人剖开肚子?是不是还会跟我爹,我爷我奶,一家人幸福的生活着? 我爹,我爷我奶? 我苦笑,他们还是我的亲人吗? 这样算起来,我跟他们又有什么血缘关系? 想起他们,我忽然又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蓦然抬头,问刘稳婆:“当年,我爹对我娘好吗?我爷我奶对我娘好吗?他们有没有因为我娘的肚子莫名其妙的鼓起来,而迁怒于她?” 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我开始怀疑我的家人就是杀害我娘的凶手。 他们以一家人的名义住在一起……那是一个比较看中贞操的年代,我娘和我爹还没有成亲,我娘的肚子就莫名其妙地鼓了起来,对于这事,他们总不能无动于衷吧? 会不会因为这事把我娘杀了? 我感觉很乱,但还是问了出来。 听我这么一问,刘稳婆一怔,随即像是明白了我的意思,她连连摇头,说道:“说起你们一家人的感情,真是让人羡慕,按理说你娘这个样子,没有谁能受得了。你爷你奶对你娘比对亲闺女都亲,你爹更不用说,不是夫妻胜似夫妻。你娘死后,你们一家人哭得那叫一个惨,真的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徐远之显然也看透了我的心思,他说:“应该不是你的家人,如果是他们,为什么你奶奶一直到咽气才把你托付给牛疯子?” 我点点头,一阵惭愧。 平复了一下心情,我又问刘稳婆:“婆婆,您当年常去老屋,可知道我父亲是哪里人?他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刘稳婆摇摇头,说道:“我没怎么跟你家里人说过话,我去老屋都是看你娘,刚开始,闲聊时我也问过,但是你娘就是不说,要不就顾左右而言他,后来我摸清了她的脾气也就不问了。” 看来,这条线索又断了。 我总觉得,还有很多关于我娘的事想问,可张嘴之后才发现竟然不知从何问起。 我看着刘稳婆,希望能再从她嘴里听到一些关于我娘的事。 可她双手一摊:“关于你家的事,我都告诉你了,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那我娘的名字可是叫程月如?”我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这个名字是我偶尔听牛疯子说起的。 “程月如?”刘稳婆重复了一遍,点头道,“八成是吧,我俩一直以嫂子妹子相称,没有刻意问过她的姓名,不过我好像记得你爹这样叫过她。” 此时墙上的挂钟显示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我又看了一眼徐远之,示意他,咱们该走了,这么晚了,别打扰了刘稳婆休息。 不想这徐老道竟然不着急,他继续问刘稳婆:“那个李元龙还活着吗?” “还活着呢,这老不死的估摸着得九十多岁了,身体还挺硬朗,这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说是李元龙,刘稳婆的脸又黑了下来,想必是已经把他恨到了骨子里。 我搞不清这徐远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突然又提起了李元龙。 不过,他接下来的话,让我瞬间明白了,只听他说道:“这李元龙什么时候懂得压魂之法的,他又不是道士,难道还有什么特殊身份?” 关于这个问题,我还是有一定的发言权的,虽说我跟着徐远之离开这仪塘村已经整整十年了。 “他啊,就是一个懒汉,整日里大门紧闭,很少出来,没人见过他耕种,也没见他养过啥牲畜,可他却从来不缺钱花。牛疯子活着的时候,曾经说过他在外头那些年可能发了啥财……”我说的是十年前他的状况。 刘稳婆接着补充道:“我还在我娘家的时候,他就在外面,直到我嫁过来的那年,他才回来,后来他压了我儿子的魂,我老头子去找他拼命,他又走了两年……” “如此说来,这李元龙半生都在外漂泊,难道他无儿无女?”徐远之问道。 我心想,你难道糊涂了?十年前他不是就在这仪塘村里吗?他有没有孩子你不知道? “还真是奇怪。”徐远之自问自答,“那个李国刚是他重孙子吧?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我记得他小时候还算老实。” “这个李国刚啊,平日里在外面也不怎么回来,听人说在外头不学好,愣头愣脑的带着一群人收保护费,打架,看场子啥的,那天打你俩的人中有好几个都是他的小弟,他八成是在外面专横跋扈惯了,村子里只要是他李家有事,他都要插上一脚。不过要说秀儿家,确实也没个能拿主意的人。” “嗯,那我再问你,李国刚家的那个姑娘是谁?怎么还叫他爹老爷子呢?”徐远之问题还真不少。 “那个是李国刚给他爹雇的保姆,他虽然不务正业,赚的却是不少,前些日子,他爹肾结石做了手术,他给……” 第八十二章 夜追李国刚 这徐远之问起来没完没了了,这家伙,差点把李家祖宗十八代都打听到了,这刘稳婆也真是的,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他俩人倒是聊得挺热乎。 我在一旁听得着急,连续给徐远之使了几次眼色,这老小子都假装看不见。 我满头黑线,这徐远之什么时候变成包打听了? 我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八成怀疑当年杀死我娘,现今又嫁祸于我的人就是李元龙,或者是李国刚。 可这有可能吗?李元龙这么做有什么缘由?难道就因为当年我娘识破了他的压魂之事?李国刚更没有嫁祸我的动机了,再说那个秀儿是他们李家的人,就算他想嫁祸我,也没必要拿自家人开刀吧? 徐远之一直跟刘稳婆聊到了三点才算完。 这之后,刘稳婆看着桌子上没动几筷子的菜,非要去给我们热一下还让我们在她家住一宿,说反正已经这个点了,去道观还要叫门,正好她儿子不在家有空房。 徐远之执意不肯,说回去还有事,我俩遂起身告辞。 刘稳婆这才恋恋不舍地将我俩送到大门口,忽然又嘱咐我们道:“要是没什么事,你们就赶紧离开这里吧,这几年不比十年前了。我总感觉这几天的事发生的太巧了,好像有人在故意难为你们,那天要不是我扯了个慌说秀儿还是女儿身,恐怕你俩当天就被打死了。” 她的话让我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问道:“难道秀儿真的是被人奸杀的?” 刘稳婆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再次跟她道谢后,我和徐远之离开了她家。 一路上,我越想越生气,娘的,我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我得把嫁祸我的那个王八蛋揪出来,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我跟徐远之说了这事,他连连点头,说道:“我正有此意,这事一定要搞个水落石出,他能写信将你引来,你即使现在走了,他以后还会再找你麻烦,倒不如一次性解决了好。走,咱们去李元龙家看看,我就觉得那老小子不对劲。” 我倒是没觉出这李元龙有太大的嫌疑,毕竟他都九十多岁了,即便还有杀人的本事,也应该没有那啥的能力了吧?再说,那秀儿算起来还是他的曾孙女。 “他会压魂,喜欢清静,无妻无子,这几点都跟修道之人很像。压魂之术乃是正道中人所不耻的行为,说明他修行的是邪术,所以我觉得他极有可能是凶手,即便不是,也跟凶手有着莫大的关系。” 我虽然不赞同徐远之的说法,但还是点头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咱们就去看看,反正这事到现在也没什么眉目,能多找到一条线索也是好的。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还住在以前的老房子里。” “刚才我问过了刘稳婆了,你没听到?”徐远之乜了我一眼。 “你俩聊了那么多,我哪能都记得住?那会儿我光想我娘了,哪有心思听这个。” 说到我娘,我气势顿时一萎,声音也小了下来。 徐远之拍拍我的肩膀,鼓励我道:“别耷拉着了脸了,但凡在娘胎里就伴有异象的人,他日必定成龙成凤,你小子有前途。” “有什么前途?我连杀我娘的凶手都找不出来。”我小声嘀咕。 “你娘不是一般人啊,年纪轻轻就懂得奇门异术,好像道行还不浅。” “道行不浅?你又怎么知道的?”我不解地问。 “你没听刘稳婆说嘛,当初她跟你娘去李元龙家要魂的时候,你娘只说了一句话,他就老老实实把孩子的魂给放回来了,他总不能是压着玩吧?他不敢造次,大概是自知技不如人。” 我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又问:“那你说,他会因为这事杀了我娘吗?” 徐远之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也不知道他是不知道,还是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李元龙的家在村子的最后头,离着老屋不远,顶多十分钟的路程。 我俩在他家屋外转悠了一圈,在离大门不远的墙角停下,徐远之说道:“来,咱俩爬进去看看。” “我不去。”我摇摇头,“这黑灯瞎火的进去能干什么?要去你去。” “成,你蹲下,给我搭个肩。” 徐远之爽快的答应,说着示意我蹲下,要我托他上去。 我刚扎好马步,李元龙家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影打里面走了出来。 我俩赶紧躲了起来,借着月光看去,竟然是李国刚。 他走出门口,鬼鬼祟祟地四下打量一番,直接往屋后走去。 这鳖孙,昨天刚死了爹,不在家守灵,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肯定有鬼! 我和徐远之心有灵犀,同时跟了上去。 李国刚走的是去老屋的路,这小子不会是以为我和徐远之还住在老屋里,又想去给我们使什么阴招吧? 这么想着,我直恨得牙根痒痒,真想上去胖揍他一顿,他一群人的时候我打不过,现在落了单,正是报仇的好机会。 我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手腕粗的树枝,正跃跃欲试地想冲上去,却被徐远之一把摁住,小声道:“别冲动,先看看他憋着什么坏水,待会再揍他也不迟。” 我这才强压下那股子冲动劲儿,心说,待会一定要打你个满脸桃花开,把那三天受的屈辱还给你。 李国刚走得很快,手里也没个照明的家伙,就借着月光噌噌地就到了老屋。 到了老屋之后,他先是绕了一圈,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看这样子,我还真没猜错,他真的是在找我跟徐远之,我心下暗自庆幸,今晚多亏没住在里面,不然他这么冷不丁地窜进去给我们一下子,还真够我们受的。 同时,我不禁又暗暗佩服起他来,村民们视为禁地的地方,他竟然敢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孤身前来,这胆量也太大了点。 不过,我还是想不通,我们跟他无冤无仇,他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地跟我们过不去呢? 可能是看到屋子里没有人,李国刚很快退了出来。 我正摩拳擦掌暗运气力,想着上去揍他个狮子滚绣球,却看到他竟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继续往北走去。 老屋后面是连绵起伏的山,他抹黑进山要干什么? 第八十三章 鬼婴夜啼 我瞅了一眼徐远之,他此刻也皱着眉头,也在琢磨着李国刚这厮到底想干什么。 “爷,咱们还跟着吗?”我低声问道。 “跟,必须得跟!原以为这小子是个愣头青,只当他是一个莽汉现在看来,他好像没这么简单。” 跟了半天,李国刚渐渐偏离了小道,进入了一片繁茂的山林之中。 这山林树木繁多,一棵挨着一棵,树冠连成了一片,月亮也被遮挡住了,能见度降得很低,气温也下降了不少,一阵风吹过,我竟然打了个哆嗦。 这鳖孙也不知道到底要去干啥,我跟得有点不耐烦,随口问身后的徐远之道:“你说这货是不是发现咱们了?” 徐远之不说话,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又自顾道:“是不是他觉得打不过咱俩,想把咱们引到这树林子里,他趁机逃跑?不然他为什么半夜三更跑这里来?” 徐远之依旧没出声。 我感到有些奇怪,这话唠此时怎么变成哑巴了? 带着疑惑我回头扫了一眼,顿时,感到头皮一阵发炸,我的身后竟然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有! “爷……” 我轻唤一声,等了半天,回应我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奇了怪了,这徐远之跑哪去了?什么时候消失的?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呢? 有心大喊几声,又怕惊动了前面的李国刚…… 哎?李国刚呢? 一颗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前面的李国刚也消失了,就在我这一转头的功夫…… 今晚的事有点邪门啊,我不会是又着了道了吧? 徐远之不会是被李国刚这兔崽子害了吧? 这么一想,我四下打量了一圈,握紧了手中的树枝,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足足等了几分钟,并没有任何动静,树林里却越来越暗,越来越安静,只听到我的一颗心跳得咚咚咚的,就好像擂响的战鼓。 现在该怎么办?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快速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出了这片树林再说。 然而,我一转身才发现,身后黑漆漆一片,哪里还能分辨出来时的路! 我一激灵打了个寒颤,莫不是遇到鬼打墙了? 这想法一冒头,我当机立断,解开裤子就撒了一泡尿。 可不想,这个对付鬼打墙用得最多,也最便捷、灵验的法子,在这里竟然不管用了,不仅不管用,我还敏锐地觉察到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直盯得我汗毛倒竖,冷汗淋漓…… “哇哇……” 就在我紧张到不行的时候,一个婴儿的啼哭声突兀地在我耳边响了起来,这哭声好像来自四面八方,又好像来自我的头顶,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诡异。 是的,这哭声真的来自我的头顶,因为,我已经感觉到我的头顶上方,有悉悉索索的动静。 我慢慢地仰起头看了过去,只见在我的头顶正上方的一根树枝上,坐着一个鬼婴。看它的样子,也就是刚出生,皮肤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两只眼睛完全看不到一丝眼白,两颗大黑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我。 那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幽怨,如同两把利剑直插入我的心脏。 我接连打了几个哆嗦,噔噔朝后退了几步,心道,见鬼了!见鬼了! 我不是没见过鬼,还见得挺多,从七岁就开始见鬼了,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 我双腿不受控制地发着抖,各种驱鬼的法子在脑子里快速的过了一遍,却突然发现,书上记载的那些东西跟实践完全是两码事。最后我把那块黑鲩石掏出来,往嘴里一塞,撒丫子便跑。 我摸索着,磕磕绊绊地跑了十多分钟,一直上气不接下气,才停了下来。 摸了一把额头的汗,抬头看了看黑乎乎的树林,景色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只不过没有再听到那鬼婴的哭声,八成是跑出来了。 我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刚想背靠在一棵大树上歇息片刻…… 不料,就在这时,我的身旁突然再次响起了让人头皮发麻的“哇哇”声。 卧槽!追过来了! 我冷不丁得胯下一紧,差点管不住阀门,一颗心猛地哆嗦了一下,就像被门挤了一般。 扭头一看,我了个去! 那鬼婴就在我身旁! 它干吧得像核桃一样的脸上,满是煞气,阴森森的眼神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幽怨又狠毒地看着我,那副样子,就像是我把它害死了一样,怨恨到了骨子里一般。 我心里直炸毛,周围冷气四溢,来不及多想,拔腿再次惊慌失措地跑了起来。 这次我没有停,一门心思的就是跑,我豁出去了,我还就不信跑不出去了。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脑门上全是汗,腿也酸软得成了面条,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脸也被树枝划得火辣辣得疼。 在我又一次摔了一个跟头以后,我决定放弃了,因为我真的爬不起来了,我趴在地上,喘成了夏天烈日下的老狗,呼哧呼哧了半天,才挣扎着坐了起来。 我屁股接触地面的一瞬,撑着地面的手忽然摸到了湿漉漉的一片。 “咦?什么东西?” 我条件反射地把手放到鼻子下一闻,一股尿骚味道,这下,我彻底慌了神! 这不就是我撒的那泡尿吗? 敢情我跑了半个晚上,一直在原地打转? 一定是这该死的鬼婴搞的鬼! 我再次打量四周,那个鬼婴不在,那我还是再跑吧。 心里这样想着,便飞快地爬了起来,刚迈出了一步,忽然又被绊倒了,好像是树枝勾住了我的裤子,或者是被杂草缠住了脚腕子。 我半蹲下来,伸手摸索了过去。 什么东西?触感阴森冰凉! 我心里咯噔一下,低头一瞅,我的娘唉,一屁股又坐回了地上! 又是那个鬼婴,它正扯着我的裤脚,用那双诡谲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张开嘴想要呼救,希望徐远之就在这附近,可以赶过来救我,可我嘴巴张得老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阵诡异的冷风灌进喉咙,差点给我呛死! 第八十四章 一座孤坟 以往的很多次经历,只要我把黑鲩石含进嘴里,周边即便有再多的鬼魂,它们也都看不到我了,可今晚的情况太过怪异,这小鬼一直纠缠着我,紧盯着我,黑鲩石完全不起作用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发现不但让我沮丧万分,更让我彻底死了心,暗骂道,去你姥姥个棉裤腰的,老子不跑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爱咋咋地吧。 我疲惫地坐在地上硬着头皮梗着脖子跟鬼婴来了个王八瞅绿豆。 鬼魂大多都保留着死亡时的状态,这鬼婴是个小男孩,光着屁股,肚脐上还沾着一小段脐带,显然是刚出生不久就死了。 俗话说,人小鬼大,这小鬼可比许多冤鬼厉鬼都要厉害得多。 能有一次投胎成人的机会很不容易,都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还没有享受到人间繁华就死了,所以它的怨气更深,戾气更重。 像今晚这种我手无长物的情况,它想要害我实在是易如反掌,它既然跟我兜了半天圈子,就说明它并不想置我于死地。 可是,它缠着我干嘛呢? 难道是一个人太寂寞了,想找个人逗逗闷子? 或者是它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找我帮忙? 此时的我,心下稍安,脑子不由得又开始了天马行空,正想着呢…… “哇……哇哇……” 鬼婴那颇具穿透力的哭声再次传进了我的耳朵,直刺我的耳鼓,继而传遍全身,我那一身刚刚平息下来的寒毛再次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更奇怪的是,这么瘆人的哭声,我居然听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悲伤,很难受,很心酸,很不忍,很想跟着它放声大哭…… 就好像我成了它,能感受到它心里所有的情绪。 难道是我被它迷了心智? 不对啊,我自认此刻非常的清醒! 在这种莫名情绪的驱使下,我竟然鬼使神差地开口劝它:“你能不能别哭了?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可以帮你!” 我这令自己都惊讶万分的话刚说完,鬼婴立马停止了哭泣,它点点头,起身往黑暗里走去,走两步就回过头来看看我,似乎是怕我跑掉。 我明白,它这是要我跟上去,可它究竟要带我去哪呢? 在这林子里走了一段,前方忽然出现了许多星星点点幽蓝色的荧光,不消说,这便是磷火。众所周知,磷火多出现在坟地、乱葬岗等尸骨较多的地方。 难道前方是一片坟地?这小鬼要将我引到坟地里去?它把我引到那里去干什么? 蓝幽幽的鬼火在林间来回穿梭,飘飘忽忽的情形就像是一群顽皮鬼挑着灯笼在那里追逐嬉戏。 我不由再次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这种感觉太过阴森恐怖了。 我刚停下,小鬼又玩命地哭了起来,受不了这诡异的哭声,我只好硬着头皮,再次随着它往前走。 四周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鬼气森森,整个坟地内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我紧紧跟在一个鬼的后面,穿行于一个又一个的坟包之间,看着这坟地中偶尔闪过的黑影,那飘摇不定的鬼火,这种滋味,我真不知道该用一个什么词语来形容。 我感觉这个夜晚是我出生以来最漫长的夜晚,长到似乎太阳都不想出来。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我们才走出了坟地。 鬼婴并没有停止,它带着我继续前行,越往前越是难行,到处是密密麻麻的灌木丛,地上的枯枝败叶积了厚厚一层,每迈出一步,都会湮没脚背。这地方一看就知道平日里根本没人来。 它把我带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要干什么? 我心中狐疑,想想今晚所经理的事情,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停地在我心头涌动。 我之所以到这里来,都是被李国刚那个鳖孙所引,这鬼婴不会是跟他一伙的吧?难道它想把我引到一个无人能来的地方再把我杀了…… 我正胡思乱想着,前面的鬼婴突然停住不动了,我注意到,在它的身前,出现了一座低矮的孤坟。 这时,它转身看了我一眼,然后身体慢慢变淡,最后消失于那座孤坟之中。 难道这里就是这鬼婴的葬身之处?它费尽周章把我引到这里到底想让我干什么?想让我给它坟头填点儿土?或者是拔草?烧点纸…… “依我看,咱们应该把这坟挖开看看。” 一个声音在我身后突然响起,差点把我吓死! “谁?” 我惊叫着回头,就看到徐远之这夯货正笑眯眯地站在我身后看着我。 “你不知道人吓人能死?”我拍着狂跳的胸脯,恼火地冲他大嚷。 徐远之也不争辩,只是呵呵的傻乐。 “你怎么来了?难不成,你一直跟着我?”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点点头:“从你被它迷了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一直在旁边看着。” 卧槽! 听到这话,我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老不靠谱的,我都快被吓死了,跑得跟三孙子似的,合着他就在一旁瞧热闹? “你为什么不救我?”我真的生气了,质问他道。 徐远之笑得合不拢嘴,像是刚看听完了某某社某纲的相声:“我见它对你没有恶意,迷了你肯定是有事,就想看看它究竟想干什么。” 说罢,也不理会我还在生着他的气,倒背着手绕着那个坟包转起了圈圈,一边转一边嘬着牙花子。 终于有人跟我做伴了,我的胆子也肥了起来,学着他的样子围着这座孤坟转了一圈,想看看有没有墓碑墓志铭啥的。 一圈下来,什么都没发现,这就是一座无主的孤坟。 “不对啊!”徐远之自言自语,又绕着这坟转了一圈。 “哪里不对?”我问。 徐远之说道:“你忘了这仪塘村的风俗了?未满十二岁不能立坟的,这坟包还不小,我看这八成是一座母子合葬墓。” 此时,天已经微微亮了,借着晨光我打量了一下,这坟上生长的灌木十分粗壮,不难看出,这座坟起码得有小二十年了,这么多年风吹雨淋,坟包还不小,想必当初应该是一座大坟。 徐远之说的对…… 第八十五章 青蚨门 徐远之说的很对,刚出生便夭折的婴儿,是不会立坟的,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座坟中真的还葬着别人。 “爷,你不会真打算把这座坟挖了吧?”我看着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徐远之。 “那小鬼把咱们招来,不就是想让咱们挖坟吗?”徐远之盯着坟包,眼睛里满是兴奋的小星星。 我皱着眉头看着他,说:“小鬼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是你会错了意?还是你觉得这坟里有宝贝?” 有件事,我都替他臊得慌,为了养活他那土球里所谓的异兽,他没少挖过埋在风水宝地的坟。 借用他不要脸的话来说,坟里的那些东西埋在地下实在是可惜,不如挖出来物尽其用。 我怀疑这回他又想借着这小鬼的由头,来挖坟盗墓了。 徐远之似乎看透我的心思,说道:“这次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凭直觉,这小鬼就是想让咱们来挖坟。” “它要是不是这个意思呢?回头不得报复咱俩?”我没好气的回怼。 谁知这老小子轻描淡写地说道:“不是这意思,咱们再给它填上呗,多大点事,别啰嗦了,挖吧!” 这可是损阴德的事,也不知道他哪来的精神,竟然完全看不到一丝一夜未睡的疲态。 工具呢?总不能用手挖吧? 徐远之想了想说道:“反正时间还早,回村子借点工具,回头再来。” 夜里一番折腾,觉得走了很多路,不想白天再走一遍,才发现其实并没有多远。 穿过坟地,又穿过一片树林,远远的就看到了老屋。 一看到老屋,我不自觉的又想到了李国刚。 于是问徐远之:“昨夜李国刚到底去哪了?” 徐远之一颗大脑袋摇来晃去:“你被小鬼迷了以后,我就光顾着看你了,哪还有心思看他,不过看他走的方向好像是坟地。” “他半夜三更跑坟地干啥?” 徐远之又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说道:“他跟那个李元龙都很可疑,等咱们先把坟挖开,有时间再好好查查他们。” 提到挖坟,我忍不住又想起了昨晚的经历,问:“你说黑鲩石在什么情况下会失灵?为什么昨天晚上它一点都不管用呢,那个鬼婴一直能感受到我的气息,紧紧盯着我。” 听了这话,徐远之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摇头道:“我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有古怪!” 我点头说道:“确实古怪,这小鬼很特殊,不仅黑鲩石对它没用,它好像还能控制我的情绪,它哭的时候我分明吓得要死,可心中却生出百般情绪,就好像……好像我们血脉相连,它内心的情绪波动我完全能够感受到。” “血脉相连?” 徐远之低声重复了一遍我的话,又皱着眉头想了挺长时间,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挂满了震惊,像是看个陌生人一样的看着我。 我紧张起来:“你想到什么了?” “我还真就想到了一件事,不过现在还不敢确定,等把坟挖开就知道了。” 徐远之卖了个关子,不过从他的表情里我能看出他大概是知道了怎么回事,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那就等挖完坟再说。 又走了一段,眼瞅着进了村子。 一群人正站在村子后头,不知道在干啥。 那里不是李元龙家吗?大清早的,一大堆人聚在他家门口干什么呢? 我还是那个少年,这爱看热闹的毛病一点都没有改变,于是我拉着徐远之就钻到了人堆里。 人群最中间,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半大老头,我依稀记得,他叫杨志平,家里开小卖部的。 此时他左手高举着一张百元大钞,右手指着李元龙家的大门,高声喊道:“大家伙都来看看,就是这张钱,李元龙这老损货拿着这张钱在我家小铺里花了不下十次了。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邪法,每次买完东西,当天夜里,这钱一准丢……” 杨志平情绪激动地说了半天,我才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很多次了,他头天晚上放在抽屉里的钱,第二天早上都会少,有时候少一百,有时候少两百,反正都是少整数。开始他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后来次数多了,他就上了心,每晚跟老伴把钱数好,抽屉上锁,半夜起来盯着……办法用了不少,熬的他们老两口心力交瘁,可这钱还是照丢不误。 后来他长了个心眼,在钱上做了记号,想看看这钱到底去了谁的手里。 结果今天早上李元龙拿着他做了记号的钱,去他家小卖部里买东西了,于是老头一路跟着骂到了这里,引得大半个村子的人都跑来瞧热闹。 这事确实挺稀奇,花出去的钱还能再拿回来,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不过随即又想到这李元龙啥活都不干,却从来不缺钱花,莫不是他一直都是用这种邪术找钱? “你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干这种缺德事,我们小铺可是小本买卖,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杨志平还在骂,情绪昂扬,唾沫横飞。 围观的村民,也都对着李元龙家紧闭的大门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我看了一眼徐远之,问:“你觉得这是怎么一回事?” 徐远之没回答,而是径直走到杨志平面前,拿过他手中的那张百元钞仔细端详起来。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密集的脚步声。 好家伙,李国刚这鳖孙带着十几号人,拎着棍子,气势汹汹地赶来了。 他肯定是知道这事,划拉开众人几步跨到杨志平身前,虎着脸道:“老杨头,你那店里整天人来人往的,钱都是流动的,流来流去流到我太爷爷的手里,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太爷爷都快一百岁的人了,能干这事吗?你要敢再污蔑他老人家,别怪我刚子对你不客气!” 说罢,扬了扬手中的棍子,一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杨志平活了这么大岁数,自然懂得不吃眼前亏,他看了李国刚一眼,忍气吞声地去拿徐远之手中的钱,看样子是想走。 徐远之还在那研究着,也不知道他看出了什么门道。 李国刚本来就看我俩不顺眼,此时他走到徐远之面前,低声道:“老东西,你别多管闲事,识趣的赶紧滚,不然让你好看。” “青蚨门。”徐远之看着凶神恶煞般的李国刚,冷笑一声,不屑地吐出了三个字。 听到徐远之这话,李国刚一怔,随即面色铁青,十分难看。 徐远之没有再搭理他,把钱还给杨志平,冲着我叫道:“长生,我们走!” 第八十六章 挖坟掘墓 我屁颠屁颠地跟在徐远之身后,走出了几十米后,猴急地问道:“青蚨门是什么东西?一个门派?为什么李国刚听到这三个字,脸色变得这么难看?” 徐远之答道:“这青蚨门是一个下三流的小门派,在中国幅员辽阔的土地上,曾经存在了无数神奇、荒谬、不可思议的术法。后来,沧海桑田,一部分泯灭在历史的长河中,一部分被收整后并入了道家、儒家体系,被世人敬畏信崇,更多的被贬为了野蛮糟粕,遭到了践踏和砍伐。这青蚨门所修习的,便是那些被正道中人所不齿的稗野之法,如采补,借尸还魂,鸡鸣狗盗之术等等。” “难怪这李元龙这些年不事生产,却能衣食无忧,他定然是用的这些见不得人的下三滥手段。”我瞬间明白了,这李国刚肯定也懂得这些,今天被徐远之点破,自然脸面上挂不住了。 “花出去的钱能自己回来,又是什么术法?咱俩要是学会了,是不是就衣食无忧了?”我忍不住好奇,再问。 “应该是青蚨还钱术。据说,早些年间青蚨门专门饲养了一种虫子,形状如蝉,产子在树叶上,如果取其幼虫,母青蚨无论多远都会跟踪飞来。若是用青蚨母子的血各涂在钱上,被用出去后,夜里必定会回归,两张钱可以用之无穷,所以有青蚨还钱只说。” 徐远之的解释简直是让我大开眼界,不由感叹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奇术,我要是学会了,岂不是相当于守着一个聚宝盆了? 不过,接下来他的话却让我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此术并不难学,只不过这青蚨乃是青蚨门之物,只传内门核心弟子,常人是寻不到的。” “你的意思是说,这李元龙在青蚨门中还是挺重要的人物?” “应该是,不然他哪来的青蚨虫?又怎么使得这一手青蚨还钱术?” 我点点头,这算是意外收获啊,纯粹的机缘巧合,这也正好应了徐远之的猜测,他果真不是普通人。 我开始怀疑起陷害我的人到底是不是他来了。 但如果是他陷害我的话,那个暗中帮我的人又是谁呢? 这小小的仪塘村居然藏匿着两个会邪术的人? 回想起十年前,我又释然,那时候有牛疯子,樊老木匠,还有老李头,再就是老叫花子…… 现在有孙广合,李元龙,徐远之和我……或者还有我不知道的人。 这仪塘村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只不过,这么多有本事的人都出现在这个小村子里,难道是巧合?或者说这里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把心中所想告诉了徐远之,他听后一直摇头,搞的我有点糊涂。 我俩一路瞎想着,很快就到了刘稳婆家。 刘稳婆的老头子已经醒了,虽然看上身子还挺虚弱,但气色好看了许多。 他们老两口再次跟我们道谢,留我们吃饭。 我跟徐远之没有推辞,毕竟接下来要干的可是力气活。 吃完饭,我俩打刘稳婆家拿了铁锹跟镐头,扛着就直奔那座孤坟而去。 一路无话,待赶到目的地后,日头刚过正午线一分,我跟徐远之一刻也没有耽搁,撸起袖子,挥汗如雨地挖了起来。 如果没有徐远之带领,我这一辈子打死都不会干这样的缺德事。 可也就是这一次缺德,我挖出了让我始料不及的东西,也挖出了一个天大的谜团。 这坟并不好挖,多年的雨打风吹使得坟包上的土压的异常实在,加上周遭灌木丛生,根系都扎进了坟里头,我俩挖得特别费劲。 一直不停不歇地挖了两个小时,这才挖出了一些破碎的草屑,还有一床带着斑驳腐朽痕迹的被子。 徐远之弯腰徒手刨了几下,将铁锹扔出坟坑,说道:“这草屑应该是烂掉的草席,这墓主人真够可怜的,连口薄棺都没有,就用铺盖这么一卷埋在了这里。不能用家伙事了,会不小心损坏尸骨的。” 我点点头,将镐头也扔了出去,跟着徐远之用手挖了起来。 很快,我们就挖出了一具白骨。 看白骨的样子,应该是大人的尸骨,果然如徐远之猜测的那样,这坟中不止葬着一个婴儿。 坟中之人早已经烂透了,看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不过结合鬼婴肚脐上短短的一截脐带,我觉得徐远之说的对,这就是一座母子合葬墓。 这女人八成是死于早产,早些年医学不发达,死于生孩子的妇女不在少数。 这种情况算是枉死,也算死于非命,这样的人是不能进祖坟的,所以这坟就埋在了这荒郊野外。 毕竟是头一次干挖坟掘墓这样的勾当,我看着那具白森森的尸骨有点手足无措,总觉得人家本来在地下长眠的好好的,现在被我们平白无故的挖了出来,这事太不地道。 “坟挖完了,现在怎么办?” “找!”徐远之头都没抬,从牙缝里蹦出了一个字,一双手不停地在坟坑里扒拉着。 他这举动差点就让我认为,他挖人家坟的目的就是为了找陪葬品,却不料他忽然沉声喊道:“找到了!” 还没等我看明白他找到了什么,紧接着他又十分惊讶地说道:“竟然尸身不腐!” 这时,我才看到,在尸骨的腹部位置,赫然蜷缩着一个死婴。 这死婴没有腐烂,浑身黢黑,因为年久缩水的缘故,看上去格外干枯,皮肤紧紧地贴在骨架上,嘴巴大张,占了整张脸的四分之一,内里黑乎乎的,眼窝子处虽然还盖着一层薄薄的皮,却凹陷的厉害,看上去十分狰狞! 这应该就是那个鬼婴吧! 看着这小小的尸体,我心中惊疑,它是蜷在那具白骨的腹部,难道是一尸两命?它还没出生便死了? 同一座坟,同样的环境,为什么女尸化为了白骨,她腹中的胎儿却不腐烂呢? 还有,昨天鬼婴将我引到此处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它真想让我们挖坟,现在坟已经挖开了,下一步需要怎么做? 第八十七章 未解之谜 “长生……” 就在我愣神之际,徐远之叫了我一声。从他这一声里我听出了太多的东西,有凝重,有震惊,有不解,有疑问……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我说。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皱着眉头,眼睛里带着复杂的神情,嘴唇哆嗦了两下,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这副样子,搞得我心里慌慌的,直觉告诉我,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我喉头滚动了几下,张口问道:“怎……怎么了?” 徐远之没说话,只是扭头拿起那死婴的骸骨,递了过来。 如果是在往常,打死我都不会去接。可现在,在这种气氛下,我竟然伸出双手接了过来。 尸体已经干透了,很轻,干枯的人皮触手有些硬梆梆的,腻腻的,感觉挺恶心。 我手足无措的捧着尸体,盯着徐远之,不知道他递给我的用意是什么。 他对着尸体挑了挑下巴,说道:“你看看它的头上!” 头上怎么了? 我低下头,往婴尸的头上看去很快,我就发现了不正常的地方。 与此同时,我的脑子里“轰”的一声,整个人就像是挨了一闷棍,头晕目眩,一屁股坐在了坟坑里。 这具婴尸的头顶!囟门的位置!竟然插着一根牙签粗细的银针!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心脏跳得飞快,跳得我呼吸都赶不上趟,一阵阵窒息。 空白过后,铺天盖地的疑问席卷而来。 这座坟中埋的是谁?这具白骨是谁?我又是谁? 牛疯子曾经和我说过,我被人从母亲肚子里剖出来的时候,囟门上就插着一根银针,那根银针差点要了我的命。 就算牛疯子的话不可信,我奶奶在临死前也跟我说过相同的话。 可为什么这次回来,我听到好多村民的话是,我娘死后留下了一个死婴,并且很多人还都看到了那个死婴。 这具婴尸的囟门上插着一根银针,又跟一个女人合葬在一起…… 这坟中之人会不会就是我的母亲,跟当年的那个死婴呢? 如果真是这样,我又是谁? 我可以接受我是一个莫名其妙被怀上,又在娘肚子里待了一年多的怪胎,但我接受不了,我娘不是我娘,我不是我,如果真是这样,我岂不是成了来路不明的孤儿? “看这个……” 说着徐远之又从尸骨的旁边摸出了样东西。 这是一块泛着黄光的玉牌,但真正吸引我目光的却是上面刻着的那个“如”字。 看来,这座坟里埋的真的是我娘啊! 只是我娘的坟里为何平白无故的多出了一个孩子?我再次看向那具小小的干尸,幽幽道:“它是谁?” “应该是你的兄弟。”徐远之说。 “我的兄弟?难道当年我娘腹中不止我一个?”我惊讶道。 徐远之点点头:“没有一个人说过你娘的肚子里只有你,应该是当初你们二人都遭到了算计,只不过你活了下来,他却死了。” 徐远之看着我,一直看了挺长一段时间,那样子就像不认识我一样。 “那根刺入你囟门的银针还在吗?” 听到这话,我心中五味陈杂,徐远之的推断八成是对的。 我哆嗦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银针,又拔下婴尸头上的那一根,并摆在一起——同样繁琐的纹路,似符似咒,让人觉得既不俗又邪异! “你头上的那根,被人拔了出来,婴尸头上这根,大概是因为当时他已经死了,便被人忽略了,随着你娘葬在了这里。” 我突然感到心脏一阵疼痛,疼得我直接蹲了下来,泪如雨下。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我娘的样子,却没想到我们母子第一次见面,竟然会是这种情况……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鬼婴引我到此的目的,它一定是想告诉我,一定要找出杀死我娘,算计我们兄弟的凶手。 徐远之看着痛哭流涕的我,幽幽说道:“这是天意,这两根银针是法器,既然是法器,那就一定不是无主之物,回去我就找同道中人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人认识这东西。” 徐远之说完,再次在坟坑里翻找,却再也没能找到别的。 “长生,你有没有给你娘上过坟?” “没有,小时候奶奶不让,奶奶死了以后牛疯子也不让……” 其实,我当时根本就不知道我娘埋在哪……作为人子,这是不是有点太不可思议? 我将婴尸重新放回到母亲的腹部。我想当初埋葬我娘的人将它放在这个位置,应该是想让它跟我娘的在天之灵,可以相互慰籍吧。 “爷,你早就料到这些了吧?”我问徐远之。 他点头,说道:“今天早上你说你内心能感受到鬼婴内心的波动,好像与它血脉相连时,我就多了个心思。在加上黑鲩石对鬼婴没用,它总能感受到你的存在,我便大胆猜测,你们之间可能有某种神奇的联系。” 徐远之见多识广,这一点我确实很佩服。 我点点头,又道:“你说这婴尸为什么不腐烂呢,而我娘的尸体去烂成了白骨呢?” 徐远之眼珠一转,开口说道:“应该就是那根针的关系,除此之外,别的都解释不通。” “那你可曾听说过,有什么邪术或者术法,需要将银针扎进婴儿的囟门吗?” 我跟鬼婴的脑袋上都插着银针,凶手这么做肯定是有什么意义的。 徐远之这次却摇了摇头:“很多年前,牛疯子就跟我师父讨论过这事,不过,他俩也没研究出个名堂。这世界上,旁门左道多如牛毛,各种诡异的法术数不胜数,因为不被正道中人所认同,自然藏着掖着,很多东西都是我们闻所未闻的。” 我有些沮丧:“这样说来,要想找出凶手为我娘报仇,就只能靠着这两根银针了。” “不要着急,今天能有这么多发现,就是天意,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你要相信,总有一天,所有的事情都会水落石出的。” 我点头称是,将两根银针郑重地收了起来。 “回去准备些东西,将这婴尸超度了吧,它这么多年都没有步入轮回,早已错过了投胎的机会,如果我们不帮它超度,它就只能做孤魂野鬼四处游荡了,这大概就是它引你到这里来的目的。” 第八十八章 聚阴成形 “它引我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让我们超度它?”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同时又有些失落,小声嘀咕着,“我还以为,它是想引我找到证据,为它跟母亲报仇呢。” “你还是不了解鬼啊。”徐远之说道,“你忘了小龙河里的一百六十六个守堤鬼了吗?它们身上曾经背负着那么大的怨仇,最终却都抵不过一个投胎转世。你要知道,生死轮回足以抵挡一切你认为它们放不下的爱恨情仇。” 我仔细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个理,在生死轮回面前,上辈子的恩怨、仇恨又算得了什么? 我跟徐远之又回了村子,去找了孙广合,让他给准备了一应超度所用的东西,又带上几块干粮上了山。 来回折腾了一天,重新埋好我娘的尸骨后,天已经擦黑了。 超度要晚点才行,我跟徐远之也不着急,胡乱啃了几口馒头,找了一块软草堆一躺,睡了起来。 由于昨晚一夜没睡,在林子里转悠了半晚上,今天又挖了一天的坟,体力严重透支,一躺下就没了点,最后还是被鬼婴“哇哇”的哭声给吵醒,醒来时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虽然我跟这鬼婴关系匪浅,可它这哭声,真的是让人受不了,我跟徐远之迅速的启动超度仪式,焚香烧纸念文书,一套流程下来,终于把它给超度了。 做完这一切,徐远之抬头看着天上又大又圆的月亮,幽幽说道:“今天十五月半,咱爷俩去老屋那看个稀罕景吧。” “啥稀罕景?” 我一愣神,随即又想起,孙广合说过,每逢十五,都会有很多东西去祭拜老屋。 日为阳,月为阴,每个月的十五月圆之夜,都是这个月当中阴气最重的一天。但凡想要修行的禽兽、鬼怪、僵尸等都会在这一天汲取月之精华。 相传,月宫中有一只大蟾蜍,它吸取了天地灵气,修成仙体,每到月圆之夜,就会给自己的后代子孙吐纳太阴之气,一样它们能和自己一样,有朝一日能修成仙体。 今日正逢十五,又路过老屋,倒正好借机看看。 月光皎洁,洁白如玉,洒落一地。 我和徐远之一前一后,沉默走在回村子的路上。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当我走近老屋,看到那神奇的一幕时,还是非常的震动。 数以百计的动物围聚在老屋的四周,真的如孙广合所说,有狐狸,有刺猬,有黄鼠狼……它们全部面朝老屋,人立而起,抱着爪子,如同人抱拳一样,冲着老屋顶礼膜拜,看上去滑稽又虔诚。 我看了一圈,发现这些动物都很普通,没有个头特别大的,或者是皮毛颜色有变化的,这说明它们的道行都不高顶多也就是刚开了心智。 跟徐远之猫在不远处草丛里看了一通,我忽然想到小时候牛疯子讲过的一个小故事。 这故事说要是遇到动物拜月,只要偷偷靠近它,用棍子打它一下,它受惊后就会从身上掉下一顶帽子来,要是你戴上这顶帽子,别人就看不到你了。 我当然不会无聊到去在它们身上实验一下,我看着它们,心中恍惚之间想到了住在辫子山山腹里的四个大妖。 时光荏苒,已过十年,这次回来不是没有机会去见它们几个,而是怕徒增伤感,不知道它们是否还在辫子山上修行,不知道大蛇跟老刺猬是不是已经修出了人形。 “咦?长生,你快看!” 我正开着小差的时候,徐远之忽然扯了我一把,指着老屋的屋顶低声让我看。 我定睛望去,大吃一惊。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 只见好多阴气正穿透屋顶,往老屋里面钻,就只觉得老屋是一个大漏斗,四面八方的阴气都涌到这漏斗里来了。 阴气这东西,不浓重到一定程度,是不会成形的,顶多就是让人觉得很阴冷。 此时,这里的阴气不但成了形,好像还有了自己的思想一般,排着队,自个往屋子里钻,真得很邪门。 “这是怎么个情况?”我感觉脑子不太够用了,磕磕巴巴地问。 徐远之一脸凝重,似乎一时半会也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走,咱们进去看看。” 原本我对这老屋并不惧怕,甚至还因为我家人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缘故,而对它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可现在,徐远之的提议却上我生出了些许怯懦。 当年的鬼牌给我留下了太大的心理阴影,以至于在多年以后的今天,看到这种聚阴成形的情况,还会想起当年发生的一切。 那些横行的妖鬼,那绝望的黑暗…… 徐远之这货向来都是本事不济胆子挺肥,也不管我同不同意,拉着我就往老屋里跑,四周正围着老屋祭拜的动物纷纷惊慌逃窜。 “爷,咱们要不等天亮了再来吧。”我有点抵触,提议道。 徐远之却说:“今天白天我们来回路过这里好几次,你发现异常了?那天晚上也在这里住过,也没有什么稀奇。唯独今天它开始自主吸收阴气,我觉得这屋子的古怪之处,可能只在十五这天晚上才能显现出来。要是现在不看个明白,可能就得等到下个月了。难道你不想弄明白,你家人为什么到这里来了吗?” 徐远之最后一句话一下子戳到了我心里,父母之事不能不查。 这样想着,我四下打量了一圈,跑去旁边捡了两根比手腕稍微细点的木棍,跟徐远之一人一根,蹑手蹑脚地朝着老屋走去。 慢慢地靠近屋门口,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老屋的门没有关严,露着一丝丝缝隙,透过这条缝隙,竟然可以看到里面有昏黄的光! 这一发现吓了我一大跳。 这里面怎么会有光呢? 这微弱的亮光看起来像蜡烛或者油灯的火苗。 难不成里面有人? 那这些源源不断正涌进屋子里的阴气,是不是也跟里面的人有关系? 能聚阴成形的人,想必他的道行一定很深。 如果真是这样,就我跟徐远之这三脚猫的功夫,无异于找死…… 第八十九章 撞破秘密 想到这里,我和徐远之对视一眼,齐齐轻手轻脚地后退几步。 “轰……” 一声闷响传来,声音并不大,听上去还有些不太真实,像是来自遥远的地方,似是有什么建筑倒塌,又像是被困的一头猛兽突然冲破了牢笼。 这突如其来的怪声,再次惊散重新聚拢而来的那些动物。 我拔腿就想跑,可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吧!” 这声音生生止住了我的脚步。 “谁?” 我条件反射,脱口而出。 话刚出口,我懊悔不迭,一把捂住嘴巴,这人啊,有时候脑子就是不如嘴快。 我他娘的真傻! “是谁你进来看看不就知道了?”那声音再次响起,漫不经心,似古井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瞟了徐远之一眼,示意他快跑。 徐远之这夯货平日里脑袋瓜子挺灵光的,怎么到了这关键时候也掉链子? 难道他故意的?他回怼了我一眼,冲着老屋内喊了起来:“屋内何人?是敌是友?可否出来一见?” 这次,那个苍老的声音没有出声,一个熟悉到让我做梦都牙根痒痒的声音蛮横地说道:“既然你们今晚自己送上门来了,那不管你们进来,还是我们出去,你们都难逃一死。” 是李国刚,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认得他的声音。 老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他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直奔我和徐远之。 我趁机往屋里瞟了一眼,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干巴老头,在老屋正堂席地而坐。 李元龙! 果真是他! 一看他俩,我顿时放下心来,奶奶个熊的,我正愁找不到机会报仇呢,这下好了。 为李国刚虽然长得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真要一对一地对上,我还真不怵他。 李国刚这个鳖孙显然也没瞧得起我,赤手空拳地就向我挥出了一拳。 “去你姥姥的!” 我抡起手中的棍子劈头盖脸地就朝他砸了过去。 话说一寸长一寸强,这手里有了趁手的家伙事就是跟手无寸铁不一样。 李国刚的拳头还没到我身前,就被我一棍子夯了了正着,疼得他呲牙咧嘴地直叫唤。 我心中一阵暗爽,你小子也有今天啊! 不待他再次做出反应,我手中的棍子早已舞得只能看见重重残影,我骂道:“让你他娘的打我,胆敢让我披麻戴孝,我砸死你这个狗日的……” 一顿噼里啪啦,这棍子一下都没落空,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身上。 李国刚不亏是混混出身,挨了我十几下,蹲下身子抱着脑袋一个懒驴打滚躲到了一旁,然后迅速地抓起地上一截木棍,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挥舞着朝我砸了过来。 我往旁边一闪身子,堪堪躲过,刚松了口气,他第二下又砸了下来…… 这李国刚打架带着一股不要命的架势,气势刚烈,发力迅猛,好像真的想要置我于死地。 他想要我的命,我当然不能手软,我也发了狠,一根棍子舞得虎虎生风,招招不遗余力,一时之间,我们两个打得不可开交。 我没有打架的经验,来来回回就是那几个直来直往的动作。 反观李国刚,他却显得经验十足,要不是最开始我抢先了先机,着着实实地给了他几下,重创了他,估计用不了几个回合我就得败下阵来。 可即便这样,一番你死我活的拼斗下来,我很快就脱了力。 “哼!跟老子斗,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李国刚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一抹狠厉的神色,举起小孩胳膊粗细的木棍,势大力沉地朝着我脑袋砸了过来。 我一惊,这样的速度和角度,无论如何我是不可能躲开的,这一棍子要是砸在我头上,必定脑袋开花。 眼瞅着躲不开了,我当机立断扔掉了手中的棍子,双手一扬,硬生生地徒手将迅猛下降的木棍接了下来。 虎口一麻,接着又是钻心的疼,应该是裂了。 我钢牙一咬,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他手中的木棍夺了过来。 棍子离手的瞬间,李国刚双手快如闪电,一把搂住我的腰身,大叫一声,竟然将我举过了头顶,就要凌空抛出。 卧槽,这还是人吗? 这力气简直就是一头蛮牛,我心中暗骂,手忙脚乱的用双脚勾住了他的上半身,借力一旋,反将他拖倒在地。 险胜一招,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骑到了他身上,一只手拽住他的后脖领子,一只手照着他的脑袋瓜子一顿狂拍。 李国刚被我这样打还不服气,拼命挣扎了一通,见挣不脱,怒骂道:“麻痹的,你个怂包,快点放开老子……” 放开?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本来就对你憋了一肚子火,这下得以发泄出来,我能就这么轻易饶了你? 随后又是一顿猛拍,一边拍,一边骂道:“你他娘的说谁是怂包?那天要不是你仗着人多,我早把你揍趴下了!妈的,我早就看你不顺眼,整天仗着几条狗,二五八万的,我抽死你丫的……” 我还从来没有这样打过人,我不惹事,不代表我怕事,你想欺负我,就一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一手勒紧李国刚的衣裳,防止他挣脱,另一只手则挥拳如雨,很快就将他揍的口鼻流血。 “太爷,快救我!” 挣不脱,又招架不住,最后李国刚只得呲牙咧嘴地跟李元龙求救。 “住手!” 这李元龙还真他娘的出来的是时候,李国刚话音刚落,他就从老屋里走了出来,倒背着双手,颇有一番气势地冲着我大吼一声。 我收齐拳头,撒开了拽着李国刚后衣领子的手。 李国刚趁机一个翻身,将我掀倒在地,摸了一把脸上的血,照着我的腰眼“咣咣”就是两脚,直接给我踢岔了气,痛得我抱着肚子满地打滚。 娘的,这小子不讲武德! 倒不是我心眼好想放了他,是徐远之这个老不中用的,才这么一会就被李元龙给制住了! 唉!我很无语,他竟然连一个快一百岁的糟老头子都打不过…… 第九十章 老屋里的仪式 此时的徐远之正被李元龙用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着脖子,这架势分明就是我要不听话,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哪里还敢再动手。 我幽怨的看了徐远之一眼,这货难得的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情。 李国刚还想上来再踢我几脚,却被李元龙拦下了,他说了一句:“别打了,时间快到了!” “是,太爷。” 这李国刚在李元龙年前就是个听话的乖孩子,应了一声,弯腰把我提溜了起来推搡着进了老屋。 原本空无一物的老屋墙上竟然贴了几十道黄符,我仔细瞅了一会。这符画得很繁琐,跟平时徐远之画的完全不一样。 屋子的一角,不知什么时候摆放了一张矮条案,上头燃着一炉香,点着七根蜡烛,香炉的两旁则放了两个粗磁大碗,碗内盛满红色液体,看样子是血,只是不知道是人血还是动物的血。 屋子里香火的味道,混合着血腥味,形成一股特别的怪味,呛得我一阵嗓子发痒。 他们在干什么? 看这些摆设,我觉得好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难道从屋顶倾泄而入的阴气,就是被这个仪式所汇聚而来?可他们聚集这么多阴气又是为了什么? 李国刚不知从哪找来两截绳子,将我和徐远之反绑起来,丢在了墙根下。 徐远之唉声叹气道:“今晚落在了你们手里,是不是要把我们杀掉?” 李元龙跪在条案前的一个蒲团上淡淡地说道:“是啊。” 这老家伙,回答的风轻云淡,仿佛对他来说杀两个人跟杀两只鸡一样简单。 徐远之又说:“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们,给长生写信的人是不是你,强奸杀人嫁祸给我们的是你吗?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这屋子会自主吸收阴气,跟你们现在干的事有关系吗?反正我们就要死了,你就让我们死个明白吧。” 李元龙好像懒得多说话,冷笑道:“死个明白?死都要死了,糊涂跟明白又有什么区别?郑板桥不是说难得糊涂吗?你们就别操这么多心了。” 说完,他看着即将燃尽的那炉香,吩咐李国刚道:“动手吧。平日里都是用鸡血鸭血,今天就试试这人血的威力如何。” “是,太爷。”李国刚答应着,拿着一把匕首向我走过来。 他用匕首锋利的尖刃在我的脸上来回划过,他脸上挂着一副十分欠揍的表情,嘿嘿一乐,说道:“小子,风水轮流转,没想到你这么快又落在我手上了吧?” 我猜透了李国刚的心思,他就是想象猫抓老鼠一样慢慢戏弄我,折磨我。 冰冷的刀刃扫在我的面颊上,凉丝丝的,去毒蛇吐出的信子游走在我的脸上,让我提心吊胆,寒毛直竖。 他鳖孙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被我打成猪头的脸上,挂着贱笑,还问我:“现在你说谁是怂包?” 都这个节骨眼上了,我还能再说什么? 我心中感叹,想不到,兜兜转转折腾了这么一大圈,我还是没能逃过这一死啊,十九年前我出生在这老屋,大难不死,而今好端端的,却又跑回来送死,难道这就是命? 注定我的生死都在此地? 想着,我两眼一闭,佯装镇定,说道:“要杀要剐痛快点,别他娘的磨磨唧唧得像个娘们!” 李国刚轻蔑地一甩头,说道:“今天便宜你了,要不是时间紧迫,你想死都没那么容易。” “哼!你想杀他也没那么容易!” 恰在此时,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了。 我睁眼一看,只见孙广合正站在老屋的门口。 我心中一喜,这孙广合又来救我们了。 还真是及时雨。 可随即我又纳闷起来,他怎么来的这么赶巧,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像是掐算好了似的。 我狐疑地看着孙广合,又瞅瞅徐远之。 这徐远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一怔,我随口说道:“难道你们是商量好了的?” 这时,李元龙“噌”地站了起来,冷冷地说道:“想来套我的话?没那么容易。孙老道,你休要多管闲事。” “李老头,我不能眼看着你杀生害命而坐视不理。”孙广合回怼一句,径直走进了老屋。 “怪就怪他们来的不是时候,又住到了这里,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诚心坏我的好事。”李元龙说的有点咬牙切齿。 从他这话里,我听出了一些名头,好像那天还真就是他嫁祸给我和徐远之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们住进了这老屋,他以为我们要坏他的事情。 他所谓的好事,八成跟今天的祭拜仪式有关。 可如果真是这样,那秀儿肯定就是他害的了。 为了嫁祸我们,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我坚信。他要是想跟我们肉搏,我和徐远之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孙广合慢悠悠转了一圈,说道:“这老屋本来就是无主之物,任何人想来都可以来,你为了它而杀人有点说不过去。” “难道你就不想他们俩死吗?他俩死了,你得到那东西的把我就大了一分。”李元龙突然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却只是张大了嘴,并没有笑出声音。 这话再次震惊到了我,看来,我猜测的没错,这十年里仪塘村发生了某些变故引来了某些秘密。 不过,李元龙说的那东西是什么呢? 孙广合一脸鄙视,说道:“得不得的到那东西凭得是各人本事,而不是靠不择手段的计算,你先把他俩放了。” “哼,哪有这么容易,有本事你自己带他们走。” 李元龙话未说完,身形已动,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竟然秀步如猫,几个闪身便落在了孙广合眼前,抬手便打。 孙广合不退反进,向前跨了一步,明显也不怵他,挥拳踢腿迎了上去。 好家伙,这俩人打得跟武侠片里似的,噼里啪啦,动作越来越快,直看得我眼花缭乱。 想不到,这看上去憨厚老实的孙广合身手也是这般了得。 我正看得起劲,忽然觉得旁边的徐远之在动我。 回头一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绳子解开了,这时正帮着我解绳子呢。 第九十一章 老屋底下之物 徐远之悄无声息地给我解开绳子后,冲着正看得目不转睛的李国刚一挑下巴,我当即心领神会,我俩一跃而起,朝着李国刚下了手。 这损货注意力完全被李元龙和孙广合的打斗所吸引,一点都没有防备我俩会突然给他来这么一出,一个踉跄就被我们摁倒在了地上。 他一怔,随即拼命挣扎,破口大骂。 我狠狠地抽了他一个耳光,冷笑道:“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李国刚,我让你狂……” 我将他按在地上,一顿狠抽,将他打了个满脸桃花开,脑袋肿得像个绣球,不住声地惨叫。 徐远之也没闲着,时不时踹上几脚。 我俩打的不亦乐乎,这几天憋在胸口的一口气终于撒出来了,这感觉简直是神清气爽。 这李国刚三番五次想要我的小命,我却对他下不了杀心,打了一通之后,我跟徐远之将他捆成了一个粽子,丢在了墙角。 再看看孙广合和李元龙,这俩人拳来脚往,正打得难分难解。 趁着这功夫,我问徐远之道:“今天这事是你跟孙道长商量好的?” 徐远之咧嘴一笑,算是承认,又说道:“今天回来准备超度用的东西的时候,孙广合就跟我说,他看到李国刚往老屋里搬东西,不知道想干什么,当时我俩一合计,就想了这么一出苦肉计,想套套这老家伙的话,没想到,这老东西的嘴还挺严实,啥都没套出来。” “你们商量好了,都不告诉我?害我刚才还以为真的要死了。”我有些气恼。 徐远之不以为意地笑笑:“真告诉你了,你还能演得这么真?” 我俩这边说着,他俩那边打着,我们这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帮不上忙只能干看着。 约莫又打了十几分钟李元龙“噔噔噔”地朝后退了三步,收敛了气势,黑着脸冷声道:“今天暂且饶了你们,你们走吧。” 孙广合也不恋战,给我和徐远之递了个眼色,率先走出了老屋。 我紧跟其后,十分不解,问道:“孙道长,你为什么不打了?在打下去说不定就能重创他。” 孙广合摇摇头,面露沮丧,说道:“我和他打过很多次了,实力不相上下,就算是打到天亮也打不出什么名堂的。” “你们还经常打架?”我有点诧异。 孙广合叹口气说道:“你们刚来了一天,他就容不下你们,更何况是我,只不过他奈何不了我罢了。” “他为什么容不下我们?你们都想得到的‘那东西’是什么东西?”想到这事,我有点急不可耐。 孙广合沉默片刻,道:“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们这些,以为你俩会很快离开这村子,不想现在却兜兜转转竟然搅了进来。既然这样,我告诉你们也无妨。” 说到这里,孙广合回头瞄了一眼老屋,说道:“这老屋周围有阵法,想必你们早就发现了吧?” “嗯,是聚阴的阵法。”我抢先答道。 “对,是聚阴化煞的阵法,可你们可知道此地为什么会有一个这样的阵法吗?” “为什么?”我又问。 “我也不知道。”孙广合这个回答还真是出人意料。 我差点被他噎道吐血,合着一开始说的那么热闹,气氛烘托起来了,你就整个不知道啊。 “有传言说,这个阵法的存在,是为了封印住老屋底下的东西。还有人说,这个聚阴化煞阵,就是为了聚集阴气来滋养老屋下面的那个东西。传言莫衷一是,可毋庸置疑,这老屋底下肯定藏有东西。” “我明察暗访了很久,这老屋跟这阵法应该是存在了很长时间,无论是用来镇压还是用来养,都说明这里面的东西不同凡响,定然是个宝物。现在这宝贝已经声出了异象八成是要出世。” 说起宝贝生异象,我脑中灵光一闪,一下子想起先前在老屋前听到的那声怪响。虽然响得不太真实,却真像是响在地底。 难道那响声就是老屋下面的东西发出来的?难道这老屋下面镇压着一个活物? 这么一想,我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镇压了无数岁月的活物会是什么?它要是真出来,会不会引起腥风血雨,百里浩劫? “你想过没有,万一是个邪物呢?”我盯着孙广合问,之所以这么问,自然是我经历过鬼牌事件。 孙广合被我问得一愣,随后呵呵笑道:“在那东西没出来之前,谁都说不上它是正是邪,一切等它出世之时再说呗。” 我没有再多说话,脑海里却浮现出鬼牌出世前的种种,那时天地皆生异象,妖魔鬼怪横行,大家都知道鬼牌是大阴至邪之物,可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妖想据为己有。在他们眼中,无论是正是邪,那都是一件强大的,值得拥有的法器。 如今,这孙广合的想法应该和当初那些人的想法差不多吧? 这时,一直沉默的徐远之忽然笑嘻嘻地说道:“长生啊,既然如此,那咱爷俩就不走了,等在这里瞧瞧,这古怪的老屋下究竟藏着什么宝贝,说不定机缘到了,还能撞上个大宝贝。” 我没想到这徐远之会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既然你想横插一脚也没必要当着孙广合的面说出来吧,东西就那么一件,你想要他也想要,这不是无形之中又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敌人嘛! 想到这里,我偷偷瞟了孙广合一眼,余光中,我竟然看到他的脸上有一抹莫名的喜色一闪而过。 待我转过头去细看之时,他的脸上早已恢复了如常平静,像是一潭死水。 难道是我刚才看错了? 或者是他确实笑了一下,这笑是在嘲弄徐远之的不自量力? 这时,徐远之忽然又问出了一句让我感到石破天惊的话来。 “孙道友,李国刚他爹李老爷子是你杀的吧?” 他这话一出口,我和孙广合同时停下了脚步,场间的气氛瞬间冷得像凝固了的冰。 我心说徐远之你这货今天是那根筋抽风了?这刚表明了要插手老屋底下的东西,又这么直白地问他这种问题,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九十二章 徐远之的坏心思 这孙广合可是救过我们两次的恩人,你徐远之将他惹毛了,他甩手不管我们了可咋办?刚才也看到了,他身手矫捷,功夫高深,咱俩根本就打不过他,万一他调转枪口冲我们来了,又该怎么办? 孙广合也愣住了,他也没想到徐远之会突然这样问,他沉默了能有五分钟,才默默地点点头,说道:“那事确实是我干的。” 徐远之曾经和我说过他怀疑李国刚他爹就是孙广合所杀,虽然我当时并未放在心上,但也算对他有了点心理防备。 现在听到他直接亲口承认,我还是挺惊讶。 他能控制生魂杀人,这就说明他不是正统的道士,也就不可能是程瞎子的师弟,那他以前跟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呢?他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呢? 带着这几多疑问,我抬头看向他,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开口解释道:“那天的情形你们都知道,村里人都怀疑你俩就是凶手,那种情况下我想救你们出来就是与整个村子为敌,硬来肯定打不过他们,可一时半会又找不到证据证明你俩的清白,迫不得已才想出了这一招。” 他略一停顿,叹了口气,又道:“我……我总不能眼看着你俩蒙冤而死吧?” 孙广合这话说的充满了委屈的意味,好像是做了好事反倒被我们埋怨了一样。 “道友莫要多心,只是心中这疑惑困扰我多日,不吐不快啊,老徐在此多谢道友能够坦诚相告,更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徐远之说话间接连给孙广合鞠了两个躬,一脸感恩戴德的样子。 这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徐远之忽然来这么一出,倒让我有点不习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是又发现了些什么,当下心中暗道,你这老小子又憋着什么坏屁呢? 孙广合见徐远之这副模样,松了一口气,又解释一番:“道友是不是觉得我为了救人就不择手段地使用了禁术,有些不齿?我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让李国刚他爹的死,看起来跟秀儿的死状更加像一点而已。” 为了救人而杀人,似乎感觉有点说不过去,终究不是正道所为。 不过,他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没必要再纠结这一点了,随即我也没什么顾忌的了,问道:“孙道长,依你看,这秀儿的死因是什么?” 孙广合略一沉吟,说道:“肯定是吓死的,只是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吓死的。” “那个觉得她的死跟李元龙有什么关系吗?”我似乎有点步步紧逼。 孙广合面露难色,嗫嚅着,好像不知该如何回答,徐远之则抢先道:“长生,那秀儿跟咱们非亲非故,死了还害得咱们爷俩给她披麻戴孝,你管她怎么死的呢?咸吃萝卜淡操心。” 徐远之这话噎得我有点上火,他这反常的表现更加让我确定,他一定是在盘算着什么,等会抽空一定得好好问问他。 我闭上了嘴,他自个去的却问了起来:“道友,你知不知道李元龙在老屋里,整的是什么仪式?四周的阴气都是被他那个仪式吸引到老屋里去的吗?” 孙广合道:“以往每到月圆之夜,这老屋也会自主吸纳阴气,不过都是丝丝缕缕的,没有今晚我们见到的这么多。我猜想,李元龙的这个仪式,大概是可以催动阴气量加大,目的便是为了滋养地下的那东西,以助它早日出来,看来他有些等不及了。” 听到这里,我小声嘀咕了一句:“他年纪都这么大了,要那东西还有何用?” 不想,孙广合耳朵太尖,听到后说道:“正因为他年纪大了,所以才如此迫不及待,毕竟老屋下可能有什么延寿的方子或者灵丹妙药也未可知。” “他既然这么急,直接破开阵法,将那东西挖出来就是了!” 在我看来,这个聚阴阵根本不满破,只要将那四棵鬼树一砍,阴气一泄,老屋必倒,到时候直接开挖多省事? 孙广合闻言哈哈一笑,说道:“如果只是镇压,那破开阵法挖便挖了。可如果是养呢?这就跟女子怀胎一样,不足月便强行取出,必然会适得其反,所以这事不能急也急不得,得顺其自然。” 孙广合这比方打得没毛病,生动形象,通俗易懂,可在我听来却感到不是个滋味,我不就是那没足月便被人取出来的那个吗? 不过照他这么说,我倒是由老屋下的东西,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世,莫非我也是一个被人养在我娘肚子里的东西,后来那人等不及了,便将我剖了出来? 这想法有点扯淡,但我的身世本来就很扯淡,所以,这种看似很扯淡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 孙广合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便打住了话头,我在沉思不语,徐远之也低着头想些什么。 我们三人踏着明晃晃的月光,往道观走去。 回到道观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我们各自洗漱了一番,带着满身疲惫躺在了床上。 孙广合自己一间屋子,我和徐远之合住一间,两间屋子中间隔了一个大厅,这么远的距离,我跟徐远之的谈话孙广合应该听不到。 于是我低声问徐远之:“爷,你今天发什么神经?又是表明想要老屋底下的东西,又是问孙广合这那的,你就想问也旁敲侧击一下啊,这么直白让人家脸面上怎么挂的住?” 徐远之低声笑道:“你怕啥,他不也没把咱们怎么样嘛!” “你想他怎么样?为了避免日后的争夺宝物将咱俩解决掉?还是以邪术害人之事被揭穿,恼羞成怒地奋起杀人灭口?” 徐远之狡黠一笑:“你觉得他费尽心机将咱俩救出来可能会这么轻易再让咱们死?” 这倒也是,那他救我们又有什么目的?不会单纯就是因为我们跟程瞎子关系不错,而他又自称是程瞎子的师弟这么简单吧? “你不会是想挑战下他忍耐的极限吧?说吧,你到底憋的什么坏屁?就咱俩,没外人。”我没好气地问。 徐远之起身轻松打开房间门朝外踅摸了一下,又把门关上,轻声说道:“你小子挺了解我。我先问你,要是你发现某个地方有宝贝,你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吗?” 第九十三章 写信之人 这话问的,我想都没想,摇头答道:“怎么可能,我只会闷声发大财。” 徐远之又问:“那什么情况下,你会将此事告诉旁人?” 我好好想了想,回答道:“除非这件宝贝我一个人拿不到,必须要找人帮忙。” “没错,你就是孙广合请来帮忙的那个人。” “我?你确定不是咱俩?”我惊呼一声,又连忙压低了声音。 “你的意思是说,给我写信的人是孙广合?你凭什么这么说?就我这点本事,我能帮上什么忙?拖后腿吗?就算他要找我来帮忙,为什么不直接说,非得藏着掖着?” 我接连抛出了这么多疑问,然后瞪着徐远之,等着他慢慢解答。 徐远之慢吞吞地说道:“我也是在路上听到他说,原本不想告诉我们这些,以为我们很快就会离开村子后才有了这样的推断的。” “如果他不想告诉我们,那我们刚来的那天,他为什么要说起你家里人的事?他不给我们讲这个的话,我们是不是有可能当天就离开了?” 这徐远之说的不甚明了,但我也还是理解了他的意思。 在宝物即将出现的关头,正常人都会选择不声张,而是盼着对方赶紧离开才对。 这孙广合却完全不是这样,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但告诉了我父母的事,还重点描述了老屋,那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我一定去老屋看看。 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徐远之怀疑他这都是故意而为。 “我当时就想到了这一点,却又不敢断定,于是便说出那话来试探他。大多数的人听到有人要留下来跟他争夺宝物,必定会不高兴,你应该看到了,这孙广合在听到我这话的时候,居然面露喜色,虽然转瞬即逝,却足以说明他是希望我们留下来的。” 我也曾捕捉到孙广合脸上的喜色,我当时还以为我看错了,现在听到徐远之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这孙广合还真是有很大的嫌疑。 他平白无故对我们这么好,为了救我们甚至不惜杀人…… “可他将我引来,又想让我留下来,又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不是咱俩,而只是我?” 徐远之翻了个身,面朝着我,枕着胳膊对着我好一番瞅,颇有猪八戒看媳妇的来头,瞅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他才说道:“长生啊,你身手不济,道术不精,脑袋瓜子也算不上十分聪明整个人也没什么可取之处,你说他为什么会把你引来?” 我满头黑线,敢情我在你徐老道眼中就是这么一个一无是处之人? 我反嘲道:“你脑袋瓜子好使,你帮我想想呗。” 徐远之当真做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砸吧了几下嘴说道:“我觉得你这辈子最不平凡的事,就是你扑朔迷离的身世,所有觊觎你的人,肯定都是冲着你的身世来的,你认为呢?” 我想了想,点头道:“好像确实有几分道理。可我在娘肚子里的时候虽然不凡,出生后却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了啊,难道还有什么可被利用的价值?” “或许你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我们还不知道。还有一种可能,那老屋底下的东西跟你有什么渊源,只有通过你的手才能拿到。” “跟我有渊源?”我低声重复,猛然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那东西有可能是我娘留给我的?” 徐远之没好气道:“你激动个屁啊,你没听说那东西在老屋底下压了无数岁月了吗?怎么可能是你娘留给你的?我只是猜想,当初你们一家人不也在这老屋里住了一段时间吗,或许他们也是冲着这东西来的。” 我仔细一琢磨,还真的挺有道理,心下不由对老屋底下的东西,又多了一份好奇与期待。 “爷,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徐远之老半天没说话,就在我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忽然幽幽说道:“如果那东西真的跟你有渊源,咱们可得好好争一争。” 一想到我的家人当年可能就是为了这东西而来,我自然也非常想得到手,可马上又泄了气,就我跟徐远之这不入流的身手又有什么资格去争? 这次回村,对我打击最大的就是我这身手,对上李国刚这样的混混都要靠侥幸,更不用说其他人了,以后在这修行圈子里可怎么混? 牛疯子身手的确不错,可他并没教过我,后来跟了这不靠谱的徐远之就更是马尾巴穿豆腐,提都没法提。 他的口头禅就是,行走江湖靠的不是拳头,而是脑子和嘴! 他一个走街串巷算卦看风水的耍的就是一张嘴皮子,加上他有些小聪明,走到哪都能混的风生水起。可我的江湖跟他的江湖不一样,对于我这样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人来说,以后的生活中肯定少不了刀光剑影。 能动手人家谁会跟你磨嘴皮子? 现在我都已经成年了,早就错过了习武的最佳时机,那我往后遇到必须动武的事情该怎么办?等死?还是尥蹶子就跑? 想到这里,我不禁一阵心灰意冷,沮丧万分。 徐远之忽然朝着我脑袋来了一巴掌,嘴里念叨着:“你个傻孩子,直接笨死得了。你见有几个皇上亲自上阵杀敌了?人家坐在金銮殿上不是就坐拥了天下?” 我此时觉得这徐远之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没说出口的话,他居然也猜到了。 “你莫非又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听到他略带调侃的话,我试探着问。 “你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仪塘村啊!” “你忘了辫子山上还住着四只老妖精了吗?牛疯子真的很有远见,不过他英明一世,怎么摊上了你这么个倒霉徒弟?”徐远之有点恨铁不成钢啊。 他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呢?” 当年它们四个老妖精可是信誓旦旦保证过的,只要我有事,它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只是不知道这十年过去了,它们说的这话还做不做数,它们是不是还在辫子山上。” 第九十四章 故人相见 “作数肯定是作数的,妖比人守信,只是不知道它们还在不在辫子山上,赶明儿咱俩去看看,如果它们不在了,咱们再另想办法。” “也只有先这样,不过我想去祭拜下牛疯子和我奶奶。” “等这事过后,再去吧……” 徐远之含含糊糊的竟然睡了过去,这老头,我一阵无语。 第二天一早,我俩跟孙广合打了个招呼便朝着小龙河走去。 这小龙河已经今非昔比,早已变了模样,不再像十年前那样浩浩荡荡,河面已经窄了很多。河面也被一些绿色的网圈成一块一块的,应该是被人承包养上了鱼。 倒是这辫子山还和以前一样郁郁苍苍的。 刚爬到半山腰,徐远之就冲我打个手势,示意我看下后面,我一回头便看到了穿着一身道袍的孙广合,正站在河边朝我们这边看着。 难道是怕我们跑了? 不一会又来了一个人,细看之下才觉得应该是李国刚,只见他戴着一顶帽子,一副墨镜,一个口罩,还穿了一身迷彩服。 这身打扮是怕人认出来? 他走到孙广合身边,两人说了些什么,便转头朝着村子方向那边,一前一后的走了。 他俩不是不对付吗?怎么凑到一块去了? 难道这李国刚也是来跟踪我们的? 心中虽有疑惑,我却没说出来,此时我觉得这世间好像没有什么可以让我信任的人了。 就算眼前的这个徐远之,当年牛疯子也有些事要瞒着他的…… 我手脚并用,加快了速度,徐远之见状,在后面嚷了起来:“你小子等等我,抽得哪门子风?” 我稍微一停,他很快追了上来:“是不是有点不可思议?不瞒你说,我早就发现这李国刚跟孙广合暗中有联系了。” “什么时候?”我问。 “咱俩刚回来的那天……”徐远之好像不愿意多说这方面的事,随即便转了话题,“你说孙广合会不会是和李元龙联手?他俩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如果单纯只是为了那老屋底下的宝物,他们俩联手足够了,为什么还要把我拉进去?”我随口胡乱说道。 “也对,不管了,先找到那几个大妖再说!” 又爬了一会,我俩来到了一个豁口处,一只全身长着银白色毛的黄鼠狼探出头来。 “二位,我们可是等了有一阵子了。” 这黄鼠狼冲我俩作揖道。 是当年被徐远之忽悠的那只,我心中一乐,看来,黄二爷它们几个还在这里修炼呢。 接着,后面陆陆续续的又出现了三条人影,是黄二爷它们。 敢情它们早就在这里等着我们了,它们又是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要来的? 黄二爷跟老鼠精没有太大的变化,不过气势内敛,沉稳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般锋芒毕露,看来,道行应该是精进了不少。 那个高大壮实的黑脸汉子应该便是大蛇吧。 这家伙看上去很耿直,不苟言笑,看到我爬上来以后,对我抱了抱拳,嘴巴动了几下,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最后冲我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它这一举动彻底把我逗乐了,以前好歹还能蹦出来几个字,这化成人形以后咋还不会说话了呢? “小兄弟,别来无恙啊?”黄二爷一如十年前那样彬彬有礼,对我抱拳问好。 “什么叫别来无恙?你没瞅见都长这么好了?”老鼠精将黄二爷推到一边,上前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一抱,触动了我内心最柔软的部分,让我回想起了当年在这里分别的一幕,当日心如孤帆,再见不知何年。如今想来,十年也只在一个倏忽之间,它们依旧是我记忆里的模样,不曾有过改变。 从小我就是一个感性的人,如今故人相见,不觉间便红了眼眶。 我连忙低头,生怕大家看到我的窘态。 老鼠精想必是感觉到了我的情绪,笑嘻嘻地在我胸前轻轻擂了一拳,说道:“走,进洞里去喝杯茶。” 它这一拳看上去轻飘飘的,却让我觉得如遭闷棍,一阵吃痛,捂着胸口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老鼠精面露诧异,蹙眉摇头道:“怎么一点道行都没有?你这些年都干什么了?” 它这句话一下子戳到了我的痛点,让我无言以对。 徐远之一见我这样,一把将老鼠精拉去一旁,挥手道:“别磨叽了先带我们进去喝杯茶,我们爬了这半天,早累了。” 刚进得洞里,就听到了一阵如雷的鼾声,看我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黄二爷解释道:“是老刺猬那夯货,它这也算是十年如一日了。” 都说庸医害人,庸师误人子弟,现在我算是领教了,我万分同情老刺猬,只因当年鬼将军一时兴起的几句指点,它竟然真的就是一睡十年。 宾主落座,那白毛黄鼠狼泡好了茶,黄二爷先开了口:“小友是不是还在疑惑,我们是怎么知道你们今天要上这辫子山的吧?不瞒你们,这村子里有古怪我们几个早就知道了。” “是啊。”老鼠精接着这个话茬说道,“自打你们走后,小的们就来报,说了村中那老屋的事,本来我们几个想要去打探一下的,却被人拦了下来。厉害啊,我们打不过它。” “谁能拦下你们几个?”我心中疑团更大了,就它们三个联手,这方圆百里谁能是对手? “小友可还记得这小龙河里的老龟?”黄二爷问我。 它?它还真有这么个本事,当年它都能从鬼牌手里救下那个叫枝子的女鬼,那么对付黄二爷它们几个应该是绰绰有余。 并且当年辫子山一战根本没发现它的身影,那就说明鬼牌根本控制不了它的心神。 两相比较,高下立见。 我从衣领里把那块黑鲩石揪了出来,说道:“这块东西就是它送给我的。” “嗯,我们之所以知道你回了这柳树滩也是感应到了这块石头上的灵气。”老鼠精又道,“那老龟让我们几个守在此地,说是十年后你必定回来。” “是啊,不打不成交,跟它打了三场,我们全都输了,惭愧啊。”黄二爷生怕落了后一般,又接着说道,“它还说那老屋里的东西我们不能动,只能等你回来……” 第九十五章 荒宅囚禁 “它?它还好吗?”说到老龟,我不由得又想起了它那慈祥的目光。 “唉!”黄二爷叹了口气,“这几年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小龙河里的水越来越少,想必你也看到了,再加上这河面被村民们承包养鱼了,老龟在这里过得也不安宁了,三年前就搬走了。” …… 一阵商议过后,这三个老妖怪听到我和徐远之说的宝物,早已按耐不住纷纷吵嚷着要下山去寻宝。 只是村子里要是突然一下子出现三个陌生人,太过招摇,必定会引起孙广合和李元龙的怀疑,不得已,它们三个纷纷现了原形,一个个将身体变得最小。 老鼠精灰爷趴在我的脖子里,大蛇老常变成拇指粗细缠绕在了徐远之胳膊上,黄二爷本来就擅长藏匿,只是恢复了本体。 下山之后,我们两人三妖直奔老屋而去。 在距离老屋还有几十米的地方,徐远之停了下来,说道:“你们仨自己过去看看吧,那屋里有人,我不是他的对手,就不过去了。” 黄二爷几个起落便逼近了老屋,灰爷和老常钻进了草丛里,瞬间消失了踪影。 我跟徐远之找了一处比较隐秘的地方,坐等它们。 本以为它们去打探情况最快也得十分八分钟的,不曾想我屁股还没坐热乎,它们就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看着它们一个个仓皇失措,满脸恐惧表情的样子,我一阵紧张,急忙问道:“你们怎么了?” 灰爷率先回答:“那屋子周围有骇人的戾气,我刚一靠近就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像是有宝贝的样子,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是凶杀之气,端得厉害。”老常也破天荒地开口说起了话,看来它变回本体才会发声。 “这……” 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我们在这里转悠好几天了,什么都没有察觉,它们一来,就发现了这么严重的问题。 我看了一眼徐远之,这徐老道明显也是一脸不相信,他问道:“你们能确定?”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徐远之也皱起了眉,说道:“真是奇了怪了,难道凶杀之气是今天才出来的?前两天这里还聚集着许多动物在祭拜呢,这么厉害的凶杀之气让你们三个都忌惮,它们又怎么敢来?” “许多动物?”黄二爷重复一遍,问道:“可有道行高深的?我怎么没听小的们说起呢?” 我想了想,摇头道:“没有,都是些个头很小的,看样子也就刚开了心智。” 黄二爷说:“这就对了,它们道行浅薄,神识灵觉不够敏锐,错把凶气当成了阴气,但凡道行高些的,是断然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说到这里,黄二爷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除了凶杀之气外,我还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是人血的味道!” “人血?”我心中大惊,难道是李元龙他们杀人了? 不过没听说村里死人了啊。 那天我跟徐远之被他们擒住的时候,他们就曾想杀我们取血,他们想用我们的血干什么呢? 我跟徐远之讨论了一番,才得出结论,认为他们最有可能在祭祀,以一种特殊的祭祀手段,催动老屋下的东西早日出世。 现在听到几个大妖的话后,我已经基本确定,老屋下面的东西绝非善类。 怕在外面时间久了会引起孙广合的怀疑,我跟徐远之告别了几个大妖,回到了道观。 接下来的几天,我跟徐远之做起来甩手掌柜,黄二爷它们几个分头在外面打探消息,随时跟我们汇报。 第一天,灰爷就传回了消息,说是李元龙搬到老屋里去住了,跟着他一起去的还有李国刚。看来,这老不死的是想抢占先机啊。 关于老屋以及老屋下面的东西,我和徐远之商量了好久,也没商量出个子丑寅卯,最后索性不去想了,用徐远之的话来说,就是想那么多干啥?等那东西出来,要是个好东西就下手抢,要是大凶之物就赶紧开溜,咱们现在有了生力军,是抢是溜都已经不在话下了。 现在我再看到孙广合那或许是装出来的气定神闲,觉得挺可笑的,他怕是做梦都没想到,他处心积虑算计的一切,到最后说不定是为我们做了嫁衣。 这天,我跟徐远之正百无聊赖地喝着茶,灰爷忽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神神秘秘地对我说道:“小友,灰爷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一听这话,我和徐远之来了兴趣,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秘密?” 灰爷嘻嘻笑道:“我刚才跟踪孙广合,发现他在村西一座荒废的老宅子里囚禁了一个人。” “有这事?是个什么人?”我好奇地问道。 接着灰爷说出了一个让我石破天惊的名字:“程不归!” 难怪这地孙广合经常莫名其妙的不知去向…… 我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失声道:“他不是死了吗?” 徐远之猛地一巴掌拍在了我的脑门上:“赶紧去看看!我就知道这个老瞎子哪能这么容易死。” 说罢,徐远之让灰爷带路,我们一起出了门。 未免跟孙广合撞上,我们绕了一条远路,二十多分钟后,几乎走到了村子的最西面,灰爷才指着前方一座半新不旧的房子说道:“就是那里。” 我正疑惑着,这房子看上去还好,怎么就没人居住了呢。四下打量了一圈,才发现周围有不少这样的房子都空着,这里人烟稀少,位置偏僻,大概这里的居民都搬到村里去住了。 不过,倒是一个囚禁人的好地方。 “你们在这等着,我先过去看看他走了没。”说着灰爷就往老房子那边跑。 它刚跑了两步,“吱呀”一声,大门开了。 我跟徐远之急忙躲到了一个柴火垛后面,悄悄往那边看着。 只见孙广合从门里探出半个脑袋,鬼鬼祟祟地往外瞅了好长时间,见四下无人才快步走出来,把门锁上后,急溜溜地走了。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我跟徐才出来,对视一眼,直奔这宅子而去。 第九十六章 程不归醒来 门上挂着一把挺旧的锁,看上去锈迹斑斑,我抬腿就要踹,却被徐远之拦下,我明白他的意思,现在情况未明,最好不要与孙广合起正面冲突。 于是我们翻墙进到了院子里。 荒草满院,一派凄凉景象,一看就知道这房子已经很多年没有住过人了,只在院门到屋门之间有一条明显是刚踩出来的痕迹。 房门紧闭,门上的玻璃碎了几块,我望着这门,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 灰爷此时又变成了人身,率先推开了房门,我和徐紧随其后进到了屋里。 屋子分内外两间,刚进去我就看到了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的程瞎子。 他身下只铺了一张破旧的草席,连床被褥都没有,双目紧闭,脸色蜡黄,颧骨突出老高,下巴已经尖得翘了起来,雪白的胡子乱七八糟的地横着,整个人跟我们分别时相比起来瘦了不是一圈两圈。 “这是怎么回事?程爷爷,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我一边焦急的大喊,一边摇晃着他的身体,他的身体是温热的,鼻孔有气息,这说明他还活着。 可不管我如何摇动,他就是没有反应,就像陷入了熟睡当中。 我感觉我快哭了,转身一把拉住眉头紧锁的徐远之,问道:“爷,你赶紧看看程爷爷他是怎么了?你快给看看。” “先别急,小兄弟,让徐道长好好看看。”灰爷安慰我道。 不待它说完,徐远之已上前扒开程瞎子的眼睛看了看,又伸出右手三指压在了他的尺寸关三脉上。 这是摸阴脉,是道术中一种查阴病的方式,懂行的人可以通过摸脉,摸出这人究竟是冲撞了鬼神,还是丢了魂魄。 我虽然没有亲自摸过,但是其中的套路还是铭记在心的,比如如果是人的手心在跳,就说明他是受到了惊吓,一般跳得又急又快者代表病的时间不久,如果跳得又沉又缓说明得病的时间已经很长了。 另外,每一根手指上每一个关节的跳动都能查到病人是被吓到的还是冲撞了异类精怪等等…… 我不敢打扰徐远之,只好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约莫半个小时以后,徐远之面色凝重地说道:“他的三魂七魄中丢了一魂四魄,魂魄虚弱,导致昏迷不醒。” “丢了魂魄?怎么会这样?” 一听到徐远之这话,我有点荒神,因为只有小孩的魂魄不稳定才会发生丢魂的现象,大人怎么可能丢了魂魄?并且还是一下子丢了一魂四魄? “一定是孙广合搞的鬼,一定是他。”十年前灰爷它们跟我、徐远之和程瞎子一起生活过几天,此时它看到程瞎子这个样子,也是心痛不已。 “有什么法子能把他救过来?”我问徐远之,对于这种事,他自然知道的比我多。 徐远之也不敢十分确定,冲我说道:“如果他的魂魄是自己丢的,咱们直接招魂就行了,可现在很明显,老程的魂魄是被孙广合做了手脚。他能控制一个人的生魂杀死自己,现在又能把老程的魂魄生抽出去,这说明他控制魂魄的手段特别高,如果我们贸然将魂魄招回来,十有八九会惊动他……” “惊动了他又能怎么样?”我打断徐远之的话,说道,“我不能眼看着程爷爷这样遭罪,如果换作躺在这里的是你,我也一定会这么做。你把程爷爷的魂魄招回来,大不了咱们跟孙广合拼命呗!” 孙广合这厮简直是欺人太甚了,不仅写信将我骗了回来,还将程不归囚禁在这么个破地方,弄得不死不活的,这一刻,我真的有去和他拼命的冲动。 现在我有黄二爷、灰爷和老常它们三个帮忙,怕他个球啊! 徐远之终归比我冷静得多,他低着头揉着脑门一直在想。 我在一旁看得着急,道:“爷,这个有什么好想的,大不了跟他撕破了脸,反正现在实力上我们也不怵他,不能总让他这样把我们当猴耍。” 这次不待徐远之说话,旁边的灰爷开了腔:“小友莫急,咱们先将程先生唤醒,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再做打算也不迟。” 听老鼠精这么说,我迫不及待地问它:“灰爷,你莫不是有什么法子,可以唤醒他?” 老鼠精点点头,说道:“用我的精元加固下他剩余的魂魄,可以将他唤醒。” 精元这玩意我是知道的,有些德行败坏的妖精经常不择手段,以幻术迷惑他人,吸尽别人的精元来强大自身的法力,增加本身的道行,而被吸了精元之人轻则大病一场,重则一命呜呼。 所以说,无论对人还是对妖,精元都是维持生命的根本,老鼠精肯以自己的精元来救程不归,这让我很感动,无以为报,我最后只好深深地给它鞠了一躬。 老鼠精不以为意地一摆手道:“灰爷我怎么说也有一千多年的道行了,想救个人还不小意思?” 说完,它坐到程瞎子身边,将右手覆在他的额头上,只见得一缕若有若无的黄光,自它的手掌心透出来,丝丝缕缕得被灌注到了程瞎子的体内。 灰爷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但我能看得出来,它实际上也很不干过,不消片刻,就有豆大的汗珠从它的脸上不停滴落。 我心中泛起道道涟漪,既感激,又有些过意不去,这可是生生从它体内往外抽元气啊,对它自身的损耗是十分巨大的。 约莫过来四五分钟,灰爷收回了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说道:“差不多了。” 它话音刚落,我便看到程瞎子的手指动了一下,随后摸索着抬起了手。 “程爷爷。” 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他慢慢把头扭向我这边,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见。 “你是长生?”他愣了半晌,如大梦初醒一般叫道,随即又颤颤巍巍地向我伸出了手。 “程爷爷,是我。”我一把抓住他的手,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孙广合将你害成了这幅样子?” 程瞎子没有搭我的话茬,挣扎着坐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道:“你怎么回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走!” 第九十七章 陈年往事 程瞎子摸索着推搡我,只是他的身体太过虚弱,根本推不动,自己反倒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十年前那种举重若轻的从容在他身上完全消失不见了,此时的他就是一个迟暮的老人,我不禁感叹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我一把搀扶住他,让他靠在炕头坐住,轻声道:“我为什么不能回来?你们究竟还想瞒我多久?” 我这话一出口,程瞎子身体一阵颤抖,随后冲着徐远之破口大骂:“徐远之你这个老混蛋,你为什么又要带着长生回来?” 他显然是误会徐老道了,骂完徐远之,他摸索着抓住我的手,紧紧握住,久久不肯再松开。 “关于我娘的事,刘稳婆都和我说了。”我又开口说道,算是对上一句的补充。 “长生,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当年不跟你们一块离开?”程瞎子长叹一声,开始叙说起来,“因为这老屋底下有一件对你很非常利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和徐远之齐声问道。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应该也没有人知道,我是听牛疯子跟我说的,他说有这个东西在,你就会很安全。所以我就在这里守了十年,再有几天它就应该出世了,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关头遭到孙广合的暗算。” 程瞎子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愤恨的表情。 真难为他了,只因为牛疯子的一句话,他便在这里坚守了十年,并且还是为了我这么一个跟他毫不相干的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谊啊。 接着他又给我们讲起了孙广合的来历:“想必你们已经看到了小龙河滩上那公园了吧,建的不伦不类的,根本没有吸引来多少游客,也没为村里带来多少经济效益。三年前,不知是哪个不成器的家伙又提出,想要开发旅游资源,不能只靠小龙河的风景,还得增添一些宗教元素。于是,村里就把咱们以前住的破庙拆了,在离村子七八里的地方盖了座道观。” “这道观盖起来以后,就把我安排过去了,一来可以解决我的居住问题,二来我本身懂命理会算卦,也算得上半个道门中人,可以做点贡献。谁知上头又安排了一个孙广合过来。” “本来我对陌生人是十分忌讳的,却没想到这孙广合姿态很低,一切以我为主,什么事都让我说了算。现在想来,他还真是伪装得太好了。就这样过了三年,一直相安无事,我也慢慢放下了戒备之心,并与他以师兄师弟相称。谁知道这混蛋狼子野心,就在半个月前对我下了毒手。” “那天他说请我喝茶,没想到他在茶里做了手脚,喝完之后我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后就在这里了。” 徐远之急切地问:“你有没有跟他说过老屋底下的事?” “我还没有糊涂到那个地步。现在想来他应该就是为了那东西而来的,他是害怕我跟他争抢,所以才将我囚禁在了这里。” 灰爷忍不住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取走了你的魂魄?” 程瞎子点点头,说道:“我知道,想来是怕我饿死在这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给我送饭,这件事都是他将我唤醒的时候告诉我的,他说等那东西到手后,他便还我魂魄,放我走。” 徐远之轻哼一声:“你眼睛看不到,根本打不过他,又有什么资格跟他抢?我看他将你关在此地是另有心思,八成是想拿你来威胁长生?” “威胁长生?”程瞎子有点不解。 “既然想威胁我,那他为什么要跟咱俩说程爷爷已经去世了?”我这个问题让徐远之一阵摸不着头脑。 再看向程瞎子,他脸上的表情很古怪,似乎根本不知道我们因何而来。 我问道:“我们在晋邑的地址,是你告诉孙广合的?” 程瞎子一脸惊讶,问道:“地址?什么意思?难道你们此次前来,是他去晋邑找的你们?” “是他给我写了一封信。”我回答道。 说到信,程瞎子一下子坐了起来,有点恨铁不成钢:“我都是给你们打电话的,哪里写过信呢?你呀,还是江湖经验太少了!他把你引来想干什么?” 程瞎子这么一问,我傻了眼:“我还想问问你知不知道这事的缘由呢,敢情你也不知道啊。” 程瞎子摇摇头,陷入沉思。 我同样也陷入遐想之中,这程瞎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我娘的事?难道是牛疯子告诉他的?牛疯子也只不过是我一家人来到这仪塘村才认识了我的一家人…… 于是,趁着这个机会,我问了出来。 说到我娘,城瞎子脸上露出一抹柔软的笑意,他说道:“你娘不但跟我同宗,还是同族,只不过比我矮了一辈,算起来应该喊我一声叔叔。也可以这么说,我是看着你娘长大的。” 程瞎子的这几句话,把我听愣了。原来他和我娘之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难怪他会如此关心我,敢情我应该称呼他一声外公! “你娘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她的父母就死了,我曾经给她算过命,却怎么也算不出来。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大祖山跟着她师父学道。” 我娘有师父,那么就应该可以从她师父那里打听到很多事。 “我娘的师父?那我爹呢?”我忍不住打断他,问道。 “别急,听我慢慢说,你娘的师父跟我是故交,你爹是你娘的师兄,其实,他算不上你爹。” “什么?”我惊愕万分。 “那天我途径大祖山,便顺道去了你娘修行的道观,一直敲了半天门才打开,给我开门的是你娘的师父,之所以这么久才给我开门,是因为她是爬着过来的,不知为何她受了很重的伤,一路从屋里爬到大门口,身后拖着长长的血迹,不仅如此,道观院子里还躺着两具尸体。” “那时候我的眼睛还没瞎,一见到这情景,我吓了一大跳,急忙将他搀扶起来,问她出了什么事。” “她摇头说没事,让我赶紧保护着你娘和他师兄走,一直往西,去柳树滩镇一个名叫仪塘村的地方……” 第九十八章 什么是真相 程瞎子完全陷入了对当年往事的回忆之中:“她说仪塘村村子后面有一座老屋,让我把他俩送到这里,并跟我说事情不了坚决不能让他们出去。” “她当时说的很急,很严肃,我也没来得及细问,便冲进道观,看到你娘全身是血的昏死在床上,更令我惊异的是,你娘的小肚子竟然隆了起来。” “为了掩人耳目加之我当时有事要忙,于是我就请了一对夫妻来照顾你娘,这就是你所谓的爷爷奶奶。” “在他们安定下来以后,我又来过一次,问你娘是怎么回事,她说她也不知道,肚子突然就鼓了起来。为了这事,我又专门跑去太祖山问了你娘的师父,她师父说,到时候自然会好的。” “只是你娘和她师父自始至终都没告诉我她们那天遭遇了什么事,为何受了那么重的伤。” “后来,经过我多方打听,才隐约知道你娘的师父好像是得到了一件了不得的宝贝,有很多人争相抢夺,想置你娘和她师父于死地,而只有藏在这老屋里,别人才找不到她。因为这老屋底下埋着一样东西,可以遮蔽住她的气机,保她平安。” “嘶……” 听程瞎子说完,徐远之咧了咧嘴,似乎有些牙疼,说道:“遮蔽气机?我好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一阵好奇,目光转移到了徐远之身上,意思很明显让他给解释下。 徐远之说道:“长生,你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我跟你说过天眼可观气的事吗?” 我自然记得,他当时说开了天眼的人可观人气、地气,乃至万物之气,可以通过气的颜色来辨别吉凶。 徐远之见我点头,又继续说道:“那种气实际上就是气场,不管是人、地、物,都有些自己的气场?气场越强大,我们看到的光便越明显,就像你看到的鬼,越是厉鬼,阴气就越重,也就越显眼。” 这些,我自然都是牢记在心的,只不过这个时候徐远之旧话重提,又是为了什么? 徐远之故作玄虚的一笑,问我:“气场就是气机,你可知道遮蔽气机是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我娘是个气场很强大的人?强大到想杀她的人可以通过气机寻到她?所以必须要找东西遮蔽住!” 徐远之曾经和我说过,大多数人的气都是不清晰的,也就是白色的。而我娘她的气机都需要找东西遮蔽了,那必定非常强大。 徐远之摇摇头,说出一句让我无比骇然的话:“强大的不是她,而是你,她的师父让她躲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怀上你了,她要遮蔽的十有八九是你的气机。” 徐远之话刚说完,程瞎子接着说道:“这话说啊不错,你娘在没有怀上你之前,她就是一个普通人,你一出现,她和她师父便遭到了别人的追杀,我觉得所有事情的起因,应该都是来源于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你娘要遮蔽的必定是你的气机,将你藏住了,自然便可保你娘平安。” 我好像有点懂了,这不能说我笨,只是一个人突然听到了自己惊世骇俗的身世后,大脑都会停滞。 我又问徐远之:“你不是说过,看不到我头上有光吗?也就是说我没有气场,既然没有何必再遮蔽?” “越是看不出来,才越是最不寻常。” 我忽然想到,牛疯子一定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可他查了这么多年,最终也没能查出个名堂,说明这事真的很棘手。 另外就是我娘的师父,她一定也知道什么,不然不会让我娘和我爹往这里跑。 想到这里,我问程瞎子:“我娘的师父现在还健在吗?” 程瞎子摇摇头,说道:“你娘出事以后,我曾经去过她以前修行的道观,那里已经荒废了,院子里除了几具白骨,早已没有人居住,我根本就不能辨别出里面到底有没有你娘的师父。” 回到仪塘村的这些天,我辗转知道了我的身世,可知道的越多,反而觉得自己越糊涂了,我的脑子里塞满了各种事情,乱如麻,捋不清。 徐远之八成也跟我一样,脑子里也成了一团浆糊,沉默了下来,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最后,还是灰爷打破了沉默,它轻咳一声,说道:“我插一句哈,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只是说下我的想法。我听了这半天了,差不多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我看你们都钻了牛角尖,在小兄弟身前纠缠不休了,却忽略了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我问。 “你娘是因为她师父得到了一件了不得的宝贝,才遭到追杀的,而为了逃避追杀才躲到这里靠老屋来遮蔽气机。这也就是说,这一切事的根源不在小兄弟身上,而是来自于那件了不得的宝贝。” “可是她身上并没有什么宝贝……”程瞎子反驳一句,话音未落,便抬手指向了我,“难道那个宝贝就是长生?” 灰爷一摆手说道:“看看,又把事扯到小兄弟身上了吧?我就说你们钻了牛角尖了,你们就不能把事情想得简单点吗?” 灰爷话一出口,我和徐远之的目光齐齐落在它身上。 “灰爷,这么复杂的事,怎么往简单了想?”徐远之问它。 老鼠精一拍脑门,一副颇感无语的表情,叹道:“不是我说你们,你们人类这个心思就是多,脑子里想的东西太过复杂了……” 灰爷把我们三人好一通嘲讽,这才又说道:“你们为什么非得一门心思得认为,小兄弟就是她娘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呢?” 说完这话,灰爷就此打住,一双小眼的溜骨碌地在我们三人身上乱转,似乎让我们自己思考。 程瞎子率先做出了反应,但他脸上的表情表明他绝对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猜想:“你的意思是说,长生母亲肚子里的东西就是那件宝贝,而不是长生?” “对对,灰爷我就是这么个意思!”老鼠精一拍大腿,似乎为程瞎子终于想通了而感到开心,随即它又说道,“毕竟长生到底是不是从他娘肚子里出来的,这件事谁也没有亲眼看到啊。” 这话无异于晴天霹雳,震惊之余,又让人觉得特别有道理。 第九十九章 半夜女鬼来 我娘以处子之身怀孕,肚子鼓起来后去看过医生,找过稳婆摸过胎,怀孕近两年而不产,这一连串的事实似乎都能说明她肚子里的那个东西不可能是个孩子。就因为她的肚子被剖开后,我躺在那滩七零八落的脏腑中,大家便都陷入了一个认知误区,认定了我就是被人从我娘肚子里剖出来的…… 长期以来,一切疑团如乌云压顶般悬在我的脑海之中。我拼命去想,去猜,反倒忽略了许多细枝末节,现在灰爷这个旁观者的这几句话,如同醍醐灌顶,让我一下子了悟。 来不及多想,我看看徐远之,看看程瞎子,谁都没有说话,可以看得出来,灰爷的这番话,解开了大家的一个心结。 不过,短暂的明朗过后,我又陷入了另外一个疑惑之中,如果事情真的如灰爷所说的那样,那么我又是谁? 我再次看向老鼠精灰爷,直到今天我才发现,灰爷的思路比我们清晰了太多,我想听听它对这件事的看法。 迎着我的目光,灰爷摇头说道:“那凶手剖开你娘的肚子,肯定是为了取走里面的东西。至于你跟另外一个孩子,应该也是凶手带去的,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一时还真的想不明白。” 我认真想了一会儿,抬头说道:“凶手将我留下,难道是为了混淆人们的思想,给人造成一种我就是我娘生的这样一种假象?” 说完,我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凶手既然得到了宝贝,何必又再多此一举呢?更何况,还在我的囟门上插了那么粗的一根银针? 这下,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我们几个大眼瞪小眼得瞅了十几分钟,灰爷又道:“这事咱们谁都别瞎琢磨了,有这功夫还是想想怎么才能找到凶手吧,只要找到他,一切谜团就都解开了。” 理是这么个理,可事情已经过去近二十年了,想找那凶手又何谈容易呢? 徐远之鬼点子最多,他沉吟一会,说道:“如果能知道凶手取走的是一件什么宝贝,找起来是不是会容易一些?可到底是什么宝贝能在人的肚子里生长,还会动呢?” 我们三人一妖,一直在这荒废的宅院里商讨了很久,最后总结出了几个谜团,也可以算是需要查找的方向。 杀我娘的凶手是谁?导致我娘和她师父被追杀的那件宝贝是什么? 我是谁?为什么会被凶手丢弃在老屋中,头上插着银针? 既然我不是我娘亲生的,又跟老屋下的东西有什么关系呢?孙广合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将我引来?牛疯子为什么要在多年之前便嘱托程瞎子,要将那件东西取出来给我? 该总结归纳的也就这些了,余下的事便是如何开始将这些谜团一一解开。 想要一时之间找到凶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老屋底下的东西拿到手,希望可以从那件东西上得到什么提示。 随后,我们又商量是不是将程瞎子的魂魄招回来,带着他直接去找孙广合算账。 没想到程瞎子却坚决不同意,他给出的理由有两个,一是,他现在虚弱成这样,即便是招回魂魄也需要调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根本帮不上我们什么忙,反倒会成为我们的累赘;二是,对于老屋,孙广合肯定是有备而来,知道的肯定比我们要多,我们假装跟他合作,会给我们下一步的行动省下不少力气。 我十分理解他为大局着想的心思,可这样还要让他在这破屋里遭罪,我心中不忍。 只是他执意如此,我们也没有办法,最后只能留下灰爷在这里照看着他。 从荒宅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暗。我和徐远之出来已经一天了,为了避免孙广合起疑,我俩走得很快。 不想,这孙广合竟然没有在道观里,想必是他又去老屋附近转悠了。如此正好,我正愁见到他以后会控制不住上去跟他拼命呢。 没吃饭,我便和衣躺在了床上,心里五味陈杂。 这绕来绕去的转了一大圈,我娘竟然不是我娘,我爹也不是我爹,我爷爷更不是我爷爷奶奶,我们这一家人谁跟谁都没有血缘关系。 这一事实让我心里特别不是个滋味,我到底是谁,从哪里来的?我的亲娘又是谁? 心里不好受,脑子里也绕成了一团乱麻,让我感觉很累,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睡着睡着,一阵彻骨的寒凉将我冻醒了,我醒来后打了个激灵,只觉得阴气逼人。 有鬼! 这绝对是鬼魂的阴气,我对这个再熟悉不过了。 我四下打量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窗户上,吓得我一个哆嗦,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窗户上,竟然贴着一张女人的脸! 大半夜有鬼趴在窗户外往里瞅,这事要谁猛然看见,大概都会吓个半死。 我一惊非小,嘴里哆哆嗦嗦地叫起来:“爷,快,快起来,有鬼……” 我叫了半天没听到徐远之的回应,便伸手向他那边摸了过去。 徐远之这家伙竟然不在,这关键时刻他跑哪去了? 我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 其实,我也见过不少鬼了,哆嗦了一会之后,我便镇定了下来。 这女鬼居然敢跑到道观里来,不是胆子极大就是道行极深,我得想个招防备着它。 法器、符咒这类东西,我身上是没有的,唾液可以驱邪,但只能对付小鬼,对于眼前这种根本不起作用,看来,只好用血了。 我正严阵以待着它突然对我发难,没想到这女鬼居然对我笑了起来。 不是那种鬼特有的阴森、诡异的微笑,而是很慈祥、柔软的充满善意的表达。 这是怎么回事? 别说,一看之下,这女鬼模样长得还是挺温和的,笑起来还真的挺好看的。 我竟然莫名其妙的在心中对它生出了一种亲切的感动。 这下,我不害怕了,心中多了几许疑惑,这女鬼三更半夜地跑来找我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第一百章 梦魇之中 我正要开口问问,这女鬼却忽然向后退去,一边退,一边微笑着冲我招招手。 它示意我跟它走。 这一幕似曾相识,当年大头也是这样在窗外招呼我的,我好奇地跟出去,要不是我奶奶的鬼魂拼命拦着,我就把小命给交代了。 那件事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心理阴影,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太敢走夜路。 我心里一直告诫自己不能重蹈覆辙,可是随着女鬼不断地向后飘忽,我看到了它怀中抱着一个襁褓。 这一刻,我的心头骤然一动,一个古怪的念头促使我毅然决然地跟了出去。 直觉告诉我,这个女鬼是我娘,它来找我,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 我追出了院子,跟着女鬼而去,它飘的很快,我追得挺急,想追上去问问它到底是不是我娘。 可我追得越快,它飘得就越快,无论我怎么追,甚至奔跑起来,都始终与它保持着相同的距离。 “娘!你等等我……” 我在女鬼身后喊了一声,此时,我内心竟然生出一种略带委屈的恐惧,就像一个要被母亲抛弃的孩子。 于是,我更加加快了步伐,跟在它身后狂奔起来。 说来也怪,我们分明是行走在一条崎岖蜿蜒的山路上,可我竟然丝毫没有感觉难走,也感觉不到一丝疲惫,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追上我娘,死命地追…… “小友,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正追得起劲,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闯入了我的耳朵,循声望去,我看到了黄二爷。 “我正在追我娘呢。”我一边回答,一边继续往前跑,脚步匆匆。 黄二爷跟我并驾齐驱,它往前看了一眼,忽然一把拉住了我,停了下来,说道:“别追了,半夜三更的赶紧回家吧。” 此刻我正追的兴起,就这样被黄二爷拉住,一股无名业火“噌”地一下就窜了起来,忍不住对它拳打脚踢,嘴里不住地嚷嚷着:“你放开我,我好不容易见到我娘……” 就我这点微末伎俩,打在黄二爷身上的拳头如同打在了一团棉花上,软趴趴的像在给它挠痒痒,它吼了一声后,便不再跟我客气,一把拎着我的衣领,就像提溜着一只小鸡仔一样,拎着我便往回走。 “你放开我……娘救命啊……” 我大喊大叫,死命挣扎,却始终挣不脱黄二爷对我的控制。 这时,前面的女鬼忽然停了下来,朝着这边看了看,最终还是不甘心的飘走了。 我看的很分明,它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恨和恶毒,我活了这十几年还从来没看到过如此锋利如刀的眼神,吓得我猛然打了个哆嗦,大叫一声,从黄二爷的手里掉到了地上。 紧接着,周围的一切全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刺眼的光。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我听到了徐远之如释重负又急切的声音。 适应了光线后,我环顾四周,才赫然发现,我仍然躺在床上,徐远之和黄二爷并肩站在床前看着我。 我满头迷雾,怎么回事?难道刚才是我做了一个梦? 徐远之重重地叹了口气,一手扶额有点痛心:“你小子想娘想地魔怔了,引来了月子鬼,魂都被勾跑了。” “月子鬼?”这是个什么东西?我所知道的鬼名也不少了,这个名字还是头一次听说。 徐远之又化身为好教员了,开始悉心为我解释起来:“因怀孕生产殒命的鬼有两种,一种是‘血糊鬼’,一种是‘月子鬼’。” 没有娩出,母子便双双死亡的鬼叫血糊鬼。死在产后的叫月子鬼。 它们二者都是手抱襁褓,不过血糊鬼因为并没有产下婴儿,虽然抱着鬼婴,但肚子还是跟怀孕时一样;而月子鬼因为诞下了婴儿,所以肚子要小很多。 这两种都是极凶的厉鬼,但月子鬼要比血糊鬼凶很多。 这是由于月子鬼死的时候,孩子都是生下来了的,它们的孩子大多尚在人世,并且还活的很好。初为人母的它们想念孩子,日子久了,便会因念成怨,它们会想方设法的抓个生人包在襁褓之中。所以,见到月子鬼的人,十有九成是活不了了的。 听了徐远之这话,我被惊出一身冷汗,仔细想来,刚才那个女鬼手中可不就是抱着一个空荡荡的襁褓吗? 黄二爷接着他的话头说了下去:“鬼不找无缘之人,但凡被鬼缠上的人,都是有缘由的。就像你,这些日子你心里总是在想你娘,想念的深了,便魔怔了,让那可恶的月子鬼有了可乘之机。” “是啊,要不是黄二爷来的及时,发现你的魂魄没了,我们及时去找,可真就闹出大事了。”徐远之连连摇头。 冷静了半天,我平复好心情,郑重地向黄二爷道了谢。可随后我又发现了问题:“黄二爷,你半夜三更的不睡觉怎么跑这里来了?孙广合没在?还是出什么事了?” 黄二爷微微一笑,一副风轻云淡的姿态,慢慢说道:“老屋下面的东西八成快要出来了,孙广合一直在那边守着呢,一时半会回不来。我来也确实是有事跟你们说。” 一听到真的有事,我立马打起了精神,一个翻身从炕上跳了下来,问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我跟老常,灰爷它两个分了工,老常负责在老屋那边监视李元龙,灰爷在村子里观察情况,我则跟踪李国刚。” “这几天,李国刚经常不在村里,而是去跟一些道家散修购买一些稀罕玩意,买不到便用一些鸡鸣狗盗之法去偷,比如人参、云母、灵芝啥的。” 徐远之插嘴道:“这也不足为奇,这李元龙活了这么大年纪了,身子骨还这么硬朗,肯定就是靠这些天材地宝养着呢。” 黄二爷点头称是,又说道:“刚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后来我又想,反正这李元龙不在家,干脆我去他家里瞧瞧吧,你们猜我在他家里找到了什么?” 这黄二爷,在这个时候居然卖起了关子…… 第一零一章 养尸 我跟徐远之异口同声地问:“怎么着?” “我在他家发现了一些炼丹用的器皿,还找到了这个。”黄二爷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四四方方的小木头盒子,递给了我。 这盒子是枣红色的,雕刻着花纹,古香古色,是个老物件。 打开后,里面是一摞折叠整齐的,边角起毛的旧纸。 “这是什么?”我自语道,摸了摸那纸,入手竟然是丝绸般质感。 “帛书!”徐远之同样也很惊讶,催促我道,“快打开看看上头写了些什么!” 确切的说,这是一张帛画,上面描绘了男女交合的画面,只是看不出是哪个朝代的画风,我看得一阵脸红心跳…… 李元龙这老东西真他么不正经,这么大年龄的一个老光棍还收藏这玩意。 这黄二爷也真是的,怎么把这玩意给偷出来了? 我在一旁瞎猜,徐远之则趴在上面一幅一幅得仔细瞧,看得特别认真。 我有点看不过眼,揶揄他道:“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对这玩意还感兴趣?” 徐远之又看了一遍,直起腰照着我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臭小子,你懂个屁啊,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一张关于采补之术的方子。” 我秒懂,难怪这李元龙都快一百岁了,身体还跟三四十岁一样硬朗呢! “这样看来,那秀儿真的有可能是被李元龙这老杂碎强奸的了,一个身怀异术的人,又怎么会在乎人伦礼仪?还有,那天咱们在老屋看到的仪式是不是他按照方子炼药呢?” 徐远之点头同意我的说法:“有这个可能,以人血炼药,他干的出来。” “那这事咱们要不要插上一脚?”我问。 “他杀生害命,有伤天和,除去他也算是替天行道,并且在老屋下的东西出世时,咱们还能少一个劲敌。可咱俩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啊,这事还得黄二爷它们出手才行,可若是它们出手,势必会惊动孙广合。”徐远之说着说着便说出了自己所担忧的事。 提起孙广合我就火大,愤愤道:“那就连孙广合一道除了,到时候那东西就是我们的了。” 徐远之斜了我一眼:“这么大的人了,别的没学会,倒学会意气用事了,别忘了,我们还得从他那打探消息。”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没好气地问道。 这时,黄二爷一旁插话道:“不然我们几个瞅个时机,人不知鬼不觉地将他除掉。” 我与徐远之对视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我先告辞了,去跟老常合计下这事。” 黄二爷走了,徐远之熄灯上炕,翻了几个身,又一骨碌爬起来说道:“这孙广合到现在还不回来,应该是有情况了,咱俩也去老屋看看吧。” 我点头答应。 此时零点刚过,正是夜最深最静的时候,我和徐远之借着月光,一路无声地往老屋走去。 “吼——” 距离老屋还有一里路的时候,一声巨吼传入了我的耳中。 这声音听起来异常清晰,就好像某种怪兽已然出世。 “出来了?”我俩异口同声,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往前跑了能我两百米,就听到老屋那边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我俩顿时刹住脚步,就我俩这身手过去也做不了什么,还不如先找个隐蔽的地方看明白情况。 于是我在路边折了两根粗壮的树枝,给了徐远之一根,以备不时之需。 我俩潜进草丛里往前摸索了一百多米,在一个能看清老屋的地方猫了下来,往前看去。 一看之下我大吃一惊,老屋那边走差不多二十个人混战在一起。 这些人个个身手不凡,正打得水深火热。 “奇怪,这些人都是什么时候来的?”这几天灰爷一直在村子里转悠,根本没听它说过有陌生人进村啊? 很快,我就发现了端倪,这些新来的人应该是一伙的,他们装扮相同,都是一身白衣,披头散发,正在围攻另外几个人。 “那几个人不是黄二爷它们吗?”徐远之瞅了一阵,忽然指着混战的场面让我看。 我仔细一瞧,还真是黄二爷和老常,它俩怎么也掺和进去了? 那些白衣人异常勇猛,跟黄二爷和老常两个大妖打起来一点都不落下风,被打倒了立马起身再次往上冲,带着一股子不要命的狠劲。 又看了一通,徐远之突然嘬了一下牙花子,惊道:“不对,你看那些白衣人,他们好像不是人!” 不是人? 徐远之的话让我无端打了个寒颤,问道:“那是什么?” 徐远之又道:“黄二爷跟老常的身手你也看到了,那些白衣人被多出去多少次了?怎么连哼都不哼一声呢?一门心思就是往上冲,根本不知道疼,并且战斗力一点都没减,这根本不是人所能拥有的能力啊!” 经他这么一说,我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真是这样,有的白衣人胳膊都被打断了,耷拉在身侧,却还在拼命,这绝对不是人能做到的。 跟徐远之相处久了,我对他有了很强的依赖性,遇事懒得再动脑子,总是习惯性问他。此刻看到他眉头紧锁,显然也没瞧出个一二三来,我便自己琢磨起来。 所有的道家典籍我早已背的滚瓜烂熟,只是一直不知道怎么运用。 我在脑子里快速搜索着…… 不是人,又有形体,那就肯定不是鬼,非人非鬼只有一种可能,它们是“尸”。 尸体会动,也只有一种可能,产生了尸变。 可尸变又十八种,它们又是哪一种呢? 可无论哪一种尸变,都不可能一下子变出这么多来啊,现在同时出现了这么多,只有一种情况,有人在养尸! 据说现世在西南边陲某些地方还存留许多养尸世家,难道是老屋底下的东西名声太大连养尸世家参于进来了? “长生,你看,这些人里唯独不见李元龙,我猜想,这些东西八成是他搞出来的。” 听到徐远之这话,我朝那边仔细打量一番,老屋的门开着,里面黑洞洞的,不像有人,李元龙这老东西不知道去哪了。 徐远之继续说道:“咱们好像都想岔劈了,李元龙在老屋里搞的那个仪式,应该不是在照方子炼药,而是在养尸,这些天他搬进老屋里不出来,又是仪式又是人血祭,为的就是早日将这些尸体养至大成,好助他夺得老屋下面的东西。” 第一零二章 尸中之煞 徐远之的话在我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我忍不住吐槽道:“咱们还处心积虑的想着将人家除去呢,没想到人家暗地里早有了安排,这还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随即,我又想到这养尸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养成的,这老损货已经是蓄谋已久了才对。 “管他是蓄谋已久还是投机取巧,反正都是利用了这老屋天时地利的资源。你觉得一个身负邪术的人心甘情愿的待在这个穷乡僻壤是为了什么?” “资源?图谋?”我心中灵光一闪,惊呼道,“你的意思是他利用了鬼树底下的守尸鬼?还有更大的图谋?” “哈哈哈……” 我俩正谈论着,身后突然响起一阵猖狂的大笑! 我猛地回头,是李元龙!我们被他发现了! 突兀出现的李元龙并没有进一步动作,单单这狂笑之声便将我吓得身体一软,直接趴在了草堆里。 徐远之跟我差不多的损色,不同的是,我害怕了腿软,他害怕了腿溜。 这货屁滚尿流地爬起来,撒丫子就跑。 可他刚跑了两步,就又慢慢地倒退了回来,双眼警惕地盯着前方,一眨不眨。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立马被吓了一跳,只见得一具白衣尸体,正在他前面一步步地把他逼了回来。 刚才离得较远看得不太清楚,这时再看那尸体,面色惨白,双眼血红,一身煞气。 “你们的确很聪明,猜到了一切,可是聪明有什么用?打得过我的尸煞吗?”李元龙一副旁观者的姿态站在我们身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尸煞? 李元龙的话足够震撼,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在十八种尸变之外,还有一种最恐怖的尸变,被称之为尸煞。 这尸煞聚天地煞气而生,虽然名称中还带有一个尸字,却早已超脱了尸的范围,而近乎于魔的存在。被天地冥三界摒弃于众生之外,不受六道管制,在人间以煞气为力、以血为食,拥有恐惧的力量。 只是没想到这李元龙竟然能够养出尸煞,还一下子养出了这么多,这还怎么打? 徐远之一边往后退着,一边无力争辩道:“李元龙,你休想骗我,你这根本不是尸煞,尸煞可以积聚煞气成形,你少诓我。” 李元龙听后,冷笑一声道:“要不是你们几个在我背后虎视眈眈,我何至于让它们提前出世,不过虽未大成,对付你们这几条臭鱼烂虾还是绰绰有余!给我杀!” 杀字刚刚落,徐远之尥蹶子就跑,我也早做好了准备,一个鱼跃,拎着棍子朝着徐远之的反方向跑去。 “哈哈哈——” 身后传来李元龙满是嘲弄的冷笑,好像是笑话我们在做无用的垂死挣扎。 我趁机回头瞟了一眼,妈蛋的,那尸煞不去追徐远之,反倒向我追来。 由于本身早已死亡多年,这尸煞的各个关节一点都不灵活,跑起来的样子很怪异,像是脚底装了弹簧,一蹦一跳的。 可这居然丝毫不影响它的速度,眼瞅着就要扑到我身上了! 李元龙这老混蛋,他竟然将四棵鬼树下的守尸鬼养成了尸煞。 我拼尽全力,只恨爹妈少给生了几条腿,即便这样,也才跟那尸煞拉开了两三步的距离。况且,人的体积是有限的,这尸煞根本就不知道累是怎么回事,没用了几分钟,我就虚脱了,尸煞冰冷的手指,已经时不时能触到我的脊梁了。 这李元龙也太他娘的看起我了,我该怎么办? 我心里火急火燎地想着对策,就这一分神,脚下一滑,一下踢到了一截树枝上,一个趔趄便摔倒在了地上。 紧跟着,一直追在我身后的尸煞一跃而起,正好压在了我的背上。 我猛然打了个哆嗦,一阵阴寒的煞气瞬间钻入毛孔,冷到了骨子里。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可这倒霉的尸煞力气太大,它压在我身上就像是一块大铁坨子,我根本动弹不得。 再说,它一只爪子狠狠地摁住我的脑袋,一直往下压,两颗闪着寒光的獠牙冲着我的脖子直刺而来。 它这是要吸我的血,我顿时惊慌失措,胡乱地大叫起来:“二爷,老常,救命……” 我扯着嗓子喊了这么一声,只觉得脖颈左侧传来一阵剧痛,一股寒气侵入我的体内,直达心脏…… 完了! “嗖——” “啪!” 就在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道庞大的黑影猛然挡在我身旁,扬起尾巴将那尸煞“嗖”的一下抽了出去,紧接着,一颗磨盘大小的蛇头跟我对上了眼,瓮声瓮气地说道:“小兄弟,你没事吧?” 我裤裆里阀门一松,差点就绷不住,好在我反应敏捷。 我像根弹簧一样,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拍着一颗狂跳的心,说道:“老常,咱能不能别这样,怪吓人的!” 我正想在说几句,被大蛇抽出去的尸煞又没头没脑地冲了回来,只是不知道它在刚才的猛击一下哪根骨头断了,身子倾斜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直接奔着老常扑了过去。 大蛇一口含起我,将我甩到一旁,转身便跟那尸煞纠缠在了一起。 “长生,你没事吧?你……受伤了!” 徐远之这货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溜了回来,瞅着我的脖子变成了结巴。 我抬手在脖子上摸了一把,血流的并不多,于是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伤的不重。” 说完,我头脑一动,心中一紧,脱口问徐远之:“我……我不会中了尸毒吧?” 尸毒是由于尸体长年埋在地下吸收阴腐之气而形成的一种毒菌,人若是染上,不出几日便会全身溃烂,尸气缠身而死。 “走,我带你回去驱毒。”徐远之一急,拉着我就往回跑。 可我刚转过身,就发现李元龙正站在我们身后,一脸坏笑得看着我们,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尸煞。 他一挥手,那两个尸煞便朝着大蛇扑了过去! 他则一脸蔑视地说道:“你俩的命还真大,之前三番五次地给你们逃了,这次没那么容易了!” 他不再跟我们废话,说罢直接冲了过来。 第一零三章 没他不行 自打我和徐远之回到这仪塘村,李元龙就给我们制造了不少麻烦,这回既然对面刚上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干就完了。 我抡起棍子就向他身上砸去,徐远之大概也是和我一个想法,同样扛着棍子冲了上来,只在刹那,我们三人就混战在了一起。 这一刻,场上再也没有闲着的人了,我和徐远之跟李元龙拼杀,孙广合跟黄二爷它们则跟尸煞纠缠在一起,一时间,四下里全是拳拳到肉的击打声和出招时的呐喊声。 李元龙是个练家子,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虽然他赤手空拳,几个回合下来,我们还是败下阵来。 他一脚将徐远之踩在脚下,一手掐住我的脖子,阴恻恻地笑道:“就凭你们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想得到老屋下的东西,简直是不自量力。” 语毕,他手上的力道逐渐加大,我被他掐得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差点呛死。 我不停得扭动着身体,双手死命地抠着他的手指,想把他的手掰开。 李元龙手劲相当大,那手就跟老虎钳一样,我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却不能动他分毫。 我憋得难受,眼前开始金星乱冒,大脑也由一片混沌变成了空白。 就要我以为我马上要死了的时候,孙广合突然跳出他原来的战圈,一边朝着李元龙袭来,一边焦急大叫着:“李元龙,你快放手!没有他咱们谁都进不去!” 李元龙一愣,手中力道稍减几分,我趁机深吸一口气。 但他却没有松手,而是怀疑的对着孙广合道:“你休想骗我。” “我有没有骗你,你马上就知道了!” “轰隆隆……” 孙广合还没奔到这边,我们脚下突然发出一阵震颤,一阵如同闷雷的巨响自地层伸出涌出来,像是地震了一般。 紧接着,那座矗立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老屋轰然倒塌,只在顷刻之间便化为了一片废墟,一股磅礴的阴气自地底下迸发而出。 “吼!” 老屋“哗啦哗啦”的坍塌声未绝,一声低沉的咆哮声,伴着让人心悸的无尽杀意,自地下传来。 杀意如刀,似乎能将所有会动的东西通通绞杀。 这一刻,所有的人、妖、尸煞,都被这凌厉的气息镇压住了。 虽然我被李元龙制住,在见到如此情景后,还是惊骇万分。果然被黄二爷它们说中了,此地凶杀之气如此浓郁,还有刚才的那阵嘶吼,地下极有可能是一头极其凶猛的饿兽。 我斜眼用余光看了一眼黄二爷和大蛇老常,它俩似乎很紧张,一动不动地盯着老屋,尤其是化作本体的老常,庞大的身躯奋然而立,头往后抻着,那驾驶像是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呆立半天,并没有什么想象中的东西出来。 却等来了步履蹒跚的孙广合。 他一身道袍已然被撕成了布条,且沾满了鲜血,特别狼狈,不知他是在与尸煞的对决中吃了亏,还是被刚才老屋的倒塌所震伤。 还没走到我们身边,他便再次急切地冲李元龙说道:“放了他,没有他,咱们谁都进不去那座墓。” 墓?这里竟然是一座墓? 我仔细看着孙广合,他脸上的表情认真严肃,根本不像是在撒谎。 为什么没有我便进不去,难道这就是孙广合引我来的目的? 我跟这座墓又有什么瓜葛? 李元龙一直盯着孙广合看了许久,脸上的表情也变换了数次,最终还是收回了踩在徐远之身上的脚,又松开了掐着我脖子的手,推搡着我往老屋那边走去。 这李元龙明显只知道这老屋底下有东西,却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进去。所有人当中好像只有孙广合知道的最多,这一点不禁让我开始怀疑起他的身份来。 站在坍塌老屋的废墟前,李元龙冷声问孙广合:“我们要如何进去?” 孙广合轻蔑地回道:“墓门就在老屋正中间的位置。” 孙广合话刚说完,李元龙就念叨几句咒语,催动着尸煞开始搬运坍塌下来的碎石和木头。 这尸煞干活,简直有点大材小用,十几个尸煞七手八脚一起动手,顷刻之间便将老屋中间的位置收拾出来。 老屋正堂最中间的那位置竟然出现了一道圆形的石门,这石门上雕刻着八卦,看上去很神秘,很厚重,我猜想这扇石门便应该是这聚阴化煞阵的阵眼。 李元龙看看石门,再看看孙广合,问道:“这石门怎么打开?是不是要宰了这小子火祭?” 他这话一出口,黄二爷和老常同时露出一副不善的神情。 李元龙仗着尸煞在手,丝毫不怵,直接瞪了回去。 此时的孙广合完全不知道我们已经把他的所作所为摸了个门清,依然一副假惺惺的口气道:“活祭倒是不用,但需要小兄弟的血,只要小兄弟肯将血滴在这石门上,石门自然会开。” “用我的血?” 我诧异异常,敢情他将我骗来就是为了让我献血,来打开这道石门? 徐远之在一旁冷声道:“为什么一定要用长生的血?用你的不行吗?” 现在老常和黄二爷已经完全现了身,刚才还跟孙广合并肩战斗过,这老小子势必已经知道我们跟他生了二心,所以徐远之和我也不打算再跟他藏着掖着了。 孙广合闻言苦笑:“看来徐道友还是信不过我,我的血要是有用,何必费这么大的气力将小友请来?” 他这无异于承认了程瞎子就是他残害的,我气愤起来。 孙广合这话说完,像是怕我们不相信,一口咬破手指,将血滴在了那石门之上。 石门纹丝不动,没有半点变化。 “你们看到了吧?咱们几位当中出了陈长生陈小友,别人的血都打不开这扇石门。” 我强压心中怒火,心想,看来我果真与这里有些渊源,不如正好趁此机会问问他。 这样想着,我便问了出来:“为什么只有我的血才能打开这扇石门?今天你要是不说清楚,这石门我坚决不开!” 第一零四章 石门开 这石门没有我的血便打不开,那我正好可以以此来要挟孙广合,逼他说出老屋下的东西跟我到底有什么关联。 孙广合低头沉思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恕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 既然你坚持不说,那就别怪我挟以自重了,我干脆一屁股坐在了一块碎石上看着他挑衅道:“你不说是吧?那成,今天咱们谁都甭想进去了!” 我不急,徐远之不急,孙广合看上去也不是那么着急,倒是一旁的李元龙急了眼。 “不就是要你点血吗?又不是要你的命,你他娘的再啰嗦,老子让你血洗这石门!” 说话间,他便伸手向我抓来。 “去你娘的!” 老常看不下去了,抡起一丈多长的尾巴,一个横扫便将李元龙甩了出去。 李元龙完全没料到老常会突然发难,一点防备都没有,一下子被摔出去七八米远,“砰”的一声落在了地面上,听动静,应该是摔得不轻。 我忍俊不禁,“噗嗤”一声乐了出来,这老东西整天孟姜女跳皮筋扯些几巴嘚,这回摔你个七荤八素,看你还得瑟不。 徐远之也对老常挑了挑大拇指,故意大声嚷道:“老常,干的漂亮!” 李元龙恼羞成怒,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念着咒语催动着尸煞向大蛇扑来,眼见一场大战又要开始。 这些尸煞对于黄二爷和老常这些千年大妖根本构不成威胁,只不过它们打不死,打断了腿还会爬,打爆了头照样走,难缠得很。 眼瞅着尸煞一股脑地扑了过来,老常又是一尾巴横扫过去,一大片白色身影倒飞而出,可片刻后,它们又扑了上来…… “老常,擒贼先擒王,你把那老祸害杀了,这些尸煞不足为患。” 徐远之明摆着是想报先前被他踩在脚下的仇,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大蛇听后直接朝着李元龙扑了过去,一人一妖又战在了一起。 黄二爷则挡在我和徐远之跟前,不让尸煞靠近我们一步。 此时,石门前就剩下了我、徐远之和孙广合三人,徐远之望着他说道:“孙道长,你现在还不肯说吗?” 孙广合苦笑道:“徐道友,我现在说了是不是就没命了?” “怎么会呢?我们都是正人君子,不会滥杀无辜的,更何况你还数次救过我们的命,你告诉了我们,我们自当感激不尽。” 孙广合显然不相信徐远之的话:“徐道友,你就别糊弄我了,现在这种情况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的。现在你们实力最强,李老头也有尸煞可以仰仗,只有我是孤身一人,还受了伤。我保命的本钱也就剩这点秘密了,我要是说了,恐怕这墓门还没进去就得身死道消了。” “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不敢杀你吗?”徐远之威胁他道。 “如果你们不想知道事情真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孙广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这老小子倒是将目前的形势分析得很透彻,他深知我们现在的心理,知道我们一门心思就想搞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便直接坦白了就要拿这事来保命的态度,他还真是小人。 别说,他这一招确实奏效,我跟徐远之还真就拿他没辙了。 孙广合说完也一屁股坐了下来,摆出一副跟我们干耗到底的势头。 我瞟了徐远之一眼,满眼都是询问的意味。 徐远之理解我的意思,故做姿态蹙着眉想了想,说道:“孙道长,是不是长生把这门打开了,你就把秘密告诉我们?” 这个问题,孙广合好像早就想好了,直接拒绝:“怎么可能?想让我告诉你们,起码得等我出来吧?如果我时运不济死在了里面,那就让这秘密随着我一起长埋地下吧!” 徐远之毫不掩饰地露出鄙夷的目光,嘴上也不闲着:“孙道长,你还是真的挺无耻,你这意思合着进去了还得我们保护着你不死呗?” 孙广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怎么能叫无耻呢?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我?毕竟我也想活着不是。” 徐远之看了我一眼,示意我拿主意,我点头说道:“行,只要你孙道长说话算话就行,别出来了还跟我们玩些花花肠子。” 孙广合苦笑,他也看出来了,黄二爷和老常它俩主要是听我的,对我抱拳说道:“只要能出来,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心中自有打算,只要进去了,你个老小子肯定跑不了,我还怕个球啊。 想到这里,我站起身来,径直走到了石门前。 这石门是一个先天八卦的形状,一白一黑两条太极鱼首尾相接。 孙广合示意我滴两滴血在两条太极鱼的鱼眼处。 “我滴了哈!”我跟徐远之说了一声,便咬破了手指。 其实,此时此刻我的内心紧张无比,毕竟石门下是一个未知的世界,打开后会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等待着我? 徐远之同样一副紧张模样,没说话,默默地点了点头。 一滴,两滴…… 鲜血顺着我的手指滴了下去。 就在此时,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先前孙广合的血滴在太极鱼上的时候,一滴就是一滴,打个滚便流了下来,什么变化都没有。而我的血滴上去以后,却像是滴落在了一块极其吸水的海绵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了进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石头居然能吸血!”我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惊呆了。 徐远之同样也震惊不已,他也没见过这样诡异的事情,不由拉着我向后连退几步,一脸戒备地看着石门。 倒是孙广合满脸红光,完全看不到一丝平日里的沉稳,搓着手叫道:“小友莫怕,这便是你的血的玄妙之处。” 我的血……玄妙之处…… 难道我的血跟别人的血有什么不同? “咔啦咔啦……” 几声沉闷的响声过后,石门竟然缓缓地向两边分开了。 “开了!开了!哈哈哈,终于开了!古人诚不欺我啊……” 这孙广合状如疯癫,激动得手舞足蹈。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古人诚不欺我…… 第一零五章 诡异的人皮 石门开了,露出一个直径两米左右的洞口,里面黑漆漆一片。孙广合从怀里摸出一把手电往下照去,一截简陋粗糙的石阶直通地底。 他抬腿刚要往下走,一道黑影忽然飞奔而至,第一个冲了进去。 李元龙? 别看这老家伙已到鲐背之年,身手却是异常敏捷,完全不输我这大小伙子,那边打着架,还能分心关注着这边的情况,不得不让人佩服。 不过,刚才瞥见他身上血迹斑斑,应该是在跟大蛇的打斗中吃了不小的亏。 孙广合紧接着走了进去,我和徐远之跟在他身后,老常和黄二爷也化成人形一前一后跟了进来,最后面是李元龙养的那些尸煞,晃晃悠悠的一群。 石阶并不长,也就三十多级,我们很快就下到了底,又一个洞口赫然出现,像道房门。 这洞口不大,也就一米多点儿,洞壁上有石有土,凹凸不平,不像是人工开凿的,反倒像天然形成。 难道这古墓在一个天然石洞里? 风水中有“洞陵”一说,指的便是以天然的石洞为陵墓,将尸体直接发丧于洞中,不入棺,不封土。 祖先葬在一处好的洞陵中,因为不棺不土的原因,后代发迹得特别快,比起许多风水宝穴都好使。 只不过由于传统丧葬理念的影响,很少有人会选择洞陵,并且这地洞之中多潮湿、渗水等,极其容易变成养尸地。所以一处上好的洞陵也是极为难寻的。 如果此处真的是一处洞陵,那么这里葬着的人肯定是深谙风水一道的,说不定还是道行高深的修行之人。 我跟在徐远之身后,猫着腰钻进了洞里,里面崎岖难行,高的地方有一人多高,低矮处却需要匍匐前进。 随着深入,里面愈发黑暗,不是那种正常的黑,而是众多阴气聚在一起的黑,手电的光照进去,直接就被吞噬了,像是照到了一滩粘稠的墨汁里。 聚阴化煞阵在此运转多年,今日刚破,阴气一时半会散发不出去,形成这样的情况不难理解。但让我和徐远之诧异的是,我们在外面感受到的那股凌厉的凶煞之气,进来后却是一丝一毫都没有寻到。 难道是那个东西已经通了灵,感知到有人进来了,故意隐匿了自己的气息? “砰!” 我们就这样鱼贯而行,前面忽然传来一声闷响,我探头一看,是李元龙那老家伙,也不知道是被什么绊倒了,正趴在地上往上爬呢。 可他刚爬到了一半,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异常,“咦”了一声,直接又停下不动了,并且转过头举起手电向身后照去。 这一照好像发现了令他十分恐惧的东西,又发出一声尖叫,手电也脱了手咕噜咕噜地滚到一旁,人以手撑地仓皇后退,一直退到孙广合的脚下才停了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人总是对未知的事物充满恐惧,在这样一个密闭的空间,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叫让我也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像李元龙这种精通旁门左道又活了这么久的老不死,按理说什么样的诡异玩意都见识过了,又是什么东西将他吓成这样呢? 这样想着,我不由地将手中的手电举起来朝着前方照去。 模糊的光线中,我看到了一团交织成乱麻的黑色东西正缠绕在李元龙的脚踝上,他应该就是被这东西给绊倒了。 这是什么东西? 我仔细瞅了一会,也没瞅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一直紧跟在他身后的孙广合又发出一声惊叫:“这……这是头发!” “不光是头发,里面还裹着一张人皮。” 李元龙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就镇定下来,轻抚着胸口缓缓说道。 “人皮!” 他的话引起一阵惊呼。 “奇怪,这里怎么会出现一张人皮呢?”孙广合自言自语,他应该算是对这古墓最为了解的人,他都不知道,别人就更无从得知了。 我们后面几人往前挤了挤,都挤到李元龙跟前,几把手电同时往他的脚下照。 李元龙此时已恢复了常态,正蹲在地上连撕带扯,将那蓬乱如草的头发扯下来丢到一旁,扯完后站起身子直跺脚,一脸晦气的样子。 直到这时,我才完全看清楚,那一大团乱糟糟的头发里面藏着一些肉色的东西。 徐远之用手中的棍子扒拉了几下,见没有什么危险,便蹲下身子仔细瞧了起来。 瞧了片刻也没瞧出什么名堂,他竟然撸起袖子用手梳理起来。 徐远之的举动真的让我很无语。 这明明就是死人的头发,早已失去了该有的光泽,跟一滩枯草一样,里面还缠着一张死人皮,他还真下的去手。 孙广合也不忌讳,蹲下身子跟徐远之一起捋吧起来,不一会李元龙竟然也蹲下帮忙。 三个平日明里暗里各怀心思的人,居然就这样开始了第一次合作,关键问题是还很默契,没过多久就将那团头发捋顺了,人皮也被平整地铺在了地上。 这是一张完整的人皮,很薄,泛着油腻腻的黄光,面部五官处有几个大窟窿,手脚皮肤上指甲都蜷曲了起来,盘了好几个圈,头发很长,从头皮一直超过脚底,通过人皮双腿中间的某个部位可以看出,这是一张男人的皮。 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么完整的一张皮不可能是人为剥下来的,那这张人皮是怎么来的? 难道真的如某个电影中所说的那样,把人竖埋在土里只留一个脑袋,在其头顶切一道口子往里注入水银,人的肉体便会跳出了,只留下一张皮? 又或者是这古墓当中有一种古怪的虫子,钻进人体后将其骨肉啃食了个精光,空留下一张皮? 如此一想,我被自己吓到了,不自觉地往黄二爷身边靠了靠,四周打量一下,还好,什么都没有。 盯着人皮想了许久,我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太过古怪! “咦?这是什么?你们看这里。”就在我愣神的功夫徐远之将人皮翻了过来,用手电照着人皮的后背让大家看。 第一零六章 为求长生 手电筒的光所照的位置是一道一尺多长的口子,从尾骨一直到脊背,很整齐,像是用刀子划开的。 这完全推翻了我刚才的推测,可这又代表了什么? 如果这口子是人划开的,仅凭这么个小口,能将一个人连骨带肉的从里面掏出来? “孙广合,关于这个墓,就数你知道的最多,你觉得这张人皮是怎么来的?一进来就踩到这么个鬼东西,还真是晦气!”李元龙一直低头看着人皮,完全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孙广合面色凝重,似在思索,一会又摇摇头,像是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最后才说道:“我也只是知道这墓的由来和打开墓门的方式,至于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景象,我并不知晓,这张人皮我实在是想不通。” 说完,他又问徐远之:“徐道友,你纵横四海交游天下,应该是见多识广,你可看出了什么?” 这高帽子给戴得,不由让徐远之一阵眉飞色舞。 “我也没见过如此怪异的东西……” 一阵沉默,谁都没有再继续往前走,不弄明白这张人皮的来历,大家心里都不踏实,谁又敢保证前面的黑暗之中是不是藏匿着可以将人吃成一张皮的东西? 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常和黄二爷忽然挤了进来,说要看下人皮。 我们几人同时往旁边靠了靠,让出一块空地。 论见识,我们这几个人谁都不能跟这两个有着千载寿元的大妖相比,或许它俩真的能看出点什么。 果不其然,大蛇将人皮翻来覆去地看几遍后,说道:“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回事?”我们几个异口同声又迫不及待地问。 看来,人的好奇之心跟年龄完全无关。 “蜕皮。”老常慢吞吞得说出两个字。 还真难为它了,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 不过,它这话让我听得满头黑线,它也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妖啊,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开起了玩笑? 没等我开口,徐远之没好气地说了出来:“老常,这都啥节骨眼了,你别胡闹好不?你看清楚了,这是人,是人,你以为是你们蛇呢,还会蜕皮?” 孙广合又是一阵摇头,李元龙脸色黢黑,目光不善,也不知道是在记恨进来以前被老常的那顿胖揍,还是感觉此时被它戏耍了而愤怒。 黄二爷看了一下众人,一本正经地跟老常一唱一和地说道:“老常,你说说看,为什么说这是蜕下来的人皮。” 老常将人皮拿了起来,举到一个合适的高度,指着脊背上的那道口子说道:“这不是用利器割开的,是自然裂开的,你们看,这裂口虽然平滑,却连着皮肤裂开时拉扯产生的肉丝。” 听了老常的话,我把脑袋凑上去观察,果然在裂口的两边看到了早已风干的细微毛刺,跟蝉蜕皮时后背裂开那道口子里的肉纤维完全相同。 谁说蛇的眼睛不好使的? 可我还是不能接受人能蜕皮这样的说法,我更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鬼怪所为。 徐远之盯着人皮看了又看,想了又想,说道:“老常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啊。” “哼。” 李元龙冷哼一声,明显对这种蜕皮之说嗤之以鼻。 孙广合则温和许多,低声问道:“徐道友可是想到了些什么?” 徐远之没再搭话,提着手电率先朝前走去。 我紧跟其后。 不过,他走的很慢,一边走一边仔细看着脚下,还不时用手电四处照照,像是在找什么。 看到他这副样子,我不由握紧了手中的棍子,生怕忽然间就有东西在我眼前蹿出来。 就这样小心翼翼地一直走了二三百米,徐远之突然停下,用手电照着地下,兴奋道:“你们来看看这里。” 顺着手电光看去,一股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又是一张人皮! 这张人皮平整地铺在地上,脊背朝上,同样有一道一尺长的口子,头发、指甲同样老长,跟之前那张如出一辙。 徐远之蹲下,在这皮后背的裂口处着重看了一下,之后用手电往前照了照,幽幽地说道:“这个人可能还活在这个墓中!” “什么……这……” 我只觉得声音我点嘶哑,嗓子有点发干。 徐远之似乎语不惊人死不休,又说道:“我推测,这个人在这墓中不知遇到了什么变故,隔几年便会蜕下这么一层皮……” 这话让我不寒而栗,不由脑补出这样一个画面。 这座天然墓穴里有一具死尸,他的毛发和指甲都在不断的生长,生长到一定的年岁后,他就会醒来,跑到这个地道里蜕皮,之后再回去躺着,多少年后再出来蜕皮……如此循环,周而复始! 真要这样的话,他还算一具尸体吗?再延伸一点想,他还是个人吗?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徐远之面色阴沉的像是快要滴下水来,他摇摇头,似乎否定了刚才的说法。 我又看了看李元龙和孙广合。 我忽然发现孙广合这孙子眼睛里闪过一抹喜色,接着便瞬间消失。 李元龙也好像想到了什么,二话没说站起身快步往前冲去。 孙广合见状,立马跟了上去。 “喂,你们想到了什么?”我站在后面直跺脚,看他们的神情肯定是想到了什么。 我还是太年轻,完全没有想到刚才还同舟共济的几人,现在竟然这么地就翻了脸。 “他们想到了长生。”徐远之也站起身来,踱步到我身边跟我并肩而立。 “长生?我?” “不是你,是长生!” “难道这墓中之人,一次次蜕皮就是为了长生不死?”我好像终于想到了真相。 徐远之点头:“应该是这样的,李元龙这老家伙已近百岁,寿限应该快到了,他修炼房中之术、炼药,处心积虑的想要进到这座古墓里,应该便是听到了关于这座墓的传说,来寻求延长寿命的法子。”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靠着一次次蜕皮而活着,这样的长生又有什么意思?” 第一零七章 洞中诡事 我小声嘀咕的话引起了徐远之的共鸣,他喃喃道:“谁又知道这一次又一次的蜕皮之后,最终会发生什么变故呢?咱们去看看再说吧。” 他这话不单单是说给我听的,还是说给黄二爷它们听的。 随后,我们几个也起身向前走去,我有心想快点走跟上孙广合他们去看个究竟,却被徐远之拦下,他说:“这个墓主人能做出蜕皮这种世间闻所未闻的事,必定不是简单之人,今日我们这么闯进来,他有可能苏醒过来,跑到前面会有危险,落在后面万一有应付不了的情况,我们还能跑路。” 黄二爷和老常听了这话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但我听了却觉得有些丧气。 凭什么? 就因为咱俩身手差,走到哪里,遇到啥事,首先想到的就是逃跑? 我俩走的晃晃悠悠,一点都不着急;李元龙却急得像火烧屁股,领着他养的那群尸煞,早已跑得不见了踪影;倒是孙广合,跟我们保持着相同的速度,始终在我们的视线范围之内,想来,他是害怕李元龙暗地里把他弄死吧。 一路上,我们又看到了四张人皮,跟先前看到的一样。 看着这些人皮,我又忍不住想起了一些别的事,这个墓中葬的是一个人,那程瞎子守了十年的东西又是什么? 我们之前听到的兽吼之声,感受到的凶煞之气,是哪里来的?难道都是这墓主人发出来的? 又或者,除了这个墓主人,里面还有其他东西?是不是跟程瞎子守的那个东西是同一个东西? 孙广合这个非正派的道士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们?难道他真的是为了那个口口相传的宝物而来?还是他另有目的? “嘶……” 我正这么想着,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的黄二爷和老常突然窜到了我俩前面,拉开架势…… “打起来了。”徐远之压低声音说道。 我侧耳一听,前方隐约传来一阵打斗声。 再打眼一看,孙广合还在我们前面不远处晃悠。 也就是说,是李元龙不知道跟什么东西打在了一起。 “徐道友,小兄弟!你们倒是快点啊,再慢一步,那宝贝就被李老头抢去了。”孙广合听到这打斗声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急了眼,转头冲我们嚷了起来。 嗯?这明显不对劲,但究竟哪里不对劲我又说不上来。 这个墓穴太诡异了,谁知道跟李元龙打在一起的是个什么玩意? 徐远之扯了我一把,转身就要往回跑。 我不能走,这座墓是解开我身世之谜、找到杀害我娘凶手的线索。再说了有黄二爷和老常这两个千年老妖保护,能有什么危险? 徐远之见我不动,便转身回来,继续和我朝前走。 又走了一段,前面的空间越来越低矮,先是弯着腰还能通过,后面就只能趴在地上匍匐前进了。 这么小的空间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一股无名的恐惧在我心中来回穿梭,真搞不懂当初葬在这里的人,是出于什么心思找到这样一个鬼地方的。 好在这段狭隘通道并不长,三五分钟过后,我们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我们进入了一个石洞,我拿着手电照了一圈,发现这里挺大,四周的岩壁并不规整,地上散落着一些碎石,不远处有几条黑影在打斗,只是这里的阴气太过浓重,根本看不清打斗的是什么东西。 “小友,此地有大凶之物,我二人恐怕不是对手,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黄二爷的话让我心里“咯噔”一下。 它跟老常在我们前头,比我和徐远之早进来片刻,应该是把这里的情况探查了个差不多,现在它这样说,显然那东西骇人至极,我们再往前走无异于送死。 我看了一眼徐远之,这家伙现在倒是一脸坚毅与不甘。 我明白他的意思,先前他要走我没同意,现在再走就有点不合时宜了,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方了,在这十几天里一直谋划的不就是这个吗? 可不甘归不甘,可惜归可惜,生死之前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这徐远之也是决绝之人,想明白这些,当即一拍大腿:“走,此路不通,另想他路,咱们先出去再想别的主意。” 说罢转身便要往回走。 我就感觉这孙广合长了一双贼耳朵,离得那么远都能听到,只见他几个起落便到了徐远之跟前,一把拉住他说道:“徐道友,你们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啊,咱们好不容易才进来一趟,连宝贝都还没寻到呢。” 徐远之冷冷说道:“这里的宝贝我们怕是享用不起,孙道长,听我一句劝,你也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你们不能走!”孙广合见我们执意要走,整个人竟然一下子挡在了我们前面,一副就是不让我们离开的架势,望着我说道,“小兄弟,难道你不想知道这里与你之间的关系了吗?” “我……” 我话还未讲,黄二爷突然上前一步大喝一声,逼问:“孙广合!你处心积虑的将陈长生引来开了这石门,现在还拦着他不让他走,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孙广合辩解道:“我……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只不过是想你们留下来保护我,我一个人势单力薄,根本无法跟李元龙争!” “哼!真的是这样吗?” 黄二爷懒得再跟他多说,质问一句,直接抓住他的肩头,一把将他甩了出去,回头对我道:“小兄弟,快走!” 看着黄二爷这急匆匆的样,我知道事不宜迟,一个懒驴打滚趴在地上就要往洞里钻。 不曾料想,孙广合这夯货竟然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太祖,孙家第三十二代子孙给您送东西来了,恭祝您重获新生……” 余音未落,还没容我细想,就听到身后一阵破空之声,“嗖嗖”而来,紧接着,一只冰凉的大手一把抓住我的脚踝,将我凌空提了起来。 接着,一个状若洪钟的声音一字一顿道:“既然来了,谁都别走了。” 这声音冷若寒冰,不带一丝情绪,机械又古板,像是一台锈了几十年的老机器,突然被开动起来,随时都会熄火一样。 第一零八章 死到临头 我脚上头下倒悬空中,根本看不到他的样子,但我知道,他就是那个蜕皮的男人,因为他拖在地上的长发不停撩拨着我的脸颊,我还能看到他脚趾上蜷曲如钩的趾甲。 “你是谁?快把我放下来!”我另一条腿不断的踢打着他,一边大喊大叫。 “哈哈……” 这怪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恐怖至极,让人一阵头皮发麻,笑够了他才用他特别诡异的声音说道:“老夫在这暗无天日的洞中度过了千载,为的就是等待你的出现,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你呢?” 等待我的出现…… 首先醒过神来的是黄二爷,接着是老常,我没来得及多想,它们两人便一左一右得攻了过来。 这怪人不闪不避,完全无视它俩的攻击,就在我能感受到它俩拳风的时候,怪人忽然一个闪身,竟然提着我倏忽闪了过去,身形快的让我以为是在做梦。 “有点意思,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好好活动下筋骨了,今天就陪你们好好练练。”说话间,怪人将我丢在一旁,又徒手举起一块大石头丢了出去,“砰”的一声巧巧地堵在了来时的洞口上,然后转身跟黄二爷它们战到了一起。 一时之间,洞中飞沙走石。 看来,我们真的被孙广合算计了,他叫这怪人为太祖,显然跟他关系匪浅,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我带进墓中,送给这个男人。 什么不能说这里面的秘密,什么寻求我们的保护,都他娘的是他编出来骗我们的谎话。 “为什么要等我出现?等到了我会怎么样?”脱离他控制的我大声质问,事到如今,早已顾不得怕不怕了。 “有了你,我就不用再待在这洞里苟延残喘了,我就可以重见天日了!哈哈……我终于又可以重见天日了……” 怪人一边跟黄二爷它们战斗不止,一边放肆的狂笑着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甘心继续问道:“为什么有了我你就能重见天日?你想把我怎样?” 他没有再回答,只是一直重复着“重见天日”四个字,好像根本没听到我的话。 “长生……没事吧?我们走!” 徐远之趁黑摸索到我跟前,拉着我就往洞穴深处跑,想看看里面是不是还有别的出路。 可刚跑了四五十米,我们猛然刹住了脚步。 这里不再是黑漆漆一片,而是燃烧着几根蜡烛。 这些蜡烛摆在一张石桌上,石桌正中央放着一颗人头,人头面上露出一副惊恐之态,眼睛瞪得老大,嘴角挂着血,最恐怖的是,人头的头盖骨是被掀开的…… 是李元龙!他死了! 他那没有了脑袋的身躯正端坐在石桌前的石凳上,远远看上去就好像在低头吃饭,而他吃的就是自己的脑子! 我的胃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跑去一旁弯腰狂吐起来,一直吐到满嘴苦涩,胃部抽筋…… 从小到大,死人我还是见过不少的,可是如此血腥恐怖的死法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不止是李元龙,就连他带来的那些尸煞,此刻也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变成了残肢碎骸。 徐远之的心理真的很强大,他竟然俯下身子,往哪掀开脑壳的人头里看了一眼,然后面若死灰地又拉起我继续往前跑。 他的手不停的颤抖,手中里全是汗,一边跑一边战战兢兢地跟我说道:“脑子……脑子没了,应该是被吃掉了!” 这话简直让我三观震碎,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吃人的人还叫人吗? 李元龙的身手还是很厉害的,再加上那些尸煞,竟然在短短几分钟之内便被怪人收拾了个干干净净,并且还把他的脑子给吃掉了,这人的身手该是多么厉害?多么血腥残忍,如果我们落入他的手中又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我不敢继续想下去,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本以为这洞中还会有别的出口或者通道,我们可以逃出去,不想我俩跑了没有多久,就到了洞的尽头! 这里有一个两米见方的石台,被一团黄色的柔光笼罩着,四周并没有照明的东西,也不知道这亮光来自何处。 我和徐远之看得很清楚,这石台正中央有一个架子,上面端端正正的摆着一根白骨,石台下盘坐着一具黑漆漆的干尸。 从样貌上看,这干尸身穿一件灰色道袍,蓄着一大把胡子,头顶绾了个髻,根本看不出是哪个朝代的人物。 这地方处处透着一股诡异,让人心悸不安。 我拿手电往四周照了照,四下石壁笔挺,明显是人工打磨过的,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这……” 我大失所望,随即又丧气灰心,这可怎么办? 徐远之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想不通,程瞎子说他在这守了十年,等那东西出世后便会取了交给你,这明摆着就是说不用你的血,石门也能打开,这东西也必然是没有危险的,可为什么里面会是这样一番景象?” “我也想不通,为什么这洞里有一具干尸,还有一个活人。直接别想了,还是想想咱们该怎么办吧。”我无力地说道。 “能怎么办?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黄二爷它们顶不了太久……” 说到黄二爷,徐远之一怔,接着又说道:“长生,黄二爷和老常是为了咱们来的,今天八成要身死道消了,咱们对不住人家啊,不能让它们认为咱俩是缩头乌龟,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回去跟他们拼了!” 他的话激起了我的斗志,我说:“成,临死也拉个垫背的,咱们打不过那个长毛畜牲,起码也要把孙广合这王八蛋给解决了,他被尸煞打成了重伤,正好趁他病要他命。” “那咱们走!”徐远之亮了亮手中的棍子,大有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 我的棍子早在被怪人提起来的时候就掉了,没有个趁手的家伙事怎么打? 我四下看了一圈,石台上那根森森白骨落入了我的眼帘。 白骨约莫有一米长,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骨头,粗的一头有小孩胳膊那么粗,上面略扁,最上头还有个尖,这模样像一把剑,感觉应该能趁手。 第一零九章 我是宝贝? 若是放在以往,我是坚决不会动这种来历不明的骨头的,可现在已经死到临头了,谁他娘的还有这么多忌讳,我几步便跑到石台前,一把将那根白骨抓在了手里。 这白骨沉甸甸的,入手冰凉,拿起它的一刻,一股无名气势在我心中油然升腾,只在瞬间,我竟然生出一种上天入地惟我独尊的感觉。 盘坐在石台前的那具干尸,在白骨离开石台的刹那“轰”的一声竟然碎成了渣渣。 但我的目光此时已被这根骨头所吸引,哪里还顾得上那具干尸。 我捧着白骨仔细打量了一,有柄有刃有尖,还真的挺像一把剑,只是比普通的剑要厚重一些,带着一种磅礴大气的厚重感。 在手柄的位置还刻着两个小字,我瞅了瞅,不认识,是一种我从没见过的字体。 “长生,快点!”徐远之催促了我一声,转身就走,他也没有理会已经碎成渣渣的那具干尸。 我答应一声,一个箭步跃下石台,提着骨剑追了上去。 我跟徐远之走得异常坚定,两个身手极差的人,此时抱着必死之心,无所畏惧的步伐,竟然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很快我俩就回到了战斗之处,此间烟尘弥漫,几条黑影纠缠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这种情形下我们完全插不上手,徐远之跟我对视一眼,我俩同时往旁边走去,在几块大石头后,我俩找到了正猫在这里探着脑袋往外瞅的孙广合。 看到我们,孙广合露出一副鄙夷的表情,站起身来,嘲弄道:“徐道友,小友,你们不是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徐远之把手中的棍子往石头上一戳,皮笑肉不笑反讥道:“孙道长如此好算计,我们又能跑到哪里去?还不是在你手心里打转转?” “哈哈……” 孙广合得意的大笑两声,冲徐远之抱拳道:“徐道友过奖了,你们才是好计谋,若不是你们不知道这墓里面有什么,只怕是我早已成为你们的刀下之鬼了。” 徐远之轻哼一声:“我们现在都死到临头了,孙道长还是不肯将事情的原委告诉我们?” 孙广合看起来心情不错,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往一块大石头上一靠,说道:“你们想知道什么就问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今天就让你们死个明白。” 听他终于松了口,我迫不及待地问道:“我跟这座古墓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只有我的血可以打开这墓门?你引我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孙广合的目光在我身上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才说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身上有一件宝贝。” “我身上有宝贝?”我低声重复着孙广合的话,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心里咯噔一下。 程瞎子说过,我娘跟他师父遭人追杀,全是因为她们得到了一件了不得的宝贝。 我们推测,后来那宝贝不知何故跑到了我娘的肚子里,并且不断生长,使的我娘看上去像一个怀孕妇女,再后来,那件宝贝因为有人剖开了我娘的肚子而不知所踪。 难道是那件宝贝并没有丢,而是跑进了我的身体里? 这么一想,我又急忙问道:“那是一件什么宝贝?” 孙广合道:“一件至纯至阳的宝贝。我家太祖所修行的是太阴炼形之法,这些年,全仰仗着纯阴之气滋养,身虽不死,却只能苟活于这里不能出去。有了你就不一样了,我家太祖将那件宝贝炼化,便可阴阳交合,相辅相成,重见天日了!” “太阴炼形!” 孙广合的话让徐远之十分吃惊,他不禁惊叫一声,随后又说道:“世上竟然真的存在这种术法?传说果然是真的?” 他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孙广合。 看到徐远之这诧异的模样,孙广合得意地笑道:“道家历史上传说的诸多事情,绝非是凭空杜撰,凭空杜撰的东西没有流传的基础,传着传着就没了,但凡自古流传下来的,大多都是真实的。” 说到这里,孙广合顿了顿,又补充道:“虽然这事听起来有些荒诞不经,可比起这小兄弟的母亲身上发生的事,不更是荒谬离奇吗?” “这么说来,你老早就知道我,是不是?”我问孙广合。 他点点头,说道:“要说我跟那宝贝还真是有缘分。” “我们家是道术世家,你们也看到了,我太祖是真正的大能之人,可道行再深,却始终打不破生死桎梏。我家太祖在晚年遍访名山大川,为得就是寻求延寿之法,却始终一无所获。” “某天,他走到这里,发现此处有一个夺天地造化的聚阴化煞阵,便想到了太阴炼形之法。他穷毕生之力打开了法阵一角进入到这里。临走前留下遗言,让后辈子孙什么时候找到那件至纯至阳的宝贝,什么时候带着宝贝来请他出关。” “一千多年了,我们孙家每一代,都会派出一个人专门替太祖守墓外加寻找那件宝贝。可千年下来,一代代子孙皆无所获。” “二十年前,我外出寻宝回来,正好遇到了你娘,当时我就欣喜若狂,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寻找千年不得的宝贝,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听到这里,我打断了他,问道:“你又怎么知道那件宝贝在我娘身上?那宝贝叫什么名字?” “太祖既然让我们寻找宝贝,自然便留下了寻宝的法子。”孙广合说着便从脖子上结下一个漆黑如墨的吊坠。 这吊坠有拇指肚大小,状如水滴,里面偶有黄光一闪。 “看到了吧?这玩意就能感知那件宝贝的存在。你看里面有黄光透出吧,所以,宝贝就在你身上。不过那宝贝的名字,太祖并没有说过,所以我们也不知道。” “那我娘是不是你杀的?”我又问道。 他知道宝贝在我娘的身上,又想得到宝贝,极有可能对我娘下手。 孙广合摇摇头叹道:“我又怎么敢啊,我虽然知道宝贝就在你娘身上,却不知道你们一家人的深浅,又加之牛四海对你娘护持有加,我根本惹不起他。我只好再想他法,却不曾想,这世间觊觎宝物的人太多,还不待时机成熟,便被人捷足先登了。” 第一一零章 说打就来 我再问:“那你又怎么知道宝贝在我身上?” 孙广合答:“你娘被杀的时候我不在这里,等我得到消息再赶回来时已经是七年以后了,你那时已经被牛四海收养了,他的身份你应该知道,我根本就惹不起。我当时追悔莫及,恨自己没有早点出手,与宝贝擦肩而过。我一直想不通,既然你娘肚子里没有孩子,凶手杀死你娘后,为什么又要将一个孩子放在现场?” “虽然想不通,但我知道这里面一定有猫腻。那之后,我便离开了这里,继续浪迹天涯寻找宝贝,只是偶尔会回到这里看看。” “人海茫茫,我一直寻找了很多年,却始终无果,灰心丧气之下,我便又回到了这里。村里人看我可怜,就让我跟程不归住到了一起,本来想安度晚年,了此余生,可我在跟他聊天的时候,他不经意间透露出了你的消息。我便觉得当年之事十分可疑,于是略施小计,将他的魂魄抽出来盘问了一番,得知他一直守在这里是为了取出老屋下面的东西交给你,也就是当年那个被丢弃在现场的孩子。” “一个普通的孩子又怎么会需要老屋下面的东西呢?一番推理下来,我觉得这事非常蹊跷,便模仿程不归的语气给你写了一封信,再之后,你就回来。” “你回来的那天,沉寂多年的坠子竟然亮了,我心中大喜,确定那宝贝就在你身上。” 孙广合太祖留下的坠子,应该不会感应错误,也就是说,那宝贝确实在我身上。 不过,那宝贝在我娘肚子里的时候,会不断生长,怎么到了我这里却一点感知都没有呢? 还有,那个凶手杀死我娘不就是为了这件宝贝吗?他为什么没将宝贝带走,却留给了我呢? “我……现在明白了。” 徐远之长呼一口气,说道:“你娘的师父,当年之所以让你娘到这里来,住进老屋,就是想以此地的纯阴之气压制住宝贝的纯阳之气,不让别人通过气机找到那件宝贝。” 听着徐远之的话,我脑袋里灵光一闪,忽然想起十年前在辫子山腹中,鬼牌对我说过的话,它说我是它最合适的宿主,难道它也窥破了我身上的秘密? 此时,徐远之绕着我转了一圈,像看稀罕物一样地看着我:“这宝贝的气机当年需要遮掩,怎么到了你身上,竟然隐匿了起来,一点气机都让人觉察不到了呢?” 我摇摇头,我也被搞糊涂了,每次解开一个谜团,就又陷入了另外一个更大的谜团之中,看来我注定是要做个糊涂鬼了。 我仔细捋了捋,又问孙广合:“你说你太祖是在千年以前破开聚阴化煞阵的一角进入到这里的,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在你太祖进来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对吗?” 孙广合点点头。 我又问:“那这里之前是什么地方?聚阴化煞阵为什么会设在此地?” 孙广合摇摇头,说道:“关于此地千年之前的事,我一概不知。” 我明白了,程瞎子说的那件东西跟孙广合的太祖没有任何关系,他应该不知道孙广合的太祖就在这个墓中。 可是,我刚才跟徐远之跑了一圈,根本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难道……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骨剑,想了想那个刚才化为渣渣的灰袍老人,难道这里的一切全都是为了这把剑跟那老者所设? 好像是这样。 这把骨剑放在石台之上,那老者却坐在石台之下,这是不是说明,这把剑的地位要比那个老者要高不少?难道程瞎子想要取给我的就是这把剑?这把剑是什么来头? “徐道友和陈小友你们两位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孙广合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 徐远之摇头道:“这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有什么想问的了,孙道长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孙广合同样摇摇头:“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 徐远之脸色突变,冷笑一声,喝道:“你自己也说了,你就这点保命的本钱,现在本钱已经没了,那你就去死吧!” 徐远之话音未落,整个人暴跳而起,一根棍子高高举起,猛地向孙广合头上砸去。 与此同时,我也挥舞着手中的骨剑直刺他的胸口。 面对着我们这两个穷途末路之人,这孙广合早已心有防备。 他微微一个侧身,避开我们的锋芒,随后一个四两拨千斤,轻轻松松便抓住了徐远之棍子的另一头,手上一用力,那根棍子便被他夺了过去。 然后反手一挥,直直往徐远之的头上砸来。 “小心!” 我大叫一声,手中骨剑横扫出去,拦腰向孙广合斩去。 孙广合虽然受了不轻的伤,却丝毫没把我俩放在眼里,他手上动作不减,斜里踢出一脚往我身上踹过来。 就是他这样的左右分心给了我们机会,徐远之连退三步,堪堪躲过他手中的木棍,我拼尽全力的一剑,正好扫到了他的身上。 “刺啦——” 这一剑只是划破了他的衣服,却没有伤到他半分,饶是如此,他也被惊到了,趔趄着后退了两步。 我见有机可乘,再次挥剑逼上,这一剑直奔他的胸口而去。 洞中全是乱石,孙广合脚下不稳,踉踉跄跄着再向后退去。 徐远之见我占得先机,一跃而起,再次饿虎扑食般扑了过来,不过,他这一扑完全没有什么技巧,完全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 孙广合急忙再退,徐远之结结实实扑到了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 “哼!” 孙广合冷笑一声,举起棍子就往徐远之身上招呼。 徐远之也是豁出去了,不闪不避,生生得挨了他这一棍,双手死死抓住孙广合的脚踝,用力一拉,将他掀翻在地。 孙广合身后是一块实实在在的大石头,只听得“梆”的一声,他的后脑勺直接就磕在了大石头上,直磕得他直翻白眼。 趁你病,要你命! 我趁机一个箭步冲上去,双手举着骨剑一下子就刺进了他的胸膛! 第一一一章 一场混战 我双手握剑一下子刺进了孙广合的胸膛。 只听得“噗呲”一声闷响,一阵顿顿的感觉从剑身上传来,接着又有温热的带着淡淡腥味的液体喷了我一脸。 应该是给他来了个透心凉。 “啊——” 孙广合到底是修行之人,就是这样一剑也没能立马报销了他的小命,他大叫一声,抬腿给了我一脚,将我踹翻在地。翻身爬起来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地往正在打斗着的三条黑影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太祖……救我……” 可惜,他已被我扎得漏了气,喊叫的声音听上去就像一只破风箱。 我完全没有料到他在重伤之后还能做出如此反击,仰面摔倒在地,后背正好砸在一块大石头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让我一阵恶心。 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此时内心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这老小子跑了。 我强忍着爬了起来,徐远之也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他的脸上脖子上全是血,并且还在不停地往下流,显然刚才那一棍子把他的头给砸破了。 我俩对视一眼,拔腿就向孙广合追去。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我和徐远之这两个大活人,此刻我们两个三脚猫的潜能完全被逼了出来,在抱着必死之心的情况下,竟然重创了孙广合。 孙广合拖着血流不止的身躯一路跑向怪人求助,我俩在后面紧追不舍。 活了快二十年了,我还没怎么打过架,这一刻,我却只想着杀人! 只要我追上他,绝对给再狠狠地给他一脸,一定要弄死他。 谁想,这孙家太祖还是个护犊子的货色,一听到孙广合的呼救,立马从打斗中脱身而出,一个飘忽冲到孙广合身边,一把把他护在了身后,面色冷冷的瞪着我和徐远之。 直到此时,我才看清楚这怪人的样子。 本以为他会是一个年迈的老头,不曾想,他的面貌看上去也就三十岁左右。 苍白的面色中夹杂着一股黑气,两颗眼珠全是死鱼般的灰黑色。 我知道这股黑气是死气,这黑气从内而外环绕着他身周,眼前的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活人。 洞中千年,他的衣衫早已烂尽,长及地面的头发乱蓬蓬地披散在身上,遮住他赤裸的身体,整个人看上去如同厉鬼。 孙家太祖妖异的黑眸子死死盯着我和徐远之,冷哼道:“谁伤了他?这么着急就想死……” 他话还没说完,“嗖嗖”两道黑影闪过,停在我们身前,一副拼死保护我们的架势,是黄二爷跟老常。 不过,它们此时并不好看,黄二爷全身是血,早已看不出身上的衣服原本的颜色,老常更是身形不稳,冲过来时竟然差点摔倒。 “老常……” 我上前搀扶住它,想问问它有没有事,嘴唇动了几下,话又咽了回去。 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不需要再问,它一身黑衣,应该是它的皮肤幻化而成,根本看不清有多少血窟窿正往外流着血。 只能看到它一边的肩膀血肉模糊,露着白色的骨头碴子,令观者触目惊心。 黄二爷和老常都受了很重的伤,反观孙家太祖,他身上竟然一点伤都没有,刚才一战,胜败一眼便知。 我心中一阵剧痛。 黄二爷和老常从一只小小的黄鼠狼,一条小小的蛇,苦修千年才有今日的成果,难道今天就要为了我而死? “小兄弟,我没事。” 老常的声音突然在我的脑海中响起。 我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它不容置疑的声音再次响起:“待会我将洞口的巨石击碎,你和徐道长快逃!” 这次我算看清楚了,它的嘴根本没动,声音却响在我的脑海里,是意念传音。 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它想到的仍然是我们怎么才能逃出去,我陈长生何德何能,居然让它们为我舍生忘死。 我愈发难受起来,恰在此时,黄二爷惊讶的声音也在我的脑海中响起:“小兄弟,你手中的骨剑是从何处所得?我们先前感受到的凶煞之气,便是自它身上散发出来的,这可是大凶大邪之物啊!” 什么?这把骨剑才大凶大邪之物? 孙家太祖不是凶邪之物? 看来,这把骨剑不简单! “既然这骨剑这么厉害,二爷可否用它对敌?”我不会意念传音,只能小声地说道。 却不想,孙家太祖这个老怪物耳力敏锐,我声若蚊蝇的话语居然被他听了去。 他仰天哈哈狂笑,说道:“就凭你们几个,想用这把剑对付我?你们也不问问这把剑肯不肯?我在这洞中千年这剑始终不肯认我为主……” 他的话未说完,突然停住,将孙广合往后推了一把,冲他说道:“吾孙退后,看太祖为你报仇。” 说着,未见他动却如闪电般倏忽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干枯的大手如鹰爪一般直袭黄二爷面门。 黄二爷脑袋一歪,轻轻闪过,脚下不停,飞身直踢他的裆下。 孙家太祖微微屈膝一手快速挡下,另一只手顺势向前,一把抓住了黄二爷的左肩,往上一台随手一抛,将黄二爷抛出去五六米远。 孙家太祖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挡一抓,便将黄二爷丢了出去。 黄二爷的身形在空中骤然缩小,化身为本体,一只火红的黄鼠狼轻轻巧巧地落在地上,随后又扭头一跃而起,直扑孙家太祖。 “吼——” 老常发出一声咆哮,瞬间也显露出本身,十数丈长的身躯横扫而过,“轰”的一声,洞中立马飞沙走石,堵在洞口的那块大石头顷刻之间被它击成了齑粉。 紧接着,我的身体凌空飞起,被丢在了洞口旁。 是老常,它用尖锐的牙齿将我衔起抛过来的。 随后,徐远之也被它丢了过来。 “小兄弟,道长,你们快走!” 老常的声音再次在我脑海中响起。 化为本体的老常身上的伤口此时才显露出来,看上去让人胆战心惊,碗口大小的血洞不下十处,鲜红的血液顺着鳞片不停地往下淌…… 将我们俩人丢出来后,它转身也加入到了战斗之中。 “长生,你快走,别看了!”徐远之手忙脚乱地把我推向洞口。 我鼻子一酸,大颗大颗的眼泪不争气地滴了下来,嘴里犟道:“我不走,我走了它们怎么办?” 第一一二章 无限绝望 徐远之的话一下子惊醒了我,他说道:“你留在这里有什么用?无非是多死一个罢了。现在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只要你出去了,那老怪物就得不到你身体里的宝物,他便不能离开这里。到时候你找来大能之辈或者修到极致再来将他除去,便能为我们报仇了。” 他说着,便强行将我推到了地道之中。 是啊,我死了有什么用?孙家太祖太过凶残,他若是得到我体内的宝贝,重见天日以后必将引起一场血雨腥风,只有我逃出去了,还有一线希望。 我跪在通道里往前爬去,眼睛酸得厉害,全是饱满的泪珠,心一缩一缩的,说不出的痛。 仔细想来,除了徐远之,我跟这几个大妖并没有多少交集,十年前鬼牌出世时,它们在破庙里躲过几天,辫子山一战是牛疯子救了它们,就因为这两件小事,它们便愿意为我付出生命,这是种什么样的恩情…… “嘿嘿嘿……” “长生,再快点!” 悲伤逆流成河的我正奋力地向前爬着,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阴笑与徐远之焦急的声音忽然在我身后响起。 我回头一看,身后空空如也! 徐远之一定是拼了自己死死拦住了孙家太祖。 我的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愣了几秒…… 这孙家太祖说过,他已经在此地等了一千多年,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让我跑了? 还不待我爬出地道,那阴森的冷笑声又自远处传来,顷刻间便到了我的身后。 我只觉得脚腕一冷,一只老虎钳一样的手抓住了我! “哈哈哈……你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孙家太祖一边阴笑,一边像拖死狗一样拖着我往回拉,很快我就被拖回到了洞中。 出了通道,我一眼便看到了徐远之一动不动的被丢在一堆乱石之中。 “爷,你怎么了?” 我叫了他两声,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知道是死是活。 黄二爷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老常庞大的蛇身蜷缩成一团盘在地上,同样一动不动。 “老常,老常,二爷……” 我扯着嗓子大喊,喊着喊着声音就哽咽了,没有人回应我,整个洞中只有孙家太祖鬼魅般的阴森冷笑:“别喊了,省点力气吧,一会黄泉路上还能追得上他们。” 我心中生出无限绝望,难道他们就这样都死了? 绝望过后便是愤怒,我破口大骂起来:“放开我,你这不人不鬼的老东西,你也是修道之人,难道就不懂得顺应天命吗?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滥杀无辜,难道就不怕遭到报应……” 孙家太祖丝毫不为所动,他找了一块较为平坦的地方,像丢抹布一样把我扔下,自己则盘腿坐在我的面前,将头发撩到脑后,露出一张死气沉沉的脸,皮笑肉不笑地咧嘴道:“报应?你口口声声说天命、报应,你可知道报应是怎么来的吗?” 他这问题问的我一愣,我随口道:“人在做,天在看,你损人利己,有伤天和……” 孙家太祖冷哼一声,打断我的话,不屑地看着我说道:“什么都不懂还跟我妄谈报应。天地以太上感应感知世间万物之气机,而知晓每个人的是非功过,从来赏功罚过,此为报应。太阴炼形之法修至大成,便可跳出三界不在五行,自此不入六道轮回,与世长存。即便这天地,它又能奈我何,劫数报应又与我何干?” 他的这番话让我让我倒吸一口凉气,继续反驳道:“这不可能,世间怎么会有这种存在?你这么厉害,又何必躲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做缩头乌龟?” “那是因为我还没有修炼至大成,太阴炼形百年一蜕,九蜕之后合纯阳之物方得大成,而今我已经完成了九次蜕变,只差将你炼化,从此后天上地下惟我独尊了,哈哈……” 孙家太祖一通狂笑,最后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没有眼白的眼中闪烁着可怕的黑光。 “你……你想把我怎么样?”我吓得往后挪动了几下,吞了口唾沫,梗着脖子问道。 “自然是将那宝贝从你身体里取出,然后再饮你的血,食你的脑……” 说话间,未见他动,我便不受控制得离地而起,飘忽到他身前。 他那双灰黑色的眸子闪着仿佛来自地狱的幽光,看起来狰狞骇人。 我一个翻身,连滚带爬地就要跑,可却像是被什么钉在了空中,无论怎么挣扎都不能挪动半分。 他一把将我抓住,摁在地上,抬手“啪啪”在我身上拍了几处,我只觉得浑身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孙家太祖那双冷若寒冰的死人手,在我的身上摸索起来,这感觉让我从头凉到了脚底,直觉得浑身寒气直冒,我真得很害怕他忽然叫一声“找到了”,然后将手插进我的身体里,硬生生将藏匿在我身体内的宝贝给揪出来。 恐惧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捏住我的心脏,让我不由自主地直打哆嗦,可我嘴上却仍然不依不饶地嚷着:“老家伙,你……你他娘的给我来个痛快的。” 孙家太祖的表情像是一只吃饱了的猫正比逗弄一只刚逮到的耗子,他淡淡一笑,说道:“直接杀死你太可惜了,洞中千年,天知道我有多么渴望新鲜生命,温热的鲜血,跳动的脑仁,这可是美味啊……” 他说这话时一直面带笑意,我却感到阴寒无比,我又想死了李元龙的死状,他那被掀开了头盖骨的脑袋…… 情急之下,我胡乱说道:“我中了尸毒,你吃了我也会中尸毒的。” 孙家太祖听了我这话,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哈哈大笑道:“尸毒?你不会是以为我活了这千余载岁月,身体还跟你们一样吧?” 我一怔,彻底陷入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之中。 不过,他还是掰着我的脖子瞅了一眼,遗憾地说道:“还真是中了尸毒,我是真的很讨厌那种死气沉沉的腐朽味道,真是太可惜了……” 第一一三章 骨剑之威 孙家太祖见我真的中了尸毒,面露不喜,感叹了一句,手上动作却一刻也没有停歇,一把抓起我的手腕,用锋利的指甲轻轻一划。 “噗”的一声,我手腕处一阵剧痛,一股温热的液体汩汩地流了出来。 这一刻,我早已抱了必死之心,没有挣扎也没有恐惧,甚至心底还存着一丝庆幸,流血过多而死总比被生吞活剥要好很多。 我缓缓闭上眼睛,双手垂于身侧,任凭鲜血长流,默默感受着生命一点一滴地流逝。 孙家太祖动作很快也很仔细,一寸一寸地将我整个身体摸了个遍。 “咦?”他突然惊道,“奇怪,怎么没找到?” 听到他这话,我心中一阵冷笑,有心想开口嘲讽他几句,却感到一阵恶心和头晕目眩,身体一阵抽搐,显然是流血太多,已然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不会吧?您给我的吊坠一直在亮着,太祖您看。”孙广合的声音响起,这损货的命真大,被我一剑刺了个透心凉,又折腾了这么久,居然还活着。 孙家太祖道:“东西的确在他身上错不了,只是为何我找寻不到呢?难道……难道那宝贝已经融进了他的血肉里,跟他合为了一体?” “嘶啦……” 说话间,孙家太祖一把将我的衣服撕碎,扯了一根布条把我的手腕快速包扎起来,似乎是害怕我失血过多而死。 “太祖,现在怎么办?”孙广合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在我听来,已经显得有些模糊,不再那么真实。 孙家太祖略一沉吟,幽幽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只好食其肉、饮其血、断其骨、吸其髓了……” “这……” 孙广合听到他太祖这话,声音不由一阵颤抖,虽然我听得不太真切,却仍然能够感受到他内心的恐惧,只是猜不透他有没有后悔将他家的太祖救了出来。 “你这个老王八蛋,我日你十八辈祖宗……”我心中大骂,此刻只盼着我能快点晕死过去,那样就不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遭这样的罪了。 其实,割腕绝对不是一个好的自杀方式,流血太多会导致身体发冷、抽搐不已,整个人会心慌、迷糊、发困,却一时半会死不了。 上天好像要故意折磨我一般,在孙家太祖将手摁到我头上的时候,我依然十分清醒。 妈的!还是没能逃过被生吞的厄运。 我再次暗骂,清晰的感觉到他手上的力道正在逐渐加重,巨大的压迫感带着强烈的疼痛袭来,好像下一刻他尖利的指甲就要撬开我的头盖骨…… 我不由又想到了李元龙惨死的状态…… “嗷吼……” 就在此时,一阵仿若异兽的咆哮声突兀响起,瞬间传遍整个地洞,并一直延绵不绝,直震得洞顶有沙石簌簌落下,震得我心神不定! “嗖!” 紧接着又是一阵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电光火石之间又听得“噗”的一声闷响,我头顶的压力骤然一松,随后便是孙家太祖一声凄厉的惨叫! “太祖!”孙广合大叫,声音里充满恐惧与惊讶! 这喊声未绝,又是一阵撕裂空气的声音混杂着孙广合仓惶的脚步声…… 发生了什么事? 我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将双眼睁开了一条缝隙,模糊间觉察到一把通体血红的剑正悬在我头顶的正上方,泛着冷冷的光芒,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我隐约知道是骨剑! 是那把我刚才一直带在身边的骨剑,在我的手腕被切开以后,流出的鲜血不经意间浸透了整个剑身。 “这是怎么回事?王公已死,龙刃已废,为何今天会突然苏醒?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看清楚了,孙家太祖面露恐惧,絮絮叨叨地嚷着,声音中满是震惊与不甘。 我费力得转动了下眼珠,又看到了孙家太祖的脑袋已经被贯穿,额头跟后脑有着一个透亮的窟窿,大量浓郁的阴气正从他的身体里喷涌而出,他正披头散发的冲着悬在半空的骨剑歇斯底里地喊着不可能,状如痴癫! 毋庸置疑,他是被骨剑所重创的! 黄二爷跟老常拼死都没能在他身上留下一丝伤痕,这把骨剑却能轻而易举地将他的脑袋刺了个透亮,并且他还丝毫没有还手之力,这是怎么个情况? 看来,这把骨剑真的不是凡品。 王公已死,龙刃已废,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把剑名为龙刃?它当初的主人叫王公? “嗖!” 骨剑再次飞起,泛起妖异的红光,剑尖直冲着孙家太祖。 “噗通。” 孙家太祖竟然一下子跪在我的面前,如捣蒜般地不停磕着头,嘴里求饶道:“贫道修行至此实属不易,还望饶我性命。” 他话音刚停,一个如黄钟大吕般的声音响彻洞中:“你既知修行不易,为何却不知敬畏天命?一千年前,你私自闯入此地,夺我造化,我未曾与你计较,今日你竟然在此大开杀戒,又打算将我置于何地……” 这声音余音袅袅,一直在洞中回旋盘绕良久,才渐渐消散。 声音渐止,又传来一声利器刺入骨肉之中的钝响,然后孙家太祖杀猪似的嚎叫声在洞中百转千回,听得人惊心动魄…… 那乖孙孙广合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还真是大难来时各自飞,哪里还有什么太祖。 我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已经身死,还是陷入了濒死的弥留状态而产生了幻觉,脑海中全部是孙家太祖的惨叫,久久不能散去。 一直过了许久,这惨叫声中又响起一阵铿锵之音,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我的心头。 与此同时,一个不怒自威容不得你拒绝的声音在我耳中响起:“小子,来日助我报仇!” 报仇?你又是谁? 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报仇一说又如何提起? 这样想着,我感到一阵轻松,一阵舒泰,仿佛我已然超脱了人世…… 我真的要死了吗? 然后,我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昏死过去…… 第一一四章 骨剑之谜 之后这地洞之中又发生了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我昏迷了过去,我以为我会死,可最终我还是醒了过来。 睁开眼,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墙壁,空气中弥散着来苏水的味道,和煦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我有点恍如隔世。 “吱呀!” 门开了,一个瘦小的身影走了进来,是灰爷,它手里拎着一把暖水瓶,见到我醒了,面上一喜,说道:“你醒了!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嘶哑着嗓子问它:“这是哪里?” “柳树滩镇的医院,你失血过多,还中了尸毒,在这里输了血,我给你驱了毒,现在看来应该没事了。”灰爷一边回答,一边给我倒了一杯水。 我起身坐了起来,接过水,问道:“是你救我出来的?” 灰爷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点头道:“对,我本来在荒宅之中和程不归先生做伴的。第二天都快晌午了,也不见到你们去给我们送饭,我觉得不对劲,就跑去道观里找你们。道观里没人,我又去了老屋,老屋已塌,我便顺着地道进去了洞中,发现了你们。” 我眼眶瞬间湿润了,嘴唇哆嗦了几下,才勉强问了出来:“那你有没有看到黄二爷跟老常?” 问完,我又开始惶恐不安,生怕听到我最不愿意听到的结果。 灰爷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看到了。” 完了,难道黄二爷和老常真的不在了? 看灰爷的表情,我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再问下去。 “这一战,它俩最少损失了百年修为。” 灰爷这是说话大喘气啊! “损失百年修为?你的意思是它俩还活着?”我打了个激灵,一阵激动,一下子挺直了腰杆,却由于体力不支,一个跟头栽回到床上。 灰爷扶了我一把,微微笑道:“修炼了一千多年了,哪有这么容易死,不过是遭受了重创,需要静养。” 听到黄二爷和老常还活着,我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随即想到徐远之,又惴惴不安起来,问道:“那徐爷呢?他……” 黄二爷跟老常是千年之躯,底子厚实,徐远之乃一介凡人,虽然算得上一个修行之人,却也是稀松平常,当时他那满头满脸的血,还能这么侥幸吗? 灰爷皱了皱眉,说道:“徐道长他撞伤了脑袋,情况不是很乐观,我给他输入了一些精元,可保他性命无虞,至于他能不能醒来,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我又问:“他现在在哪?” “我把他送到了晋邑,听说那里的脑科医院是最先进的,程先生一直守着他呢。” “我也要去晋邑守着他。” 我挣扎着下了床,可刚走一步,便天旋地转力不从心,没办法,不得不再次躺回到床上。 雪白的天花板就好像一块电影幕布,盯得时间久了,便不由自主的闪现出了一幅幅画面…… 黄二爷和老常浴血奋战的身影,徐远之被孙家太祖提着脚腕丢到乱石堆里的景象,李元龙被掀开了的脑壳……一桩桩,一幕幕,重复闪现,最后定格在那声“小子,来日助我报仇”的话语中。 听声音,这话应该是骨剑所说,骨剑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想到骨剑,我四下打量起来。 灰爷显然知道我在寻找什么,低声说道:“那把剑凶煞之气太重,我根本不敢碰,还在地洞之中。” 这骨剑会发出兽吼之声,八成是用某种异兽的骨头所铸,难道它要报的是被人杀身铸剑之仇? 不对,这骨剑存在了无尽岁月,将它铸成剑的人想必是骨头都烂成了灰。不仅是铸剑之人,跟骨剑同一时期的人,也早就应该死绝了,那它究竟要报什么仇? 难道是那个时代的人还有活着的? 就像孙家太祖一样,修炼了某种逆天邪术,与世长存? 可是,骨剑这么厉害的存在,为什么会让我这么个三脚猫帮它报仇呢? 孙家太祖为曾经说过,他在那洞中千年始终不能让这骨剑认主,可这骨剑为什么就偏偏认定了我呢? 程不归十年如一日守候在那里,为的就是将老屋下面的东西取出来交给我,是不是他要取的就是那把骨剑?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跟这骨剑还真的有些渊源,它会不会跟我身体里的宝物有关系呢? 想到那件宝物,我又生出一些担心,孙家太祖说那宝贝已经跟我融为一体了,也就是说,我的身体就是那件至纯至阳的宝贝,从今往后会不会因此惹上麻烦呢? 我娘跟她师父当年就是因为此物才被人追杀的,孙家处心积虑地寻找了这么多年,谁知道暗地里还有多少人在打这件宝贝的主意。 想到这里,我遍体生寒,迫不及待地想把骨剑握在手里,以寻庇护。 于是,我问老鼠精:“灰爷,你可曾听说过世间有一柄名为龙刃的宝剑?非常厉害!” “你说的可是那把骨剑?”灰爷想了想,摇头说道,“承影、鱼肠、干将莫邪、泰阿、轩辕……自古以来有名的宝剑也就这么几把,龙刃这个名字,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正是,就是这把骨剑在最后关头斩杀了孙家太祖。” 灰爷道:“兵器这玩意可不是能随便收藏的,这骨剑一身凶悍煞气,一定是在战场上杀人无数才造就的,是一把凶兵利刃,加上它已经通灵开启了灵智,是不会轻易为人所用的。” 我赞同它的说法,随即又说道:“它说要我帮它复仇,这是不是说明它认我为主了?” “让你帮它复仇?你何德何能?长生,不是我打击你,俗话说,宝剑配英雄,宝剑认主也一定是找修为比它高的,让它真心敬佩的人,你现在什么都不会,它为什么要认你为主?” 绕来绕去,最终还是绕到了这个问题。 我沉默一通,脑海中突然闪过“王公”二字。 于是,我又问道:“那你有没有听说过王公这个名字?他好像就是这把骨剑的主人,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第一一五章 太阴炼形之法 我的问题让灰爷蹙眉想了很长时间,才又说道:“古有东王公,与西王母共为道教尊神,都是传说中的人物。早先年的皇亲贵族也会自称王公,这个追溯起来多了去了,也不知道你所说的这个王公是个名号,还是个人名。” 跟它谈论了半天,也没谈论出个所以然来,可不管怎么说,我决定还是将骨剑带在身边。 我身手极差,身份又特殊,太上老祖的那块鬼牌和传说中的那件至纯至阳的宝物都在我体内,以后难免还会遇到诸如此类的事,这次有缘遇到骨剑这种绝世神兵,也算是天助我也。 两天后,身体恢复了很多,我执意出院,跟灰爷再次回到仪塘村,再次进到了那个地洞。 一是想再看看黄二爷跟老常,二是取走那把骨剑。 往洞中走的通道里,我俩看到了早已死去多时的孙广合,他瞪着眼,伸着手,蜷曲着一条腿,死的时候应该是在往外爬,尸体僵硬,满脸尸斑。 再往里,我见到了黄二爷跟老常,黄二爷依旧是往日的样子,神态安详,双目微闭,已然入定。 老常盘成一团,蜷缩在黄二爷身边,身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 我将自医院里带来的消炎止血药一股脑的全倒在了老常的伤口上,又涂抹均匀。可能是感受到了疼痛,它睁开了眼,待看清是我和灰爷后,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已经不能幻化人形了这副丑样子,恐怕又要吓到小兄弟了。” 它的话让我想起了当年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由于害怕而不让它进屋的事,不由鼻子一酸,说道:“说什么呢?难道你还在为我小时候说的一句话,跟我斤斤计较一辈子?” 老常呵呵呵笑了几声,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它笑,它不善言辞,大概就是用这笑表达跟我的情谊吧。 灰爷适时插话:“老常,这洞中纯阴之气特别浓郁,你跟二爷好生在这里调养,不消几年道行就修回来了这次我就不跟你们争这块宝地了,我要跟小兄弟去晋邑耍耍,也算是游历人间回头你们养好了,一定要去找我们。” 老常答应一声,便又蜷缩起身子匍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又往前走了一段,来到了一块空地,找到了骨剑,将它抓在手里。入手的瞬间,顿时感觉我整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了。 在旁边,跪着一具干瘪的尸体,唯有那一头长发还能让我依稀分辨出这就是孙家太祖。 看着他的尸体,我有感而发,他的死到底是偶然还是必然? 如果骨剑没能将他杀死,千年的暗无天日,真的能换来他生生世世的长存? 又或者,冥冥之中是否有一双无形的巨手,在主宰着这天地大道,有一双我们看不见的眼睛,在看着他处心积虑的努力,却又在最紧要的关头,将他扼杀? 找到骨剑,我们便出了洞,为了不让俗世打扰黄二爷它们清修,出来后灰爷布了一个小阵法,将洞口封死了。 这之后,我和灰爷一起离开仪塘村,坐上了回晋邑的车。 这次分别,是不是最后的分别?以后还会再回到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吗? 一种淡淡的乡愁萦绕在我的心头。 仔细想来,这次回来,只有短短的半个月,就是这短短的十五天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我经历了生死,得到了骨剑,解开了许多疑团,又生出了许多疑团。 不过,这一茬接一茬的事情下来,我坚信,总有一天所有的疑团都会解开。 旅途寂寞,我便跟灰爷说起了太阴炼形之法。 我问它:“太阴炼形之法到底是邪术还是道教秘传?徐爷说过,道家史上真的有此传说,不知可有人炼成过?” 灰爷捻须一笑,说道:“我虽为妖,却是一心修人之道,对于先人留下的道籍也翻阅不少。太阴炼形之法,确实在很多道家典籍中都有记载,比如《太平广记》、《集仙录》……” 听到它这么说,我隐约记起这样一段话:道教谓使死者炼形于纯阴之地,尸体葬数百年,爪发潜长,栩栩如生,久之成道之术。 太阴炼形是一种最高级的成仙之道。人死葬于太阴之地,肉脱脉散,血沉灰烂,而五脏自生,骨如玉,七魄樱侍,三魂守尸者,百年皆血肉再生,复质成形必胜于昔日未死之容,此名炼形…… 这段话太过晦涩难懂,我也是只是大概记得,并不理解其中的意思。 于是我又问灰爷:“有没有成功的例子呢?” 灰爷又捋了捋胡子,说道:“话说隋朝年间,洞庭山有个叫周隐遥的道长,他就会太阴炼形之术。在他晚年是,嘱托弟子一定要将他葬在洞庭山北山根下的那个石洞里。并让他们没事就去检查下他的尸体,别让野兽给吃了,百年后再给他送衣裳。” “还真有成功的?”我忍不住好奇。 “他所说的那个地方是一块纯阴无阳之地,绝对不是一个好阴宅。可师命不可违,他死后,他的徒弟便将他葬到了那里,并隔三差五去看他。” “刚开始,这周隐遥的尸体跟普通尸体并无两样,没出几天便腐烂了。可过了些日子他的徒弟才发现,他师傅身上的皮肉虽然烂光了,五脏六腑却始终没变,日子久了,心脏竟然开始跳动了。” “弟子大喜,一直守护了百年,直到他白骨生肌,又活了过来。此时他完全没有了龙钟老态,却像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 灰爷讲到这里便停住了。 “那后来呢?”我等了一会,不见他开口,忍不住问道,“这周隐遥死了?还是与世长存了?” 灰爷摇摇头:“至于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我喃喃道:“这么说来,太阴炼形之法确实能使人死而复生。可那周隐遥只用了百年,并没有蜕皮,为什么孙家太祖却说要蜕皮九次,还要用至阳宝物辅助呢?” “这孙家老鬼所修的是邪术,根本不是正宗的太阴炼形之法。”灰爷盖棺定论。 这灰爷不愧是修炼千年的老妖精,对道术的见解颇深,一路走来,口若悬河,我也倒没觉得旅途苦闷。 第一一六章 家中招贼 倒了几次车,下午三点,我和灰爷回到了晋邑。 晋邑医院三楼脑外科病房里,我见到了徐远之。 他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脑袋包的像个木乃伊,手上插着针挂着水。 程不归一直在病房里守着他。 也真难为了程瞎子,他眼睛看不到却还要在这伺候这个他昔日的冤家对头。 听到我们来,程瞎子一把拉住我的手,习惯性的给我摸了摸脉,确定我没什么大碍后,才开始给我们讲起了徐远之。 医生说徐远之的身体已经没什么事了,可就是醒不过来,医生也说不准他什么时候能醒,让先住院观察。 我听了一阵忐忑,这徐远之不会是脑子损伤严重变成植物人吧? 正瞎想着,一个身穿白色大褂的护士推门探了颗脑袋进来,问道:“谁是徐远之的家属?麻烦去把住院费交一下。” 说到交钱,我一阵懵逼,我跟徐远之过的一穷二白,就连这次回仪塘村的路费都是东拼西凑的。 说来也不怕别人笑话,我这几天在柳树滩住院的钱,都是灰爷从李元龙和孙广合那里翻出来的…… 我无奈的看了一眼灰爷。 灰爷无奈的说道:“我是方外之人……要不我出去整点?” 我自然明白“整点”是个什么意思,偷盗是老鼠的绝活,可它现在已然是只修炼成人的大妖,再出去干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既失身份又沾因果,我又怎么会让它去干这个? 程瞎子听到我们的话,把所有的口袋都摸了个遍,好不容易抠搜出了两百块零钱,递给了我。 这一大堆毛票也刚刚够徐远之两天的住院费,还不包括杂七杂八的检查费,我一阵上火。 徐远之不知道何时会醒,倘若他一直不醒,又该如何是好? 总得想个办法赚钱吧! 突然,我灵机一动,这程瞎子本来就是推算高手,只是他从来不轻易给人算命…… 我冲着灰爷说道:“灰爷,你会给人算命,捉鬼吗?” 灰爷一双小眼咕噜一转,说道:“我开了天眼可观气运,看个运道还是不成问题的,再说了不是还有程先生嘛。至于捉鬼,你说我会不会?” “那成,徐远之有个算命、看事的烂摊子,你俩反正没事,就让程爷爷给你坐镇,你多出点力,先把那摊子支起来再说,说不定有人上门能赚点。” 没想到这千年老鼠精听到算命这事居然有点兴奋,忙不迭地问我摊子在哪,连连催促着我赶紧带它去。 我跟值班护士说了一声,带着他俩回到了健康街。 半月没在,紧锁的大门上贴了四五张纸,全都是跟徐远之讨债的,我们一一撕了下来。 灰爷看着这些纸条上类似于最后通牒的内容,啧啧赞叹:“徐道长这些年都干什么了?当初他可是信誓旦旦地跟我们保证,带着你出来过好日子的。早知道他混成这样,我们宁可不让你跟他出来。” 程瞎子听了,也一直骂徐远之这货不靠谱,还说要不是他接济,我俩早就饿死了。 我苦笑着掀起卷闸门,替他争辩道:“其实这些年他赚的真不少,只不过……” 话没说完,我便愣了神,透过玻璃门,我看到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服、符纸、笔墨、卦签……散落了一地,怎么回事? 难道家里招贼了? 我急忙打开门,进到屋子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不仅是门面房里这样,厨房里碎碗烂碟一地渣渣,卧室橱柜里的衣服同样被翻了个七零八落…… 楼上楼下乱得跟被扫荡过一样。 来回看了一圈,我彻底火冒三丈,破口大骂:“妈蛋的,这黑心的贼太他娘的没有职业道德了,偷东西有把人家翻成这样的吗?满大街的商铺你不去偷,偏偏来我家,我家都穷成什么样子了!你瞎啊……” 程瞎子听到我这骂,脸色变得五颜六色的,悻悻地找了个角落一屁股坐了下去。 灰爷踮着脚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打断我道:“小兄弟,你先别上火,你看看这像是普通的小偷干的吗?” 我一怔,脱口道:“难道是那些讨债的,看到我们大门紧锁,以为跑路了,上门找东西抵债来了?” 灰爷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着房子的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像是能钻进人来的吗?” 可不是嘛,我开门的时候记得清清楚楚,锁是好的,防盗窗也是完好无损的。 那这是怎么回事?闹鬼了? “是不是别人还有你家钥匙,进来翻成了这样?快看看丢了什么。”一直沉默的程瞎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想了想,说道:“家里没什么值钱玩意,钥匙也没给过别人。算了,先收拾下再说吧。” 我跟灰爷收拾了半天,把所有的东西都规制好,真是奇了怪了,居然连一根布条都没少。 “这事古怪啊!这是个什么贼?怎么进来的?把家里翻成这样偏偏不偷东西,这是为什么呢?”灰爷甩着手,一脸不解。 我琢磨了一通也没琢磨出个眉目,于是说道:“先不管了,还是先想办法弄钱吧,总得先把老徐的住院费解决了。” 事到如此,干什么都来不及啊,除非去借,或者去偷去抢。 偷抢都是犯法的事,坚决不能干。 徐远之声名远播,早已传染到了我身上,借钱肯定是借不到了,那怎么办? 正愁眉苦脸地想着怎么捣鼓来钱,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还真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 我摸起话筒,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喂,是陈长生吗?老徐呢?我找他有点事。” 是李泉他爹的声音,他一说找徐远之,我心中咯噔一惊。 难道是徐远之也跟他借钱了?他也打电话来催债? 先前的兴奋劲瞬间泯灭。 很多次徐远之不在家,上门讨债的人进屋溜达一圈后,问的第一句就是徐远之呢? 这句话算得上是我人生之中十句最讨厌的话第一位。 “叔,我……我爷他……住院了,您……您要讨债……恐怕……怕要再等些……日子……”我磕磕绊绊地说道。 第一一七章 李泉跳楼 电话那头挺惊讶,问道:“住院了?哪家医院,出什么事了?李泉跳楼受伤了,我现在就在人民医院。” “跳楼?”李泉他爹的话让我大吃一惊,脱口问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跳楼?人没事吧?” 李泉他爹道:“人还没醒,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我觉得这事有点邪乎,正想着找老徐给看看。” 一听他不是找我们要钱,我当下松了一口气。 回他道:“叔,我爷还在医院昏迷着呢,我一会正好去医院,不行我过去瞧瞧,这些年,我也跟我爷学了不少本事。”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显然是对我没有信心,过了一会又说道:“那成,你来吧,你要是能看出个名堂,叔一定重谢你。” 嘿嘿,我现在有灰爷和程瞎子在旁,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 这钱我是手拿把掐的了。 挂了电话,我把灰爷和程瞎子留在家中等生意上门,我自己则又来到了医院。 李泉在四楼的高档病房。 我来的时候,他还陷在昏迷之中。 他头上缠着纱布,腿上打着石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单纯的摔伤不应该是这样的,看来他在摔伤以前还挨了揍。 李泉是我从初中到大学的同学,我俩关系一直不错,这个暑假去早餐店打工,我就是和他一起去的。 他家家境好,他爹有自己的公司,他娘是公职人员,我打工是为了赚钱,他打工那就是纯粹为了好玩。 李泉的性子很好,跟谁都是大大咧咧的,从来不计较。 这么阳光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跳楼呢?为什么还会挨揍?难道真的像他爹说的那样,冲撞了邪祟? 想到这,我问他老爹:“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觉得他出事以前有什么不对头吗?” 李泉的爹让我坐下,又给我倒了杯水,唉声叹气道:“要说不对头,还得从你回老家那时候说起。” “你们学校放假,他说要和你一起去打工,体验生活。我当时特别高兴,年轻人嘛,就得多锻炼自己,各种职业都尝试一下,才能体会到生活的不易。” “可后来,你走了,没人跟他做伴了,他就不去了,每天就跟几个年龄和他差不多的小青年一起瞎玩。” “后来玩起了老虎机……” 我知道,这老虎机就是一种用零钱赌博的游戏机,在各个电玩城都有,玩的小的是娱乐,玩大了可以让人一夜暴富,当然,也可能让人一夜之间倾家荡产。 只不过,我有一点搞不明白,李泉以前从来不沾这些东西,怎么会突然玩起了这个呢? 李泉他爹继续说道:“李泉的运气背得很,每天都输,刚开始输了就会跟我要钱,我也没想到他会去赌博,每次都给他个三千五千的。可谁知道他越玩越大,一直都追最大倍,每次都押满。这根本就不是玩游戏了,直接是扔钱。” “后来他输多了,不敢跟我说,就偷了我一张卡,几天功夫就输出去十几万,直到我公司的财务发现了问题,我才冻结了这张卡。” “我刚把卡冻结了,他就出事了,他取不出钱,就跟老板借。老板不肯借给他,他就把人东西砸了。” “电玩城的老板生气了,就找了几个人把他打了一顿,把他关在一间小黑屋里,打电话给我让我过去赔钱。我到这个时候才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就在我赶过去的路上,他就跳楼了。” 说到这里,李泉他爹一阵后怕,打了个哆嗦,又说道:“幸好是二楼,要是再高点,他这命怕是就没了。长生,你说这事正常吗?” 我摇摇头:“他的脾气秉性我了解,即便是染上赌博的恶习,也不会变得这么暴躁的,这事八成还有别的原因。” “对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容易冲动的人,可是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以我现在的道行根本可能一眼看出李泉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以我的认知,短时间内能让一个人性情大变的最大可能便是被附了身。 通过李泉他爹的描述,我认为他被赌鬼附身的可能性很大。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至于到底是被什么附了身,就需要给他摸脉才能断定,然后再根据具体情况区别对待。 摸脉这事,我虽然没有亲手操作过,套路却是熟记于心的,自认为摸起来不会有多大的困难。 我刚要提议给李泉摸摸脉,他爹忽然又说道:“最近邪乎的事不止这一桩,既然跟你说了那就全告诉你吧,你看看这些事情之间到底有没有关联。” 听他这么说,我赶紧坐正了,问他还发生了些什么。 “还有就是我的事,这些年,我也算得上家庭和睦,事业顺风顺水。可最近一段时间,我却是诸事不顺啊,公司亏损,好几个骨干都被猎头挖走了,好几笔眼看着谈成了的生意,在最后签字的时候出了意外,照这么下去,公司迟早要完蛋。” “还不止这些,我跟李泉他妈的感情也出现了危机,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总是怀疑我外面有人,非要跟我离婚,前几天都搬出去跟我分居了。也正是这些事闹的,我俩都没有心思管李泉,事情发展到了如此地步。” 我看着愁容满面的李泉他爹,想了想,问他:“这事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就一个多月吧,开始的时候我没往深里想,直到李泉跳了楼,我才觉得这么多事扎堆出现,似乎有些不合情理。” 一月之内,一家三口的命运、财运、感情都出现了危机,这事看起来不像是鬼上身那么简单。 这么想着,我冲李泉他爹说道:“叔,我先给李泉摸摸脉,看他身上有没有脏东西,如果没有,那就再从别的方面入手。” 李泉他爹闻言一愣,随即点头说道:“你随便看。” 我走到李泉床前,拉起他的手,先查了尺脉,如果尺脉闭合,那必定得的是阴病。 第一一八章 有人动了风水 我伸出中指搭在李泉的尺脉上仔细感受,他的尺脉跳动地强劲有力,丝毫不乱,完全就是个正常人,根本不是阴物作祟。 不是被邪魅附身,性情却又变得如同换了个人,这是怎么回事? 松开李泉的手,我转头扭向他爹,盯着他的脸认真看了起来。 李泉他爹双颧高耸,额头宽阔,下巴饱满有肉,耳大且高于眉,眉润而不乱。 的确是好面相。 在相术中,颧骨饱满高耸之人,心胸开阔。额头代表的则是一个人的地位与权势,额头宽阔之人大都是人群之中的佼佼者。耳朵高过眉毛之人,天生聪颖,是成功人士的典范…… 如果单从面相上来看,李泉他爹这一辈子都会顺风顺水。 他被我直眉瞪眼地看了一通,显得有些不自在,用手摸了摸头发。 我问他:“叔,你家最近得罪过什么人吗?或者说有没有干过诸如搬家、装修、动土等影响风水的事?” 李泉他爹想了一下,摇头道:“没记得得罪过谁啊,更没有干这些事,长生,你是不是看出点什么来了?” 我想了想,说道:“不是邪祟作乱,不是家中风水有变,那就剩下两种可能了。” “哪两种可能?”李泉爹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一,祖坟风水有变。二,被人算计了。” 李泉他爹听到我这么说,脸色凝重起来,问道:“那该怎么办?” 我安慰他道:“你先别急,今天天色已晚,明天我去你家祖坟上看看。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跟什么人结下过梁子,尤其是生意上的人。” 又商讨了一阵,天已经黑透了,他叫我一起出去吃饭,我也没有拒绝,俩人在医院门口随便找了家包子铺坐了下来。 包子很快端上来了,李泉他爹夹起一个咬了一口,抬头问道:“长生,你刚才说祖坟风水有变,难道真的会变?在什么情况下会生变呢?” 我给他解释道:“祖坟风水生变的原因有很多,最常见的一种就是附近地形发生了变化,比如人为的开山、挖渠、建房,祖坟遭到人的挖掘,尸骨遭到破坏,都会严重的影响风水。” “其次就是坟茔年久失修,塌陷,破败,或者有植物扎根在先祖的尸骨上了。再就是有狐狸、兔子、獾等小型野兽在坟包上打洞,在棺木中做窝,风水都会改变。不过据我推测,应该不会是这几种情况,因为这些情况要影响后辈子孙的,需要很长的时间。” “另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风水走了?如果真是这样,就只能迁坟了。” “风水走了?”李泉他爹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重复了一遍,疑惑的问道,“风水还会走?” 我点点头:“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话本来说的就是风水轮转的。这天地万物无时无刻不在变动,只是微不可查罢了。日久年深,风水便会随着这种改变而改变。” “这点我懂。”李泉他爹打断我,插嘴道,“古代的皇帝,没有一个不想着传承万年的,他们寻的墓穴肯定都是风水宝地,可不管曾经多么兴盛的王朝,都有改朝换代的一天,这大概便是风水走了吧?” 我点头称是:“正是这个道理。” 李泉他爹突然唉声叹气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实在太可惜了,我太爷爷所葬的地方,那可是风水宝地啊。” “哦?什么样的风水宝地?可曾找人点过穴?”我十分好奇。 他摇摇头,说道:“我家上去三代,都是穷人,我太爷爷就是个帮人放羊的羊倌,他晚年在经常放羊的草甸子,发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 “那天刚下过雨,我太爷爷老远就看到那个地方有一道彩虹,像是从土里长出来的。他觉得奇怪,就走近了看,谁知道走到跟前竟然什么都看不到了。打那以后,他就留了心,每次走到这,都要看上一眼。他发现,遇到雨雪天气时,那地方就偶尔会有彩虹,时间很短,也就几分钟。” “于是,我太爷爷就认定这是一处风水宝地,嘱咐我爷爷他们,在他死后一定要葬在那里。” “那个年代,人死了都是要进祖坟的,况且我太爷爷看中的那个山岗全是乱石,土很薄,一镐头下去全是石头,收都震得发麻。更何况我太爷爷说的那道彩虹,只有他自己看到过,别人谁都没有亲眼目睹。可是我太爷爷就认准了那儿,说不埋在那里他死不瞑目。没辙,一家子还是应了他。在他死后,好不容易才在那地方找了块土多的地,挖了个不大坑把他埋了。” “自此,他的坟就孤零零的在那乱石岗上,看着异常凄凉。” “后来,我爷爷他们兄弟几个觉得那里太过寒碜,根本就不是什么风水宝地,大家虽然日子过得比以前好了很多,却没有太大的成就,他们就想着给我太爷爷迁坟。” “迁坟毕竟是件大事,那天所有的人都去了,抬着新棺材和各种纸扎品,只等着开坟将太爷爷的遗骨迁往新选的墓穴里。可刚一挖开,大家都愣住了。” “这坟墓掘开以后,墓穴里竟然冒出一股薄薄的雾气,更令人始料不及的事情还在后面。打开棺材后,里面竟然有一个白色的大茧。” “当时我大学刚毕业,胆子大得根本不知道避讳,就趴在腐朽的棺木上看了一阵。只见这大茧跟寻常的蚕茧完全不同,倒像是什么植物的根茎,层层包裹,将我太爷爷的尸骨包了个严严实实。” “我叔家的弟弟当即就上去用手把这茧撕了个大口子,透过这口子,我们看见我太爷爷的尸骨完好无损地躺在里面,一点都没有腐烂。” “要知道,那时候我太爷爷都死了二十多年了,二十年尸身不腐,还保持的如此完好,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我爷爷跟他几个兄弟见到这个光景也慌了神,于是赶忙请了一个风水先生来给瞧了一下。那先生看了一眼,便说这里是极佳的风水宝穴,不让我们再迁坟,就地恢复。于是大家伙又七手八脚地将坟重新埋上了。” 第一一九章 这异兽有点寒碜 听李泉他爹这么说,他家的祖坟还真是了不得。 地气呈虹,棺中生茧,妥妥的一处风水宝穴。 别人都看不到的地气,唯有他家太爷爷能看到,这也是他的机缘,至于那个茧,应该是宝地灵气护主所结,就像当年徐远之带回来的那四个土球,里面也应该有异宝包裹其中。 我再问:“那之后,是不是你家的各种运道停滞了很长时间?” 他回忆了一下,挠头说道:“那时候我大学刚毕业,正处于创业期,一个人在晋邑打拼,一直没有成绩,郁闷的我想死,直到三年后才时来运转,此后便有如神助,扶摇直上了。难道这也跟风水有关系?” 我点头道:“你们当初贸然挖坟,撕破茧壳,就是破了风水的运转,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自我修补好,如果你们当初没挖坟,你会一直顺风顺水,不会出现你所说的情况。” 李泉他爹听后唏嘘不已,随后又有些担心:“如果风水真的跑了,那可如何是好?我家岂不是要中落了吗?” 我开导了他一番,说即便风水会跑,也需要很多年,现在说这些无异于纸上谈兵,想搞清楚到底是不是风水的问题,还得明天去一探究竟才行。 我俩边吃边聊,两屉小笼包竟然吃了两个多小时,包子铺里的老板直瞪我们。 回到医院,我和李泉他爹在三楼分开,我回徐远之的病房。 “长生!” 还没待我走到病房门前,背后忽然传来了一嗓子,我扭头一看,是灰爷。 他怀里抱着一条黑色的小狗,一边喊我,一边兴冲冲地往我这边跑。 “灰爷,你悠着点!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呢?”这千年大妖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轻佻了,我疑惑万分,脱口而问,“来就来呗,你还抱着条狗,这是医院,严禁宠物入内,你就不怕被人轰出去?” 灰爷听我这么一说,将那只胖乎乎、虎头虎脑的小黑狗掖进怀里,不曾想这小狗并不老实,抓挠着又露出了脑袋。 “灰爷,这狗从哪弄的?”我看着这小狗憨态可掬,不由得有了几分喜欢。 灰爷是千年老鼠精,普通的动物出于先天的敏锐,都会对它避而远之。我曾经特别留意过,灰爷、黄二爷和老常它们出现的地方,鸡不鸣狗不叫的,所有动物都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 可它怀里的这只小狗一点都不害怕,毛绒绒的脑袋还直往外钻,摁都摁不住,一双大眼珠子滴溜乱转,一副十分好奇又不安分的样子。 灰爷眼睛直瞪:“这不是你家养的吗?” 我有些无语,抢白道:“我家都穷成什么样了,还养狗,我养的起吗?咱俩今天一块回来的,我和老徐半个月没在家,什么样的狗半个月饿不死?” 灰爷理直气壮:“这狗就是在你家发现的,把你家大扫荡了一遍的小贼就是它。” 我看着这小黑狗,一脸不可思议:“怎么可能,这狗看上去也就刚满月,刚满月的狗崽子哪来这么大本事?” 灰爷见我不信,脑袋一扬,得意洋洋地给我讲起了这狗崽子的丰功伟绩。 “你别看它小,本事可大着呢,要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相信它那么厉害。天黑后,我和程先生关门熄灯准备睡觉,这家伙从床底下钻了出来,一阵翻箱倒柜,像是在找什么。我还以为是个小妖,就把它抓住了,瞅了半天,好像它也就是一只普通的狗崽子。” “后来我怕你还在为家里招贼的事烦恼,就抱着它来了。这小家伙饿坏了,一路上抢了好几个摊子找吃的,要不是我腿脚还算麻利,那可就惨了。现在我都不敢撒手,一撒手指不定它又跑到哪作去了。” 我盯着这个好像多动症患者的小狗好一阵端详,这门窗都锁得严严实实的,它这么个小玩意,怎么跑到我家里去的? 灰爷见我还在迟疑,再次问道:“这狗真不是你们养的?我看床底下有个狗窝,里面垫了草,还有一堆土……” “你说啥?”听灰爷这么说,我明白了大半,却仍然不敢相信,于是打断了他,“你的意思是,这狗是从土球里出来的?” 灰爷哪里知道土球是个什么玩意,见我这么激动,一时竟然愣住了。 我捋了捋思绪,平复一下激动的情绪,连说带比划道:“灰爷,你说的那个垫着草的木头箱子里,是不是有一个跟西瓜一般大的土坷垃?” 灰爷坚定的摇摇头:“没有,只有一些干草,一堆土。” 我盯着这小黑狗愣了半天,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徐远之这老家伙含辛茹苦整整十年,欠了一腚饥荒,养的异兽终于出世了。 可让人做梦都不敢这么做的是,他耗费了大量灵力养了十年的异兽,居然,居然,是一条狗! 这狗不都是胎生吗?怎么还从土球里钻出来了?这还是狗吗? 我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一把将它从灰爷的怀里拽了过来,仔细瞧了起来。 这货耳朵支愣着,嘴里一口尖牙,四颗獠牙隐隐闪着寒光,一双大眼睛叽里咕噜的乱转,看上去挺机灵,浑身毛发乌黑铮亮没有一根杂毛,灯光一耀宛如绸缎。 作为一条狗,这品相还真不错! 我不甘心,将它翻了过来,软软的肚皮底下长了个小雀雀,公的! 凭我十九年的人生经历判断,还真他妈是一条狗,唯一跟别的狗有些不同的地方就是它的尾巴很短,是一只秃尾巴狗! 我心里哇凉哇凉的,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 这事要是让徐远之知道了,他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喂,你怎么回事?怎么把狗带到医院里来了……” 我正脑补着徐远之见到这货时的画面,一个值夜班的医生正好路过,将我教训了一通,勒令我赶紧将狗抱走。 我冲着他一顿点头哈腰,好不容易打发走,便抱着狗崽子进到了徐远之的病房里。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徐远之这货竟然醒了过来。 此时,他正倚靠在床头上跟没事人一般,看到我们进来还挺高兴地跟我们打招呼。 第一二零章 坟中乌龟 看到徐远之已无大碍,我心中一喜,刚想说话,我怀中的狗崽子“嗖”的一下就蹿了出去,几个蹦跳就到了徐远之的病床上,扑到他的脸上就是一顿舔。 徐远之被这一顿舔搞得有点懵逼,旁观的我则是彻底无语。 原本我心中还抱有一丝幻想,以为这事是个乌龙,谁知会看到如此一幕,这让我万分确定这就是亲生的,绝对错不了。 “长生,这……这是哪里来的狗崽子?咋跟我这么亲呢?”徐远之一边躲,一边乐呵地问。 “这……这是灰爷带来的。” 徐远之脑部受伤刚刚醒来,我不想再刺激他,随口胡诌了一句。 不曾想,精明一世的灰爷听到我的话后,居然来了个竹筒倒豆子,任凭我怎么给它丢眼色,它就是不抬头。 徐远之听完灰爷激情澎湃的叙说,又看了一眼狗崽子,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我跟灰爷又搓又揉,好一通忙活,才把他弄醒。 看着徐远之面如死灰一脸生无可恋,我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还真挺难为人。 我十二万分的理解他此时的心情,这就跟当爹当娘的拉扯孩子一样,原本对底子很好的孩子抱有极大的希望,拼命砸钱供养,以为他能成龙成凤,却不想到头来居然成了一条狗…… 这么刺激的事,谁能受得了? 还是灰爷比较会来事,一看风向不对,立即打起了圆场:“此兽虽然外表看上去是犬,可细细观来头角峥嵘,爪粗尾短,毛似锦缎,且不惧我身上的妖气,出生便能认主。仅凭这几点而言,就绝非凡兽,或许它是一匹狼,或许是一只……一只麒麟?” 我都替灰爷臊的慌,这么个千年老妖违心地搜肠刮肚地堆砌起这么一套听起来很不俗的词语来形容一条狗…… 别无他法,我也只能顺着灰爷胡咧咧:“对啊,老徐,它现在还小,说不定长发了就会……丑小鸭变成白天鹅。” 可是我们再华丽的辞藻在摇头摆尾的狗崽子年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最后我都觉得连自己都骗不了了,跟灰爷对视一眼,双双闭上了嘴。 徐远之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一副被人刨了祖坟般的表情。 回头再看人事不知的狗崽子,一点被人嫌弃的觉悟都没有,正叼着徐远之的一只鞋,满屋子撒欢…… 徐远之醒来本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李泉这事我本来想请教下他,现在这种情况,我只能把话烂在肚子里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李泉的父亲便老早来喊我去他家祖坟。 此行我带着灰爷和狗崽子。 带着灰爷是怕遇到什么我应付不来的事,它道行高深可以帮到我。带着狗崽子则是出于对徐远之的关心,生怕他看到这货闹心。 李泉家的祖坟在乡下老家,开车走了一个多小时,又翻山越岭,徒步走了半个小时,才到了他祖上埋骨的那处小山岗。 正如李泉他爹所说的那样,这小山岗上尽是碎石,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里是一处风水宝地,打眼上去我绝对看不出名堂。 风水点穴,除了寻找典型特定的宝地外,还有一种顺势成脉的说法。 俗话说,千尺看势,远景观势,是根据整个大范围的地势、山脉、河流的走向,找出这势所在的中心点,找准了,便是宝地。 这处小山岗石多地薄,单纯从这一点来看,绝非好地。可此地属于平原地带,站在小山岗上远眺,南北两方尽皆良田,数不胜数,其间有河一条,云影波光,气象万千。 一番观看后,我说道:“叔,此处地脉悠远,蜿蜒万里,得水为上,气势壮大又富有生气,果真是一处宝地。” “那这里的风水走了吗?”李泉他爹还是急切地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昨天我的一席话,想必是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 还没待我回答,只听得灰爷大喊道:“喂,你要到哪里去?长生,快抓住它……” 灰爷向来沉稳,怎么会突如其来的大喊大叫? 我一怔,刚想问下是怎么回事,就见它一个箭步扑到李泉家的祖坟上,将手伸进了一个成人胳膊粗的窟窿中,想要抓什么,却没有抓到,悻悻地收回了手。 李泉他爹看着坟包上那个黑窟窿瞪大了眼,惊道:“难道真的有什么野兽在我太爷爷的坟里做了窝?” 我看着那个洞皱起了眉头,刚到这里的时候,我就绕着这坟包转了一圈的,当时并没有洞啊! “灰爷,这是怎么回事?”我疑惑的问道。 “是狗崽子,它钻到坟里去了。”灰爷有些丧气。 “什么?” 我跟李泉他爹同时惊呼。 李泉他爹更是满脸不相信,一直念叨着:“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心中既惊又喜,这小东西能在瞬息之间钻到坟里去,绝对不是一只普通的狗能做到的,看来。我们还真是错看它了,不起眼的外表下,还有着一身不俗的本事啊。 李泉他爹絮叨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六神无主地问:“长生,现在可怎么办?它不会把我太爷爷的尸骨给弄坏了吧?” “不会的叔,这是我徐爷养的灵兽,由风水宝地孕育而出,能寻龙探穴,我这次带它来就是让它给咱们帮忙的。” 我怕李泉他爹想多了,信口胡诌了几句,也不管他信不信,一下子趴在那个洞口前往里巴望起来。 这洞很深,狗崽子早已不知钻到哪里去了。 我心中暗暗称奇,它钻进去干什么了? 有心让灰爷下去看看,奈何李泉他爹在眼前眼巴巴的看着,怕灰爷现身后会吓到他。 如此等了十多分钟,一个短小的尾巴摇晃着自洞穴之中露了出来。 接着,狗崽子费劲地拖着一物,倒退着从洞里出来了。 看着它拖出来的东西,我们三个都大吃一惊! 竟然是一只脸盆大的乌龟! “这……这……” 想来是李泉他爹从来没见过如此诡异的事,张着嘴“这”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囫囵话。 我跟灰爷也没好到哪去,一时之间,大伙看着这乌龟都愣了神。 狗崽子则兴奋到不行,炫耀般地围着我转了两圈,然后用它短小的爪子将乌龟掀了个肚皮朝天,张口就咬…… 第一二一章 生骨夺势 就在小黑狗即将咬下去的一瞬间,我灵光一闪,大喊一声:“住口!” 狗崽子被我吓得打了个激灵,趁着这空档,我一个跨步上前拎着它的脖子提溜了起来。 那只乌龟狗嘴逃生,看了我一眼,转身钻回了坟中。 狗崽子一看这光景急了眼,挣扎着要下去,奈何我抓得紧,它根本挣不脱,闹腾了一阵后,呲着牙扭头就往我手上咬来。 我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巴掌,骂道:“什么你都吃,你他娘的是饿死鬼投胎?” 经过昨晚一夜的相处,我算是看明白了,这狗崽子就是一个吃货,来看望徐远之的人带的东西,一夜之间被它吃了个精光,连渣都没剩。 我家里被翻成那样,估计也是这货在找东西吃。 狗崽子挨了打还不服气,冲着我直呲牙咧嘴,见我不吃这套,它立马又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装起了可怜。 “你打它干啥啊?它这些年跟着你们爷俩,饥一顿饱一顿的,没少遭罪,肚子里就缺吃的。”灰爷还挺护着它,将它从我手里接了过去。 这狗崽子精得很,听到灰爷替它说话,呜咽了几声,小脑袋在灰爷的怀里蹭了蹭。 敢情,你还会撒娇告状。 我心道,它缺吃的,我还缺吃的呢,这十年来我们倾家荡产还不都是为了它? “长生,这好不容易抓出来的乌龟,怎么又让它跑回去了?”李泉他爹总算是缓了过来,望着那个深不见底的黑窟窿问我。 我一阵上火,该怎么跟他解释呢?总不能直接告诉他,他家的这块风水宝地,差点被狗崽子一口给断送了吧? 真要那样,那我们不是成了来拆台的了? 刚才就在狗崽子要下嘴的那一刹那,“玄龟之脉”这个词忽然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 每一处风水宝穴,年深日久都会孕育出灵物,或许是奇石美玉,或许是一汪清水,又或许是奇珍异宝。 而“玄龟之脉”指的是风水宝穴中孕育出了一汪清水。 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玄龟之脉形成的水埋在地下十几米深的地方,根据这一地界灵气的多寡决定水量的大小,少则只有一碗,多则可自成一脉。 此水不被外界所污染,被认为是人间最纯净的水,而每一个龟脉的入口处都会有一只乌龟镇守,一般都是几百岁,甚至数千岁的老龟。 我正想着怎么跟李泉他爹解释这事,狗崽子突然又从灰爷的怀里挣脱了,撒丫子又钻进了那坟包里。 这货还真他娘的不让人省心,不会是不把洞里的乌龟吃了不罢休吧? 就在我为李家祖脉捏着一把汗的时候,狗崽子颠颠的自坟中钻了出来。 这次,它口中含了一包黄表纸,这纸里不知道包着什么,被血渍浸透。 狗崽子将黄表纸叼到了灰爷的面前,一副懒得搭理我的样子。 黄表纸是用来拜神祭鬼的东西,怎么会无端出现在这坟里,而且还被血浸透,这血迹看起来还比较新鲜,仍是红色,明摆着是近期才被人放进去的,这事古怪。 这样想着,我便蹲下身子看了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李泉他爹也靠了过来,蹲在我身旁,一头雾水的看着。 黄表纸很新,被一根细细的红线缠着,里面鼓鼓囊囊的,肯定包了什么东西,血渍不多且已干枯,在纸面上留下了一滩扩散的印记。 我跟李泉他他爹解释道:“这东西透着邪气,出现在坟里,八成真的像我猜测的那样,遭了人的算计。” 说着,我将纸包打开了。 里面包的东西让我深感疑惑,竟然是一只羊角! 这玩意有什么用? 我翻来覆去地看着,羊角底部还封着一层白蜡,轻轻一戳,这蜡便碎了,从羊角里咕噜滚出了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什么东西?” 看着血肉之中夹杂着的森森白骨,我吓了一跳,差点把羊角丢了出去。 不过,我很快就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此时我在李泉他爹眼里俨然一个世外高人,我可不能丢了份。 我随手找了块比较尖的石头,将那团血肉模糊的骨肉抠了出来。 那东西掉在了地上赫然是一截人的手指! 李泉父亲大惊失色,面色蜡黄地指着那截手指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太爷爷的坟里?” 我也深深皱起了眉头。 这是一截大拇指,从大小跟皮肉的纹理看得出来,是一截年轻人的手指,断茬处非常整齐,应该是一刀剁下来的。 羊角内还有血迹,说明手指被剁下来时,血液是流动的,也就是说,这是从活人身上生取下来的。 有哪个年轻人会忍着钻心剧痛将自己的手指剁下来,埋在别人的祖坟中?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一时还真想不通,我拿起羊角看了又看,发现里面还有东西,找了根枯枝挖了出来。 是一张折叠地方方正正的黄志,上头还写了字,我迫不及待地打开,只见上面写着:“我身稳固,安然默然,今取生骨,表我决心,此处宝穴,万古长占。” “此处宝穴,万古长占?” 我轻声念着,特意将最后一句重复了一遍。 单从这字面意思不难看出,将手指埋进坟中之人,是想占据这处风水宝穴。 李泉他爹也凑过来看到了这纸上的字,忍不住勃然大怒,骂道:“是谁他娘的如此卑鄙,想坏了我李家的风水,难怪我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 显然他也看出来了,有人是在针对他李家。 干骂了一通,发泄了下心中怒气,他转头问我:“长生,这是什么邪术?你可得帮帮叔,找出做这缺德事的人,这事你要是帮叔破了,叔必定重谢。” 我脑子飞快的运转,可一时半会还真的想不起有这种邪术来。 我百思不得其解,一旁半天没出生的灰爷忽然说道:“我想起来了,这事我遇到过,这叫‘生骨夺势’。千年以前,我还是一只……” “咳咳……” 这灰爷,怎么也这么不靠谱? 竟然差点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我连忙咳嗽几声,打断了它。 倒不是怕吓到李泉他爹,这事你解释不清啊。 第一二二章 徐远之失踪 灰爷不愧是活了千年的老妖,反应迅速,嘻嘻一笑,改了口:“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我师傅给我讲过一个千年前的风水故事,其中便用了这‘生骨夺势’之法。” 李泉他爹听灰爷这么一说,急忙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会给我家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你快说来听听。” 灰爷想了想,说道:“这事还真不好解释,我还是给你讲讲那个故事吧,听完故事你就明白了。” 李泉他爹点点头,于是灰爷便讲了起来。 北宋年间,一座山中有一处风水极佳的宝穴,是赵家的祖坟,赵家后人大富大贵者代代都有。 村子中有一个贫穷的庄稼汉,略微懂些术法,便对那处吉穴起了侵占之心,只是一直苦无没有机会下手。 直到有一天,他的女儿忽然病重垂危,弥留之际,那个庄稼汉对她说:“你是我的亲生骨肉,不幸染上绝症,死是早晚的事,不是爹狠心,为了咱家世代的运道,为了你的两个哥哥,为父要在你未咽气之前,从你身上割取一样东西,就算是你报答为父这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吧。” 小女儿听到这话,微感愕然,不过她爹既然这么说了,她也便应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今日爹爹需要,女儿莫敢不从,但想要知道是什么原因。” 那庄稼汉说:“爹早有夺了赵家祖坟之心,但苦无无良机,因为夺取运势一定要用自己亲生骨肉的骨血放入羊角之中,埋进他赵家的祖坟才会生效,而且必须是活人的生骨才行,所以,为父要在你身上取骨。” 庄稼汉说完,小女儿还没有表示,他便一刀将女儿的手指砍了下来,然后封到羊角里,偷偷埋到了赵家祖坟里。 自那以后,赵家就接连发生不如意的事,而庄稼汉家却从此风生水起,一天比一天兴旺,没出一年,赵家就衰败的不成样子了。 赵家觉得此时蹊跷,起了疑心认真观察,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赵家跟庄稼汉家的运道是一消一长,每当赵家死一个科举中人,庄稼汉家就考取一个功名。当赵家的田减产十斗米,庄稼汉家必定增产十斗。 赵家人虽然不明就里,但也猜到这其中八成是庄稼汉搞的鬼,思来想去,他们掘开了祖坟,取出了羊角生骨,这才阻止了运道继续衰败下去。 听灰爷讲完,李泉他爹满脸惊愕,说道:“如此说来,我李家衰败岂不是不远了?” 灰爷笑道:“你糊涂了?这生骨现在已经取出来了,你家的风水无碍,养些日子,便又恢复如前了。” 李泉他爹听到灰爷如此说,立马松了一口气,对着灰爷深鞠一躬,以表谢意。 平复心情后,他又问我:“长生,你看这事能不能查出来是谁干的?这查不出来我心里始终觉得是个事儿,此人手段阴险,为夺势不惜剁掉自己的手指,谁知道他这一计不成,背后还会使什么坏?” 这话很有道理,今天我们取出了这根指骨,并不能破除根本,找不到背后之人,这事不能算完。 我认真思考了一下,能做这事的人,首先得知道李家的祖坟是一处风水宝穴,是不是他家有人曾经将这事跟别人说起过? 这样想着,我就这样说了出来。 李泉他爹道:“我是没有跟外人说起过,不过当年迁坟的时候,我李家几十口子人都看到了那异象,说不定谁就会说漏了嘴,这根本没法查。” “那就只能从这截大拇指上查起了。看看村中或者认识的人中,谁最近少了大拇指,或者交给公安局做指纹鉴定。” 李泉父亲想了想,说道:“这样比较简单,我叔家的弟弟是这村里的村长,村里人他都熟,这根手指我带回去,公安局那边我有个同学,可以帮忙查下。要是让我查出这事是谁干的,我一定好好收拾收拾他……” 随后我们将坟包上的窟窿堵死,又处理了一系列的琐事,便回到了晋邑。 我心情出奇的好,这可是我第一次出手,没想到会这样顺利。 不过这事真的得感谢狗崽子,要不是它将那个包着羊角的黄表纸包叼出来,这事一时半会儿还解决不了。 我跑进病房,迫不及待地想跟徐远之炫耀一番,告诉他我首战告捷,狗崽子也不是普普通通的狗,可就在我推开门后才发现,病床上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徐远之的影子。 我一愣,仔细一看,一点东西都没有了,收拾得还挺干净。急忙跑去问医生,医生告诉我说,徐远之出院回家了。 我又急忙赶回家,家里只有程瞎子在坐着喝茶,他说徐远之根本没有回来。 我暗道一声不好,徐远之这货不会因为狗崽子的事想不开寻了短见吧? 我越想越有这种可能,现在想来,昨晚他那万念俱灰的样子着实挺吓人。 十年心血换来一朝失望,这事无论对谁打击都太大了,况且徐远之还为此欠下了无数债务,让我想想没什么活头了。 我心急如焚,跟灰爷商量了一下,分成南北两路,迅速找了起来。 一边找一边跟人打听,有没有见过健康街那个算卦的,附近有没有老头自杀…… 可晋邑这么大,盲目地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没辙,最后我去报了警,可警察说,失踪人员不到二十四小时不给立案。 “这都是什么狗屁规矩,找人的黄金时间不给立案,二十四小时后人都……” “咦?长生,你怎么也在这?” 我正对着这破规矩破口大骂,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我。 我转头一看,是李泉他爹,他八成是为了查指纹而来的,不过看他这愁眉不展的样子,好像事情没什么眉目。 我管不了这么多了,一抓抓住他,说道:“叔,我徐爷不见了,你在这里有熟人吗?能不能跟他说说,通融一下给立个案,让他们帮忙给找找……” 第一二三章 晋邑殡仪馆 “什么,你爷爷也不见了?” 我话刚说完,李泉他爹大吃一惊。 什么叫也不见了?难道还有谁失踪了? “叔,你说什么?” “李泉失踪了,我就是为了这事来的,怎么会这么巧?” 上午我刚跟李泉他爹去了他家祖坟,下午回来李泉和徐远之就双双失踪,这还真不是一般的巧。 难道徐远之不是寻了短见? 这样一想,我说道:“叔,这事有点不对劲啊。” “是不对劲,不会是破坏了我家风水的人,知道咱们破了他的邪术,一气之下将他二人抓走了吧?这可怎么办?他们会去哪了呢?李泉的腿还骨折着呢。”李泉他爹推理着,说到最后竟然有点语无伦次。 还真是,李泉的腿骨折着,根本不可能自己溜出去,他肯定是被人抓走了。 李泉他爹虽然认识公安局的人,查查指纹这事还可以,真要让警察兴师动众地去找人,这显然有点不太现实。 这事还得靠自己。 最后,李泉他爹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关系,终于在医院里找到了一个说的上话的人,给我们调取了医院里的监控录像。 监控只有室外的,没有病房里的。 我跟灰爷,李泉他爹在监控室里翻了半天,才将徐远之他们离开的画面找了出来。 在上午九点半左右,有个护士进了徐远之的病房,随后徐远之提着个包袱跟她走了出来,到护士站办理了出院手续,然后离开了。 几乎同时,李泉病房的门也开了,李泉从病房里探出个脑袋,做贼似的四下瞅了一阵,见没人注意他,撑着一根拖把棍,一瘸一拐地出了病房,然后坐上了下楼的电梯。 看完监控,灰爷道:“这样子也不像是被人掳走的啊。” 我也挺纳闷,监控中徐远之很正常,出院还知道带着自己的东西,还知道去办理出院手续,人也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并非昨晚表现的那般生无可恋。 可他出院后到底去了哪里呢? 李泉看上去有些鬼鬼祟祟的,腿都折了,还往外跑,他出去能干什么呢? 莫非…… “莫非这小子又跑去玩老虎机了?”李泉他爹脱口而出,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李泉他爹开车带着我们去了电玩城,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李泉的身影。 李泉他爹去问老板,老板一听他的名字顿时火冒三丈,没好气地回道:“没有,就是他来了,我也会把他赶出去,我这里庙太小,哪里能容得下他那尊大佛。” 看来,这条线索又断了,从电玩城出来,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我们三个一下子又失去了方向。 不得已,只好再分头寻找,并约定找到后电话通知对方。 就这样,一直从晌午找到了半夜,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却始终没有找到他俩的影子。 徐远之跟李泉,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霓虹落尽,明月高悬,我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店里来回兜着圈子。 我跟徐远之一起生活了十年,虽然这我们一直过的紧紧巴巴的,可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的。 灰爷被我绕的眼晕,待我绕到它跟前时,它一把拉住我,道:“你着急有什么用?坐下来好好地想想法子。” 我双手一摊:“连点头绪都没有,又该从何处想起?” 灰爷蹙眉说道:“要不找程先生给算算?” “唉!我早让他算过了,根本算不出来。”我叹了一口气。 灰爷有点不相信,说道:“怎么会这样?即便是人死了也应该能算得出来的。” “是啊,我也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样吧,我出去把那些小崽子们召集起来,一起去找,你在家等电话,张家那边人多,说不定一会就有消息了。” 说完灰爷便起身出去了,我坐在椅子上盯着电话想这事。 监控画面显示,徐远之跟李泉是分别出的医院,他俩的失踪会有关系吗? 如果说没有关系,可时间节点卡得也太死了,是不是太巧合了? 可要说有关系,他俩之间根本就没有交集,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李泉他爹说的那样,他们被坏李家风水的人绑架了。 一想到羊角里的断指,我心中开始惴惴不安,那人连自己亲人的手指都能剁下来,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徐远之和李泉被他掳去,真的是凶多吉少啊。 颠簸了一天了,我是真心累了,一直坐着不动更让人容易犯困,不知不觉间我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后来,迷迷糊糊中,狗崽子“呜呜”的叫声将我吵醒。 屋里还亮着灯,狗崽子双爪扒着店门,冲着街上一个劲的“呜呜”叫,一边叫还一边不断的回头看我。 狗崽子有灵性,它这副样子,指定是发现了什么。 这样想着,我赶忙爬起来跑到门口,透过玻璃,我看到昏暗的路灯下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是徐远之! “爷!” 我大喜,大叫一声开门就冲了出去。 可就在我快接近他的时候,目光不经意间的一瞥,我看到了我最不想看到的景象,幽暗的路灯下,徐远之竟然没有影子! 这一发现吓得我打了个哆嗦,猛地刹住了脚步,干咽了一口唾沫看着徐远之,心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徐远之真的死了?我看到的是他的鬼魂? 不对,他身上为什么没有鬼气? 看着没有影子,也没有鬼气的徐远之,我糊涂了,这算什么?难道是生魂? 生魂是活人的魂,跟鬼的唯一区别就是没有鬼气,徐远之现在这个状态,看起来倒像是生魂。 “老徐!” 我又试探着喊了一声。 徐远之没有搭腔,只是悠悠地转过身往远处走去。 说是走,实际上是一飘一飘的。 狗崽子跟他亲近,颠颠地跟在他后面。 莫非是徐远之遇到了什么麻烦,迫不得已魂魄离体回来找我们求救了? 想到这里,我回到店里,拿了一把手电,又带上骨剑,跟着徐远之而去。 这徐远之飘飘忽忽的走得还挺快,我一路跟在他后面,渐渐地走出了市区,来到了郊外。 又走了大半个小时,我们来到了一座偏僻的大院前,大门上锈迹斑斑,透过大门可以看到院子里尽是荒草,一派萧条。 这是什么鬼地方?徐远之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心中疑惑,拿手电照了一圈,再回头时,我的心跳到嗓子眼,徐远之又不见了! 更令我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这院子大门侧的墙上,挂着一块破烂的牌子,上面赫然是几个掉了漆的大字——晋邑殡仪馆! 第一二四章 闹鬼的传说 手电筒的光投影在那块破烂牌子上半天,我才缓过神来,后背毛哄哄的,应该是出了一身白毛汗。 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早年间的殡仪馆都叫火葬场,只负责烧死人,谁家死了人,直接拉过来,往炉子里一推,一烧,骨灰一装,家属带走就完事。 后来市场搞活,火葬场便承接了丧葬事宜,又增加了新的业务推出各种新项目,其实都是钱给闹的。 晋邑火葬场也紧跟市场脚步,搞起了一条龙服务,可奈何以前的厂房面积有限,便又在城北郊征地新建了一座殡仪馆。 我现在所处的位置,便是北郊的殡仪馆,只不过这里早就荒废了。 荒废的原因听上去有点离谱——闹鬼。 有传言说,这殡仪馆建好投入使用后就怪事连连。 司炉工在火化尸体的时候,经常出现一些身体烧化了,脑袋却丝毫不着的情况,打开焚尸炉收骨灰的时候,脑袋还是完好无损。 更诡异的是,这脑袋双目圆睁,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又红,充满怨毒,还曾经吓晕过去好几个司炉工。 刚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殡仪馆怕这事传出去引起恐慌,强行压了下来,只将正常的骨灰交给死者家属,那些烧不掉的脑袋,都偷偷埋在了殡仪馆的院子里。 脑袋越埋越多,各种各样的怪事就开始层出不穷了。 最先将这殡仪馆闹鬼一事传出来的是一个死者家属。 那人的岳父去世了,他跟妻子娘家一众亲戚在殡仪馆里守灵,夜里他妻子想上厕所,一个人害怕,便叫他跟着去做伴。 殡仪馆的厕所在院子里,好巧不巧的,那天厕所里的灯坏了。 那人怕妻子害怕,便跟着进了女厕所。 殡仪馆嘛,这种鬼地方夜里基本没有人,男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女厕是用一块块的挡板隔开的,没有门,只有三个蹲位,男人进去后,借着月光瞅见最里面的蹲位上蹲着一个人。 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立马就走了出去。 等他妻子方便完出来,他将这事跟妻子说了,挺尴尬的,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不想他妻子听了他的话,拉着他就没命的跑,一直跑到有人的地方才停下来。 他被搞的有点莫名其妙,就问发生了什么事,他妻子喘着粗气告诉他,她看的清清楚楚,最里面那个蹲位上空空的,根本没有人。 后来,殡仪馆很多内部员工开始辞职,辞职后一些事就不再是秘密了。 有人说,晚上在殡仪馆值夜班时,经常会遇到陌生人,刚开始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偶尔会问个好或打个招呼。只要一开口,不管你说的是什么,那人都会回过头来问一句,“你看到我的头了吗?” 转过身来的人,根本没有五官,整个面部就是一块黑漆漆的木炭…… 后来辞职的人越来越多,眼瞅着走的没剩几个人了,没办法,相关部门便请了个道士。 那道士看了一圈后,说这些鬼都是脑袋没被焚化的那些,尸身被家人们带走了,头埋在了殡仪馆。尸身分家不能投胎,便回来寻找脑袋了。 要除去它们得等晚上。 于是那天晚上,殡仪馆集体放了假,只留那个道士在。 不过,第二天员工们来上班才发现,那个道士已经被烧死了。 尸体还热乎着,发出一阵难闻的烤肉味,除了脑袋,其他地方都快被烧没了。 一双眼珠子瞪得圆圆的,血红血红的,最让人魂飞魄散的是,他就躺在殡仪馆的大厅里,周围没有一点可燃物…… 总之,殡仪馆闹鬼这事在晋邑传得沸沸扬扬。为此,相关部门还在晋邑日报特别开了一个版块,澄清此事,平息恐慌。 没过几天,殡仪馆还是停用了,又搬回到以前的火葬场。 算起来,这殡仪馆建了也有十年了,但因为地处偏僻,没有人气,房子早都破烂得像是二十几年的老房子。加上那个诡异的传说,在这大半夜看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徐远之出院后遭遇了什么事?导致他跑到了这么个鬼地方? 这样想着,我往院子里看去,里面荒草萋萋,一个人影都没有! 狗崽子也不见了! 荒郊野外,破旧的殡仪馆前,就只有我一个人…… 偏偏这一刻,连一丝风都没有,四下出奇的安静,安静地可怕,安静的只有我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动。 “黑子——” 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黑子”是我和灰爷上午从李泉家祖坟回来的路上,给狗崽子取的名字。 这一刻,我才觉出它的好来,多么希望它听到我的召唤,屁颠屁颠地跑出来,绕着我转几圈,跟我做个伴。 可喊了半天,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反倒是我那一声喊,拖着长长的回音在夜色里飘荡,衬托的这里更加阴森诡异。 冷汗不自觉的顺着后背流了下来,裤腰都被打湿了。 说不害怕那是吹牛,虽然我也曾经见过不少鬼…… 我现在该怎么办? 大脑发出的指令是赶紧走,可我心里还牵挂着徐远之。 生魂出窍是一件很损耗元气的事,一般人根本做不到,即便是道行高深之人,不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也绝对不会这么干…… 看来徐远之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大麻烦,才不惜损耗自身的元气元神出窍找我来帮忙。 思来想去,我牙一咬,心一横,攥着骨剑就往殡仪馆的大门走去。 大门上铁将军把门,我用劲推了两把,不仅没推动,还沾了一手铁锈。 没办法,只能爬墙了。 这墙就好像是阴阳两界的分界线,在我爬进来的那一刻,我恍惚觉得自己远离了人间。 温度低的让我直打哆嗦,汗津津的手紧紧握住骨剑。 它现在成了我唯一的心理依托。 先去哪呢? 去大厅? 深更半夜,一个人走在这传说中的闹鬼地,天知道我是一种什么心情…… 紧张,害怕,恐惧…… 这些词语都不足以描述我现在的感受,我只觉得双腿发软。 总觉得那些没有烧化的人头就在我的脚底下,总觉得道路两旁的半人深草丛里,会突然站出一个人,问我,你看到我的头了吗…… 等等…… 第一二五章 找到徐远之 路! 我的脚下居然有一条路! 荒废了十年的殡仪馆,整个院子都是半人高的荒草,可从大门到大厅,却有一条路…… 虽然这路上也有草,却明显比旁边的矮了一大截,连脚背都没不过,似乎经常有人在这条路上来回走,踩踏的这里的草长不起来。 意随心动,这么一想,我大吃一惊,这殡仪馆里有人?敢住在闹鬼殡仪馆的人,会是什么身份?他将徐远之抓到这里,又有什么目的? 我一阵心悸,迅速的把手电关了。 一下子陷入黑暗之中,我想了想,掏出黑鲩石塞进嘴里,深一一口气,就着月光蹑手蹑脚地往大厅走去。 大厅门没锁,轻轻一推,应手而开。 大厅里黑的厉害,可见度非常低,若是不开手电,在这偌大的地方找人还真的挺费劲。可要开了手电,如果暗处真有居心叵测的人,那我岂不是就暴露得太彻底了? 慢慢找吧…… 我安慰自己,悄无声息的往里走去。 刚走两步,一种强烈的不安油然而生,这感觉,就好像是某处有个东西正死死的盯着我! 真的犹如芒刺在背,毛骨悚然! 我站在原地,缩头缩脑地四下打量,余光一瞥,顿时又惊出一身冷汗,在大门一侧,月光照不见的角落里,赫然立着一个黑黢黢的魁梧人影! “谁?” 我既惊又吓,忍不住脱口而出。 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拧亮手电照了过去。 手电光在那人脸上转了一圈,那人丝毫未动,我终于看清了,竟然是一座塑像——一个门神…… 或许这神像是当初殡仪馆请来镇鬼的,可在我看来,在殡仪馆这种阴阳交界的地方,放一尊神像在门口,要多违和有多违和,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牛疯子曾经和我说过,普通人在见到鬼的时候千万不能诵经,那会被鬼误认为是一种挑衅。同理,在殡仪馆内摆放一尊镇鬼的神像,这不明摆着挑衅众鬼吗? 难怪这里闹鬼闹得这么厉害! 我也豁出去了,如果这里真的有人,我就跟他拼命,我有骨剑在手,它还指望着我给它报仇呢,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 我又看了那门神一眼,然后扭头继续往深处走,刚走两步,那种不安的感觉又来了…… 我一下子警惕起来,细细感受,这种不安就来自于那个门神,好像只要我转过头,它就会死盯着我。 难道有人藏在门神后面偷窥我? 我决定过去看个究竟。 于是转过身,提着骨剑一步步地朝着门神走去。 在即将走到它身边时,我又转了个头,绕到了它的身后。 门神的身后空空的,地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完全没有藏过人的痕迹。 我绕着它转了两圈,近距离地观看一番,它高大魁梧,就是一尊普通的塑像,眼珠子都是用彩色油漆描上去的,不可能盯着我看啊,还真他娘的怪了。 咦? 我正暗自纳闷,忽然发现了古怪,这门神的后背上竟然刻了一行字,字体很小,上面落难了灰尘,若是不凑上去看,根本发现不了。 我擦掉灰尘,瞪大眼睛才看清楚上面写着:“一切凡夫拜神佛,我劝凡夫皆拜我。” 这是什么意思?门神不就是神吗?“我”又是谁?难道写下这行字的是人? 神佛作为一种信仰在人间接受敬奉,不容亵渎,可这人不仅在神像后面刻字,还劝众生不要拜神佛,要拜他,这是多大的口气? 是这写字之人不信神佛?还是他当真厉害到了不将神佛放在眼里的地步?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怔,忽然又想到,写字之人不会就是住在这里的人吧?如果真是,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呜呜……” 一阵熟悉的叫声突然传来,我一喜,是狗崽子,回头一看,圆滚滚的狗崽子像个球一样颠颠地跑到我身旁。 “黑子!” 在这种幽闭的环境里,忽然看到一个活物,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安慰? 我俯下身子一把将软绵绵的狗崽子抱了起来。 自打它出生,这还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它是如此亲切。 我晃晃脑袋,努力地将刚才那些不好的情绪都甩走,问道:“黑子,你知道老徐在哪对不对?快带我去。” 狗崽子“呜呜”两声,四条腿一蹬,自我怀中跳了下去,往殡仪馆深处跑去。 我紧跟其后,穿过大厅,到了后院。 后院很大,最里面有一排房子,通过屋顶的几根大烟囱,我猜测这里可能是焚烧尸体的地方。 像是为了印证我的想法,我刚如此想完,那房中一亮,忽然升腾起一片火光。 看着兀自燃起的火,我几乎失去了进去的勇气。传说中那道士被烧死的画面在我脑海中萦绕。 这火是人点的还是鬼点的? 我刚一进来,这火就烧了起来,怎么感觉像是点起火,等着我往火坑里跳一样呢。 冷气顿时从脚底直升到头顶,一个战栗,我全身的汗毛都站起来了。 一愣神,狗崽子已经冲出去了好几十米,见我没有跟上去,它又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 我能感受到它很着急,两只直立着的小耳朵,因为极速奔跑而向后翻着,一根短尾巴竖得笔直…… 它跑到我面前,张嘴咬住我的裤脚往前拉。 我忽然意识到徐远之可能有危险,难道那火…… 来不及细想,我撒丫子往屋里跑去。 刚进屋,就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弯腰费力地拖着徐远之,想把他塞进烈火炎炎的焚尸炉里。 还不待我说话,那年轻人就发现了我,他一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了看我,说出了一番令人匪夷所思的话:“你也是身体遭到了人的破坏来的吧?你运气真好,我一下子找了俩,正好可以匀给你一个。” 说着,他往旁边一挑下巴,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角落里还躺着一个人,借着火光,我看清了那人正是李泉。 他跟徐远之一样,双目紧闭,不知是死是活…… 第一二六章 失心者 我回味着年轻男人的话,身体遭到了人的破坏来的,这是什么意思?他的身体不是好好的吗? 我盯着他瞅,忽然,他将徐远之放下,直起了身子。 我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胸口,目瞪口呆。 他的胸膛上赫然有一个大窟窿,再细看他的脸,死气环绕,已然生出了尸斑。 他……他不是活人……是一具……尸体! 我干咽下一口唾沫,一时之间有点大脑短路,这是怎么个情况? 他能说能笑,还能搬动徐远之,神情自然,不像是发生了尸变啊,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魂魄未曾离体? 有些人死后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魂魄依然在体内控制着身体,跟正常人一样活着。 不过,这种情况很少,多发生于突发意外死亡,跟完全没有意识到死亡会发生的人身上。 年轻人将徐远之的身体丢下后,又去角落里把李泉也拖了过来,拖到我身边后很大方地说道:“来,你一个我一个,烧了他俩咱们就可以去投胎了。” 投胎? 我一愣,脱口而出:“你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年轻人似乎觉得我的话挺好笑,哈哈笑了两声,指着自己胸前的血窟窿说道:“心脏都让人给挖出来了,可不是死了嘛,你难道不是……咦?你是怎么死的?” 年轻人在我身上打量了一圈,盯着我的胸口处,疑惑地问。 我现在明白了,因为我含着黑鲩石,他感受不到我的人气,以为我也是个死人,以为我来这里的目的跟他一样,也是为了烧尸体。 听他这话,好像他死后不能去投胎,必须要烧一具尸体才行,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想必这年轻人活着的时候也是个好奇心非常重的人,即便做了鬼也没改掉这毛病,目光在我身上来回逡巡,瞅了一阵估计他没瞅出啥名堂,歪着脑袋疑惑地问我:“哥们,你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要搁在平常,我肯定跟他海阔天空一番,好好套套他的话。可现在徐远之和李泉正躺在地上生死不明,我哪敢浪费时间,直接跟他说道:“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我是咋死的。” 年轻人丝毫没有怀疑,兴趣盎然地往我这边走了两步,我一把抽出骨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的头上砍去。 这骨剑虽然没有那天在地洞里那般威风,却也是凶戾之气不断汹涌而出。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鬼叫,一个虚渺的鬼魂,自年轻人的身体里飘了出来,倏忽间逃了个无影无踪。 接着,那具被我砍掉脑袋的身体,没有了灵魂的控制“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第一次使用骨剑对付鬼,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我心中一振,有骨剑在手,往后再遇到鬼,直接一剑砍之,还怕个球啊。 我蹲下仔细查看了下李泉,还有气息。 又试了试徐远之,也还活着,只是缠着纱布的脑袋又开始往外渗血了,似乎是伤口撕裂了。 “老徐!李泉……” 我喊了几声,他俩都没反应,徐远之这一次又一次的光伤脑袋,也不知道这次又要昏迷多久。 我瞅瞅天,黑咕隆咚的,一时半会儿也亮不了,我只得背起徐远之往外走。 不管怎么说,先离开这个鬼地方,那被人踩得长不起草的路,门神背后刻着的字,都是我的心结,我总觉得这殡仪馆内不简单,我们必须赶快离开。 来回折腾了一个小时,我才好不容易把他俩都背了出去。 现在怎么办? 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我总不能一个个把他俩背回去吧? 我想了想,将他俩拖到了草丛里,让狗崽子在这里看着。我则一路小跑,跑到离殡仪馆最近的一个村子,敲开了一家商店的门,给李泉他爹打了个电话,让他赶紧来接人。 李泉他爹听说人在殡仪馆,吓得声音都变了调,我跟他解释了几句,他才放下心来。 这之后,我又打电话报了警,说殡仪馆内发现了一具尸体,心给挖了。 挂断电话,我又一路跑了回去,待回到殡仪馆门口,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天终于亮了。 没多久,李泉他爹开着车来了,车上还有李泉她妈,手忙脚乱的把李泉和徐远之抬上车,刚想走,警察就到了。 “刚才是谁打电话报的警?”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警察问。 “是我。” 他看了我几眼,说道:“你留下,带我们进去看看。” “我这还有伤者呢,我得去医院。”我指着车子解释。 中年警察趴在车窗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道:“怎么伤的?在哪伤的?伤成这样为什么不报警?” 他这么一说,再加上他说话时始终耷拉着一张扑克牌脸,整的我就是嫌犯一般,我的脾气也上来了,没好气道:“我昨天报警了啊,你们说失踪不到二十四小时不给立案,现在我自己把人找回来了,你反倒嫌我不报警,用得着你们的时候你们干啥去了?现在报警有什么用?” “你小子怎么说话呢?” 后面有个警察听不惯,上来推了我一把。 我当时就怒了:“怎么?我说的不对?” 扑克牌脸见我火了,语气变好了些:“我就是问问你,这两个伤者跟死者之间有什么关系没有?” 他这么一问,给我问住了,这关系肯定是有的,徐远之差点被死者塞进焚尸炉里给火化了,可这事我该怎么说?再说了,我说了他们能信吗? 思索再三,我说道:“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我发现他们的时候,死的已经死了,他俩也都昏迷着,具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扑克牌脸看着我,咄咄逼人地问。 “我……” 我一时语塞,我总不能说是徐远之的生魂将我引来的吧? “警察同志,我们可以走了吗?这人都伤着呢,必须赶紧送去医院,晚了怕是有危险。”李泉他妈不愧是公职人员。 扑克牌脸又往车上瞅了一眼,然后对身旁的一个小警察说道:“王超,你跟他们去医院,无比把今晚的事弄清楚。” 第一二七章 塑像之内有东西 那个叫王超的小警察答应了一声,毫不客气地钻进了李泉他爹的车里。 扑克脸又转向我说道:“我们局里先给你垫上医药费,麻烦你带我们去一下现场。” 这警察怎么这么麻烦?我开始有些后悔报警了,我看了李泉他爹一眼,目光里满是询问的意味,他说道:“你放心的去吧,你爷爷我们会照顾好的。” 这话怎么听上去这么别扭?不明就里的人很容易产生误会。 说完,他转身上了车,打火,起步。 我跟着几个警察进了殡仪馆。 天亮后再看这殡仪馆,没有夜里那种阴森可怕的感觉的,我带着警察直奔大厅。 众警察在大厅里扫视了一圈,当扑克牌脸的目光落在门神塑像上的时候,他的眉头瞬间皱得像是能拧出水来。 随即他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直接走到门神后面,手指轻抚着那行小字。 他的反应让我挺吃惊,好像早就知道这门神背后刻着字一样。 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见过这种神像? 我正诧异着,他接着做出了一个更令我惊讶的举动。 只见他忽然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起跳,“咣当”一脚,就将那门神给踹倒了,石膏做成的门神重重地砸在地上,“哗啦”一声,碎成了渣渣,一阵粉尘飞扬。 我不由张大了嘴巴,这可是神像啊,世人供它,敬它,就算你不是善男信女,也不应该一脚将它踹碎吧? 我正感到不可思议,他又走上前去,在碎成一地渣渣的石膏堆里扒拉起来。 不仅是他,其他警察也一股脑围了上去,跟他一起翻找起来。 出于好奇,我也凑了过来,这时一个年龄稍长,戴着眼镜的警察拿起一团皱巴巴、黑漆漆的玩意说道:“找到了。” 我盯着瞅了一会,也没瞅明白是个什么玩意。 “都已经干枯变色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应该是殡仪馆还在使用时,就已经在这里了。”说话间,戴眼镜的警察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只一次性手套戴上,又拿出两个自封袋,一个袋子装那团东西,另一个装了一些石膏沫子。 扑克牌脸听了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说道:“也就是说,凶手作案已经有十年之久了。” 我听得如坠雾里,那团黑漆漆的东西是什么?怎么会在这门神像里?凶手作案十年之久?什么意思? 没有人说话,我也就无从得知。 只不过他们的脸色都挺严肃,最后扑克牌脸站起来,说了句“走吧。” 我带着他们穿过大厅,来到了找到徐远之和李泉的那个地方。 那小伙子的尸体还躺在地上,此时看来,这尸体上的尸斑很严重,肿胀得也挺厉害,呈现出一种黑紫色,看上去死了得有好几天了。 警察们快速投入到了工作之中,我拍照的,有取证的,有研究尸体的。 扑克牌脸应该是个头头,这些事他没插手,盯着尸体看了两眼后,在整个屋子里东摸西看起来。 我百无聊赖地杵在门口。 半天后,他们忙完了,几个人围在一起交头接耳了几句,然后扑克牌脸走到我眼前,认认真真看了我几眼,问道:“火是你点的?人是你砍的?” “不是……” 我本能的反驳。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另一只手指着我手中骨剑刃上沾着的微许血肉,说道:“就是用这个砍的吧?我们现在怀疑你跟这起凶杀案有关,你得跟我们走一趟。”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我好心好意报警,反倒把我逮起来,这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扑克牌脸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推搡着我就往外走,另外两个警察抬着尸体,跟在后面。 “不是,警察同志,这事真不是我干的,你们想想,真要是我干的,我能报警?你们看这尸体,上面都长尸斑了,一看就是死了好几天了。至于他头上的伤口,是我砍的不假,但都没流血,因为我砍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我据理力争,这锅太黑,我指定不能背。 “呵,小伙子懂得还挺多嘛,那你先说说你砍一具尸体干啥?”眼镜警察一脸戏谑地看着我。 “我……我说这尸体动了,它想害人,我迫不得已才砍的,你们信吗?” 说到后面,我自己都觉得虚得慌,虽然这是事实,可这事实一说出来,根本没有一点说服力。 果不其然,后面抬着尸体的两点小警察,发出两声嘲弄的笑声。 扑克牌脸还是一张扑克牌,看不到任何情绪。 我被押上了一辆警车,跟眼镜坐在一起,扑克牌脸开车。 其他警察跟尸体都上了另外一辆车。 我从来没想到过,还能坐一回警车。 这扑克牌脸刚才明明说过这凶手作案有十年了,也就是说,他们十年都没抓到凶手,这回把我逮起来,不会是想让我顶包吧? 我越想越害怕,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我他娘的真是闲的蛋疼,报的什么警啊! 现在怎么办?要不我跳车逃了吧。 扑克牌脸似乎意识到了我的想法,“啪嗒”一声,车门锁了。 就这样被押回了局里,我的骨剑被没收了,我则被关进了一间大屋子里,跟一群作奸犯科的混子关在一起。 他们一见有新人进来,都挺兴奋,一个个摩拳擦掌。 我以前听人说过,说笆篱子里有种潜规则,进去再出来的人,菊花都是松的,他们这是想打我啊?还是想那啥? “这是个杀人犯,都他娘的老实点。” 我正想着如果真的被那啥了,我该如何反抗,就听到外面扑克牌脸兀自喊了一嗓子。 别说,还真的挺管用。 他喊完,那些对我虎视眈眈的人都老实了,一个个坐在角落里看西洋景般的看着我,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幸灾乐祸。 扑克牌脸的话让我心里拔凉拔凉的,娘的,真拿老子当替罪羊了? 我心里乱七八糟的,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脑子里想着如何编一套好的说辞,使殡仪馆里发生的事听起来既正常又合理。 第一二八章 找到那人了 一上午的时间就在这枯坐中悄悄流逝。 中午,有犯人给我盛了一盆清汤寡水的东西,讨好地递到我手里,嬉皮笑脸地道:“大哥,你是不是在谋划着怎么逃跑啊?把小弟也带上吧,这真不是个人待的地方。” 他这句话一下子把一众犯人都吸引了过来,你一句我一句的问了起来。 这群孙子都快憋疯了,有的让我讲讲为什么杀人,有的问我杀人的过程…… 我一阵头大,控制不住地把盆“啪”地摔在了地上,爬起来冲着门“咣咣”踹了两脚,将那铁门踹了一个挺深的坑。 这群犯人更加佩服起我来,纷纷拍起了马屁。 我这举动成功的引来了一个小警察,见到他,我大喊起来:“我不是杀人犯,我是冤枉的,你们放我出去……” 本来就是,你们把我抓进来,不审也不问,直接丢号子里,这是什么道理? 小警察见我闹得厉害,打开门,把我拉了出来,想跟我比划比划,却被闻声赶来的扑克牌脸拦了下来。 他让人把我带进了审讯室,随后打发走了所有人,往桌前一坐,打开一个文件夹开始了盘问。 他这些问题我早都想到了,无非就是那几个。 我找人怎么找到殡仪馆的,在殡仪馆里又发现了什么,为什么要点火,为什么要砍死者…… 审讯室很小,很逼仄,一盏瓦数很高的灯悬在头顶,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在这种环境中,我发现自己编排了大半天的台词竟然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我只好实话实说:“我说实话,你……你得信我。” 扑克牌脸没说话,点点头,示意我继续。 于是,我从徐远之和李泉失踪开始讲起,将事情原原本本地给他讲述了一遍。 我一边说,他一边记。 待我说完,他合上文件夹,看了我一眼,说道:“好了,你走吧。” “走?” 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又点点头:“如果后面再有什么事,我会随时跟你们联系的。” 看着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样,我忽然感觉自己被人耍了,白白的挨了一顿惊吓。 不过,能走是最好不过的事,我已不打算跟他们计较这些了。 我问道:“我东西呢?” “你说那把剑?”扑克牌脸蹙眉问道。 我点头。 他带着我去了一个门口挂着“物证室”字样的房间,让我在门口等着,他去拿给我。 就在他开门的一瞬间,我目光所及之处,我看到了三四尊塑像正摆在一个架子上,有财神,有观音菩萨…… 由于殡仪馆门口神像的关系,此时我对诸如此类的玩意特别敏感。 公安局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这种玩意呢? 再联想到早上在殡仪馆扑克牌脸见到那尊门神时,轻车驾熟的样子,我心道,难道这些雕像都跟那尊门神一样,背后都刻着字? 片刻后,扑克牌脸将骨剑取了出来,还给了我。 我抓过就跑,生怕他反悔。 出了公安局大门,一路跑到公交车站,上了一辆开往医院的公交车,我才松了一口气。 彻底放松下来,我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事情不对劲起来,我说的话简直是玄之又玄,这扑克牌脸居然听了毫无吃惊的表现,还放我走了。 以及他让我走时说的那句话,那话里的“你们”指的是我跟谁? 一路想着,很快到了医院,徐远之还没醒,灰爷和狗崽子都守在病房里。 见到我,灰爷便问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它说了一遍,又问道:“灰爷,这事你怎么看?你觉得那个鬼为什么要将老徐他们塞进焚尸炉里烧呢?” 饶是灰爷见多识广,这回也懵了,只是说道:“那个鬼没了心,可能会挖人的心补上去,可他烧人是个什么讲究呢?” 我跟灰爷正谈论得挺热烈,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李泉他爹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个纸袋子,递给我,说里头装了十万块钱,给我的。 我跟徐远之这些年过的苦啊,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多到我都不敢接。 一番推辞后。 李泉他爹说这是我应得的,我不仅保全了他家祖坟的风水,还救了李泉的命,这份恩情绝对不是用钱可以衡量的。 他还说祖坟风水被人暗中这么一使坏,影响到了公司,暂时有些周转不开,不然还能多给我点,并说以后只要缺钱就找他,千万别跟他客气。 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加上我现在真的很缺钱,于是便半推半就的收下了。 同时,我心中冒出一个念头,以后多接点这样的活,那用不了多久我跟徐远之的生活就要奔小康了,不,是大康。 又闲聊了几句,李泉他爹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来“嗯嗯”了几声,脸色突变,声音也提高了八度:“什么?竟然是他!这个乌龟王八蛋,我这么帮他,他竟然这样算计我……” 我听得不太真切,但也大概听明白了,大概是找到那个破坏他家风水的人了。 果然,电话一挂,他就怒气冲冲的跟我说道:“那个人找到了,走,长生,跟叔一起找他去算账。” 说完,便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我对能使出“生骨夺势”这种邪法的人,自然也十分好奇,当然,我更想确认一下那人跟徐远之和李泉的失踪有没有关系。 如果李泉跟徐远之真的是他给弄到殡仪馆去的,那他极有可能就是杀人挖心的凶手。 我跟灰爷交待了几句,紧跟着李泉他爹出了门。 李泉他爹看上去特别生气,一张老脸黑成了锅底,开起车来也没了谱,直接油门踩到了底,恨不得给汽车安上两个翅膀。 连续闯了好几个红灯,我有点胆战心惊,赶忙扎好了安全带,为了转移他的怒火,我问道:“叔,那人你认识?” 李泉他爹咬牙切齿地说道:“何止认识,他是我的发小,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他家那孩子小的时候,还从我媳妇的红裤裆里钻过呢!” 第一二九章 拜干亲 一听这话我瞬间明白了,合着想夺李家风水的人跟他家关系还匪浅,李泉他娘是凶手儿子的干娘。 拜干妈的目的大抵有两个。 其一是孩子身体羸弱,不好养,或者以前生子夭折,怕命中无子,借认干亲消灾免祸。 其二是孩子命相不好,克父克母,借认干亲来转移命相,以求上下和睦,家道昌盛。 但各地拜干亲的风俗大不相同。 比如,有的地方抱着新生儿给石磨、石碾子、古井、老树等焚香叩拜,认它们为干爹干娘,人们认为古树参天,石磨命长,古井福荫极广,一旦拜做干亲,便能保佑娃娃无灾无祸,长命百岁。 也有的地方在儿女出生后,选一个良辰吉日,孩子的爹在天不亮去路口、桥头等行人必经之处,扯上一根极细的红线,然后自个儿藏起来,不论是谁走到这里绊了红线,便被认定结了干亲。 还有的地方所拜的干亲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鬼神,或者是黄二爷、老常它们这些有了道行的仙家,希望它们用能保佑孩子。 而晋邑这边的风俗则最为扯淡,认干妈的那天,干妈要穿上一条特别肥大不连档的大红裤衩,坐在床上,由旁人抱着孩子从裤裆里钻出来,以表示孩子是自己亲生的,命理上和亲生父母不相干了。从此这小孩就可以借干爹干妈的福气顺利成长,所以这里的人说起拜干娘,一般都说在她的裤裆里钻过。 现在李泉他爹的话让我觉得这人还真的挺不地道,都这种关系了,还给李家使坏。 李泉他爹也是连连叹气摇头,一直念叨着:“我真的没想到啊,我们这么好的关系,他还这么害我。前不久他家出了经济问题,一夜之间倾家荡产,房子被银行收了去,他老婆跟他闹离婚,我是又出钱又出力的,还在那种情况下,答应了他的要求,让李泉认他做了干爹……” “等等。”听到这,我急忙打断了李泉他爹的话,问道,“李泉也拜了他做干爹?就在他倾家荡产的时候?” 李泉他爹点了点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我继续问:“他家里是不是有人好赌?” 李泉他爹一听我这话,特别惊讶:“你怎么知道?” 接着又说道:“以前他儿子在外地上学,我不知道,这几天,我通过各种关系查谁少了大拇指,刚才有朋友给我打电话说,他儿子因为欠了一屁股赌债,一个多月前被人剁掉了一截手指,所以我猜,大概就是他家在我家祖坟里搞的鬼!” 他说完这话,又沉思一会,问道:“长生,听你这话的意思,莫非李泉认他做干爹,也是遭了他的算计?” 我点头道:“干亲不是随便能认的,一旦形成这种关系,两家人之间便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有的人,命中只有一个儿子,他再认一个,那便对他的亲生儿子有妨碍。” “还有这样的说道?”李泉他爹一脸将信将疑。 我再次点头,继续说道:“若是因为两家交好便互认干亲,实际八字不合,对各自的命理都有伤害。还有一种找干爹干妈,就是为了让干爹妈或者孩子给担灾担命,将家里不好的运气都转移到对方身上。李泉这么大了,他才提议收他为干儿子,又是在他家出事的节骨眼上,再加上他懂些邪法,所以我怀疑,他这是让李泉给他家担命呢。” 李泉他爹听到我这么说,顿时咬牙切齿道:“真是斗米养恩,担米养仇,情到浓时情转薄,我这样对他掏心掏肺,他竟然这样害我,看我今天不打死他……” 带着一肚子火气,我们到了一个小区,李泉他爹说,那人房子被银行收走后,没地方住,他便帮着在这小区租了房子。 他带着我轻车熟路的上了楼,在一家门前“咣咣”就踹了起来。 踹了半天,也没见个动静,我说道:“叔,是不是他知道事情败露了,打这里搬走了?” 李泉他爹想了想,最后去找房东拿了钥匙。 开门进去,四下找了一圈,房子里没人,倒是一间卧室供着一尊财神引起了我的注意。 不是这财神有什么特别之处,是殡仪馆的事给我留下了心理阴影,见到神佛总想着过去看看背后有没有刻字。 财神不大,六十公分左右,我双手抱起,轻松翻转了过来。 本来是出于好奇,没想着发现什么,不想那财神后面竟然真的刻了“一切凡夫拜神佛,我劝凡夫皆拜我”一行小字。 这一发现让我有点惊慌失措,难道从什么时候起,晋邑的人都流行起在神像背后刻这么一行字了? 这行字究竟有什么意义? 我看着财神背后的那行字呆愣了半晌,李泉他爹则像鬼子进村一样,东翻西找,好像在找什么证据,半天后,他黑着脸拿了一张纸过来,递给我,说道:“长生,你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我接过来一看,这是一张黄表纸,上面用毛笔写了一行红色的字。 “李敬亭,李泉,李伯民……” 字迹鲜艳刺眼,让人心中隐生不安。 “叔,这不是你家里人的名字吗?”我惊讶地问。 李泉他爹点头:“都是我家的人,他写这个应该也没安好心吧?” 我点头道:“虽然我不知道他写这些是干什么用的,但在黄表纸上写人名,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吉利的事情,况且他还用了红色墨水。” “自古来便有丹书不祥之说,古代衙门用来记录罪犯名籍才会用红笔,民间传说阎王爷划生死簿也用红笔。其他的时候都很忌讳用红笔写名字的。结合这一系列事看来,他肯定没安好心。” 从屋子里的情况来看,住在这里的人并没有搬走,可能是有事出去了。 李泉他爹拿着那张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恨恨道:“我今天就在这里等他了,他不回来我不走,我非得问问,我究竟哪里刻薄他了,他这么将我往死里算计……” 第一三零章 寅葬卯发 一直华灯初上,一个满脸胡子拉碴,异常憔悴的中年男人,才开门走了进来。 这人手中抱着一个白色的包袱,看上去挺重。 他看到我和李泉他爹一怔,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李泉他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上去,照着他的脸就是狠狠的一拳。 这一拳带着满腔怒火,又狠又准,直接将那人打了个满脸开花,还“噔噔噔”地连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后背抵在了墙上。 李泉他爹似乎觉得这一拳还不解气,又抬起腿,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腹上,直踹得那人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徐超,你个王八蛋,你为什么要坏我家风水?为什么要害李泉……我打死你……” 李泉他爹手下不停,边骂边对着中年男人拳打脚踢,“咣咣”的,带着一种往死里揍的架势,没一会就将他打的鼻青脸肿。 徐超八成自知理亏,既不还手也不争辩,埋着头紧紧护住那个白色的包袱,一副听之任之的样子。 他越是这副熊样,李泉他爹的火气越大,踹了几脚仍然觉得不解恨,拖拉起了他,一边拖一边骂:“你娘个逼的哑巴了,你倒是说话啊,我平日里对于怎么样?你为什么要害我?咱俩几十年的交情,都他娘的喂了狗了吗?你说话……” 徐超跟条死狗一样,任凭李泉他爹将他拖到了屋子中央,愣是一句话都不说。 李泉他爹气不过,一把夺过他怀里抱着的东西一脚踢了出去。 “砰” 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那个包袱落地后漫起一阵烟尘。 “儿子!” 徐超终于有了反应,他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到那个包袱前,颤抖着双手打开,看着一堆碎瓷片跟散了花的灰烬,放声大哭。 看着这一幕,我明白了,包袱里包着的是一个骨灰坛子,这骨灰坛子装的应该是他儿子的骨灰,如此说来,他儿子死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来的路上,李泉他爹跟我说过徐超的儿子好赌,因为欠了赌债而被人砍下了一截手指,难不成现在又因为赌债被人杀了? 徐超一边捡骨灰里的碎瓷茬子,一边号啕大哭。 他这一哭,倒把李泉他爹给哭的手足无措了,他显然也明白了发生什么事了,眼神中露出一抹不忍的神色。 我看得出来,李泉他爹对徐超是有真感情的,毕竟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只不过兄弟的背叛远比穷困潦倒来得更让人悲伤绝望,所以他才会如此愤怒。 徐超跪在包袱前捡了很久,才将骨灰跟碎瓷片分了个差不多,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包袱包好,拿到卧室里。这才出来走到李泉他爹面前,“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耷拉着脑袋低声说道:“敬亭,我对不起你,干出这种缺德事,我……” 他说到这里就不吱声了,梗着脖子跪在那,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 李泉他爹的手举得老高,最终却也没有落下,他将那张用红笔写满他家人名字的黄表纸,丢到了徐超面前,愤愤地问道:“你从哪里学来了这么些邪术?为什么要对我下手?”说到这里李泉他爹顿了顿,重重地叹了口气,又问道:“徐小明是怎么死的?” 徐超抹了把眼泪,说道:“邪术是计道人教给我的,对你下手是我一时没想到其他人,徐小明的死是……是他死有余辜。” 他倒是光棍,几句话就交代了所有,却把我听得稀里糊涂,计道人是谁?老子说儿子死有余辜,这其中的信息量好像很大啊。 我看了一眼李泉他爹,他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道:“今天你就把这事好好跟我说道说道。” 徐超直接坐了起来,歪坐在地上,给我们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自打他徐家经济出了状况以后,一连串的倒霉事件接踵而来。 先是他老婆,由于跟他享福惯了,吃不得苦,天天跟他闹离婚,他不同意,最后直接跟别的男人跑了。 接着是他儿子徐小明,本来读书还算不错,眼瞅着就要大学毕业了,家中生变以后,竟然学会了赌博。开始的时候可能是出于好心,想着赢点钱贴补下家里,不想一朝入赌场,再无翻身日,被人连哄带骗,莫名其妙就输了五六十万。 惹下这么大的乱子,他哪里敢跟他爹说,怕他爹再受不了刺激,最后赌债肉偿,被人硬生生剁去了一根手指。 徐小明因为疼痛跟失血过多而昏死过去,有人给徐超打了电话,他才知道这事。 他将徐小明接回来后,越想越觉得倒霉,便去城东庙里拜神去了。 他拜完神出来后,在庙门口遇到了一个自称计道人的老头,那老头给他免费算了一卦,说他霉运缠身,妻离子散。 徐超一听这老头算得特别准,便求着他给想个法子。 那计道人问他,想求财还是求运。 徐超想都没想便说他财运都想求。 计道人倒也坦诚,对他说,他所有的法子都是邪法,还需要他身上的一样珍贵的东西来换。 这徐超也是昏了头脑,只要不要他的命,什么都行,就他现在这样,他已经身无分文,穷困潦倒还有什么可怕的,于是便问那计道人想要什么。 计道人说只要他的三年寿命,不知他可愿意。 徐超当时就想,这计道人在跟他开玩笑,寿命这玩意岂是说要就能要的?不过,那计道人能一眼看出他的窘境,应该是有些本事的,便胡乱应了下来。 徐超问那计道人:“老先生可有什么快速转运,又能长久保持下去的法子吗?” 计道人倒也实诚:“要运道一直保持下去,唯有从祖宗风水上着手。” 说着,便给他出了一个“寅葬卯发”的法子。 所谓的“寅葬卯发”我也是头一次听说,从字面上来理解,大概就是寅时下葬,卯时发财。 果不其然,徐超又接着讲了下去,还真的跟我所理解的一样。 第一三一章 凶手是谁 寅时下葬卯时发财,一个时辰就能发,这事如果是真的,那么这诱惑力是任何人都不能抵御的吧? 计道人见他一脸急切的样子,又补充道:“寅葬卯发不能用亡人的尸骨,必须用活着的血亲骨头,自己或儿女的都行,任意一块装入羊角之中,偷埋在别人家的风水宝穴中,搭上顺风车,便可以将那人家的财运气运全都借过来。” 徐超听到这里,虽然觉得这法子太过邪异,但想到自己已经山穷水尽了,便答应了计道人。 因为徐小明正好断了一根大拇指,生骨有了,至于风水宝穴,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泉家的祖坟。 之后,计道人取了徐超三滴眉心血滴在一张银符上,便告诉他交易成了。 计道人又告诉徐超这生骨夺势之法,将生骨埋下去之后只需一个时辰便会发生功效。但由于是别人家先将风水宝穴占了去,要想把运势全部夺过来需要一定的时间。如果想将时间缩短,还可以催势。 便是将那家人三代活着的人名,用朱砂混合鲜血写在黄表纸上,日写夜焚,每日一张,烧得越多,那家人的运势便越低,自己运势便越好。 辞别计道人后,徐超爷俩当夜便赶回了老家,趁黑把断指埋进了李泉家的祖坟里。 说来真神了,第二天徐超爷俩回晋邑途中遇到了车祸,客车歪进了池塘里。徐超往外爬的时候不经意间踩到了一块拳头大小,坚硬冰凉的东西,他摸起来一看,是一块通体黝黑且隐隐泛着金光的石头。 徐超没破产以前,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觉得这块石头不凡,于是便拿到专门的鉴定机构做了个检测。 没想到,这石头竟然是一块乌金,当场被二十万收购了。 徐超对那个计道人佩服的是五体投地,他很高兴,拿了钱回家跟儿子大吃了一顿,却不曾想一高兴之下竟然喝多了。 他醒来时,发现那二十万和儿子都不见了。 “寅葬卯发”很快让他发了一笔横财,可是他儿子赌钱的毛病却是一时半会改不掉的。 第二天徐小明回来了,那二十万没了,人还被揍的鼻青脸肿的。 这之后,徐超的财运得到了很好的改善,但因为儿子已经有了赌瘾,他家依旧是入不敷出。 从计道人那里尝到甜头的徐超便想着让他再给出个法子,把儿子的赌钱的毛病给戒掉。 这计道人还真是有求必应,这次又教了他一个“结干亲”的邪法。 让徐超回来认个跟他儿子年龄差不多,时运较好的人当干儿子。另外在准备两个纸人分别写上俩儿子的生辰八字,再取两个孩子的头发、指甲和血交给计道人,他要施法。 徐超本来没打算霍霍李泉,可现在的人都太势利,见他家败落了,没人愿意跟他家结干亲,万般无奈,他才找到了李泉的爹。 这李泉他爹也是个实在人,根本没有往歪里想,直接就应了下来。 于是,两家写了文书,磕头、烧香、挂了锁子,一套繁琐的仪式下来,正儿八经的认了干亲。 干儿子找到了,徐超当晚便扛着纸人找到了计道人,计道人得寸进尺,这次跟他要五年阳寿。 阳寿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的,谁知道是真取还是假取,徐超根本没当回事,便答应了。 这计道人还真有些本事,纸人刚送去两天,徐小明就像变了个人,不再去赌钱了,脾气比以往也柔和了不少。 徐超觉得很神奇,明里暗里地打听了一番,得知李泉开始赌了。 徐超明白,一定是计道人施了什么法术,将他两人的气运给调换了。 徐超说到这里闭了嘴,做出一副准备挨打的模样。 李泉的爹气的额头上的青筋都蹦了出来。 我也是又惊又气。 惊的是这计道人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懂得这么多逆天的邪术,我跟徐远之在晋邑十年,晋邑能叫的上名字的道士,基本都知道,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号? 气的是徐超这损货,可着李泉这一家人坑,更为李泉他爹不值,他这是交了什么朋友,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徐超落得今天这般下场也算他罪有应得,李泉他爹没有再动手,深吸两口气,强压怒火问道:“李泉昨晚被带到殡仪馆这事,可是你干的?” 徐超愣住了,随即摇了摇头:“小明前天没了,我昨天一天都在忙着处理他的事,哪还有时间干这些。” 他这样子真的不像是在说谎,看来徐远之他们去殡仪馆这事跟他没关系。 说道殡仪馆,我一下子想起那尊神像来,于是问徐超:“你卧室里的那尊财神像是在哪里请的?它背后那行字又是什么意思?” 听我说起那尊财神像,徐超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一时没吱声。 他越是这样,我越觉得其中有蹊跷,皱着眉瞪着他,等他给我个解释。 一直沉默了很长时间,徐超才嗫嚅着说道:“那财神像也是计道人给的,我觉得小明的死,跟这财神像有着莫大的关系。” 说到这,徐超眼圈一红,老泪纵横。 他的话让我大吃一惊,财神像是计道人给的!那岂不是说,神像后面的字也是计道人刻上去的! 那么,殡仪馆内的那尊门神,跟计道人有没有关系呢? 根据扑克牌脸警察的话,不难推断出杀人取心的凶手,跟在神像背后刻字的人有关联。 难道警察十年都没抓到的凶手就是计道人? 徐远之和李泉失踪是不是也跟他有关系?如果真的跟他有关系,他为什么又要将他俩引去殡仪馆?难道是为了让那个被挖了心的鬼烧? 还有徐小明的起,之前徐超说他死有余辜,现在怎么又跟这财神像扯上了关系? 刹那之间,我脑子里涌上了数不清的疑问,这一系列的事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徐超哭了半天,才又抽抽搭搭地说道:“小明因为赌博被人砍掉了手指,也因为这事被学校给开除了。不能上学了,便只好踏入社会工,他嘴上不说,可我知道,他一直为自己没了大拇指这事自卑,耿耿于怀。” 第一三二章 财神像里的秘密 “他大学还没毕业,又落了个残疾,好工作没人要他。可他从小没吃过苦,累活干不了,找工作这事就成了一个难题。”徐超满脸悔恨和惋惜。 我有点沉不住气,冲他说道:“说说财神像是怎么回事。” 徐超抹了一把眼泪,又开了口:“ 我占李家风水,认李泉做干儿子这些事,小明是知道的,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他看到这些,便也打起了计道人的主意,想着让他给指一条路。于是,他背着我去找了计道人。” “我不知道他跟计道人达成了什么协议,反正他抱了那财神回来,一天三炉香供着。这财神倒是挺灵验,抱回家没几天,他就拿回来一大笔钱。我也纳闷,问他,他只说计道人不让他说,说出来就不灵了,让我安心在家等着享福就行了。” “既然是计道人说的,我就没有再问,一心盼着他能事业有成,出人头地。” “可不想,好日子过了没几天,前天一大早家里来了一群警察,为首的上来就问小明在家吗?说小明跟一起杀人挖心案有关,让抓他去接受调查。” “我当时就愣了,我觉得小明不可能干这事,刚替他辩解了两句,就听到了他跳楼的声音……” 徐超说完呆呆地望向卧室,似乎在回忆徐小明当时跳楼的情形。 我听到这话,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徐小明明摆着就是畏罪自杀,警察既然能找上门来,那就说明他们已经找到了尸体,掌握了罪证。 也就是说警察找到的尸体跟我在殡仪馆里发现的那具,不是同一具。 并且从时间上也对不起来。 徐小明是前天自杀的,而我发现那具打算把徐远之塞进焚尸炉的尸体是在昨天晚上。 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被人挖心死的人不只一个。 难怪扑克牌脸警察会对这样的案子如此重视,这是一系列的杀人案。 可转念一想,我又发现了问题。 如果殡仪馆里的那人是徐小明杀的,又是谁把他弄到那里去的? 难道他是自己走去的? 脑补一下,漆黑如墨的夜色里,一具被人挖去了心脏的尸体,自己从公安局的停尸间里晃晃悠悠地走出来,又走上通往殡仪馆的路…… 扑克牌脸警察说,凶手作案已经十年之久了。 十年前徐小明只有十一二岁,根本杀不了人。 那么十年前的凶手是谁? 十年之后的今天,徐小明为何要模仿当年凶手的作案手法去杀人? 越想越觉得糊涂,我感觉头都大了,我知道这一系列事件之间一定会有某种联系,却怎么也抓不住。 就在我绞尽脑汁的时候,李泉他爹突然问徐超:“你说小明的死跟那财神有关,是什么意思?” 徐超直摇头:“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那计道人替人办事的手段都很邪门,不是用人血就是用人骨,最次也要用指甲、头发这些。所以我觉得,小明杀人挖心,也是计道人跟他说的什么邪恶手段。不然好端端地去挖人家的心干什么?……” 徐超絮絮叨叨的,一副肠子都悔青了的样子。 而我,却从他这话里抓住了一件至关重要的线索。 那就是财神像。 警察说殡仪馆里背后刻字的门神,应该是那里闹鬼的时候请的,差不多已经十年了。 而今,徐超家里也有一尊背后刻字的财神像。 如此这两件事就串联起来了。 当时扑克牌脸见到神像的举动是,一脚踹碎,从里面找出了一团不知名的黑东西,那么我…… 想到这里,我立马跑进卧室,抱起那尊财神像使劲地摔在了地上! “啪!” 一声脆响,财神像碎了一地,碎片之间赫然有一团黑红色的东西。 我蹲下身子,慢慢打量着那团黑红色的东西,待看清楚时,心脏忍不住一阵抽搐,接着胃里开始翻江倒海起来。 这是一颗心脏! 由于封存在财神像里的缘故,已经脱水成了半干状态,缩的只有小孩的拳头发小,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枯,却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些脉管。 再联想到被挖掉心脏的尸体,不难猜出,这就是一颗人心。 不消说,殡仪馆那尊门神里那团黑乎乎,皱巴巴的东西,也是人的心脏,只不过是由于年久才干巴成了那样。 将人的心脏塑在神像内,这听起来就是一件很诡异的事,肯定不会是正儿八经的道术,可是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外面那俩人看到我这举动,纷纷跟了进来。 李泉他爹看着地上半干的心脏一阵干呕。 徐超则跪在地上大哭起来,边哭边念叨着:“万事没有捷径可走,使用邪术终究是害人害己,报应啊……” 且不管徐超的心肠如何坏,算计如何歹毒,为人父,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说都是一件让人痛不欲生的事。 回医院的路上,我跟李泉他爹谁都没说话,沉寂中各自想着心事。 回到医院已经是半夜时分,灰爷和黑子这俩夜猫子眼镜瞪得贼亮,在打眼对小眼的等着我。 徐远之还没醒来,看来他还是和上次一样,何时醒来得看天意了。 灰爷问我今天发生的事情,我想了想,只说了句,太累了,我想睡觉,便合衣躺在了陪床的椅子上。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现在的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根本不知道如何说起。 在进入梦乡以前,我忽然想到,不管是李泉家的祖坟,还是徐家父子,再就是殡仪馆和计道人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过是个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半吊子道士,现在钱拿到了,还想这么多事干什么?跟我有关系吗? 如此这般的一想,我这一觉睡得还真是踏实了不少。 可让我始料未及的是,这件跟我没有丝毫关系的事,却跟徐远之扯上了关系。 夜里睡得正香,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长生,快点起来,跟我去北郊的殡仪馆,我怀疑那里头有鬼。” 是徐远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第一三三章 见面就弄死 我揉搓着眼睛,张嘴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回了一句:“可不是咋地,那里是真的有鬼,你都差点被塞进焚尸炉里给提前火化了。” 说完我一怔,脑子才反应过来,随即一喜,道:“爷,你醒了?你身体能行?” 徐远之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拉着我就要往外走,结果刚走两步,一个趔趄又差点摔倒。 我赶忙将他扶回到了床上,安慰道:“殡仪馆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那个鬼早被我砍伤了,尸体也被警察拉走了,你的仇算是给你报了。你现在哪里都不能去,就好好养着,实在想去就等你完全好了再说。” 徐远之无力的依靠在床头上,问我:“你去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里面有个人。” “当然有,不就是李泉嘛!”我张口就来。 徐远之不置可否的摇摇头:“不是他,还有别人。” “别人?真没看到。” 接着我想到了那条草很浅的路,想起我怀疑里面有人的时候,忍不住再问:“爷,你的意思是说,那里面真的有个人?什么人?是把你带去的那个人吗?” 徐远之摇摇头:“我是被一尊神像带去的,不过我怀疑那里面有个人,一个我找了很多年的人。” 神像带着去的?一个找了很多年的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心下犯了嘀咕,神像是死的,怎么会带着徐远之去那么个鬼地方?找了很多年的人究竟是谁?我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起过呢?找他又是为了什么事? 想了一阵,我便问了出来。 徐远之听了,滔滔不绝的给我讲了起来:“我是真的在这里待够了,那天你们走了,我就自己办了出院手续,可刚走出病房楼,就在院子里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那人拄着一根拖把棍,一瘸一拐的……” 他说不正是李泉吗?那天我和李泉他爹在监控里看到的就是如此光景。 “你是说李泉?我那个同学。”我打断他的话。 徐远之点点头:“对,就是你那个同学,以前经常去咱家玩,总缠着我给他算卦的那孩子。我看见他往外跑,就喊了他一声,可他好像不认识我,一个劲低着头往前走。直到他从我身边路过,我才发现他背后背着一尊神像!” “什么样的神像?”我好奇心泛滥。 “看那样子,像一尊正神,不过却泛着鬼气,我瞅了半天,觉得这事挺邪性,李泉这孩子好像被那尊神像给控制住了。我想上前拉住他,谁知道,他瘸着条腿跑得还挺快。眼瞅着他出了医院上了一辆出租车。没办法,我也拦了一辆追了上去,一直追到了那破烂的殡仪馆。” 徐远之说到这里突然闭上了嘴。 我又问:“然后你俩就一起进去了?” 徐远之面上露出一丝尴尬,小声说道:“他进去了,我没钱,被出租车司机给……给揍了。那滚蛋司机说我耍他,大清早来闹鬼的地方,还不给钱……” 也就是徐远之这张老脸比城墙的拐角处都厚,换作是我,绝对能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他接着说道:“我这情况你也看到了,那司机打了我两下,我就站不起来了,他怕我死在那里,开着车就跑了。那个时候,李泉已经从殡仪馆的大门底下钻进去了。我趴在地上喊了他半天,他也没答应,缓过劲来以后,我也钻了进去。找了一圈,终于在焚尸炉那里找到他了,同时还看到了一具没有了心脏的尸体。” “然后怎么样了?”听到这里,我真的有些着急,这是得亏徐远之没事,真要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 “我在那里转了一圈,发现那尊神像不见了。我正纳着闷那神像为什么要把李泉引到这个鬼地方来,地上躺着的那具没了心脏的尸体突然暴起,一下子就把我打晕了。” 尸体暴起?打伤人? 我知道,在一些阴气极重的地方,一些胆子大的鬼是可以显形的,一定是那个年轻鬼控制自己的尸身袭击了徐远之。 徐远之继续说道:“其实,我只是陷入了半昏迷,耳朵能听到,脑子能思考,就是睁不开眼,一直持续了很久,我都没能突破这种状态,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使用‘魂魄离体’这招回来找你了。因为引生魂出窍太过耗费元神,将你引过来之后,我便彻底昏迷了过去。” “那你说要找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认为他在殡仪馆里?”我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徐远之说道:“我看过那具尸体,死相跟我要找的那人的杀人手法完全一样。” 这有点扯啊,单凭一具尸体的死相就能判断出是谁杀的? “这么说来,你要找的人是一个杀人凶手?你找他干什么?” “弄死他!”徐远之一字一顿地说道。 “为什么?”我心中充满疑惑,以你徐远之这身手,总不会是为了替天行道吧? “难不成,你跟他之间有什么过节?”我猜测道。 徐远之摇摇头:“没有,这只是我师父的一个遗愿。当年咱俩离开柳树滩,那么多大城市我都没带你去,偏偏来了这个不怎么繁华的晋邑,就是为了寻找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居然还没死,并且又开始害人了。” 徐远之越说我越糊涂了,这里面怎么还牵扯到了他师父? 我不解地问道:“你师父跟他有仇?” 徐远之再度摇头:“那人是我师父的师伯,也就是我师爷的师兄,按理说我应该称呼他一声师爷的。” 徐远之这货,三句话就把我绕晕了,我费了好大劲,才把这其中的关系捋顺。 “这么说来,你们不都是同门嘛,既然是同门,你师父为什么要杀了他?难不成他抢了你师娘?”我脑子里突然迸出一个电视剧里的桥段,没忍住说了出来。 徐远之照着我的脑袋就是一巴掌,虎着脸道:“怎么说话呢?整日李里没大没小的。” 我摸了摸脑袋,说道:“那你师父让你杀你师爷,总得有个理由吧?” 第一三四章 神像中有鬼 徐远之一听我这话,立马说道:“理由嘛,自然是有的,我师父说那实际上是他师父的遗愿,他师父临死前嘱咐他,如果有朝一日遇到他师伯,务必将他除去。” 这都哪跟哪啊?怎么整的跟套娃似的,一层套一层的。难不成那人不是抢了你的师娘,而是抢了你师父的师娘? 我这话没敢说出口,我怕挨揍。 徐远之似乎能听到我腹诽的声音,瞪了我一眼这才接着说道:“听我师父说,他的师爷本来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算命先生,后来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他得到了两本书。一本是风水相术,可以窥破天机。一本是修行之法,但这本书后附带着各种阴邪的术法和一些常人闻所未闻的禁术。” “我师父的师爷是个很正统的人,他看过那本书后,便打算将其毁去,可不曾想,竟然被我师父的师伯给偷去了,并从此消失不见。” “自那时起,我师父的师爷就立下一条规矩,只要有人使用那书上所记载的邪术害人,便将其除去。” “我师爷晚年将此事交代给我师父。我师父在世时,有一段时间,在晋邑也遇到过杀人挖心的事件,当时死的人不少,引起道家众人的关注,私下追查了好久,我师父确定行凶者便是他的师伯。最终大家也没能抓住他,这事便不了了之。” “我师父认为,杀人取心,一定是他师伯照着那本书在修炼禁术。这事也成为了我师父的一块心病,临终前嘱咐我,让我随时注意有没有他师伯的消息,让我找到他后,一定要想办法杀死他,并毁掉那本书。” 徐远之只是说了个大概,不过他的意思我听懂了,就是他们师门出了个叛徒,师门有命,只要那人出来作恶,就格杀勿论。 这事有点不靠谱啊,我这样想着,便说道:“你也不能单纯凭着一具尸体,就认定这事是你那位师爷干的吧?” 徐远之点点头:“我怀疑他是有原因的。咱俩刚来晋邑的那两年,晋邑殡仪馆就因为怪事连连而停止了使用,也在里面发生过杀人挖心的事,不过当时死的人不多,警察也介入了,我并没有查出什么名堂。这十年后,相同的地方旧案重演,所以我认定这两起事件跟我师父在世时的事件是同一人所为。” “你确定这事你要管?”我皱着眉头问徐远之。 如果真的如他所说,那人是他师父的师兄,年纪应该在百岁以上了。能过到一百多岁而不死,又身怀各种禁术和邪术,这样的人不要说身手,单凭道术是你能对付得了? 徐远之看我一副不放心的样,又说道:“师命不可违,况且我现在想找他,也是存了小心思的。” 我眼珠一转,问道:“你不会是打那本书的主意吧?” 徐远之斜了我一眼,咧嘴笑道:“你小子,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有几根花花肠子,都被你数得一清二楚。” “你要那书干什么?难道还想自己修炼?”我悄声问他。 徐远之卖了个关子,继续笑道:“这个嘛,等拿到那本书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俩又闲扯了几句,我沉下脸来,说道:“这件事情恐怕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据我所知,这个杀人挖心的凶手是一个年轻人,早跳楼自杀了,根本就不是你师父的师伯。” 随后,我便将这几天他昏迷以后发生的和我打听到的,李家祖坟、殡仪馆神像、徐超父子、计道人等等这一切都跟他说了一遍。 我讲完后盯着徐远之,原以为他会和我一样懵逼很久,却没想到恰恰相反。 他嘬着牙花子想了几分钟,一拍大腿道:“照你这么说,这事就简单多了。” “怎么简单了?”我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徐远之抬手又是一巴掌呼在了我的脑袋上:“灰爷前两天怎么教训咱们的?遇到事别想的太复杂,你这一定又是想多了。依我看,那个杀人挖心的凶手一定是计道人,而那个计道人,十有八九就是我那个师爷。” “可警察都说徐小明是杀人凶手了,并且他也畏罪自杀了,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我争辩道。 徐远之耐心说道:“心虽然不是我那师爷挖的,但一定是他指使的。他指使徐小明杀人挖心,然后将人心封在财神像里,之后又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使的那神像能帮人达成愿望。所以徐小明刚把财神请回家就发了一笔横财。你再想想神像背后的那行字,是不是那个意思?” 我好好想了想,还真是。 世人拜神求佛都是有所求的,可究竟神佛存在不存在还是个未知数,假定是存在的,可天下苍生众多,神佛又怎么可能兼顾地过来? 而这个计道人大言不惭的劝众人拜他,应该是可以帮人实现愿望。 如此一想事情好像就简单明了了。 “这样说来,所有的杀人挖心事件,都是计道人指使那些有求于他的人去做的,挖心的目的就是为了塑一尊有求必应的神像。” 徐远之听了我这话点头称赞,接着又说道:“你不是说那计道人用邪术换走了徐超几年阳寿吗,我猜想,他一定也是用那些能帮人达成心愿的神像,跟徐小明换了些什么。” 徐远之的推断有一定的道理。 我又提出了新的问题:“可那个计道人是如何让神像那么灵验的?他又跟人换了什么东西呢?” 徐远之一直沉思了很久,才又幽幽地说道:“那神像里面八成有鬼,这就很东南亚那边的养小鬼、控灵求差不多,将鬼供奉起来,鬼便可以帮人达成心愿。除此之外,我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解释了。” 徐远之这话说完,我猛然想起了那天晚上我在殡仪馆的大厅里,感受到的那种毛骨悚然的注视感。 那种感觉来自于那尊门神,当时还觉得奇怪,现在听徐远之这么一说,那神像中好像真的有鬼。 第一三五章 感业寺 想到这,我心中灵光一闪,问徐远之:“老徐,你看到李泉背上背着的神像是个什么神?” 徐远之蹙眉想了想,然后肯定地说道:“武财神关公。” 徐远之的话让我有点牙疼,我回道:“果然是关公。” 徐远之看到我这样子问:“怎么?你小子想到了什么?” 我点头道:李泉他爹那天跟我说,李泉在电玩城跟人打架的时候,打碎了一尊关公像,莫非那尊关公像也是出自于计道人之手?李泉背上的那一身鬼气的关公,应该就是关公像内的鬼。”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李泉莫名其妙的跑到殡仪馆就解释的通了。 因为那鬼的尸体就在殡仪馆。而那个跟我说过话的年轻人就是那个鬼。 也可以这样理解,那个年轻人就是被封在电玩城关公像里的那个鬼。 他的心脏应该就被塑在了那尊关公像里。 但是,又是谁把他的尸体弄到殡仪馆去的呢?还是他本来就是被人杀害在殡仪馆里? 还有一个问题,那个鬼为什么说自己不能投胎,非要烧一具尸体才行呢? 思来想去,又跟徐远之谈论半天,有些事理顺了,有些事还是搞不懂,最后我俩一合计,直接去找这事的正主不就完了。 我跟徐远之合计着出门去找那个计道人,病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肚皮滚瓜溜圆的狗崽子呲溜一下钻了进来,一见到徐远之醒了,嗖的一下便跳到了病床上,伸出舌头照着徐远之的脸就是一顿舔。 那高兴劲,简直就是小孩子见到了亲生的爹娘。 我先前讲徐远之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时,顺便将狗崽子的不凡之处也讲了一遍,徐远之知道狗崽子并非凡兽,对它也另眼相看了。 现在被它这样一舔,舔得眉开眼笑的,徐远之一把将狗崽子抱在怀里,摸摸它毛绒绒的脑袋,感慨道:“十年了啊,你这小家伙终于出来了,这些年为了给你捣鼓吃的,老子我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在这修道圈子里,可是出了大名了,这老脸都没地放了。这回好了,以后你就跟着爷出去还债吧。” 说到还债,我将装有十万块钱的纸袋子从床底下拿了出来,冲徐远之说道:“爷,这些钱,你先拿去,把那些个催得急的主先还上,其他的咱们回头再想办法。” 徐远之探头往袋子里看了一眼,说道:“就这点钱够干啥的啊?我这些年倒腾的那些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天材地宝,玉石翡翠,岂是能用钱衡量的?这些还是你自己留着交学费吧。” 怎么滴?听你这意思这十万块还是小钱了呗? “不是,你到底欠了多少外债?你给我交个实底,多少钱能还上。” 徐远之想了想,说道:“最初的时候,我借的财物都记在本上了,后来借的多了,我就想,反正也还不起了,直接甭记了,不但如此,还把以前记得给烧了……所以你问我具体欠了多少,我哪里知道?到时候有钱还了,谁来要就给谁吧。” 卧槽,你还真是个人才。 我对徐远之这种“虱子多了不咬人”的态度很是无语,不过我着实佩服他,这些年虽说贫困潦倒,可每次借东西都还能借到。 徐远之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提着狗崽子的两条前腿,美滋滋地说道:“这些年借的那些东西,都给黑子了,风水宝地内极少生出异兽,但凡生出来,必定对灵物有着极强的感知。以后有了这个活的探测仪,还愁找不到天材地宝?” 徐远之想到这里脸上乐得开满了菊花,那狗崽子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小脑袋不住摇晃,有点雀跃,一副迫不及待出去寻宝的样子。 徐远之又说:“那些借给我钱的老东西,他们不缺钱,借给我权当投资了,异兽一旦出世,我还给他们的,就指不定是什么好东西了。” 这话说的,让我也一阵高兴,我们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灰爷知道我有钱了,带着狗崽子出去大吃大喝了一番,回来带了很多吃食之物。 我跟徐远之吃饱喝足,徐远之起来走了几圈,状态还不错,于是我带上骨剑,大家一起去了徐超说的那座寺庙,看看能不能遇到计道人。 这座寺庙名叫“感业寺”在晋邑东郊一座山脚下,地理位置稍微有点偏,每年除了三月三,六月六等几个烧香的大日子,平日里并不是很多。 我们赶到感业寺的时候,时间还不到八点。 此时,感业寺的门口已经聚集了小二十号人,大多数是五六十岁的老太太,再就是一些愁眉苦脸的青壮年男人。 感业寺的大门开着,众人却都或坐或站的集中在感业寺门外,有的望着某个地方发呆,有的互相说着话,没有一个人进到寺里去。 我感到奇怪,不由得问了出来:“这些人大清早的在这里干什么?哪个是计道人?” 徐远之说他找个人问问,可他走到众人面前,那些人都对他爱搭不理的,有的老太太看向我们的目光中,甚至流露出了一种敌意,莫名其妙的。 若要论起人缘,我们这一行人中,自然要数狗崽子的最好了。 狗崽子这货不只对灵物感知敏锐,对人的情绪也有很强的感知,它在人群中跑了一圈,最后在一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胖大婶面前停了下来,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她。 胖大婶一见到狗崽子乐了,蹲下逗它:“这小家伙是谁家的?” “我家的,我家的。”徐远之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顺利地跟胖大婶搭上了话。 胖大婶看了一眼头上还朝着纱布的徐远之,说道:“你一个老头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一条小狗?还是送给我吧!” 徐远之满头黑线,赶忙转移了话题,问道:“这么多人都聚在这里干什么呢?又不进去烧香拜佛。” 胖大婶故作神密:“都在等一位高人呢!” “高人?” 我们几个同时问道。 “你们不知道?有个计道人可厉害了,大家都在等他……” 第一三六章 被选中 “大婶,你见过他?”我凑上前去问道,“你们找他是为了什么事?” “当然见过。”胖大婶白了我一眼,“你这孩子,找他自然是卜卦,求事,难道还能为了别的?” “看来,这么多人都是为了求他而来的了?”我再次确定。 胖大婶似乎对我先前的问题耿耿于怀,气鼓鼓的说道:“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这感业寺门口来了个计道人,算卦算得特别准,还不要钱,有求必应,求财得财,求福得福,简直就是个活神仙……” 徐远之插嘴打断她:“这么灵吗?” 那胖大婶正说的兴起,唾沫星子都喷出来了,被徐远之这样一打断顿时一萎,说道:“只可惜他不是每天都来,来一次也只选择一个人帮,选到谁就要看缘分了。我都来了五六天了,都没被他选上。” 听到这里,我恍然大悟,那些老太太之所以不愿搭理我们,敢情是怕被我们抢了机会。 “大婶,你又是来求什么的?”我问胖大婶。 听我问到这,胖大婶脸色一苦,唉声叹气起来:“我儿子跟儿媳结婚都三年了,至今也没怀上个娃娃,我这次来就是想求个送子观音,给我送个大胖孙子。” 又是来求神像的。 大清早就这么多人在等着他,看来他还真是声名远播啊。 如果真的如我们猜测的那样,每人求一尊神像,岂不是要每个人都要去杀一个人再取了心?这得要杀多少人?这晋邑不就乱了套了? 我斜了一眼徐远之,意思很明显,该你问了。 徐远之明白我的意思,问道:“这计道人来到这里多久了?” 胖大婶听后直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说道:“最开始的时候有人进庙里拜佛,他就坐在门口,说拜佛不如拜他,说神佛就是个泥胎,没有心,他有心,是活神仙。” 这以后的事,我们猜都能猜到了。但凡来庙里烧香拜佛的,大多数有事相求,甚至有些是走投无路之人,大都抱着病急乱投医的心态,在他那一试挺灵,用不了几天他的名声就传开了。 徐远之瞅了我一眼,又转向胖大婶,问她:“那你们有人知道他住在哪里吗?每次选人都有什么规律?一般都选什么人?” 胖大婶摇头道:“这哪有什么规律,看他心情。有的人运气好,第一次来就被选中了,运气不好的十天半月的都有。选中的人他都会带走,八成是去了他住的地方。” 打听了一番,也没有打听到太有价值的东西,徐远之将我拉到一个角落里,说道:“长生,等会计道人来选人的时候,你就去人堆里等着,要是运气好被他选上。你就跟着他去,瞅机会给他一剑……” 徐远之这话说的一点水平都没有,他太高看我了。 我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不去?这计道人肯定不是凡人,就我这两下子能打过他?再说了,你到底认识不认识你师爷,别忙活半天到最后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岂不是白冒险了?要不,咱们还是报警吧,那个扑克牌脸警察挺重视这事,咱在这关键时刻给他提供重要线索,说不定还有奖金。” 我跟徐远之讨价还价的说了几句,就听到人群骚动起来,有人小声地说着:“来了,计道人来了。” 我急忙扒拉来人群,挤了进去,只见得不远处一个看上去八十多岁的老头慢慢悠悠的朝着这边走来。 这老头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袍,剃着光头,留着一把白胡子,脸上笑盈盈的,手里拿着一个幡,上面写了两行字:“一切凡夫拜神佛,我劝凡夫皆拜我。” 不用说,这不僧不道打扮的老头肯定就是计道人了。 “长生,你杀不杀得了他都没事,这次就当去认门了,他要是问你有什么要求,你就说求一尊财神。我这次就不去了,我这一身伤禁不住折腾。”徐远之不知什么时候也挤了进来,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跟我说道,说完一个转身就走了出去。 “老灰,咱俩带着黑子先找个地方躲躲……” 徐远之的声音又在我的身后响起来,我回头一看,这家伙,跑得跟兔子似的。 卧槽,你还真把我豁上了啊。 我对他这种坑我没商量的行为彻底无语,转过头挤出人群,抬腿刚要跑,一群人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冲着计道人磕起了头。 旁边一个大婶见我还站着,急忙扯了我裤腿一把,这力道极大,给我扯得一个趔趄。 没办法,跑是跑不了了,只好转回头跟着众人跪了下来。 随后,这计道人开了口:“老朽算命,每次一人,选中是缘,不中是命,随缘随命,选不中的诸位不必太在意。” 众人忙不迭地应道:“那是那是,一切随缘,随缘。” 计道人又说道:“选不中者莫要丧气,我这里有灵符一道送给大家,拿回家中好生供奉,定可保佑家宅平安。” 这计道人还真会蛊惑人心。 说完,他自宽大的道袍中摸出厚厚一叠黄符,挨个分发给众人。 同时嘴里念念有词,大概意思就是说,劝大家多行善事,不可为恶,广结善缘,另外再将他的神通告知亲朋好友,替他扬名立万…… 我跪在人群的最后头,听到他念叨的话,不禁一乐。 先前还以为,他是一个不得了的得道高人,现在看来他跟普通神棍没有什么两样,尤其是他给众人分发符咒这个举动,看上去跟分发小广告没什么区别。 我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一张忽然黄符伸到了我眼前。 我一抬头,这计道人正满脸笑意地看着我,看了好一阵,他收回黄符,问道:“小伙子,你求什么?” 我一怔。 接着就听到人群中发出一阵失望的叹息声,众人纷纷爬起来,拍打着膝盖上的土就走,有人说道:“这小伙子运气真好,刚来就被计道人选中了。” 我跪在地上欲哭无泪,我被选中了! 为什么是我?怎么这么巧? 他娘的…… 第一三七章 你想选哪一种 “别跪着了,起来跟我走吧。”计道人声音温和,就像个和蔼可亲的长辈,说完,他转身就走。 木法子啊,我只得起身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走到寺庙拐角处的时候,我往回瞅了一眼,徐远之这货从庙后探出个脑袋,一脸奸计得逞的贼笑…… 我在心中直接把他祖宗八代问候了一遍。 感业寺在山脚,计道人却带着我往山上走去。 难道他住在山上? 刚开始我俩还走在一条明朗宽敞的正道上。 走着走着,就拐入了一条偏僻的小道,沿途荆棘丛生,甚是难行,这计道人这么大年龄了居然走的如履平地,这不禁让我暗自喟叹。 又走了十几分钟,脚下已经没有路了。 卧槽! 他不会是想把我带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将我杀了再挖出心脏来吧? 这样想着,我不由加了小心,死死的盯着他的背影,跟他保持着五六步远的距离。 计道人带着我七拐八拐,东走几步,西走几步,有时候还倒退几步,就跟走错了似的。 我心头一阵疑惑,这是咋个情况? 往四周看了看,全是树跟灌木从,连个建筑物都没有…… 计道人的家在哪里?这得走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不就是算个卦嘛,在哪算不是算,非得绕这么个大圈子。 我心里有些毛了,更加确信他打算对我不利。 我正想着,计道人突然对我说道:“在这里你可要跟紧了我啊,不然待会迷了路我可不负责。” 迷路? 我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山路虽然不好走,这山虽然被称作山,其实也就是个大点的土包,但山脚就是感业寺,我怎么可能迷路…… 等等,难道你还有帮手?这就想对我下手? 一个念头忽然在我脑海里闪过,我猛然停下脚步往身后看了看。 身后的草木东一丛,西一簇的,一丛一簇十分相似,且恰到好处地挡住了我的视线,让我觉得四下里都一样,看得久了竟然生出一种眩晕感…… 我心里咯噔一下,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这……这里有阵法! 难怪他走的过程进退无章,奇怪无比。 高人布阵不用特别繁琐的手段,只需要几棵树、几块石头,便可以将人困死在阵中。 看来这计道人就是个中高手啊,而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带入了这阵中。 这一发现让我胆战心惊,他这是什么意思?是每个被他选中的人都会被带到此?还是仅我有这种待遇?难道是被他识破了身份? 计道人似乎没有发现我的不妥,头都不回地招呼着我快点跟上。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将背上用油纸包着的骨剑解了下来,紧紧的握住剑柄。 心中暗道:先跟你这么走下去,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待会你要是胆敢有什么对我不利的举动,我直接给你一剑。 又跟着他走了七八分钟,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前方出现了一大片生机盎然的土地,草木葱绿,鲜花绽放,婉转的鸟鸣清脆悦耳,一汪碧波上萦绕着飘渺的水汽,衬托的此处如同一片人间净土。 看着眼前的风景,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晋邑东郊的这座小破山上,竟然还有这么一处好地方? 计道人带着我走到一座藤萝缠绕的山洞前,说了一声到了,便率先走了进去。 我稍一迟疑,也跟了进去。 石洞不大,大概六七十平方的样子,整个洞中环绕着袅袅青烟,弥散着很重的香火味道。 我暗自称奇,这计道人劝世人拜他不拜佛,显然不是不信神佛的,那他又烧地哪门子香?还烧这么多? 我忍不住四下打量起来,洞中有石桌石床,以及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一目了然,很是简洁朴素。 可令我感到万分奇怪的是,除了石桌上一根照明用的蜡烛,整个洞中根本看不到香烛之类的东西。 没有香烛,这些香火气息跟味道又是哪里来的? 计道人好像很享受这种香火味,深吸一口,闭上眼睛咂摸了很久,睁开眼露出一副满足的神情,随后才招呼我道:“坐吧。小伙子,你想求什么?” 问完,他也不着急听我回答,又闭上眼深深的吸起这种香火气息来。 怪异的是,随着他的呼吸,那袅袅青烟竟然一股脑地钻进了他的鼻孔,片刻后又从鼻孔之中喷了出来。 “吐纳?” 我猛然间想到了这个词,难道他是在修炼?吸食香火修炼? 一路走来,我曾腹诽不已,甚至一度怀疑他就要对我动手,但在走到这风景秀丽的绝佳之地以后,我深深觉得,这计道人跟我心目中形象完全不符。 他所修习的那些邪术可谓是邪之又邪,指使他人杀人挖心塑像,让我误认为他居住的地方肯定会很阴暗,会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 而这里,竟然给我一种福地洞天的感觉,现在看到他吐纳的样子,还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风范。 胡思乱想一通,我说道:“我……我想求一尊财神,保佑我发大财。” 计道人睁开眼睛,看着我微微笑道:“好说,好说,只不过求财神你是要付出一些东西的,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 这果然跟徐远之说的一样。 我假装不知,问道:“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呢?” 计道人也不含糊,直接说道:“需要你的心头血三滴,或者人心一个。” 我故作惊讶道:“为什么需要这些东西?” 计道人坦然说道:“因为我所施行的都是邪法,只有用一些特殊的手段,才能帮助你快速达成目的。” 他竟然会如此开诚布公地说自己用的是邪法,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真的如我刚才想的那样识破了我?而故意这样说出来试探我? 还没待我做出回应,计道人又解释道:“其实用自己的心头血效果最好,财神请回去用不了三日,你便会发一笔横财。生人心效果总是慢点,你去杀一个活人,取了他的心给我,我帮你施法求财,这种方法大概需要十天左右,财运自会找上你,让你一夜暴富。再就是死人心了,不过,这个想要发挥效用就慢了,得一年半载,你想选哪一种?” 第一三八章 刺杀计道人 计道人是个难得的好商人,他推销商品一般,将各种方法讲得清清楚楚。 说完,便笑眯眯地看着我,让我选一种。 不过,我却发现他这笑有点意味深长,自打他选中我开始,就一直是这副模样。 难道他真的窥破了我的心思? 他刚才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演戏给我看? 他故意不戳破我是为了什么? 我不寒而栗,干咽了口唾沫,心中又开始慰问起徐远之他的家人,就是这夯货,害得我上了贼船。 我心道:这事我不管了,他想杀计道人自己想法子去吧,我的小命要紧,得赶紧想个法子离开这里。 想到这里,我把头一梗,干巴巴地说道:“老神仙,取心头之血我怕疼,杀人挖心我不敢,除了你说的这些法子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计道人脸色依旧,摇着头说道:“你连这点儿胆量都没有,还想着一夜暴富?世间哪有这样的好事?” 我假装害怕:“那……那我不求了,您看我走成不?” 计道人笑意更盛:“请便。” 这话听在耳中,犹如一道特赦令,我抬腿就往外跑。 一直跑出了挺远,我才想起来,这林子之中有个阵法,我根本就走不出去! 看着四周的荒草野树,我心里拔凉拔凉的,这可怎么办?我怎么才能出得了这个阵法?再回去请计道人带我出去? 不可能! 一想起他那意味深长的笑,我就止住了这想法。 这阵是他布下的,他让我走,偏偏又不把阵法撤去,明摆着不是真的想让我走。 唉!还是靠自己吧! 我在林中转悠了很久,试图从各个方位绕出去,都以失败告终。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我腿脚酸疼,肚子咕咕直叫,无力地坐在地上,内心升起了一股绝望。 坐了大半天,看着渐渐落下的太阳,我开始着急起来。 我进来一天都没出去,这徐远之也不想办法来救我,就算这阵法高深,他破不了,不还有灰爷吗,它活了上前面,破这么个阵法应该是没问题吧。 心里盼着想着,一直到月亮爬上树梢,徐远之他们还没有来。 整整一天,我水米未进,早就又饥又渴,当下心灰意懒起来。徐远之它们一天了都没进来,恐怕是真的对这个阵法无能为力,看来,我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回去求计道人。 实在不行,我就选择一颗死人心,让他帮我塑一个财神完事。 我站起来拍拍屁股刚想往回走,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道:“小兄弟,你是去找计道人的吧?” 荒郊野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转身一看,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不,确切的说是一个中年男鬼,正站在我身后。 他手里拎着知道包袱,直眉瞪眼地看着我。 这鬼除了身上环绕着一缕阴气,地上没有影子,跟普通人一样,没什么吓人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猛然看到他,我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喜悦。 我急不可耐地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能进来就一定能出去,快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头我多给你烧点冥钱。” “我是鬼,可以自由出入,你是人,我带不了你,想出去,你还是去找计道人吧。”那鬼摇摇头,把手中的包袱塞给我,“你去找他,顺便帮我把这个带给他,我要赶着去投胎。” 说完,他飘忽了几下,就不见了。 就这样,我手上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包袱。 这鬼在投胎前来给计道人送东西?里面装的什么? 我掂了掂,挺轻,有心想打开看看,却又害怕是里面转的是一滩血淋淋的东西,便强压了好奇。 往回走是顺茬,没有阵法所困,没多久就回到了那个山洞前。 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我走了进去。 洞内依然青烟袅袅,香火味弥漫,一根蜡烛立在桌子上静静地燃烧,计道人坐在桌前一动不动,似乎从我走了他就没有动过。 我将男鬼让我转交的包袱放在石桌上,一屁股坐下,盯着计道人。 他见我回来了,笑呵呵地开了腔:“你怎么又回来了?可是想好了选哪一种?” 我有点上头,没好气地问道:“常人一般都会选哪一种?” “但凡到我这里求财之人,多半是走投无路的,都想着快速发财,可又怕疼,不忍心取自己的心头血,所以他们大多都选第二种,生人心。” 生人心,我事绝对不敢挖的。 没办法,我只好说道:“那我选……选一颗死人心,你先放我出去,我找到了就给你送来。” 计道人听到我的最终选择,哈哈大笑起来,笑完说道:“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去给你找一颗来便是。” 还有这事? 说罢,他几步就出了山洞,这速度,不禁让我咋舌,因为我根本没看清他怎么出去的,只看到一道残影。 不消片刻,他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人。 走到我身边,一撒手,一把将那人丢在我眼前。 看着那人,我顿时傻了眼,被他拎进来的竟然是徐远之! 他怎么这么轻易的被抓了? “你可想好了?你要死人心,我现在就宰了他,你把他的心挖出来。”计道人的话不咸不淡,根本听不到任何情绪。 说着话,他手里不知怎么的就多了一把匕首,举着就架到了徐远之的脖子上。 我大惊失色,连忙大声喝道:“住手!” 计道人的匕首,没有再深入下去,停在徐远之咽喉处,回头问我:“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了?想要活人心了?说句实话,活人心比死人心的效果可是好太多了,不过,这个得你自己动手。” 说完,他收起匕首,顺手塞到我手里。 我攥着匕首,看着趴在地上,满脸沮丧的徐远之,以眼神询问他,现在怎么办? 徐远之斜了计道人一眼。 我立马举起匕首,直接朝着计道人刺去。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我出手如电,却没想到计道人反应更是神速,还不待我匕首近他身,他抬腿“咣”地一脚就给我踹出四五米远,差点没给我摔散了架。 第一三九章 师爷在上 “你们这就不陪我玩了?我才刚玩的兴起,没意思,真没意思……” 计道人看看徐远之,再扭头看看我,摇着头说了一连串的没意思,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原来我猜的都是对的! 徐远之站了起来,我也翻身忍着痛爬了起来,并肩站在他身边。 我俩就是两个大傻逼,什么本事没有,头脑一热就草率地决定来杀人,人家这一天,就拿着我俩当猴耍了。 计道人看着徐远之缓缓开口:“你也是个道门中人,为什么想要杀我?” 徐远之这货眼珠子滴溜乱转,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鬼主意。 然而,惊掉我下巴的是,他竟然干出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 只见得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地冲着计道人磕了三个响头,大声说道:“师爷在上,请受徒孙一拜。” 我傻了眼,暗骂一句:你这是唱的哪一出?难道为了活命,这就乖乖地认这师门叛徒为师爷了?还不知道你这便宜师爷认不认你呢! 计道人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下,愣了一下,不过到底是人老成精,转瞬便恢复了神色,饶有兴致地看着徐远之问道:“你可知道我师承何处?缘何叫我师爷?” 徐远之拱手道:“吴良辅是我的祖师爷,我是他第四代徒孙徐远之。” “师父!” 计道人听到吴良辅这个名字,蹙起眉头,轻喊一声,早已没有了先前那般风轻云淡。 继而他又长叹一声:“唉!师父果然临终都不肯原谅我,他的徒子徒孙对我世代追杀。” 听到他这么说,我心中一凉,心道:计道人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徐远之这点小心思在他心中自然是一目了然。他既然叛出师门,又怎么会念及同门之谊。 我忐忑不安的等待着,不知道接下来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 计道人似乎陷入了回忆,默默低头沉思了半天,又看着我,问徐远之:“这小子是你徒弟?” 徐远之想都没想,干净脆生的回答道:“正是。” 徐远之的话让计道人很失望,摇头叹道:“可惜了,可惜了这件至纯至阳的宝贝啊!” 我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我一直以为那件宝贝在我身上隐藏得严严实实的,怎么又被他给看出来了? 可惜了又是什么意思? 他不会对我不利吧? 徐远之听了计道人的话,脸上的颜色连续变了好几遍,不知所以地看着计道人,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计道人皱着眉头又看了我和徐远之一眼,又重重得叹了一口气,说道:“竟然是我门弟子,唉!” 我不知道他是因何唉声叹气,但听到“我门弟子”几个字,瞬间放松下来,这说明他心中还是有师门的,虽然他做了对不起师门的事,却仍然没把自己当外人,如此看来我们还有救。 长吁短叹了一番,计道人终于恢复了先前的神情,淡淡一笑,开口说道:“既然这样,那今天的事我便不与你们计较了。” 这是这半个月以来,我听到的最让我高兴的话了,心中不由大喜,徐远之也一骨碌爬了起来,连鞠躬带作揖的谢谢他师爷爷。 计道人抬手挡了一下,说道:“先别高兴得太早。” 说罢,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便以极快的身形飘到了洞外,不知干什么去了。 我捅了徐远之一胳膊肘,问:“你咋也被抓来了?” 徐远之垂头丧气道:“别提了,我们几个原本在后面跟着你俩,可走了一段之后,你俩竟然眼睁睁地消失了。灰爷说有阵法,可我跟它研究了一天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你一天没出去,我心里着急,便在外面等着,不想没等到你,反倒被他抓了进来。” 我白了徐远之一眼:“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你看你这师爷的身手,我们能是他的对手?他刚说不让咱们高兴得太早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只要他不要咱俩的命就行了呗,人啊,要知足。”徐远之心不在焉的回了我一句,眼神在洞里四处乱瞟起来,过了一会,他又说道,“长生,你发现了没?这洞里有古怪啊。” “你说的是这些青烟和香火气息?” “对啊,他这连个香炉都没有,香火又是从哪来的?” 我摇摇头:“我也纳闷呢,这烟雾缭绕的,都一整天了,要不你问问他,反正他是你师……” “那是众生对我的香火供奉。” 我跟徐远之正说着这事,身后突然传来了计道人的声音。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他竟然已经回来了,怀里还抱着一大捆拇指粗细的新鲜树枝。 我跟徐远之面面相觑,香火这玩意是供奉鬼神的。而计道人面色红润,双目炯炯有神,烛光下拖着一道长长的影子,绝对是一个大活人。 他一个大活人,又怎么可能享受香火供奉? 计道人看透了我俩的疑惑,解释道:“世间修炼法门万万千千,而我修行的便是‘积人之信仰,食人之供奉,取人之精神,奉神明仙望’,并以此得以长生。” 他这话让我跟徐远之一阵唏嘘,徐远之问道:“这就是你让世人不拜神佛,而拜你的原因?众人自你这里取的神像,和你早上分发给大家的黄符,以及你让众人为你传名,都是为了积人的信仰,跟香火的供奉?” 计道人盯着徐远之,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点头道:“你小子聪明的很,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玄妙,孺子可教。” 徐远之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被他称作小子,听上去有些怪异,好在这货脸皮厚得很,只是摸了摸鼻子便算揭过。 不过,他接下来的话着实吓了我一大跳,只听得他又问道:“那你杀人挖心,将小鬼寄养在神像上,就是为了使神像看起来很灵验?以此取得人们对你的信崇?” 我暗道不好,这兴师问罪的话,你怎么就轻易说出来了。 他的身手刚才我们都看到了,想弄死咱俩还不跟捻死两只蚂蚁一样? 这夯货…… 第一四零章 挨揍之扁竹炒肉 不知道这计道人是顾及同门之谊还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他居然没有生气,反而侃侃而谈:“我的目的是为了让人们信我、敬我、供奉我没错。但是我从未杀人挖心,杀人挖心这事都是他们自己干的。我从来没有强迫过谁,每一个求到我这里的人,我都会告诉他,我用的是邪术,是伤天害理的东西。” “就拿人心来说,实际上在整个塑像里没有一点用处,跟猪心、鸡心没有什么两样,就是一团肉。而我之所以让他们去挖人心,拿他们的阳寿来交换,只是为了让他们知难而退。可是人性是丑陋的、贪婪的,虽然有过挣扎,但他们最终都会选择眼前的利益,为此不惜代价,不择手段。既然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权当帮人助己了。” 计道人说到此,看着我跟徐远之,似乎在等着我俩发表点意见。 他的这番话,让我跟徐远之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 计道人好像很满意我们的表现,又说道:“求财的人永远不知道,他们得到的财并不是横财,也不是外财,而是他们的命财。我只不过是帮他们一下子拿到了一辈子的财富罢了。如此,他们便以为自己发了横财,会视我为神明,对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至于那些求运的,也是他一生中的运气,待到这气运用完了,那他们的下半生就只剩下霉运了。而命中无子强行求子的,也是求了些短命鬼,根本养不大。” “总之,命里没有的东西,却要强求,得到的同时,便已经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你们所说的那些神像里的鬼魂,实际根本就不是鬼,是我在塑像的那一刻做的手脚,其实是请神像的人的一缕魂,为的便是惩罚他们的自私自利。他们死后魂魄是不能投胎的,直接被吸到了神像里,待到神像破碎方能出来。这之后,他们还需要将一个人的骨灰交给我,才能去转世投胎。” 如此,所有的谜团好像都解开了,我低头沉思了一会,又想起殡仪馆里的那个年轻的鬼。他的心被人给挖了,究竟是巧合还是报应? 瞎琢磨了一会,我又想到之前让我把那个包袱带给计道人的中年男鬼。照计道人所说,那包袱里包的便应该是骨灰了。 于是我指着那包袱问道:“这里面包的就是骨灰?” 计道人点点头,给了我一个肯定的回答。 “你要这骨灰有什么用?”徐远之问他。 “人骨吸魂,这是我塑像施法必需的东西之一。”计道人说的风轻云淡。 我跟徐远之半晌无语,最后我没有忍住,说道:“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这跟你亲手杀人有什么区别?” 计道人一本正经地强调道:“当然有区别,在做这些之前,我已经跟他们讲的明明白白的了,他们都是心智健全的成年人,有辨别善恶的能力,他们选择为恶,我有什么办法?再说,我也惩罚了他们,让他们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这事有因有果,跟我何干?” 计道人这蛮不讲理的一段说辞,让我跟徐远之彻底无语。 积人之信仰,食人之供奉,取人之精神,奉神明仙望…… 这还真的很贴切,不过他们那些求他之人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啊,都是为他做了嫁衣。 就在此时,计道人将怀中的树枝一下子扔到地上,又捡起一根,面色一改,将先前的笑模样收起,厉声喝道:“你们两个做出刺杀自家师爷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今天我念及师门之情,可以饶你们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我不教训教训你们,你们便不知道尊师重道了。” 计道人说罢,还没待我反应过来,他便抡起树枝,一下子抽在我的背上,“啪”的一声,皮开肉绽,火辣辣的疼。 我直接给打懵了,刚一愣神,“啪”,又是一下子抽在了我的后腰上。 这可是刚从树上折下来的新鲜树枝啊,沉甸甸的,带着毛刺,韧性十足。 这势大力沉的两下子抽下来,直疼的我呲牙咧嘴,瞬间冒出了一身热汗。 就事而论,今天确实是我对计道人起了歹心,理亏的很。从徐远之那里论起来,他为长,我为幼。论身手,我打不过他,他这么打我两下,我也认了。 谁曾想,他居然打起来没完没了了,这两下下来,他好像还不过瘾,居然“噼里啪啦”地连续抽了起来。 就算我脾气再好,他这狂风暴雨般密集的抽打,也给我打出了火气。我一边躲闪一边嚷嚷道:“你有完没完?我是个活人,不是沙包。” 徐远之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也急了眼,上来拉住他,好言好语地说道:“师爷,小孩子家不懂事,您老大人不记小人过,打两下出出气就行了。” “啪!” 说话功夫,徐远之也被计道人狠狠地抽了一下子。计道人冷着脸训斥道:“师爷我教训晚辈,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 徐远之被他抽了个趔趄,咧着嘴往后退了几步,再也不敢吱声。 见到徐远之挨打,我顿时火冒三丈,你这个老东西,叫你一声师爷,你还真拿鸡毛当令箭了?要不是我们技不如人,早他娘的跟你拼命了。 计道人见我眼珠子瞪得滚圆,早已猜到了我心里在骂他,开口问道:“小子,爷打你你还不服气咋滴?” 说着,又是一下子抽了过来。 我慌忙躲闪,却没能躲过去,胳膊上被他抽出了一道通红的血印子。 我顿时火冒三丈,直接骂了起来:“我自然是不服气,你有什么资格打我?你这个师门叛徒,有何颜面说尊师重道这样的话……” 我越是骂,计道人打的越凶,又捡起一根树枝,左右开弓,连续抽打。 我拼命躲闪,却始终不如他身形轻灵,不大会功夫,便被他抽得皮开肉绽。 真的娘的日了狗了,莫名其妙的就给我这一顿胖揍,今天出门忘记看黄历了…… 第一四一章 挨揍进行时 泥人还有三分土脾气呢,更何况我这么个热血青年,这一顿莫名其妙的胖揍,终于让我忍无可忍了,挥动着骨剑就朝着他砍去,嘴里骂道:“你个老不死的,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去死吧!” 计道人冷哼一声,轻飘飘闪过,手中的树枝反手又抽在了我的后脖颈上,差点把脖子给我抽断,同时他咬着牙恨恨道:“你小子真是好机缘,各种宝物集于一身,就是这身手太差劲了,这把宝剑在你手中,简直是暴殄天物。” 不得不佩服,这计道人眼光是真毒,他不仅看出我身上有一件至纯至阳的宝贝,连这把骨剑都能一眼看出是把宝剑。 只不过骨剑这家伙不知道怎么了,在地洞里时,不光威风八面,还能说话,出来后却沉寂了下来,现在我都快被计道人打死了,它也不发威救我。 被计道人打的全身疼痛无比,我挥着剑却连他的衣角都沾不到,这不由得让我憋了一肚子火,最后只得四处逃窜。 我一边满洞里转着圈子,一边咬牙切齿地大骂:“老东西,我日你个仙人板板,问候你全家女性……你个老不死的变态玩意……” “嗨!好小子,你还敢骂祖爷我,看来还起打得轻了,不给你点教训你真的要上天啊,我让你骂,让你骂……” 计道人就像一贴摔不掉的狗皮膏药,任凭我满洞里的跑,他始终紧紧跟在我后面。 说一句,就抽我一下子,我被他抽得皮开肉绽,疼得我撕心裂肺,跑得浑身大汗…… 娘的,我真的被他这一顿扁竹炒肉给打服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服个软认个错得了,不然真的就被他打死了。 我刚冒出这念头,便言不由衷地大喊道:“祖爷爷,我不骂了,你也别打了,我错了。” “知道错了?”计道人停下,扔掉一根树枝,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把头点成了小鸡吃米:“错了,错了,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计道人嘿嘿嘿奸笑几声,趁我不备,“啪”的一下又抽在了我的腿上,我一个趔趄差点跪了。 看到我这窘态,他发出一阵恶魔似的笑声,得意地说道:“错了,更应该打,不打不长记性。” 说话间,又连续几下子,我的身上像是被刀子割过一样疼。 我发出一阵杀猪似的惨叫,再次破口大骂:“你麻痹啊,你这个老变态,还有完没完了,你他娘的干脆弄死我得了。” 计道人盯着我,失望地摇摇头:“我们门中竟然出了你这种怂包弟子,往后若是遇到比你强大的对手,你就伸着脖子等死吗?” 我心中又问候了他家十八代祖宗一遍,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我该怎么办? 我真想自己一下子晕过去,可这老家伙打人很有分寸,似乎专门练过,打的你疼痛难忍,却偏偏晕死不过去。 更可气的是徐远之那货,见我被人暴揍,竟然躲进了角落里,只露出个脑袋看热闹。 我越看他这模样就越生气,杀计道人这馊主意是他出的,我不过就是个执行者,算起来我只能是从犯,他才是主谋,为什么挨打的就我自己? “我不服,这事是徐远之让我干的,你咋不打他?”我瞅着徐远之藏身的地方,扯些嗓子喊。 既然你不仁,我还跟你讲什么义气? 徐远之这货听到我这话,远远朝我竖了个中指,悄悄地猫了下去。 计道人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他年纪大了,你作为徒弟,代师父受过是理所应当的。” “他不是我师父。”我实事求是的说。 “啪”计道人一下子又抽在我的小腹上,怒道:“为了不挨揍你竟然连师父都不认了?欺师灭祖,更该打!” 我捂着肚子闭上了嘴,我算看出来了,他就是想打我,无论我说什么都是错的。 噼里啪啦又是一通,打累了,计道人将树枝一扔,说道:“我歇息一会,你小子也喘口气,待会继续。你别试图逃跑,你也跑不出去,让我抓回来往死里揍。” 我真他娘的无语了,还休息一下继续,你还真把打我当正经营生干了? 这老不死的要打我到什么时候?他到底想怎样?错也认了,你作为一个长辈至于对我这样? 估计他压根没想放过我们,目的就是慢慢折磨我俩为乐。 看着他端坐在石椅上慢慢吐纳,再看看体无完肤的我,我真想冲上去给他一剑。 可这有什么用?无非再给他增添一个打我的理由…… 他休息了大半个钟头,忽然叫道:“远之,在我床头的那个箱子里,有个吃的玩意,你给这小子拿来……” “是,师爷。” 徐远之谄媚地一笑,狗奴才一样颠颠跑到石床那边一阵翻找,片刻后,捧着一根小孩胳膊粗细的人参走了过来,看着我笑眯眯地说道:“长生,快点吃吧,这可是宝贝,大补。” 嗯?几个意思? 这是怕把我打死了,你没的玩了,才让我补一补? “吃吧,吃吧,这人参少说有一千年了,吃下去有好处。”徐远之还在催促我。 “叛徒!”我狠狠地瞪了徐远之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有什么好处,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别光想着死,你死了有什么用?师爷这么厉害,人死了,他还可以把你的魂魄抓来继续虐,死都不让你好过。” 我真搞不懂这徐远之到底是哪头的,不过,他这话倒是给计道人提了个醒。 计道人赞许道:“嗯,远之,你小子不错。这提议好,他肉身死了,我就把他的魂抓来,哈哈……” 这给我气的,徐远之你他娘的给我等着…… 徐远之一看事情不妙,放下人参跑了。 我想了想,最后拿起人参了啃了一口,有些苦,不过我实在是又虚又饿,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我把一肚子火气全撒在了这人参上,狼吞虎咽,几口就下了肚,可不想,吞下去之后非但没解恨,火气反而更大了,胃里像是装进了个火药桶,火燎燎的,随时都能炸…… 第一四二章 那本古书 一股温热的液体自我鼻腔里流了出来,略带着腥味,我抹了一把,满手通红。 看来这千年老山参跟萝卜还是有区别的哈,不能拿着这样造,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了。 一团热气在我身体里不断膨胀,使的我浑身燥热,似乎血液都开始沸腾了,我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已经充满气却仍在源源不断充气的气球,随时都会炸裂。 计道人歇够了,又抽出一根鲜树枝,撸了撸袖子。 先前那两根已经被他抽打得秃噜了皮。 他瞪着我说道:“小子,感觉怎么样?准备好了,咱们就开始。” “老子就特么感觉想弄死你!” 我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没处撒,这老不死的一问,更让我上头不已,大吼一声,不待他有所行动便挥着骨剑向他扑了过去。 霎时之间,我俩便纠缠在了一起,他抽我,我顾不上疼,只想着一剑穿他个透心凉。 不过,事与愿违,他身形轻灵地像只蝴蝶,左飘右闪的,我根本就砍刺不到他。 这样也好,可以将我身体里的那团火发泄出来了……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我一身衣服全被他抽成了碎布条,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好皮肤了,皮开肉绽的,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 唯一的好处是,这番发泄过后,心里不再憋得那么难受了。 三天,整整三天。 这是什么样的日子,每时每刻都会冷不丁地挨上一顿抽! 计道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这么多树枝,已经连续抽断了四五捆,估计外面的树都给他整成了秃子。 他打累了就坐在石凳上吐纳休息,歇够了就继续打。 开始的时候,我看到他手持树枝的嘚瑟样还会有些害怕,后来直接没有这种感觉了,愿意动弹了就拿着骨剑跟他对打一阵,不爱动弹了就随他了。 我这是被他打皮了,好像打的也不是我了,他爱咋就咋吧,随他了。 没有了先前的那种恐惧与痛苦,我开始放肆起来,一见他休息就咬牙切齿地挑弄他:“你个老不死的,歇你麻痹啊,赶紧起来打!” 他往往回我以冷眼。 这山洞算得上远离人间,根本没有什么好吃的。 计道人每天只是吸食人间烟火,我吃的则是人参灵芝之类的天材地宝。 徐远之因为没有挨打,便没有我这般待遇,计道人让他自己去洞外打猎解决肚子问题。 不过就他这身手,连只兔子都抓不到,更不用说别的了,所以这几天他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眼瞅着脸色变成了菜青色。 三天下来,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我身上的伤口愈合得很快,睡一觉起来,就结痂了。 而且,我每天都被计道人打成那样,居然一次都没有昏死过去,除了疼之外根本没有别的感觉。 又过了几天,我都懒得再骂计道人了,心里的怨恨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已经把他打我当成了一种习惯,他爱打就打,不爱打就不打,反正我既跑不出去,又死不了…… 就这样一直在洞里待了差不多十天,我一身衣裳早就碎成了粉末,赤身裸体的,血不知道流了多少,身上除了血就是痂。 计道人仿佛也打够了,不再像最开始那几天那样打得兴致盎然,每次拿起树枝抽两下便索然无味地扔下,估计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看来,他是玩够了。 他不打我,又不肯放我和徐远之走,我俩就只能待在洞里。 徐远之对他还有些害怕,每天战战兢兢的,我却早已百无禁忌了,一得空就在洞里乱翻,去他喝水的那个小湖里洗澡。 我早想明白了,大不了他再打我一顿呗。 又过了五六天,我的身体开始痒了起来,结的痂往下脱落。 万分庆幸的是,这么多的伤并没有在我身上留下疤痕,反倒是我的皮肤比以前更光滑细腻了许多,身体也轻松了许多,加上整日里食用灵芝仙草之类的东西,我感觉整个人浑身是劲,身体好得不能再好。 这天,我大咧咧地坐在计道人的床上,看着他床头上那个已经被我吃空了的破箱子,心中生出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奶奶个腿的,你这搜集了上百年的宝贝,全被我吃了,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也就是这天,计道人破天荒的扔给我一身干净的旧衣服让我换上,他又出去抓了几只山鸡、野兔,还有几条鱼,让徐远之收拾好了准备烧烤,并说我们祖师徒之间要好好交交心。 珍宝再好,可终究是苦的,吃了这么多天,我嘴里早已素成了渣,肚子里更是没有了油水,此时看到有肉,直接两眼冒出了星星。 徐远之这货都快哭了,直说山鸡兔子跑得太快,他根本追不上,这些天吃的全是野菜,这下好了,终于可以吃顿饱饭了。 徐远之的厨艺比我强多了,不大会功夫就将一众食材烤好,拿回了洞中。 计道人不知从哪里整来了一坛子酒,看样子有些年岁了,只是苦于没有杯碗,我们三个只能轮番抱着坛子牛饮。 酒足饭饱之后,计道人吩咐徐远之收拾干净桌子,从怀中掏出一个黑布包,放在了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本书。 这书看起来已经很老了,带着岁月的古旧,没有书皮,纸张泛黄,边角残碎。 徐远之曾经和我说过,计道人当年就是因为偷了一本书,才叛出师门的,难道这就是那本?只是他此时拿出来是何用意? “师爷,你这是……”徐远之像是猜到了什么,一张老脸笑成了荷花。 计道人问:“你们既然想杀我,想必是对当年的事情是知道的吧?” 徐远之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计道人见状,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生逢乱世,自小便没有爹娘,是师父收养的孤儿,一直跟着他老人家行走江湖,深知江湖险恶。所以在得到这本书后,便提议照着书中所载之法修习,也好有一技傍身。可师父他看过此书后认定是一本邪术,执意要毁去,并说我们这一派就应该安安分分的钻研相术不应心有旁门……” 我插嘴打断他道:“所以你就偷走了这本书?” 第一四三章 如此淬体 “都怪我当时年少气盛,一时冲动便拿走了这本书。”计道人摇摇头,满脸悔意,接着说道,“我打小被师父养大,对他犹如亲生父母,离开后不久就后悔了。可师父四海为家,等我回去找他的时候,他早就不知去了哪里。那之后,我一边用师父教的相术维持生计,寻找于他,一边按照这书修习功夫和法术。” “这么些年下来,师父没找到,功夫却是突飞猛进,其实相术跟功夫之间并无冲突,为什么总这一门就不能修炼功夫呢?我们行走江湖之人更应该修习才对,就拿你俩来说,这身手,一个比一个差,若是遇到恶人,岂不是要任人欺负?” 计道人将我和徐远之好一顿说教,直到我俩老脸通红,脑袋差点夹到裤裆里。 最后他又说:“不过爷还是很欣慰的,这么多年了,难为你俩还一直遵从师门之命要杀我,看来我们麻衣门没有没落……”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不过照这样下去,距没落也不远了,长生身怀重宝贝法术不济,又没有功夫防身,迟早会被人盯上的,到时候必定没有立足之地。” 都说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不好抓,这计道人看事真他妈太透彻了。 他所说的,正是我所担心的事,于是我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他能给我出个主意。 计道人果然给我出了个好招,他把那本书往我眼前一推,道:“这书的内容我早已熟记于心,后面的禁术、邪术部分,我已经撕下,现在你拿回去照着修习吧。” 我看着这本书瞪大了眼,搞不透他是在坑我还是真心为我好。 “我都多大了,还修习,这得修到猴年马月才能有点成就啊?” 计道人露出一副肉疼的模样说道:“你的底子不错,加上这些天我对你的锤炼,更吃了我那么多的天材地宝,体内的浊气污血早就尽数排出了,穴道和经脉也被打通。现在的你很适合修习这书中所载的术法,只要你肯努力,用不了多久便会出成绩的。” 我登时呆若木鸡,原来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合着这么多天他这么不要命的打我,是为了锤炼我。 可是,世间哪有这样的淬体之法? 徐远之笑嘻嘻地捅了我一胳膊肘,说道:“长生,还不赶紧谢谢祖师爷,普通人修炼,单要打通心脉就需要数十年,你小子走大运了。” 我看了他一眼:“这事你不会早就知道了吧?你俩是不是串通一气?” 徐远之见我吃惊的样子,忍俊不禁:“开始的时候不知道,后来师爷抽了我一树枝,虽然疼,可过后我觉得浑身舒泰,便猜到了大概是这么回事。” 我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本以为是一场毒打,实际上却是一场天大的机缘…… 我一时之间有点接受不了,想到那几天动不动就对计道人日娘捣老子的骂,他的十八代祖宗更是被我问候了无数遍,我只觉得我的脸瞬间可以烤熟一个鸡蛋,赶忙起身恭恭敬敬地给他鞠了个躬,算是赔个不是。 计道人颇有世外高人之风范,大手一挥,说道:“你小子不必和我来这套繁文缛节,我还是喜欢你自在随便的样子。你们来了我这里也有些日子了,该回去了。” 说起回去,我想到了此行的初衷,现在看来杀他比登天还难,可是他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人无法评论好坏。 真是个怪异的老头。 我又瞅了徐远之一眼。 徐远之心领神会,试探着问道:“师爷,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计道人故作糊涂:“我自然是在这山中修行,你们往后若有解决不了的事情需要爷帮忙,在阵外喊我就成。” 徐远之忙不迭点头答应,又问道:“那杀人挖心之事……” 计道人白了他一眼:“你还说,这不都是为了引起你们的注意?” 为了引起我们的注意……你就唆使人去杀人挖心……这是个啥子道理? 不过,也确实让我俩无言以对。 细细想来,计道人好像也没有错。正如徐远之所说的那样,一本书又怎么会分正邪,人心作怪罢了。 是啊,所谓的对错之分可能是站的立场不同吧! 分别的话说了一会,计道人便不耐烦地打断,然后将我俩送出了迷阵。 回到家,灰爷、程不归还有黑子都乐疯了。 那天,灰爷和黑子破不开阵法,在阵外守了几天没等到我俩,还以为我们凶多吉少了,要不是程瞎子坚持说我俩没事,估计灰爷就带着黑子去浪迹江湖了。 时间匆匆如流水,永不停歇,这个暑假就这样紧张刺激的马上结束了。 第二天,我去医院看了李泉。他早醒了,已经从他爹嘴里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看到我,他做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戏谑地叫我陈大师。 我俩闹了一通,又说了些闲话,我便起身告辞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跟徐远之拿着自我娘坟中婴尸上去下来的银针和我的那根,拜访了晋邑我们认识的所有的道界之人。 希望有人能认识这样东西,我们也好借此查出杀死我娘又算计我们凶手。 可一圈问下来,竟然无一人识得此物。 天大地大,晋邑不过是其中一隅,晋邑的修行之人又能有几何?这种结果也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所以我并没有太多失望。 徐远之更是劝我不要着急,他说我当务之急是好好学习、修行,找凶手的事就交给他了,他正打算带着黑子出去寻宝还债。这样一来,势必会走遍全国各地,名山大川,路上遇到修者,也可以打听。 让我没想到的是,程不归程瞎子居然要跟他一起走,怎么劝都劝不住,还说跟徐远之是一辈子的冤家,只能绑在一块。 没办法,我们几人好好在饭店吃了一顿离别饭后,他们便走了。 看着他俩略显老态渐渐远去的背影…… 这么多年后,我再一次生出强烈的离愁别绪。 第一四五章 新校区 徐远之、程不归和黑子此去便如泛萍浮梗,必将宿之庙野,餐风露宿…… 每每想到这些,我的心便莫名地痛。 于是便将心思全部放到了计道人给我的那本书上。 字是古字,有些我根本不认识,多亏有灰爷在旁边指点,几天时间我就将这书背了个滚瓜烂熟。 又按照书中记载打坐了几天,便到了开学的时间。 学校因为扩建,迁址到了城南,距离健康街有点远了,开学后我便要住到学校。 家里有灰爷这个千年老妖坐镇,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当然灰爷去留随意,要是哪天它对算命、破邪这些事失去了兴趣,要走的话我也不会拦着,人生本来就是分分合合,这一点在徐远之他们离开的那一刻,我就想得很清楚了。 因为学校就在本市,我一直拖到开学的头一天下午才去报到。 我刚进宿舍,睡在我上铺的逗比胖子看到我,就颠颠地跑过来,一把拉住我,说道:“长生,你可算是来了,我们都念叨你一天了。身上带符了吗?快给咱们宿舍贴一张。” 经过一年的相处,他们都知道我有一个道士爷爷,加之我也经常在宿舍里看一些道术方面的书籍,所以我略懂道术这事在学校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贴符干什么?”我被他整了个满头雾水。 胖子把眼睛瞪成了牛蛋:“你是本地人,难道你也不知道?咱们这新校区以前是乱葬岗,早些年好些饿死的、病死的,还有早夭的孩子都埋在这里。” “然后呢?”我笑吟吟地看着他问。 “听在这里干活的工人说,他们最早挖地基的时候,挖出来很多死人骨头,懒得往外运,直接填到地基里了。这事同学们都知道,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都说学校里闹鬼。” 我将行李放到床上,冲他翻着白眼,说道:“这你也信?谁看见闹鬼了?” 胖子一时语塞,倒是旁边的马飞嘻嘻哈哈的接过了话头:“闹鬼才刺激,最好是女鬼,胸挺臀翘,脸蛋漂亮点的那种。” 这马飞是我们宿舍里长得最帅的,家里又有钱,是学校里出名的花心大萝卜,女朋友三天两头换,三句话离不开女人。 胖子来自农村,对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比较信服,听到马飞这话,骂道:“你他娘的少胡说八道,当心夜里爬上你的床。” 说着,转头又看着我,再次问道:“长生,你到底带符了没有?” 我无奈摇头叹气:“我是来上学的,没事带那玩意干什么?大学生正当少年,血气方刚,可压一切邪灵,书本又有正气,有那么多正阳之气压着,别说是乱葬岗,就是万人坑都被压住了。再说了,你出去打听打听,哪座学校底下没有几具枯骨?” 这胖子就是一怂货,胆子小的像针鼻,听到我这么说,立马大呼小叫起来,非拉着我让我给净净宅。 这货还振振有词:“咱们住进这宿舍,也算是搬进了新家,做个净宅仪式,有鬼驱鬼,无鬼驱邪。” 看来胖子这家伙懂的还真不少。 我经不起他的软磨硬泡,看看天色尚早,就跟他一起出了学校,去置办一些净宅用的东西。 说实在的,净宅只是一种习俗而已,其方法也有很多种,最常见、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用五谷杂粮,我们走了两三里地,跑了好几家商店才凑齐了五谷杂粮。 这里所说的五谷是有讲究的,不是随便找五种谷物就行,而是需要用五种颜色的杂粮,代表五行之意,也代表了五福。 除了五谷,我俩还买了白酒、香烛、碗碟、红帕子跟一些供品,满满当当地塞了两大兜子。 净宅又称旺宅,作用是驱逐外鬼,安顿家神。传说中的家神也就是宅神,净宅就是宅神向四方宣布主权的一个仪式。 净宅是需要打开所有门窗的,这是为了把屋子里的阴晦之气放出去。 在这满是学生的宿舍楼里,我把门窗自打开,立即引来了半个宿舍楼的人围观,走廊都塞满了人,抬头望去,乌泱乌泱的全是脑袋。 好家伙,跟看啥西洋景似的。 我被这汇聚在一起的目光瞅得全身不自在,自己都觉得自己真的成了一个神棍,有心不继续下去,旁边的人还跟着瞎起哄,喊着号子让我快点进行。 无奈之下,我只好硬着头皮将混合在一起的五谷从室内撒向门口,一边撒一边念叨:“此宅有主,敬告四方,该离须去,当来则往。五谷杂粮,世代供养,宅神归位,闲杂避让……” 念叨完,我将酒水供品摆好,将碗放在一张空桌子上,把剩余的五谷倒在碗里,点上一炷香,高举过顶,清喝一声:“宅神已至,保宅平安。” 然后将香插入了大碗里。 待香燃尽,我将碗中的五谷杂粮连同香灰一同包进了红帕子里,放在了门框上,如此,净宅仪式算是完成了。 见我正经八两的做完这些,人群突然炸开了锅,有说我装神弄鬼的,有说我懂道术的……可话又说回来了,既然我都这么做了,岂不是代表这种校区真的有鬼? 由新校建设挖出骸骨这传言引发的恐怖言论,在经过我这一番净宅仪式后,直接被推向了至高点,于是乎,第二天整个新校区都在传着闹鬼一事。 经过一夜的发酵,还出现了两个不同的版本。 一个是:学校修建的时候建筑工人在地下挖出了一口大缸,大缸外用朱笔画着符咒,里面装了满满的婴儿尸体。也不知道在地下埋了多少年,却没有腐烂,个个栩栩如生,并且在每具婴尸的胸口插着一截槐木枝脚上都挂着一个秤砣。工人们觉得这个大缸诡异十足,没敢动,又将其埋了回去,这位置,就是女生宿舍楼下。 另一个版本则是说,我们学校在修建的时候盖了一个负一楼,也就是地下室。但这个地下室是不对外开放的,因为这是一个停尸房。晋邑积攒了这么多年来无人认领的尸体,或者有案底在身,死后不能火化的尸体,都存放在那个地下室里。这个地下室所处的位置,就在男生宿舍楼下,因为男青年阳气重正好可以镇压。 第一四五章 红衣女孩 这两个被编得挺像那么回事的故事,一夜之间传得沸沸扬扬。 同样被传开的还有我的名字,整个新校区都知道203宿舍里住着一个叫陈长生的,道术很厉害,来学校第一天就看出学校里不干净,并在宿舍里驱了鬼。 就这样,入校第一天,我因为一场简单的净宅仪式而红遍全校。有胆小的同学跑来找我求护身符,有整个宿舍的人,请我去施法…… 眼看着一波一波来找我的人,我财迷鬼上身,心中非但不恼,反而生出了一条发财妙计。 如果我在这个节骨眼上卖符,那我岂不是要大发了? 其实我想的很简单,徐远之浪迹天涯去了,以后的日子我必须要靠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了,况且他欠了那么多债,我也想多赚点钱帮帮他。 在学校里卖点保平安,旺桃花的符还是可以的,销路一定会很好,一张符卖二十块,全校那么多学生…… 我心算了一下,还真不是一个小数目,说干就干,当机立断就决定下午去买点笔墨纸砚回来。 可上午还没过去,我这个美好的计划就被无情的碾碎。 辅导员把我逮到了办公室,好一通批评教育,说我散布恐怖言论,传播封建迷信,给同学们造成了极大恐慌,现给予我记过处分,如有下次直接开除! 为了安抚大家的情绪,消除不良影响,学校还专门开了一个大会。特意邀请了建校时的几个工人发言,再三跟大家说,那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请大家不要相信,更不要传播……谁要是再散布类似言论,直接开除学籍。 在学校一番连哄带吓的操作之下,这事表面上看似平息了下来,可私底下传得却更厉害了。 白天不让说,那就夜里说,教室里不让说,那就寝室里说。 当天晚上,我们宿舍就召开了一个紧急夜谈会,连一向不多说话的杨野都发表意见,指出开学第一天学校就亲自出面澄清这事,还搞得如此大张旗鼓,明摆着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胖子这货越想越觉得杨野的话有道理,非拉着我去买纸笔回来画符。 我现在瞅着胖子就来气,要不是他当时非缠着我让我净宅,至于闹出这么大的事来?我也不会因此出名而被记过处分。 可胖子这磨人的功夫着实厉害,整个就是一张大号的狗皮膏药,只要被他粘上了,基本就撕不下来。 一旁的几个舍友纷纷跟着架秧子,尤其是马飞,这货非让我给他整几张护身符,说他有几个女性朋友胆子特别小,拜托他跟我求几张,还说他不白拿,一张一百块。 我估计马飞这小子一定是想在这个风口浪尖用符咒去讨女孩子的欢心,可不管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一百块一张对我的诱惑还是挺大的,毕竟五百块够我吃半年了。 最后我们三个趁着天黑一起溜出了学校,置办了画符用的一应东西。 东西买好,回来的时候,学校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仨找了处矮墙爬进学校,鬼鬼祟祟地朝着宿舍楼跑。 刚走到宿舍楼底下,忽然听到楼上传来一声开窗声,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一团重物砸落在距离我两米多远的地方! 同时,有温热的液体飞溅到我脸上,我没来得及擦,望着眼前的一幕目瞪口呆。 坠落下来的是一个人,他以一个诡异的姿势仰面躺在水泥地上,后脑下一汪鲜红的液体缓缓向四周蔓延开来。 他还没死透,一个劲地抽抽着,每抽一下,便从嘴里溢出一口鲜血。 我看得很真切,是我的同学蒋小伟。 “胖子,马飞,赶紧去值班室打电话叫救护车!” “蒋小伟,你撑住了!” 我一边吩咐着,一边迅速脱下身上的衣服,托起他的头,想给他先把血止住。 在我手刚伸到他后脑勺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行了,他的后脑瘪进去很深一块,黏黏糊糊的东西淌了我一手…… 果不其然,蒋小伟又重重得抽搐了两下,然后整个人像面条一样软了下来。 他死了,眼睛瞪大老大,死死地盯着楼上某处。 我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看见一个红衣女孩的身影,在窗户内一闪而过。 宿管大爷听到声音跑来了,看到地上蒋小伟的尸体顿时傻了眼,一直懵了十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拿着手电往楼上扫了一圈,告诫大家保持安静不要喧哗,飞一般地跑了。 不多时,总务处的人来了,警察也来了,我、胖子和马飞作为目击证人被带去录口供。 好巧不巧的是,这次带队来的警察又是扑克牌脸,他见到我愣了一下,随即面无表情的开始给我们做笔录。 笔录很简单,无非就是详细说下目击过程。 这根本用不到我开口,胖子跟马飞一顿滔滔不绝,甚至把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 他俩也还是知道分寸之人,没将我们出去购买画符用品的事秃噜出来。 他们说完,扑克牌脸看着我,问我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上次在殡仪馆被冤枉的事还历历在目,我是非常不愿意跟他打交道,于是隐瞒了红衣女孩这件事。 这么一折腾,回到宿舍时已经十二点了。 我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心里翻来覆去都是蒋小伟跳楼摔死的情景。 心里满是疑惑。 他为什么突然就跳楼了呢? 他是自杀吗? 他掉下来是仰面朝上的,这个好像不是自杀的姿势,倒像是背靠着窗户掉下来的。 窗外月光朦胧,正好照亮窗台。 我看着我们宿舍的窗户,窗台离地面有一米多高。 除了自杀,能让他掉下去的解释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爬到窗台上想够什么东西。 可怎么会是面里背外这种姿势? 难道是窗子外面有什么稀罕东西,让他爬上窗台,从里面钻了出来,不小心踩空掉下来的? 好像也不对。 我记得很清楚,先是一阵急促地开窗声,蒋小伟才掉下来的,那个过程很快,快到人根本来不及站到窗台上转身,难道…… 第一四六章 春梦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我们这栋楼是男生宿舍,哪里来的红衣女孩? 学校里有规定,男生宿舍是绝对不允许晚上带女孩来过夜的。 以前曾经有过这样的例子,有对欲火焚身又没钱开房的小情侣,女生乔装打扮成男的,试图混进男生宿舍,结果被火眼金睛的宿管大爷识破了,学校直接给出了根不通情达理的处分。 我仔细又把整个过程回忆了一下,那个女孩出现的窗口,好像正是蒋小伟跳下来的那扇窗户难不成蒋小伟的死,跟那个女孩有什么关系? 这么一想,我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负罪感。 录口供的时候,只想着不给自己惹麻烦上身,便故意隐瞒了我看到红衣女孩的事实。 可如果蒋小伟的死真的跟那个红衣女孩有关系,我这样隐瞒,他岂不是枉死了…… 胡思乱想了一晚上,待到东方破晓的那一刻,我心说,希望警方能有什么发现吧。 然而,第二天我刚进教室,就听到同学们都在议论纷纷,说警察那边已经给出了结果,定性为自杀,原因是跟女朋友分手了,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只不过,这个结论完全不被大家伙所认同。 蒋小伟是我们系公认的最帅男生,很多花痴女孩都对他趋之若鹜,他则一向是来者不拒,其花心程度比起马飞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为情所困而自杀? 情杀倒是极有可能。 这么一想,我四下看了一圈,看到了站在人圈之外的猴子。 猴子是同学们给他取的外号,他本来姓侯,长得又尖嘴猴腮的。 蒋小伟跟猴子一个宿舍,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我把他拉到一旁,低声问道:“昨晚你们宿舍里的那个红衣女孩是谁?” “女孩?” 猴子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哪有女孩?” 话说到这,他突然顿住,脸色变得蜡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咕咚咽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地说道:“长……长生,你……你可别……别吓我,你在我们宿舍看……看到了女……女孩?他们都说你有阴……阴阳眼,你……你不会是看到女鬼了吧?” 说完这话,他猛地冲出教室,狂奔着跑向厕所。 看到他这表现,我陷入了沉思,昨晚那女孩的身影只是一闪而过,是人是鬼我还真的没瞧仔细难不成真的是个鬼? 片刻过后,猴子从厕所里走了出来,径直走到我跟前:“长生,你给我几张护身符吧,我是真他妈的怕啊。” “你怕个球啊?”我拍了他一巴掌。 “你刚才不是说看到女孩了吗?” “八成是我看花了眼,男寝阳气这么重,怎么可能会闹鬼……” 猴子想了一会,显然没把我说的话听进去,反倒更加恐惧起来,他颤抖着手拉住我,神秘兮兮地说道:“长生,你跟我说实话,这蒋小伟会不会是被女鬼缠上了才死的?” 他这神情举止明显不对。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蒋小伟死之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猴子点点头,往四下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到我俩,才低声说道:“小伟这两天晚上很古怪,一直一个人在床上那啥!” 说着,他做了一个撸的动作。 我心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不撸几把就不正常了,你就别……” “不是这么回事。” 猴子急忙打断我,接着说道:“对咱们这些单身狗来说这很正常,但他是蒋小伟,这刚开学,那么多花痴女孩正等着他呢,他用得着自己解决?” 猴子这话说的在理,我怎么没往这方面想呢? 猴子继续说道:“你说他那啥就那啥吧,还整出了动静。前两天宿舍就我和他俩,他每到后半夜就在床上乱动,起先动作并不大也没啥声,后来闹着闹着就大了,嘴里还哼哼唧唧地乱叫,开始我以为他牙疼,后来越听越不对劲。那哼哼唧唧的声音太暧昧了,完全就是男人那啥时发出的那啥声。” 我打断他问:“他不会是做春梦了吧?” “看样子像,不过他这春梦做的时间也太长了,一晚上来好几回,搞得我心里直痒痒,都想把他……” “停停停……” 猴子有点跑题,我急忙喊停,接着又问:“后来呢?” “一直到天亮,他才安静下来,八成是这个梦把他累够呛,一直睡到下午才起来。我问他是不是梦到花姑娘了,他嘻嘻哈哈地跟我扯皮。第二晚他还是那样,第三晚,也就是昨晚,他就跳楼了。” 我琢磨了一通,这蒋小伟难道是遇到了女色鬼?那女色鬼禁不起他外边的诱惑,夜里去找他行周公之礼了?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长生,你说小伟那两天晚上举止那么古怪,会不会是个女鬼干那事呢?”我正想着,猴子打断了我的思绪。 要是我给他个肯定回答,估计又会闹出一些事端,我了不想再背处分,于是我大手一挥,斩钉截铁道:“不可能,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哪里来的那么多女鬼?鬼故事看多了吧?真要有干那事的女鬼,你让她来找我。” 猴子显然不相信我的话,低头想了一阵,嘴里嘟哝着:“我找导员换寝室去。” 说完就要走。 我一把扯住他,问道:“蒋小伟跳楼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看到他跳楼了吗?” “我要是看到不就拉他一把了?那时候我正在隔壁寝室开夜谈会呢,谈论学校闹鬼的事。” 说完,他便挣脱了我的手,急不可耐地找人换宿舍去了。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再次陷入沉思。 看来,真的跟我刚才所想的差不多,蒋小伟像是真的遇到了女色鬼。 其实,不仅男人好色,女人也不例外,很多生前好色的女人,死后变成鬼也还会对长相帅气的男人怀有爱慕之心,见到自己心怡,且有机可乘的男人,便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 那么,什么样的男人才会让女色鬼有机可乘呢? 第一四七章 这两个家伙哪去了 能让女色鬼有机可乘的男人,自然就是像蒋小伟这种意志力薄弱的帅哥了。 所谓的意志力,指的是对女人没有抵抗力、花心、经常看一些淫秽的东西,心里整日都想着男女之事的男人,如果长得再帅点,便成了女色鬼纠缠的不二人选。 反之,如果一个男人心性坚定,只对一个女人一心一意,那么女色鬼是无法接近他的。 不过,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谁是因为招惹到女色鬼,而被杀的。 难道缠上蒋小伟的女色鬼,完事后觉得他不仅颜值高,活还好,舍不得与他分开,便直接杀了,与他去做一对鬼鸳鸯了? 这听上去好像有点扯…… 时间过的很快,吃中午饭的时候,蒋小伟的父母从老家赶来了。 他们在他跳楼的地方哭得惊天动地,一边大哭,一边让学校赔他们儿子。 说儿子在家的时候好好的,刚来学校两天就出事了,这指定不是自杀,里头一定有什么猫腻…… 他们整出的动静挺大,几乎引来了全校学生的围观。 围观的人群见到他们悲痛的样子也炸开了锅,纷纷议论着昨天白天刚说闹鬼,晚上就死了人,这是将闹鬼这事落实到了实处啊。 有些胆小的女生都吓得变了脸色,纷纷商议着要租房搬出去。 还有几个将我围住,直接塞钱给我,让我有时间给他们画几张护身符。 整个现场乱成了一锅滚开的粥。 最终还是学校出面,费了好大的事才将事情压了下来,不过这次的效果远远没有上次那么明显了。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样闹闹哄哄的过去了。 下午下课后回到寝室,我傻了眼。宿舍里满满当当的全是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他们都拿着钱往胖子手里塞。 胖子一边收钱一边喊着:“大家都别急,人人有份,陈大师亲笔力作,开光灵符,驱鬼、辟邪、报平安,价高者先得……306室王大民两百块,我给你记本上了,回头我把符给你送过去……” 胖子这货又在打我的主意…… 我一步迈进屋里,问道:“都干什么呢?” “陈长生回来了!” “长生,我就住在蒋小伟隔壁宿舍,他出事后,我心里怕的慌,你能不能先给我画?” “凭什么先给你画?不是价高者先得吗?你拿钱吧……” …… 我瞬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你一句我一嘴的,很快我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合着这些都是对闹鬼之事比较相信的人,他们来找我买符了。 死胖子对我的符进行了拍卖,先收钱后画符,谁给的钱多就先给谁画。 这闹哄哄的场面让我一阵头大,再想到我身上刚背的处分,有点恼火。 我挤出人堆,把门一关,低声吼道:“学校里现在正严查封建迷信这事,你们就这样来我们宿舍闹腾,是想把我退到风口浪尖上去?” 大伙一听,立马都闭了嘴。 半天,有胆子大的同学弱弱问道:“那你画还是不画?不画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画画,肯定要画……” 还没等着说话,胖子急眼了,一连说了好几个画,又补充道:“大家都知道,现在风声这么紧,被逮到就直接肄业了,所以咱们有言在先,这事一定要保密。谁要给说出去大家都没好。” 说着他晃了晃手里的本子。 上面记录了一些给了钱的同学。 “是,是,这道理我们都懂。” “那就行,交了钱的先回去吧,回头我给你们把符送去。没交钱的来我这里登记,来来,大家不要急……”胖子还是有一定的组织能力的。 我彻底无语,直接躺到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一波走了,一波又来,如此一波接一波的,一直到了夜里八点多,寝室里总算安静了下来。 人都走了以后,胖子插上门,一手拿着本子,一手攥着厚厚一摞钱,得意洋洋地说道:“陈大师,我这助理做的还不错吧?你出技术我拉业务,咱俩四六开,我四你六,成不?”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下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本子,扫了几眼,心中的怒火顿时被上面的字数强行压了下去。 别看这小子胖得跟头猪似的,头脑还真的挺好使,我当初只不过是想着一张符卖二十块,他现在用竞价的方式,竟然使得最高价到了八百。 这本子上的数加起来一万多了…… “怎么样?这钱来的容易吧?每一事件的发生,必定会催生一种新的职业,这就是咱俩在大学生涯中挖到的第一桶金,而且前景无限……你说有钱了,咱俩是不是先去买个手机,以方便联系业务?” 胖子兴高采烈地跟我一阵显摆。 我瞅了他一眼:“你以为画符跟你写作业一样?随便一画就成了?这是需要很大的精力跟心血的,你一下子应了这么多,我全画出来,估计没多大功效。” “谁知道这玩意有用没用,不就是图个心理安慰嘛,你给我画张有用的,其他的你随便搞搞就行了。”胖子很有当奸商的潜质…… 我想了想,倒也是这么个理,符咒这东西真正又有几个人懂?会画的人更少,市面上那些大多是机器印刷的,卖的也不错,求符之人不就是求个心理安慰嘛。 胖子见我沉默很久,问道:“怎么样?你考虑好了没?你要是不画,我就出去找算命先生画,十块钱一张,我挣的更多。” “别介。”我道,“成交!” 胖子听了很高兴,咧着大嘴算账去了,我则将昨天晚上出去买的东西拿了出来,一一摆在桌子上专心画起了符。 几十张符,我一直画到凌晨两点多才完事,胖子那货早已睡的口水都泡透了枕头。 我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腕,瞅了一圈,这才注意到马飞跟杨野没在宿舍里,他俩的床上空空如也,被子叠的好好的…… 这两个家伙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个点了都还不回来? 第一四八章 杨野 马飞不回寝室睡觉是常有的事,他三天两头就跑出去跟小姑娘约会,开个房啥的,对于他夜不归宿这事,我们早都习以为常了,可杨野这会会去哪了呢? 杨野来自偏远山区,家里很穷。 马大帅哥上次过生日请大家吃饭,杨野喝醉了,一直很少说话的他哭了个稀里哗啦,絮絮叨叨跟我们说了很多关于他的事。 他说他娘怀他的时候,家里养了一窝猪,那时候粮食是不舍得喂猪的,他娘就挺着个大肚子每天上山打猪草。有天正干着活,忽然感觉肚子疼得厉害,知道要生了,来不及回家,就一个人将他生在了野地里,用石头砸断了脐带,一身血的将他抱回了家。 回去后,他爹说这孩子命贱,既然生在了野外,就叫野吧。 他说,他们那里唯一的出路就是上大学。但是因为穷,能读得起书的孩子没几个,正因为如此,他们村里连个学校都没有,他上小学都要每天四点钟起床,走十几里山路去其他村子念书。 他还说,他是他们村里唯一的大学生,他上大学的学费,是整个村子里的人帮忙凑的…… 自那以后,我们才知道,杨野为什么从来不翘课,为什么总是不合群,为什么不爱参加学校组织的各种活动,为什么总是嚷嚷着吃不惯学校食堂里的饭菜。 因为他非常珍惜这个上大学的机会,因为他家里穷没钱,因为他心里有些自卑,却又有着自己的骄傲与尊严。 也是自那之后,我们总是在避免触碰到他心底自尊的情况下,尽可能多的给予他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杨野其实是很感激我们的,只是他嘴上从来不说罢了。 我们寝室的热水从来都是他去打,卫生也一直都是他在搞,他总是尽他的所能,为我们做一些事情。 渐渐的,我能感觉到他已经融入了我们之中,有什么事情都会跟我们几个分享了。 但是,这次他忽然夜不归宿怎么就没跟我们打声招呼呢? 他在晋邑无亲无故,身上也没有闲钱,会到哪里去呢? 我有心喊胖子起来一起出去找找,可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多了,再有两个小时天就亮了,再加上没有一点头绪,根本无从找起啊。 还是等天亮了再说吧。 由于睡的比较晚,我起床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 胖子这货早已将牙膏都替我挤好了,我刷牙的功夫,他把昨晚那个本子递到我眼前,嬉皮笑脸地说道:“陈大师,昨晚的符都已经送出去了,这些是今天早上接的单,我现在已经将业务拓展到女生宿舍了,这又是几千块的,你赶紧收拾收拾开工,今天翘课也得画出来。” 洗漱完毕,我一边吃着胖子买的包子,一边问他:“你今天早上看到杨野了没?他昨天晚上去哪了?有没有跟你说起过?” 胖子听我提起这事,一拍圆滚滚的大脑袋:“我这光忙活着挣钱了,把这事给忘了,马飞昨天在外面租了套房子,昨天下午拉着杨野出去买东西去了,可能是忙完了就住那里了。” 原来是这样,我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又问:“马飞怎么也出去租房子了?难道也是因为蒋小伟跳楼的事?” 如果真是这样,他可就有点瞧不起我的嫌疑了,怎么说我也是久经考验的了,自认保护他们几个还不成问题。 胖子见我脸色微变,急忙说道:“马飞这小子没心没肺的,他哪里知道什么叫害怕,是他最近苦追不得的一个女生害怕了,说想出去租房子住。他趁机大献殷勤,租了个套房,死皮赖脸地搬进去了,想找机会把那女的拿下。” 我和胖子瞎聊了几句,包子很快吃完,我洗了手开工,胖子则又跑出去拉业务去了。 几十张符一直画到了中午,快吃午饭的时候,胖子掐着一把钱回来了。 一进门,他就皱着眉说道:“长生,我考虑了一下,咱不能以这种方式卖符了,这方式确实来钱快,却不是长久之计,大家都来买,很快就人手一张了,这市场饱和了,我们就没销路了。” 我问他:“那你想怎么办?” “暂时还没想好,俗话说物以稀为贵,不行从今天开始就抬高价格,压低产量,不能让他们觉得咱们的符就跟市场上的大白菜似的,任何人想买就能买到。” 对于做生意我真的是一窍不通,点头道:“你看着吧,你办事我放心。” 胖子被我这一说高兴起来,咧着大嘴笑了一通,他又望着杨野的床皱眉说道:“你说奇怪不,杨野这小子今天竟然没回来上课,这可不像他,你说他干什么去了?马飞搬个家用不了两天吧?” “要不,咱们给马飞打个电话问问。” 说起打电话,胖子眼珠子一转,说道:“长生,昨晚说要买手机的,现在咱俩就去吧。” 说走就走,我俩当即锁门去了商场,一人选了一个,办了卡,接着就给马飞打起了电话。 电话一直响,就是没人接,我心下犯了嘀咕,马飞不接电话,杨野一天不回学校,这两个家伙搞什么鬼呢?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这么一想,我便开口问胖子:“你知道马飞在哪租的房子吧?咱俩去看看吧!” “就在学校外的那个君悦小区,不过具体位置我不清楚。” 不知道详细地址,那就白费,我们也没有了办法,只好回到学校,心里想着等晚上说不定他俩就回来了。 不想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 不仅杨野没回来,马飞的电话反而打不通了。 再笨的人也能觉查出不对劲了,更不用说我和胖子了。我俩一合计,决定去找马飞最近在追的那个女孩问问。 女孩连周颖颖,我们找到她班上的时候,被告知她今天没来上课。 听到这消息,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她也失踪了? 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可就超出我的想象了,那还真得认真对待了…… 第一四九章 马飞死了 我和胖子转身刚要离开,一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女孩迎面喊住了我们,说道:“你俩找周颖颖吗?她在宿舍呢,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下午搬出去的,今天早上突然又搬回来了,现在正在宿舍里发呆呢,你俩找她有什么事吗?” 周颖颖又搬回来了? 这话确实挺让我震惊,她回来了,马飞和杨野没必要不回来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同学,麻烦你能把她喊出来吗?我俩找她有点事。”胖子还真是一个合格的助理,抢先说出了我心中所想。 在第一眼看到周颖颖的时候,我秒懂了马飞为什么会追求她了。 马飞虽然女朋友换了好几个了,但他选女朋友的标准却从来没变,一直都是遵循着胸大、腰细、皮肤白这三点。 周颖颖就完全符合这些要求,挺漂亮的一个女孩,不过看上去她的状态很不好,眼圈红红的,好像刚哭过不久。 我没有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问她:“知不知道马飞和杨野在什么地方?” 听我说到马飞,周颖颖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幽幽地说道:“他俩正在出租屋里快活呢。” “快活?”胖子疑惑地问道,“跟谁快活?” “跟谁快活你们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周颖颖冷冷地抢白了一句,转身就要离开。 “我们正打算去呢,你把地址告诉我们。”胖子叫道。 周颖颖头都没回,报了君悦小区的一个地址。 君悦这个小区离我们学校挺近,我俩步行着就去了。 刚走出校门,胖子像是想起了什么,问我:“长生,你说周颖颖说他俩在出租屋里快活,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一路走来,我也一直在琢磨这事,我说道:“我哪知道什么意思。马飞都打算跟她同居一室了,就不可能在刚搬进去的第一晚,再带别的女生回去吧?杨野更不可能了,他平日里跟女生说句话都会脸红。” 胖子皱着眉头想了一阵,突然张大嘴巴,好像恍然大悟,说道:“莫……莫非是马飞跟杨野他俩在快活?难道他俩是……”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要说马飞的性取向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他都换了好几个女朋友了。 至于杨野……我觉得更不可能。 “别瞎猜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去瞧瞧不就知道了,说不定周颖颖说的快活是他俩一块喝醉了呢。” 我快速的转移了话题。 一路闲聊,很快就到了君悦小区,按照周颖颖告诉我们的地址,我和胖子直接来到了某栋楼某单元的三楼,敲响了三零二的门。 可砸了半天,没人出来开门,我把耳朵贴到门上听,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胖子又掏出手机打了一通,还是提醒关机。 “八成没在家,现在怎么办?”胖子皱着眉头问我。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的心早就莫名其妙的狂跳起来,联想到周颖颖哭红了的眼睛,我真怕他俩在这屋里出什么事。 我再次敲起了门,心里合计着实在不行就找个开锁公司将这门给撬开。 正敲着呢,楼上一家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卷头发的胖女人自楼上探出了个脑袋,疑惑地看了我俩一眼,问道:“你俩干什么的?” 听我说明来意,胖女人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帮我们打开了门。 敢情,她就是房东啊,幸亏刚才没撬锁。 房东把门打开,跟着我们一起进了屋。 屋子里挂着气球,桌上还有小半截没燃烧完的蜡烛,小半瓶红酒,各种吃的东西,还有挺大一束玫瑰花。 胖子一瞅这光景,“噗嗤”一声,顿时乐了:“马飞这小子够浪漫的哈,刚搬进来,就搞起了烛光晚餐。” 我瞟了一眼,依次推开了所有的房间门。 在推开最后一间后,我的心剧烈的收缩起来。 跟在我身后的房东看着我古怪的样子,也探着脑袋往里瞅了一眼。这一瞅过后,直接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然后两眼一翻,“咣”的一声就晕倒在了地上。 “怎么了?” 胖子一听到这声音,屁股着火一般蹿了过来,看着硬挺挺躺在床上的马飞,目瞪口呆。 马飞死了,全身赤裸,脖子一侧翻着一道长长的血口子,原本雪白的枕头已经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道…… 而杨野,不见了。 “长生,这……这是怎么回事?现在怎……怎么办?” 胖子被吓懵了,一直缓了好一会,才哆哆嗦嗦地发出声问我,声音都变了调。 我比他能好点,看着马飞的尸体盯了半天,才摸出手机,打了报警电话。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心中连续问了几个为什么,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在心头泛起,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倚着门框,慢慢蹲在了地上。 短暂的惊恐过后,我俩镇定下来,胖子走到床边,瞅着马飞的尸体问我:“长生,你说会不会是杨野杀马飞,然后畏罪潜逃了?” 在我看到马飞尸体的第一眼,我有过这样的想法,但仅仅一瞬间之后,我就给否定了。 直觉告诉我,我们同一寝室的四个人,早已亲如兄弟了,谁也不会生出害谁之心。 在现实与直觉之间,我选择相信直觉。 我反问道:“杀人总得有个由头吧?杨野为什么要杀马飞?” 胖子的脑子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脑洞大的都没边了,他说:“或许杨野是那啥,昨晚硬上了马飞,怕马飞说就去,就杀人灭口了。” 我狠狠地瞪了胖子一眼,实在不能理解他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想象。 胖子见我不再理他,指着床上的某处对我说道:“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来的时候我看了,另一间卧室的床上有一根扎头发用的橡皮筋,那是女孩子的玩意,说明周颖颖昨晚应该睡在那里。这床上有两个枕头,很明显杨野昨天帮马飞搬完家后就住在了这里,而且还是跟他一张床……” 第一五零章 黑气笼罩 “你再看看马飞浑身上下赤条条的,周颖颖也说他俩在快活呢,还有这个,你看。” 我站起身,顺着胖子的手指看去,在马飞的大腿内侧,竟然有两个用过的套子。 看着这俩套子,再想想周颖颖说过的话,我内心生出一丝疑惑,莫非杨野的性取向真的有问题? 但我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这根本不符合逻辑。他俩都是成年人了,无论谁想杀谁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现场肯定会留下激烈的打斗痕迹。 而现在,马飞的尸体静静地躺着,身子底下的褥子床单都伸展地四平八稳,连挣扎过的痕迹都没有。 “咦?” 我正兀自猜想着,胖子忽然发出了很吃惊的一声,指着马飞身子里侧的那只紧握着的手说道:“你快看,他手里有东西。” 因为马飞的身子紧贴着墙,加之他的死状确实震惊到了我,刚才我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经过胖子的提醒,才发现他手里真的攥着什么。 我爬上床跪着探过身子,将他手里的那东西拿了出来,是一把小的折叠刀,锋利的刀刃上沾着干枯的血迹。 不用说,这就是凶器了。 可这凶器为什么会在马飞的手里攥着呢?难道他是自杀? 这么一想,再看向马飞的脸,很平和,双目紧闭,甚至……甚至他的嘴角还微微上翘,要不是他脖子上那道狰狞的血口子,看上去真的像是睡熟了,并且正在做着美梦。 没有打斗痕迹,马飞手握凶器,死的并不痛苦,甚至可以说是笑着死的。 杨野不见了,留下两个不知是谁用过的套子…… 这就是现场,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个小时,警察来了,又是扑克牌脸带队。 他一见到我就皱起了眉头,然后瞅了一眼马飞的尸体,问道:“怎么又是你?” 我真的很无语,如果我说是巧合,他会相信吗? 他不会又要怀疑我吧,再把我抓回去? 我急忙辩解:“死者是我同学,我也是刚来,房东可以给我们作证。” 房东这时也醒了,害怕之余连呼晦气,说前天刚租出去的房子,今天就死了人,往后谁还敢来租?成了凶宅,就连卖都卖不上价去了…… 房东自顾絮叨着跑了,扑克牌脸警察没在说什么,只是让我们一会跟他去做个笔录。 之后便开始勘察现场,取证、拍照……一系列程序下来后将马飞的尸体抬上了一辆车,我们上了另一辆车,去了警局。 我和胖子如实跟扑克牌脸讲述了事情的经过,讲完后,他又问重点问了杨野跟周颖颖的很多问题,还问了杨野跟蒋小伟的关系怎么样。 我知道,扑克牌脸已经将杨野当成了第一嫌疑人。 回到宿舍已经是下午了,胖子在门口贴了一张歇业的条子,便把门关上了,我俩躺在各自的床上发呆。 好好的四个人,一夜之间怎么就一死一失踪呢?难道马飞的死真的跟杨野有关系?不然为什么马飞死了杨野不报警,而是选择了躲起来? 从扑克牌脸的问话中,我不难听出,他怀疑蒋小伟的死也跟杨野有关。 蒋小伟坠楼的那天,我和马飞、胖子出去买东西了,宿舍里只剩下杨野一个人…… 莫非杨野真的有什么特殊癖好? 我脑海中又闪过那个红衣女孩的身影,难道那个红衣女孩是杨野假扮的? 想到这里,我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杨野的床边,将他放在床底的行李箱拉了出来,打开后一股脑的将里面的东西全倒在了床上。 只有一些普通的衣物,并没有想象中的红衣服和假发…… 再打开他的衣橱,也是一样。 这一发现让我稍稍松了口气,我真的不希望杨野就是凶手。 第二天,马飞的父亲来了,红着眼圈默默的收拾马飞的遗物。 这是我第二次见他,第一次是去年开学的时候,他来送马飞上学,他们全家一起来的,那时候红光满面,意气风发,今日再见却是如此情景…… 第三天,第四天,我每天都抽空去找扑克牌脸警察,问他马飞的案子有没有进展,杨野有没有消息。 他每次对我都是爱搭不理的,问急了就嚷嚷着要关我几天,不过跟他见面次数多了,我并不再怕他了,还跟他扯起了皮。 一连五天都没有杨野的消息,直到第六天早上,出去买饭的胖子,火急火燎地狂奔回寝室,把门一关,手机往我手里一递,一脸激动道:“是杨野,让你接电话,快,快……” 听到是杨野打来的,我一把夺过手机,压低声音道:“杨野,你在哪儿?为什么不回来?马飞……” 本来想问问马飞是不是他杀的,却又怕刺激到他,真要是电话一撂,还到哪里去找他?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了很久,才传来杨野嘶哑的声音,他颤颤巍巍地说道:“长生,你信我吗?” 我连考虑都没有,脱口而出:“信,我他妈的信你可你小子不信我呀,一失踪就是好几天,连个招呼都不打。” 电话那头的杨野又沉默了一阵子,才开口说道:“你顺着学校后面的小路一直走,走到个村子,我在村口等着你……” 说完,不等我回话,“啪”的一声挂了。 我把手机往胖子怀里一塞,拉开门就往外跑。 “喂,你等等我。”胖子紧跟着我追了上来。 按照杨野说的,我顺着学校后的那条小路一直往前,胖子紧跟我身后,气喘吁吁喋喋不休地问道:“你要去哪?杨野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他是怎么知道我电话号码的?” 我嫌他聒躁,跑得很快了,他甩着一身肥膘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闭上了嘴。 一直跑了大概四五里路,我俩来到了一个村子,刚到村头,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我:“长生,在这。” 循声望去,杨野从一棵大树后冒了出来。 我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他身上全是土,头发上沾着草,胡子拉碴,面容憔悴不堪。 最让我心惊的是,他额头上细微的纹路肿胀起来,泛着黑气,耳垂枯萎,失去了以往的饱满与光泽,这……这在相术中,是人之将死的征兆…… 难道杨野也要死了? 第一五一章 梦中圆房 这不对啊,刚分到一个宿舍的时候,我给他们三个都看过相的,虽然我相面的本事不如徐远之,但是看一个人寿数还是没问题的,从面相上看,他们三个都不是短命之人。 可现在,马飞年纪轻轻就死了,杨野也被气死笼罩,离死不远,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能够改变人的命数,也就那么几个原因,除了家运的变故,就是他自身的遭遇。 马飞和杨野他们家里应该没有大事发生,即便是发生了我现在也不知道,那就只能先从他本人遭遇入手了。 为了验证我刚才的判断,我对杨野说道:“你抬头看看太阳,晃眼吗?” 现在是九点多,夏末,虽然太阳还没到最猛烈的时刻,阳光也已经很刺眼了。 样子不明就里地看了看我,还是按照我说的做了,他扬起头,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太阳。 我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哇凉哇凉的,他真的快死了! 将死之人都是有征兆的,除了杨野身上表现出来的那两种,还有很多方法可以辨别,看正午的太阳不觉刺眼就是其中一项。 “嗨!好不容易见一次,你让他看太阳干什么?”胖子不知其中原因,上前拉了一把杨野,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野垂头丧气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跟我来。” 说完,他转身就走。 我和胖子紧跟其后。 先是穿过一片苞米地,又趟过一条小河,接着上了山,最后在一座小破屋子前停了下来。 这小屋是用石头和加了麦糠的泥巴垒起来的,屋顶是高粱杆捆成的小把和灰瓦,不过灰瓦已经掉的所剩不多,无门无窗,岌岌可危。应该是早些年看果园或者看护山林而建的房子。 “这些天,你一直住在这里?”胖子皱着眉围着小破屋转悠了一圈。 杨野点点头,走了进去。 我跟了进去,胖子这货在外面迟疑了一会,似乎在担心这屋子会不会塌。 屋里地上铺着一些麦秆,还有一堆柴火燃烧过后留下的灰烬,以及几个方便面袋子和一个装着一些清水的塑料瓶。 看着这些,我对杨野这几天的处境了然于心。 胖子看到这一幕,眉头皱的更紧了,将手里一直拎着的早餐递给了杨野。 杨野也没客气,一把接过,一屁股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看他这凶猛的吃相,应该是好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我们没有着急问他,一直等他吃完了,喝了口水,才问道:“你怎么跑这么个鬼地方来了?” 杨野并没有回答,反而问我:“马飞的事……警察是不是怀疑我了?” 我默默地点点头。 杨野脸上露出一抹绝望的神色,无奈地说道:“我就知道,他们一定会怀疑到我头上,我不跑能怎么样?” “这事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胖子盯着杨野。 杨野颓然地摇了摇头,说:“自打上大学以来,我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最大的愿望就是好好学习,以后能找一份好工作,怎么可能干出杀人这种自毁前途的事?” 胖子又问:“既然跟你没关系,你为啥要躲?你当时怎么不报警呢?你这一跑倒好,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我是真害怕啊,当时屋子里就我跟马飞两个人,他忽然这么死了,我活的好好的,这账肯定要算到我头上。那事太邪性了,我哪敢多想,只能跑。长生,胖子,你俩可得相信我啊,我现在该怎么办……” 杨野有点语无伦次,劈哩叭啦的说了一大通。 我从他这话里听出了不正常的地方,打断他问道:“你说这事太邪性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胖子也附和道:“你就将那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给我们说一遍,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说不定咱三个就能找出能证明你清白的东西。” 杨野看上去有点混乱,他长舒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这才给我们讲了起来。 “那天我跟马飞搬完家,吃过饭,天已经很晚了,已经过了学校锁门的点,于是我就在出租屋里住了下来。马飞跟周颖颖的关系还没发展到那一步,那晚我跟马飞住一个房间。” “搬了一下午家,大家都挺累的,很快就睡着了,大概是睡到后半夜,我忽然感到一阵摇晃。起初我以为地震了,就醒了过来,借着月光一看,原来是马飞在床上乱扭着身子。”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脱得光溜溜的,我以为他做春梦呢,就喊了他几声,又踢了他两脚,想把他踹起来。他当真被我踹起来了,却没醒,木呆呆地爬到床尾,在口袋里翻出两个安全套,随即撕开了,然后又躺下了。” “听他那声音,就好像正跟女人干那事。大半夜看到这荒唐的一幕,把我惊的目瞪口呆,好一会我才想明白,马飞肯定是在梦游。我听人说过,梦游的人不能叫醒,我也没敢再喊他,就一个人搬到了地上。” “马飞自己在床上折腾了接近两个小时,嘴里还叫着什么新娘子,媳妇啥的。他这一闹腾,我就听到隔壁的周颖颖哭着摔门走了,八成是误会我俩了。” “原本我是要睡客厅的,怕周颖颖起夜看到会尴尬,现在她走了,我也受不了马飞那样,便去了客厅。” “诡异的是,我到客厅睡着后,也……也做了一个春梦,梦见一个漂亮的妙龄少女,杏眼红唇,穿一身凤冠霞帔,看起来像是一个新娘子。她说是我的媳妇,还满脸娇羞的要跟我圆房。” “虽然我是在梦中,思路却是非常清晰,想到马飞古怪的行为,以及他口中喊叫的那话,我意思到他可能不是梦游,而是跟我一样梦见女人了。我俩同是做同样的梦,这绝对有古怪。” “我很清楚的想到,莫不是这房子闹鬼,刚搬进来第一天就遇到女鬼了?” “这么一想,我果断地拒绝了她,说她不是我媳妇,不跟她圆房,让她赶紧走……” “那新娘子走了吗?”胖子听得入了迷,哈喇子都流出来了,急切地问。 “没,不仅没走,还……还把我硬上了……” 第一五二章 新妇鬼 杨野痛苦地低下了头,他平日里话很少,且极为正派,从来不跟我们提男女之事,今天说了这么多,确实难为他了。 “噗嗤……” 胖子这个不着调的夯货,现在是什么关头,他居然还能咧着大嘴笑出声。 他乐了一阵,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硬生生地把笑容憋了回去,直憋的一张胖脸通红,假模假式地清了清嗓子,问道:“那后来呢?” 杨野黑着脸继续说道:“后来她问我,她长得好不好看,身子白不白,腰细不细……问我愿不愿意跟她在一起,想不想娶她,跟她拜堂成亲。” “那你咋说的?”胖子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羡慕的神情。 杨野道:“我自然说不愿意,还不知道她是妖是鬼,我能随便答应吗?” “可我不答应她就哭,一直哭,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我被她哭的心烦意乱,心里好像有个声音在说,答应她,答应她。就在我差点忍不住要答应的时候,她忽然消失了。” “她走了,我松了口气,身体出现了一种脱力感,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胖子听到这里,低头想了一阵,像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插嘴跟我说道:“长生,你说杨野要是答应她了,是不是也就死了?马飞的死是不是就是这个女的给害的?” 看来这胖子的脑袋还是挺灵光的嘛。 我想了想,说道:“照杨野所说,这应该是一个女鬼,如果答应了她,十有八九得死,马飞他油嘴滑舌骗小姑娘惯了他的死可能就是因为答应了娶她。” 胖子又说道:“既然马飞已经答应了娶她,那她也算是有夫君了,为什么还要再勾搭杨野呢?难不成这女鬼那方面特别强大,想组建个后宫团?” 这话说的就有点扯了。 我摇头否定,说道:“那女鬼身着凤冠霞帔,应该是死于成亲路上,这种鬼应该是‘新妇鬼’。生前已经从娘家出了嫁,还未到婆家就死了,这样两边都不认她们,便等同于没了身份证,上不了黄泉路,入不了六道轮回,因此,只能做孤魂野鬼。” “我擦,上黄泉路还得身份证?”胖子听到这里觉得很诧异。 我点头道:“阴间和阳间是一样的,都有一套体系和秩序,人死后便要遵循阴间的法度。大多数人死后会由黑白无常等鬼差押解去阴间,而突发事件造成死亡人数过多时,便需要去土地庙报到,再甚者阴间便会临时开启一条通道。” “其实,在每一个村,每一座城市,都有土地庙的,有的确实有一座简陋的庙宇,有些则是我们肉眼看不到的。掌管每个地界的土地公手中都有一本册子,本地的山川河流、人口畜牲等等都一一记录在案。土地公的神案后都有一道关口,便是通往地府的黄泉路。” “亡魂到土地庙报到后,土地公需要进行核实,看是不是本地人士,是不是寿终正寝,只有落实后才能通关。” “女孩出嫁时,都有一套繁琐的敬天地的仪式,这可不只是为了图个平安吉利,实际上也是在告知土地公,这姑娘去别地盘了,不归这边的土地庙管了。这边的土地公便会将她的名字从册子上划掉。” “如果这女孩死在了出嫁的路上,正好是娘家那边已经删了户籍,婆家那边还没完成敬天告地的空当,那她就成了黑户,两边的土地公都不收,她就只能在阳间游荡了。” “而要重新踏上轮回路,唯一的方法就是找一个亲口说愿意娶她,并跟她圆房的男人,也算重新取得了户籍。” “新妇鬼为了能入轮回,会着一身喜服,出现在一些意志薄弱的男人梦中。她们死在最好的年华,死于脂粉正浓,盛装正艳之时,所以看上去极为美貌,没有几个男人可以抗拒她们的诱惑,所以她们想找个夫君一同入轮回,其实也不难。” 听完我的解释,胖子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随即又旧话重提:“她已经杀了马飞,可以入轮回了,为什么还要再来害杨野?” 我摇摇头,因为我也没有想明白其中的玄机。 还有一点,蒋小伟生前也应该是曾经在梦中与女鬼欢好,并且我还在他的寝室中看到了那个红衣女子。现在想来,蒋小伟八成也是遇到了新妇鬼。 只是他遇到的那一个是否跟马飞、杨野遇到的是同一个呢? 如果是,那个新妇鬼为什么要连续杀人? “那个,杨野,你是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胖子忽然提出了这个问题。 “猜的。” 杨野说道:“那晚我被女鬼折腾了一番后,整个人都虚脱了,直到马飞的手机响了,我才醒过来。” “他的手机就放在茶几上,我拿着手机喊他接电话,这个过程,我看到这个号码打过来好多次,不知不觉就记下来了。” “我喊了他好几次,他都不出来,我感觉不对劲,就去他卧室找他。刚打开门,我就看到了他的死样。第一时间我想打电话报警,可号还没拨出去,我就想到了我的处境。于是我就没敢打……” “那你怎么不接我电话?”胖子这话有点不讲理了。 “他那时只顾得害怕了,再说他又不知道打电话来的是咱俩,还敢接电话?”我白了胖子一眼,“换作你,你会怎样?” “也是哈。”胖子挠着头尴尬地笑笑,“杨野,你接着说。” “从前天晚上开始,那个女鬼又出现了,她一次次跟我在梦中交合一次次问我愿不愿意与她拜堂成亲,娶她为妻。” “我被她折腾得烦了就威胁她,说要找道士收了她。” “不想她听到这话,骑在我身上一瞪眼,两只眼珠子直接从眼窝里掉了出来,鲜红的血哗哗地往外淌,又一张嘴,整张脸瞬间变得焦黑,像是被烧焦了的木炭,脑袋骨碌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说到这里,杨野整个人哆嗦了起来,好像又看到了那恐怖的一幕。 第一五三章 漂亮女鬼 杨野的话让我很震惊,我只听说过新妇鬼以身相许勾引男人,帮她进入黄泉路,还没听说过新妇鬼会干出如此令人惊悚的事情来。 难道我的猜测不对?那个女鬼另有别的身份?可是什么鬼会跟新妇鬼如此相近呢? 杨野停了片刻,心有余悸地又说道:“我几时见过这么吓人的情形,在看到她的鬼样子后,直接吓傻了。直到天亮才彻底醒过来。越想越不对劲,想着回学校瞧瞧,又怕有警察在那里蹲守。实在没法子了,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村子里的商店给那天记住的那个号码打了电话,还真是你俩。” 说到此,杨野沉默下来。 我心说,难怪看上去他气死缠身,原来是被鬼缠上了,还连续跟鬼交合了好几晚,这可是极其损阳的事情…… 胖子这时直眉瞪眼地看着我,说道:“长生,你赶紧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给他破了,再这样下去,他早晚都得死。” 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可鬼讲究的是有仇报仇,都是直来直去,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的缠人,那女鬼夜夜来,摆明了是认准了杨野,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由。 这样想着,我便问了出来:“杨野,你最近可曾说过什么对鬼不敬的话,或者做过什么得罪鬼的事?” 杨野低着头想了半天,最后摇头说道:“没有啊,虽然我不怎么相信鬼神之说,可一直都是心存敬畏,怎么可能乱说或者乱做些什么。” “这就奇了怪了。实在不行,我就在这里等到天黑,看看到底是什么鬼作祟。”我说道。 俗话说,破邪先问邪,抓鬼也得先搞明白鬼的底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跟杨野合计好了以后,我便和胖子回去置办一些抓鬼用的东西。 火符是必不可少的,火符之火为阳火,是对付阴鬼最管用的一种符咒,道行高深者画出来的火符,只需一张便能将鬼烧的魂飞魄散。 于是,回到寝室的第一件事,便是画了几张火符。我也不知道自己画符的功力如何,今晚正好试试。 火符画好,胖子正好也回来了,看着他手里拎着的黑狗血、墨斗、两斤糯米和蜡烛,我不由赞叹,这小子办事效率不是一般的高。 本来打算不带胖子的,谁知他竟然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非跟着我去,还嚷嚷道:“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鬼呢,你就带我去瞧瞧热闹。” 我有点不屑:“你以为鬼是什么人都能看到的吗?” 胖子道:“我自然知道,不过我早准备好了。”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透明玻璃瓶来在我眼前一晃,里面装了不少液体。 “啥玩意?” 胖子得意洋洋地说道:“这是牛眼泪,我听人说将牛眼泪抹在眼睛上就能看到鬼。今天我出去找黑野狗的时候,特意买了点辣椒面,吹进一头黄牛的眼睛里,取了它点眼泪。” 卧槽,你这个损货,真够缺德的。 “谁告诉你的?这不是扯淡嘛!”我满头黑线,问他,“你确定要去?” “当然。” 见鬼一直是一个很吸引人的话题,有不少人都想看看传说中的鬼到底长什么样。可是,他们根本都没想过后果,万一真的是身体有毛病,冷不丁看到一个死相不好的鬼,直接吓死了怎么办? 我耐心地跟胖子说了其中的厉害关系,可这货却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还说机会难得,失不再来。 眼瞅着他就要开启一般人承受不了的磨叽模式,我只得妥协,并跟他说好了,见了鬼不能犯怂,不能大呼小叫地拖我后腿。 他把脑袋点得如同捣蒜,无奈之下,我又去给他画了几张“开眼符”,并教给了他咒语,告诉他,等鬼来的时候,他只要默念咒语,将符在眼睛上一擦就行。 一切准备妥当,我又让他出去买了一大兜子吃的,然后我俩就去了破屋。 到那的时候太阳都落山了,杨野正望穿秋水般地等着我们,看的出来,他已经等得很着急了。 我安慰了他一番,又将买的东西拿了出来,点了蜡烛。 三个人围坐在地上吃了饭,又聊了会天,我感觉时间差不多了,给了杨野一张护身符,便和胖子找了一处正对着破屋门口的草丛,猫了起来。 杨野则躺在门口的位置,身边燃着一根蜡烛,我正好能借着烛光看清他的情况。 我跟胖子在草丛里一直趴到了十二点多,女鬼也没来。 胖子有些急了,问道:“不会是那女鬼知道了咱们要算计她,不敢来了吧?” 我示意他稍安勿躁,她都纠缠了杨野好几天了,怎么可能不来。 杨野心里害怕,根本不敢睡,躺在那翻来覆去的跟折饼一般。 又等了大概十分钟,一阵飘渺的歌声自远处传来。 “桃花好,朱颜巧,凤冠霞帔鸳鸯袄。春当正,杨柳新,城外艳阳窗头鸟,东风送,香云迎,银钗金钿珍珠屏。斟清酒,添红烛,风月芳菲锦绣行……待良人,绾青丝,十里红妆为我铺……” 听得出来,这是一首关于出嫁的歌,女声缠缠绵绵,歌词也极妙,可这喜庆的歌谣,在这乌漆麻黑的深夜里响起,直接让人毛骨悚然。 “来了。”我悄声对胖子说道。 胖子一听来了,急忙念开了咒语:“天玄地彻,乾罗度坤,鬼妖现迹,精怪显形……急急如律令!” 念完,他伸着脖子四下打量,疑惑道:“哪呢?我咋什么都没瞧见?” “嘘。” 我一把将他的大脑袋摁了下去,敢情我画的这符不好使啊。 此时,一个身形窈窕,身着盛装的女子,已经幽幽然飘进了破屋。 这女鬼也不知道施了什么法,刚一进屋,原本翻来覆去的杨野立马一动不动地睡了过去。 女鬼在杨野身边站定,盯着他的脸,露出一副满意的笑容。 此时,我才看清女鬼的模样。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对开襟、小盘扣的大红喜服,上面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头发绾成了一个落落大方的髻,上面别着漂亮的金色发饰。 这一袭喜庆的古装打扮,配上她略显青涩的容颜,可真是漂亮极了。 第一五四章 不是普通人 在三更半夜的荒郊野外,女鬼这一身鲜艳如血的打扮却是透着一股子无法言说的诡魅。 我盯着看了半天,单从外表看,她就是一副新妇鬼的样子,杨野所说的她昨晚变成了焦炭的模样,是怎么回事呢? 女鬼瞅了杨野半天,然后轻飘飘地掀起红裙,一个飘忽跨坐在了杨野的身上…… 时机差不多了,我一手拎着黑狗血,一手提着骨剑,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小破屋里,大喝道:“大胆野鬼,竟敢在此害人,找死!” 手上也没闲着,猛地一挥,那一方便袋黑狗血劈头盖脸地砸到了女鬼头上。 我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女鬼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狗血淋头了,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形一闪自杨野身上飘起,向后退了一段距离,当即变成了另一副样子! 细嫩饱满的模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黢黑、分不清五官的坑坑洼洼的脸,一身鲜红的嫁衣已然消失不见,浑身上下黑成了一截木炭。 那双眼睛变得血红,如同喷火,幽怨又恶毒,死死地盯着我。 这女鬼明摆着就是烧死的,样子挺瘆人。 我心中泛起了疑问,难道她在成亲当天,死于一场大火? 先前杨野已经给我描述了她的模样,再加上我从小到大也算是见识了诸多鬼怪,早就对其免疫了,因此我并不害怕,又大喝一声:“人鬼殊途,你为什么死缠着他不放?” 女鬼冷哼一声,没见她嘴巴张开,却有一道极其阴冷的声音传来:“他拜过我的门,便是我的人了,我不找他找谁?” 拜过门? 这拜门是个什么意思? 这时,女鬼又道:“凡事讲究前因后果,我们的姻缘天定,你休要多管闲事。” 我上来了脾气,轻哼道:“好一个姻缘天定,害人还找出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来问你,你又是如何害了蒋小伟跟马飞的?” 女鬼听到这话似乎感觉受到了侮辱,声音变得尖利起来:“我没有害过谁,你休要血口喷人!” 呵,真他娘的放肆,刚从杨野身上爬起来,便称自己没有害人,这说瞎话的水平还不是一般的高。 我懒得再跟她废话,挥起骨剑就劈了过去。 这骨剑本是大凶之物,任何妖魔鬼怪都惧怕三分,即便黄二爷这样的千年老妖都有所忌惮。虽然自被我带出来后隐去了凌厉气息,也绝非眼前这个女鬼所能抵挡的。 一挥之下,这女鬼便感知到了,她不敢硬接,飘来飘去的连连躲闪,最后绕了个大圈子,竟然飘到了我的身后。 我感觉到背后一阵阴气袭来,迅速转身,将手中的骨剑直直递了过去。 剑尖刚触到女鬼,她便发出一声毛骨悚然的尖叫,一下子飘到门外。 我见一击得中,心里挂念杨野,便没有再追出去。 女鬼定了定神,咬牙切齿地怒道:“臭小子,此后余生,你可要时时刻刻守好了他,不然,总有一天我便会取他性命!” 女鬼扔下这不甘的一句,就呼啸着远去了。 “这就走了?” 胖子自草丛里钻了出来,望向女鬼消失的方向,一脸兴奋。 但他的那两条抖动的如同弹棉花般的腿却出卖了他。 “你看到了?”我问他。 胖子点点头,走进小屋里,锤了我一拳:“你画的这符不太好使,只有两张管用……” 此时,杨野也醒了过来,木然地坐在地上,脸色煞白。 “别怕,女鬼已经被长生打跑了。”胖子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杨野抬头看看我,眼睛里全是绝望:“今天走了,明天还会再来的,我该怎么办?” 他这一句话还真把我给问住了,这女鬼若是跟我硬拼,我说不定能将她除去,可她并不恋战,这一跑我真追不上她。 “有……没有别的办法,让她别再缠着杨野了?”胖子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他还没从既兴奋又害怕的情绪中缓过来,说话打着颤。 “两个方法。一是找到她缠着杨野的原因及目的,化解。二是找到她的坟,彻底将她镇压,让她永远都不能出来。” 说到这,我忽然想起了女鬼说过的话,问杨野:“她说你拜过她的门,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什么时候,在什么人的坟前拜过?” 杨野想都没想,直接否定:“坟这玩意能胡乱拜吗?我又不傻……她咋就缠上我了呢……” 胖子说道:“这下麻烦了,找不到她,就只能防着她,杨野,我看你跟我们回学校吧,大家一个宿舍,长生可以保护你的。” 听了胖子这话,杨野都快哭了:“我现在能回去吗?回去还不被警察当成杀人犯给抓起来?人抓我,鬼也也来缠我,我可怎么活啊……” “你躲在这里就有活路了吗?” 杨野话音刚落,一个声音突然在我们身后响起,吓得我们三个猛地打了个激灵,不约而同地朝身后望去。 看清来人的脸,我大吃一惊,竟然是扑克牌脸,他怎么来了? “警……警察……” 一向牙尖嘴利的胖子变成了结巴,磕磕绊绊地说道。 杨野当即面如死灰。 “你怎么来了?你跟踪我们?”我盯着扑克牌脸质问。 扑克牌脸并没有搭理我,他径直走到杨野跟前,看着他,温和地说道:“鬼不欺三类人,一是佛门、道家弟子;二是阴德厚重之人;三是穷凶极恶之徒。有看你不如跟我回局里,我把你跟一众犯人关在一起,鬼既怵衙门的正气,又怵犯人身上的狠厉之气,便不能将你怎么样了。” 这扑克牌脸懂得挺多啊,还知道有鬼要害杨野,于是我问他:“你也看到那个女鬼了?” 扑克牌脸点点头:“不但看到了,你们三个从早上所说的话以及所作所为我都知道。” “你果然跟踪我们。”我喃喃自语了一句,心里却想到,这扑克牌脸居然能看到鬼,果然不是普通人。 扑克牌脸没有反驳,他直勾勾地盯着杨野,似乎在等他做出决定。 第一五五章 关于男生的诅咒 面对着扑克牌脸警察的循循善诱,杨野沉默了好久,才说道:“你们认为我是杀害马飞的凶手吗?” 扑克牌脸摇摇头,真诚地说道:“我只是想保护你,你应该相信我,我一直在追查这件事。” 杨野咬着嘴唇思索了片刻,像是下很大的决心,说道:“我跟你走,但我有个请求,你能不能出面把我的事跟学校说一下,我怕此事会对我的学业有影响。” 扑克牌脸郑重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这之后,我们坐上了他的车回到了学校,杨野则被他带走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我刚进教室,就听到同学三五成群的,还在议论蒋小伟跟马飞的事。 说我们班两个长得最帅的男生都死了,杨野也生死不明,怎么出事的都是帅哥啊? “你们说咱班是不是遭到了诅咒?从最帅的开始死……” “如果真是这样,你们猜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我猜是陈长生。” “……” 一群女生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完全不顾及坐在她们旁边的我是一种什么感受。 不过她们谈论的内容我倒是听了个真真切切,细想来,还真是那么回事。 蒋小伟跟马飞的的高颜值是公认的,杨野也不差,只不过他沉默寡言,不怎么爱和同学们交流,太过低调,不被人注意罢了。 那女鬼光缠着帅哥,还都是我们班,这倒真的像一个班级诅咒。 “陈长生懂道术,应该有办法打破诅咒,我看下一个应该是郭亮。” “怎么会是郭亮呢,我觉得郭亮不如王建港帅。” 女生们继续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对死人的恐惧过后,她们竟然拿这事开起了玩笑,这都是什么心态啊…… 不过在郭亮跟王建港谁更帅一点的这个问题上,我个人觉得郭亮更胜一筹。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往郭亮的位子上瞟了一眼。 他的位子靠窗,此刻他正打开了窗户,将头探出了窗外。 我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郭亮!危险!快拉住他!”我大喊一声,噌地一下从位子上站起来就往他身边跑。 可终究是晚了一步,郭亮转过头,冲着教室里的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后,纵身从窗户跳了下去! “不要啊——” 我扑倒窗前伸出手,却已是徒然。 “啊!” “郭亮跳楼了!” 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喊声,紧接着,外面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我眼睁睁地看着郭亮落在了地上,血慢慢的从他的头部向外蔓延…… 大家一窝蜂地冲出教室。 地面上郭亮的尸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蜷缩着,脑袋像一个摔破了的西瓜,血淌出了半米远…… “先是蒋小伟,接着是马飞和杨野,现在郭亮也死了……然后就会轮到我们,我们班所有的男生,这真的是一个诅咒,怎么办……” 接二连三的恐怖事件,刺激地猴子有些失控,他站在楼下发了疯地喊着。 先前女生们的议论,显然都被大家听到了一些,此刻郭亮的死,正好验证了她们的猜测。 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极其苍白,我们班的此生更是面无人色,栗栗自危。 “长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诅咒不会是真的吧?”胖子扯了我一把,战战兢兢地问我。 我哪里知道? 我很乱,开学刚刚十天,就死了三个了,杨野如果不是昨夜被我们救下,估计也跟他们一样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的心痛得开始滴血。 蒋小伟、马飞和杨野他们三个的事情可以肯定是女鬼所为,郭亮跳楼是我亲眼所见,他身边并没有鬼,那么他的死跟蒋小伟他们的死有什么关系呢? 这好几起死亡事件为什么都发生在我们班? 楼下围了很多人,都是其他班级来看热闹的。辅导员来了,拉走了情绪失控的猴子。 老师,校长都来了,疏散了同学,做安抚工作。 只不过,我们班的男生谁都不吃这一套了,有的要求换教室;有的要求调班;有的说这事太邪门;要校方想办法彻查此事,以安人心;更有甚者说这学不上了,要回家。 还是有比较清醒的人,一直在劝说诸位同学。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但无论怎么样,大家都明白一个道理,不破除诅咒,死亡如影随形。 郭亮是本地的,没过多久,他家就来人了,在楼下放声大哭。这更惹得我们班男生情绪几乎失控,课是没法上了,只得放假一下午。 我回到寝室刚坐下,一大群人随即鱼贯而入,是我们班的男生,几乎全来了。 他们或坐或站,沉默不语,每个人的眉眼之间尽是恐惧。 沉默了半天,班长徐占睿开门见山道:“长生,开学刚几天,咱班上就三死一失踪,你懂这些,能不能看出,咱班的男生是不是真的被诅咒了?如果是,你或者你爷爷,能不能给想个解决的办法?否则接下来要死的人,可能就是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徐占睿说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我身上。 原来,大家都找我拿主意来了。 要说诅咒这玩意,确实是存在的,说到底就是一种意念或者说执念。 一个人针对一件事,都会产生一种想法,这想法一但形成,人体的能量场就会依据这种想法,通过大脑向外产生一种作用力,这就是意念。意念可以在被念者身上发挥作用,好的是祝福,坏的便是诅咒。 不过人的能量场太弱,发出的意念也就很弱,绝对不可能将人诅咒到死亡,除非是同时很多人诅咒。 还有一种诅咒靠的是邪术。巫蛊之术想必大家都曾经在电视里看到过,缝个小人用针扎,在黄表纸上写下所恨之人的名字用火烧等等,这都是诅咒。 可是我们班连续发生的这几起死亡事件,看上去却根本不像是诅咒,什么人一次能诅咒一个班级里的这么多人? 况且,我们都还是学生,还没踏入社会,没有什么不好的作为,没理由被人往死里整。 第一五六章 小竹村 我将我所知道的关于诅咒的所有细节给大家讲了一遍,同时告诉他们,我爷爷出远门了,短时间内回不来,这事想要解决还得靠大家想法子。 “需要怎么解决?”徐占睿问道。 “只能找到这一系列事情发生的原因,从根本上着手。” 我这话刚出口,好几个声音同时响起:“这没头没绪的,要怎么找?” 对于女鬼之事,除了我、胖子和杨野外,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继续瞒下去了,我说:“蒋小伟死的时候,我看到他寝室里有一个红衣女鬼,马飞死前曾经在梦中和女鬼欢好,杨野也多次被女鬼纠缠……” 我将我所了解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随后又问:“大家还有谁的梦中,出现过穿着大红嫁衣的女鬼?” 说完,我静静地看向众人,结果,半数以上的人大惊失色,有的人忍不住开始瑟瑟发抖…… 一看他们这样,我的心凉了一大半,惊道:“难道你们都梦到了?” “我梦到了,我还纳闷呢,怎么就做梦娶媳妇了,合着这是鬼啊!下一个死的不会是我吧?”第一个开口的是王建港,他惊恐万状的说道。 一旁的满强接道:“我也梦到了,都连续两天了,那女的让我娶她,可她太瘦了浑身没有二两肉,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我直接拒绝……” “等等。” 听满强说到这儿,我脑中灵光一闪,打断了他,问道:“你说出现在你梦中的女子浑身没有二两肉?” 满强点点头:“瘦的跟麻杆似的那胸平的就像块搓衣板。” 他的话让我皱起了眉头。 缠着杨野的鬼我是亲眼见过的,那身段好的没法说,如此看来满强所说的跟杨野遇到的不是同一个啊,这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害过谁……”缠着杨野那女鬼的话再次在我脑海中回响。 这么说来,难道每个人梦中见到的都不是同一个鬼? 这个想法刚萌生,我赶忙问大家伙道:“出现在你们梦里的鬼都长什么样子?” 大家纷纷说出了自己梦中女鬼的样子。 果真如此,每个人梦中的女鬼长相各不相同,明显不是同一个。 不过,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她们都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全部是新娘子的妆扮。 这下,我彻底懵了!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啊? 从这些女鬼的扮相来看,她们应该都是新妇鬼,可新妇鬼是非常少的才对,试想一下,现实中能有几个人这么赶巧了,正好死在从娘家去婆家的路上?她们到底是什么鬼呢?为什么都是新妇鬼的装扮? 最重要的问题是,全校这么多班级和学生,为什么她们偏偏缠上了我们班的男生? “长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死?”满强战战兢兢地问我。 我摇头道:“只要你们在梦里没答应娶她们,暂时是安全的。不过这事要抓紧解决,人鬼殊途,她们夜夜找你们交欢,用不了多久你们的身体就垮了,会慢慢死掉。” 弄明白了这点以后,我做了个统计,全班同学除了已经死了的三个,还剩二十二个男生,其中有八个没有被女鬼缠上,也就是说,如果不赶紧查明原因,接下来还会有十四个男生面临着死亡。 可该从何处着手呢? 我脑子转得飞快。 这已经不是单一的偶然事件,而是群体事件了。 对了! “你们被缠上的这些人,可有什么共同之处?比如你们一起做过什么?有没有破坏某处的坟地,或者对鬼神有所不敬?” 大家都认真的想了一通,都说根本没做我所说的事,唯一的共同之处,就都是同一个班的。 胖子像是恍然大悟问了一句:“难不成事情出现在咱们班?” 其实,他这是一句废话,事情本来就是发生在我们班。 满强是个暴脾气,一听胖子这话,立马恶语相向。 胖子急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咱们学校在建之前,这地方是一片乱葬岗,这事大家都知道吧?” 有人道:“这事谁不知道啊,你有话就直说。” 胖子道:“我的意思是,是不是咱班的位置跟什么东西相冲,或者风水不好,导致乱葬岗的鬼都缠上咱们了。” 胖子这话让大家面面相觑一番,最终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 徐占睿问我:“长生,真的是这样吗?” 我考虑了一阵,说道:“这种情况偶尔会有,但不会涉及到这么多人,你们还是好好想想你们一起去干过什么吧。” 听到我这样说,众人又都沉默下来,各自低着脑袋想了起来。 寝室里静极了,只有桌上的闹钟发出“擦擦”的走动声。 一直过去了十多分钟,王建港忽然说道:“我想起来了!开学前咱班组织了一次聚会,大家一起出去玩了两天,难道是那次带回了脏东西?” 王建港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开学前我去医院看李泉,他跟我提起过这事,还问我要不要参加。 “你们那次聚会在哪聚的?” 王建港回答道:“大家本来商量好了去翠屏湖钓鱼,野炊的。可当大家到达翠屏镇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老头,他见我们拿着鱼竿,就告诉我们翠屏镇以东有个小竹村,村里有个湖,湖里的鱼又多又肥特别好钓。还说那的风景特别美,他正好要去那,问我们要不要跟他一起去。” 徐占睿接过话茬,说道:“我们本来就是出去玩的,听到这么个好去处,一合计便决定跟着他去看看。然后我们跟着老头走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翻山越岭的差点累死,终于到了一个荒废的老村子。” “对对!”满强也不甘示弱,接上徐占睿的话头,“那老头没骗我们,那村子可能荒废的时间太久了,池塘里的鱼特别多,野果野菜也很多,山水都很美。大家在那玩得都不想回来了,夜里就在那住下了。” 这里面有古怪,这样想着,我便问了出来:“老头?那个老头将你们带到那以后,他干什么去了?你们在那里住了一晚,发生过什么事?” 第一五七章 知情人 听到我问那老头和当天有没有出事,王建港摇头说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切正常。至于那个老头嘛……” 肯定是他们玩得兴起了,哪里还顾得上那老头,我这样想着。 果然,徐占睿有点不好意思地开了口:“当时都忙着钓鱼了,那老头什么时候走的,没人注意到。” 我皱了皱眉,那老头真的是正好要去小竹村,顺带着大家去钓鱼?还是故意引大家去的呢? “小竹村我也去了,我怎么没梦到女鬼?”正当我沉思之时,胖子忽然开口嚷道,末了又自嘲了一句,“莫非是我太胖了,女鬼看不上我?” 我突然灵光一闪,看了胖子一眼,起身走到门口,将那天净宅后放在门框上的红帕子取了下来,打开后,只见里面包着的五谷杂粮都变成了黑色。 我把红帕子拿到胖子面前:“不是女鬼看不上你,而是那天净宅后的五谷可辟邪,她进不来。” 胖子直勾勾地盯着那些发了黑的米粒看了好一会,才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一脸庆幸。 现在事情已经很明朗了,这件事的根源就在那个所谓的小竹村。 但我还得再确认一下,于是我又问道:“现在大家都统计一下,看看是不是梦到女鬼的都是去过小竹村的人。” 果不其然。 徐占睿眼巴巴地看着我:“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长生,你赶紧想个办法帮帮我们。” 大家都是同学,情同手足,帮是肯定要帮的,我沉吟片刻,说道:“那个村子不简单,有这么多鬼,说不定是个大凶之地,我道行太浅,需要找个帮手。” 之后我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灰爷我这边出了点事,我自己解决不了,让他速来支援。 挂断电话,我又跟大伙商量了一下,认为十多个人一起去实在没有必要,大家什么都不懂,真遇到事反而会拖后腿,最后决定让胖子和满强两人带路,其他人全部待在学校搬进我们宿舍等消息。 之所以让满强去,是听说他有个姑姑就是翠屏镇的,我们先去他姑姑家,打听下关于小竹村的一切。 随后,我们三人编了个理由,跟学校请了三天假。 开完请假条,灰爷正好赶到,他看到我先在我身上打量了一圈,见我没事,这才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跟灰爷一边说着事情的经过,一边出了校门,打了个车就直奔汽车站,坐上了去翠屏镇的汽车。 翠屏镇是晋邑下属的一个小镇,距离晋邑有四十多里地,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车程。 我们赶到后,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满强带着我们去了他姑姑家,准备在那借住一宿。 客套了一番,满强直接问他姑姑,知不知道翠屏山以东有个叫小竹村的村子。 “小竹村?”他姑姑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摇头反问道:“有这么个村子吗?我嫁过来十多年了,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这个回答让我务必惊讶,这怎么可能?就算小竹村偏僻,可终究是一个镇上的,怎么会没有听说过呢? 我看了一眼满强,满强道:“八成是那村子荒废得太久了,没人知道了。” 我不死心,冲着满强的姑姑道:“姑姑,你能不能帮我们找个年纪大些的本地人问问?” 我话音刚落,门外正好有过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她看着我们,惊讶地问道:“你们要去小竹村?” 这老人家的话让我眼前一亮,她问得这么不可思议,肯定知道小竹村,看样子应该还知道一些关于小竹村的事。 于是我急匆匆地赶出去,问道:“奶奶,您知道小竹村?” 老太太点点头,道:“知道。” “那您知道那个村子是怎么荒废的吗?”我再问。 其他几人见我冲出屋子,也跟了出来。 老太太紧紧皱着眉,两眼木登登地盯着我们看了一会,才幽幽地问道:“你们打听那个地方干什么?” 看来,那个小竹村一定是有些问题,不然这老太太也不可能这样问我们。 我想了想,回答道:“我们有关乎人命的事,必须要去那,想跟您打听下那里的情况。” 实际上,我本来是想说我们去玩的,可一想要是那地方真的有问题,这老太太十有八九会劝我们回去,未免多费口舌,我只得将实情说了出来。 老太太听我这么一说,脸上顿时露出惊恐之色:“你……你们莫不是去过那里?招惹上了东西?” 果真有情况,老太太的话让我心中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满强的姑姑说她嫁到此地十多年,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而老太太的这番话,听起来对小竹村好像很了解。 这似乎说明年纪大的人都知道,却对那个地方讳莫如深,极少给年轻人提起。 如此说来,那天引着同学们去小竹村的老头,绝对是不怀好意的。 想到这里,我如实说道:“奶奶,我的同学因为一时大意,被人引去了小竹村,现在都被东西缠上了。” “缠着他们的可是一群穿着红色嫁衣的女鬼?”老太太急急地问。 我心里一惊,这老太太竟然知道这事! 我点头回答道:“正是,奶奶您既然知道这事,可知道有什么破解的法子吗?” “我不知道有什么法子能破解,我只知道被那些红衣女鬼缠上的人,最终都必死无疑。”老太太满脸恐惧地说道。 “嘶……” 老太太的话刚出口,满强跟胖子同时倒抽一口凉气。 满强的姑姑看到我们冲出来后,也跟了出来,就站在我们旁边,听到我们的谈话,再看到满强那般表现,双眼一瞪,问道:“强子,你……你不会也被女鬼给缠上了吧?” 满强面如死灰,无力地点了点头。 他姑姑一拍大腿,急道:“这可怎么办?咱们满家可就你一根独苗……” 絮叨了一通,她急三火四地转身问起了那老太太:“大娘,那个什么小竹村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为什么去玩了一天,就生出这种事来了呢?” 第一五八章 姑娘庙 老太太将头扭向东方,似乎在望着小竹村,缓缓说道:“咱这翠屏镇以东全是山,进了山再往前走二十里地,翻过十几个山头就是小竹村了。大概五十年前,我还去过那里一次呢,那村子里住了四五十户人家,后来那场大火之后,人就没了。” “大火?” 我首先想到的是缠着杨野的那个女鬼,她就是一副焦炭的模样,应该就是在那场大火里烧死的吧。 “那大火是怎么回事?人都被大火烧死了吗?还是全搬出来了?”我揉着手指问道。 老太太的脸色变得蜡黄,叹了口气说道:“不是烧死的,也没搬出来,只是全死了。” “什么!四五十户,一两百口人全死了?” 老太太的话让我们直接跳了起来,虽然我早就预感到那里有问题,可也没想到会是整个村子的人都死了。 我满脸惊骇,又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全村人都死了,缠着我同学的全是红衣女鬼?” 面对我这一连串的提问,老太太慢慢给我们说出了当年之事。 她说:“在我们这里,女孩年满十七岁后,她娘就要给她缝制一套喜服,在十岁这年的三月三那天,她们都会穿上衣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行开笄礼,一是表示这姑娘长大了,到了出嫁的年纪,二是祈求以后能找个好夫君,嫁个好婆家。” 这个习俗我知道,很多地方把阴历的三月三称为女儿节,也叫上巳节,就是女孩开笄的日子。 “开始的时候,开笄礼都在镇上,后来不知道是谁传出来,说小竹村有一个月老祠特别灵验,去那里行开笄礼的女孩,都找到了梦寐以求的终身伴侣。这事很快就传开了,后来每年的三月三,许多心怀向往的姑娘,便穿上喜服,去小竹村的月老祠行开笄礼。最初的几年都没事,直到那一年,月老祠突然起了火,大火连天,很快月老祠便倒了,几十个女孩子没有一个人跑出来,全死在了月老祠里。” 一直默不作声的灰爷突然问道:“几十个女孩全部被烧死了?” “是啊!” 胖子眼珠子一转,说道:“这事不对啊,一个小山村的月老祠能有多大?忽然起了火几十号人总能跑出一两个来吧?怎么就全烧死在里面了呢?” “是啊。”老太太接道,“当时大家伙也觉得这事有蹊跷,也有女孩的父母查过这事,可那月老祠已经被烧成了一片废墟,根本无从差起。” 说到这,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气,话锋一转又道:“这事过去以后没多久,小竹村里的人就死光了。” “难道是那些女孩死后阴魂不散,一心想着报仇将村子里的人都杀死了?” 胖子这脑洞还真是让人佩服。 老太太摇摇头,回答道:“没有人知道他们都是怎么死的,月老祠大火以后,隔壁村有人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去了小竹村,到那以后看到村子里到处都是断了的胳膊和腿,还有一些碎肉,吓得他屁滚尿流地就跑了回来,这事才被大家知晓。” “也有人说这些是鬼做的,还有人说小竹村出了个杀人魔头,他先放过烧死了那些女孩,又屠杀了整个村子,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但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没人知道了。” “那女鬼缠人的事又怎么讲?”我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这都是后来的事了。我们这有个讲究,说的是如果谁家的女孩在没出嫁以前就死了,家里人便应该给她建一座庙,让她们安身。如果有哪个路过的未婚男子错拜了她的庙,她的阴婚便会跟上这个男人,直到把这个男人折磨死为止。那个男人死后便等同于跟她结为了夫妻,姑娘也不至于在地下寂寞了。” “死在那场大火中女孩的父母,后来一起凑钱在小竹村建了一座姑娘庙。这也不过是一种风俗,没想到这姑娘庙建好以后,偶有不知情的未婚男子错拜了那庙,出来后不几天,都说被红衣女鬼给缠上了。找道士驱赶也没用,今天赶走了,明天还会再来,直到把那男的折磨死才算完。” 老太太的话没说完,我就看到胖子跟满强渐渐变了脸色,到后来直接全身开始打起了哆嗦。 不用说,我也知道他俩肯定是拜过那姑娘庙了。 “完了完了……怎么会这样?”胖子梗着脖子自语道,一张胖脸憋成了茄子色。 再看看满强,他也好不到哪去。 “你们……”我无奈的开口。 “我们不光拜了,还在那破庙里住……住了一夜。那村子的房子都倒塌了,只有那庙还能勉强住人,我们进去以后看到有尊塑像,心里想着贸然打扰总是不太好,于是给它磕了头……谁知道不是神像……这他娘的什么破风俗,还有给鬼建庙的。”满强磕磕巴巴地说着,都快哭了。 他姑姑更是在一旁无措的来回搓着手,嘴里不住念叨着:“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事情总算弄明白了。 先前我一直以为,大家被鬼缠上是在无意之间坏了什么人的坟,冲撞了鬼。却没想到,这一切居然是因为他们拜了阴庙。 “长生,原因找到了,你看这事能对付得了不?”胖子可怜巴巴地看着我问,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的小命就在我手里提着呢。 对付鬼并没有什么好办法。 一是好言相劝,让其离开,再施法念咒将他们超度。 二是直接来硬的,将其镇压,或者打个魂飞魄散。 只是这杀鬼一事极损阴德,所以不是那种穷凶极恶,到处害人的恶鬼,是不能上来就硬来的。 我跟灰爷商量了一下,决定今晚先休息一晚,明天给她们来个先礼后兵。 先规劝她们不要再纠缠着同学们不放,她们能答应最好,若是执意不肯离去,那就只能靠我的骨剑了。 商量好了,我便让满强的姑姑去给我们准备一些明天用的祭品和纸钱…… 第一五九章 风水死穴 这一夜,胖子跟满强根本无心睡觉,翻来覆去的就像是在烙饼,惹得我也无法入睡,后来干脆不睡了,按照计道人给的那本书打起座来。 天刚蒙蒙亮,我们几个就起来了,简单梳洗一下,背着昨晚准备好的祭品,出发去了小竹村。 这小竹村真够偏僻的,一座山连着一座山,加上多年没人通行,道路上荒草丛生,我们四人深一脚浅一脚,一直走了差不多三个小时,才攀上最后一座山。 刚到山顶,胖子就指着山下到:“下了这山就到小竹村了。” 站在山顶望下去,绿树环绕间依稀可见几座破财不堪的房子,再看看周围的山势,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灰爷也看出了问题,缓缓走到我身边,指着山下的破烂村庄道:“这个地方不对啊,风水有问题。” 小到一个村,大到一座城,选址都是有讲究的。 饮有水,行有路,耕有田,伐有山,既能供给生活所需,又能满足生产要求,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安全,要尽量避开自然灾害,如山体滑坡、泥石流等。 而眼前的这个小竹村好像都将这些完美避开了,正好坐落在山坳里,四面都是山,且山势陡峭,不但遮挡了阳光,更容易被水淹。更古怪的是四周根本没有一点平坦地块,根本无法耕种。是典型的风水死穴,根本不适合活人居住。 当初小竹村怎么会选址在这个地方?这里的人是靠什么生活的? “长生,你们瞅什么呢?快走啦!” 胖子和满强已经走出去了很远,见我和灰爷没有跟上去,转头喊了一声。 下山是顺势,没用多久我们就进到了村子里。 村子里一派死气沉沉,破旧的房屋被藤蔓爬满。开裂的墙体,摇摇欲坠的大门,被荒草彻底掩盖了的路…… 连声鸟鸣都没有,静谧地让人发疯…… 胖子和满强打头,带着我和灰爷,一直走到一座没有院墙的房子前停了下来。 “到了,我们那天晚上就是在这过夜的。”满强指着那房子说道。 我盯着这房子看了很长时间,这房子挺大,建得却极低,目测最好处的房脊不会超过三米,且没有窗户,这点倒是挺符合阴庙的特征。 阳庙总会把屋顶和房檐挑得很高,让阳光充分的照进整个空间,营造出一种光明庄严的氛围。而阴庙恰好相反,建得都比较低矮,尽可能的将阳光挡在外面,以免冲撞了里面的阴物。 灰爷首当其冲,上前轻松一推,房门应声而开,随即它一步迈了进去。 我紧随其后,桑叶和满强则跟在我后面。 刚踏入姑娘庙,一股刺骨的寒意涌遍全身,就像我走进的是一间冷库,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种寒意不是温度低产生的冷,而是由内而外,自骨子里泛出来的一种阴寒。 道书中记载,阴为冷,怨为寒。意思说的是,当你在某地忽然感觉到不正常的冷意时,说明那里有阴气。而出现不正常的寒意,则代表那处有怨气。 这姑娘庙里阴寒之气颇重,说明这里有浓浓的怨气,难道真的被我们猜中了,当年月老祠的那场大火另有隐情? 我更诧异于那天晚上,那些同学们是怎么在这诡异的地方过夜的。 一边想着,我一边在姑娘庙内转了一圈。 地上铺了些干草,四周散落着一些速食食品的包装袋,这些显然都是同学们留下的。 除此之外,屋内在正北墙根处立着一尊泥塑,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形象,身上涂着红漆,不过这么多年下来,颜色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鲜艳亮丽,变得暗淡无光,并且还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我跟灰爷对视一眼,说道:“爷,可以开始了吗?” 灰爷点头道:“此时极阴,白天与晚上没有太大的区别,开始吧。” 我喊过胖子,将他背着的祭品拿了出来。 之后,又将地上的干草归置到一起,收拾出一片空地,直接将祭品摆在了地上,焚香燃烛,盘坐地上念起了招魂咒。 “天长水地长水金长水三水并,叫大鬼请二鬼唤小鬼驱马神鼓响皆应,凡居召处立感应,百里感声如不闻,寄骨千载不许出,南斗六郎北斗七星,太上老君急急如律召唤令!敕!” 这种咒语我从来没用过,嘴上念叨着,心里却七上八下的,生怕招不来,又怕一下子招来太多,我们应付不了。毕竟这个村子都是凶死的,他们的鬼魂在不在这附近是个未知数。 咒语刚念完,屋子里忽然刮起一阵测测阴风,蜡烛火苗猛地一歪,差点熄灭。 我的心也随之一阵紧张。 接着,一群红衣女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面前。 屋子里的气场瞬间变了,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沁到人骨子里的寒凉。 这群女鬼大概有三十几个,全都穿着一身大红嫁衣,站在我面前直勾勾地盯着我。 在这死气沉沉的阴庙里,这一幕真是要多诡异便有多诡异…… 我看了灰爷一眼,恰好看到胖子这货正死死地抱住灰爷的胳膊瑟瑟发抖,这次没给他开眼,不过这一众鬼魂聚在一起,气场太强大,他即便看不到,也能感受得到。 一旁的满强则比他强很多。 灰爷对我轻轻点头,意思是这些他还能对付得了。 见状,我心里有了底,面向众鬼开口说道:“你们既然已经死了,就应该去该去的地方,人鬼殊途,各有秩序,你们为何要死缠着我的那些同学不放?”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女鬼幽怨地说道:“我们不想死,我们才刚过及笄之年,正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候,却遭了歹人的算计被活活烧死……” “等等!” 我打断女鬼,眉头一皱问道:“你们果真是被人害死的?当年那场大火是怎么回事?” 女鬼幽幽的叹道:“那天我们正在月老祠行开笄之礼,鼻息间忽然传来一股火油的味道,还没等大家明白怎么回事,大火便烧了起来……” 第一六零章 囚禁鬼魂 “众姐妹惊慌失措,大叫着往外跑,等跑到门口才发现,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从外面锁死了。我们拼命地拍打喊叫,却没有一个人来救我们,大火烧得很快,火舌窜出一丈多高,很快我们就被大火包围,最后都死在了。” 女鬼的话听得我心中惊骇万分,先是火油,然后又锁门,这摆明了就是一场蓄意谋杀! “那你们知不知道,害你们的人是谁?” 听到我的问话,女鬼眼中射出两道怨毒的冷光,半天才咬牙切齿地说道:“是一个男人。” 说完,便没了下文。 我本来已经做好了倾听的准备,谁知道她忽然就收了声。 于是,我又问道:“是什么样的男人?他为什么要害你们?” 女鬼摇头道:“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活着的时候根本没见过他。我们死了以后,他偶尔来这里,从来不搭理我们。不过,他应该很厉害,我们姐妹都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骇人的气息,不敢靠近他。至于他杀我们的原因,大概是想把我们困在这里吧。” “困在这里?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你们在这里出不去?”我有点惊讶。 “我们之所以这么多年不离开,不是用不想走,而是我们根本走不出去,唯一的方法就是找个拜我们的人带我们出去。” 我们班里的男生都拜过这姑娘庙里的塑像,所以被她们给缠上了,这好像说不过去。 “为什么非得拜你们的人才能将你们带出去?既然将你们带出去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死缠着他们不放?” 女鬼说:“那场大火以后,我们的尸体被家人们收走了,魂魄却被关在了这里,怎么都出不去。后来有懂的人发现了这里面的蹊跷,便想着将我们的鬼魂救出去。可他在这里做法三天两夜,我们依旧无法离开。后来,他才弄明白此地是被人布下了阵法,有意将我们的阴魂困在这里,凭他的法力破不开。” “没法子,他只好让我们家人们在此合力盖起了这么一座姑娘庙。他说,只要有未婚的年轻男子进庙祭拜,我们便可以以跟他结阴亲的方式离开这里,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卧槽,又是一个整瓶不响半瓶晃荡的货,自己学艺不精,想救鬼却必定要先害人,他娘的…… 女鬼看我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沉默了一会,又说道:“能带我们离开这里的人,便是我们的丈夫,自然要双宿双飞了……” “够了!”我怒喝一声,“为了救你们出去,就要害别人,你们还觉得理所当然?信不信我这就灭了你们?” 胖子和满强根本看不到这群女鬼,也听不到她们说话,见我先是自言自语,现在又勃然大怒,以为我疯了,纷纷跑到我跟前。 还是灰爷沉稳,它幽幽说道:“长生,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你这又是何苦呢?” 灰爷这话一语点醒梦中人,我猛然醒悟,于是平静下来,抛出了我的条件:“如果我想办法将你们救出去,你们可不可以劝劝你们的同伴,让她们别再纠缠我的同学了?” 女鬼们听到我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脸上露出希冀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的能救我们出去?” 说实话,能不能将她们救出去,我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不过,这里既然是一个阵法,那就一定有破阵的方法,只要找到阵眼,便可以破除。实在找不到,就去喊计道人来,他布的阵可是连灰爷都破不了的,那他一定也能破了这个阵。况且他还亲口答应过我遇到需要他的事,他一定会帮忙。 我看了一眼灰爷,问道:“灰爷,你可有把握找到阵眼?” 灰爷缓缓地摇了摇头:“要破阵,首先要弄明白这是一个什么阵,不然无头无绪的,找死阵眼来很麻烦。” 说完,它眼珠子一转,问众女鬼:“布阵之人不可能单纯为了将你们困在这里就杀人放火,他这样大费周章,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们想想看,他每次到这里来都干了些什么?” 灰爷这话刚问完,有个女鬼急切地说道:“以前他来的时候,都拿着个罗盘四处转悠,上次他来,竟然直接进入了地道,从里面拿走了好几个坛子。” “哦?这里还有地道?在哪?快带我们去看看。” “就在这屋里。”女鬼说话间瞬间漂移到了某处站定,说道:“这么多年,我们也从来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处地道,他也从来没进去过,直到前几天他才将这地道打开。” “前几天?是不是我同学来的那天?” 女鬼略一沉吟,点头道:“对,就是那天,他白天刚走,晚上那群人就住进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 “长生,你怎么了?”胖子和满强看到我神色大变,着急地问。 “那天那个将你们带来的老头,很有可能就是当年放火杀人的凶手。” 胖子听了我的话,直接跳了起来,瞠目结舌了半天,才说道:“他……他要真的是凶手,不可能单纯的引我们来这里钓鱼吧?他有什么目的?总不会就是为了让女……女鬼缠上我们吧?” 灰爷打断他:“肯定不是这个原因,女鬼缠上你们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想让你们带她们走。而那个凶手布阵、放火、杀人、囚魂,这一番折腾,怎么可能轻易让她们离开呢?这其中肯定还有别的缘由。” “能有什么缘由呢?那天他将我们带来后就直接走了,并没对我们做什么啊。”满强有点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再说了,我们除了被鬼缠了之外,也没感觉到其他不妥……” 灰爷不再说话,将地上的草一拨拉,挖开土层,又掀起一块石板,顷刻之间,一个黑沉沉的洞口出现在我们眼前,一股阴寒之气从里面汹涌而来。 屋子里的烛火晃动着挣扎了一下,竟然熄灭了…… 第一六一章 这墙是软的 我从背包里掏出手电,照过去,昏昏暗暗的,照不到底,只能看清这地道之内有一条简陋的石阶,不知通往何处。 “长生,咱们不会要进这么个鬼地方吧?”胖子望着手电光所及之处,颤着音说道。 这样一条地道出现在如此诡异的阴庙之中,更让人觉得压抑和阴森,黑漆漆的洞口,就像一只正等待着猎物自动上门的怪兽,这不禁又让我想起了仪塘村老屋下的古墓。 这是何其相似的场景,看到类似的通道,我总会不由自主的认为下面藏匿着某种逆天的东西。 我隐隐生出一丝退意,心里着实不想再去冒这个险了,大不了直接去把计道人请来,让他来破这个阵。 可一回头,灰爷竟然一马当先地下去了。 “爷……” 我喊了一嗓子。 这货还真对得起老鼠精这个名头,见到洞就迫不及待地往里钻,连招呼都不打…… 灰爷闻声回头,脸上带着一抹雀跃,嘴里说道:“你们要是害怕就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语罢,一个转身,顷刻之间便隐入了黑暗之中。 望着它背影消失的地方瞅了一会,心里一番踌躇,最后我无奈的对胖子和满强说道:“你俩在这等着,我也下去瞧瞧。” 灰爷是我喊来的,我怎么可能会让它独自一人下去冒险呢! 胖子听到我这么说,缩着脖子四下瞅了瞅,说道:“我……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 满强也当即表态,打死也不愿意独自待在这个鬼地方。 “你俩等我一会。” 胖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说着便转身跑出了这姑娘庙,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根擀面杖粗的木棍儿。 他递给满强一根,又拿着另一根挥舞了一下,这才说道:“走!” 我一阵无语,你拿这棍子有什么用?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心里安慰罢了。 石阶挺长,磕磕绊绊地走了一阵子才到头。 下面的空间跟我想象的完全不同,并没有什么绕来绕去的通道,也没有繁琐的机关,这格局反倒像一间极为宽敞的大屋子。 我擎着手电晃了一圈,这地儿挺粗糙,就只是挖了个大房间而已,洞里的土是黑色的…… 黑色的土! 这一发现让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我上前一步,将手贴在墙壁上,触手冰凉…… “怎么了长生?”紧跟在我后面的胖子,见我表情不对,忍不住开口问。 “这……这里是一处养尸地!” “什么是养尸地?”满强也跟了上来,皱着眉问我。 我耐心解释道:“养尸地是风水上对于都某种阴宅的称呼。众所周知,人死后埋在地下,会很快腐烂,化为白骨。可要是埋进养尸地之中,不仅不会腐烂,毛发、牙齿、指甲等还能继续生长。尸体因夺日月之光汲取天地山川之精华,部分身体机能还会恢复,犹如死魄转活,久而久之便变成了僵尸。此地土质阴寒,土色近黑,正是养尸地的特征……” 话说至此,我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这个村子存在的风水问题。 之前我发现小竹村在风水上是一处死穴,死穴之中又出现了养尸地,这在风水中称为“穴中穴”,也叫“死牛肚穴”。 传说身体有残疾的人,死后埋进这种地方,伤残还能逐渐愈合。 这个传说真假难辨,不过这种地方比普通的地方更容易促使僵尸大成,人死后要是葬在这里,不出十年必成紫僵。 胖子听完,一把薅住我的胳膊,瑟瑟缩缩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这里面有僵尸?” 我摇头否认:“你不都看到了嘛,这里什么都没有,还真是奇怪。那凶手费时费力的在这养尸地挖出这么大一个洞,难道就是为了放他带出去的那几个坛子?” 我自顾说着,胖子跟满强都不接我的话茬,两人一个抱着我的胳膊,一个拽着我的衣襟,紧张的瑟瑟发抖。 我把像狗皮膏药似的胖子从身上扯下来,道:“这里什么都没有,你怕个球啊?赶紧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什么叫特别的东西?”胖子问我,一脸不情愿。 他这话还真把我给问住了,到底该怎么跟他说呢? 我想了想给他解释道:“这里有一个法阵,法阵就必须要有阵眼,这阵眼可能是一面小旗,也可能是一枚铜钱,或者一块石头……总之你发现什么这里不应该有的东西,就把它挪开,若碰巧是阵眼之物,那这阵就破了,那些女鬼和你们便得救了。” 说完,我也不管他俩听没听得懂,便兀自拿着手电找了起来。 这地场不小,约摸着得一百多个平方,仔细找了一圈,不仅什么都没找到,反而还发现了一个问题——先前下来的灰爷并不在这里! 我刚想喊两声,突然听到胖子在旁边激动地大喊着:“长生,你快来看,我找到了,这里的墙壁是软的!” 一听到胖子这话,我急忙跑了过去,满强也闻声跑了过来。 “哪儿呢?” “就这里!你们看!”胖子有些兴奋,说话间,抬起手中的棍子往墙壁上捅了一下。 还真是,随着胖子这一棍子捅下去,那墙壁竟然颤了一颤,看上去就像是那根棍子捅在了一张硕大的牛皮纸上,挺有韧性,又挺厚实。 “还真的是软的,这他娘的是什么鬼?”满强忍不住骂了一声。 我凑上前去,举着手电仔细看了起来,这近距离的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这竟然是一张大网,一张不知是什么东西结成的网,表面沾满了泥土,一眼望去,跟黑乎乎的墙壁没什么两样。 我四下看了下,这网高有一米多,宽也差不多一米…… 这面积…… 胖子双手把棍子攥得紧紧的,做出一副随时准备攻击的样子,警惕地问道:“这里面不会藏着一具僵尸吧?” 我反问他:“你听过僵尸会吐丝结网吗?” 其实,我心里也是十分恐惧,什么东西才能结出这么大的一张网呢? 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第一六二章 坛中女尸 我猛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让我不禁后退了好几步。 这网后面会是什么呢? 我把手电塞进嘴里咬住后端,双手紧握骨剑举了起来,以防有什么怪物突然破网而出,对我们来个致命一击。 胖子和满强看到我这架势,也“噔噔噔”后退了几大步,躲到我的身后,尖着嗓子喊道:“这里太诡异了,咱们还是走吧!” 风水死穴里的养尸地,养尸地内不明怪物结成的大网,我也感觉到这里处处太过邪异,心道,算了,这事我还是别管了,直接回去请计道人出山吧。 这样想着,便松懈下来,顺势把高高举起的骨剑落下,把手电从嘴里拿了出来。 “你俩先上去,我找到灰爷咱们就走。”对他俩说罢,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灰爷,你在哪?” 声音撞上四壁,在这空间里百转千回地回荡起来,可半天也没听到灰爷的回应。 真是奇了怪了,这里就这么大个地方,灰爷能去哪里呢?难不成他钻到怪网后面去了? 想到这,我的心脏“砰砰砰”地狂跳了起来,如果他真进去了,我该怎么办?要不要进去找它? 那网的后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鬼东西,若是厉害的鬼怪,就凭我这身手能不能自保都是个问题,可若是我不进去,万一灰爷在里面发生了意外,正等着我进去救他呢? “灰爷……” 我走到那张网前面,梗着脖子冲着里面又喊了一声,里面根本什么动静都没有。 我胆子又大了起来,用手电照着仔细观察了一阵。 这网很完整,没有一丝破损。 难道…… 我忽然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随即擎起骨剑往旁边的墙上试探着捅去,同时,迈开双腿往前走去。 就这样,一边捅一边走,大概走了四五步,剑尖忽然传来一种柔韧的触感。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里也有一张网。 我继续往前走,继续试探…… 一直绕着这空屋般的地洞走了小半圈,我惊讶的发现这里的墙壁上,每隔三四米就有一张网…… 我彻底惊呆了,就像在寒冬腊月里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冷水,寒意自外而内,又自内而外。 这里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在墙壁上挂满了怪异的大网,在这一张张网后面,一定藏着什么东西。 到底藏着什么东西呢?灰爷又钻到了哪张网里面去了呢? “长生,这……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这……这玩意,这后头会有什么?”胖子和满强脸色苍白,惊恐地瞪着一双大眼,异口同声地问我。 他俩根本没敢出去,生怕出去以后会遇到更可怕的事,今天的遭遇已经将他俩的三观震得稀碎。 我摇了摇头,没有出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的网,生怕它会突然裂开…… 人们对于未知的东西,都心存莫名的恐惧,这种恐惧源自于心中的想象。 我不知道那网后面到底是什么,于是成百上千幅恐怖场景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种种可怕的想法,一点点击垮了我的意志力,在我即将崩溃的瞬间,头脑中竟然现出一丝清明,那些胡思乱想的思绪荡然一空,这大概便是所谓的物极必反吧。 于是,我不再迟疑,抡起骨剑便朝着面前的那张大网砍了下去。 “住手!” 就在骨剑即将落下的那一秒,一声急切的大喊炸雷般在我耳边响起,是灰爷。 看来它没事,不过,它的这一声住手终归是慢了半拍,我收不住动作,骨剑划着美丽的圆弧劈在了大网上。 “刺啦”一声,类似于布料被撕扯开的声响过后,那怪异的大网被劈成了两半,像拉起的幕布,软趴趴的耷拉去了两旁。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在看清大网后那东西的刹那,我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网后是一个坛子,坛子里面装着一具女尸,除了脑袋露在外面,其他部位全部被盛在坛子里。 看到这令人心惊肉跳的一幕,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古代一种名为“罐刑”的酷刑。 相传,这种酷刑是在受刑之人身上划数十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然后装进一个特别制作的大坛子里,只把脑袋露在外面,每日里照常供给受刑之人吃喝,却不让他出来方便。 受刑之人憋得紧了,便只能排泄在坛子里,如此数日之后,他便整个被浸泡在了自己的排泄物里。粪便的臭气和伤口的血腥会引来无数苍蝇,苍蝇产了卵,再孵化出幼虫,幼虫便会啃食他的皮肉,钻进他的身体…… 我不知道这女尸有没有腐烂,不过她的面色看上去却是温润如生,脸上的皮肤看起来还有弹性,似乎隐隐还有些生机。 此时,她双目紧闭,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脑后…… 为什么会在“死牛肚穴”里出现这样一具栩栩如生被装在坛子里的尸体? “这……这……”胖子跟满强望着坛子里的女尸,显然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 灰爷走了过来,它盯着女尸看了一通,然后将两边的网使劲地往下一扯,又将女人的头发绾起堆在头顶,这才踮起脚从女人的脖颈处往坛中望去。 灰爷不愧是千年老妖,完全不避讳这坛子和女尸。 我看到它如此举动,我也凑上前来伸着脖子往里瞅。 结果却让人很失望,坛口往下三公分,有一层类似于蜡的白色东西将坛子封了起来,根本看不到里面。 这坛子外形像一只特大号的冬瓜,上面画着复杂的纹路,看这笔法,很像一些符咒。 可我绞尽脑汁也没有想起这是什么符。 于是忍不住问灰爷道:“爷,你看这东西是不是符?” 灰爷摇摇头,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我可是妖,你自幼学道,都不认识,我又怎么认得?” “那你可知道将人装在坛子里有什么说道?难道这些符咒是为了镇住她,以防尸变?”我妄自猜测。 灰爷拍了拍手,说道:“依我看,这坛子和人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这坛子里封的东西。” 第一六三章 这玩意怕火 “东西?什么东西?爷,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听灰爷的话说的十分肯定,我不由好奇的问。 灰爷把头轻轻一点,说道:“我刚才进到了另一张网后面,那里面的情形跟这里大不相同,在那里我发现了……” “啊——” “活了,这……这女人活了……” 灰爷正说到关键处,胖子和满强两人忽然各自发出一声满含恐惧的惊叫。 接着,两个人同时向后“噔噔噔”地连退几步,脚下不稳,一屁股蹲在地上。 我和灰爷也被吓了一大跳,同时向后掠去,一直跑出七八步,才停下。 此时再转头望向那具女尸,一看之下,我顿感头皮一阵阵发炸。 她的眼睛居然张开了,没错,是张开了,两只没有眼白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我们,然后慢慢张开了嘴巴…… 她的嘴巴越张越大,两边的嘴角直接咧到了后脑处…… 胖子从地上爬起来,身体哆嗦地宛如筛糠,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满强行动稍慢一点,也做着跟他同样的动作。 我紧握住骨剑的手心黏黏糊糊的,全是汗。 我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具女尸,看着她黑洞一般的大嘴,心中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会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嘴里钻出来? 事实证明,我的第六感还是非常敏锐的,这念头刚在心中生出,便看见一个黑影从女尸的嘴里飞出来,箭一般地朝着我直冲而来。 “小心!” 灰爷反应迅敏,在我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把将我们三个推到了一旁,堪堪躲过那黑影。 我趔趄地倒退了好几步,好不容易稳下身形,那黑影自空中转了个圈,又朝着我飞了过来。 这速度如同迅雷,我连躲闪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黑影一头扎在了我小臂上。 一只比成年人手掌还大的蜘蛛! “啊!” 我惨叫一声,胳膊狠狠一甩,将那蜘蛛甩了出去。 看明白了眼前之物,我心中的惊恐稍稍减轻。蜘蛛这玩意我不是没见过,以前在仪塘村,大个的蜘蛛也见过很多,但是如此巨大的还是头一次见。 更让人惊异的是,这蜘蛛黑绿色的身体上还带着红色的斑点,绒毛一根根直竖,清晰可见…… 灰爷速度极快,在我将蜘蛛甩出去后,一个箭步冲上去,“噗”地一脚将它踩了个稀碎,肉红色的液体随之溅了一地。 “啊!又有……有东西出来了!” 又是一声惊叫,这次是满强,他手指女尸的方向,惊恐到五官都扭曲地狰狞起来。 再看女尸,她的两只眼睛已经变成了两个黑窟窿,密密麻麻的虫子乌泱乌泱地从她眼睛里、嘴巴里争先恐后地往外钻…… 是蜘蛛!数不清的蜘蛛!个头跟草蜱虫差不多! 这些蜘蛛落到地上以后,很有目标性的朝着我们爬来,地面上顿时响起一片爪子挠地的“沙沙”声。 胖子一边躲,一边直骂娘:“咱们他娘的这是捅破了盘丝洞了?刚才灰爷踩死的那只大个的,不会是它们的亲娘吧!” 这胖子,都这个时候了还能说俏皮话,看来他不怎么害怕这些蜘蛛,于是出言提醒道:“你可别大意,这可都是从死尸肚子里钻出来的玩意,保不齐有毒。” 胖子听我这么一说,全身的肥肉晃悠了几下,跳着向后退了几步。 灰爷身上妖气弥漫,正是这类玩意的克星,这些蜘蛛对它颇为忌惮,在它周围环成一个圈,并不攻击。见到如此情景,灰爷直接跳到蜘蛛堆里,双脚连连踩踏,不大功夫踩死一大片。 我也学着它的样子,在地上来回跺脚,沉闷的“噗嗤”声中,无数蜘蛛被我才能肉酱,不消片刻,鞋底下就生出一股子黏湿的滞感。 这感觉让我一阵恶心,几欲呕吐。 忽然我灵机一动,从兜里摸出一张火符,念了几句咒语,便丢了出去。 “呼”的一下,火符燃烧起来,这蜘蛛遇到火,就像老鼠见了猫,迅速后退。 这火符给了灰爷提示,它大喊道:“这东西怕火,点火烧它们!” 他话音未落,直接脱下了上衣,点燃,丢进了蜘蛛堆里。 胖子跟满强纷纷效仿,都将自己的衣服点着了…… 我又连续丢出几张火符,最后我们一齐上阵,噼里啪啦一顿踩,总算把这些可恶的玩意消灭干净。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子难闻的焦臭味,我捏着鼻子问灰爷:“这女尸被装在坛子里,就是为了养这群蜘蛛?” 灰爷一边往装着女尸的坛子那边走,一边回道:“应该就是这个用意。” “可是养这些蜘蛛有什么用?我看它们除了个头大点,跟普通蜘蛛没什么区别,至于费这么大的周章?” 灰爷没有在搭我话茬,他它已经走到了女尸跟前,弯着腰盯着女尸仔细打量起来。 女尸眼珠子和舌头都没了,脸上剩下三个黑窟窿,眼眶里往外流着黑色的液体……这恶心劲就别提了。 灰爷还真是重口,它俯下身子,趴在了女尸脑袋边,似乎要瞅出个花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我的好奇心又开始泛滥,终于忍不住上前问道:“灰爷,你……” 灰爷接下来的举动让我这话没问出口。 只见它揪着女尸的头发,使劲往上一拔,把女尸从坛子里拔了出来,就像从地里拔出了个萝卜。 这具女尸身上没有衣裳,脖子以下只剩下一张瘪瘪的皮,包着骨头。 灰爷拎得很高,这张表层泛着油脂的人皮,就这样软绵绵的随着它的手在我眼前晃动。 我再也忍受不了了,胃里一阵翻腾,发出一阵干呕…… 胖子跟满强比我更甚,直接跑到一旁哇哇大吐起来。 我瞅了他俩一眼,默念几句清心咒,使自己平复下来。 转头再看灰爷,好家伙,它不知从哪里整了把匕首,将女尸平铺在地上,从脖子开始,竟然将人皮给剖开了。 胖子看到这一幕,又呕吐了一通,才捂着肚子说道:“灰爷,这女尸跟你有仇还是咋地?她已经死得这么惨了,你咋还蹂躏起来没完了?” 第一六四章 死人堆里的发现 灰爷头都没抬,自顾忙活着,撇出一句:“别废话了,赶紧来帮忙一起找找。” “找?找什么?”说着,我便凑了过去。 “找找这尸体的骨头上有没有虫子洞。”说着,灰爷手上一点没停,像脱衣服似的,将人皮从骨架上剥了下来。 这骨架居然是完整的! 我此时才注意到,这人皮沉甸甸的,还有不少水分,像是最近几天才被吃空的。 难道之前这具尸体内并没有养蜘蛛?是前些天凶手进来后,才放蜘蛛将尸体吃空了的?他为什么要让蜘蛛吃尸体呢?蜘蛛这玩意虽然也是肉食动物,但吃的都是一些昆虫,还真没听说过吃人肉啊! 我正胡思乱想着,灰爷已经将人皮卷了起来,压在了女尸的脑袋下面。一具白骨完整地袒露在我们眼前。 骨头很白,没有一丝肉,只有关节处还有些许筋膜连接,不但如此,透过几个关节的小洞依稀可以看到,骨头内的骨髓为被蜘蛛吃了个一干二净。 我指着那几个小洞问:“灰爷,这个是不是就是你要找的虫洞?” 灰爷瞟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找:“不是,要比这个小得多,而且还要密集。” 我歪着头看着灰爷,疑惑道:“爷,你这到底什么意思啊?你怎么认为这骨头上会有虫洞呢?”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这具尸体的死因,是不是跟别的尸体一样。” “别的尸体?” 我重复了一遍,忽然有点开窍,急忙说道:“你的意思是,你之前进到网里去,还看到了别的尸体?而且还不止一具?” 灰爷没做声,点点头,算是默认。 我蹲在地上心说,这张网后面是一具被封在坛子里的女尸。灰爷去的那张网后,有别的尸体,这是不是说明每张网后都有一具尸体? 我望着偌大的地洞,粗略估算了一下,每隔三四米便有这样一张网,每张网后都是一个洞,这些洞里都封着一具尸体,这大概得有二三十具尸体啊! 难道每具尸体都跟这女尸一样被封在坛子里?凶手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灰爷很快就把这具女尸的骨头翻找了一遍,略显失望的摇了摇头,显然,它并没有找到它所说的那种虫洞。 它站起来拍了拍手,跟我说道:“走,我带你们去那个洞里看看。” 灰爷将我们带到了另一张网前,拿过胖子手中的木棍,轻轻一捅,那网便破了。 我早已做好了看到满地尸体的心理准备,可是很意外,这网后根本没有尸体,而是一个挺深的洞,黑漆漆的望不到头。 原来先前灰爷进到了这样一个洞里,难怪它没有听到我喊它的声音。 我们四人鱼贯走进洞里。 洞口比较矮,咱们弯着腰走了十几米,洞顶才逐渐高了起来,待我能完全直起腰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个类似于大厅的空间。 就是这大厅里的东西,让我、胖子、满强,我们三个人都忍不住叫出声来。 无数的死人,残肢断臂,被胡乱地堆放在一起。 诡异的是,这些尸体都没有腐烂,而是变成了类似干尸的样子,容貌依稀可辨,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这些尸体的头发焦枯蜡黄状若干草,早已失去了应有的色泽,嘴巴大张,眼窝深陷,干瘪的皮囊紧紧包裹着骨骼,在手电光柱的映照下,泛着油腻腻的光,像极了一堆风干了的腊肉,看得我的胃直抽抽。 看着尸体堆里的断胳膊断腿,我忽然想到在翠屏镇上那个老太太跟我们说过的话。她说月老祠大火过后,隔壁村有人来到这小竹村,发现到处都是断肢碎肉…… “难不成这些死人,便是当年小竹村的村民?” 灰爷点头道:“十有八九就是他们。” 我又问道:“难道将小竹村四五十户全部杀死也是那个老头?” 灰爷仔细又看了看那些尸体,说道:“我让你过来就是让你看这个的,这些尸体虽然肢体残碎,但好像并不是因为遭到了砍杀,而是另有原因。” “不是因为砍杀致死?那是什么原因?”灰爷这话让我疑惑不已。 灰爷拉着我走到尸堆前,抓起一截胳膊,指着断茬处的森森白骨说道:“你看这骨头,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瞅了一通,并没有瞅出异常,便直接说道:“爷,到底有啥特别,你直说。” 灰爷将断臂擎到我年前,指着骨头上一些细密的小眼说道:“你仔细看看这骨头上的虫洞。” “这是虫洞?” 这骨头上密密麻麻布满了针尖大小的孔洞,像是被人用针均匀刺过…… 我是密集恐惧症患者,看着这些小洞,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灰爷将断臂一丢,又捡起一个人头,这人头显然是被它处理过的,头皮没了,整个头盖骨都袒露在外面。 “你再看看这个。” 我往后退了两步,把脑袋揺成了拨浪鼓,连声说道:“不看了,太瘆人了,这里所有的骨头,不会都是这个样子吧?” 灰爷点头道:“之前我在这里看了半天,所有尸体上都有这样的小眼,想了很久才想到是被虫子蛀了,所以我怀疑这些人的死因,是因为虫子吃光了他们的身体。” 胖子像是听到了稀罕事,大些胆子上前瞅了一眼,哆嗦着说了一句:“这……这也有可能是人死后才被虫子钻的。” 说完这句,他自个一怔,往后连退了好几步,一脸怯意地望着尸堆,生怕有虫子自里面钻出来。 灰爷道:“不用怕,我看过了,这里已经没有虫子了。” 安慰完胖子,灰爷又冲我说道:“我知道有一种虫子,只能寄生在活人身上,在死人身上便无法存活,那种虫子倒是跟眼前这个有些像。” “虫子?是一种什么样的虫子?” 灰爷扭头瞅了一眼胖子和满强,说道:“我师父跟我说过这么一件事……” 这肯定又是它亲身经历的事,只不过是碍于胖子他俩,灰爷才会给自己扯上个师父,也不知道它到底有没有师父。 第一六五章 邪术与虫患 灰爷接下来讲了一个故事。 相传北宋与辽国战争时,宋军这边屡屡发生一些临阵倒戈之事。正打着仗,宋军里有一部分人,忽然就像发了疯一样,开始砍杀自己这边的人,这导致宋军伤亡惨重,最后几乎全线崩溃。 偶然间,有战士发现,那种忽然发疯的人,在被砍死时,身体里都有一种状若丝线的黄虫子,于是战士们纷纷传说,正是这种怪虫子才使的他们临阵发疯,敌我不分的乱砍一气。 传的多了,宋军便对这事展开调查,对那些尸体进行解剖。出乎意料的是,尸体内什么虫子都没有,不过他们的骨头,却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小眼,很明显是被虫子钻过的。 后来宋军又抓了几个临阵发疯者,生剖了他们,结果让人大惊失色,在那些人的体内,全是那种黄色的虫子,刚被剖出来的时候还是活的,用不了多久,便全部融化消失了。好像它们只能寄生在活人身上,寄主一死,它们便无法存活了。 最初宋军将领以为是这些士兵误食了什么带虫卵的东西,便加强了饮食管理,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只要一开战,总有临阵发疯者,还不在少数。 于是谣言四起,有人说是吃了带虫卵的小米,从此后宋军宁可饿死也不吃小米了。 可即便这样,每次大战仍有发疯者。这时候有人提出,两军交战,据点不远,为何辽军那边并无此事?宋军将领苦无对策,只得在朝中广寻名医,查找根源。 朝中御医轮番上阵,也没能查出原因,直到有一天,一个穿着破衣草鞋,邋里邋遢的老道,前来求见将军,说他知道此事的原因。 将军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答,那虫不是普通的虫,是控虫师养来害人的虫子,那虫初时比蚂蚁还小,一旦进入人体,便生长极快,汲取人骨头内的养分,还能释放出一种可以麻痹神经的物质,是人感觉不到痛苦。 但是一到了战场上,控虫师便控制着虫子不再释放那种止痛的物质,人立马就感到全身疼痛难忍,如万蚁啃食,当即便会发疯,见人就做出砍杀的动作。 原因找到了,只需再现出控虫之人,将其除去,便可杜绝此事再发生。 将军请老道帮忙。 只见那老道从怀中摸出一个盒子,放出一条类似于蜈蚣的红色虫子,老道念叨几句,那怪虫很快钻入了一个帐中,在某个士兵的身旁停下。 还没等那个士兵明白怎么回事,便被众人拿下。 一番搜索,在这士兵身上搜出一个盒子,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那种刚出生的黄色小虫子…… 灰爷讲完,我陷入沉思。 照灰爷这么说,凶手应该是一名控虫师,他先纵火烧死那些女孩,又用虫子害死了小竹村的村民。 “他这样做有什么用意呢?”我皱着眉头问。 “或许是为了养虫。”灰爷也不太确定,毕竟这事听上去足够骇人。 “沙沙沙沙……” 一阵杂乱的声音突然响起,如同蚕食桑叶,又如同许多动物的爪子同时挠地…… “卧槽!”胖子大叫一声。 我猛地回头,身后的一幕让我生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昏暗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黑压压一大片,正飞快的向我们这边移动。 有小孩胳膊那么长的蜈蚣,有两三米长的花蛇,有巴掌大的蝎子,还有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虫子,乌泱乌泱如潮水般向我们奔来…… “这他娘的怎么回事?”我骂了一句,难道真的被灰爷说中了,这里是控虫人的养虫地?是外面的那些网都破了,里面的虫子钻到这里来了? “日他娘的!”胖子骂了声娘,大叫道,“灰爷,这些家伙怎么这么大?是不是变异了?会不会有毒?” 灰爷闻言忙道:“这些都是至阴之地以邪法养出来的虫子,势必阴毒无比,千万不要被咬到……” 就这一问一答的功夫,虫子大军已经涌到了我们跟前,面对着成千上万的虫子,我们连往外跑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能向后退着躲闪。 我们四人谁都没用提醒,也没了那么多讲究,直接爬上那堆尸体,拼了命地往里跑。 灰爷跑得最快,作为一个千年大妖,它这速度绝对不是盖的。 我一把扯住他,小声道:“爷,你跑啥?你身上的妖气不是能镇住各种动物吗?你发挥下特长,将它们吓退。” 灰爷挣脱我,头也不回道:“你以为我不想啊,这些虫子在养尸地内,养了不知多少年了,早已不是通常意义上的虫子了,根本就不怕妖气。” “那怎么办?咱们这样躲得了一时,躲不了太久,它们马上就追上来了。” “先找找看里面有没有出口,没有出口再做打算。” 很失望,越过尸堆后,整个地洞一目了然,别说出口了,就连这里面的空间都小的可怜。 就这样,我们被无数的虫子堵在了洞中。 所有的虫子都气势汹汹,带着一副吃人的架势,一下子涌到我们脚下。 我抬脚便踩,手上也没闲着,一把骨剑挥舞的虎虎生风。 胖子的木棍发挥了作用,他狠狠地将一条大蛇的脑袋砸扁,跳着脚,脸色煞白,丧气地说道:“这是进了虫子窝了,早知道进来会被虫子吃掉,还不如被女鬼缠死来的舒服!”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我们面对的是这望不到头的虫子大军? 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啊——”满强痛呼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虫子咬了。 胖子骂骂咧咧地嚷着:“娘的,小畜生,想吃你胖爷爷,看我弄不死你们,让你们知道知道老子的厉害!” 说着,他掏出打火机不管不顾地冲到尸体堆前,拎起一具尸体就点上了,尸体有衣服,表皮上更是渗出了尸油,一下子就着了起来。 胖子提着尸体在地上抡了一圈,恶狠狠道:“想吃我!没门,都去死吧!” 第一六六章 草鬼婆 胖子这招挺管用,那些虫子都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下来,不敢近前。 偶有几只不怕死的冲进火中,也被烧成了灰烬。 灰爷照着葫芦画瓢,也点燃了一具尸体,大喊道:“此地不宜久留,你们赶紧往外跑!” “满强,快走!” 我喊了一嗓子,拉着满强就往外跑。 脚下的虫子被踩地“噗呲噗呲”乱响,很快,一股粘稠的汁液就渗透了鞋子,双脚感觉黏黏糊糊的。 还有虫子爬到了我身上,钻进了衣服里,一种麻酥的痒感传遍全身,让人感觉浑身刺挠。 我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穿过尸堆,胖子跟灰爷也出来了,灰爷在最后,出来后,它将整个尸堆都点燃了,火舌一直窜上洞顶,截断了追我们到里面的虫子的退路。 可这样并没有解除危机,地道里还有很多虫子,一只大蝎子趁乱爬上了我的手臂,蝎尾针跟火柴棒那么粗,作势就往我胳膊上扎,我惊叫一声,一把将它打了出去刚想跑,脚踝处突然一凉,低头一看,一条花斑蛇正缠着我的脚脖子往上爬…… 蛇身冰凉,爬动时带来的酥麻感,直接让我腿都软了,无奈,我大叫道:“灰爷,救我!” 灰爷瞅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弯腰将那条蛇自我脚上扯下,甩到墙上,然后一手拎起我,一手拎起满强,几个起落就窜出了通道,之后又转身回去,将胖子也拎了出来。 胖子跟满强表情呆滞,似乎还在懵懂之间就出来了。 我瞪着灰爷问道:“爷,你什么意思啊,明明轻而易举地就能将我们带出来,为啥还要让我们在里面提心吊胆的打虫子?” 灰爷眼珠一转,嘿嘿乐了起来:“我本想让你锻炼下身手,也练练胆。徐道长临走前交代过我,多给你制造些锻炼的机会。” 我满头黑线,这是锻炼吗?这是拿着我的小命玩呢! 刚才就觉得不对劲,一个千年大妖怎么见到一堆虫子,竟然被吓得屁滚尿流? 胖子这时也缓过劲来,一脸崇拜地看着灰爷,腆着大脸问:“爷,你这是啥功夫?跑得这么快,有空教教我呗。” 我一阵无语,你跟老鼠精学跑路,这不是扯淡嘛! 这里的虫子也不知道饿了多少年了,闻着我们的气味就追了过来,就像一条闻到肉包子味的老狗,穷追不舍。 我们都没再说话,直接扭头朝着石阶跑去,这鬼地方,我是一秒也不想待了。 我在最前头,刚上了几级台阶,上面忽然一道手电光照了下来,直接照到我的脸上。 “谁?” 我猛地停下脚步,一手挡住光,一手紧握骨剑,厉声喝问。 心中却疑惑不已,这鬼地方怎么会有人来?难不成是那凶手来了? 那人没有说话,手电光棍挪去一旁,继续往下走。 我紧张的盯着他,直到看清楚他的容貌,才松了一口气。 是扑克牌脸警察,他怎么来这里了? “快走啊,虫子追上来了!”落在最后面的胖子,见我忽然停下脚步,大叫一声。 我抬脚想继续往上走,扑克牌脸却一点让路的意思都没有,还在不紧不慢地往下走。 “下面有很多虫子!”我说。 “我知道。”扑克牌脸轻描淡写,好像对这里的状况了如指掌。 说完,他一扬手一把草木灰样的粉末劈头盖脸地撒在了我们身上,与此同时,一股臭烘烘地气味弥散开来。 “呸!呸!呸!什么玩意?”莫名其妙地被撒了满身灰,我连啐三口,有点上火:“你干什么?” “吱吱……” 我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混乱的虫子叫声,低头一看,紧追在我们身后的那些虫子,此时如临大敌般纷纷掉头逃窜,顷刻之间便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之中。 我看得惊讶,问道:“你撒的是什么驱虫粉?” 扑克牌脸摇摇头,转身对身后的人说道:“草婆婆,它们怵这药粉,看来真被您给说中了。” 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他身后跟了一个人了,只不过那人身材实在矮小,被扑克牌脸挡得严严实实,根本没看清那人的样貌。 这时扑克牌脸一回头,我透过他身侧的空隙,看到了一个干巴巴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约摸七十多岁,满脸褶子,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大襟褂子,戴着一顶小黑帽子,一副标准的农村老太太打扮。 不过,扑克牌脸能大老远的将她带到这里,这老太太应该不简单,听他说话的语气,对她还是充满尊敬的,更何况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那些驱虫的药粉是这老太太给他的。 这老太太是谁? 难道是苗疆一带的养蛊女? 也只有那里养蛊的女人才会被人称为“草鬼婆”。 扑克牌脸称她为草婆婆,莫非她真的是个草鬼婆? 我盯着草婆婆正琢磨着,一直低着头的她突然抬起了头,一双赤红色的眼睛盯着我,生生将我吓了个趔趄。 “嘿嘿!小伙子吓到你了吧?”草婆婆咧着嘴笑了两声,满脸褶子堆积地像一团风干了的橘子皮。 我佯装镇定,连连摇头,心里却明白了,这婆婆的身份果然被我猜着了。 苗疆会养蛊下蛊的人不少,可绝大多数都是些蒙事的假草鬼婆,只是懂些皮毛,养一些简单的蛊。 真正的草鬼婆身上都有两个极为明显的特征,一是,目赤如朱砂。二是,肚腹、手臂、背上有红绿青黄四色条纹。 我虽然看不到这草婆婆身上的条纹,但仅凭这一双赤红色的眼睛,我基本能断定她的身份。 扑克牌脸领着这草鬼婆来这里干什么?难道这里有蛊?或者说刚才那一大群虫子全是蛊虫?之前灰爷猜测的控虫人,实际上是错误的? 这么想着,我惊出了一身冷汗,蛊这玩意很邪门,刚才我们在虫子堆了的一顿跑,会不会已经中蛊了? “你们要上去吗?”扑克牌脸看着我,身体往边上挪了挪,让出一条路,示意我要上去就赶快。 “不,不,虫子都已经跑了,我还想再下去看看。” 我这该死的好奇心啊…… 第一六七章 三人中蛊 其实,我跟回去还有个别的心思,就是想请这草鬼婆给瞧瞧我们几个是不是中蛊了。 转身的空当,扑克牌脸的目光转移到了灰爷身上,他居高临下的看了灰爷一眼,冷声开了口:“你不是人!” 他声音不大,却满含威严。 灰爷倒背着手,面色如常,同样回以冷声:“那又如何?” 扑克牌脸再道:“你不在山中修行,跑来人间做甚?” 灰爷报以冷笑:“世间处处皆修行,我为何一定要局促山中?” 扑克牌脸跟灰爷几句简单的对话,让胖子和满强瞠目结舌地往后退了几步,像打量怪物一样地看着我。 灰爷和扑克牌脸没再说话,而是目光凌厉地对视起来。 我夹在他俩中间,顿时感到一阵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息。 这俩货不会打起来吧? 我虽然摸不透扑克牌脸的境界,但他一眼就能看破灰爷的身份,还能淡定如斯,就知道他肯定不简单。 好在他俩都保持了相当的克制,并没有动手,只是对视了两分钟,便各自恢复了正常神态。 灰爷冲他拱了拱手,扑克牌脸回了一礼,灰爷随即转过身,催促着胖子跟满强原路返回。 刚才这一场无声的较量显然是灰爷输了。看来,这扑克牌脸的道行要比灰爷深。 一行人从石阶上下来,草鬼婆走到了最前头,扑克牌脸紧跟其后,我们几个则跟在他后面,朝着地洞里那些网走去。 走出几米远,我用胳膊肘捅了一下灰爷,轻声问道:“这人很厉害?” 灰爷皱着眉摇摇头,说道:“他气息内敛,我看不透他的深浅,如若不是他修炼的功法可宁心静性,就是他有过人之处。” 我看着扑克牌脸的背影稍稍皱了皱眉,连灰爷都这么说了,他一定非常厉害,可修行之人多喜恬淡闲散的生活,他怎么做了警察呢?最重要的问题是他怎么能找到这里来的? 从晋邑殡仪馆开始到现在,我跟他也打过不少交道,算得是是熟人了,于是我快行几步,赶上他,问道:“你怎么也来了?杨野怎么样了?” “我用那小子做诱饵,抓住了女鬼,问出了这个地方,就来了。”扑克牌脸一边拿手电四处乱扫,一边回答我,显得轻松无比,听上去就跟喝了口茶那么简单。 我有点生气,质问他道:“你竟然拿杨野做诱饵,你不是说要好好保护他吗?” 扑克牌脸不屑地瞅了我一眼,冷冷回道:“现在那女鬼被我抓住了,不就是代表他安全了吗?” 我被他怼地哑口无言,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还真是这么个理。 说完,他又转头恭敬地问那个草鬼婆:“您老看出是哪种蛊了吗?” 草鬼婆摇着头,慢斯条理地说道:“现在还不敢确定,我还要好好看看。” 草鬼婆说完,挨着一个洞一个洞仔细查看起来,我们几个都跟在她后面。 不知这草鬼婆身上带了什么东西,还是那些虫子对她本身心有怯意,但凡她走过的地方,纷纷避让,始终与她保持着三米远的距离。 她把所有洞口的网都扯了个稀碎,才慢悠悠地告诉我们,这些网名为“缠魂丝”,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植物,跟菟丝子一样,无根无叶,随处吸附在寄主身上。 只不过,菟丝子是寄生在植物身上,这缠魂丝却寄生在阴地内,靠阴气生长,阴气越重,长得越快。 这养尸地内阴气浓郁,所以这些缠魂丝疯狂生长,将那些洞口遮了个严严实实。 草鬼婆一边给我们耐心解释,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口袋,收集了一些缠魂丝装进去,说这玩意煮水喝可治各种邪热证,搓成绳子以朱砂、鸡血浸染,拴在手腕子上可以治愈离魂症,这也是其名字的由来。 胖子和满强听说这缠魂丝还有这功效,每个人狠狠地薅了几大把,揣进口袋里。 这俩货…… 一圈转下来,出乎意料的是除了我们刚刚进去的那个堆着尸体的洞穴,其他的洞都很浅,里面只有一个坛子,坛子里装着一具尸体,或男或女,都很年轻,跟我最初打开的那个洞没有区别。 这下我糊涂了,忍不住问道:“草婆婆,这里就这二十几个坛子,怎么会生出这么多虫子呢?” 草鬼婆虽然样貌让人心生恐惧,人却很慈祥,她笑呵呵地给我解释起来:“这每个坛子内都养着一只蛊后,每只蛊后的肚子里都有数以万计的蛊卵,蛊卵破壳后不经过处理,用不了几天便会长大,所以这洞里才会有如此多的蛊虫。” “这些虫子都是蛊虫?”听她说到了重点,我急忙问道。 草鬼婆点点头,从兜里摸出三块晶莹透亮的晶体,分给我、胖子和满强,笑着说道:“你们尝尝这个。” 说完,又对着灰爷说道:“你是仙家,这些蛊虫奈何不了你,你就别馋了。” 胖子之前差点把胃都吐了出来,现在见到这“冰糖”,早按捺不住,一把丢进嘴里,“咯嘣咯嘣”嚼碎,咽了下去,说道:“真甜,婆婆,还有吗?” 草鬼婆说道:“这可不是冰糖,是白矾。” “白矾?白矾不是又涩又苦吗?婆婆您老人家就别拿我开心了。”胖子嬉皮笑脸地说道。 草鬼婆呵呵一笑,又开口说道:“在我们这一行中,验证一个人是否中蛊的方法,便是让其啃食白矾或者生嚼生黑豆。白矾苦涩,黑豆腥臭,如果你觉得白矾是甜的,黑豆是香的,那便代表你中蛊了。恭喜你啊,小伙子!” “中……中蛊?” 胖子听完这话,脸色煞白,舌头忍不住打起了颤,显然,他知道蛊的厉害之处。 草鬼婆的话让我的一颗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白矾放在舌头上舔了一下,还真甜! 瞬间,我的一颗心哇凉哇凉的。 这蛊术,果然是神奇又邪异,我们在不知不觉间便着了道。 满强也将白矾塞进了嘴里,看他的脸色,不用他说就知道他也跟我和胖子一样。 第一六八章 以人为鼎 草鬼婆见我们三个惊慌失措的样子,出言安慰道:“不用怕,都是些小打小闹的把戏,我老婆子给你们点东西,吃了就没事了。” 说着,她从兜里摸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跟鼻烟壶似的,从里面倒出了三颗黑色的小药丸,一人一颗分给我们。 这玩意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个头不大,味道不小,一股臭烘烘的味道直钻鼻孔,细闻之下,还略带着些辛辣,让人直想吐。 胖子不管不顾,一听到能解蛊,捏着鼻子把药丸塞进嘴里,一仰头,干咽了下去。 我就佩服他这一点,勇于尝试,也不怕这东西有毒。 毕竟我们跟这草鬼婆是第一次见面,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总不能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吧? 我跟满强紧盯着他,生怕他出什么意外。 不到两分钟,胖子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抱着肚子直喊疼。 最开始还能呲牙咧嘴的站着,可没过一分钟,他竟然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打起了滚,一边滚一边哀嚎,一张胖脸血色全无,就跟贴窗户的白纸似的。 我不由得握紧了骨剑,厉声问道:“草婆婆,这是怎么回事?” “胖子,你没事吧?” 满强也慌了神,大呼小叫着伸手去拉他。 草鬼婆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伸手指着胖子,示意我再看看他。 我迟疑地将目光转到胖子身上,只见他一骨碌爬了起来,跪在地上“哇哇”大吐。 之前他跟满强一顿吐,差点把苦胆都吐出来,胃里早就空了,可此时,一滩粘稠的黑色液体从他嘴里倾泻而出,这液体散发着恶臭,就像河底的淤泥,让我的胃禁不住一阵抽搐。 “虫子,有虫子。呕……” 胖子一边吐,一边扭曲着脸大叫,表情既惊恐又痛苦。 还能说话,看来没事,这药丸应该没毒。 我往他的呕吐物看了一眼,果然,一堆细小如米粒的虫子在里面不停的蠕动。 这些虫子让我一阵头皮发麻,想着我肚子里也有这些东西,立马将那药丸吞了下去。 片刻,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胃的底部升起,一波强过一波,我不由地嗷嗷叫了起来…… 随即,我跟胖子一样,呕出了一些不知名的东西,恶心的我都想把胃拿出来洗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消停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都虚脱了,没有一丝力气,一身的冷汗,就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整个地洞里弥散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腥臭味。 再看看满强,他也正疼的死去活来。 直到满强吐完,草鬼婆挨个把我们的呕吐物看了一遍,点头说道:“现在没事了,咱们上去吧。” 灰爷将我们三个拉了起来,我感觉两条腿像是踩在棉花上,几个人相互搀扶着,好不容易爬上台阶,我支撑不住了,一下子蹲在了地上。 阴庙里的那些女鬼都不见了,可能是我们人多阳气重,她们怵了,藏了起来。 小竹村地势低洼,外面看起来阴沉沉一片,有一种天快黑了的感觉。 草鬼婆也毫无顾忌地坐在了地上,说道:“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才走了这么段路,就累的不行了,今儿别回去了,咱们就在这住一晚上。” 扑克牌脸点点头,坐到了草鬼婆身旁,问道:“草婆婆,您老看出什么眉目来了吗?” 草鬼婆略一沉吟,说道:“这个养蛊之人不简单啊,本事只怕在我之上,且心肠歹毒,他用的是禁术,饲养灵蛊,一定得把他除去。” “灵蛊?这是一种什么蛊?”扑克牌脸继续问。 草鬼婆解释道:“我们养蛊之人中流传着一句话,蛊分五阶十三种。可绝大多数养的都是那十三种寻常蛊,于每年端午节,在阴气极盛的子夜,将各种毒虫装在一个瓦罐里,埋在十字路口,三年后取出,存活下来的那只便是蛊。而‘五阶’一说却鲜有人知道其中的意思。” “这五阶实际上是蛊蜕变、升级的一个过程,从虫卵都蛊虫,再到蛊母、蛊后,最后便是蛊灵。这‘蛊’字上面一个虫,下面一个皿,自然便是将虫养在皿中为蛊。但这只是寻常蛊的养法,要养灵蛊,便要以活人为皿,从开始培育便是如此。” “活人为皿?意思就是下面的那些坛子里的人,是活着的时候被装进去的?” 我随口问了一句,其实我早就想到这一点了,就算草鬼婆说是,我也不会太惊讶。 可没曾想,草鬼婆接下来的话,让我惊骇万分。 “装在坛子里,已经是在养蛊后了。养灵蛊一开始便是以人为鼎,把蛊卵下到活人体内,慢慢孵化,再慢慢长成成年蛊,然后取出再换别的活人,直到养成灵蛊。这过程大概需要三十年。小竹村的这些村民,就是最初的一批鼎。” 她这话一出口,连一向淡定的扑克牌脸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整个村的村民?”胖子的好奇心跟我一样,他问道。 草鬼婆点点头:“灵蛊从培育初期,就马虎不得,加强由卵到虫的过程太长,单单将蛊卵种在三五个人体内,成功率极其渺茫又浪费时间,所以养灵异的人,都会同时对一大批人下手,以保证一次成功。” 说到这,草鬼婆看向门外,抬手一指,说道:“这村子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不适合住人,这里的村民,应该都是中了蛊以后,被养蛊人控制,带到这里来的。” 扑克牌脸点头道:“在来之前,我特意查过,这个小竹村在早年的地图上根本就没有,后来我联系了这边的工作人员,他们给我的材料上说,小竹村从有人迁入,到全村死绝,差不多正好三十年。” 我忽然想到这小竹村周围根本无地可耕,不由问了出来:“中蛊之人不需要吃饭吗?这小竹村附近没有土地可以耕种啊,他们是怎么生活的?难道是喝风?还有就是他们中了蛊会怎样?” 第一六九章 灵蛊之养成 “蛊卵进入人体的一瞬间,他们便已经变成了活死人,半阴半阳,半人半尸,身体代谢会变得非常缓慢,不进食也不会感到饿,只需要吸些阴气便能存活。”草鬼婆耐心的给我解释道,还真的被我说着了,小竹村的村民还真是在喝风。 “唉……”说完,草鬼婆突然长叹一声,又接着说道:“养灵蛊是蛊术之中最恶毒的一种禁术,养蛊人先找到一大批活生生的人,给他们种上蛊卵。这蛊卵进入人体,最先钻入的便是大脑,寄生在人脑之中。这时的人,从外表看上去跟活人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会有自己的思维,但实际上已经被养蛊人控制了。” “蛊卵破壳,蛊虫渐长,就开始吸食人脑中的脑浆及血肉,尽管如此,中蛊之人也不会立即死掉。他们会觉得头皮发痒,于是会整天挠,挠得血肉模糊。如果有人注意一下,就会发现他们挠破的伤口处,会有很细小的,类似于蛆的虫子。” 草鬼婆这话极具画面感,我自行脑补起来,只觉得后背一凉,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继续说道:“随着蛊虫慢慢长大,寄主的大脑被吃成了一个空壳,这时候这人就已经没有思维了,成了真正的活死人,一举一动都被蛊虫所控制。养蛊人想要他们做什么,只需给藏在他体内的蛊虫一个意念,那人便会做出相应的反应。与此同时,蛊虫开始吸食他们的骨髓,在他的骨头上钻来钻去,留下密密麻麻的小洞。” “所有的蛊都一样,长到最后都会自相残杀,先是在寄主体内相互搏杀,最后只剩一只,那便是蛊母。养蛊人还会让蛊母之间进行一场拼杀,最后获胜者,再进入下一轮寄养。” 沉默了半天的灰爷突然开口问道:“照你这么说,五十年前,小竹村被屠,村中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实际上是蛊母之间的一场搏杀造成的?” 草鬼婆点点头:“正是。” 我还有一件事没弄明白,开口问道:“如此选出蛊母后,再将蛊母种在人身上,将人封在坛子里?” “对,不过蛊母比蛊虫难养千百倍,必须要种在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身上。进入人体后,它们就会沉睡,仿佛处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闭关,不能有人打扰,不能中途换寄主,直到蜕变成灵蛊。” “这样,养蛊人便会面对两个严重问题。一是,寄主会不会中途死掉,寄主死了,他的心血就白费了。二是,吃的问题。蛊母在寄主体内沉寂一年半载后,便会起来觅食,啃食寄主血肉,长年累月下来,便会把寄主吃死。所以,这该怎么办呢?” 草鬼婆说到这里,盯着我们几个看了一圈,像是在等我们回答。 扑克牌脸问道:“蛊母需要在寄主体内待几年?” 草鬼婆咧嘴笑了,说道:“至少五十年。” 我略一琢磨,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没有人能经受得起蛊母蚕食五十年,所以他只能将寄主放在‘死牛肚穴’这种养尸地,对吧?” 草鬼婆赞许地看了我一眼:“‘死牛肚穴’有修复伤残尸体的功效,将人放在这里,尸体不仅不会腐烂,被蛊母啃食的那部分,还能自我修复,吃的问题就解决了。人埋在这种穴里,身体机能运行缓慢,算是一种不死不活的状态,这样一来,也不用担心寄主死掉。” “原来如此,这小竹村,这养尸地,都是一个养蛊人的阴谋啊。”胖子恍然大悟,喃喃自语。 草鬼婆接过话茬:“对,就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阴谋。” 胖子眼睛眨巴了几下,突然又问道:“现在蛊虫都出来了,是不是表示,那个养蛊人多年的计划失败了?” 草鬼婆摇摇头:“真正变成灵蛊的蛊,早已被那人带走了,这里剩下的,都是些被他淘汰的,遗弃不要的了。” “如此说来,他已经养成了灵蛊,这里已经没用了,对吧?”我问。 “是啊,不然你们能这样轻而易举的进来?”草鬼婆说着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由母蛊到蛊后这五十年,有的蛊后生出了卵,便废了,只有没有卵的才能继续养,最后变成灵蛊。你们遇到的那些虫子便是蛊后产的卵,蛊后产卵后便死了,这些虫子虽然多却没多大能耐,所以你们中的蛊才这么容易解。” “那这里的红衣女鬼是怎么回事?”自打上来后,就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满强,此刻忽然开口问道。 草鬼婆摇摇头,说道:“关于养灵蛊,是我从书上看到的,只了解大概的套路,这些女鬼,我还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杀人囚魂,多半是以阴魂催势,或者以阴气养蛊这类把戏。” 满强又问:“这地儿既然已经废了,那些女鬼该怎么放出去呢?” 扑克牌脸接话道:“这个你们放心,下面摆放的那些坛子就是阵眼,等我们一会去把那些坛子砸了,阵法自然就破了,到时候那些女鬼就可以去投胎了,就不会再纠缠你们。” 扑克牌脸的话让我们几个同时松了口气,虽然历经周折,但这次来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没了心事,我心情好了起来,好奇地问草鬼婆:“灵蛊这玩意养出来有什么用?能让人处心积虑的一辈子,不惜残害那么多条性命。” “灵蛊是在活人体内养出来的,具有灵性,比任何一种蛊都厉害,其他的蛊见到它,都要俯首称臣,要是人被它咬上一口,必定当场毙命,它可以辅助它的主人做任何事,还能忠心护主,称之为蛊中之王也不为过。” 这养灵蛊的人,还真像修炼邪术者,为了达到一种至高境界,残害生命不择手段。 这种心狠手辣之人,再有灵蛊在手,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要遭殃。 灰爷这时开了口:“他的蛊现在已经是灵蛊了吗?如果没有,是不是还要再找寄主?” 草鬼婆回答:“我猜那蛊应该还是蛊后,想要养到灵蛊,还要一段时间。这蛊后被取出后,必须在一个时辰内找到下一任寄主才行,它会自行选择寄主了,但有一个条件,必须是一个少女。” 听到这话,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第一七零章 女生劫难 扑克牌脸突然插嘴道:“现在你们应该知道那人把你们引导这里来的原因了吧?” 原因? 我一怔,随即又醍醐灌顶,恍然大悟道:“难道他将同学们引到这里来,是为了将蛊母种在女同学身上?” 我这话一出,胖子跟满强不由得张大了嘴巴,显然他俩并没有想到。 我们三个瞪大了眼睛盯着扑克牌脸,等待着他给个解释。 一直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幽幽地说道:“事实证明,你们班已经有好几个女同学中蛊了。昨天我去你们班调查你们同学的自杀之事,在女生宿舍,一个女孩突发急症,捂着肚子疼得满地打滚。我就将她送到了医院,一番检查下来,根本没有异常,医生说没病。可那女生却依然疼得死去活来,最后在那女生的再三恳求下,医生给她注射了止痛药,女孩安静下来后就睡着了,可这一睡,就再也没醒过来……” “死……死了?”满强一脸不可思议,咕咚咽了一口唾沫,失声问道。 扑克牌脸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们都没有再做声,默默地低下了头。 原本我们以为,打破阵法,将被囚禁的女鬼放走,此事便可以了结了,不成想那养蛊之人根本就不是冲着男生来的,他的最终目标是女生! 已经死了四个人了,四条鲜活年轻的生命,就因为一场旅游,成了蛊祸的受害者…… 见我们都沉默不语,扑克牌脸接着说道:“联想到你们班发生的一系列怪事,我觉得这事很不简单,于是征得了家属的同意,解剖了女生的尸体。结果发现她的心没有了,同时五脏俱裂,像是被什么东西钻过一样。我认为是中了蛊,所以便找到了草婆婆,。草婆婆给你们班所有的女生检查了一遍,发现加上死者,一共有六人中蛊。” 说到这,扑克牌脸看了一眼草鬼婆。 草鬼婆接过话头,说道:“我试图给那些姑娘解蛊,却发现普通的药丸,根本无法将她们体内的蛊逼出来,这说明她们中的不是普通的蛊。如此便只剩下一个法子,先查出她们中的是什么蛊,再配置解药。” “我想法子暂时镇住了她们体内的蛊,今天一早便来了这里。” “这灵蛊可有治疗之法?”胖子和满强异口同声地问道。 草婆婆说:“自然是能治,不过配药很麻烦,需要蝮蛇涎、毒龙沙、万蠹土、醍醐香……” 草鬼婆一连说了十几种中药,都是我没听说过的。最后她叹息道:“这些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我身边也只有三四种而已,要凑齐这些,还真是难啊!” 灵蛊极难养成,解药配置起来自然不会简单,十几种罕见的配药让草鬼婆为之唉声叹气。 灰爷沉思了半晌,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沉声说道:“算了,看在人命关天的份上,我……我出一……一片醍醐香的叶子。” 我剜了灰爷一眼,说道:“醍醐香是啥玩意?您老才给一片叶子啊?抠不抠?” “你个混小子懂个屁啊。”灰爷一脸肉疼,骂了我一句,说道,“醍醐百年生一叶,一叶便是无价宝。” “这玩意有什么用?这么珍贵的东西你怎么会有?”我心不甘,再问。 “在祖山上,我修炼的洞旁,有一株小叶白花的醍醐,一年四季开花,灵气氤氲,药香扑鼻,闻之令人精神饱满,明心见性,可助修行,我打小就是闻着醍醐香修炼的,说实话,一片叶子我都不舍得。” 灰爷刚说完,草鬼婆像是怕他反悔,急忙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一片就够了,够了。” 扑克牌脸当即表态,剩下的配药他来想办法。 聊着聊着,天就黑透了,这小竹村坐落在山坳之中,入夜后黑得跟锅底似的。 我们点燃蜡烛,凑合着吃了点从满强姑姑家带来的干粮,之后将一众女鬼召唤了出来,我跟她们谈妥,解开封印后,让她们先去将缠着我同学的那些姐妹们劝退。 扑克牌脸一如往常板起了面孔,严肃道:“这件事情做完以后,你们寿数到了的,速速去阴间报到,寿数不到的,或去枉死城静候,或者在人间游荡,皆不准与人为害,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能放得了你们,必定能将你们抓回来。” 众女鬼纷纷点头:“不会再害人的,能入轮回已是感激不尽了。” 得到了女鬼的保证,扑克牌脸带着我们几个又下到了洞中,将那些坛子全部打碎。然后由草鬼婆施法将所有的蛊虫聚在一起,连同那些封在坛子里的尸体,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那些女鬼对着我们拜了几拜,欢天喜地地各自去了,我们则在阴庙里住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我们返回晋邑,分手前各自留了联系方式,灰爷回祖山采集醍醐香叶,扑克牌脸送草鬼婆回去,我们三个回了学校。 再见到男同学,大家都高兴得手舞足蹈,杨野也回来了,大家相互簇拥着,跟我道谢,并告诉我昨晚都没有再梦到女鬼。高兴之余,开始有人给我塞钱,有人要请我吃饭,还有更离谱的,要拜我为师…… 男同学这边没事了,女同学那边又开始了,几个中蛊的女同学都没来上课。 我属于那种愣头青,跟女同学都不是很熟,看她们那边气氛沉闷,我一点忙都帮不上,只盼着草鬼婆能够早日将解药配制出来。 这一等便是一个多礼拜,好消息没有等来,却等来了一波麻烦。 这天下午刚下课,我忽然接到了扑克牌脸的电话,他声音冰冷,毫无感情:“长生你在哪?赶紧来局里一趟,我找你有事。” 扑克牌脸这种命令的口气让我很不舒服,我没作奸犯科根本就不怕他,直接怼了回去:“什么事?说说看,我有没有兴趣。” 那边沉默了一通,说道:“你的那些女同学中的不是蛊,而是惑。” “啥玩意?惑……什么意思?” 第一七一章 地龙之说 电话那头传来扑克牌脸不咸不淡的声音:“我也不清楚,草婆婆只跟我提了这么一句,你来了我带你去她那,详细问一问。” 我不假思索直接回道:“我有多大本事还是心知肚明的,你就说你找我去有什么用吧。” 扑克牌脸倒也坦诚:“草婆婆说,解惑需要用到风水宝地里的一样东西,我对风水之术不太了解,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别的懂风水的人,所以就想到了你,你去给看看风水。” 原来是这样,我就知道他找我肯定没什么好事,不过看在他是为了救我那些女同学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了,随即答应道:“我在学校门口等你,你来接我吧。” 说完,没等他回话,我就挂了电话,你现在用到我,还要我自己跑过去,这是哪门子道理?你爱来不来! 随后,我回宿舍跟杨野和胖子打了个招呼。 胖子一听我要去看风水,一把扯住我,腆着大胖脸说道:“长生,你带上我呗,自打从小竹村回来,我就一直心里刺挠,一直想跟着你开开眼,你说我是不是有这方面的天赋?” 我一听顿时乐了,说道:“你可拉倒吧,就你还有天赋?一见到鬼,你那两条腿抖得比筛糠都快,抱着灰爷就不撒手,简直比狗皮膏药的粘性都大。” “一回生,两回熟嘛,咱那不是第一次见,没啥经验嘛,这次我保证……” “你保证个屁,我这次是跟那扑克牌脸警察一起去,你跟着去了,他会不会嫌你碍事送你一副银手镯?” “这……” 胖子犹豫着松了手,显然他对这扑克牌脸也是心存畏惧。 我揣了几张符在兜里,一把抓起骨剑,又从行李箱里翻出罗盘,直接出了门。 在学校门口等了不到五分钟,扑克牌脸便开着警车呼啸而来。 上了车,刚坐定,我便问道:“到底怎么一回事?不是都说是灵蛊了吗?怎么又成惑了呢?这惑到底是什么玩意?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扑克牌脸将车调了个头,解释道:“前天我和草婆婆好不容易凑齐了那些配药,解药炼制出来后,给你那些同学吃了,却没有效果。我们很疑惑,也想不出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直到今天,草婆婆给我打电话,说她想到了缘由,我们当初以为是灵蛊没错,可这灵蛊已经蜕变成了惑。她让我带你去风水宝地找一种药引子,才能彻底治愈你那些同学。” 什么药引子得去风水宝地里寻找?风水宝地里的好东西确实不少,但谁敢肯定,到底是什么样的风水宝地才能找到她需要的药引子? 要是狗崽子在就好了,它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这问题解决。 也不知道程不归、徐远之和狗崽子去哪了?寻到多少宝贝了?是不是还像在晋邑一样饥一顿饱一顿的…… 思绪下子扯远了。 还别说,我还真的挺想念徐远之的,毕竟跟着他生活了十年,还有那程不归…… 车一直开了半个多小时,扑克牌脸才在一个城中村里很整洁的一户人家门前停下。 都说蛊会替主人做很多事,甚至于洒扫庭院之类的事都能代劳,我一直不怎么相信。 为了验证,在进门的时候,我故意将鞋底在门槛上使劲蹭了蹭。 再回头看时,鞋底上蹭下来的泥土已经不见了。 看来,这传言是真的。 我对草鬼婆的身份十分好奇,按理说,养蛊之人都应该在苗疆一带才对,这里是北方,距离苗疆数千里地,她又是如何学会的蛊术,并且还是正宗传人? 草鬼婆见我们来了很高兴,把我们让进屋里,落座以后又是倒茶又是递吃的。 寒暄几句后,我直接问了出来:“草婆婆,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蛊惑,蛊惑,先走蛊后有惑,养灵蛊跟养惑的套路一样,只不过灵蛊不超过百年,养惑却需要百年以上,一般两三代人才能养出一只惑来,而且养不好很容易死掉。所以惑非常稀少罕见,惑养成后道行自然比蛊要高,并且最最难得的是惑心,是世上最厉害的迷药,可封百窍,可迷万物。” 我看到她说到惑心的时候,眼睛突然一亮,好像她十分想要得到一般。 这时,扑克牌脸说道:“草婆婆,现在长生来了,你告诉他需要什么药引子才能解惑,我们立马去找。” “地龙!”草鬼婆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 “地龙?”扑克牌脸重复了一遍,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转换了五六次,片刻后才问道,“难道是风水宝地里的蚯蚓?” 我心中暗骂一句,你丫的想什么呢?真要这么简单,还用得着把我喊来? 草鬼婆轻轻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了我。 我沉思片刻,不由心中一惊,半天才问道:“草婆婆,你不会是想让我们去龙脉里抓龙吧?” “正是!”草鬼婆的回答不容置疑。 我忙不迭地推辞道:“您老太抬举我了,您既然知道地龙一说,必定知道那东西极为难寻,我上哪去给您找呢?单单只是这龙脉就很难寻得。” 草鬼婆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可是除了地龙外,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驱除这惑了。用不了多久,镇蛊用的法子就镇不住它了,你那些同学的心便会被惑吃掉。” 扑克牌脸看来确实是不懂得风水之道,他瞅了我一眼,问道:“这龙脉指的是出帝王的风水宝地?” 我摇头道:“出帝王的风水宝地是大龙脉,是绵延的山脉,比如昆仑山。每条大龙脉上又分出无数干支,就像其子孙,被称为飞龙、潜龙、闪龙等等,分布在全国各地。每个城市中,也都有自己的小龙脉,关系着整座城市的兴衰。” 扑克牌脸又问:“那地龙是生活在龙脉中的一种兽类?” “算是吧,不过不是普通的兽类,而是风水宝地中灵气所化的东西,如果将龙脉里的地龙取出来,便是破了龙气,这样可能连带着龙脉所在的整片区域都会气数衰败。轻则导致这地界的经济发展停滞,重则引来天灾。若是单纯为了救人而坏了龙脉风水,孰轻孰重,这点浅而易见。” 第一七二章 我要迷个鬼 草鬼婆听我说出我的担忧,忙不迭道:“这个不用担心,又不是要伤及地龙性命,取惑之后,便可将其放归原处。” 我摇头苦笑:“即便如此,龙脉也是难寻啊。” 扑克牌脸想了想,问我:“晋邑有龙脉吗?” 我看着他那张阴郁的脸,点头说道:“肯定有,只是我不知道在哪。” 晋邑依山傍水,风景极佳,没有龙脉怎么可能聚起这么多人?尤其城北那座青山连绵百里,与邻市相通,应该便是龙脉所在之地。 当年,我跟徐远之初来此地时,他曾对我说过,晋邑的龙脉便在那青山之中,只不过,他只说了个大概,并没有告诉我穴眼在什么地方。 扑克牌脸将头低下沉思起来,半天后,又问我:“那龙脉如果葬人,其后代会怎样?” “那还用说吗,自然是非富即贵,拜相封侯。” “那葬了人的龙脉里还有没有地龙?”扑克牌脸又问。 我十分肯定的回答:“有!” 听到我的话,他再次低头沉思,看着他这样,我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难道他想去挖人祖坟? 果然,沉默良久后,扑克牌脸抬头说道:“既然龙脉不好找,那我们就从人身上下手,先找些当官的,查查他家祖坟,看谁家祖先葬在龙脉上,这样不就简单很多了?” 靠!这个主意也就你能想出来,不过这事能这么简单?你去查人家祖坟,势必会让人察觉到不轨之心,谁又会告诉你? 我跟扑克牌脸解释了一通,谁知他竟然不让我管了,说他自有办法,让我到时候只管跟他去抓地龙就行。 看到他胸有成竹的样,我还能再说些什么?倒是草鬼婆听了他这话,一双混浊的老眼突然变得神采奕奕,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看着她,忍不住问道:“草婆婆,您怎么了?” 草鬼婆忸怩了一阵,有点不好意思地开了口:“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如果你们找到地龙,将惑自这些姑娘的体内逼出来以后,可否送我一颗惑心?” 我一怔,心道,你要那惑心干嘛?不会是想去迷惑谁吧? 养蛊之人,总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的感觉,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干出啥坏事。 我看了扑克牌脸一眼,他明显跟我想到一块去了,直接问了出来:“您老要那惑心干嘛?” 也难怪他会这么想,草鬼婆已是古稀之年,应该安享晚年了才对,难道她还有什么想法? 草鬼婆见我们心存疑惑,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想用它来迷惑一个鬼。” 我一愣,心中疑惑更甚,问道:“为什么要迷惑鬼?莫不是有鬼缠着婆婆你?” 随即我又为自己的问题感到好笑,这个问题好像不存在,养蛊之人跟修行之人一样,怎么会惧怕鬼呢?如果真的被鬼缠了,直接灭了就是。 草鬼婆摇摇头:“我倒是盼着他能缠着我,可他却对我避而不见,恨我入骨。” 这话真让我糊涂了,天底下还有盼着被鬼缠的人?于是问道:“婆婆,到底怎么回事?” 草鬼婆再次轻叹一口气,给我们讲出了一段往事。 她本是湘西古梅山的苗家女子,生在蛊术世家,在她们的祖训里,蛊术是用来治病救人的。 蛊术只在女子之中单传,自小草鬼婆就在这方面展现出过人天赋,于是其母便将一身所学尽数传授给了她。她年龄不大便能施蛊救人,到十七八岁便已颇有名气,甚至许多外地的人都不远千里找上门去,求她看病。 在草鬼婆二十岁那年,有一个外地青年风尘仆仆地跑到寨子里,求她给他老父亲治病。 这青年所行何止千里,又情真意切,十分诚恳,终究以孝心感动了草鬼婆。 原本做梦都没想过会离开古梅山的草鬼婆,在问明青年父亲病因后,随他下了山。 那人一路对她照顾有加,一路数千里也没有感觉到旅途劳顿,反而对他生出了诸多爱慕,但这一路走来,她也了解到青年已经有了家室,并且他妻子还有孕在身。 可终究是现实没能抵过爱意,草鬼婆在到达青年家中时,就给男人种下了情蛊,使对方深深爱上了自己。 男人死心塌地的爱上草鬼婆之后,便一纸休书休了妻子,跟草鬼婆结成了夫妻。 自此,草鬼婆便再也没有回到故乡,与男人恩恩爱爱地过了一辈子。 男人比她年长十岁,几年前便先她一步去了。 想到两人恩爱的一生,草鬼婆直恨不得随他而去,做一对幸福的鬼夫妻。 男人死后,情蛊自然失效,忽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想到自己抛妻弃子,被草鬼婆算计了一辈子,便将她恨到骨子里。无数次出现在草鬼婆梦中,对她恶语相向,并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快。 在梦中,草鬼婆每次面对丈夫的恶言恶语都好言相待,告诉自己是真心喜欢他,才对他下的情蛊,希望来生能再与他共续前缘…… 后来男人发现根本奈何不了草鬼婆,还得再听她啰嗦,便干脆隐身不出了。 草鬼婆对老伴思念成疾,便想着取这惑心再将他迷住,与他做一对海枯石烂永不分离的夫妻…… 我和扑克牌脸听得一阵唏嘘。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我不禁想到了我的爹娘,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以后,我是不是也会遇到这样忠贞不渝的奇女子呢? 草鬼婆说完,再次长叹一声,抹了一把眼泪,又开口说道:“给他种下情蛊,算得上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害人,我愧对他的前妻。那个年代,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被夫家扫地出门,是很艰难的,她一辈子没有再嫁,一个人拉扯着孩子。为了弥补她,我一直用蛊替她做事,帮她运财,直到她前些年寿终正寝。我虽然有愧,却不悔,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只是现在阴阳两隔,我也只有用这个法子才能把他留住。” 第一七三章 异象丛生 勇于追求自己的一生所爱,并能至死不渝,可见草鬼婆也是一个情根深种之人。 只不过在错误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再处心积虑的求得,却不是光明手段。 这种感情帐,怎么算都是一笔糊涂账,我们作为外人又怎能去评说? 草鬼婆说完,眼巴巴地看着我跟扑克牌脸,那样子像极了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学生,生怕我们不给她惑心一样。 其实,她不说出惑心的作用,我跟扑克牌脸完全不知,独自昧下来也不是不可,现在她开诚布公地讲了出来,足以见得她内心的磊落。 扑克牌脸冲我眨巴了几下眼睛,明显跟我想到了一块,他自作主张地说道:“婆婆要用,都取去又何妨。” 草鬼婆闻言,如蒙大赦,羞涩一笑,说道:“一颗足矣,剩余的你俩就分了吧,行走江湖,早晚会用得上。” 又闲聊了几句,天便黑了,草鬼婆留我们吃饭,被我俩婉言相拒。之后扑克牌脸送我回到学校,约好等他打听到龙脉后再来接我,我们一起去抓地龙。 回到寝室,我看到了让我颇感意外的一幕。 杨野不在,灰爷竟然来了,它和胖子正坐在我的床上有说有笑的乐呵着。 “爷,你咋来了呢?” 没待灰爷说话,胖子一下子蹦了起来,兴高采烈地对我说道:“长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灰爷答应收我为徒了,以后我就和你一样了,再有抓鬼这样的事,你可得带上我。” “什么玩意?”我指指胖子,再看看灰爷,心想你们这是闹的哪一出,嘴里老实地问了出来,“你拜它为师?” “嗯嗯……”胖子点头如捣蒜。 我再问灰爷:“你答应了?” 灰爷乐呵呵地点点头:“答应了,这小胖子虽然胖了点,但根骨不错,是个好苗子。” 被灰爷这一夸,胖子的脸乐成了一个大包子:“长生,我说什么了,我就说我有这方面的天赋吧!” 我感觉头顶有蜘蛛爬过,并吐出了一大堆丝,问胖子:“你可知道灰爷的身份?” “知道啊,灰爷是千年大妖,有一千多年的道行,老鼻子厉害了!” 我彻底无语,却仍然坚持着最后的倔强:“知道你还拜它为师?人跟妖不一样,修炼法门也不同,难道你也准备找个洞,白天搁里面趴着,晚上出来拜月亮?” 说完,我又转头向着灰爷:“爷,你都活了一千多岁了,见多识广的,可曾听说过哪个妖收人为徒?” 灰爷差点把一双小眼珠子瞪到眼眶外面,忿忿说道:“咋滴?爷收个徒弟碍你啥事了?人跟妖结为师徒咋了?就算古今没有,爷今天也要开这个先例。长生,你小子就是个白眼狼,亏我还惦记着你,忍痛给你采了一片醍醐香叶,想送给你助你修行,现在看来算了吧,还是送给我的乖徒儿吧。” 说着,它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瓶塞一拔,顷刻之间异香满屋,让人精神一振。 还真是好东西。 胖子使劲吸了两下,一脸兴奋,说了句:“真香,谢谢师父。”便伸手去接。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便宜了这小子,心随意动,我腰一拧,一个闪身便冲到了灰爷眼前,一把抢过了瓶子,说道:“爷,这片先给我,你带着你徒弟去你家祖山,趴在洞口爱咋闻就咋闻。” 灰爷见状并没有跟我较真,反倒是哈哈大笑,它安慰胖子别跟我争,说那一整棵都是他的。 我还以为灰爷是逗我玩呢,没想到它把醍醐香叶给了我以后,竟然真的开始教起了胖子。 先是教了他一套拳法,待胖子完全记住以后,又给他讲解了呼吸之法,什么三长一短,九浅一深,口鼻互换等等。 胖子学得倒也认真,一直到走廊里传来杨野的脚步声,灰爷才嘱咐他一句勤加练习,过几天它要来检查,便推开窗,一跃而下。 胖子站在窗边看得目瞪口呆,直到杨野喊他,他才回过神来。 灰爷的这一举动,更加坚定了胖子的修行之心,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都拉着我去学校操场练习拳脚功夫。 他把我当成了免费陪练,不过这日子过得倒也怯意,我每日里陪他练拳两个小时,夜里便安心打坐内修。 这种日子坚持了三天,第四天下午我正在上课,扑克牌脸突然来了,他一身警服,进门就说找我去协助他调查一桩案子,让我跟他走。 这也好,我连请假都省了,在老师和同学们的瞩目下,跟着他走出了校园。 出了门口,我便问他:“可是找到龙脉了?” 他点头说道:“找到了,不过我还是不太确定,只是觉得有点差不多。” 以我对他的了解,我还是有点信不过,于是问道:“你咋感觉的?” “这几天,我通过各种关系,调查了全省十几个城市领导的信息,最后查到豫山市一把手,他出生时伴有异象。我怀疑那些异象跟他家祖坟的风水有关。” 听到异象,我来了兴致,问道:“什么异象?” “据说他娘怀他的时候,在他家房屋的东南角,无端生出了一棵桑树,那桑树见风就长,在他娘怀胎十月的空当,竟然长到了五丈多高,树干笔挺,树冠如盖。来往之人见之无不称奇,纷纷传言他家必出贵人。” 鬼木入院,疯长如斯,并不是什么好兆头,也算得上是一种异象,不过这也太过诡异了,都说桑木不成材,他家这棵却长成了栋梁,难道真的是其祖坟的关系? 想到这里,我问道:“还有呢?” “他出生的当天,有青云在他家屋顶盘旋,终日不散,所见之人皆说是至贵之征兆。他出生后,一切都顺风顺水,后来进入政府部门,娶了某位高官之女,更是扶摇直上,还不到四十岁,便主政一方,且前景无限。” “哦?”豫山市我知道,全省最穷的地级市,如果真如扑克牌脸所说,那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说着话,我俩上了车,扑克牌脸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我:“对于这些异象,你怎么看?” 第一七四章 宁远县之行 异象伴生这种现象自古以来并不少见,却并不一定都跟祖坟风水有关,也极有可能出生者是某些星君转世,本身就带有特殊使命,出生时天地以异象昭告世人。 我给扑克牌脸解释了一通,他点头称是,随后又说出了一番让我感觉那位豫山领导有点不正常的话来。 “我还打听到,这位领导最近几年祭拜祖先的行为颇为古怪,不仅选在夜间,还派人把守四方,不让闲杂人等靠近,这会不会是怕心怀叵测之人,觊觎他家的风水宝地,而做出的保护措施呢?” 我道:“这听上去怎么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呢?本来没人打他家祖坟的主意,他这么一搞,不是会引起别人对他家祖坟的好奇?” 扑克牌脸说道:“是啊,所以我才怀疑他家的祖坟便是我们要找的龙脉。不过到底是不是,还要你去过过眼。” “哪个地方?” “宁远县……” “宁远?那领导家的祖坟在宁远那个穷地方?”我问道。 宁远县是豫山市里最穷的一个县。 扑克牌脸点点头,一脚油门下去,车子风驰电掣般朝着宁远县驶去。 宁远县距离晋邑有一百多公里,一路上无事,我便跟扑克牌脸瞎聊起来。 “长生,你说宁远县这么穷会不会是跟那的风水有关?从地图上看,宁远县东面临海,西面是山,北面是一片沃野,要论发展,这条件很不错了。据我所知,有很多大集团都曾经在那投资,可这些年来,却毫无起色,就连城区也是一派老旧,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啊。” 虽然同属一省,距离也不是太远,这宁远县我还真没去过,不过它的穷名却是如雷贯耳,每次看省内新闻,只要是上头有个什么扶贫项目,保证都是先考虑它。 现在听扑克牌脸这么一说,我也纳闷起来,按理说临海地区是最容易发展起来的,尤其是近几年,国家大力开发沿海城市,这宁远县没理由还戴着贫困县的帽子。 “莫非真的是风水问题?”我自问道。 扑克牌脸又说道:“先师有训,我们一派只准修行本派法门,不准再修他法,所以我对风水之事一窍不通。昨天听你说起来,我觉得这风水之术大有门道,就像宁远这种情况,如果真的跟风水有关,你觉得它的问题会出在哪?” 扑克牌脸鲜有这么话多,这次还提到了他的师父,他师父倒是跟徐远之的祖师有一拼,只认一门。 我认真想了想,如实相告:“这个还真不好说,出现这种情况一般都是两极分化,一是宁远县的风水确实不好,二是风水太好了,遭到了人为破坏,才完成现在这种局面。” “遭到破坏?此话怎讲?” 我挠挠头,组织了下语言:“怎么说呢?就是有人不想让此地的风水太好,故意破坏了当地的风水局势。” “还有这样的说道?”扑克牌脸摇摇头,露出不相信的表情。看来这货对于风水一事,还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一窍不通啊。 不得已,我耐下性子详细给他讲了一通改变风水局势的方法和起因以及后果。 这货一副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的样子,看我的眼神也变了许多。 一路走,一路聊,两个多小时后,我们到达了宁远县。 这时天已经擦黑了,两个小时的颠簸,让我腰酸背痛,我提出休息一下,顺便找个地方吃饭,却被这货当即拒绝。 他的理由很充分:“你的那些同学还等着咱们抓到地龙回去救命呢,人命关天的事,怎么能休息?再说这龙脉之事还不能确定是真是假,若不是真的,咱们还得另想别的办法。” 见他这么较真,我只得说道:“咱俩先去那领导祖坟所在地瞧瞧,然后再找地方吃饭总行了吧?” “为什么?” “这地龙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只有在夜里子时,阴阳轮转的时辰,风水宝地才会有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显化异象。我们也只有在那个时间,才能抓住地龙,去早了一点用都没有。” 扑克牌脸听我这么说,略带怀疑地看着我问道:“会生出什么异象?” “这个可说不准,半夜去风水宝地,发现某座坟周围出现怪兽的身影,或者是听到嚎叫,代表着该坟墓贵人已出,应该是将相之人。出现巨大蟒蛇,围绕坟墓盘旋,出武贵人。闻到异香,或者看到朵朵红黄大花在某地开放,先人葬进去,后代必出贵妇人。若见到公鸡夜里在坟头啼叫,则预示着其后人必然出现一鸣惊天之人……说起来多了去了,不同的宝地内显化的异象都不同。” “那龙脉会出现龙吗?”他还是有点不死心。 我点头道:“肯定会出现,不过跟你想象中的龙不一样。” 扑克牌脸见我知无不言,满意的点点头,找了一家烧烤店把车停下:“那咱们先吃点东西,吃完再走。” 刚下车,他又问道:“晚上寻常人子时进去,是不是也能看到宝地内的异象?” 奶奶的,你都快成十万个为什么了…… 看到他这不耻下问的劲头,我又耐下性子解释起来:“这怎么可能?要是什么人都能看到,那岂不是人人都葬在风水宝地里了?这玩意非有缘之人不可见。不过,我有一样宝贝,到时候给你一个,那领导家的祖坟是不是龙脉,你一看便知。” 扑克牌脸见我说的神秘兮兮,不由起了好奇之心,终于还是没忍住,又问了出来:“什么样的宝贝?” 我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嘻嘻笑着,调侃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何必急在这一时。” 见我这样说,扑克牌脸不再问了,叫来老伴,点起了吃的。 其实,我所说的宝贝,根本就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不过是以生犀牛角磨成粉掺在蜡中凝固而成的蜡烛。 寻常人用这种蜡烛照亮东西,眼睛可以在短时间内,看到一些平时看不到的神奇玩意。 这就是所谓的“犀照”。 第一七五章 卷廉水 等待上饭的空当,扑克牌脸拿出一张宁远县的地图研究了好一阵子,吃完饭,他开着车又是一阵风驰电掣,直接去了宁远县的一个乡镇,又是四十多分钟颠簸,车子在一座山脚停下来。 下了车,我俩抬头望着那黑漆漆的山,扑克牌脸开了腔:“他家祖坟就在这山上。” “那咱们上去吧。” 扑克牌脸点点头,又说道:“可是我不知道具体位置,你好好瞧着点。” 他说完抬腿就走,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山峦,再看看没有几颗星的夜幕,心中直想问候他的家人。 我一直觉得他是一个挺靠谱的人,此时才发现,原来也挺操蛋的,这么一大片山你让我怎么找?莫说是这黑灯瞎火的大晚上,就算是白天,寻龙点穴也不是那么简单,况且现在已经八点多了,距离子时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 “走啊!”他见我没跟上,回头催促了一句。 我有点丧气,没好气地说道:“走什么走,这么大一座山,你又不知道位置,咱俩就像两只没头的苍蝇进去乱撞,有意思吗?” 扑克牌脸说道:“我不知道具体位置,不代表不知道大概,你懂风水,结合山脉走势,想找到那块宝地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快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今天正是阴历月初,天上的月亮像条眉毛那么粗,看什么都是黑黢黢的,没办法,我只好拧开手电,摸索着进了山。 山不高,路也挺平,不大会功夫,我俩就攀到了山顶,放眼望去,黑压压的山体轮廓延绵远去,这倒是符合龙脉的特征。 扑克牌脸显然还是下过一番功夫的,他目不斜视,很有目的性的带着我继续往前走。 开始的两座山上还有农田,路也算好走,走到后来,农田没了,路也没了,我俩深一脚浅一脚地又走了两个多小时,再爬到一个小山坡的时候,他又开了口:“应该就在这附近了,你好好看看。” 此时已经快到十一点了,也就是子时,我心中不由急躁起来。 抬眼四处打量,我发现此时我俩身处深山之中。 不过扑克牌脸说的“附近”这词比他本人更加操蛋,这也太过笼统了,四面的光景几乎一个鸟样,再加上天色如此,哪有那么好看的? 我放慢脚步,边走边看,发现这山势呈扭曲状,就像一条爬行的蛇,中间扭着腰。不过,这只是整个山势的走向,并不代表什么,这样看了半天,我是什么门道都没看出来。 扑克牌脸一遍一遍地看手表,慢慢急了眼:“你看出什么来了没有?这都十一点了。” 我早就急了,埋怨他道:“你打听一回消息,怎么不打听明白了呢?这么大的一片地界,这么黑的天,一时半会怎么找?” 相互埋怨了一通,还得继续找下去,扑克牌脸问我:“现在怎么办?” 我回到:“再找找,实在找不到,只好等子时的那一刻了。” 话虽然这样说,其实我心里根本没底,子时异象显现,不一定在哪个时间段,再加上只有短短的一刻钟,即便是显现出来,又可能还不待我们跑过去便消失了。 所以,我并没有放弃寻找。 “咦?” 又四下看了一会,我忽然看到前面低洼处有波光一闪。 “有水!”兴奋地大叫。 “有水怎么了?”扑克牌脸歪头看着我,显然没搞懂我为何如此激动。 “走,咱们去那边看看,如果那水是个潭或者塘,咱们就找对了,如果是条溪流或者小河,咱俩还得继续。” “此话怎讲?”扑克牌脸再次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 “你看这山,连绵起伏的像什么?像不像一条龙?这龙正扭着腰呢。如果那里是一个潭或者塘,它正好在这条龙的腰腹间,像不像龙怀珠?珠在龙腹部,便是整条龙脉的穴眼,如果是流动的水,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我大概给他解释了一遍,也不管他听没听懂,直接往那边跑去。 离着水边还有一段距离,一阵哗啦啦的流水声传入了我耳中,一听到这声音,我立马就泄了气。 不用说,这肯定不是潭或者塘了,白高兴一场。 我正垂头丧气,忽然听到扑克牌脸大叫道:“长生,你过来看,这里有一座坟!” 我循声望去,只见在扑克牌脸的身边果然有一个挺大的坟包,孤零零地坐落在水边。 扑克牌脸绕着那坟转了一圈,自语道:“没有碑,不知道是不是那领导家的祖坟,你说,咱俩是不是机缘巧合之下,正好找对了?” 我看看那坟,再看看那条小河,沮丧地说道:“肯定不是,这坟的选址在风水上叫做‘卷廉水’。这水由上而下,正好经过坟前,水大时卷到坟脚,称之为水卷廉。风水中有云:茫茫大水卷向前,家中淫乱不堪言,公爹抱着儿媳睡,小姑抱侄坐堂前。先人葬在这种地方,家里用不了多久就会衰败,怎么可能出大官呢。” 扑克牌脸听我这么一说,也泄了气,跟着沮丧起来,他低头看了眼手表,长叹一口气,说道:“十一点了,怎么办?” 一听子时已到,我赶紧将掺了生犀角粉的蜡烛从兜里掏了出来,点上,自己盯着那烛光看了几秒,又递到扑克牌脸眼前,让他也看一会。 “这就是你说的那宝贝?”扑克牌脸盯着蜡烛的火苗问道。 我点头道:“看了这蜡烛,咱们就能看到风水宝地里的异象了,这也是咱俩现在唯一的方法了。” 我说完,扑克牌脸一把将蜡烛夺过去,掰成两半,将那一半点燃,另一半递给我,道:“山这么大,咱俩分头找,这样的几率还能大点。” “行,你要是看到异象,里面有龙,直接抓住就成。” 嘱咐完,我俩一人向左,一人向右。 “啊!长生!” 我刚走出三十多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扑克牌脸的一声惊呼,似乎遇到了什么事情。 我心中一喜,难道是异象显现了?这样想着,急忙转身往他那边跑,可我转身,我呆住了! 第一七六章 困龙局破 一大片水在我背后凭空而出,水流极快,汹涌而至,一会儿便漫过我的脚背、大腿、胸腹、头顶,漫过草木、山石。 片刻过后,山中一切都被大水淹没,变成了一片汪洋。 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挥舞手臂,却根本没有阻力也没有划水的声音响起。 我立马醒悟过来,这是异象! 异象显现了! 夜里坟地变汪洋,子孙后代坐朝堂。 看来此地确实是龙穴! 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此处的风水看上去并不好,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宝地了呢,还是这种万中无一,可遇不可求的宝地。 难道是我学艺不精,看走了眼? 这十年来,我跟着徐远之看过数不清的风水,他时时对我身教言传,我自信在风水方面虽然算不上高深,还是精通的。 可今天这地儿,我还真是一点端倪都没瞧出来。 “长生……” 扑克牌脸又颤着声喊了我一嗓子,他应该也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平地变汪洋,这种人生难得一见的异象无论被谁看到,都会惊讶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我远远回了一声:“这是龙穴,快点儿寻找地龙。” “这么一大片,怎么找?” “我也不知道,不过地龙一定会在这水中嬉戏,在这水里找就行了。” 说罢,我瞪大了眼睛四处搜寻起来。 这只是一片幻像,根本不是真实场景,我的脚下还是山路,手伸出去摸到的还是草木,只是所有一切都被这幻象遮掩了。 这如梦如幻般的场景让人如坠雾里,脚下没谱,数次撞到山石或大树上,还有几次摸进了灌木丛中,被荆棘划得生疼。 最让人崩溃的是,这幻象一直让人以为身处水里,总想俯下身扑腾着来几下狗刨。 好不容易踢到了一截树枝,我如获至宝,赶忙摸索着拿起来,试探着往前走,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这是幻觉,是幻觉…… 宛如瞎子一般的我,心里急得要命,这异象显化的时间只有一刻钟左右,这么一大片水,到哪里去寻那地龙? 再加之,这地龙乃是风水宝地里孕育出来的神奇之物,必定懂得躲避危险,我们这样摸下去,找到它的机会实在太小。 “没有啊,长生,怎么会没有?” 扑克牌脸絮絮叨叨的话语不断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很明显,此时的他跟我一样,也是急躁的不得了。 我被他这喋喋不休搞得心烦意乱,刚想吼他一声,却忽然听到某处传来诡异的“哇哇”声。 像是一个婴儿在啼哭…… 这声音很清晰,听得我毛骨悚然。 深更半夜的荒山野岭怎么可能有婴儿出现? 难道是鬼? 鬼就鬼吧,只要你不招惹我,我就放过你。虽然这样想着,还是不由得把骨剑抓在了手里。 又找了几分钟,还是一无所获,就在我一筹莫展,算计着这异象快要消失的时候,突然听到扑克牌脸惊喜地大叫起来:“找到了!长生,你快来……啊——” 扑克牌脸前面的话欣喜万分,后面却是一声尾音拖得老长的惨叫。 “怎么了?”我心头一颤,心想坏了,一边问道,一边朝着他那边跑。 “有禁制!”扑克牌脸语带惊恐的说道。 “什么禁制?”说话间,我已经跑到了他身边。 只见在他眼前的一汪清水中,竟然突兀的出现了一口井。一条状如黄鳝,身披金黄色细鳞的动物正在井中游来游去。仔细看去,这动物生有四爪,方嘴,嘴边长有长须,背上生着鱼一样的翅,尾巴像鲤鱼。 “是地龙!”我又惊又喜。 “哇哇……” 我话音刚落,这地龙像是在回应我,又叫了两声。 原来这像婴儿啼哭的声音竟然是这家伙发出来的。 地龙又叫了几声,在井中转了几个圈子,然后身体一蜷,猛地撞向井壁,显然它想出来。 撞了几次,终究无法撞破,最后它伏在井口,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看着我们,一点都不害怕。 我伸手朝它抓了过去,可刚碰到井沿,我的手如同遭到高压电点击一般,一阵痛麻,被弹了回来。 想必刚才扑克牌脸的惨叫也是由此而发吧。 “我们抓不到它,它也出不来,这里有禁制,它被困在里面了。它发出叫声引我们过来,应该是在求救。”扑克牌脸一脸心悸的表情。 “困龙?这是一个困龙阵。” 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迅速趴在地上摸索起来,摸索了好一阵子,我说道:“我明白了,待会我让你抓,你就赶紧动手。” 说完,我也顾不上满脸疑惑地扑克牌脸,摸索到某处,挖了起来。 异象已经显现十分钟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消失,时间紧迫,我挖的很快,手指都被磨破了皮。 几分钟后,我的手突然触到一个凉飕飕、坚硬的东西,我心中一喜,将其挖了出来,同时冲着扑克牌脸大喊:“动手,阵破了!” 扑克牌脸眼疾手快,我话音未落,他的手臂在一伸一缩之间就将地龙抓在了手里。 下一秒,汪洋大水迅速退去,周遭的山、树,所有的一切都重新显露了出来。 扑克牌脸掏出一个袋子,将地龙装了进去,这才发现我们所处的位置,居然正是那座坟。 他蹙着眉问道:“怎么会在这里?” 我坐在坟头上,看着手里那面刚挖出来的,雕刻着繁琐花纹的铜镜,幽幽说道:“真没想到,这座卷廉水格局的坟中竟然困着一条龙。这座坟必定是那位领导家的祖坟无疑了。他家祖上一定有一位风水奇人,在祖坟里布了这么一个困龙局,将整个宁远县的龙气都困在这里,只为了他一家能够飞黄腾达。” 扑克牌脸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问道:“宁远县一直发展不起来的原因,就是由于地龙被困在这里?” “这地龙本是积整个宁远县山河地脉之灵气才衍生出来的灵兽,它若整日里在宁远县境内游荡,便会将灵运带给整座城市。它被困在这里哪都去不了,便等同于困住了整个宁远县的气数。” “卧槽,还真黑……” 第一七七章 解惑 事情紧急,我跟扑克牌脸带着地龙出了山,连夜赶路,在东方泛白的时候,我俩回到了晋邑,直奔草鬼婆家而去。 时间尚早,草鬼婆家却已是大门敞开,屋里亮着灯,我跟扑克牌脸没有客气,直接推门进去了。 不大的屋子里聚满了人,我们班里那几个中了蛊的女生都在,还有一些中年男女,应该是她们的父母。 他们一个个面容憔悴,脸色非常难看,很明显,这几天来无论是心里还是生理,他们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长生,你们回来了!” “东西找到了吗?” “……” 见到我俩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一直默不作声的众人,同时开口相询。只是他们的目光中,既饱含期待又带着生生怯意,似乎很害怕我说出令他们失望的话来。 “找到了,大家不用担心。”扑克牌脸安慰了一句,便将袋子交给了草鬼婆。 “真是地龙,大家有救了。”草鬼婆打开袋子往里瞅了一眼,顿时喜上眉梢,接着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道,“还好回来的及时,你们要是晚回来一天,这几个丫头就没命了。” 事不宜迟,草鬼婆没有再继续啰嗦,她将地龙取出,放在早已准备好的一个装有清水的木盆中,拉着五个女生冲着地龙磕起了头。 她一边领头磕头,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大概的意思就是,为了救这几个女孩子的性命,需要取地龙一滴血,希望地龙能够答应。 这地龙本就是凝一方地气而生的异兽,早已通灵,先前刚遇到我们时都会主动发出小孩的哭声吸引我们去营救,现在自然听懂了草鬼婆的话,在木盆之中频频点头。 连磕了六个头后,草鬼婆起身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在地龙的尾部轻松刺了一下,一颗鲜红的血珠滚了出来,又慢慢在水中弥散开来。 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一幕,目光顿时被其吸引。 接着,草鬼婆又取出五颗药丸,分给每个女生,从木盆中取了些混合着地龙之血的水,让她们冲服下去,然后又将剩下的水倒入了一个黑坛子里。 女生们将药丸吃下去没有多久,便一个个抱着肚子呼痛起来,直痛得她们花容失色,梨花带雨…… 又过了几分钟,五个女生开始呕吐起来,纷纷吐出了一大滩黑色粘稠的东西,屋子里瞬间被一股子酸腐臭气笼罩。 在小竹村的地洞之中,我也有过相通的经历,自然知道其中的苦痛滋味,不忍再看。 跟我们不同的是,女生们吐完黑色的东西,每人又吐出了一个血团子。 只见得每个血团中都有一个形如泥鳅的活物挣扎扭动不已,草鬼婆也不嫌脏,出手如电,直接将它们全都抓住扔进了那个黑坛子中。 看着自己吐出的东西,每个女生既惊又怕,脸色煞白,目瞪口呆。草鬼婆则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般说道:“幸不辱使命,惑现在都被逼出来了,大家都没事了。” 听到她这样说,众女生及其父母对我们三人千恩万谢,好一番客套。 最后,草鬼婆以我们一夜未合眼需要休息为由才将他们打发走。 待收拾完屋内的污秽之物,草鬼婆将黑坛子里的水倒了出来,血污洗尽,我终于看清楚了惑的样子。 长短跟泥鳅差不多,白色,身上布满红色的小点,首尾一般粗,像一条大号的柴虫。 “这东西的心怎么取出来?”我盯着水盆,问草鬼婆。 草鬼婆露出欢快的笑容,似乎又回到了少女时代,解释道:“地龙是惑的克星,它们被地龙血浸泡以后元气大伤,可以用的我本命蛊对付它们。” 相传,本命蛊是养蛊人亲手养成并炼化的第一只蛊虫,对他们十分重要,直接影响到他们日后的境界修为。 本命蛊挑选得越强大,养蛊人日后就越顺利,反之则会拖累修行。 养到一定程度后,本命蛊会与养蛊人合而为一,同心共体,同一境界。 草鬼婆,境界颇深,她的蛊一定也不简单。 这时,她闭目凝神,手掐指诀,口中念叨了几句,就看到一只肥肥胖胖,跟五蜕之蚕差不多个头的金黄色虫子,神奇的出现在她的掌心。 草鬼婆将这条虫子放入坛中,盖好,轻松地对我们说道:“本命蛊要将惑吃完,大概得一个小时,我去给你们做饭,你们先坐下休息一会。” 这次,我们没再推辞。 扑克牌脸大概跟我一样,想要看看最后会出现一种什么状况,于是便耐心的坐下,跟我闲聊起来。 直到我们吃饱喝足,草鬼婆才打开坛子,自里面取出了五颗黄豆大小的珠子。 “这就是惑心?”我问了一句,便轻轻捏起一颗,放在手心仔细端详起来。 这玩意晶莹剔透,看上去跟水晶没什么两样,让人觉得很纯粹,不过却很坚硬,绝对不是外表看起来那样脆弱。 草鬼婆又给我们讲了起来:“惑心遇到人血会融化成水,将这水现在活物身上,便可迷惑其心,从此后他便会想你所想,做你所做,唯你是从。” 她说完,自取了一颗小心翼翼地放起来,将剩余的交给了我跟扑克牌脸。 我俩各自取了两颗。 草鬼婆又说道:“惑本来有六只,最初因惑而死的那个女生,体内的那只不知所踪,大概又回到了那个养惑人的手里。” 扑克牌脸点点头,扭头对我说道:“百年养惑,一朝被我们夺了惑心,他肯定对我们恨之入骨,往后你自己小心点,以免遭人报复。” 叮嘱了一番,我们辞别草鬼婆,扑克牌带着我去了河边,将地龙放生到了河中。 河流自与地下水脉相通,可谓是四通八达,这地龙产自宁远县,它自然就会回到那里。 地龙遇水,正如蛟龙归海,欢快的不得了,在水中盘旋了几圈,便扎进了河底,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这事也算是有了个完美的结局。 第一七八章 杨野遇鬼 时光匆匆,一晃三年。 一千多个日夜,我过得特别扎实,上课、习武、打坐、修行…… 胖子一直陪伴左右,当初他拜灰爷为师时,我还以为他是心血来潮,没想到这货竟然坚持了下来,甚至拳脚功夫还胜我一筹。 这三年里,灰爷没有离开晋邑,白天它经营着门店,晚上则亲自指点我和胖子,使我俩的修为突飞猛进。 毕业后,同学们各自分飞,唯有我和胖子拿出在大学里替人消灾解难存下来的钱,将健康街的门店重新装修了一遍,继续做着老本行。 将店面交给我俩后,灰爷便离开了。 我知道,这几年真的难为它了,一只千年大妖,本就浪荡惯了,你让它枯守一地早晚会把它憋疯。 由灰爷,我想到了黄二爷和老常,当年一战,它俩为了救我,各自损失了百年道行,我虽有报答之心,却苦于没有机会。 老刺猬是不是已经修成了人形? 还有徐远之和程不归…… 徐远之倒是偶尔打电话回来,说他和黑子又去了哪儿哪儿,寻到了些什么宝贝,还说黑子长大了,方头大耳,壮得如牛,已经可以用意念跟人交流……却只字不提程瞎子。 我曾问徐远之什么时候回来,他总说要去干票大的,也不知道他所谓的大的到底是什么。 我跟胖子的生意很不好,可以用惨淡来形容,上门来的大多都是抽签、算命的,有时候人家推门进来看到两个年轻的大小伙子,扭头就走,根本信不过我俩。 从夏到冬,我俩每天过得吊儿郎当,很快就坐吃山空了。 这天傍晚,特别冷,我和胖子正围着炉子闲扯淡,忽然接到了杨野的电话,他说要请我俩吃饭。 杨野这家伙在大学里的努力没白费,大四的时候考了公务员,毕业后直接端上了铁饭碗,现在这小日子过得比我和胖子舒坦多了,听到他请吃,我俩一点都没客气,屁颠屁颠地就跑去了。 吃饭的地儿是一家西餐厅,杨野早就在那等着我俩了,落座后他招呼服务员点餐,我则盯着他皱起了眉头。 这小子不对,印堂发黑,一身浓郁的阴气环绕,他这次请我俩吃饭,八成就是为了这事。 服务员走后,我开门见山,直接问道:“杨野,这些天你都去哪了?或者见过什么东西?” 听我这样问,他的脸色当时就变了,慌忙说道:“你……你看出来了?说实话,我今天找你们来就是为了这事,你看看我……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鬼上身你还能老老实实坐在这里?”胖子这几年也算是经历颇丰,没好气的怼了他一句,又问道,“到底遇到什么事了?赶紧说来听听!” “我……我遇到鬼了。”杨野说完这句,狠狠地打了个哆嗦,这才又说道,“昨天跟领导出去吃饭,我替他挡了几杯酒,喝的有点多,散席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我自己打车回去的。下了车后,我就直接躺在小区门外了。” “现在正是冬天,天寒地冻的,我越躺越冷,可怎么也起不来,眼皮很沉,只想睡觉,最后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团火,还有几个人正围在那里烤火呢。那几个人穿得破破烂烂的,好像是群流浪汉。” “快被冻僵了的我,忽然看到一样一团火,自然兴奋无比,也顾不得他们是什么人了,于是爬起来走到他们身旁问他们,我可不可以在那烤个火。” “那几人倒是挺热情,说着大冬天的都不容易,人多了热闹之类的话,并给我腾了个地方,让我蹲下去烤起火来。” “烤了一阵,有个老头提议,说光烤火没意思,可以划拳玩,但是要带点彩头,谁输一局便脱一件衣服。众人附和,我也神使鬼差的答应了,接着就跟他们划起拳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我的点儿特别背,总是输,一直输到我身上就剩一件秋裤了,我才说不玩了,他们居然同意了。” “那火看上去火苗挺高,我却越烤越冷,直冻得我上下牙齿直打架。就在这时,我发现,那些跟我一起烤火的人有些不对劲。他们的脸泛着绿光,跟冬瓜似的,一个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脸上满是贪婪、诡异的笑……” “我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自己是遇到脏东西了,不动声色的起身就跑,可没跑几步,一阵眩晕,便昏死过去了。” 杨野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问道:“你们说,我是不是遇到鬼了?” 这还用说吗?谁会在深冬腊月的大半夜跑到大街上烤火? “你遇到的那几个应该都是冻死鬼。冻死鬼会在他们冻死的地方幻化出一堆火,专等赶路的人去烤火,那火的颜色是蓝色的,人若是烤了,会越来越冷,那其实是他们在吸活人身上的阳气。”我简单的给他解释了一番,又好奇起来,“这冻死鬼是很凶的,遇上的人十有八九会被他们纠缠,直至把阳气吸干而死,你是怎么脱身的?” 杨野听了我的话,脸色骤变,一副心有余悸又略带庆幸的样:“是小区看门的大爷发现了我。” “事后,我问那大爷,他说那天他本来已经睡熟了,忽然做了个梦,梦见一个小女孩连拉带扯地叫他起来,说外面有人等着他去救。” “他惊醒后,听到外面有划拳声,觉得奇怪,就出来查看,看到我一个人蹲在地上对着空气划拳,一边划拳还一边脱衣服。他觉得太过诡异,刚开始没敢过去,直到我晕倒了,他怕出人命,就拨打了急救电话。” “或许是我命不该绝,要不是那大爷做了这么一个奇怪的梦被惊醒,我怕是早已经被冻死了。” 这事不太对。 正常人身上都有三盏阳火,鬼魂是不敢轻易接近的。招鬼之人多是体质虚弱,运道低迷,反观杨野,他现在身强力壮,事业顺风顺水,怎么也会被鬼缠上呢? 还有就是门卫梦里出现的那个小女孩,明显也不是人…… 这事好像用巧合解释不通! 第一七九章 一张鬼脸 杨野见我沉默思考,又自顾说道:“今天我在医院里待了一天,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才出院,出院后连家都没回,就给你俩打了电话,想让你给我画一张驱邪避凶的符,不然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符可以给你,只是我怕这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杨野一听我说事不简单,不由瞪大了眼睛,问道:“怎么不简单了?你是不是看出些什么来了?我该怎么办?长生,咱们可是多年的好兄弟,你一定得帮帮我!” 我点点头,安慰了他一句:“你先别怕,这只是我的猜测,我好好给你看看。” 我睁大眼睛仔细看去,他身上的三盏阳火都亮着,也没有凶魂,只是头上环绕着一股挺重的阴气。 我心里一惊,这阴气不对劲儿! 杨野昨天刚遇到了冻死鬼,身上沾点阴气很正常。可那应该是围绕在他周身才对,现在这阴气却在头上,还一直丝丝缕缕地往外冒,就好像他脑袋里藏了一个至阴之物。 “长生,你看出什么来了?”胖子没有阴阳眼,他见我直勾勾地盯着杨野,半天没动静,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的头上有东西。” 听到我的话,杨野的脸刷的一下变得煞白,惊恐地问道:“什……什么东西?” “我也看看。”胖子自兜里掏出一张“开眼符”,给自己开了眼,望着杨野的脑袋,瞬间皱起了眉。 他一边看,一边走到杨野的身边,近距离的观察起来。 杨野被看得手足无措,挺直了腰杆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胖子绕着杨野转了两圈,突然脸色一青,闷哼一声,向后连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撞倒了一把椅子。 一阵稀里哗啦,一阵混乱,惹得正在用餐的一众食客纷纷向这边侧目。 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这两年胖子跟着我和灰爷,见过很多匪夷所思的事,增长了不少见识,还从没见过他这副惊恐的样子。 我噌地站了起来,将他拉起,紧张地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娘的,吓死胖爹了。”胖子站起来后,抚摸着胸口骂了一句,又指着杨野的后脑说,“你看他脑袋后面是个什么玩意!” 脑袋后面? 我的心跟着悬了起来。 慢慢转到杨野身后,我慢慢凑过去看了一眼。 虽然有头发遮盖,看得不是很真切,我还是心中一颤,就感觉有一桶冰水从头顶直接浇到了脚后跟。 杨野的后脑勺上竟然有一张鸡蛋大小的人脸! 这脸上五官俱全,一双豆粒大小的眼睛,正阴怨、恶毒地看着这个世界,直看得我浑身寒气直冒。 不是我吹牛,从小到大,这二十多年过去了,我见过的邪魅鬼祟多了去了,缺胳膊断腿的、眼珠子耷拉在脸上的、自己抱着脑袋的……可这生在人后脑勺上的极其诡异的玩意还是头一次。 这会是个什么东西? 杨野不愧是领导跟班,察颜观色的功夫不一般,见我和胖子变了脸色,全身竟然汗出如浆,讲话也磕磕巴巴起来,问道:“到……到底怎么了?我脑袋后面有什么?” 我四下打量了一下,整个餐厅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我们身上,一个个像看耍猴似的看着我们。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走!” 杨野早已被吓得屁滚尿流、腿脚酸软,根本站不起来,我和胖子一人一只胳膊架着他出了门。 拦了辆出租车,回到店里,反锁了门,我和胖子对着杨野的脑袋研究了起来。 研究了半天,胖子差点把头皮都挠破,说道:“长生,你看这是个什么鬼玩意?怎么还长在人的后脑勺上呢,这他娘的不科学啊。” 我被这话气乐了,你还跟我讲科学?这耳刮子扇得他那张胖脸“啪啪”的:“啥事都能用科学解释了,咱俩是不是得去喝西北风?” 怼完胖子,我又问杨野:“你好好回忆下,是不是无意之间得罪小鬼了,还是个挺凶的小女鬼。” 杨野后脑勺的鬼脸正是一个五六岁小孩的模样,满是青涩稚嫩,不过那眼神看跟这脸却不搭调,充满对这个世界的怨恨。 杨野低头沉思了半晌,摇了摇头,肯定地说道:“绝对没有,我每天的生活就是两点一线,除了单位,就是租住的小区,别说小女鬼,就是小女孩也没见过几个。” “那可就真的奇了怪了,这东西怎么会平白无故的缠上你呢?”我疑惑万分。 胖子也没了耐心,直接说道:“管他是怎么回事呢,这东西阴气四溢,怨气不小,试试能不能驱出来。” “只能这样,不行再想别的办法。”说完,我问杨野,“把你头发剃了你没意见吧?我要在你脑袋上画符,比画在符纸上威力大。” 杨野赶忙点头,人命关天,头发又算得了什么。 胖子的手艺真不赖,不大会功夫就把杨野的脑袋刮成了秃瓢,灯光一耀,就像一块温润的和田黄玉。 我趁机去认真地洗了把脸和手,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点了一炷香,插在盛满糯米的碗里,又烧了三张黄纸,磕了三个头。 以前在学校画的那些符,纯粹都是蒙事,真正画符实际上要先斋戒三天。 杨野这事来的太过突然,我只能将仓促而为。 虽然程序简化了,但画符的咒语是不能省的。我拿起毛笔,蘸满混合了朱砂的墨汁,左手掐诀,步罡踏斗,口中念道:“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 我手下动作不停,快速地落笔在杨野的后脑上,笔走龙蛇。 刮点头发以后,那张小脸更加清晰了,它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目光里全是愤怒、不安、怨毒、恐惧…… 它这复杂的眼神扰得我心神不宁,但画符这事不能中断,讲究的是一蹴而就。 没办法,我只能闭眼凝神,一鼓作气地将符画了出来。 第一八零章 走样的宋小玲 在符成笔停的刹那,密闭的屋子里陡然刮起了一阵阴风,同时响起一阵愤怒的咆哮声。 这声音尖利刺耳,听得我毛骨悚然。 我立马睁开双眼,只见一条血红色的鬼影,从杨野的脑后飞射而出,张牙舞爪地往我身上扑来。 我早有准备,一把抓起骨剑,冲着这鬼影刺了过去。 趁着这鬼影扑向我的瞬间,我将它看了个分明。这是一个约摸五六岁的小女鬼,身材瘦小。诡异的是,除了它的头完好外,身体的其他部位全部红彤彤的,像是被人剥了皮,血肉模糊,不停地往下滴着血水。 这小鬼对骨剑颇为忌惮,不敢直撞上来,顿住身形往旁边闪,奈何它冲得太快,惯性极大,又往前冲了两步。 这一迎一送,骨剑正好刺中它的手臂。 小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形疾速后退,疏忽间钻墙而去。 阴风戛然而止,屋内一片死寂。 “走了。” 过了许久,我才淡淡地说道。 杨野听到我这话,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着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整个人宛如虚脱,重重地砸在了椅子上。 刚才的一幕太快,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胖子看得不是很真切,他盯着小鬼消失的地方,问道:“长生,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女鬼,像是被人剥了皮。”我回了他一句。 “鬼都保留着死亡时的状态,这个小鬼死得也太惨了吧?你说,这么大的小孩是怎么死的?它附在杨野的后脑勺上想干什么?” 胖子自顾为小鬼的死纠结,我则给杨野画了一张护身符,嘱咐他一定要随身携带。 简单吃了些东西,糊弄了一下早已饿瘪的肚子,杨野仍然心有余悸,说什么也要在我们这里住一宿…… 我本以为小鬼被赶跑了,这事就算结束,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时间有脚,一刻不停。 几天后的中午,我跟胖子正准备出去吃饭,店里忽然来了个熟人。 “你们要出去?” 胖子看着来人,咧着大嘴笑了起来:“宋小玲,你来的正好,咱们一起出去吃饭。”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对方的肚子上,惊喜道:“几个月了?你这动作挺快啊!” 宋小玲头一低,脸上一红,轻声说道:“快五个月了。” “五个月?”胖子嘴巴张得老大,能塞进去两个鸡蛋,随即狡黠一笑,口无遮拦道:“哦……我知道了,先上车后补票,难怪你那么急匆匆地就把婚姻大事给解决了。” 宋小玲听到这话,头垂得更低了,脸色很难看,说不上是羞涩还是难过。 她是我们的大学同学,其他人在大学毕业后都是先找工作,而她却是先结婚。 这婚还结得那么突兀,我们甚至都没听说过她有男朋友,只在忽然之间就收到了她的请柬。 她举办婚礼的那天,我和胖子有事去了外地,只是托人捎去了份子钱,并没有亲自去。 不过,事后听去参加婚礼的人说,宋小玲这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她找的那个对象家庭很一般,住在郊区,技校毕业,还没有固定工作,唯一能拿的上台面的就是人长得还凑合。 反观宋小玲,家里开着公司,人长得也漂亮。 她全家人都反对她嫁给那个男人,以至于结婚那天,她娘家一个人都没去。 宋小玲更是从婚礼开始一直哭到结束,她婆婆嫌她把大喜的日子搞得这么丧气,始终没给她好脸。 同学们都说,她日后肯定会在婆家受委屈,同时也都很疑惑,她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男人,并迫切地嫁给了他。 现在看来,这是奉子成婚啊! “走,一起吃饭去,我请客。”我看到了宋小玲脸上的尴尬,出言打破这个局面。 宋小玲摇摇头,说道:“我不饿,长生,胖子,我来找你们有事。” 说着话,她抬起了头,看着我。 这是宋小玲?那个曾经自信美丽大方的宋小玲? 我怀疑我看错了,使劲揉搓了下眼皮。 这是一张削痩、面无光泽、没有血色的脸,这脸上,一双空洞的大眼睛里满是焦虑和失望。 我心中一颤,让她坐下,倒了杯水递给她,又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她的对面,这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宋小玲把杯子捂在两手之间,茫然地看着某处,摇头道:“这几个月以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感觉每天都是在做梦。” “你不是有事跟我们说吗?”胖子也拉过一把椅子,坐到我身边。 宋小玲沉默了一会,像是打定了主意,开口说道:“我想让你们帮我分析一下,我这几个月以来遇到的事情是不是不正常?我莫名其妙的怀了孕,莫名其妙的结了婚,嫁给了一个相看两厌的男人……我本想出国,好好工作,还有好多梦想都没完成,可老天爷却跟我开了这么个玩笑,鬼使神差地落到了这般田地……就好像有人控制着我,按着他设计的那条路在走……可这条路明明是一条不归路。” 宋小玲这话说的条理清晰,说明她的头脑很清醒。从这话里,我听出了她对美好生活的渴望,还有她曾经的梦想,可她为什么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又低下头,说了起来:“那就从事情的最开始说吧。” 她想了想,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胖子十分好奇的问。 “他本来是我爸爸公司里的保安,咱们毕业前夕,我爸安排他来帮我搬家。你们知道的,我一直租房子住,三年下来置办了不少东西,收拾起来挺麻烦的,我俩从下午一直忙到吃晚饭的点,才把所有的东西都装上车。” “他说东西太多了,已经超载了,不能走市里,就带着我走了一条小路。说来也怪,走到半路汽车突然坏了,我俩下来检查了一阵子,也没查出毛病。就在我给我爸爸打电话让他再安排一辆车过来的时候,车子莫名其妙地好了。之后我们很顺利的回了家。” 第一八一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 “按理说,他只是我爸爸派来帮忙的一个保安,和我搬完家这事也就过去了,可那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居然鬼使神差的邀请他上楼去坐坐,还莫名其妙的请他吃饭。那天我俩都喝了不少酒,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家的。第二天醒来,发现他正躺在我身边……” 说到此,宋小玲紧紧咬住嘴唇,一副既痛苦又后悔的表情。 “是不是他对你图谋不轨,给你下了药?”胖子眼珠子一转,“或者他用了什么邪术,想控制住你,从此后攀上高枝,毕竟老板女婿对一个普通保安的诱惑力还是蛮大的。” 宋小玲反驳道:“怎么可能?你们站在我的角度看他根本配不上我,其实他看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我们两个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上人,连普通的交流都存在障碍,境界和水平这东西还是挺重要的。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已经订了婚的未婚妻,彼此还挺恩爱。就因为他跟我的事,那女的跟退婚了。” “那你们后来怎么就结婚了呢?本来这事过去就是过去了。”我也疑惑起来,宋小玲一直是一个很理性的人,我个人认为她绝对不会被这事牵绊。 “这也正是我奇怪的地方,那夜之后,我居然怀孕了。我想,怀孕就怀孕吧,打掉就好了。可谁知,好像造化弄人,自打我怀孕,每天都能见到他,并不由自主地对他说出一些羞于启齿的话。我很厌烦,试图反抗,可每次都是徒劳。还有,我每次动了去打胎的念头,就总会发生一些稀奇古怪的事,让我不得不放弃……”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硬生生把我俩捆在一起了,挣不开,逃不掉。” “再后来,我俩不顾双方父母的反对,稀里糊涂的结了婚。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事,可是越想越觉得不对,于是趁着今天去医院检查,就偷偷跑到你们这里来了。长生,胖子,你们说说看,这事正常吗?” 胖子瞪着眼:“这事太不正常了,你一定是被什么人用邪术控制住了。可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邪术,能把两个彼此不喜欢的人硬生生捆绑成夫妻呢?” 他抓耳挠腮想了一会,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他冲我一乐:“长生,你说!” 胖子跟宋小玲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那意思很明显,我今天要不把这事解释清楚,绝对不肯罢休。 我以手抚额,苦思良久,突然灵光一现,问宋小玲道:“你们举办婚礼那天,杨野是不是也去了?” 宋小玲不明就里地看着我:“那天就你和胖子没去,其他同学都来了。” 我又接着问道:“你今天去医院检查,可是因为你肚子里的这孩子出了问题?” 宋小玲听我这么说,顿时大惊失色,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被人牵了阴线了。”我没有犹豫,脱口而出。 “牵阴线?怎么回事?”宋小玲和胖子一头雾水,看着我,不约而同地问道。 “千里姻缘一线牵,这话你们都听过吧。能牵线的不只是月老,还有小鬼。月老牵的线可以成就一段美好姻缘,而小鬼牵的线则是一段孽缘。月老牵的是红线,小鬼牵的是阴线。问题应该就出在你搬家那天,你俩走的那条小路。为什么突然坏车,又莫名好了?” “还有这种事?”胖子也是第一次听说,一脸不可思议,“小鬼牵这阴线干什么?” 我回答道:“自然是为了借助男精女血转世投胎。” 宋小玲反应很快,我刚说完,她惊讶地问道:“长生,你的意思是说,我怀的是一个鬼胎?” 我点头道:“一个凶死的小女鬼。” 宋小玲听完这句,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根本不能接受我说的事实。 胖子在一旁也有些惊讶:“小鬼转世还有这样的方法?难道阴间没有王法了吗?” “人间法度虽然严苛,作奸犯科者仍不在少数。阴间如同阳世,自然也有漏洞,但违背了律法,终归是要付出代价。这小鬼牵的线,实际上是它自己的一缕魂,也因此,它们的魂魄就不完整了,出生后,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问题,大多都是心智不全。”我给胖子解释,其实更多的是说给宋小玲听。 “那它们为什么要牺牲一缕魂,转世做个白痴?这样好像划不来。”胖子刨根问底。 “因为它们想活着。” 这是最好的解释。 看着胖子跟宋小玲迷茫的样子,我又说道:“凶死之人,要等到寿数到了才能堕入轮回。打个比方,如果说一个孩子刚出生便夭折,而实际上他的寿数是八十岁,那么他就要去枉死城或者在阳间游荡八十年。” “枉死城如同人间牢狱,进去便失去了自由,就连亲人的祭奠都收不到。所以大多数枉死之人选择在人间游荡。” “可终究是阴阳有隔,在人间游荡那么长时间,难免会被阳气侵体,有很多鬼魂最终的结局都是阴气不足而烟消云散。所以,有很多小鬼便使出了牵阴线的法子,不惜一缕魂,不惜为痴儿,只是希望能活下去,活到寿数尽的那一天。” 听了我的解释,宋小玲有点上火,她急忙问道:“这么说来,我肚子里的不但是个小鬼,还是个傻子?长生,我该怎么办?你赶紧帮我想想办法。” “你别急,它现在已经被我刺伤了,说不定很快就会胎死腹中。” “刺伤?” 胖子有点后知后觉:“你……你是说,她肚子里的是前几天附在杨野身上的那个小女鬼?” 我点头:“正是它。” 胖子直接懵逼了,想了一通,没有想明白,又问我:“它不是在宋小玲的肚子里吗?怎么又跑到杨野身上去了?” “因为杨野是‘背’它的人。”我起身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成亲是一个家庭的大事,所举行的仪式其实是让家神、祖宗认识新人的,如果新媳妇肚子里的是一个小鬼,祖宗不认它,家神不让进门,它就只能在婚礼当天从观礼的人群中,找一个人来背着,一旦被它选中,那人就要一直将它背到出生。” 第一八二章 堕胎之法 看到胖子和宋小玲听得有点入迷,我继续说道:“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风俗,假如新媳妇在没过门前怀了孕,知情人一般是只随礼而不去参加婚礼的。那些是在逃不脱的,也会找各种理由在新媳妇进门后才去,这其中的原因就是怕被小鬼选中成为背娃人。” “被选中之人,也会因为背了鬼娃而阴气缠身,气运低迷。拿杨野来说,他就因为背了那小鬼才见了鬼,差点冻死在冰天雪地里。好在那小鬼不想让他死,去求了门卫大爷救了他。” 我转头对着宋小玲说道:“那小鬼被我用符咒逼出,又被我击伤,它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只好回到了你肚子里。这也是你肚子里的胎儿出问题的原因。” 说到这里,我又问了一句:“你腹中的孩子出问题,是不是在上周三?” 宋小玲听后面露羞涩:“你连这事都知道?之前我不止一次想把这孩子做掉,吃过好几次药,都没用。也想过去做手术,可每次刚想着去医院,家里就出事,让我脱不开身。这一度让我认为这孩子跟我有缘,也就打消了拿掉的念头。可不想,上周三晚上,本来好好的我,突然一阵肚子疼,接着就见了红,一直到今天还是这样,去医院也检查不出毛病,只是让养着。” 如果先前我说的话都是猜想,那在听完她这话以后,就都变成了现实,我冲她点点头,接过话茬:“是小鬼投胎定然错不了,这种胎很难流产,因为投胎不易,小鬼会使尽各种手段,阻止你做出伤害它的行为。” 宋小玲揉搓着太阳穴想了想,又问道:“如果我把它生下来,它除了心智不全外,还会有什么问题?” “这个不好说。”毕竟我也只是从书上看到的,没有亲身经历过。 “长生,你看这事该怎么解决?”胖子忍不住问了起来。 我没有做声,只是看着宋小玲。 此时的她目光坚定,像是已经打定了主意:“我怎样才能将它打掉呢?你有什么办法?” 我想了想,说出了一个对宋小玲伤害最小的办法:“可以在将它生出来后,直接杀死。” “那样太过残忍了吧!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你说杀就杀?万一它再变成凶灵呢,岂不是更麻烦?”胖子直接就把这个方法否决了。 “这法子是残忍了点,还有一种办法,只不过要吃着苦头。” 宋小玲听我这样说,急不可耐地问道:“什么办法?” “收集一百个人的指甲,烧成灰,吃下去,鬼婴就会离开你,再也不敢纠缠,只不过你要承受百爪挠心之苦。” “吃一百个人的指甲,这可真够恶心的,除此之外你就想不到别的办法了吗?”胖子再次否定。 我摇摇头,看着宋小玲,等她自己拿主意。 其实,别的法子还有,只是对人的损害太大,宋小玲现在这个样子,我怕她承受不住。 “这法子不用再搭配别的东西了吧?烧成灰直接吃下去就行?” 看来,宋小玲真的铁了心。 我点头道:“是的,这样做有个好处,如果你怀的不是鬼胎,不会对孩子造成任何伤害。” 说起这百人指甲,实际上跟百家米差不多。 早些年在很多地方有这样一个习俗,家中生了娃,在其满月的那天,家里人便抱着娃到各家各户乞讨,然后将讨回来的百家米煮成稀饭,喂孩子吃。意寓吃百家饭,享百家福,比较好养活。 牵线小鬼对生的执念很重,一旦被它缠上,即便流产或者在出生后将其杀死,它还是会继续乱牵姻缘。 人的指甲是至阳之物,是鬼最忌讳的东西之一。一百个人的指甲,便等同于汇聚了一百个人的阳气,吃下去后,会将腹中的小鬼挠得血肉模糊,让它痛苦万分,再也不敢胡乱投胎了。 只不过,这种方法听上去简单,却会让身怀鬼胎者遭受极大的痛苦。 我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讲明,宋小玲低头沉默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没拿定主意,说要回家认真想想。 不过,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个法子,打掉了孩子。 三天后,她给我打了个电话,声音虚弱的跟我说孩子没了。 这件小事过后,我跟胖子又闲了下来,这一闲就是十多天。 这天,我一如既往,坐在店里打坐调息,依着计道人给的那本书修炼,忽然听到胖子惊喜地喊道:“长生,有贵客上门了。” 我一阵小小的激动,再不来点生意,我和胖子可就真揭不开锅了。 睁眼望去,只见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在店门口停了下来,打上面下来两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推门走了进来。 胖子笑呵呵地迎了上去,开口便问来人有什么需要,我则坐在原地没动。 这年头,越是有钱人就越相信鬼神,也就越想找真正有本事的大师。 可胖子那嬉皮笑脸的尊容,再加上他看来人的目光跟屎壳郎见到粪球没什么区别,让人怎么看都觉得他就是个骗吃骗喝的神棍。 果不其然,两个男人并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到店里,目光四处逡巡。 那个看上去稍微年长点的男人一脸鄙夷地开了口:“这里就你们俩人?我听别人说,不是有个老头吗?” 合着他们是冲着灰爷来的。 灰爷道行高深,在这里坐镇三年,名头早已威震晋邑。 我看着来人,心生反感。 一般人有事上门相求,都会尊称一声大师或者先生,最不济也应该喊一声老人家,毕竟灰爷都活了一千多年了。可是他却直接以老头相称,确实是无礼。 胖子没有介意这些,依然腆着笑脸,拍着胸脯说道:“你说的那人是我师父,他老人家这几天有事出去了,暂时不在。你们找我一样,我已经得到了我师父的真传。” 那人摘下墨镜,上下打量了胖子一番,不屑地冷哼一声:“是吗?既然这样,你给我算一卦,就算算我今天因为什么事来的,我看看你算得准不准。” “这……呵呵……” 第一八三章 一卦万金 灰爷所谓的给人算卦,是以天眼观人气,再将所看到的人之气运的颜色、形态、明暗度加以分析,从而辨别一个人运势的盛衰。 说白了,灰爷压根就不会算命。 师父都不会,你这个半吊子徒弟能会就见了鬼了。 男人这一句话,把胖子噎了个半死,他干笑了两声,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不过,胖子的脸皮够厚,脑袋也够机灵,他眼珠子一转,伸手一指我,瞎话是张嘴就来:“这个我还真不太擅长,我最拿手的是抓鬼、破邪。我师弟专攻命理与相术,你们可以找他。师弟啊,赶紧的,你给他俩算算。” 这家伙……我莫名其妙的成了他师弟。 你师父都跟我以兄弟相称的…… “王哥,咱俩还是走吧。”另外一个二十啷当岁的墨镜男,看到胖子这般表现,八成是觉得不太靠谱,提议要走。 而那个王哥,像是要拿我跟胖子寻开心一般,摇肩晃腿地溜达到我面前,轻蔑地说道:“那你给我算算吧。” 既然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不露一手指定会被他瞧不起,还不知道再说出什么难听的来。 于是,我仔细看了一眼他的面相。 眉头,在相书上被称为日月角,左为日,主父,右为月,主母。 他的双眉粗浓不顺,一高一低,极不对称。俗话说,眉毛生两样,父母必不旺,这种面相之人,必定是长在离异家庭。 同时,他眉低压目,眉心紧锁不开,主常犯小人,情感混乱,作风惹人反感。这一点倒跟他的表现很像。 再看他别的地方,鼻梁尖削露骨,头尖额低,两耳低小软薄…… 这种面相真的很上相,他这样的人必定是,做事刻薄,性格爆烈,一生很难做出大事,多半是贫穷破落到老,还有可能有牢狱之灾。 一番看下来,我心里有了底,直接说道:“你父母是离异的,祖业无依,很小就出来混社会,可运势却不咋地,至今都没能成家立业,现在你应该跟在一位贵人身边,今天到我这里来,也是替那贵人做事。” 说罢,我故意盯着他问:“不知我说的可对?” 其实,前面那几句,完全是这王哥的面相所显,我也是照实所说。后面却是根据停在门口的那辆奔驰车推断出来的。 这王哥命中无财,定然是买不起奔驰,他现在开着来了,一定是别人的。那个能买得起奔驰的人,在这王哥眼中必然是贵人,而那个贵人能让他把车开出来,肯定是让他为自己办事。 我话刚讲完,那个王哥就愣住了,看他那表情,百分百被我说中了。 这王哥似乎也是场面上的人物,稍一愣神,立马换了一副嘴脸,挑起大拇指把我一顿吹捧。 “大师能不能再帮我算算,我以后的财运如何?” 还真是个势利眼,短短几句话,我就成了大师。 看着他那张臭脸上堆满谄媚的笑,我心道,算什么算,你丫的就是一穷死鬼投胎,算出来闹心。 不过看在钱的份上,我哪敢这样说出来,这送上门的生意岂有再推出去的道理?毕竟我和胖子已经快到一穷二白的地步了。 我这正准备开口忽悠他几句,胖子忽然笑嘻嘻地说道:“王哥,有个事我得先跟你说清楚,算卦乃是泄露天机之事,很容易折损我师弟的寿数,为了补偿我这师弟,我们这里算卦的费用有点高,一卦一万,你可想好了。” “一万?”王哥听了胖子这话,神情大变,盯着胖子,一副你怎么不去抢的表情。 胖子又笑着解释:“我们贵自然有贵的道理,大街上十块钱一卦,你也不能去听他们胡咧咧吧。” 这胖子,想钱想疯了?一卦一万,这要传出去,谁还敢来找我们算卦? 真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王哥又愣了愣神,怅然说道:“我今天没带这么多钱,改天再说。” “王哥,高人找到了,咱俩是不是该回去交差了?”这时,那个年轻点的提醒了一句。 王哥连忙点头:“对,对,差点把正事忘了,我们刘爷遇到点麻烦事,还请二位跟我们走一趟吧,看看能不能把事给破了。” “什么事?是看风水、布局,还是抓鬼破邪?”胖子快人快语。 “抓鬼。”这王哥倒也不隐瞒。 胖子听到这话,突然板起脸孔,故作严肃道:“我们这里的价格你也算知道了哈,抓鬼嘛……” 胖子话还没说完,便被王哥一挥手打断:“钱的事,二位大可放心,我们刘爷不差钱,回头我跟他说说,保证亏待不了二位。” 有了这句话,胖子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冲我笑道:“长生,开工了。” 收拾好所需的物品,我和胖子钻进奔驰车里,这王哥也不含糊,拉着我俩七拐八拐,最后到了郊外一处很偏僻的大院。 这大院分前后两院,前后院各有一排平房,却没看到人。 院子里拴了几条高大的狼狗,见了生人,挣得铁链哗啦啦做响,拼了命地前扑,那架势看上去要吃人一般。 下了车,我前后打量了一番,心中正琢磨着这远离市区的偏僻大院到底是干什么用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锁门声。 是那个年轻人,他锁门干什么? 不会是对我们没安好心吧?这地也太荒凉了,跟我心目中有钱人待的地方完全不一样。 这么一想,我一把拉住胖子,与王哥保持了三米远的距离,直勾勾盯着他,以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王哥一怔,秒懂了我的意思,讪讪笑了几声,说道:“锁门是怕院子里的狗挣脱了,跑出去伤到人就不好了,你们别误会。” 误会?已经开始误会了。 你这个解释太牵强了,那拴狗的铁链子比小孩的胳膊都粗,怎么可能挣脱?你这是糊弄鬼呢? 不过,你锁就锁吧,锁起来外人就进不了了,待会打起来,我和胖子对上你们这俩弱鸡,胜算十足。 第一八四章 冰柜中的尸体 王哥转过头,继续朝前走,我和胖子跟在他后面,胖子没话找话地问道:“王哥,这是个什么地方?你说的那个刘爷是做什么生意的?” 对这个问题,王哥显然不想说太多,他冷冷地说道:“你们问这么多干什么?只管抓鬼,然后拿钱走人。” 很快,我们就跟着王哥进了一间屋子,屋里坐着一个四十多去的男人,神情肃穆,颇有上位者之风。 王哥给我们介绍说,这就是刘爷。 我冲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心道,这刘爷怎么这么年轻,也不知道他这称呼是怎么论的。 给我们介绍完,王哥又附在刘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耳语完,刘爷轻轻点了点头,抬头看了我和胖子几眼。 趁着这功夫,我将这刘爷看了个仔细。 只见他面带倦容,印堂发灰,一身晦气,最近一段时间应该很倒霉,不过他身上却没有阴邪之气,说明他根本没见过鬼。 相互对视了几眼,这刘爷也不客气,直接说道:“二位要是能将事情解决了,我情愿出五十万作为酬谢。” 还没说什么事呢,直接就甩出了五十万的酬劳,这是什么意思? 他所遇到的事肯定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办成的吧? 看来,这刘爷还是一个深谙“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之道的高手。 不过,这五十万对我来说确实很有诱惑力,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一定会竭尽所能。 “不知刘爷想让我们处理什么事?” 这刘爷听我这么问,并没有立即回答,站起身冲我和胖子说道:“你俩先跟我来看看再说。” 说着,便带着我们出了门,一直往西,走到最西面那叫屋子门前,那个王哥忙不迭地掏出钥匙打开门。 这屋子里空荡荡的,只在东边墙角放了一个特大号的冰柜。 刘爷走到冰柜前,双手按在冰柜上沉吟半天,最后叹了一口气,始终没有打开冰柜,幽幽说道:“你们自己打开看吧。” 说罢,他就走出了屋子,里面只剩下我跟胖子俩人。 刘爷前脚刚走,胖子就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我一下,悄声问道:“长生,你猜这冰柜里是什么?我猜是一具尸体。” 胖子跟我想到一处去了,并且从刘爷刚才的表现来看,这冰柜里的尸体十有八九是他的亲人。 人死不能入土,反倒装在冰柜里,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在打开冰柜的刹那,我还是被吓了一跳。 是真的跳了起来! 因为,我对上的是一双暴凸的红色眼珠子。 胖子跟着我往冰柜里瞅了一眼,直接闷哼一声,跑到一旁,弯着腰干呕起来。 这冰柜里放着尸体不假,可这尸体太他娘的血腥、瘆人了。 尸体浑身上下都是烂的,偏偏还不是那种腐烂,而是皮肉尽烂,像是被人用锋利的钢刷子从头到脚刷了个皮开肉绽,如若不是那两颗大眼珠子,我都没认出那是个人。 缓了半天,我好受了点。强压着心中不适,又走上前去,这一看之下,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尸体不是一具,下面还压着一具。 它们蜷缩在一起,被冻成了一坨。 看着那爆凸而出的眼睛,我可以断定,死者是疼死或者被吓死的。 也就是说,他们活着的时候就被折磨成了这么副鬼样子。 从他们的个头以及脑袋上残留的头发,可以看出这是两个六七岁的孩子,一男一女。 “这……这也太惨了吧?这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难道是这俩孩子死后阴魂不散,前来闹腾?” 胖子脸色惨白,看了一眼冰柜里的尸体,磕磕巴巴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有可能,这俩孩子死的这么凶,闹腾起来肯定不是善茬。难怪那个刘爷张口就是五十万……” 说着,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认认真真地把每个角落都看了一遍。 出乎意料,一点阴气都没有,根本不像有厉鬼的样子。 “还是先问问怎么回事吧,太凶的咱俩也玩不转啊。” 盖上冰柜,走出屋子,刘爷就在不远处。 见到我们,他没说话,目光落在我和胖子身上,似乎在等着我俩先开口。 胖子跟我对视一眼,开口问道:“刘爷,死者是你的什么人?” 刘爷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力的说道:“是我的一双儿女。” 这……他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吗?一双儿女死的这样惨? “他们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不报警呢?像这种凶死者,死后阴魂不散,怨气难消,只有找到凶手,替他们报了仇,他们才会安心的离去。” 胖子说完,偷偷瞟了刘爷一眼。 却不曾想,刘爷说出了一句彻底颠覆我认知的话:“你们弄错了,他们没有闹,也不是被人杀死的。” “不是被人杀死的?那怎么会皮开肉绽?”胖子心有不甘,继续问道。 “是……是他们自己用铁刷子……将自己刷成了这个样子。”说着,刘爷的声音有些哽咽。 稍微平复了一下,便给我们讲起了他的所见所闻:“一个礼拜前的晚上,我起夜,无意间往儿子的房间瞅了一眼,发现这小子竟然不在屋里,我以为他撒尿去了,便没在意,可等了好久也没见他回来。这深更半夜的,他能到哪去呢?我觉得很奇怪,就到处找他,后来走到后院,我突然听到了一阵‘咯咯咯’的笑声。” “这笑声很瘆人,把我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为了找儿子,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就循着声音找过去,终于在一个房间里找到了他,还有我的女儿,她竟然也在那。他们姐弟俩不知道怎么回事,将自己反锁在那个房间里,也不开灯。我喊他们,问他俩在那里干什么,他们默不作声。” “无奈,我只好从外面咱开了窗户,想看看他俩到底在干什么。借着月光,我看到了这一辈子都忘不掉的一幕。” “他们各自拿着一把铁刷子,相互狠狠地在对方身上拉着……” 第一八五章 一个大院,两个人 两个六七岁的孩子,在深冬之夜,躲进一间没人的黑屋子,手持铁刷,一刻不停地在对方身上拉,直到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这是一副什么样的诡异画面? 刘爷说着打了个寒颤,稍一停顿,又继续说道:“我吓坏了,拼命拍打着窗户,大声叫着他俩的名字,他们看着我,目光里满是恐惧与痛苦,像是在向我求救,却发不出声,手上的动作一下比一下快,也一下比一下狠。” “我知道事情不对劲,死命地撞门,可怎么都撞不开,等我找来钥匙打开门,他俩已经死……死了,面目全非,血流一地,铁刷子上全是肉丝……” 说到这里,刘爷眼睛通红,几度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胖子问:“你是说,他们进的是一间被锁的屋子?” 刘爷没有说话,倒是那个王哥抢先开了腔:“是啊,那间屋子只有刘爷有钥匙,平时别人根本进不去。” 我把刘爷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大概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便开了口:“这俩孩子应该是中了邪或者是被鬼附了身。” 刘爷擤了一把鼻涕,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孩子死后,我悲伤欲绝,请了好几个道士来,想让他们找出作祟的鬼,将其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刘爷这话说的咬牙切齿,目光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丝狠戾,虽然稍纵即逝,但还是被我捕捉到眼里。 不过,他接下来的话却说得略带丧气:“可那些道士都是些江湖骗子,只会耍嘴皮子而没有真本事,有的刚见到孩子的尸体,就吓得屁滚尿流跑了,有的根本什么名堂都看不出来。经过多方打听,得知健康街有位老先生对这种事情十分在行,便打发人去请他,没想到请来了二位。你们看看,害我孩子的鬼能找到吗?” 我接过话茬:“能将你一双儿女害成这样,必然与你有着深仇大恨,你仔细想想,可曾做过什么昧良心的事?你儿女死后家里可曾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刘爷听到我这番话后,脸色陡然沉了下来,冷冷地摇了摇头。 我说道:“那这事难办了,厉鬼杀了人就走了,我们根本无从查起。” 这刘爷知道的还挺多,看我有推辞的意思,他急忙开口:“我听人说,你们这一行当都有通阴的本事,可以将枉死之人招回来问话。你们能不能把我那俩可怜孩子的魂魄找来,问问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成,刘爷你放心,这事包在我俩身上了。”刘爷刚刚吐出最后一个字,胖子这货就拍着胸脯大包大揽下来。 随即他又加了一句:“不过招魂这事得晚上,大白天干不了,还需要孩子的生辰八字,祭祀用品。” 胖子这话让刘爷的脸色缓和下来,他接着说道:“香烛纸钱都有,我这就把八字写给你们。” 说完,他便进了屋。 胖子刚要跟进去,被我一把拉住,我低声问他:“你怎么就是答应他了?我觉得这事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 胖子这货贼头贼脑的嘿嘿一笑,悄声道:“我觉得挺简单。你想想,那厉鬼杀了人后再也没来,以后也肯定不会来了,今晚无论招魂的结果如何,我们都跟他说事情解决了,反正他又不懂,五十万不就到手了嘛……” 这货还真是狡猾,这小算盘打得让我无言以对。不过我心里惴惴的,总觉得哪里不是这么回事,却又说不上来。 片刻后,刘爷拿着一张纸走了出来递给胖子。 胖子扫了一眼,问道:“两个孩子怎么只有一个八字?” “双胞胎,姐弟俩同一个时辰。” 刘爷说完,抬头看了看天,说道:“我该走了,今晚就拜托两位了。” “你不在住在这里?”这刘爷的举动还真挺奇怪,我问道。 刘爷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以前住在这里的,孩子出事后,我就搬到市里了。对了,厨房里有吃的,你们饿了随便吃,住的地方有很多,你们自便。” 交代完这些,刘爷上了奔驰车,由那个年轻男人开车载着,一溜烟跑了。 我望着车子远去的方向,深感奇怪。 以前也帮人招过很多次魂,每次都有家人在场,甚至还有许多人会央求我给他开眼,再见亡者一面。 可这刘爷,说走就走,一刻都不愿意停留,难道他真的不想再见自己孩子最后一面? “长生,你瞅什么呢?人都走远了。”胖子拍了我肩膀一下,“现在咱俩去转转,瞧瞧这大院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胖子这么一说,我才发现,那个请我们来的王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见了,整个大院里就只剩下我和胖子,还有大门口那几条大狼狗。 胖子拉着我在院子里转开了圈。 前面那排房子里面家具一应俱全,应该是刘爷一家住的。 后院那排十几间连在一起的平房,有的挂着锁,有的没有。 我和胖子找了一间没有锁的,进去后发现,那屋子里有一个用砖头和木板支起来的大通铺,上面乱七八糟的堆着几床油腻腻的破被子。 又连续看了几间,都差不多。 看来这里以前应该住过很多人。 这让我疑惑万分,这个破地方,一没工厂,二没农庄,人们住在这里干什么? 我把这些跟胖子说了,这货的脑回路清奇无比,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我看挺像一个传销窝点。” 说着话,我俩又推开了一间屋子的门,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入眼尽是斑斑血迹。 “那俩孩子八成就是死在这间屋子里的。” 胖子只看了一眼,便得出了结论。 我打量了一圈,发现这屋子里血迹很多,墙上和地上基本都是,并且这血迹的颜色也不尽相同,倒像是一个屠宰场。 除了血迹,我还发现了一股淡淡的阴气,显然有阴魂在此停留过。 “今晚咱俩就在这里招魂……” 第一八六章 人小鬼大 一圈转下来,天已经擦黑。 我跟胖子回到前院,在厨房里随便找了点吃的,垫吧了一下,准备好招魂用的东西,看看时间尚早,便决定先睡一觉,等半夜时分再起来招魂。 这一觉睡得挺香,感觉没睡多久就被胖子喊醒了,我也没看时间,只是觉得怪怪的,可能美好的东西都会让人感觉时光短暂吧。 “时间到了,走吧!” 胖子说完,拿起东西率先走出了屋子,我打了个哈欠,揉搓着眼跟了出去。 我们俩人直奔后院。 到了先前确认好的那间屋子,没有废话,胖子点燃香烛,又焚烧了几张黄纸,我开始念咒招魂。 香燃到一半,屋内阴风四起,一团浓郁的阴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俩眼前,又慢慢汇聚成形…… 是一个红色的小鬼,长头发,低着头,我看不到她的脸孔。 红色是因为她全身上下血肉模糊,不停地滴着血水,就像一只被剥光了的肉粽。 这是一个小女鬼!是那位刘爷的闺女? 正当我疑惑百试百灵的招魂术这次为何只招来一个的时候,忽然听到胖子颤颤巍巍地声音:“长生,这是怎么回事?” 我转头看向他,只见他脸色惨白,身体抖地像筛糠,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你怎么了?”我问道。 胖子哆嗦着骂了一句:“他娘的,见鬼了。我能看到她!” 这胖子,我们本来就是来见鬼的好不? 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此时胖子的表现太不正常了,这三年来,各种各样的鬼你见得还少吗?怎么会被吓成这个样子? “……我没开眼……” 胖子的这句话让我也觉察到不正常来。 他没有阴阳眼,见鬼只能用开眼符。 没开眼便能看到鬼的人,不是气运特别低,就是身体非常虚弱。可这货生龙活虎的,怎么也见了鬼呢? 我正纳闷,胖子忽然一把抱住了我的胳膊,满脸惊恐地看着小女鬼的方向。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卧槽! 那小女鬼已经朝着我飘了过来,并慢慢地抬起头,撩开了遮住脸的头发。 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我的眼帘。 是那个小女鬼!那个杨野背过的小女鬼!那个给宋小玲牵阴线的小女鬼! 在看清小鬼面目的瞬间,我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地摸向背后…… 骨剑竟然不在! 这时,小鬼对着我们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我拉着胖子向后退了几步,厉声喝道:“怎么是你?” 哪里出问题了? 我们刚才明明是按照那个刘爷给的生辰八字招的魂,怎么把她给招来了? 难道她就是刘爷的死闺女? 不对,不对,她们死的日子对不上号! 难道那刘爷给我们的生辰八字本来就是这个小鬼的? 难……难道那个刘爷在故意算计我们? 一瞬间,我脑子里涌上无数中可能,又被我一一推翻。 刘爷跟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甚至今天以前都不知道晋邑有这么一号人,他没有理由要害我们! 我看着她,她浑身上下除了脑袋以外,跟刘爷一双儿女的死状一样——皮开肉绽,就像一只血葫芦,并且身上的凶杀之气很重。 突然,我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能,难道…… “刘爷的俩孩子是你杀的?”我盯着她,质问道。 他们死状相同,且听刘爷说,他的孩子就死在宋小玲流产之后。 定是这小鬼被宋小玲打掉后心中不甘,又想到了别的法子。 在人间,游荡的鬼魂怕挨不到投胎转世的那天,大多会采用两种法子,一是牵阴线,二是通过杀人来提升自身的阴气,阴气积聚的多了,自然就不会烟消云灭。 这小鬼倒也坦诚,冷哼一声,直接说道:“是我杀的!怎么?你个臭道士又想多管闲事?” 我把手悄悄插进裤兜里摸了一把。 真要命! 裤兜里空空的,一张符都没带。 骨剑也没在身边…… 今天还特意准备了呢,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贼老天,你玩我? 唉!这可如何是好?就凭我和胖子这身手指定打不过着小鬼,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门都是个问题! 小鬼似乎看透了我俩的处境,冷笑一声,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三番五次跟我作对,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话音刚落,她化作一股黑烟向我扑来! “快!快去拿家伙。”我冲胖子大喊一声,猛地推了他一把,直接将他推到了门口。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我拖住她,让胖子去拿骨剑和符咒。 胖子心领神会,借势一把抓住门把手,猛然拉开,冲了出去。 小鬼没有理会胖子,身形不停依旧朝着我猛冲。 此时,躲闪已经来不及了,我只得上下牙一用力,咬破舌尖,嘴一张,一口鲜血就要喷出去…… “砰!” 我这口老血还没喷,胖子这货不知怎的又把门撞开,屁滚尿流地退了回来,还慌里慌张地把门关上了。 小鬼兀自停下身形,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我心头一颤,一口老血“咕咚”一下咽进了肚子里。 胖子这货不惜将自己跟眼前这小鬼关在一起,只能说明门外有比这个小鬼更让人害怕的东西! 似乎是为了印证我这个想法,在胖子关好门的刹那,一道黑影穿墙而来,接着又是一道…… 是一群小鬼,接二连三的进来了! 不大会功夫,一连飘进来二十多个,有男有女,看上去年龄都不大,最大的也就六七岁,最小的两三岁。 诡异的是,这些小鬼身上都有残疾,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还有一个一身血,一个一脸疤……在灯光的映衬下,看上去格外狰狞。 这阵仗……我心里不由得一阵发毛,猛地打了个寒颤。 心道,坏了…… 人小鬼大,本来是道家用语,说的是人死的时候越年轻,化成的鬼就越凶猛。 年纪轻轻就死了的人,除了枉死就是病死,根本没到他们的寿限,还不能去投胎,所以这种人所化的鬼都是怨气极重,最为凶悍…… 第一八七章 痛苦时刻 此情此景,再回想到那个刘爷天不黑就跑了,连自己亲生儿女都不想再见一面,他肯定早就知道些什么。 娘的,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这是坑我俩呢? 能怪谁?都怪我俩财迷了心窍! 胖子此时已经被吓得瘫坐在了地上,挣扎了几次都没爬起来,索性直接不起了。 一个看上去四五岁,脸上带着一道狰狞伤疤的小女鬼,围着胖子转了几圈,声音童稚地说道:“小萝姐姐,这头大肥猪是那个坏人找来抓你的。” 一个小男鬼附和道:“他俩跟坏人是一伙的,咱们把他俩杀了吧。” “嗯,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所有的小鬼都举着拳头喊了起来,像是在喊口号,稚嫩的脸孔上全是兴奋。 这群可恶的小鬼,说到杀人满脸期待,就像盼望着过年一般。 我搞不懂刘爷到底哪里得罪了这群小鬼,但他们称他为坏人,那就必定是刘爷干过什么伤害他们的事。 现在,他们把我和胖子误认为跟刘爷一伙,这个我必须得澄清,不然他们一会把怨气都发泄到我俩身上,可真够我俩喝一壶的。 想到这里,我连忙喊到:“你们误会了,我们跟他可不是一伙的,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他,你们不能……” 一群小鬼正说杀人说到兴起,哪里还听能进去我的话,任我在那干喊,他们兀自叽叽喳喳,如同一群聒躁的麻雀。 一个身有残疾的小男鬼说道:“砍去他们的一手一脚,让他们像我一样地死。” 另一个畸形的小女鬼不同意,说道:“砍断手脚多没看头,我看还是把他们的脑壳挤成扁的,跟我一样才好玩。” …… 这些瞎了心的小鬼都遭遇了什么经历,怎么一个比一个狠? 有的要戳瞎了我俩的双眼,有的要打断我俩的脊椎,还有的要折断我俩的四肢…… 结果,他们为了让我跟胖子怎么死而争执不休,差点打起来。 被称为小萝的那个小女鬼显然是他们的头,她喊了一嗓子:“行了,你们都别吵了!”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一群小鬼全都怯生生地看着她。 小萝挺了挺胸膛,说道:“这两个臭道士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他俩使坏伤了我,我都可以投胎了。今天咱们一定要好好给他们个教训,让他俩把咱们大伙的死法都尝试一遍,你们说怎么样?” 众小鬼听到这话,纷纷雀跃,齐声高喊:“好!小萝姐姐的主意就是多……” 小萝得意地一笑,吩咐道:“那就让他们先尝尝我的死法,去牵两条狗来。” “好嘞!” 三四个小鬼应声而去。 剩余的则将我和胖子团团围住,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胖子偷偷瞟了我一眼,那意思很明白,问我怎么办? 我往门口斜了一眼,示意他往外跑,跑出去找到骨剑,我还能跟这些小鬼纠缠一番,否则就只能等死。 胖子与我心意相通,自然明白我的意思。 我心中默念了个一二三,从地上一跃而起,拔腿就往门口那边冲。胖子也不含糊,在我起身的同时,也从地上跳了起来。 可我俩刚跑出两步,便“扑通”“扑通”两声,齐刷刷地扑倒在地上,来了个嘴啃泥。 同时,脚腕处传来一阵直入心肺的刺骨冰凉。 娘的!被鬼拉脚了! 这群小鬼又重新围了上来,一齐动手,将我俩的衣服扒了下来,直到赤条条的。 接着,不知又从哪里找来了绳子,将我俩捆了个结结实实。 “你们要干什么?快放了我们。”我大呼小叫。 胖子也在一旁喊到:“你们把我俩放了,我俩帮你们超度,让你们去投胎转世。” “超度?这个胖子不老实,先剥了他的皮。”小萝盯着胖子,恶狠狠地说道。 有个小男鬼指着我问道:“那他呢?” 小萝眼珠子转了几圈,说道:“让他在旁边看着。” 这话刚说完,立马有几个小鬼将我摁住。另外几个小鬼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几把铁刷子,蹲下身子就在胖子身上刷了起来。 这铁刷子应该是工厂里除锈用的,比鞋刷子宽出好几分,铁丝锋利,一刷子下去,连皮带肉剐起一片,鲜红的血液顿时汹涌而出。 “啊——” 胖子发出一阵杀猪般撕心裂肺的惨叫,在夜幕笼罩的院子里传出去老远。 我看得睚眦俱裂,挣扎着大吼:“你们这些小畜生,快放开他!” 小萝飘到我面前,得意地咧嘴笑道:“别着急,一会就轮到你了,让你们想出‘百人甲’那种损主意来害我,我也要让你们尝尝剐肉剜心的痛苦。” “去你娘的!” 我火冒三丈,再次咬破舌尖,嘴一张,将一大口舌尖血喷在了她的脸上。 舌尖血乃极阳之物,普通的鬼魂被喷到,定然会元气大伤。 我心中暗想,虽然这小萝身为厉鬼,我这一口血喷上去也够捯饬半天的。 可事与愿违,小萝被我喷了这一脸热血后,竟然跟没事人一样站在我面前死死地看着我,还嘲弄般地朝我眨巴了几下眼。 这是怎么回事? “啊——真他妈疼,长生,快……快想想办法救我啊……” 胖子凄厉地哀嚎着,向我求救。 我怒目怼向小萝,再次大吼道:“你放了他,‘百人甲’的方子是我出的,跟他没关系,你要报仇冲我来!” 小萝轻飘飘吐出一句:“你俩是一伙的,谁都跑不了。” “我草你妈,你们小小年纪就如此歹毒,活该都死的这么惨!”胖子痛急了眼,趴在地上破口大骂。 我拼了全身力气挣扎、喊叫,却一点作用都不起,真的是有心无力啊。 我跟胖子越是反抗,小鬼们越是兴奋,手中的刷子上下翻飞,很快便将胖子刷了个鲜血横流。 随即,他们又将胖子翻了个面,一下一下把他肚子上的皮肉都刷了下来…… “你们这群狗东西,有种给老子个痛快,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啊……” 胖子把嗓子都快喊破了,直接都没了人声…… 第一八八章 人头狗身 看着胖子被这群小鬼折磨得死去活来,我心里又痛又急,以至于差点急火攻心昏死过去。 这不对啊!一个念头冒出来。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今晚的事从一开始就透着邪性,先是胖子没开眼就看到了鬼,接着我们准备齐整的东西居然都消失了,现在我的一口热血喷到这名为小萝的小鬼身上,居然没有对她造成一点伤害…… 到底是哪里不对?哪里不对? 我脑筋转得飞快,可始终想不到问题出在哪…… 就在此时,门突然开了,先前自告奋勇出去牵狗的那几个小鬼回来了。 他们几个赶来了两条大狼狗。 白天气焰嚣张,恨不得吃人的大狼狗,这会儿就像三孙子似的,尾巴夹得紧紧的,四条腿紧紧扒住地面,眼神绝望,不停地发些抖,任凭那几个小鬼又拖又拽地赶进来。 小萝说要给我们跟她一样的死法,现在看来,她就跟刘爷那一双儿女一样,是被铁刷子活活刷死的,可她让小鬼找着两条狗来是什么意思? 两条身体壮硕的狼狗被他们捣鼓到了胖子身边,便撒了手。 这两条狼狗身子趴伏在地上,爪子和肚皮紧紧贴着地面,脑袋埋得很低,嘴里小声“呜呜”着,一动也不敢动。 胖子没了声,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过去了。 此时,他身上除了脑袋之外,其他地方没有一点好皮了。 马上就轮到我了,真没想到,我和胖子会这样憋屈地死在这个鬼地方。 不!我不甘心! 我大叫起来:“你们这群小疯子,等我做了鬼,我一定要让你们灰飞烟灭,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 “别做梦了,你以为你还有这机会吗?”小萝反唇相讥。 等等!等等! 梦……她说了个梦! 难道我这是在梦中?难道是被梦魇缠了身? 如果真是这样,那今晚的一切离奇遭遇就能解释得通了。 对付梦魇的方法有两个,第一是不断的对自己说“赶紧醒来”,把自己劝醒;第二是被人惊醒。现在在这远离市区的大院里,除了我跟胖子,哪里有外人? 想到这,我迫不及待地对自己念叨了起来…… “好了,可以开始了。”小萝突然喊了一声,我被惊了一个激灵,抬头望去。 只见旁边几个小鬼七手八脚地对一条狼狗下了手,只在短短的一瞬间,那条大狼狗就被他们活生生的把皮扯了下来。 这手法,绝了…… 狗皮被剥了下来,那狗还没断气,血淋淋的身子躺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接着我看到了让我感觉诡异万分的一幕。 寒冷的冬夜,刚剥下来的狗皮还冒着袅袅热气,几个小鬼扯起来,将胖子包了个严严实实。 还没我看明白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小萝又指着我开了口。 “成了。现在轮到这个臭道士了。” 随着小萝这一声令下,二十多个小鬼一窝蜂地扑到我身上,拿着铁刷子疯狂地在我身上拉了起来。 这滋味……就像十几万根钢针同时扎在我身上,然后再来回拖拽…… 我痛的哇哇大叫,死去活来,哪里还有心思再念叨那些劝自己醒来的话。 疼痛达到一定的峰值后,人的神经就会开启一种自救模式。被铁刷子刷了一阵子,我便彻底麻木了,整个人也懵了,大脑中一片空白。 最终,可能是由于失血过多,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起来,慢慢变成了一片黑暗。 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再睁开眼时,第一眼看到的仍然是那个散发着微弱黄光的灯泡,屋子里静悄悄的,所有的小鬼都不知道去哪了,我也不能确定我是醒着还是仍然在梦中。 身上的绳子已经没有了,我试了一下,可以动,却疼的要命。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彻骨的疼痛再次压倒,难道还是在梦魇之中? 那些小鬼呢?哪去了?他们玩够后走了?胖子呢? 我胡思乱想着,把脑袋扭成一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不经意间,我看到了一条狗。 细看之下,我顿时大惊失色,不是狗,是胖子…… 他就躺在我身边,不过他的整个身体被包裹在一张狗皮里,只露着一颗脑袋。确切的说,不是包裹,而是那狗皮长到他身上了。 他变成了一个人头狗身的怪物! “胖子!胖子……” 我试探着叫了两声,那狗爪子动了动,随即胖子慢慢睁开了眼。 他还活着…… 我正要问他怎么回事,他那双看向我的眼睛忽然瞪成了牛蛋,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半天后,他才磕磕巴巴地问:“长生?你是陈长生?你……你怎么……” 我分明记得那些小鬼赶进来两条狗的,还把其中一条剥了皮套在了胖子身上,难道我…… 顾不上疼痛,我胆战心惊地把手抬到目光所及之处…… 我日! 一只黑色的、毛绒绒的狗爪子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我和胖子一样,也他娘的变成了怪物! 这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 我悲痛欲绝。 胖子很快也发现了他那副鬼样子,“嗷”的一声跳了起来,下一秒,又软趴趴地趴倒在地上,脸色煞白煞白的。 忍着剧痛,开始撕扯身上的狗皮,可我的手脚都变成了狗腿,狗爪子一点都不好用,根本撕扯不下来。 想起身,却站不起,只能像狗那样趴着。 胖子彻底崩溃了,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五十万没挣到,怎么还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我心中怨气横生,忍不住埋怨起来:“你就忘不了那五十万,要不是你财迷心窍,咱们能变成现在这样?” 胖子不服气,跟我犟了起来:“这事不能只怨我一个,你不是也对那五十万动心了吗,你若是执意要走,我能留在这?” 我俩相互埋怨了一通,最后我说道:“行了,咱俩都有错,都别说了,这事是咱俩大意了,事到如今,赶紧想想怎么办吧。” “怎么办?咱俩好好挣钱,去棒子国整容呗!” 胖子,你确定你不是来搞笑的?这都什么时候了…… 第一八九章 救命恩人 我被胖子气笑了,把头扭向一旁,不再看他。 这货没完了,又絮叨起来:“长生,咱俩不会是中了什么邪术了吧?不然的话,一张狗皮披在身上,不可能长到身上啊,是邪术就一定能破解,咱俩赶紧去找高人……” 倒也是这么个理,这好像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方法。 不知不觉中,我被胖子所感染,早已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 “哈……真好笑,你们俩大男人搂在一起睡觉……起来,赶紧起来……” 我正伸出狗爪子朝着胖子摸去,一声清脆的女声忽然在我耳边响起。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睁开了眼。 光线刺眼,我心中一喜,天终于亮了…… 不对!我使劲眨了眨眼,还是亮的,不过这亮光并不是来自太阳,而是来自屋顶的灯泡。 这又是咋了? 我活动了一下,不痛不痒,于是坐了起来,痛感全无。 再看看手,还是我的手……我还是我? 我正躺在床上? 胖子就躺在我身边,还在呼呼大睡,枕头都打湿了。 胖子还是胖子! 这是怎么个情况?我俩不是在后院的那间屋子里挣扎吗?我俩不是变成了人头狗身了吗? 难道那种彻骨的疼痛,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真的是一场梦? 怎么会那样真实? 我又动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手脚冰凉,浑身汗出如浆,湿漉漉的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那个梦绝对有问题,没有人会在梦中吓成这样子,可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你醒了啊。” 我正绞尽脑汁地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走了过来,见我没有吭声,她伸出一只手在我面前晃荡了一下,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说道:“吓傻了?” 我一怔,一骨碌爬了起来,将身边的骨剑抓在手里,指着她喝道:“你是谁?” 在经历了那个可怕的梦境之后,我防备之心陡增,尤其面对着这样一个突兀出现的女孩,更是不得不防。 只是话刚出来,我自己都被吓了一大跳,嗓音嘶哑,这是我吗? 再稍稍一用力,握着骨剑的手臂竟然哆嗦起来,全身轻飘飘的,下盘不稳,像是大病初愈,又像是元气大伤。 女孩丝毫不畏惧骨剑,她轻轻地将剑尖扒拉到一旁,面露不悦:“你这人还真是不识好歹,我前脚刚救了你,你后脚就拿剑指着我,有你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 “你救了我?” 我是被一个女声喊醒的,难道就是她? 应该是吧!这里再无他人。 我扭头看向胖子,他的脸蜡黄蜡黄的,眉头紧锁,满头大汗。 显然,他跟我一样,也做了那个怪梦了,并且还沉浸其中。 “胖子,胖子,你快醒醒……” 我扔下骨剑,俯下身子,拍打着他的脸。 摇晃了好一阵,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慢慢睁开了眼。 他定定地看着我,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直过了十几秒,才彻底醒过来,冲着我说:“长生,我做了一个怪梦,咱俩都变成了怪物……娘的,可吓死我了。” “我也一样,现在好了,没事了,没事了……”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喃喃说道,像是在安慰胖子,又在安慰自己。 “什么没事了?是出了大事了!”旁边的女孩突然插嘴。 胖子爬了起来,瞅了一眼女孩,又看了看我,一脸茫然。 我没理会胖子询问的目光,赶忙问那女孩:“这话什么意思?出什么大事了?” “你俩别窝在床上了,赶紧下来走两步。”女孩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俩一身臭汗,能行的话就去洗洗,换身衣服。” 说完,她头也不回,自顾出了门。 一身臭汗怎么了? 回想到梦中所经历的情景,没疼死,没吓死,就已经很不错了,这点汗又算什么? 虽然心里这样想,我和胖子还是下了床,扒了个精光,将这身衣服丢到被窝里卷了卷,丢到窗外。 然后我俩洗漱了一番,一人找了一身刘爷的衣服换上,才跟了出去进到一间亮着灯的屋子里。 女孩看着耳目一新的我和胖子,问道:“你俩感觉怎么样?” 这话问的……她好像知道很多。 “没什么感觉,我俩应该是什么感觉?”我反问。 女孩歪着头又仔细把我俩打量了一阵,才幽幽开口说道:“你们俩现在应该是浑身无力,感觉身体被掏空了才对。” 女孩话音刚落,胖子就急忙说道:“对,对,一点不差,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一点劲都没有,刚从床上下来活动了这阵子,就出了一身汗,你看我的手,现在还在打哆嗦。” 胖子边说边把手伸出来让女孩看。 我也把手伸了出来,我俩的手同时都在微微颤抖。 “这是怎么回事?”胖子忐忑地问女孩。 “你俩不是修道之人吗?自个看看身上有什么变化。”女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让我们自查。 “你怎么知道我俩是修道之人?你是不是趁我们昏睡的时候,翻过我们的东西?” 女孩白了我一眼,没好气地怼回道:“我才没那么无聊,我只知道被骗到这里来的都是道门中人。” “被骗?谁骗我们?” 胖子摸着脑袋看向我,随即又说道:“长生,难不成咱们被那个王哥和刘爷给骗了?五十万其实是个坑,坑咱俩在这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诡梦?可是他们为什么要骗咱们?” 其实,我脑子里也乱成了一团浆糊,眼巴巴地看向女孩,等着她给个合理的解释。 女孩没有回答,一个劲地催促我俩:“你们还是先看看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吧!” 我和胖子的身体完好无缺,真要出问题,那一定就是魂魄方面。 我瞪大了眼往胖子身上瞧去。 这一看,让我吃惊不小,胖子头顶和肩膀的三盏阳火虽然还在,却已经暗淡了不少,眼瞅着马上就要熄灭,阳火周围环绕着丝丝缕缕的阴气。 这很古怪,昨天我看他的时候,他的阳火还旺盛的很,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第一九零章 采生折割 三盏阳火,代表着人的阳气,阳火越旺,人的阳气便越旺,表现到现实中就是这人的气运越好,身体健康,精神饱满。反之,阴盛阳衰,那此人的各个方面都要走下坡路了。 “阳火淡,魂魄虚,这是怎么了?难道跟我俩做的那个噩梦有关?”我盯着那个女孩问道。 女孩点点头,揶揄道:“这脑子还挺灵光的嘛,看来没有被吓傻。你俩跟我来。” 说完,她转身出了屋子。 “去哪?”我问。 女孩头都不回:“去了你俩就知道了。” 我跟胖子对视一眼,抄起骨剑握在手里,跟着她走了出去。 女孩脚步不停,穿过两个院子之间的那道铁门,走进了后院。 我和胖子紧追几步,看到那女孩正冲着我们梦中变成怪物的那间屋子奔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不免犯起了嘀咕。 此时天还未亮,我刚看了下手机,凌晨三点,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在这个时间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干什么? 看着她轻车熟路的样子,再想着她说过的那些话,不难看出,她对这里以及在这里发生的一些事有些了解。 她会是什么人呢?现在带着我和胖子去那间屋子又有什么用意? 这时,胖子忽然拉了我一把,声若蚊蝇地问道:“长生,这女的不会也是鬼吧?难道咱俩还在做梦?” 梦中,我们被那些小鬼拿着铁刷子刷了个皮肉尽碎,还被披上狗皮变成了人头狗怪……胖子应该还是心有余悸。 我低声安慰道:“不会,我刚仔细看过她,是个活人。” “哦。”听我这样说,胖子才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连连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吱呀”一声,女孩推开了门,却没有进去,而是转头看向我们。 “你俩倒是快点啊,我可没有这么多闲工夫……” 因为梦中所经历的一切太过真实,我和胖子已然对这间屋子心生恐惧,看她推开门,竟然踯躅不前。 那屋子里黑洞洞的,就像一只正张开大嘴等着食物自投罗网的怪兽。让人觉得只要一迈进去,就是万劫不复。 “瞧你俩这熊样,我一个姑娘都不害怕,你们两个大男人怕啥?赶紧的,我要进去了……” 我心道,未经他人苦,哪知他人痛,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让你试试那梦中的滋味,你还会这样? 但,我们俩大男人终归不能在一个小丫头面前丢了份,进就进吧,于是我心一横,拉着胖子就跟了进去。 刚进门,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迎面扑来,呛得我一阵难受,这味道比白天时重了不止一倍。 难道这里发生了什么骇人听闻的血案? 这想法刚一冒出来,屋子里忽然亮了。 女孩摸索着找到了开关,拧亮了电灯。 屋子里的情形一览无余地映入我的眼帘。 我滴娘哎! 我只感觉一股寒意从头顶一下子窜到了脚底。 屋子的正中央,躺着两条被剥了皮的死狗,地上一大滩血还没有完全凝固,两张血糊糊的狗皮被随意地丢在地上,旁边还有几把铁刷子…… 这分明是那些小鬼在梦里对付我们用的工具! 一直愣了足足有三分钟,我才回过神来。 “这……这……”胖子瞪着眼,惊恐地望着屋子里的一切,这了半天,最后好不容易挤出一句:“难……难道,咱们梦里经历的那……那些,都他娘的是真的?” 他战战兢兢地说完,不放心似的摸了我一把,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我捂着鼻子,点头道:“应该是真的。” 随即我目光一转,我又看到了一张纸…… “胖子,你看那是什么?” 胖子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一怔,接着几步走过去,捡起那张纸,瞟了一眼,一张胖脸瞬间变成了铁青色。 “是……是刘爷写给咱们的生辰八字,怎么会在这里?”说着,他四下瞟了瞟,“长生,你快看,还有香烛,这不是咱俩在梦里带来的东西吗?难道咱俩真的来过这里?咱俩梦游了?然后经历了那些?不对啊,咱俩身上没伤。” 这胖子魔怔了一般,絮絮叨叨地不断地给自己提问,又推翻…… 我揉了揉太阳穴,说真的,我有点头疼,突然一线光亮在我脑海中闪过,我抬起头看着女孩说道:“我俩确实是经历了那些,不过不是肉体,而是魂魄吧?我们之所以如此虚弱,定是魂魄受到了伤害,对不对?” 女孩听后,咧嘴笑了,我发现她真的挺好看。 笑完,她开了口:“你真的挺聪明的,不过你们不是被人伤了魂魄,而是被那些小鬼取走了魂魄。” “什么玩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小鬼取我们的魂魄干什么?他们又是一群什么鬼东西?”我急切问道,问到最后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心里暗暗发誓,那群小鬼再让我遇到,一定打得他们魂飞魄散。 女孩安静地听我问出了所有疑惑,她的眼眸之中竟然流露出几分同情,轻叹一声,说道:“他们都是一些可怜的孩子。” “一个个凶神恶煞似的,还值得同情可怜?我看可恨倒是真的!” 胖子当即恶狠狠地反驳她。 “你俩可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女孩眨巴了几下大眼睛,问道。 那群小鬼恐怖的鬼样子再次浮现在我眼前:“怎么死的都有,反正都不是好死。” 女孩又问:“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话问的我一愣,没有作答。 “那你们可听说过采生折割?”女孩再问。 采生折割…… 这词我在道书上看到过,说的是将人骗来,采集他们的五脏六腑入药,还有一种说法就是将人肢解收集生魂,这些都是古代罪犯敛财的血腥手段。 难道延续到了现在? 我将所知道的以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女孩皱着眉头说道:“这么歹毒的法子怎么会失传,自然是流传到了当今。不过,他们现在用这些法子来制造残疾儿童……” 第一九一章 救你们的目的 “而这间屋子,就去他们专门用来折割,制造残疾儿童的地方。” 我感觉脑子快转不过弯来了,世上本来残疾儿童就不少了,为何还要再制造一些?哪个残疾儿童不是那个家庭最深切的痛? “什么意思?制造残疾儿童干什么?” “乞讨!”女孩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她那双美丽的大眼里射出两道能杀死人目光。 在经济尚可的城市,奇形怪状的残疾乞讨儿童并不少见,难道那些残疾、畸形的孩子,都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我原本以为的世间美好也是有瑕疵的,居然还有这么多暗流涌动。 这时,女孩又说道:“社会上,有那么一撮犯罪分子为了不劳而获,会偷抢、拐卖一些儿童,用各种令人发指的手段将他们制造成畸形儿,以此博取同情,讨得巨额财富。这个刘爷,在这一行当里十分出名,他心狠手辣,别人下不去手的残暴行为,他却视若平常,久而久之,他便以制作残疾儿童为业。而你们遇到的那些小鬼,就是死在制作过程中的可怜孩子。” 女孩的话令我和胖子大吃一惊。 “想不到那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刘爷竟然是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 我骂了一句。 女孩点点头,指着地上的那两张血淋淋的狗皮道:“你们现在应该知道这狗皮是用来干什么的了吧?” 我摇摇头,不是我没想到,而是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世上还有这样的魔鬼。 女孩显然误解了我,解释道:“这两张狗皮就是用来制作半兽人的,这种制作方法残忍到了极点……” “你不要说了。”我出言打断了她,我已经脑补到了这种血腥的手段,大概就是跟我们梦中所经历的那样……然后供人取乐,以此牟利。 那个小萝就应该是死在制作半兽人的过程中。 这刘爷,太他娘的不是人,面对着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竟然能做出如此惨绝人寰的事。 简直是畜生! 也难怪小萝做了鬼都没有放过刘爷的一双儿女,只是她为什么不去找刘爷报仇,而对他的孩子下手? 女孩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我一眼,又说道:“你可知道那些死去的孩子被怎么处理的?” 我正要开口相问,她又自顾说道:“被直接喂了狗……” 眼瞅着女孩眼眸之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我感觉自己快要气炸了,哪个孩子不是父母的心头肉?在刘爷的眼中却贱如猪狗……这屋子还真是一处人间炼狱,里面还不知道留下了多少孩子的血泪。 此时此刻,我仿佛看到许多弱小的孩童,瞪着恐惧无助的眼睛,瑟瑟缩缩的蜷缩在地上发抖,仿佛听到无数稚嫩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大院中撕心裂肺地痛哭哀嚎…… 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我的心一阵疼痛,几欲跌倒。 胖子也听得怒了,一拳锤在墙上,咬牙切齿地骂道:“麻痹的,这刘爷就是个王八蛋,他那辆奔驰车是害了多少个孩子换来的!如此丧尽天良,伤天害理之人怎么还不死?还有王法吗?长生,快,快打电话报警!” 他一边喊着让我报警,却一边自己掏出了手机。 “不用报警了。”女孩突然出声阻止。 胖子瞪了她一眼:“为什么?这等罪大恶极之人,难道还要让他逍遥法外吗?” 女孩道:“警方早已在秘密调查此事了,那个刘爷他跑不了,至于为什么还不抓他,是想通过他揪出那些跟他有牵连的人贩子,和利用残疾儿童牟利的黑手。” 女孩说完,转身朝着门外走去,边走边说:“咱们走吧,这里让我有一种窒息的痛。” 我心中疑惑,追上去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难道你是警察?” 女孩并没有回答我,抬手捋了捋一头乌黑的秀发,像是梳理了一下心情,说道:“你这人还真逗,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东扯西扯的,你就不想把你们的魂魄找回来吗?” 胖子也跟了上来,接过话头:“不急在这一时,等我们回家后把魂招回来不就行了!” “招魂?”女孩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和胖子:“你们是不是以为你们的魂只是丢了?看来你俩还是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难道不是? 魂魄伤了,养养就好了,被人取走的那缕魂魄,招回来便是了,多大点事啊? 不过,她这话里话外,好像里面还有很多弯弯绕。 我直勾勾地盯着女孩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意思很明显,让她给我和胖子个说道。 女孩被我盯得“噗嗤”一乐,害羞地把脸一扭:“你们的魂魄被那些小鬼取走了不假,但现在却不在他们手上,而是被一个人给禁锢了,怎么会轻易被你们招回来呢?” “不是,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胖子一脸懵逼。 “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我只知道那些小鬼都是被他控制的,专门折磨道门中人,取他们的生魂,再交给他。” 什么? 这话说的我也懵逼了,问道:“这都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总不能是单纯的救我俩吧?你从头捋顺了再说成不?” 对于我连珠炮似的发问,女孩微微一笑,说道:“成,咱们去前院找干净的地方坐下,我好好跟你俩说。” 刘爷屋里家具电器一应俱全,我把空调开到了30c,胖子接了三杯水,分递给我和女孩,然后便催促她快说。 女孩抱着杯子,开口道:“我早就知道这里有小鬼取道门中人的魂魄,今晚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来救你俩,不过我救你们是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我跟胖子异口同声地问。 “我想让你俩帮我去救我师叔的魂魄。他的魂魄也被那人取走了,情况比你们严重的多,现在他只剩下一魂一魄,整个人都已处在了昏迷状态,要是再找不回来,只怕凶多吉少了。可凭我一己之力,根本对付不了那个人,于是我……” 第一九二章 真是好算计 女孩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看胖子,再看看我,似乎怕我俩拒绝她,又补充道:“你俩都是修道之人,自然懂得魂魄不全意味着什么,所以你们必须要找回来,那么咱们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如果真的如她所说,我和胖子的魂魄也落在了那人手中,虽然只是一缕,暂时没有大碍,但日后的修行必定会停滞不前,很难再有长进,长此以往,体质变虚,弱如扶病…… 想到这里,我没好气地对她说道:“想不到你这小丫头年纪轻轻倒是好算计。你这哪里是来救我们,分明是来抓壮丁。” 胖子不解地看着我,不明白我忽然就变了脸,问道:“怎么了?长生。” 我一阵气恼:“你还听不出来吗?她老早就知道这里有鬼专门取修道之人的魂魄,若是真心想救我们,怎么不早点把咱俩叫醒?只怕她是怕早把咱俩喊醒了,那时魂魄无伤,不会跟她去救她师叔。” 胖子恍然大悟般地挠挠头,忿忿地看向女孩,我以为他会像我一样怒火中烧,谁知这货一看到女孩那张俏脸立马变了模样,反倒冲我说道:“老陈,你这思想要不得,要不是她救了咱俩,咱俩说不定已经死在这里了,最差也会跟她师叔一样。” 理虽然是这么个理,可这事怎么想都不对劲。 女孩见我戳穿她,也不气恼,狡黠一笑道:“这位胖哥哥是个明白人。咱们非亲非故的,我为什么要救你们?人啊,要懂得感恩。” “就是,就是。”胖子连声附和。 哎!我说胖子,你到底是哪头的?原来你也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 我哼哼两声,没再说话。 细想起来也确实如他俩所说。 “长生,现在事已关己了,咱俩是不帮也得帮了。”胖子劝了我一句,又转向女孩,“你还是先说说你师叔是咋回事吧,还有就是我们的魂魄都被抓到哪里去了?” “我师叔的情况跟你俩差不多,那刘爷的女儿死后,找到了我师叔,让他晚上在这里招魂。当晚他经历了和你们一样的事情,不过我师叔可没你们这般幸运,等他自己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也只剩下一魂三魄了。” 她说到这,我插嘴问道:“寻常人魂少一便呆滞,少二则难醒,魄少则弱。你又是怎么知道你师叔出事的?” “自然是他老人家告诉我的。”女孩瞟了我一眼,那表情明显就是你很白痴,“我师叔修行多年,魂魄自然要比常人强上几分,所以他能醒转。虽然侥幸醒了,却也是虚弱不堪,强撑着给我打了电话。” “然后呢?”胖子问。 “我当时跟你俩想的一样,以为只是简单的丢魂,招回来就行了。可根本不是那样,我用了无数法子,忙活了整整一夜,不仅没把他的魂魄招回来,反而又少了一魄。那时他已陷入了昏迷,一直做噩梦,大喊大叫,表情痛苦狰狞,好像在梦中遭受着莫大的痛苦。” “我越想越觉得这事不简单,他只是在这大院里住了一晚上,便发生了这样的事。再说了,我师叔的道行还是可以的,一般的恶鬼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于是我便偷偷潜到这里,暗中调查。” “我来的那天,那个刘爷又找来了一个道士。那道士很谨慎,他没有睡觉,一直坐在床上打坐。直到半夜,我发现他忽然魂魄离体直奔后院的那间屋子。我追着他的魂魄,看到他的魂魄被小鬼们百般折磨,直到鸡鸣时分,那个叫小萝的女鬼,才带着他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魂魄离开。” “我本想跟踪小萝,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可鬼魂能穿墙,很快就消失了。” “虽然没能查出魂魄被带到了何处,可我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第二晚,刘爷又找来一个道士。那晚我做了万全准备,用魂魄追踪术锁定了小萝,一直跟着她到了一片乱葬岗。我看到小萝将那道士的魂魄交给了一个老头。” “那老头带着魂魄往乱葬岗后走去,走了大概一个小时,翻过了好几座山,进了一个山坳,之后我便没有再跟下去了。” 女孩就此止住,胖子像是听上了瘾,问道:“你为什么没有再跟下去?” 女孩清了清嗓子,说道:“那山坳看上去深不见底,明显不是真实的,里面环绕着浩瀚如海的阴气,黑压压乌泱泱,根本看不透里面的情形。再说,那时候早已过了鸡鸣时分,雄鸡一唱天下白,那里面的阴气却仍然不散……我没敢贸然下去。” 听女孩说完,我跟胖子对视一眼,随即问道:“像我们这样的帮手,你一共找了几个?” “就你俩!” 她倒也光棍,我一阵无语。 胖子也是愣了半天,才说道:“我说小妮子,合着你以为我俩挺厉害呗?就你刚才说的那山坳,你觉得被禁锢在里面的魂魄,是咱仨能救出来的?” 我说:“要不咱们再等等,今晚刘爷肯定还会找道门中人来,咱晚上抓了他,也算是把队伍壮大一下,你觉得如何?” 女孩撅着嘴瞪了我跟胖子一眼,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可时间来不及了,我师叔的魂魄一直在流失,我用定魂咒试图将他的魂魄锁住,可是没用,现在他只剩一魂一魄,拖一天,便增加一份危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命了!” 说到此,女孩叹了口气:“我本来盼着刘爷昨晚能找个本事大的人来,可谁曾想,他把你俩找来了。你俩是这些天以来,道行最不济的……” 女孩丝毫不顾及我和胖子的感受,直接就是一顿埋汰,随后她眼珠一转,又问道:“你俩有没有师父、师叔师伯、师兄师弟啥的?都叫上……” 我彻底无语,心里暗道:你谁啊?你以为你是谁啊?为了救你师叔,我们就要出动祖宗八代? 第一九三章 一场交易 女孩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盯着我看了一会:“你可别以为我在吓唬你,我师叔虽然被我带了回去,可他的魂魄一直在减少。我怀疑那老头用了什么邪术,只要他手中有一缕残魂,便能慢慢地将你们的魂魄都抽走。” 我本来对于没有亲眼所见的事都是不相信的,可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太过匪夷所思,简直是震碎了我的世界观。现在又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心中不由忐忑起来,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我再放之任之,那岂不是坏了醋了? 看来,还得认真对待啊! 这时,胖子问道:“那老头取人的魂魄干什么?还只取道门中人的,难道他跟修道之人有仇?这打击面也未免太大了。” 女孩说道:“我问过小萝,她说听那老头说,修道之人的魂魄都比较强大,于他很有用,至于他取了去干什么,小萝也不……” “等等。”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急忙打断她道,“那个小萝怎么会跟你说这些?你跟她很熟?” 女孩轻轻点了点头,认真说道:“算不上很熟,只是认识。那天晚上我跟踪她,见到她将魂魄交给老头后,老头从袖子里掏出一支黑色的香来,点燃了插在地上,那香冒的不是烟而是很重的阴气。阴气刚冒出来,小萝就趴在地上吸了起来。我当时就猜想这老头一定是跟小萝有交易,肯定是小萝替他取魂魄,他给小萝阴香吃,以确保她不会被阳气所伤。” “那天急着跟踪那老头,没来得及探究。第二天我又去了,等老头走后,我就直接抓住了小萝,问了她一些问题。” “你都问出了些什么?”胖子急不可耐的问道。 女孩答道:“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她说她本来已经牵了阴线,再有几个月就可以出世了,可不想被一个道士给破了,她心中怨恨,却又不敢去找那道士报仇,于是就来这里杀了刘爷的一双儿女,让他也尝尝丧子之痛。” “这之后,她无处可去,便在乱葬岗上晃荡。也就是在那,她遇到了那个老头,老头给了她一截阴香,并问她出了什么事。小萝便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了那老头,老头听后教了她一个控魂术又跟她定下了这场交易,让她先折磨修道之人的魂魄泄愤,然后再把魂魄送到他那,每个魂魄换一根阴香。小萝不想烟消云散,自然便答应了他。” “之后,她便现身找到了刘爷,威胁他,让他帮着找修道之人。那刘爷虽然心狠手辣,见了鬼却怕得要死,他为了保命只得天天往这里带道门中人,供小萝折磨、取魂。” 女孩终于说完了,我也终于弄明白了怎么回事。 严格说来,这事的起因在我,如果我当时不想法子让宋小玲堕掉鬼胎,也就不会有这么一档子事。 还真是前事之因后事之果。 可我总不能眼瞅着宋小玲痛苦一辈子吧? 只是那老头取了道门中人的魂魄用来干什么呢? 这问题还是没能想清楚。 我们三个又商量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去那山坳里救魂,时间定在晚上。 这之后,我们便一起离开了这大院。 女孩是开车来的,她把我和胖子送回了店里,临走时再三嘱咐我俩,若是有修道的七大姑八大姨,晚上一定都喊来,她晚上再来接我们。 女孩走了,胖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道:“这狐狸没打着,反倒是惹了一身骚,长生啊,你倒是说说看咱俩现在该怎么办?我怎么一想到那小妮子说的阴气滚滚的山坳坳,心里就七上八下呢?” 我摇着头接道:“不光你没谱,我也没谱啊,听她描述的那样,那山坳子绝对不是善地。咱俩还是赶紧想想找谁吧!” 胖子听我这么说,脑袋都快夹到裤裆里了,一个劲地唉声叹气:“找谁?我师父又不在晋邑,一时半会也找不回来,你那个徐爷爷更不用说,别的同道之人咱俩又不熟,尤其是这种随时都会丢性命的事,谁能帮咱们?难不成你真的还有修道的七大姑八大姨?” “七大姑八大姨我是没有,不过活祖宗倒是有一个,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计道人?” 我这话一出口,胖子立马来了精神,一下子跳了起来,拉住我的手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念叨:“我咋把这茬给忘了呢,走,走,咱们快去找他,一会天亮了他出了门,就不好找了。” 此时,天刚蒙蒙亮,路上行人稀少,我俩很轻松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山上而去。 上一次上这山,还是三年以前,那次,我差点被计道人给打死。 虽说他是为了我好,不过那顿“扁竹炒肉”的大餐,时隔三年还让我回味无穷。 要不是这次事关我和胖子小命,我是真不想再见到他,万一他再给我开个小灶呢? 深冬的山上多了几分严寒与肃杀,少了几许斑驳,却是风景依旧,好多大树在风雪的侵扰下竟然形成了雾凇。 可此时的我俩哪里还有心情欣赏这如画的美景,只想着快点找到计道人。 一番疾行,我带着胖子顺利找到了我记忆中阵法所在之地,走了一通,始终走不进去。 阵法还在,说明计道人也还在。 我心中一喜,清了清嗓子,冲着里面大喊起来:“麻衣门后进末学陈长生,阵外求见祖爷爷!” 我虽然跟徐远之不是师徒关系,可也冒充过好几次,再说,我也尽得他的真传,这样报家门应该没错。 山中清幽,人迹罕至,我的喊声分外嘹亮,一直传出去很远。 我俩等了一阵,没有回音。 于是又喊了几遍,声音之大震得躲在草堆里趴窝的山鸡都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却依然没有听到计道人的回应。 胖子原本满是希望的肥脸,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颓废起来。 最后,他忍不住跟我一起喊了起来:“老前辈,你听到了就快点出来,你再不出来,你们麻衣门就要绝后了……” 我踹了胖子一脚:“瞎jb吆喝啥……” 第一九四章 夜探山坳 我跟胖子在阵外扯着嗓子吆喝了半天,嗓子都喊哑了,也没把计道人喊出来。 这老头都一百多岁了,已算得上是风烛残年,他不会是寿终正寝在里面了吧? 这么喊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死等终究没有意义,跟胖子商量了一番,我俩垂头丧气的下了山。 回到店里,把门一关,我俩大眼瞪着小眼互相瞅了半天。 就这样乌龟瞅王八般地干坐了半个小时,胖子再也打熬不住,烦躁地嚷了一句:“别jb瞎想了,没用,我去睡一觉,也算养精蓄锐,别他娘的晚上打不起精神来。” 我怼道:“我没瞎想,我在考虑这事。” “还考虑个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说不定情况没有咱俩想象的那么糟,别狗咬棒槌自己吓唬自己了。你也睡一会吧。”说罢,他自顾上了楼。 我可没有胖子这么心大。 那女孩说过,她师叔的魂魄还在一丝一缕的流逝,昏迷中似乎还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我依此推断,只要有一缕魂魄在那神秘的老头手中,他便像是有了引子,可以慢慢将我们的魂魄都勾走,并且还能让魂魄继续受刑。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逆天手段? 我怎么没听说过呢?道书上也没有记载。 难道这法子不是人间所有? 我和胖子呢?是不是一睡着,我们的魂魄就会再次遭到摧残? 那种痛苦,我可不想再尝一次。 唯一的法子,就是赶紧把我俩丢失的魂魄赶紧找回来。 那山坳坳是必须要闯一闯的。 那里面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恐怖场景?不得而知! 终是需要谨慎对待…… 想到此,我将骨剑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又沐浴更衣焚香祷告,心无旁骛地画起了符。 符咒这东西,多带一些总没有坏处的。 天刚一擦黑,女孩便开着车来了,我和胖子将一应东西带好,上了车。 “就你俩?”女孩看了一眼我和胖子,有些失望。 终究是前途生死未卜,我俩的心情都有点憋屈,胖子冷冷地怼了回去:“你不也是一个人吗?你怎么不去找几个帮手?你有师叔,肯定就有师父?怎么不把你师父喊来?” 胖子这话成功激起了女孩的怒意,她恶狠狠地瞪了胖子一眼,脚下油门狠踩到底,车子咆哮着蹿了出去,把我俩晃了个趔趄。 车子一路向北,驶向了那个大院,不过我们没停,而是绕到大院后面,顺着一条土路,一直往前。 这土路坑坑洼洼,极其难行,显然已是年久失修,加之女孩开的飞快,好好的一辆车,愣是让人觉得像是坐在拖拉机上,将我和胖子颠了个七荤八素。 二十分钟后,愈发崎岖难行,我们只得下了车,每人持一把强光手电,徒步向前。 深冬暗夜,荒郊野外,来自遥远西伯利亚平原,干冷的西北风,将空气中的湿气凝成了缕缕白毛,打在脸上如同刀割般生疼。 很快,我们走到了一片乱葬岗,女孩介绍说,那个叫小萝的小鬼就是在这里跟那老头交易的。 我用手电扫了一圈,这片乱葬岗占地不小,荒草丛生,大大小小的坟包一个挨一个,密密麻麻,杂乱无序,一直延绵到手电光线之外。 女孩手一挥,头也不回,抬腿便朝前走。 西北风一直不停,枯草沙沙作响,像极了一群恶鬼正在窃窃私语,偶尔有一两声夜猫子的诡异笑声远远传来,令这死气沉沉的鬼地方更显瘆人。 我和胖子紧跟在女孩身后,心中却早已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地方,我一个大男人都走的胆战心惊,她一个姑娘家家的,竟然目不斜视。 不知道她是天生心理强大,还是道行高深心中不怵。 这乱葬岗里并无路可行,我们三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大半个小时,才好不容易穿过去。 然后女孩带着我俩爬上了一座山,之后便一直翻山越岭。 一个小时后,胖子不耐烦起来,冲着女孩嚷嚷道:“还要走多久啊?别他妈魂魄没找到,再给老子累死。” 女孩也不气恼,指着前面一座黑黢黢的山说:“再攀上那座山顶就是了。” 那山倒不高,我们三个很快就爬到了山顶。 站在上面往另一面山下望去,我不禁被眼前景象惊了个目瞪口呆。 果然如女孩所说,入眼全是浩淼的阴气,强光手电照下去像是照进了一团化不开的浓墨里,根本穿不透。 一眼望去不禁让人眩晕,跟站在悬崖边望海没有什么两样,让人觉得一不小心便会掉下去摔个稀碎。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些阴气虽然浓郁却没有翻涌上来四溢,只是厚厚地堆积在山坳下十几米的地方,像是在掩盖什么。 胖子用符开了眼,往下看了一眼直接倒退了好几步,盯着我,心有余悸地问道:“长生,这是一个什么鬼地方?下面不会是连着阴间吧?” 女孩瞅了他一眼,似乎逮到了报仇的机会,冷冷说道:“就算下面连着十八层地狱,咱们也得下去。” 说完,她率先迈步,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去。 我和胖子紧跟其后,只走了十几米远,我们便进入了阴气之中。 瞬间,我们的眼睛似乎被蒙住了一般,只能看清身周方圆一米左右的光景,强烈的手电光也只能照出去不到三米。 同时,一股阴冷、压抑的气息远远袭来。 我心中没底,不自觉的将骨剑抓在手中,沉默不语地向下走着。 三个人谁都没说话,场面就像这浓郁到让人窒息的阴气,冷地不能再冷。 都说行路难,这下山路更难行,尤其还是阴气笼罩的山路。 遇到陡峭的地方,我们不得不把手电叼在嘴里,手脚并用的攀爬。 山中无甲子,我们几个人很快就忘记了时间,就这样慢慢攀爬着,只觉得过去了很久,依然没有到底。 我有些不耐烦道:“这山坳不会没有底吧?” 胖子跟女孩仍然不说话,只顾着低头往前走。 “咱们不会走错路了吧?” 他俩依然不理会我! “胖子,你他娘的哑巴了?” 平时就他话多,这货怎么也不说话呢? 我停下脚步,转身举着手电往身后照去。 娘的……这胖子…… 第一九五章 真假胖子 这一照不得了,差点给我吓得背过气去,胖子木登登地跟在我身后,脸色苍白,表情僵硬,瞳孔放大,一对乌黑的眼珠子直愣愣地瞪着我,眼里几乎看不到眼白…… 这是死人才会有的状态…… 胖子他这是怎么了? “胖子!” 看着他这副死相,我一阵心悸,哆哆嗦嗦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与此同时,我的手插进裤兜里,摸出一张符捏在手心,以防不测。 胖子一点反应都没有,站在我眼前就像一截木头桩子,一动不动。 我几时见过胖子这样,早已被吓昏了头。 他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如果他出了事,我可怎么跟他父母交代? “胖子……胖子……” 我又连续叫了几声,他还是直眉瞪眼地看着我,那两颗漆黑如墨的大眼珠子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喂……你帮我看……” 我转头,想招呼女孩帮我看看胖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等我转回头才发现,身后只有阴气滚滚,哪里还有女孩的身影! 卧槽! 这不过是几秒钟的工夫,她跑哪去了? 刚想喊她,可话到嘴边才想起,我根本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我又扭回头,看着一动不动的胖子心里彻底没了招。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竟然把胖子变成了死人!为什么刚一进来,就发生了这么诡异的事? 我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片刻后,心绪稍宁的我看向胖子的头顶跟双肩的三盏阳火。 他的三盏阳火还都亮着,不过却是极其微弱,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阳火亮着说明胖子还活着。 怎么办?怎么办? 我权衡了一下利弊,觉得暂时不下去找魂魄了,我不能把胖子一个人丢在这,得把他先弄上去。 他是我最好的兄弟…… 打定主意,我便伸手去拉胖子的胳膊,准备把他背起来。 突然,我听到身后有一阵若有若无的呼吸声,这声音虽然细小,但在这静得出奇的鬼地方,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胖子,你别吓我……” 我这话还没说完,一只冰凉的大手突然从斜里伸了出来,一下子攥住我的手腕,拉着我就往山下飞奔而去。 奶奶的,这又是谁?是人是鬼? 我定睛一看,拉着我的人,竟然是胖子! 这又是什么鬼? 胖子分明在我身后站成了木头桩子,怎么又出现了一个胖子? “你是谁?” 我大声质问,并用力挣扎,想摆脱他的钳制。 可那力道太大,就像一把老虎钳,我根本挣不脱。 奇怪的是,他根本不说话,只是拉着我一个劲地跑! 山路陡峭,我被他拉着跌跌撞撞地跑了一段,随即便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直接摔倒在地,滚葫芦一样,从山上滚了下去。 身体不断撞在石头上,撞得“嘭嘭”闷响,眼睛里都被摔出了火星子。 幸亏是冬天人穿的厚实,也幸亏这座山光秃秃的只有阴气没有荆棘灌木,也幸亏距地山坳底部不远了,没多会就滚到了底。 虽然有这么多的幸亏,我还是被摔了个狮子滚绣球,全身骨头都像散了架一般,天旋地转地只想吐。 这山坳里比上面更黑,伸手不见五指。缓了好一阵子,我试着动了动手脚,还行,各个硬件没摔出什么大毛病,我慢慢摸索着站起来,惊喜的发现不远处有一束光。 那应该是我在滚落过程中丢弃的手电。 我直接奔了过去,捡起手电后,四下照了照,全是阴气,根本看不远。 拎起骨剑,走到刚滚落下来的地方,指着还趴在地上**的胖子厉声喝道:“快说,你是谁?拉我下来有什么目的?” 胖子瞪着眼,嗓门比我还高:“长生,你他娘的鬼迷心窍了?看清楚,我是林阳。” 林阳?林阳是谁? 我脑子一阵迷糊,好一会才想起,林阳不就是胖子的大号嘛! 我一直称呼他为胖子,反倒把他的真名给抛之脑后了。 想到这,我仔细在胖子身上打量起来,五大三粗身宽体胖,确实跟胖子一模一样,身上也有阳火。 这下我就纳闷了,上面也有一个胖子,这里也有一个,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胖子? “长生,我真的是林阳,你先把剑收了,咱俩有话好好说。”胖子挣扎着站起来,把正对着他的骨剑推向一边。 在这么诡异的地方,我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话,我把骨剑摆正,再次指向他,喝道:“你给我老实点,你拿什么证明你就是胖子?” 胖子有点急了,嚷嚷道:“我就是我,这他娘的怎么证明?” 他说完,看我还是一脸严肃的紧盯着他,这才很不情愿地说道:“咱俩今天晚饭吃的是煎饼果子。大学咱俩一个宿舍,我用了你四面牙膏。我屁股上长了一颗痣,你说屁股上长痣的人,是过奈何桥的时候没喝孟婆汤……你睡觉的时候爱咬被角,我说你那毛病都是因为小时候没看着吃你娘的奶……” “行了,行了,别说了。”我打断他,把骨剑收了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胖子,我冤枉你了,不是我不相信你,刚才上面的光景你也是看到了的……” 胖子点点头,不计前嫌地说道:“谨慎点没坏处,这里真他娘的太邪门了,刚才在上面我也看到你了。” “什么?”我大吃一惊,问道,“你看到我?跟我看到的你一个样子?” “我原本跟在你身后,走了一段路后我跟你说话,可你一直埋头走路,不搭理我。我觉得奇怪,绕到你前头一看,差点给我吓尿了。你就跟诈了尸的尸体一样,表情僵硬,脸色煞白,黑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我。就在我搞不懂你是人是鬼的时候,忽然听到你在不远处叫我,于是我就跑了过去,然后……然后我就看到了你和另外一个我!我愣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咱俩这是遇到鬼了,所以我就拉着你跑了。” “是吗?”虽然我这样问,心里还是确认了眼前这个胖子才是真正的胖子。 第一九六章 背阴山森罗殿 确认了眼前这个胖子是真的,我松了一口气。 胖子跟我解释完,一脸后怕地轻抚着胸口说道:“长生,你说咱俩这是遇到的什么玩意儿?在这种鬼地方,自己见到自己,还真他娘的惊悚!” 我忽然想到,在仪塘村,李国刚他爹看到另一个自己而被吓死的事。 难道我和胖子看到的也是自己的魂魄?难道我俩快要死了? 想到这里,我扯了个谎:“无非是些山精野怪,孤魂野鬼,幻化成我俩的形状出来迷惑人,这里阴气浓重,此类东西必定少不了,你好生提防着点。” 说完,我又扭头四下看了一圈,问道:“你可看到那个小妮子了吗?她跑哪里去了?” 胖子摇摇头,说道:“没有,我见到那个你的时候早就慌了,哪里还顾得上再看她。” “奇怪,她会去哪了呢?”我喃喃自语,“难不成她跟那个刘爷一样?” “什么跟刘爷一样?你的意思是她骗我们到这里来的?意图对我们不轨?”胖子一点都不笨,很快就猜到了我的心中所想,“我看不像啊。我们应该是跟她走散了,她的道行好像比你高。” 但愿如此吧,我心中暗自安慰一句。 我身上有着太多的秘密,从来没有跟胖子说起过,说到底他还根本不了解我。 比如,我身负的血海深仇,再比如,那块被牛疯子封印在我体内的鬼牌…… 指不定有什么大能者窥破了我身上的秘密有所图,而设下这样一个局。 “算了,咱俩既然下来了,就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那个老头,把魂魄拿回来。”我转移了话题。 胖子点点头,跟我一起找了起来。 整个山谷里阴风飒飒,黑雾漫漫,我俩简直就是瞎子过河,全凭摸索。 比瞎子好点的就是,往前走两步,便能看清一点情况。 因此,我俩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观察。 走了也不知道多久,算是对这里有了些了解,这里寸草不生,没有一只鸟兽,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声音。 我们像是走进了一片不毛死地。 胖子缩着脖子,拿着手电乱晃,问道:“这鬼地方真几把冷,是不是一片阴地?” “这里纯阴无阳,岭不行客,涧不流水,倒是很像一处背阴山。” “背阴山?”胖子重复一遍,旋即跳了起来,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那这……这里岂不是连着九幽之地?” 想不到,胖子对道家的典籍还颇有研究。 道法云:天有九层,为九重天;地有九层,为九幽地。要登九重天,便去昆仑山,昆仑山中有仙路,仙路直通九重天。想入九幽地,先找背阴山,背阴山下森罗殿,森罗殿下是九幽。 “九幽之地只是个传说,谁都没见过,你瞎想什么呢!” 我话音刚落,胖子忽然指着前方,兴奋叫道:“看,那里有光!”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前方一点灯光如豆。 “会不会是那个小妮子?” 我说:“也可能是那个老头,先别声张,咱俩悄悄摸过去看看。” 胖子点点头,我俩同时关了手电,悄无声息地朝着那边走去。 及到近了,看清楚那光的来源,我的心顿时狂跳起来。 这光线来自于一盏白灯笼。 山根处,立着一座灰墙黑瓦的小庙,那灯笼就悬挂于庙门口。 胖子也看到了,他一把拉住我,身体不由哆嗦起来:“长生,怎么会是一座庙?难道那老头住在这庙里?” 我压低声音回道:“这种地方人迹罕至,除了他还会有谁?别怕,咱们下来不就是为了找他吗?魂魄在他手上,早晚得跟他有交集。” “我……我本来不怕,可……可你看那灯笼……”胖子说话的声音也打起了颤。 那灯笼在恻恻阴风中慢慢打着漩,待它又转了一个面时,我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灯笼上有字,是一个大大的“冥”字! 难道这是一盏冥灯? “活人怎么会在家门口挂冥灯?” 胖子又恰如其分地说了一句。 “先过去看看再说!” 胖子点点头,嘴里却不住地念叨起来:“既来之则安之,既来之则安之,既来之则安之……” 我俩奔着小庙走了过去,等我俩走近,才看到灯笼后还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三个阴森森的大字:“森罗殿”。 我看着这块牌子,不由皱起了眉头。 胖子看了我一眼,一张胖脸因为恐惧而扭曲得变了形,豆粒大小的汗珠不停的掉落,惶恐道:“老陈,背阴山下森罗殿,这……这传说是真的!咱……咱俩来到阎王爷的地盘了,难道咱们的魂魄是被阎王爷给抓来了?” 我一阵头大,胖子啊胖子,刚才还夸你挺聪明,现在怎么又成了猪脑子? “你瞎想什么呢?阎王爷想要你的魂魄还用费这么大劲?随便打发个小鬼去就信手拈来了。这一定是有人在搞鬼。什么狗屁森罗殿,我看就是唬人的玩意。” “那咱们怎么办?” “进去看看!” 说完,我便迈步向前,胖子紧跟着我。 说实话,在这天寒地冻的寒冬深夜,在这样一个阴气弥漫的鬼地方,突然出现这样一座诡异的小庙,我心里也是直发怵。可没办法啊,魂魄找不回来,我俩就废了,不要说森罗殿了,即便是阎罗殿,也得闯一闯了! 走到小庙门前,我深吸两口气,一把推开了庙门。 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奶奶的,豁出去了! 我把手电打开,又让胖子也打开,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刚走两步,还没看清里面的情形,忽然“哗啦”一声,斜里甩出一根铁链,一下子套在了我的脖子上。 这铁链冰凉入骨,让人不由打了个哆嗦。 接着,一个分不清男女的尖利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既然来了,就别走了,跟我一起去见阎君吧!” 声音刚落,我只觉脖子上一紧,整个人便被牵着往前走去。 第一九七章 十八地狱 阎君?这小小的破庙难道真的是森罗殿? 刚要再细想一番,只觉得脖子上一紧,整个人便被牵着往前走去。 我想挣扎,却根本动弹不得,想说话,却根本发不出声,仿佛被那铁链套住以后,整个人便成了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我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年幼时牛疯子给我讲过的一件事。 牛疯子说,世间奇人高手无数,活着时手段非凡,死后却无一人能从鬼差手中逃脱,皆是因为鬼差手中锁魂的铁链是由“冥铁”制成。 这冥铁可将人的魂魄死死锁住,只要被其锁住,便只有乖乖跟着去见阎王。 难道此时我也被鬼差用冥铁锁住了? 那岂不是说,我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我悲从心来。 我就这么死了吗? 胖子呢?他刚才一直跟在我身后,是不是也和我一样? 胖子啊,我对不住你,我本来就是不祥之人,现在又拖累了你! 再想想前天我俩还在店里围着炉子烤火,昨天发生了那么多诡异的事,今天就死了…… 感叹世事无常的同时,我更多的是悔恨。 可这世上哪里有卖后悔药的? 我丧气的想着,任凭那条铁链牵着我,在比锅底还黑的黑暗中前行。 在这好像连时间都停滞的黑暗中不知道走了多远,前方忽然有了一抹亮光。 借着这光,我依稀看到,一个头戴高帽的影子在前面牵着我。 这货铁定就是无常鬼了,看来,我还真的是被带到了阴曹地府里。 人人都惧怕死亡,那是源于对死亡的无知,我也不能例外。现在真的来到这地府里,短暂的震惊与绝望过后,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死都死了,还不如好好参观下这森罗殿呢,说不定还能遇到个熟人。对了,牛疯子可是九阎王的,如果能遇到他的话,说不定我还能沾他点光,混个什么差事…… 这样想着,我竟然还对这未来的地府生活产生了一丝期待。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证明我真的是想多了。 还没走到那光亮之处,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就传到了我耳朵里。 我一个激灵,全身像炸了毛一般,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凉,从脚底油然而生直奔脑海。 我敢保证,这惨叫声绝对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惨的叫声,没有之一。这其中包含的痛苦与绝望根本无法用文字描述。 惨叫声越来越大,听得我一颗心都缩成了团,两条腿也不住地打起了哆嗦。 难道我被带到了传说中的十八地狱?这惨叫声便是生前有过之人受刑后发出来的? 不行,我得赶紧想想,我这辈子都干过什么坏事…… 心里七上八下的,就被牵到了一个宽敞的大厅里,这里面的一幕,差点把我吓得尿撒当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盘巨大的石磨,一个鬼魂被几个鬼差装扮的小鬼抓住,塞进了磨眼里。 磨盘转动,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随之传出,肉糜自磨膛处一点点流出,鲜红的血液顺着磨沿哗哗地淌。 诡异的是,那血肉完全流出后,竟然又恢复成先前那鬼魂的模样,再次被那几个鬼差抓住塞进了磨眼里…… 如此周而复始,确实令人惊悚万分。 我被吓得呆立当场,牵着我的无常鬼似乎也不着急走,甚至还停下来,让我观看了一番。 这是要吓唬我?还是咋地? 一连将那个过程看了五遍,我感觉胃部一阵痉挛直想吐的时候,那无常鬼才又牵着我往前走去。 可没走几步,眼前场景一变,赫然出现了一根木头桩子,上面五花大绑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 两个鬼差掰开了她的嘴,另外一个鬼差则用一把大号的钳子夹住了女鬼的舌头,生生往外拔。非是一下拔出,而是悠着劲头,一下下拉长。不消片刻,就拽出了半尺多长…… 再往前,还有油锅、蒸笼、剪刀…… 不过,我是不敢看了,低着头只顾着往前走,只想着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终于来到了一处稍微明亮点的地方,一切惨叫声戛然而止,突兀的,就好像有一道屏障硬生生给隔断了。 我惊恐地抬起头,恰恰对上了一双眼睛。 这眼睛的主人身穿一身戏文里的官袍,满脸威严,一脸络腮胡子。 这便是阎王爷? “阎君,人带到。”这时,牵着我的鬼差忽然说了一句,接着便将铁链从我脖子上取了下来,狠狠地推了我一把,直接把我推地跪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我身旁人影一晃,一个人跪在了那里,我扭头一看,是胖子。 胖子果然也被抓了进来,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他都快哭出来了,一张胖脸早已没了血色,就像刚粉刷完的墙壁,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抽搐着,应该是被外面的一幕幕给吓坏了。 我猜想我脸上的表情比他好不到哪去,可事已至此又有什么法子? 我俩相对无言了挺长时间,忽然听到条案后的阎君开了口:“不论愚人、闲人、平头百姓、还是达官显贵,死后都得到这森罗殿之中清算平生账目,以生平作为功过赏罚,我给你们查查,你们生前有何功过。” 他说完,两本册子变戏法般凭空出现在条案之上,他拿起其中一本,慢慢地翻看起来。 那便是《功过簿》了。 小的时候,我曾经在某本不知名的古书里看到过,说是:阳间每一个人在阎王殿里都有一本功过簿,无需刻意记录,但每个人生平的所作所为,都会自然的以文字方式显现其上,算是记录在案。人死以后,魂魄去到阴间,阎王爷审判时,就以这些记录为依据。 这阎君此时所翻看的功过簿,不知道是胖子的还是我的,反正看得很仔细,很长时间才翻一页,偶尔还会紧皱眉头。 这是几个意思? 难道是我或者胖子曾经在无意之中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大坏事? 想到这,我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第一九八章 忏悔己过 据我所知,这功过簿记录很详细,连杀一只鸡都会被记录在案。 那我杀过人这事该怎么算? 当初在仪塘村老屋下的地道里,我一剑差点将孙广合刺死。也正因为我那一剑,他死在了那里面。虽然事出有因,可他的死终究是跟我脱不了关系,我不会因为这事而被下油锅吧?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瞟了胖子一眼,只见他嘴唇紧抿,头低目垂,一副小孩子犯了错怕被揪出来的样。 看来,他指定也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阎君不急不躁地翻看了半晌,这才将功过簿放下,直眉瞪眼地看着我跟胖子。 我也看着他,一颗心却一直“砰砰”狂跳。 “刑罚太苦,众生不易,有些错实际上是无心之过,事后也有悔过之心,所以,每个到我这里来的人,我都会给他一个忏悔的机会。你俩只要说出自己生平犯过的最大错误,诚心诚意的忏悔,便可免去一过。” 阎君这话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犯过的最大的错都可以免除?这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如此说来,外面那些鬼魂到底干了多少坏事才能遭受如此严苛的刑罚? “我忏悔。”胖子忽然出了声,随即他的声音又低了几分,弱弱地说道:“我杀过人。” 我擦! 胖子这话犹如一道惊雷,震惊地我无以复加。 这是什么情况?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家伙还能杀人? 我看看他,感觉太不可思议了。 再看看阎君,他此时面无表情地看着胖子,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胖子耷拉着脑袋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在我们老家,有一个大水库,每年夏天,我们都会去游泳。在我七岁那年,我跟我最好的朋友小强,一起去水库里洗澡。那天很奇怪,平时很热闹的水库,竟然只有我俩。在浅水区玩了一会,就慢慢的进了深水区。” “我水性挺好,平日里没少进深水区。可那天,我一个猛子扎下去,便被水草缠住了脚。被呛了好几口水后,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小强这时候潜到水中,扯断了缠在我脚腕子上的水草,将我托出了水面。刚吸了几口气,我的脚腕子突然一紧,整个人又被他拉进了水里。”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睁眼看去才发现,在水底下有一张惨白惨白的女人脸,那女人的头发正缠着小强的脚,眼睛恶狠狠地看着我。小强挣不开,才拉住了我,向我求救。” “那一刻,我害怕的要死,想都没想,就一脚蹬开了小强,那一瞬间,我看到他的脸上满是恐惧与失望……我心有愧疚,但更多的是害怕,我拼命游上了岸,可小强却再也没上来。” “那次本来该死的是我,是小强救了我,他自己却被鬼拉了去,面对他的求助,我不仅没帮,反而一脚踹开,是我害了他啊……长生,其实我的胆子特别小,很怕鬼,可我还是选择学习道术,为的就是学有所成之后回去给小强报仇,也为自己赎罪……阎君,我忏悔,这么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忏悔……” 胖子说得很激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到最后都语无伦次了,咧着嘴大哭。 我没想到,胖子这大大咧咧的性格背后竟然也是一颗柔弱的心,想必是这件事在他心里压抑了太久,此时说出来,竟然哭得岔了气。 不过,细想之下,他当年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遇到这种事能做出如此举动也是正常反应,算不得什么过错。 胖子哭了一阵,突然止住哭声,一脸决绝的表情,说道:“阎君,我对不起小强,我愿意受过,你就让我受过吧,那样我心里会好受一点。” 我被他这话惊了个实实在在,这货刚才的眼泪都流进脑子里了吧? 难道他没看到来的路上那些鬼魂受刑的惨状?这岂是他随随便便就能承受得了的? 我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这货却跟瞎了一般视而不见,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直勾勾地盯着阎君,生怕阎君不答应他似的。 阎君蹙着眉头思索了半天,才叹道:“看到没,这才是真正的悔过之心,难得,难得啊,既然这样能让你好受一点,我岂能辜负于你。” 卧槽,胖子这货真的成了傻逼…… 阎君冲胖子说完,对站在一旁的鬼差挥了挥手:“将他带下去。” 胖子就这样被鬼差拖走了。 阎君看着我,慢斯条理地说道:“现在该你了,你可有什么需要忏悔的?” 我仍然陷在对胖子的震惊之中,懒得说话。 毕竟功过簿在那摆着呢,上面记录的明明白白,诳不了人,该杀该剐,还不是你阎君一句话的事。 “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有过什么大过?”这阎君好像有点不耐烦了,又问了一遍。 “我……我也杀过人……” 是你让我说的啊,这不赖我。 可能是我假装的满腹悔意不对阎君的胃口,他直接打断我道:“行了,你不用说了。” 我日你个先人板板,为什么不让我说了? 我不明就里地看着他,搞不懂他什么意思。 “我看你们二人皆是重情重义之人,杀人绝非出自本意,你也去用灵魂的痛楚,抵消所犯的过错,弥补良心上的愧疚吧。” 阎君话刚说完,无常鬼上来拖着我就走。 麻痹的,这什么情况,你个老小子刚才不是说,说出来就不用受过了吗? 短暂的懵圈后,我猛然醒悟,扭过头冲他大喊道:“阎君,你听我说完,我没有愧疚……” “哼,杀人之后却不知愧疚,应当严惩,先将他丢入刀山地狱,再做打算。” “不是,阎君,你听我解释……” 我还想再辩解几句,可那拉着我的无常鬼却走得飞快,顷刻之间便出了阎罗殿的范围,外面凄厉的惨叫声瞬间淹没了我的喊声。 我日你祖宗八辈! 心里问候了阎君先人一句,一回头,正看到胖子那个虎比玩意正被几个鬼差抬进了一个大蒸笼里,扣上了盖子。 第一九九章 上面来的人 无常鬼拖拉着我,走得很快,只在一瞬之间,便已穿过了先前路过的那些场景。 说不害怕那纯粹是骗人,那惨不忍睹的画面和撕心裂肺的惨叫,让我觉得我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心中的恐惧早已无以言说。 很快,画面又是一转,我被鬼差带到了一个深坑前,我往坑里瞅了一眼,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这深坑约三四十米深,底部全是密密麻麻,泛着寒光的尖刀,刀尖朝上笔直挺立。 这人要是掉下去,还不是分分钟被扎成筛子? 我手脚并用向后挪动了几尺,刚想挣扎着站起来逃跑,却被三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鬼差拦住了去路。 这些鬼差不由分说,将我死死摁在地上,其中一个就势撕扯起了我的衣服。 来的路上我看到,在这里受刑之人都是赤身裸体的,我这衣服一扒光,肯定就要被丢下去了。 怎么办?下面可是刀山…… 坐以待毙?还是奋起反抗? 坐以待毙可以说是十死无生,奋起反抗终归还是有一线生机。 我陈长生又岂是坐以待毙之人? 我快速思索了一阵。 这些鬼差除了那个无常鬼手里的冥铁链外,看上去也没有什么能耐。 现在这冥铁链正好没套住我,我的手脚是可以动的,一会让你们尝尝老陈的铁拳,再跑出去做一个孤魂野鬼也好过在这里遭罪。 打定主意,我迅速把来时的路线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勾画出一条看上去比较完美的逃跑路线。6 然后双拳猛然击出,正中压在我身上那两个鬼差的门面。那两个鬼差在我这势大力沉的一击一下,直接倒飞着跌入了坑底。 随即,我趁着其他几个鬼差诧异之际,身子一蜷,顺势一个懒驴打滚,站了起来。 一击得手,我信心大增,看来这几块货脓包的很嘛! 心里虽然这样想,手上动作却一刻不停,又是一拳一脚,将无常鬼和刚才摁着我的鬼差打入了刀山。 一气呵成后,我转身快跑起来。 那几个鬼差凄厉的惨叫倒是成了我奔跑的号角,我加紧几步,快速跑到那蒸笼前,一把将蒸笼掀翻,拉起浑身冒着热气的胖子就跑。 这胖子已经被蒸得半熟,虽然一脸懵逼,还是跟着我狂奔起来。 跑了大概四五十米,背后忽然有一阵疾风袭来。 我暗道不好,连忙躲闪,却终究躲避不及。 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猛地抓在了我的肩膀上,将我生生拽停下来。 转身,是阎君! 他面色铁青,双目圆睁,冷哼一声道:“想从我这森罗殿中逃走?不自量力!偷袭鬼差,不服冥规管制,丝毫无悔过之心,当将十八地狱之刑罚统统遭受一遍,以儆效尤。” 妈的,真要这样还不如让我魂飞魄散。 鬼魂在地狱中受难,身体上的痛楚跟人是一样的,且经百千劫难魂魄不散,痛苦无休无止,这十八般刑罚下来,那可就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这样一想,我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声说道:“阎君大人,我师父也在阴间当差,与你是同僚,你们应该认识……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免去我们的皮肉之苦?” 这些油腔滑调的功夫都是跟徐远之学的,平日里为我所不耻,今天是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我竟然也使了出来。 阎君听到我的话一怔,随即问道:“哦?你师父在阴间任职?他姓甚名谁?” 我报出了牛疯子的字号,仔细观察着阎君的脸色,心中祈祷着他能与牛疯子认识,最好还能有点什么牵扯,直接将我送到他那里去。 “牛四海?”阎君皱着眉头想了一阵,最后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我心中一凉,心说不会吧,你们同朝为官,即便不认识,名字总不至于没听说过吧? 不过,这阎君似乎对牛疯子很感兴趣,又问道:“你师父所司何职?” 我想了想,说道:“府君。” 其实,我哪里知道牛疯子在阴间是什么职位啊,只不过十年前在仪塘村他第一次招阴兵时所念咒语的第一句便是“府君告下,万鬼敬听”,这句话我一直记忆深刻,便默认了他司职府君。 此时说出来,有很大赌的成份。 不是有句话,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嘛? “嘶……” 看来我是赌对了。 阎君倒吸一口凉气,似乎很吃惊,喃喃说道:“竟然是上面下来的。” 顿了顿,又自顾说了一句:“难道是他?” 有门! 不过他那句,“上面下来的”是什么意思? 不管了,保命要紧,我连忙笑着对他说道:“大人可是想起我师父了?” “听说过。”阎君点了点头,但脸色却立马沉了下来,“不过,这丁是丁卯是卯,在庞大的阴曹地府中,仙道释儒,诸神众鬼盘踞各殿,等级森严,各司其职,绝对不可徇私枉法,你就不要想些歪门邪道了。” 我一愣,心里随即又骂开了娘,这狗屁玩意,咋滴就油盐不进呢? 阎君话说完,一挥手,旁边立时过来三个小鬼,一个押着胖子又回到了蒸笼,两个那些铁链锁了我,将我又带回到了刀山那儿。 看来,这刀山之刑是免不了了。 因为有偷袭鬼差的前科,这两个鬼差对我格外提防,一个扒着我的衣裳,一个拿铁链子锁着我的脖子,直接把我扒了个精光。 之后,他们又将铁链自我脖子上取下,一脚将我踹了下去。 坠落的过程中,由于恐惧,我的瞳孔猛烈的收缩,浑身的血都涌到了头上,脑袋嗡嗡的,人也不自觉的抽搐成了一团…… 我多么希望这个过程能无限的延长下去,我永远不要掉落到坑底。 可三四十米的高度,坠落只是倏忽之间的事,眨眼间,“噗”的一声,我身体一沉,无数把锋利的刀尖,齐刷刷地刺穿了我的身体,直接将我扎成了一个筛子! 痛感铺天盖地而来,我嘴巴大张,想喊,却发现已然失了声。 第二百章 一切皆虚幻 失声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无法出声发泄,让我肉体的疼痛陡然放大了无数倍。 落到坑底刀山上后稍待片刻,有鬼差飘下来,拿冥铁链锁住我的脖子将我拖了上去,再推下来……一次又一次,重复着我由高空坠落,穿肠破肚,血流成河的过程,这滋味简直绝了,让我痛不欲生…… 刚开始还能记得次数,以此分散注意力稍减苦痛,到得后来,直接数不过来了,也懒得再去数。 不知多少次后,一众鬼差又将我带到了铜柱地狱。 这里的刑罚比起刀山地狱更让人胆战心惊——炮烙。 我被鬼差用铁链绑到了一根三人才能合抱、高约两米的铜柱上。 这铜柱被里面燃烧的炭火炙烤得通红,青烟直冒,我刚一被绑上就被烫得滋滋作响,如同烤肉,顿时皮开肉绽! 很快便被烧成了灰烬。 之后又是油锅……我直接被翻滚的热油炸成了麻花。 再之后,我被两个鬼差用锯子从头拉到裆部,整个人被锯成了两半,五脏六腑散落一地…… 十八层地狱,十八般刑罚,我逐一经受。 我不知道这种惩罚要到什么时候,会不会在这一过程结束后,再给我来这么一遭,如果真是这样,我还不如去死。 可此时,死,也成了一种奢望。 时间过得很慢,每一秒,每一分钟都是那么漫长,我再也找不出词语来形容这样的痛苦与绝望…… 等等! 我忽然想起了那女孩说过的话,她师叔被她救回去以后,深陷昏迷,昏迷中似乎在经历着巨大的折磨…… 她师叔的魂魄被人取走了,也就是说是他的魂魄在遭受折磨。 难道这里的一切,跟昨晚一样,都是假的? 那么,先前我们来的路上,我跟胖子遇到的那两个和我们一模一样的木头桩子,是我们的肉体? 想到这里,我顿时恍然大悟。 我们没有死!这所经历的一切只不过都是我们的魂魄被人施以的幻像! 这一切都是假的…… 而那个阎君肯定是取走我们魂魄的老头…… 我就说嘛,堂堂阴间的森罗殿,怎么可能在一座山根的小庙里,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被我们找到! 这么一想,那种茅塞顿开的喜悦瞬时化为了满腔的怒火,我立时破口大骂起来:“什么狗屁森罗殿,什么狗屁阎君,都他娘的是糊弄人的,你个老狗,给老子滚出来,以这种卑鄙手段盗取、折磨人的魂魄取乐,我日你亲娘……” 压抑许久的怒火得以宣泄,我的骂声特别高昂,以至于惊得一众鬼差都停下了动作,惨叫声也随之减弱。 稍后,四下里安静下来,可这安静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各种唏嘘声,怒骂声,自各个角落传来,如连绵不绝的江水,此起彼伏…… 看来在这里受刑的人,也都跟我一样,是被那老头抓来的魂魄,只不过他们都被蒙蔽了,不知道真相,此时被我一语道破,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老夫还当自己真的死了,原来是着了歹人的道。”不远处有个年龄颇大的老者喃喃自语了一番,接着大声质问道,“卑鄙妖人,你为何用邪门歪道,抓了我们的魂魄来此受苦?” “妖人,出来给我们个说法。” “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要用如此歹毒的法子残害我们?” “滚出来! “……” 老者话音刚落,周围一片响应之声,每个声音都饱含愤怒。 终究是道门中人,修养极高,都不会骂人。 正在行刑的一众鬼差,一时之间被这情形给镇住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所有的受刑者大喊大叫,等待着那取走他们魂魄之人给个答复。 少顷,一个苍老而又空灵的声音突然响彻整个空间:“哼,陈长生,你果真不简单,竟然被你窥破了。” 闻言,我微微一怔,这老头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愣过之后,我又释然,这老头既然能把我的魂魄取走,那么想知道我的名字,还不是小事一桩? 这声音还在继续,里面充满不屑:“你们知道了真相又如何?终究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这只会让你们更加痛苦,更加不甘的在此受苦受难。哈哈哈哈……” 他猖狂的大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百转千回,刺的耳鼓生疼。 “你在哪儿?不要装神弄鬼,滚出来!” “你为什么抓我们?” 他这话引得群情激愤,纷纷仰头质问。 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抓你们来自然是为了让你们受这地狱之苦,还用问吗?” 这个老变态,合着他抓我们来只是为了取乐? “现在你们都知道了我抓你们来的目的,那就继续吧!” 一众鬼差听到这话,蠢蠢欲动。 这货到底藏在哪里? 我用手指堵住耳朵,四处查看,试图找出他的藏匿之处,而引领众人群起而攻之。 然而,这终是徒劳。 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这里是一个阵法,我们都被困在这里面,而那始作俑者正站在阵外像看耍猴一样的看着我们。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彻底完蛋了,毕竟我对阵法一窍不通。 “妖人,你残暴不仁,不得好死!” “放我出去,我受不了了,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不然你直接杀了我吧……” 有人已经崩溃,大喊大叫,情绪失控。 那声音没再响起。 鬼差又奔着我而来。 一股绝望从我心底涌上来,还真的应了他的话,知道了真相又如何? 只会让人更加痛苦,更加绝望……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老东西在搞鬼!啧啧,真不错!好一副地狱变相图。” 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又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这声音不疾不徐,接连说了好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这声音很熟悉,我在哪里听到过! 紧接着,抓走我们魂魄的老头大喝一声:“是谁?滚出来!” 他的声音里满是惊讶,还带着一丝恐惧,似乎之前那个声音的出现,让他始料未及。 我听得心中一喜,难道是有人来救我们了? 第二零一章 假仙与假鬼 沉寂了几秒,先前那声音又说道:“想不到竟然是吴道子的真迹,不是说这幅画被烧毁了吗?看来传言真的不可信啊。” “假仙?竟然是你!你来此做甚?”想来老头看清了来人的面目,质问道。 来人哈哈大笑,说道:“假仙?这名号也算和我相配。不过你既然叫我假仙,我是否该称呼你一声假鬼?你终日里装鬼害人,这称号也算对得起你。” 假仙?假鬼? 难道是计道人? 我脑子里猛地灵光一现,心中大喜,难怪这声音听上去有点熟悉,敢情是计道人来了,这下有救了。 这时,计道人又说道:“我来此自然是为了救人。” 被计道人称为假鬼的老头似乎并不惧怕他,轻哼一声,说道:“你素来不问世事,今日却来我这里救人,可是想跟我过不去?” 计道人也回以冷哼,微怒道:“我不问世事,并不代表我门下弟子可被人任意欺凌!你抓我门弟子来此,你说我当救不当救?” 计道人话一说完,老头沉默了一阵,接着声音软了几分,说道:“我并非有意抓你门下弟子,既然错抓,你将他领回去便是。” 我支愣着耳朵,将他们的谈话听了个一字不落,心里大概有了估计,他俩的实力应该在伯仲之间,谁也不怕谁,只是不想发生争斗。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把人领回去了。”计道人说道。 我心中一阵窃喜,终于要离开这鬼地方了。 正想着,眼前忽然黑影一闪,快得我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觉身子一轻,接着眼前的光景换了模样。 血腥的场景,各式各样的刑具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屋里燃烧着昏暗的烛火。 两个老头相对而立,一个是计道人,另一个干干巴巴,眼神犀利,留着山羊胡子,看上去七八十岁的样子。 我虽然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可也知道我得救了。 我激动地冲着计道人弯腰作揖,恭恭敬敬地喊了声:“祖爷爷,谢谢您老的救命之恩。” 计道人轻轻地点点头,仍然紧盯着那老头。 我得寸进尺道:“祖爷爷,我的好友还在承受着十八地狱之苦,烦劳您老也救救他。” 还没等计道人答应,一旁的山羊胡老头忽然开口:“你门下的弟子就是他?” 我一颗心顿时又紧张起来,目光也落到了他身上,猜不透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头盯着计道人看了一会:“假仙,今天这里的人,你可以随便带走,唯独他不行。” 为什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是他发现了我身体里的宝贝? 想到这,我急忙躲到了计道人身后。 计道人也蹙起了眉头,盯着老头,语气不善地问道:“我门下弟子便是他,你偏生不让我带走,意欲何为?” 老头看着我,眼神中透出一股狠戾之色,咬牙切齿道:“这小子将我百年心血毁于一旦,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哦?长生,可有此事?” 我立刻摇头解释:“祖爷爷,这纯属子虚乌有,就凭我这身手,怎么可能毁了他的百年心血。” 我的话令老头勃然大怒:“你自己做的好事难道都忘了?三年前,是谁寻得地龙杀死了我养的惑,取走了惑心?” 我擦!还真不是冤家不聚头! 那些惑竟然是他养的! 也就是说,小竹村的那些惨死的村民、女鬼、被装在坛子里作为器皿的人,都是眼前这个老头所杀! 他为了养惑,不惜牺牲了那么多人,现在又抓了这么多道门中人的魂魄来此折磨,难道只是为了取乐?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老头见我沉默不语,又恶狠狠说道:“三年前,我将惑寄养在人身体里,便来此修炼,一直未出。可几天前我出去才发现,我辛苦养了百年的惑只剩下了一只。经过调查,发现竟然是你小子坏了我的事,便遣小鬼将你的魂魄引来,加以折磨,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解我心头之恨。”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设的套,从那个王哥找上门就开始了。 这是要拿我解恨呢! 老头似乎不想与计道人起争端,说完这话,又冲着计道人说道:“假仙,你我所修之法皆非正统道术,你应该知道养惑的艰难之处,你说我有理由放过这小子吗?” “你想下九幽?”计道人没有接他话茬,反倒莫名其妙地反问了他一句。 这话问的,让我一头雾水,难道说养惑跟下九幽有什么直接关系? 没等老头回答,计道人自顾继续说道:“背阴山下通九幽,此地乌烟瘴气,是九幽之门即将开了吧?你在这背阴山下炼魂,就是想等九幽之门开启之后进去。而那惑心便是用来迷惑守在九幽之路上的幽冥兽。我说的可对?” 计道人话刚讲完,老头瞪了他一眼,说道:“这个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将这小子留下就行。” 计道人是个很护犊子的主,三年前我就知道这一点。 只见他听了老头的话,冷冷一笑,沉声说道:“我门弟子,岂是你说留下就能留下的?别说是杀了你几只害人的惑,即便是他把天捅破了,也轮不到你来管教,他还是有个祖爷爷的!” 这话真霸气,我顿时觉得腰杆子硬了起来,有这么一个活祖宗就是好啊。 若是换作平常,说不定我就真的找一根长竹竿去把天捅个窟窿了。 老头的脸色在计道人说完这番话后,变成了紫茄子,他冷声回道:“既然这样,那就看看到底是你能把他带走,还是我能把他留下吧!” 这话音刚落,他便一掌挥出,冲着计道人而来。 计道人不闪不避,迎了上去。 两人就这样噼里啪啦地打在了一块儿。 那身形快到让我都分辨不出到底谁是谁,只觉得一阵眼花缭乱。 我看得一阵羡慕,心想,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身手呢? 第二零二章 地狱变相图 屋子里空间狭小,计道人和那老头根本施展不开,几个回合之后,他们便出了屋子。 我关心他们的胜负,跟了出去。 “长生。” 刚走出门口,就听到有人在喊我。 循声望去,我看到跟我们一起来的那个女孩,从旁边跑了出来。 她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个遍,问道:“你没事吧?” 问完,还不等我开口,她转头看着正跟那老头打得火热的计道人,说道:“你可以啊,居然请来了一个这么厉害的祖爷爷,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害得我一直担心咱们没有胜算。” “我怎么知道他会来?”说着,我随即疑惑起来,“你是怎么知道他是我祖爷爷的?” “往下走的路上,我遇到他了,他亲口告诉我的。”女孩一边说,一边进了屋。 我这时才发现,这间屋子竟然就是我和胖子先前进去的那间小庙,那个写着“冥”字的灯笼,正挂在门口,随风晃晃悠悠。 我的骨剑遗落在这小庙门口,手电筒也在,只是不亮了,应该是耗尽了电。 我捡起骨剑,心中疑惑更甚,这屋子很小,只有十几个平方,怎么可能装得下那么大一个世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屋子里还有一条密道? 这么一想,好奇心又开始做怪,也顾不上看计道人他们的打斗了,又回到了屋子里。 其实,我是想趁着他俩正打得难解难分,赶紧把胖子救出来。 重新回到屋里,才发现这里面没有什么摆设,一目了然。 我在墙上、地下敲了一通,都是实心的,一点密道的痕迹都没有。 那女孩跟我一样,她在屋子里也是一阵翻找。时而打开一个坛子,时而又翻开一个杯子。 “你找什么?”我不解地问。 “当然是找我师叔。”她头都不抬,瓮声瓮气地回道。 一听她这话,我立马就乐了:“找你师叔,在坛子和杯子里找?你没毛病吧?” 女孩手下不停,不屑地说道:“你才有病,我师叔肉体在家,这里的只是他的魂魄,魂魄可能被藏在任何地方,你要是不信,我将你塞到这杯子里试试?” 我听得一怔,随即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他们在哪了!” “在哪?” 女孩终于抬起了头,一脸热切地看着我。 “在这里。”我走到墙边,指着上面挂着的一幅图说道,“你师叔应该就在这里面,不止是他,还有很多人,都在里面遭受地狱之刑。” 女孩盯着那幅画看了一会,惊道:“竟然是吴道子的‘地狱变相图’,不是传说这画被烧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这丫头知道的不少啊。 之前,我也曾听计道人这么说过,我略一沉吟,问道:“你说的这个吴道子,可是唐朝那个人称‘画圣’的吴道子?” 女孩的目光紧盯着画面,轻轻点头,说道:“正是,吴道子的画非常传神,据说他画的海浪,曾经让人误以为是天河破口,吓得众人屁滚尿流。他在大同殿上画的五爪金龙更是鳞甲飞动,每缝大雨,便生烟雾。这幅‘地狱变相图’更是使的长安城里的屠户,三个月不敢动刀。” 我点点头,关于吴道子的事迹,我也曾听说过一二。 女孩说着,便爬上了桌子,将那幅画摘了下来,放到桌上,俯身研究起来。 见状,我端着蜡烛凑上去,跟她一起看。 这幅画,画的是人死以后堕入地狱遭受各种业报的情景。 画上有十八地狱、众多鬼差,以及一众受刑之人,跟我先前进入的地方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是,这画里没有阎君。 看了一阵子,女孩揉了揉眼睛,问道:“这也看不出什么来啊,我师叔到底在哪?” 这问题问的。 我又不认识她师叔,哪里会知道? 我只是在搜寻胖子的身影。 找了半天,在画的角落里,我看到了一个白白胖胖的人正趴在一处冰山上,头歪向一旁,表情痛苦,我眯着眼仔细看了一会,还是不太敢确定。 于是,我指着那人影问女孩:“你看这人像不像胖子?” 女孩趴在画上认真瞅了一眼,道:“这就是胖子啊,看来那些被取走的魂魄果然在这画里。” “问题是,咱们如何才能把他们救出来。” 女孩眼珠子转了几圈,目光最后落在我手中的蜡烛上:“把画烧了,他们是不是就出来了?” 我可不敢冒这样的风险,万一里面的魂魄随着这画一起灰飞烟灭了,那可就真的铸成大错了。 “咱们还是先把画收好,等会找我祖爷爷想想办法,我就是被他救出来的。” 女孩见我这么说,立即将画卷了起来,说道:“那成,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出去。” 计道人跟那老头还在不远处打得胜负难分,我留在这里什么忙都帮不上,遂觉得先去半山腰找回自己的身体才是正经事。 就这样,我跟女孩一前一后往山上爬去。 可刚爬了没有十米,女孩忽然惨叫一声,将揣在怀里的画扔在了地上。 我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慌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女孩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用手电照着那画卷说道:“这……这画在动,里面好像……好像有东西要出来。” 画在动? 什么鬼? 难道是被困在里面的那些魂魄要出来了? 这想法刚一出现,便被我推翻了。 他们能出来的话早就出来了,何必等到现在? 我跟女孩的目光,全都落在那画上,一动不动地死盯着。 片刻之后,我发现那幅画有了变化,不是在动,而是真的有阵阵阴气自画卷中钻了出来。 这阴气如烟,浓黑黑墨滚滚,好像有一只强大的厉鬼藏在画卷之中。 我和女孩对视了一眼,想拔腿就跑,可转念一想,胖子还在画中,我跑了他必死无疑。 可不跑,这阴气太过浓郁,里头说不定就会出现我俩应付不来的玩意。 怎么办? 情急之下,我转头往计道人那边看去。 这一看,差点让我两颗眼珠子都掉出来,谷底已经被阴气笼罩,哪里还能看到计道人的身影。 第二零三章 围追堵截 就是这一回头,使得我呆立当场。 女孩突然拉了我一把。 再回头时,只见画卷之中冒出来的那股阴气,竟然慢慢在半空中凝聚成一个两米多高的鬼影。 初时,这鬼影不停翻腾浓缩,十几秒后幻化成一个身穿古代官袍的中年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和女孩。 “怎么是你?” 看着他,我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先前我一直以为那阎君是老头假扮的,没想到,居然不是,他竟是真实存在于那幅地狱变相图中的。 但我还是清楚的知道,他肯定不是真正的阎君。 可他究竟是谁? 为什么要在那幅画中冒充阎君? 刚才我和女孩仔细查看过,整幅画中并无阎君这一角色…… 难道是画中精怪? “哈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一切劫数到头,终成运道。” 我这正想破了脑袋,显形后的阎君紧盯着我俩,大笑两声后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我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紧紧握住骨剑,准备随时出击。同时,全身肌肉紧张到僵硬,心中只盼着计道人能从那边的打斗中脱身而出,来保护我俩。 “你是谁?” 此时,女孩开口问道。 “哈哈哈……” 又是一阵恣意的仰天大笑。 然后笑声猛然止住,阎君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们两个是什么。” 我眉头一皱,听他这话,明显是看穿了我身体的宝物。 可他说的“你们两个”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女孩跟我一样?身上也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这么一想,我忍不住朝女孩瞟了一眼。女孩同样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 这一对视后,我俩异口同声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阎君回了一句:“九幽之门马上就要开了,我想把你们带到九幽之地,慢慢炼化,从此后,我便可以得天见日,纵横阴阳了。” 又是九幽之地! 之前计道人曾说,取走我们魂魄的老头要去九幽,眼前的阎君也要去九幽,他跟那个老头是什么关系? 传说中,九幽之地在十八层地狱之下,那里荆棘丛丛藏鬼怪,石崖嶙嶙隐邪魔,耳畔不闻鸟兽声,眼前唯见妖鬼行。 那可是比阴间更为混乱的险地,他们去那鬼地方干什么? 女孩听到阎君这话,大声问道:“我们为什么要跟你去九幽?” 阎君唇角上挑,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微笑,说道:“不是你们跟我去,是我带你们去,你们没得选择。” 语罢,他一步迈出,伸手便朝着我俩抓来。 我早有准备,挥剑便刺。 女孩跟我想至一处,双手一抖,甩出一根软鞭,鞭梢宛若灵蛇,带着破空之声,直直向阎君身上抽去。 面对我俩同时出手,阎君轻飘飘向斜里迈出一步,轻易躲过,不屑地哼了一声:“年纪不大,宝贝倒是不少,可惜以你们的道行,这两件宝物在你们手中,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也罢,今天我便连人带宝一起收了。” 话音刚落,他顺手扯住了女孩甩出的鞭子,用力一带,便夺了过去,又反手横抡,那鞭子便朝我们拦腰扫来。 我慌忙躲过,女孩一个懒驴打滚,就地滚了两圈,一把将地狱变相图捞在手中。 与此同时,她口中快速念了几句咒语。 念罢,只见阎君手中的软鞭,忽然就像活了一般,挣脱出来,自己“啪啪啪”的往他身上抽。 鞭落如雨,狠厉异常,一时之间直抽的阎君只有躲闪的份。 我暗赞一句,果然是件好宝贝。 再低头看看我的骨剑,它怎么就不发威呢? “还不快跑!” 女孩喊了一声,抱着画拔腿就往山上跑去。 我紧跟其后。 “快点,这个鬼实力强大,打鬼鞭缠不住他。”女孩一边往山上爬,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 “他好像不能见天日,咱俩只要跑出这阴气覆盖的地方,应该就安全了。” 女孩轻声“嗯”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及至半山,我找到了我的肉体,女孩在我身后猛然一推,我一个趔趄,头一晕,魂魄便与之契合。 这魂魄离体的感觉真不好,现在终于灵肉合一了。 再往上,阴气逐渐稀薄,马上就要跑出去了。 可恰在此时,一直走在我前面的女孩,忽然惊叫一声,又把那幅地狱变相图扔在了地上,一脸恐惧。 我心中一紧,暗道不好,难道又有什么鬼东西要出来? 果不其然,那幅画迎风自动展开,一道人影飘了出来,逐渐变大……接着两道,三道…… 数十道人影自画中飘出,齐刷刷拦在我俩面前几米远的地方。 “师叔!” 我正暗自惊疑,女孩突然欣喜若狂地大喊一声,冲着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就奔了过去,嘴里激动道:“师叔,你终于出来了!没事吧?可担心……” “小心!” 当局者迷,旁观必审。 我大喊一声,一把拉住她,向后退了几步,另一只手指着那些人影道:“他们都不对劲,你看!” 女孩一怔,随即皱起了眉头。 那些人影应该是人的生魂,胖子也在其中,可此刻他们都像木头桩子一样呆立不动,眼神空洞无光。 看清楚后,女孩没敢贸然再动,只是远远的对她师叔叫了一通。我也试探着喊了胖子几声,可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师叔他是咋了?”女孩满脸焦急。 我略一沉思,说道:“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咱们即将出去的时候,出来挡在咱们前面,这铁定是被阎君或者那个老头控制了,来堵截咱俩的。” “那咱们该怎么办?” “绕过去。” 女孩直跺脚:“可我师叔他们怎么办?” “管不了那么多了,出去再想……” “哼,想出去,哪有那么容易?” 我话未说完,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接着人影一闪,那个老头出现在了我俩面前。 看到老头,我心头一凛,他怎么追上来了?难道计道人败了? 第二零四章 炼魂之法 就在我以为计道人惨败之时,身后一阵疾风裂空,两道人影又疾驰而至。 是计道人和阎君。 计道人一个飘忽,站到我跟女孩身前,如老母鸡护小鸡般将我俩护在身后。 “祖爷爷!” 见到计道人,我像是见到了救星,欣喜地叫了一声,快速地将他从头看到脚。 还好,没有伤。 计道人没有接我话,脖子梗着,双拳紧握,身子绷地像一张拉满的弯弓,紧紧盯着阎君,早已没有了先前在小庙之中的那份淡然。 我看得出来,他一直处于戒备状态,随时准备投入新的战斗。 我深吸一口气,一颗心又悬了起来,目光也随之落在了阎君身上。 这阎君追过来后没有停留,竟然直接钻进了老头身体里! 这是怎么个光景? 鬼上身?难道他俩不是一伙的? 女孩看到眼前诡异的一幕,惊呼道:“你……你们是一个人?” “哈哈……”老头狂傲地大笑起来,笑声刺耳,难听至极,笑完说道,“算你猜对了一半,我们不是一个人,他只不过是我在阳间的傀儡。替我做事,帮我取魂,助我修行。真没想到,我苦修几百年,在九幽之门大开之际,竟然遇到你俩,还真是天助我也……” 老头的身体里传出来的是阎君的声音。 这话让我震惊到无以复加,老头的道行高深到可以与计道人相媲,竟也只是阎君的一个傀儡!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大声质问。 阎君冷笑两声,说道:“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我本就是九幽之人,一次大战受伤后流落到了阳世,魂魄暂时居住在那幅画中,靠汲取生人的魂魄修养。一百多年前,便控制了这副身体,让他将我带到这背阴山下,抓一些活人魂魄供我锤炼。我让他养惑,以待九幽之门大开之日,再以惑心迷惑守在幽冥路上的幽冥兽,重返九幽,夺我所失,报仇雪恨。” 原来如此! 这时,挡在我身前的计道人忽然怒喝道:“你想的真美,你永远也回不到九幽之地了,你今日必死。” “哈哈哈……好大的口气。”阎君再次大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接着厉声道,“冒充了几天神仙,真的就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想杀我?我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地狱之魂的厉害。” 话说到此,阎君双目一闭,手上打出一个古怪的指诀。 那数十个木然站在他身后的魂魄,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吸引,全部向他的身体飘去。 片刻之后,便被全部吸入体内,与他的身体契合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他呈现出来的气势暴涨,瞬间让人觉得压力陡增。 “师叔!” “胖子!” 我和女孩同时惊呼。 计道人则趁机猛地推了我俩一把,喊到:“你们快走!” 我和女孩还未有所反应,阎君便欺身到了眼前。 他并没有攻击计道人,而是双臂大张,直接向我和女孩抓来。 电光火石之间,我来不及躲避,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便离地而起…… 我心中一惊!随即大喊:“祖爷爷救我……” 速度延缓了时间,我喊话的尾音被拖得老长,远远抛之身后。 再看阎君,他一手一个,拎着我和女孩的脖领,像是拎着两只小鸡崽子,脚尖轻轻一点,蹿出一丈多远,接着又是一脚点在地上,又蹿出两三丈。 如此几个起落,带着我们飘飘忽忽的就下了山。 奶奶个熊的! 我们爬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爬上去,这么三两下就被他带了回来。 到得谷底,他将我俩随手一抛,转身便与紧跟在后的计道人打到了一处。 高手过招,哪里是我能看得分明的,他们拳来脚往,噼里啪啦,在我看来却像是两只扑棱蛾子在上下追逐。 我和女孩赶忙爬起来,找了个拳风挥不到的地方躲了起来,这情形,我们是跑不掉了。 我俩沉默了一会,女孩突然哭了起来,抽抽搭搭地念叨着:“我师叔的魂魄被他吞噬了,我师叔他死了……” 我被她哭的一阵心烦,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不想着怎么逃跑,反而还想师叔。 转念一想,胖子的魂魄进入了阎君的体内,胖子也死了,于是跟着她一起难过起来。 我正黯然神伤,忽然脑子里生出一丝明悟。 这炼魂大概就是先将魂魄锤炼强大,再吞噬他们,魂魄的力量应该就转化为了吞噬者的力量。 这阎君只抓道门中人的魂魄,是因为道门中人的魂魄较于常人强大许多,这样一来,便等同于将修行之人的力量集于他一身了。 想到这里,我陡然觉得计道人下次凶多吉少了,他跟那老头能打个平手,现在又加上了一个阎君,和一众魂魄…… 我赶紧往他们的打斗之处瞧去,正如我所料,这片刻之间,计道人已然落了下风,险象环生。而那阎君却越战越勇。 “砰”的一声,计道人被阎君直接打飞了出去,他爬起来,又被打倒,再爬起来,再被打…… 这样几个回合下来,计道人已经挂了彩,手脚也没有之前那般利落了,招式与招式之间,明显有些不连贯。 我看得又急又愧,急的是自己根本帮不上忙,愧的是这计道人终究是为我而来,又为我而伤,说不定还会为我而死。 这一幕又让我想起了黄二爷和老常,它俩为了救我而损失了百年道行,至今也不知道恢复了没有。 这计道人要是再因为我出点什么意外,我的良心恐怕这辈子都难安了。 “砰!” 又是一声巨响,计道人生生挨了阎君一掌,身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接倒飞出去,撞在了山体上,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 我看得睚眦欲裂,拿起骨剑就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剧痛钻心,鲜血汹涌而出,刹那将剑身染得通红。 “啊……”女孩被我这举动吓呆了,叫道,“你要干什么?” “我祖爷爷要是出了事,我也难逃一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破釜沉舟。” 第二零五章 生死之交 以血祭剑,并不是我的灵光一现,而是思虑了良久。 三年前,在仪塘村老屋地底,骨剑发威时,便是整个剑身被我热血染红。 此时,计道人身陷险境,我虽不能确定,也只能冒险一试。 若成,骨剑自然可以再次爆发出威势,若不成,我也要尽我绵薄之力,与计道人共存亡。 待骨剑泛出妖异的红光,我便一把抄起挥舞着朝阎君奔去。 为了能让这一剑发挥出最强效果,我试着催动了下内力,本来只是有心试探,却很意外,小腹丹田处竟然生出一股暖流,随着舞动的手臂凝聚于剑身。 这让我欣喜若狂,紧跑两步,大吼一声,拼尽全身力气,向阎君砍去。 “嗷吼……” 三年了,终于又听到了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剑吼。 这熟悉的音波一出,便迅速扩散至整个山谷百转千回,同时一道凌厉的剑芒,携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直直奔向阎君的脑袋! 一直身处上风的阎君,完全没有料到此时我会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潜能,待他反应过来想躲避时,早已为时已晚,骨剑“咔嚓”一声落在他的肩膀上,生生斩断了他一条手臂。 “啊——” 阎君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头一扭,眼神恶毒地盯着我,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向我扑来。 还没等他扑到我身前,我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一个趔趄蹲坐在了地上。 刚才一剑,已然抽空了全部体力。 看来,我还是驾驭不了这把骨剑。 不过,在我这奋力一击之下,重创阎君,我还是很高兴的。计道人再跟他打起来,肯定会轻松不少。 此时,阎君已飞奔到我面前,蕴足气力抬脚往我面上踢来。 愤怒至极的他,这一脚带着千钧之力,若被他踢中,绝对会头骨崩裂,脑浆四溅。 我早已没了躲闪的气力,只能闭上眼睛安静等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破空之声 传来,女孩的打鬼鞭不知何时回到了她手中,奋力一挥,如灵蛇突击一般,将阎君的一条腿紧紧缠住。 她用力一拉,将阎君拽了个趔趄,直接将他踢向我的那条腿硬生生拦了下来。 阎君在我们两个手上连连吃瘪,估计内心早已愤怒不堪,稳住身形后再次抬腿向我踢来。 受伤的计道人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起来,一个闪身挡在了我前面,挥拳又与阎君战到了一起。 “你们快走!” 看着年逾百岁的计道人还在为我拼命,我心中一酸,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我不走,祖爷爷,要走咱们一起走!” 趁这空当,女孩气喘吁吁地跑到我身边,一把拉起我,急道:“你以为这是在演电视剧?你现在留在这里还有什么用?你还能再出一剑?” 我摇摇头。 女孩又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咱们先去一旁,不要让祖爷爷分心。” 说完,她搀着我向后退去。 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一直不停地颤抖,面色苍白,额头挂着细密的汗珠,看上去特别虚弱。 看来,她跟我一样,刚才挥出的那一鞭,也让她脱了力。 我俩相互搀扶,躲到了一块巨石后面,看着计道人跟阎君的对决。 阎君体内有那么多魂魄支撑,虽然被我重创,可跟满身是伤的计道人打起来,还是稳占上风。 “轰隆隆……” 他们两个来来回回打了十几个回合,地下突然传出一阵沉闷的轰隆声,像是在地底深处打了一记闷雷,又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哈哈……九幽之门开了,终于开了……” 我们还在混沌之中,就听到阎君放声大笑起来,随着他的笑声,那轰隆声更甚。 片刻后,我们不远处的地面,缓缓裂开了一条大缝,一道滔天阴气如同井喷般滔滔而出,直冲霄汉! “老夫没时间跟你们玩了,滚吧!”阎君瞅了个破绽,一跃而起,一脚踢出,直踹计道人胸口。 只听一声闷响,这一脚踹了个结结实实,计道人闷哼一声,吐着鲜血倒飞出去。 阎君并不停歇,冷哼一声,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到我和女孩跟前,一把将她抄起夹在腋下,单手拖拽着我,直奔那道仍在不断扩大的裂缝。 那里可是九幽之地,一旦堕入,必将万劫不复。 “放开我,你这个鬼东西……” 我拼命挣扎,对他拳打脚踢,想挣脱他的钳制。 女孩也对着他连撕带咬。 阎君似乎丧失了知觉,毫不理会我们的小动作,只是裹挟着我俩一路向前。 计道人就像打不死的小强,摇摇晃晃着又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已经扩张成深坑的裂缝前,堵住了阎君的去路,冷声道:“放开他们。” “哼,螳臂挡车,不自量力!”阎君言语之间满是不屑,脚步不停,直接拖着我俩往计道人身上撞去。 阎君气势汹汹,眼瞅着就要把计道人撞入深坑。 情急之下,我不由大喊:“祖爷爷,你快闪开……” “砰!” 我话没出口,阎君已经撞到了计道人身上。 计道人不知用了何法,身体只是轻轻一晃,硬生生抗下了这一撞。 “我原本想放你一条生路,你却偏生找死,那我就成全了你!” 阎君铁青着脸,将我和女孩随手一丢,再次挥掌朝着计道人袭去。 计道人艰难躲过,顺势抬脚踢向阎君,可他终究是伤势过重,所使出的招式都绵软无力,几招下来,又被阎君打的口吐鲜血。 我不忍再看,口中不住地念叨:“怎么办?怎么办……” “我有办法了。”女孩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如同溺水的孩童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请神,用神打,肯定能对付得了他。” 神打? 我知道神打就是请九天之外的大罗金仙附体,以神力控制人的肉身,以完成某种不可完成的任务。 只是,我从来没有试过,不知道能不能行。 时间紧迫,再想下去计道人就被阎君打死了。 当下,我做出了决定。 “请神……” 第二零六章 请神上身 请神的套路我是知道的,据说天神上身后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可上刀山,可下油锅,即便凶神见了都会退避三舍。 不过请神一法也十分凶险,稍有不慎便会自损心神,重则身残,甚至当场身死道消。 可眼下的情形容不得我多想,当即盘腿坐正,手诀掐起,口中念道:“天灵灵地灵灵,天兵天将显神灵,玉皇大帝调兵将,到我坛前显威名……急急如律令!” 咒语念完,并没有想象中的金光天降,也没有神灵现身,只是觉得全身一颤,接着就充满了力量,犹如波涛汹涌。 怎么回事?难道没请来神,只是请来了神力? 饶是如此,我也心满意足,毕竟是第一次。 我站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地往阎君身边走去。 此时阎君正蓄力抬腿,想往计道人身上踹,见到他,他不以为意地用那条完好的胳膊扫了过来。 那样子,看上去就像在漫不经心的驱赶一只苍蝇。 我不闪不避,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猛然用力,他便被我擎离地面,然后狠狠一甩,将他甩出去七八米远。 “砰!” 阎君重重砸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一击得中,我心中大喜,虽然没能请来真神,这神力对付他也足够了。 阎君显然被我摔愣了,满脸不相信的表情,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刻不停,再次奔到他面前,一手掐着他的脖子,从地上拎起,一手握成拳,直接朝着他的肚子猛轰起来。 这几天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现在终于有了报仇的机会,我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不过这假阎君确实很狡猾,短暂的错愕之后,他似乎反应了过来,飞起一脚,直冲我的子孙根踹来,这一脚要是被他踹中,估计以后我只能做个阉人了。 我急忙撒手,又将他摔了出去。 陡然之间实力暴增,阎君也肯定想到了其中的缘故。 他学聪明了,不再跟我硬碰硬,而是躲闪着跟我绕起了圈子。 他应该也知道,请神上身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我还是那个任他宰割的我。 也正因为此,我更加珍惜这一炷香的时间,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阎君并不往远了跑,一直在那条裂缝附近跟我兜圈子。 我一琢磨,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这九幽之门的开启跟请神上身是一样的,都有时间限制。 他等了数百年,绝对不想轻易错过。 他身上有伤,我身上有神力,他终究还是跑不过我。 三五圈下来,就被我逮了个正着,于是我又过了一把高人的瘾,直接将他锤了个满地找牙。 可这根本不能解我的心头之恨,我的目的是将他直接弄死。 眼瞅着老头这具肉身被我锤得变了形,再也没有一块不带伤的地方,阎君直接舍弃了这具肉身。 这变故让阎君再次从我的手里逃脱。 也就是这一突变,阎君从实体变成了魂体,飘忽空灵,我再也追不上他。 又追了他几圈,女孩提着打鬼鞭跑了过来,抡起鞭子就往阎君身上抽。 计道人也缓了过来,欺身加入了战斗。 打鬼鞭真的是人间至宝,一下一下抽的阎君呲牙咧嘴,抱头鼠窜。 打到后来,奇迹出现,每一鞭落下去,都有一条魂魄从阎君身体里飘出来。 一看到这光景,我先是大惊,随即欣喜若狂。 这些魂魄都是被阎君收纳到体内的生魂,他们都还活着。 这也就是说,胖子还活着! 女孩也高兴的不得了,嘴里一边叫着师叔,一边抽地更加用力,力鞭子后,她气喘吁吁地把打鬼鞭递给我,说道:“长生,你来。” 我接过鞭子,“噼啪”一顿,将阎君的魂体抽了个皮开肉绽,嗷嗷叫唤。 几十鞭子下去,我打得爽了,阎君体内的生魂也被我尽数抽了出来。 他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身体瘪了下去,干巴成了一个瘦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胖子出来了,女孩的师叔也出来了,还有许多道门中人的魂魄都出来了。 短暂的懵圈过后,他们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一个个都愤怒地扑到阎君身上,又是一顿拳打脚踢,那架势,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敲骨食髓……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到了,我只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被瞬间抽走,瞬间脱力,两条腿软成了面条,一下子跪在地上。 与此同时,喉咙里一咸,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紧接着眼前一黑,我一头栽倒在地上,只觉天旋地转…… “长生,你没事吧?长生……” 女孩跟计道人焦急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回旋,如梦如幻。 我想答应,却发现自己连发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昏昏沉沉中没有时间概念,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轰隆”之声,九幽之门要关闭了吧? 这一刻,我心中生出一线快感。 阎君苟活人间数百年,在画中汲取生人魂魄无数,还命人养惑……只为能重回九幽,可他却死在了九幽门前,这是何等讽刺。 如果他没死,亲眼看到这一切会是一种什么心情? “啊!他没有死!” 我正想入非非,忽然听到一声惊呼。 还没待我细想,只觉身子一轻,离地而起,是被什么人提了起来。 “哼!小兔崽子,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等到了九幽之地,我要让你再尝尝十八地狱的酷刑!”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他娘的!是阎君! 他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了? 我用力睁开了眼睛,看到阎君纵身一跃,带着我跳进了那个阴气滚滚的裂缝中,往无尽的深渊中追去! 我被惊出一身冷汗,这圆满的大结局,怎么就一下子反转了? 唉!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我终究还是没能逃脱!我还是往被他带到那个鬼地方去! “长生!” “长生!” 是计道人和女孩急切的喊声。 “嗖!” 又是一道破空之声,紧接着,我的脖子一紧,被什么东西给套住了…… 第二零七章 又是一年尽 我正以自由落体的状态急速坠落,在这东西的一套之下,变成了上吊,直接就吐了舌头。 大脑的缺氧窒息让我恢复了一丝短暂的清明,条件反射般抬头望去,是女孩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甩出打鬼鞭套住了我的脖子。 她一脸焦急,死命地拽着鞭子想将我拉上去,我被勒的喘不上气,双手抠着脖子上的软鞭,心道,小妮子啊,你这勒的真是个地方,哥哥我都翻了白眼了。 阎君看到这一幕,狞笑一声:“既然你想跟他一起下来,那我就成全你!” 说罢,他抓住鞭身,用力向下一扯,女孩一个踉跄,一头栽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裂缝口又闪出一条人影,是计道人,他大手一抓,一把抓住女孩的脚腕,用力往上一带,将女孩拽了上去。 这女孩够执着,经历了刚才惊险的一幕,仍然死死抓住鞭子不放手。 阎君也发了狠,使劲抓住我的脚往下拉。 两人拔开了河,而我就是那根可怜的绳子。 我都快被折腾的断气了! 而此时,随着一直不停的轰隆声,那道裂缝居然动了起来,慢慢向中间合拢。 九幽之门就要关上了! “长生,别怕,祖爷爷救你来了!” 刚把女孩拽上去,计道人大喊一声,一个纵身跳了下来。 他的双脚在裂缝两边交替踩落,几个闪动便飘到我跟前,揪住我的胳膊往上提了一把。 这一提,缓解了我的下坠之力。 同时,他抡起大脚直踢阎君脑袋。 阎君分神躲闪,手上力道一松,我趁机踢动双腿,从他手里挣脱。 一直趴在上面观望的女孩,一抖手,硬生生将我拉了上来。 身体落地的刹那,我眼前一黑,摔倒在地,浑身颤抖着解下脖子上的鞭子,爬到裂缝边,声音嘶哑的喊道:“祖爷爷,你快上来……” 此时,裂缝已经合拢到不到一米的宽度,计道人呈大字形,双手双脚支撑在两边,艰难地往上爬。 女孩再次将鞭子甩了下去,试图将计道人拉上来。 可就在计道人抓住鞭梢的瞬间,阎君突然从下面冲了上来。 “小心!” 我和女孩同声大喊,却终究晚了一步,阎君一把抓住计道人的脚踝,将他拉下了深渊。 只留下一阵狂妄的大笑声在空中回荡! “啊!祖爷爷……” 这一刻,我肝胆欲裂,眼睁睁地看着计道人没了踪影,看着地上的缝隙慢慢合上…… 我又气又急,猛地又吐出一大口鲜血,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昏迷中,我仿佛也坠入那条裂缝之中,计道人就在我的身下,他仰着头,向我伸着手,苍老浑浊的眼神期待地看着我,希望我能拉他一把。 我伸出手,却怎么也够不到他。 既然够不到,那就跟他一起去吧。 就这样,我跟他一直在无尽的黑暗中坠落…… 坠落,坠落,一直不停的坠落…… 忽然计道人缩回了手,笑着对我说道:“长生,你回去吧,待你来日学有所成,再去九幽救祖爷爷。” 说来也怪,计道人这话一说完,我下坠的身体霎时就挺住了,眼睁睁地看着他慢慢消失,耳边一直萦绕着他那句“去九幽救祖爷爷,救祖爷爷……” “长生,你快醒醒吧,醒来咱俩好好练功夫,练好功夫,再去九幽救祖爷爷……” 这话语一直在重复,只是莫名其妙的变成了胖子的声音,絮絮叨叨,聒噪的很,我恨不得扇他几巴掌。 我费力地睁开眼,胖子这货正无精打采地盯着地面,嘴里不停地说着话,如同老僧念经。 我瞅了他半天,他才似乎有所感应,抬头看了我一眼,当即“嗷”了一嗓子,人像触了电,一下子跳起来,兴奋地大喊道:“长生,你可算是醒了!太好了……” “我……” 我想问问胖子我昏迷了多久,可一张口,发现我的嗓子竟然坏了,说出的话带着一种“嘶啦啦”的感觉,嗓子眼里如同被人撒了一把辣酱面,火辣辣的疼。 “你别说话。”胖子连忙阻止我,说道,“医生说了,你被勒伤了脖子,加上上火,发了炎,声带受损,得休养,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写下来。” 说着,他给我递过来一支笔和一张纸。 我摇摇头,没有接,又合上眼睛,脑子里却满满都是计道人掉进九幽之门的情景。 突然,我想起阎君说过,他说要带我俩进九幽好好折磨…… 这岂不是说,人进入九幽之后是不会死的?如果真如他所说,计道人应该还有一线生机。 我若真的学好功夫,能去救他回来吗? 胖子似是怕我再睡过去不醒,不停地给我讲我昏迷后发生的事。 那天,是他跟那个女孩将我从山坳中抬回来的,送到了医院。 我已经昏迷了五天,全身都检查过了,各项生理指标都合格。 医生说我潜意识里不想醒来,让他多陪我说说话。 他还说,我们从“地狱变相图”中救出来的那些魂魄,有的回归了自己的身体,有的却因为被抓的时间太久,肉身早已死亡,而变成了孤魂野鬼。 还有就是,那幅画他带回来了。 他说那是吴道子的真迹,绝对能卖上个好价钱,打算过完年就卖了它,权当弥补这几天遭的罪。 他这絮叨的尽头真让我受不了,于是挥手打断了他。 …… 日子一天天走着,很快到了年关。 说到过年,我自然想到了徐远之,他今年过年会回来吗? 在医院里又住了两天,我执意出院,嗓子不好可以慢慢养,身子虚弱是请神上身的后遗症,医院根本治不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们也并不是毫无所获,魂魄经过这般锤炼后强大了许多,我可以引内力出体了,胖子也生出了炁之感应。 这是好事,我俩的修为算是都前进了一大步。 能说话后,胖子便和我商量着让我跟他一起回家过年,说我一个人冷锅冷灶的,没意思。 我拒绝了,我得在家等徐远之,就算他不回来,也会往家里打个电话。 如果他打电话找不到我,岂不是会很落寞? 一直到腊月二十八,胖子家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来,他实在是没辙了,才回了家。 我理解他,事业无成,也没个女朋友,回家免不了他爹娘的唠叨。 送他去火车站的路上,他一直嘱咐我,让我年初三就冒充他老板给他打电话,让我以工作为由叫他回来。 第二零八章 三棺五劫 胖子走后,我去置办了一些春节用的东西,贴好对联,又挂上了一对大红灯笼。 生活嘛,总要有点仪式感。 街上年味十足,到处张灯结彩,特别喜庆。 门一关,那些热闹便与我无关。 一直等到了除夕,也没把徐远之等回来。 晚上,天降大雪,我一个人围着炉子包起了饺子。 我包的不好,歪歪扭扭,心情一如这饺子,总觉得别扭。 前两年有灰爷相伴,如今却成了孤家寡人。 还真是凄凉的一年。 煮完饺子,我端到电话旁,盼着徐远之的电话,可直到饺子凉透,电话也没响起。 徐远之和黑子干什么去了? 这样的日子都不给我打个电话! 他是在某座破庙中,跟黑子围着火堆烤野味?还是在深山里,跟黑子相互依偎着取暖?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话没错。 跨年的钟声响起,外面的鞭炮礼花绚丽多彩震耳欲聋,而我却潸然泪下。 我站在门口,望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思绪早已不知飞向哪里…… 初三,我依着胖子的约定,给他打了电话,可这不着调的夯货,竟然关机了。 晚上再打,还是关机,我心下犯开了嘀咕。 即便你乐不思蜀,也犯不着关机吧? 初四,初五……一直到了初七,胖子的电话都没有打通,人也没有回来。 我心里着了慌,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于是,我决定去他家看看。 我找出他临走时给我留的地址,买了票,踏上了去他家的汽车。 胖子家在永州,离晋邑不是太远,两百多公里。 四个小时后,我出了车站,买了些礼品,直接打了个车,马不停蹄地赶往胖子家所在的村子。 下车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村子中稀稀拉拉的亮着几盏路灯,我借着昏黄的灯光找了一家小卖店,进去打听了一番,却只打听到了大概位置。 到了那里,我准备再找个人问一下,可这天寒地冻的,街上一时还真见不到个人。 又穿过了几条胡同,朝着一家门口亮着灯的人家走去。 等我走近了才发现,那亮光不是灯泡发出来的,是蜡烛。 在这户人家门口,摆着一圈蜡烛,这圈蜡烛中间,赫然放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这不是普通的棺材,而是一口小棺,一米多长,直接横在门口! 更为怪异的是,这些蜡烛很抗风,凛冽的北风居然没将它们吹灭,只是吹的火苗来回摇晃。 我盯着那口棺材瞅了一阵子,心道这是什么情况? 停灵是很有讲究的。 寿终正寝的人,其家人会在家中设灵堂,将棺材停在灵堂或院子里。 意外死亡的人,不能被抬回家中,抬进去后他们大多不想离开,会留在家中闹腾,所以此类人一般都是在街上搭个灵棚。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把棺材堵在家门口的,这是多丧气的一件事。 更何况,从这棺身来看,里头装的应该是个小孩子,小孩子不是没有停灵一说吗? 还真是咄咄怪事! 出于好奇,我打算上去把那棺材掀开看看。 可我刚往前走了几步,紧闭着的大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门内出来一对中年男女,看样子是夫妻。 他俩瞪了我一眼,明显一愣,接着满脸紧张地去看那口棺材。 看到棺材无恙,这才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 “快把孩子抱出来吧!” 男人碰了女人一下,说道。 女人点点头,上前掀开了棺材盖,从里面抱出一个包在襁褓里的小孩子。 这孩子还会动,活的!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将一个活生生的孩子装进棺材里? “哎哟,还烫人!”女人在孩子的额头摸了一把,一脸焦急。 男人看着孩子,紧紧皱起了眉头。 敢情这孩子是病了! 可为什么不去医院,反而把他放进棺材里呢? 这样能退烧? “你看什么看?赶紧走,快走,走走走……” 男人见我一直站着看,生气了,虎着脸赶我走。 这么盯着人家看确实不太礼貌,我转身便走,可走了两步,还是于心不忍,忍不住转身说道:“孩子生病了就去医院,你们这样能把病治好?” 我说完,男人瞪了我一眼,没再搭我话茬,一拉女人,两口子抱着孩子逃也似的进了门,“咣当”把门关上了。 这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既然这样,我更要瞧个明白了,看看你们到底搞的什么鬼!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他家门口,轻轻掀起棺盖,往里看去。 棺材里只有一块石头,石头上绑着一根红线。 这是什么东西? 我疑惑地将石头拿了起来,细看之下才发现,这竟然是一个小石人,有鼻子有眼,五官俱全。 只不过这石人比较抽象,乍一看根本看不出来,不知道是故意雕刻成这样,还是天然就长成这样。 那条红线拴在石人腰间,也不知道是什么讲究。 没看出什么名堂,我便将石头放回到棺材里,盖好盖子,带着一肚子疑惑离开了。 刚走了两步,终于遇到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八成出来串门,手里拿着一个手电。 我急忙迎了上去,问道:“叔,我跟您打听点事儿,您知道林阳家住哪儿吗?” “林阳?”那人歪着头,却没想起来。 这不怪他,好多人在村子里只叫小名,大号是在外面喊的,除了本家基本没人知道。 见状,我急忙补充道:“跟我一般年龄,挺高挺胖的,在晋邑上过大学。” 听到我这样说,那人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林大壮家的儿子吧,我正好路过他家门口,顺路,你跟着我走吧。” 我忙不迭跟他道了谢,便跟着他往前走。 男人挺健谈,一边走一边问我:“小伙子多大了?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家是哪的?来这里干什么……” 我简单的应付了几句,话锋一转,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家人门口怎么放着一口小棺材?这有什么讲究吗?” 男人很随意地答道:“那是鬼崽岭拴来的娃娃,犯三棺五劫,放在棺材里避棺呢,没吓到你吧?” 第二零九章 死孩子沟 拴娃娃我知道。 某些地方一种求子的习俗。在每年的三月三,久婚不育者到当地的寺庙许愿供奉后,会在相中的某样东西上拴一根红绳,这东西可以是佛像,也可以是石头、树枝等物,据说这样用不了多久,求子者就会怀孕。 拴娃娃是不是灵验我不得而知,也许只是为了讨个彩头,图个吉利。 可还真没听说过去鬼崽岭拴的。 鬼崽岭,听上去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鬼崽,鬼崽,难不成去拴鬼娃娃? 那块石头便是拴回来的娃娃? 还有就是那三棺五劫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了一通,越想越迷糊,就问男人。 男人倒也实诚,告诉我道:“鬼崽岭拴的娃娃可灵了,去寺庙求不到的,去鬼崽岭一拴一个准,只不过拴回来的娃娃多灾多难,没成亲以前,会犯三棺五劫。三棺指的是有三次性命之忧,五劫则是说有五次劫数,比如车祸、受伤等等。” 我脑子一抽,又问道:“是真的犯这些?还是只是个传说?” 男人看了我一眼,正色道:“自然是真的。” 男人又四下瞟了一圈,压低声音说道:“其实,从鬼崽岭拴回来的娃娃都是鬼娃,老天爷不允许他们私自投胎,便会用各种各样的法子来惩罚他们,生病也是其中一种。所以每次生病,他们的父母,便将求来的娃娃放进棺材里,以糊弄老天爷,意思是娃已经死了。你刚才看到的那个已经病了好几天了,能去的医院都去过了,根本没瞧出什么病。” 还有这样的事? 我心中一凛,随即想到自己的离奇身世,也就释然。 “你们又怎么知道,鬼崽岭拴来的娃娃是鬼娃?” “这个说来话长了,你要是去看看自然就明白了。”说着,他话锋一转,“不过最好别去,那地方邪得很。” 我正要再问,他却指着不远处一户人家跟我说道:“到了,那就是林阳的家,你去吧。” 我跟他道谢,看着他走远,才往胖子家走去。 此时已是九点。 胖子家大门紧闭,不过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里面有灯光。 我使劲敲了几下门,院子里传来一个女声:“谁啊?” 接着门开了,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应该是胖子的母亲。 她看着我一怔,我赶忙开口:“阿姨,我是林阳的同学,林阳在家吗?” 她迟疑了一下,才回道:“哦,你找他有事?” 这气氛不对啊,她愁眉苦脸的,似乎有什么心事。 我忽然心生一种不好的感觉,难道胖子出了什么事? “我找他还真的有事。” 我扯了个谎,把年前胖子教我的那套说了出来,不过我换了个说法,没说是他的老板,只说特意来找他商量点生意上的事。 听到我这样说,她的眼圈一红,眼泪直接掉了下来。 看来真被我猜着了。 我就说嘛,胖子要是没事怎么会不接我电话。 我想问问胖子究竟出了什么事,可看到潸然泪下的他娘,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我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我跟他同寝室四年,又一起瞎混了半年,也算同生共死过,那份兄弟情早已超脱了同学间的友谊,他要真出点什么事,我确实是难以接受。 “快进来吧,到屋里再说。”胖子母亲抹了把眼泪,将我让进去,然后关了门。 一进院子,我脑袋“轰”的一下,直接傻了。 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材正摆放在院子中间! 难道胖子他…… 我被这棺材刺激的心头一阵剧痛,刚才还存在的一丝侥幸,瞬间荡然无存! 我们分开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呀! 生龙活虎的胖子,怎么就突然…… 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听到声音从屋子里出来,接过我手里的东西,把我让进屋里。 我木然地跟在他后面,忍痛问道:“叔,林阳他……他怎么了?” 男人回道:“从初二那天开始,他就昏迷不醒,现在都过去五六天……” 听到这,我心中一喜,迫不及待地打断他:“叔,你的意思是说,林阳只是昏迷了?” “虽然只是昏迷,但不是单纯的昏迷,我带他去医院检查了,什么毛病没有。也找了几个先生来瞧了,说是魂丢了,叫不回来,让……让准备后事。” 男人说到这里有些更咽。 胖子的娘直接哭了起来:“出去上了几年学,长本事了,什么都不服,什么都不信,自个儿逞能,现在可好,要不是我和他爹把他找回来……” 看来,胖子的昏迷是有原因的,我没急着去看他,直接问道:“阿姨,林阳不服什么?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胖子的父母对视了一眼,像是对我这样刨根问底略感奇怪。 我也自觉有些唐突,于是补充道:“我爷爷是个道士,我从小跟他也学了些本事,如果林阳真的掉了魂,我或许能帮他找回来。” 他俩的眼神中明显带着一种不相信,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于是他们跟我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胖子的娘说道:“你是外地人,一定不知道我们这里有拴娃娃求子一说。” 我一怔,怎么又是拴娃娃?难道胖子也是拴来的? 胖子娘接下来的话印证了我这个猜想。 “我跟你叔结婚八年一直没有孩子,后来不得已,就去拴了个娃娃,然后就有了林阳。” “你们那娃娃不会是从鬼崽岭拴来的吧?”我忍不住问道。 胖子爹点点头,十分吃惊地看着我问道:“你知道鬼崽岭?” “我听人说过,不是太了解,这鬼崽岭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胖子爹认真给我解释起来:“鬼崽岭在我们村以西,是个小山沟沟。我小的时候,那还不是拴娃娃的地方,也不叫鬼崽岭,而是叫死孩子沟。听说从清朝末年开始,附近谁家死了孩子,或者有养不活的孩子,都往那儿丢。” 这一点,我能理解,这跟我们老家的习俗差不多,十二岁以前的孩子死了是不能进祖坟的,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成。 可养不活的孩子是什么意思? 第二一零章 最后一棺 “早些年,没有计划生育,怀上了就生,一家六七个孩子的比比皆是,可多个孩子终究是多张嘴,生太多了养不起,一般家庭生的女孩太多,就会把刚出生的女婴送到死孩子沟丢进一眼井中。” 胖子爹说到这里面露不忍之色。 胖子娘也一个劲的喊造孽。 他们家就胖子一个独子,还是拴娃娃拴来的,自然金贵的不得了,想到以前那些旧事难免有所触动。 诸如此类的事,我也听说过,只不过一直以来都是当故事听的。 此时想来,世事弄人,那个年头,孩子不值钱。 缓了缓,胖子爹又说道:“死孩子沟最早是丢孩子,后来有怀胎未生的女人死了,也都往那送,不过要先绑到树上,等过两年烂透了再埋,也不知道是什么说道。” “时间久了,那里便生出了一些邪乎事。有人说夜里路过时,听到小孩子哭,还有人说看到光着屁股的小孩要人抱。不过都是些传言,没有被证实,真正闹出乱子,是在我八岁那年。” “那年有人家生了个闺女,他家本来就有三个女娃了,那男的就提着孩子去死孩子沟丢,直到第二天都没回家,他家人去找,却找到了他的尸体。嘴巴里全是泥,眼睛、耳朵、鼻子也被泥巴糊住了,肚子特别大。” “他家里人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就解开了他的衣服,只见肚子上有个大窟窿,里面塞着个死孩子,那孩子不是别人,正是他要丢掉的那个女娃。更古怪的是,他肚子虽然破了个大洞,却没有一滴血,并且他肚子里的孩子是头朝里,脚在外。那架势就像是女娃钻到男人肚子里,喝光了他的血。” “从那以后,那里就没人敢去了,传言说那里死孩子太多,怨气太重,成了气候。” “可即便这样,也没得消停,附近村子里接二连三发生怪事。家里有小孩的起来给孩子喂奶,会发现自己的孩子换了一张脸……有些体弱的人,会看到曾经往那丢孩子的人身后都背着一只小鬼……” “最后没法子了,几个村子一合计,凑钱请了三个道士来给破一破。结果当晚那几个道士就死在了死孩子沟。每人的胸口都插着他们作法用的桃木剑,一剑穿心,死得特惨!” 胖子爹这话让我倒抽一口凉气,连道士都敢杀,还一杀三个,那里的小鬼不单是成了气候这么简单。 “那后来怎么又成了鬼崽岭,大家都去拴娃娃了呢?”我好奇地问道。 胖子爹答道:“后来那些小鬼越闹越凶,附近几个村都被搅的鸡犬不宁,很多往沟里丢过孩子的人家,都被折腾死了……直到某一天村里来了个讨饭的老太太,她听说了这些事后,便一个人去了那。” 一个讨饭的老太太?她敢一个人去,肯定不是普通人。 “那老太太进去干什么?” “哪有人知道啊,大家都以为她死定了,谁知她在里面待了一天一夜后,却回来了,身上还背着个破布袋,装了一大兜子石头。她说那些石头上附着小鬼的鬼魂,让那些曾经作贱小孩的人家都来领一块回家供奉,小鬼便不会再出来害人了。” “这老太太能完好无损的出来,让人们都知道她是肯定有本事的人,自然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那些人家都领了一块石头回家。” “说来也怪,从那以后村子里就安生下来了,更诡异的是,几个月后那些曾经丢孩子到死孩子沟的家庭中的妇女都怀了孕,上到五十岁,下到新婚燕尔,一家都没跑。” “那段时间,附近几个村都炸了锅,都说她们怀的是鬼胎,说是他们家曾经害过的孩子又投胎回来了,这是报应。虽然害怕,却没人敢刻薄肚子里的孩子,全部生了下来。出乎意料,那些孩子出生后都很正常,大家这才放下心来。” “等孩子生的差不多了,那老太太又来了。大家将她奉为神人,都设宴款待她,她也不客气,几乎吃了个遍。” “就有人问她,那些孩子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来讨债的。老太太挺和善,说那些孩子都是死孩子沟里的小鬼托生的,不是来讨债,只是想转世为人,好好活一辈子。还说那些孩子未受六道之苦,是私自投胎,与天地大道相悖,会有三棺五劫,需要破解,并说出了破解之法。” 这破解之法大概就是我先前看到的吧? 果不其然,胖子爹接下来印证了我的想法。 他又说道:“老太太临走前又说道,死孩子沟里还有小鬼娃,谁家要是生不出孩子,可以去那里念叨念叨,然后找块石头用红绳拴了,便可将娃娃带回来。” 听胖子爹说完,我陷入了沉思,照他这么说,那些孩子理应都是小鬼投生的。 只是这小鬼投生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她一个要饭的老太太用的什么法子,竟然使其变得如此顺利? 这好像有点超出了我的认知,想了一通也没想明白。 转念一想,我又不是为这事来的,好像我有点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林阳昏迷不醒,难道跟这事有关系?” 胖子娘点点头:“自然是有关系,他是鬼崽岭拴来的娃娃,五劫已经过去了,三棺却只过了两棺。我们本来想着他都这么大了,不会再有事了,谁知道他今年回家,竟然发起了高烧,夜里直说胡话。我和他爹想到了三棺之事,便想着给他破了。可我们把棺材做好,他死活不进去,说什么这是封建迷信,不能信……” 胖子娘说到这里,我几乎可以想象出当时的情景。 他好歹也算是个修行之人了,让他往棺材里躺,他肯定不愿意,换作是我,我肯定也不会答应。 胖子娘继续说道:“那天我们一家人好说歹说,他就是不肯进去,还说了一大堆不中听的话,后来他爹气不过,就找来他的叔叔伯伯,将他绑了硬塞了进去……” 第二一一章 引魂灯 “其实这避棺用不了多长时间,一炷香而已。我们把林阳塞进棺材里,抬出了门口,点上香,就回到屋子里喝茶聊天,只等着时间一到就将他放出来。可这兔崽子竟然跑了,棺盖被掀到了一旁,只剩下捆他的绳子和当年拴回来的那块石头。” 胖子爹说到这里有些气愤。 他娘接着说道:“这可把我们吓坏了,就出去找,最后在鬼崽岭找到了已经昏迷的他。” 说起昏迷,胖子娘又红了眼圈。 剩下的事不用说我也猜到了。 老两口又开始抱怨起来,说什么胖子就是书读多了,不敬畏鬼神了,早知道就不让他读书了,让他在家放羊之类的。 其实我知道,这胖子哪里是不敬畏鬼神了,肯定是他觉得自己成了修道之人,一般的小鬼根本没放在眼里。 可是他到底遭遇了什么才导致昏迷不醒呢? 想到这,我问:“叔,我可以看看胖子吗?” 胖子爹点点头,带我去了另一间屋子。 推门,开灯,胖子那张蜡黄的脸映入我的眼帘。 再一看,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一脸枯败像,正躺在炕上一动不动。 这还不到十天,他竟然成了这副样子! 我看得一阵难受,伸手往他的阴脉上摸去。 他爹则轻叹一声:“喂不进东西,这些天都是靠吊瓶维持着。” 胖子的手腕冰凉,阴脉微不可查。 这绝对不是丢了魂那么简单! 仔细看去,他身上的三盏阳火还亮着,却只有豆大点光,给人一种马上就要油尽灯枯的感觉。 随即,我又翻开他的眼皮,瞳孔有些涣散。 胖子的三魂七魄都没了,只是肉体生机未绝,还有一口气吊着! 从眼下这种情况来看,他就是个活死人。 如果不尽快把他的魂魄找回来,这一两天之内他必死无疑! “长生,你看林阳还有救吗?”胖子爹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没有回答,反问道:“叔,你请的那些先生用什么法子给他招的魂?去没去鬼崽岭?” “算是去过了吧,我和他娘拿着他的衣裳,按照先生教的说辞,去鬼崽岭喊了半晚上。可没人敢下到里面去,那几个先生说里面的东西他们惹不起,只在家中设坛招了一阵,没有招回来。” 我把情况了解了了差不多,没有再废话,直接跟胖子爹说道:“叔,你准备笔墨、白纸、竹片,我要扎个灯笼,子时去鬼崽岭引魂。” “成。”听我说的挺有把握,胖子爹应了一声出去准备了。 我又盯着胖子看了一阵,没再发现他有别的事,便将他的胳膊塞回到被窝里,又帮他掖了掖被角。 忽然碰到了一个硬梆梆的东西,我一怔,将那个东西摸了出来,是一块石头,上面拴着一条红线。 这一定就是那块自鬼崽岭拴回来的石头了! 只是这石头外形挺奇怪,有点像狐狸或者黄鼠狼,小耳大尾尖尖嘴,越看越像。 胖子家里人当年怎么拴了这么一块石头回来? 胖子娘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后,看着我拿着那块石头出神,解释道:“当初我一看到这块石头就觉得跟它有缘,便拴了回来。” “哦?”我应了一声,询问的意味特浓。 胖子娘又说道:“当时我是和别人搭伴去拴的娃娃,那人到了那里就相中了一块,而我看着满地石头都觉得不喜欢。那人说我没看中就是都跟我无缘,劝我回来,改天再去。我觉得有道理就转身往回走,可刚一转身,就发现了这块,当时就喜欢的不得了,就拴了回来,第二年便有了林阳。” 刚说完,胖子爹恰好带着东西回来了,他收拾出一张桌子,将东西放在桌子上。 “叔,你会扎灯笼吗?”我看着摆得满满当当的桌子,又看了看时间,问道。 “会是会,就是扎的不太好。” “有那么个大概就行,时间不早了,你扎灯笼我画符,这样快点。” 魂魄招不回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人或者什么妖物给藏起来了。 胖子应该就是这种情况。 而想把他的魂魄找回来,就一定要用到引魂灯。 关于引魂灯,我也是在牛疯子留给我的道书上看到的,重要的是上面画的符咒。 书中记载,只要符咒没有画错,一般的魂魄都能引回来。 这个法子我虽然没有试过,但我相信牛疯子留给我的东西,不会有假。 我洗手洗脸,又认真默念了几遍静心、净口的咒语,便提笔画了起来。 引魂灯的符文是画在一张大白纸上的,这张纸便是灯笼的面,画好后往灯笼骨架上一糊,引魂灯便成了。 不过这符文也不是好画的,笔画众多,极其繁琐,而画符又讲究一气呵成,不能停顿,一停则整张皆废,所以画起来比较辛苦。 一连画了十几张,终于有一张比较满意,我这时早已累的满头大汗。 胖子爹的灯笼骨架也扎好了,他手艺不错,扎得挺周正。 接着又打浆糊,将画好的符文糊上去,忙活了一通,时间就到了十点半。 胖子娘趁机炒了几个小菜,非得让我先吃饭,胖子那个样子,我又哪里能吃的下去。 一番推辞过后,我从随身携带的背包中取出一根银针,刺破胖子的食指尖,沾了点血,丢进灯笼里。 同时口里念道:“游荡在天地之间的林阳魂魄,听从我的召唤,阴墓阳宅,黄泉九幽,招魂乃引,三魂速回,七魄归位……” 完毕,引魂灯无芯自亮,一道幽光透过白纸射了出来,直指门口。 这番操作震惊的胖子爹娘目瞪口呆,半天后,才问道:“是不是跟着这道光,就能找回林阳了?” 我点头应了一声,随手拿起骨剑,提着灯笼出了门。 胖子爹娘见状,满脸喜色,二人都要跟着我去。 又是一阵劝阻,才好歹把胖子娘留在了家中…… 这大半夜的,白毛风呼呼地刮,直冻得我直缩脖子。 怪异的是,我手中的引魂灯却一动不动,光线笔直向前…… 胖子爹说,这正是通往鬼崽岭的方向。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夜探鬼崽岭 依着引魂灯光线的指示,一直走了约莫半个小时,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山坳。 胖子爹突然面露恐惧之色,指着那山坳颤声说道:“这就是鬼崽岭,下去那个山坳,就是那天我们找到林阳的地方。” 我点点头,引魂灯的光也正指向那边,看来胖子的魂魄就在那里。 “叔,咱们下去吧。” 胖子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跟着我走了下去。 这鬼地方因为常年很少有人来,连条路都没有,全是半身深的野草,深夜的寒风一吹,呜呜作响,像极某种野兽在哭。 我一边用骨剑砍出一条路,一边提着引魂灯往下,步履维艰。 好在山坳不深,没用多久,我俩就下到了沟底。 在我的想象中,这里应该鬼影重重,阴气肆虐。 出乎意料的是,我并没有嗅到一丝阴气的味道,小鬼就更没有了。只是让人觉得这里很荒凉,生机全无。 下到沟底后,胖子爹小心地看了下四周,指着某处用几乎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那个背阴处有一口井,当初那些死孩子都是丢在里面的,林阳也是在那昏迷的。” 好奇心作祟,我几步便走到井边。 只从外表来看,这井就是一口普通的水井,井口高出地面半米,井沿用不规则的石头砌成。 这种井在农村随处可见,多是用来灌溉附近的农田。 绕着井口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特别之处。 我提起引魂灯朝井里照去。 这一看之下,顿时觉得不正常起来。水面上漂浮着几根枯草、几片树叶,不过这水竟然是黑色的,给人一种粘稠又深不见底的感觉。 这明显不对啊! 据胖子父母所说,这井里扔了几十年死孩子,光那些枯骨堆积起来,也应该高出井口才对。 可为什么一根枯骨都见不到呢? 这样一想,再看向那黑水的感觉立时变了样,难道这些水都是尸体腐烂后留下的尸水? 更让我感到疑惑的一点,胖子大晚上的从棺材里爬出来,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叔,走吧,林阳的魂魄不在这里。”未多做停留,我喊了胖子爹一声,继续按着引魂灯的指引往前走去。 胖子爹有些慌了,快走几步追上我,小声问道:“长生,这灯笼不是引路的吗?鬼崽岭都到了,它怎么还乱指呢?” 我怕他担心,没敢告诉他胖子的魂魄可能被什么东西抓走了,回道:“可能丢魂的时间长了,魂魄跑到别处去了,跟着引魂灯指定错不了。” 胖子爹见我这样说,没有再问。 我俩沉默地跟着灯光所指一路走了下去,地势越来越陡峭,越来越难行,周围的草越发茂密,都到人的肩膀了。 我的心越来越着急,不禁开始怀疑这引魂灯到底好使不好使。 毕竟这灯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再不好使,那可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就在我着急得快要上火的时候,手中的引魂灯突然亮度提高了不少! 胖子爹一怔,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用到这引魂灯,哪里又知道怎么回事。 一路走来都只有一线光亮,现在陡然生出了变故,八成是有情况。 我想了想,说道:“胖子的魂魄应该就在这附近了,咱们仔细找找。” “儿子,你在这里吗?” 我刚说完,胖子爹就大声喊了起来。 我也喊道:“胖子,我是长生,你要是在这里就赶紧出来,我带你回家,别害怕。” 我刚喊了两声,胖子爹他忽然拉了我一把,脸色变得煞白,指着远处一棵歪脖子树惊道:“长……长生,你……你看那是个什么东西?” 我顺着他手所指,看到那树上有条人形黑影。 “胖子,是你吗?”我试探着喊了一声。 那人影晃了几下,似是在回应。 见状,我又惊又喜,喜的是总算是找到他了,惊的是他的魂竟然如此虚弱,虚弱到只能看到一抹虚影。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的魂魄受伤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能找到总是好事一桩,只要能把三魂七魄凑齐了,这点伤可以慢慢养。 我快步走到那棵歪脖子树前,将引魂灯往前一凑,胖子的魂嗖的一下,自动飘进了灯笼里。 胖子爹看到这一幕,长舒一口气,欣喜道:“终于找到了,咱们回去吧。” “叔,这只是林阳的一道魂,剩下的魂魄还没找到呢,你看这灯笼,又给咱们引路了。” 胖子爹看了一眼引魂灯,说道:“哦,那咱们继续找。” 他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似乎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被移开了,这么多天了,终于看到了希望。 我俩继续向前,一路走的趔趔趄趄,也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衣服都被荆棘刮破了。 又找到胖子的几道魂魄。 胖子爹心情好了起来,话便多了,佯怒道:“这小兔崽子,魂魄跑这么远,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他。” 我心里直犯嘀咕,从我们找回来的这些魂魄看,胖子指定是伤了魂了。 可为什么会分布的这样散? 好像是哪里偏僻往哪里钻,明显是在躲避什么,不得已才将魂魄分散开来,导致最后聚不到一起,回归不了本体。 我和胖子爹整整找了半夜,鸡鸣时分,在一条小河边总算找到了胖子的最后一魄。 看着整个亮起来的灯笼,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幸不辱使命。 “叔,现在好了,胖子没事了,咱们回家……” “嗖!” 我话没说完,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破空之声,什么东西正急速向我们飞来。 我暗道不好,一把抽出背在身上的骨剑,转头迎了上去。 先前那次大战,我的耳力、警惕性、敏锐度、身手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这一剑下去,又准又狠,一下子就刺到了什么东西上。 “啾……” 一声凄厉的鸟鸣在响起,待我完全转过身,只看到一只大鸟扑棱着翅膀飞远。 “是……一只鹰。” 胖子爹捂着胸口,吐着粗气,心有余悸地说道。 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那一双眼睛 “鹰一般是不会攻击人的,这一只怎么了?”待呼吸平复,胖子爹才讪讪说道。 我没有说话,盯着手里的引魂灯,暗道这只鹰早不攻击我们,晚不攻击我们,偏偏在我们找齐胖子魂魄的档口,对我们发起攻击,难不成,它是冲着魂魄来的? 再一想,难道胖子的魂魄就是被这扁毛畜生逼得东躲西藏? 它是自己修出了道行,想借助生人魂魄修行,还是被什么人控制了? 一切等把胖子唤醒就知道了。 想到这,我冲着胖子爹说了句:“叔,我们走,这里有古怪,不宜久留。” 倒不是我怕事,而是一会真出了状况,还要分心保护胖子爹,放不开手脚。 胖子爹正有此意,于是,我俩飞快地朝着山下跑去。 一路无话,直跑的气喘吁吁,回到胖子家时,天刚刚破晓。 “怎么样了?林阳的魂魄找回来了吗?” 刚进门,胖子娘早已迎在门口。 她脸色黝黑,眼圈发青,显然也是一夜没合眼。 “找回来了阿姨,不用担心了。”我安慰道。 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我心底隐隐生出一丝酸意。 “太好了……”胖子娘又抽泣起来,这是喜极而泣。 我提着引魂灯进了胖子的房间,将银针取出,刺入他的印堂。 这之后,又脚踏罡步,手掐指诀,口中念起了安魂咒。 “天地清明,本自无心,涵虚尘寂,百朴归一。离合聚散,纵化归虚,魂凝禅定,心合聚一,无根无尽,魂栖归息……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归!” 归字刚一出口,一道虚影自引魂灯内飘出顺着银针钻进了胖子体内,与之契合。 做完这一切,一股彻底放松下来的疲惫油然而生,想来也是,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一路马不停蹄,粒米未进。 胖子娘看我松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仍深陷昏迷的胖子,问:“这就好了吗?林阳什么时候能醒?” 这个还真说不准,他的魂魄遭受创伤,需要休养,醒是早晚的事。 我给胖子爹娘解释了一通,又让他们去熬点五谷粥给他灌下去。 胖子娘欢天喜地地去了厨房,很快就鼓捣出一大桌子菜。 胖子爹对我千恩万谢,一个劲地说要不是我,胖子就彻底玩完了,整的我特不好意思。 我虽然嘴上说着胖子命不该绝,大难过后必有后福,可也是后怕不已。 如果我昨天下午没来,而是心存侥幸的在店里等,那胖子可就真的就完蛋了。 吃饭的时候,胖子娘给他喂进去了一碗米汤,这五谷杂粮下肚,胖子脸上有了血色,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吃完饭,我也没讲究,直接爬到胖子炕上,睡了过去。 心中无事天地宽,这一觉直接睡了个天昏地暗,一直到下午太阳快落山我才想来。 胖子还在沉睡,不过气色早已恢复如常,还打起了呼噜,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醒来。 胖子爹娘将我视为座上宾,晚上特意喊来了他的三个叔叔伯伯陪我吃饭,一大桌子人,热闹的像是过年。 席间胖子爹把我吹上了天,哥几个一直给我敬酒,我喝了不少。 待他们一走,我倒在胖子身边又睡过去。 这一睡也没了边际,迷迷糊糊中,我忽然听到拍翅膀的声音。 什么东西?屋子里钻进鸟来了? 难道是早上那只鹰? 那鹰有古怪,不得不防! 我打了个激灵,一骨碌爬了起来。 先看了胖子一眼,胖子仍在呼呼大睡,没事。 接着,我望向窗外。 一看之下,猛然一惊。 窗子上紧贴着一双眼睛! 阴森、幽冷…… 这双眼睛直勾勾地瞅着我,好像跟我有深仇大恨,一眨不眨。 乌漆麻黑的深夜,一睁眼,看到窗外有一双眼睛紧盯着你,这滋味,谁能不害怕? 我很快镇定下来,毕竟咱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了,仔细看去,这双眼睛长在一个扁平的脑袋上! 还有翅膀! 两只翅膀支愣着。 是那只鹰!那只被我用骨剑刺伤的鹰! 我与它对视了一阵,心知这鹰肯定不简单,哪有不怵人的扁毛畜生? 只是搞不懂,它早上被我伤了,这个时候又找上门,究竟想干什么? 我百思不得其解,这鹰突然对着我笑了。 这是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 我猛地打了个哆嗦,这才意识到,这双眼睛有问题,竟……竟然是一双人的眼睛! 我擦! 一只鹰怎么会长着一双人眼?还真他娘的瘆人,这是什么鬼? 我抬手摸向身边的骨剑。 这才发现,我竟然动不了了,就像被施了定身咒,连头都不能转动了,只能跟它对视。 难道是这只鹰的问题? 刚冒出这想法,我忽然看到一道虚影自我的身体里飘了出来,这虚影和我一模一样。 我一眼认出,这是我的魂!我的魂怎么就突然离体了呢? 难道…… 我终于想明白了,这些都是这只诡异的鹰搞的鬼,它不知道对我施了什么法,只用眼神便控制了我的肉体,并能使我魂离体! 胖子魂魄全失,一定也是遭遇了跟我现在相同的事情! 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魂自身体里飘出,直奔窗子而去,马上便要穿过。 想喊,却张不开口,想用意念把魂招回,也没有用……我心里一阵着急,这可如何是好? 我好不容易才将胖子的魂魄找回来,又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失魂落魄? “嗖!” “砰!” 就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窗外忽然“嗖”的一声,窜过一条黑影,径直撞在鹰的身上,接着“砰”的一声闷响,这鹰被撞得一个趔趄,掉了下去。 目光跟鹰眼一错开,我立马恢复了身体机能,那出窍的一魂,也倏忽钻回到了体内。 我使劲挤了挤眼,接着爬到窗户边朝外望去。 月光下,那只鹰正扑向一只小兽。 这小兽像狐狸又像黄鼠狼。 一定是它救了我! 一只鹰害我,一只小兽救我,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这小兽是黄二爷的子孙,见我有难仗义出手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皆非寻常之物 那鹰凶得很,一振翅,俯冲着朝小兽扑去。 小兽特别灵活,身形滑溜得像只泥鳅,轻而易举就躲了过去。 鹰盘旋飞起,再扑下去。 小兽一下子钻进院中的一堆柴火垛里,不出来了。 鹰没刹住,撞到柴火垛上,扑腾着翅膀,敲打地啪啪乱响。 院子里的灯忽然亮了,接着是开门声。 胖子爹娘被惊醒了。 灯光亮起后,那只鹰一怔,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胖子爹出去查看了一圈,没见到异常,回屋关了灯。 我依旧趴在窗户上往外瞅着,大概过了五六分钟,那小兽从柴火垛里钻了出来,朝我看了一眼,一下窜上屋顶。 这次我看清楚了,是一只狐狸! 这一切来去匆匆,从我被鹰惊醒到小狐狸离去,不过短短几分钟,可就这几分钟里我的魂魄差点被勾走。 那只鹰是什么来头,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我初来乍到,根本与它无冤无仇,它又为何连续对我出手?还有那只小狐狸,我和它也没有交集,它又为什么会救我? 看得出来,这俩畜牲都不是寻常之物。 经过这顿折腾,睡意全消。 转头看向胖子,这货睡的口水横流把枕头都打湿了。 我这绞尽脑汁的想事,你睡这么香,有点说不过去吧? 我忍不住抬手推了他一把,嘴里嘟囔着:“胖子,醒醒……” “嗯!” 这货迷迷糊糊的应了我一声,我心头一乐,敢情他早就脱离了昏迷,只是在沉睡。 胖子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瞅了顶棚半天,像是在重新认识这个世界,片刻后,他转头看到我,兴奋地叫道:“长生,我就知道你会来,果然。” 你还说呢!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要是不来咋办?你现在没什么感觉吧?” 胖子嬉笑道:“感觉嘛,自然是有,就是饿得难受,长生,你快看看,我这几天是不是瘦了?” “瘦了正好,省的减肥。”我调侃了一句,又迫不及待地问道,“你说你回家过个年,咋还差点把命搭上呢?赶紧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唉,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啊。”胖子油腔滑调地跟我扯了一句,又将枕头垫到身后,倚着炕头,摆出一副跟我秉烛夜谈的架势,慢悠悠说道,“我们这有个拴娃……” “停停停,赶紧打住。” 你这是打算从哪说起? “你直接从你进了棺材后说起,其他的事我都知道了。” 胖子一点也不觉尴尬,反倒呵呵一乐:“既然我爹娘都跟你说了,你也一定知道三棺五劫这事吧?” 我点了点头。 “其实这事从小到大我在村子里司空见惯了,就跟喝水、放屁差不多。” 你这也太省了吧?我心中暗道。 “自打跟着你和师父接触了道术以后,再让我躺棺材里,我肯定不能干了,有病治病,平白无故地躺棺材里多晦气。” “可我爹娘太顽固,任我说破大天就是不听,最后将我捆成了个粽子,硬塞进棺材里,抬到门外。我当时还想,算了,不跟他们犟了,就当睡一觉。于是我闭上眼睛,等着一炷香时间一到,就放我出来。” “可我刚闭上眼没有两分钟,就觉得脑袋一沉,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紧接着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趴在我身上,压的我喘不上气。我想睁眼睁不开,想动动不了,可我还能听到邻居家的狗叫声……” “鬼压床?”我打断他,问道。 胖子点头道:“对,差不多那种感觉。我还纳闷呢,什么鬼敢来压我,不知道我是个修道之人?想着,我就屏住了呼吸,看他还怎么吸我精气。” 一般的鬼压床,就是魑魅魍魉压住人吸人气,只要屏住呼吸就能破解。 胖子这样的处理方法没错。 我冲他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我本来以为我不喘气了,他就该走了,可不想还压着我。最后他没走,反倒把我自个憋醒了,我一睁眼,差点没给我吓出尿来,你猜我瞧见什么东西了?” 胖子讲得眉飞色舞,讲到这里突然卖个关子让我猜。 我哪里有这心情,催促道:“赶紧说,别扯没用的。” “我一睁眼,正对上了一个干巴老头,棺材里那么黑,我居然能看到他。他那张老脸跟核桃皮似的,咧着嘴,呲着一口尖牙,瞪着两只几乎全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 “他看了一阵子,把头一低,又想吸我的阳气。就他这鬼样子,我能让他吸吗?心说,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你还真当胖爷是泥捏的?于是我咬破了舌尖,一口舌尖血直接喷到了他嘴里。”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来这么一手,惨叫一声,蜷缩到了我脚下,张嘴就咬我的脚丫子。我吃痛不已,拼命挣扎,也得亏我爹他们捆得我不紧,我很快就挣脱了绳子,掀开棺材盖,坐起来,又冲着他喷了一口血。这下他直接飞到外面去了。” “我也跟着跳出来,去抓他,他好像知道我的厉害,趔趔趄趄地逃跑。我看他跑得不快,一副受伤挺重的样子,就跟在他后面追,不知不觉就追到了鬼崽岭去了……” 看他说的眉飞色舞,每一句里都透露着自己的强大,我打断他道:“这不对啊!” 胖子听我这样说,眼睛瞪得老大,问道:“哪里不对?” “他是鬼,怎么会用跑的?” “我可没说他是鬼……”这胖子,还真是无脑。 “不是鬼,他怎么钻到棺材里的?”我反问他。 “这……” “他哪里是怕你,分明是想把你引到鬼崽岭,没想到你还真就跟着去了。”我有点恨铁不成钢,气呼呼地说道,“到了那里又发生了什么?” “到了鬼崽岭以后,那老头直接跳进了那口井里,我在旁边坐了一阵子,想等他出来再抓住他。” 这话听得我脸皮发烫,就你这点胆气,竟然还敢坐在那里等,谁给你的勇气? 他铁定是被打伤老头的成就感冲昏了头。 “后来呢?你怎么晕倒在那井边了呢?” 第二百一十五章 修罗术 听到我这么问,胖子没了先前的神气劲儿,脑袋一垂,丧气道:“等了很长时间,那鬼老头再也没出来,我有些害怕,就想着回来。怪我手欠,看到那正好有块大石头,搬起来就给扔井里去了。就是这一石头砸出了祸端,只听井里一阵翻腾,一个庞然大物从井里冒了出来!” “什么东西?”我好奇地问。 胖子打了个哆嗦,脸色变了变,说道:“一个畚斗大的蛇头!这蛇头慢慢升出井口,露出一米多高的漆黑色身子。这身子,有成年人的大腿那么粗,下面还不知道有多长,直溜溜地立在井里,一双冷幽幽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我心说完了,这么个东西挨了我一石头,肯定是出来找我麻烦了,我得赶紧跑。可我从小就怕蛇,遇到个这么大的,早被吓得腿肚子抽筋了,哪里还跑得动。” 胖子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看来那天真是被吓了个不轻。 我能体会到这种感受,当年我第一次见到老常的时候,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一股寒流从头顶蔓延到脚底。 “它袭击你了?” 胖子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说道:“没有,它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然后我……” “然后你就动不了了,再之后就魂魄离体了,对吧?”听到这里,我赶忙打断了他,忙不迭地问。 胖子一拍大腿,一脸不可思议:“对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遇到过同样的事……” 接下来,我把鹰勾魂,狐狸救命的事说了一遍,随即又狐疑道:“你说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你们这里的动物都成了精?” 胖子这货此时突然脑子灵光起来,想了想,摇头说道:“你以为动物成精很简单?哪个不得修炼个千把年。我看啊,这蛇和鹰都是一个人。” “这怎么说?难道是鬼上了动物身?不可能啊,鬼除了避阳,迫不得已会上动物身外,它们根本不屑这么干。再说了,即便是鬼上了动物身,也不可能瞅你一眼,就能把魂给勾跑了。”我想到一种可能,又否定。 胖子看我摸不着头绪,嘚瑟道:“原来你也有不懂的东西。我倒是听我师父说起过一种术法,跟咱们遇到的事有些像。” “什么术法?”我懒得再打击他,直接问道。 “修罗术!” “修罗术?”我重复一遍,蹙眉想了想,摇摇头,“还真没听说过,这是一种什么术法?” “我师父说,在很久以前,各修行门派林立,其中有一个修罗门。他们修行的术法亦人亦妖,被称之为妖人。他们修行到一定境界后,元神可以在夜间离体,出去吸食人的精气,或者幻化出鸟兽类,勾人魂魄。” “妖人之所以食人精气魂魄,是因为修行了修罗术者,不能再食人间烟火,只能靠那些东西维持生命。他们最大的特征就是,无论变化成什么东西,一双眼睛却改变不了。” 我接过他的话茬:“这倒是与咱俩遇到的情形相同。这么说来,修罗术是一种大邪术。修炼邪术者,大多是吃不了一步一个脚印的苦,想走捷径,急于求成。只是这修罗术可有什么厉害之处?” 胖子坐了起来,说道:“修行者追求的无非就是得道、成正果、长生。可得道之路渺渺,长生不死更是虚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修行之人不择手段,使用一些禁术,修罗术也不例外。听我师父说,修罗术修至大成,可直接去修罗界。” “去那?那不是成了怪物?” 六道分为天道、人间道、修罗道、畜牲道、饿鬼道和地狱道。其中又以修罗道最无定性,介于人鬼神之间。你说他们是神吧,他们没有天神的善行,和鬼蜮有相似之处。说他们是鬼蜮吧,他们又有神的威力和神通。 说到底,他们就是一种非人、非神、非鬼,又介于这三者之间的怪物。 胖子见我这样说,点头道:“虽然修罗界无定性,可相传那里非常大,广袤无垠,那里的人都超脱了生死,不用再入轮回,还具有神通,是最接近神的一种。” 我点点头,胖子这话说的很有道理。 一阵沉默,我和胖子各自想着事,鹰和蛇的事搞明白了,可究竟是谁幻化成它们的呢? 难道是那个鬼老头? 我将这想法说了出来。 胖子听了,连连点头:“十有八九就是他,他被我用舌尖血伤了,那大蛇也有伤在身,否则我根本活不下来。那蛇将我的魂魄勾出来后,想要吞噬我,我一直拼命挣扎,居然让我给逃脱了。” “虽然我逃掉了,却也是逃得极为力不从心,它好像还能控制我,无论我走到哪,它都跟着我,有时候幻化成一只鸟,有时候又幻化成一只野兔。迫不得已,我只能将魂魄分散,分别逃向四面八方。这样即便它追上我一条魂魄,剩余的也可保我生命无忧。” “可不想,他竟然整来了一群蝙蝠,一只追我一条魂魄,直追得我屁滚尿流,只是追也就罢了,还不断袭击我……就这样,我逃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它们才退去。那时候我想回家,却发现魂魄早已虚弱不堪,根本聚不到一起了。我心知到了晚上他指定还会再来抓我,于是我干脆找了个犄角旮旯躲了起来,等着你来救我。” “你的心可真大,如果我不来你该怎么办?”我听得一阵心悸。 胖子这货一把将胳膊搭在我的肩头,得意笑道:“哪有那么多如果,你不是来了嘛!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我甩下他的胳膊,问道:“这事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算了还是……” “能这么算了吗?”我话未讲完,胖子打断我,恨恨说道,“我差点就被整死了,这仇一定得报。现在你来了,正好咱俩将他除去,也算为民除害。” 胖子这话说的没错,那妖人食人精气吞噬魂魄,留着始终是个祸害,将他除去也算是功德一件。 问题是,我和胖子这三脚猫的功夫能不能对付得了他。别到时候技不如人,反成了他的点心。 第二百一十六章 命无血关 “灰爷跟你说这事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你这妖人的软肋是什么?有什么法子对付?” 胖子得意地咧嘴一笑:“能不说嘛,它老人家说,对付这类货色有两种方法,一是找到他们的本体,直接击杀。修习修罗术的妖人,本体一般不出来,都躲在山洞或者某偏僻处,一直处于闭关状态。二是杀死他的元神,他的元神一般都是幻化成鸟兽出来害人,把他元神弄死,他自然就活不成了。你觉得哪种比较容易一点?” 我沉思一会,回道:“这事还真难办。元神这玩意看不见摸不着的,即便幻化成鸟兽,一击之下,难免逃窜。相对来说,还是其本体容易找到。根据你前面所说的那些,可以推断出那鬼老头的本体可能就在那口井里……” 话说到此,我沉寂下来,那口井里满是粘稠黑水,井底应该堆满死孩子的尸骨,想想就让人觉得不舒服,我是真不想下去。 胖子见我沉默不语,又说出了他的想法:“我也想过了,咱们这点本事,在水里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他这样纠缠咱俩,肯定还会再来找咱们,那就等他两天,两天后他不来,我就去整点火药,直接把那井给炸了,让他死在里面。” 又唠了一会,天蒙蒙亮了,我俩早都没了睡意,便起身下床。 待洗漱完,胖子父母也起来了。他俩见到胖子醒了,喜出望外,扯着他看了一圈,直呼瘦了,得赶紧做点好吃的补回来,于是便去厨房忙活了。 我跟胖子又是一阵闲扯,等着饭做好就开吃的功夫,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大清早的这是谁啊?”胖子嘟哝一句,出去开了门。 不多会,一个男人跟着胖子走进屋子。 哟呵,这不是我刚来那晚,遇到的那个将孩子放进棺材里的那个吗。 他咋来了? 男人进屋后眼睛乱窜,见到我,二话没说,扑通跪了下来。 这是闹的哪一出? 我直接给搞懵了,急忙上去搀扶。 男人死活不起,拉着我的裤腿,带着哭腔喊到:“大师,求您一定要救命啊……” 我一怔,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孩子。 难道是孩子出事了? “有什么事你起来慢慢说,你这样跪着,我承受不起。” 胖子爹听到动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问男人:“建林,出什么事了?大清早的,你这是干啥?” 男人说道:“林二哥,我家闺女快不行了,找了先生来看,说是犯‘血关’破不了。今天一早我去庙里给孩子祈福,碰到你家大哥,他说你家来了个很有本事的先生,让我来问问能不能破。我这就着急忙活的来了。” 男人说完又转向我,连连作揖道:“先生,我有眼不识泰山,那天你从我家门口路过,我撵你走,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不是了。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孩子,她来的可太不容易了……” 这男人看上去得四十多岁,他家孩子还在襁褓之中,又放在棺材里,不用说,一定是他两口子多年没有孩子,也是去鬼崽岭拴回来的娃娃。 胖子刚刚死里逃生,他爹特别理解男人的心情,叹了一口气道:“长生,你要能看了,就去给看看吧,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 “你确定是血关?不是生了什么病?”我问男人,随即又解释道,“血关是最凶的种关,很少有人能碰到,但凡碰到了,十有八九会死,几乎无解。要是你家孩子真的是血关,我去了,也是回天乏术啊。” 男人听我这样说,以为我是不想去,着急得直掉眼泪,说道:“那天你也见到了,孩子高烧不退,日睡夜哭,在镇医院打了几天退烧针,反倒更厉害了。没法子,就转到了县医院,可还是一样。无奈请了先生来看,那先生说是血关,应该差不了……” 男人越说声音越小,最后把头一低,成了霜打的茄子。 胖子看了我一眼,一脸同情之色,说道:“长生,咱们还是去瞧瞧吧,万一那先生看错了呢。” 男人听胖子帮他说话,一下子又抬起头来,满眼期待地看着我。 “那成,走吧。” 男人见我答应了,很激动,对我连鞠了好几个躬,转身带着我往门外走。 胖子跟着出了门,被他爹一把抓住,虎着脸问:“你去干啥?马上吃饭了。” “我跟着去长长见识。”胖子这货没个正形,跟他爹也是嬉皮笑脸。 胖子爹没再执意阻拦,松开了手。 只是我从他的目光中觉察到一丝意味深长。 他不会是察觉到胖子跟我混在一起这事了吧? 出了门,穿过两条胡同,我和胖子就到了建林家。 建林媳妇显然认出了我,一脸诧异,明显是搞不懂我为什么来了他家。 建林也没跟她解释,直接带着我和胖子进了屋。 好家伙,这屋里每面墙上都贴满了黄符,卧室门口还挂着一面八卦镜。 我走近一看,这些符都是普通的平安符。 “这符都是谁给你的?”我皱着眉头问。 建林回道:“是那个先生,他说这些符可以帮孩子挡一挡,不过能否挡得住,还得看孩子自个的命。” 用平安符挡血关,这是哪位大神教他的?看来这先生也就是个整瓶子不响,半瓶子咣当的货。 再说了,符咒只用一张就可以了,他一下子给人这么多,这是可逮到冤大头了? 腹诽了几句,我进了卧室。 孩子躺在炕上,被小被包裹得紧紧的,小脸铁青,双目紧闭,一副濒死的模样。 我摸了摸她的阴脉,都已经摸不到了。 我没有客气,转身对着建林说道:“把孩子的生辰八字给我,我给她推下关煞,看看她命中是不是有此关卡。” 果然不出我所料,一番推演下来,这孩子命中根本没有血关。 我将这结果告诉建林,他先是一喜,又愁眉苦脸地问我:“不是血关,那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还没等我回答,胖子忽然拉了我一把,附在我耳边,小声说道:“长生,你说这孩子会不会跟我一样,在棺材里遇到了鬼老头,被他吸了精气?” 第二百一十七章 妖蝠突现 胖子这话一下子提醒了我,仔细想来,也不无可能。 修罗门妖人以吸食人的元气为生,而人元中又以婴孩的元气最为纯净,想必是其首选。 眼前这孩子一副精血残败的样子,完全符合被吸取阳元后的表现。 此时,女人看出了我的身份,她告诉我,这孩子前几天白天都很正常,一到晚上就大哭不止,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玩意。 胖子听了她这番说辞,立马说道:“听你这么说,基本可以确定是有阴邪作祟,那些玩意儿畏阳,白天不敢出来,想除去它们得等到晚上。” “现在这孩子怎么办?你们能把她救醒吗?”女人抹着眼泪问道。 我轻轻摇了摇头。 这种情况,如果灰爷在此,或许用它的精元可保她一命,我和胖子这样的修为,真的是无能为力,她的生死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女人见我摇头,当即哭出了声,建林也红着眼圈说道:“先生,无论孩子怎么样,都拜托你晚上来我家,将害她的东西抓出来!” 我点头应允,心里却想,这孩子已经成了这样子,于妖于鬼来说,都没有了利用价值,晚上那些邪物会不会来,还是个未知数。 从建林家出来,我们回了胖子家,简单吃了几口饭,胖子骑着他爹的摩托车载着我去镇上找了他的一个初中同学,由他同学领着通过黑路子搞到了一包火药,只等着妖人不来找我们,我们就去炸了他的老窝。 这之后,我和胖子在镇上逛了一天,回到村里时,天就快黑了。 吃过晚饭,我合衣上炕睡了一觉,醒时刚好十一点,我叫起胖子,带上家伙事出了门。 胖子他们村的路灯是自动控时的,每晚十点准时熄灭。 此时,外面黑黢黢一片,除了我们的手电亮光,根本没有别的光。 我和胖子走得挺急,算得上脚步匆匆。 刚走了没有两分钟,忽然有好几条黑影自我们头顶上方掠过。 我认出那是几只蝙蝠,便低声问胖子:“你感觉天暖和了不?” 胖子被我这莫名其妙的问题搞的有点摸不着头脑,把衣领立起来,说道:“长生,你睡糊涂了吧?这大正月的,暖不暖和你感觉不出来?” 我嘘了一声,示意他小点声,随即又拿手电朝天空晃了晃,说道:“你看天上飞的那些,是不是蝙蝠?这玩意不是冬眠吗?怎么现在就出来了?” 胖子往天上看了一眼,随即也拧亮了手电,四面八方的照了起来。 紧接着,我就看到,他的脸色就变得不正常起来。 “胖子,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担心他是不是吃坏了肚子,赶忙问道。 “长生,你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魂魄被蝙蝠攻击的事?这些骤然出现的蝙蝠会不会就是那天追我的妖蝠?” 其实,我早就想到了,可我根本没往那上面想。 眼前这群蝙蝠大概有几百只,如果都是妖蝠的话,那也太多点了吧! 再说了,一个修罗门人,他的元神能一下子幻化出这么多? 难道那井里的妖人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真要如此,可就麻烦大了。 我仰着头,看着飞来飞去的蝙蝠,说道:“它们并没有袭击咱们,可能不是妖蝠。或许是普通的蝙蝠变异了,早早出来找吃的,别想了,咱们走吧。” 这番话说得漏洞百出,别说胖子不信,就连我自己都不信。 不过,胖子没再说什么,我俩继续往建林家走去。 很快就到了他家,隔着院墙,可以看到有灯光透出,显然是在等我俩。 胖子轻轻推门,大门应声而开,我和胖子直接走了进去。 只是,他家院子里的灯亮着,屋子里却漆黑一片,也没有动静。 胖子跟我对视一眼,狐疑道:“难道睡着了?这家人心真大。” 是啊,他家闺女眼瞅着就要咽气了,我们白天又跟他两夫妻说好了要来,这个节骨眼,再睡着就太说不过去了。 “孙叔。” 我正琢磨着,胖子张嘴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有古怪! 我推了一下房门,门没关,一下子就开了。 我一步跨进屋子,用手电扫了一下,没人! 于是又直奔卧室,在门上重重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回应。 胖子心急,一把推开了卧室门,手电朝着床上照去…… 手电光所及之处,让我大吃一惊,建林一家三口都躺在床上,他们每人的脸上,都趴着几只硕大的蝙蝠! “果然是妖蝠!它们在吸人元气!”胖子大叫一声,随手扯过搭在床头的一条浴巾,狠狠地往蝙蝠身上抽去。 这些蝙蝠似乎不怕人,被胖子抽打到,这才扑棱着翅膀飞走。 胖子将所有的蝙蝠都赶走后,摇晃着建林的身体喊道:“孙叔,快醒醒,你没事吧?” 大力地晃了几下,建林才醒,他看到我们一怔,不好意思道:“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睡着了。” 说完,他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一副很困的样子,面色也十分憔悴。 万物之生,皆秉元气,元气乃万物之祖,也是人的精气神,人少了元气便少了精神活力。 建林已被妖蝠吸走了元气,所以精神变得很差。 如果我们今晚不来,等他身上的元气被吸光,人也就死了。 “孩子!啊,孩子你醒醒……” 建林媳妇也被我们吵醒了,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孩子,这一看她愣住了,接着开始嚎啕大哭。 襁褓中的小女孩本来就已油尽灯枯,刚才被妖蝠一阵折腾,直接一命呜呼了。 建林一把抱起孩子,在她的小脸上摸了一把,大放悲声。 我看得心中一阵酸楚,险些跟着落下泪来。 忽然,我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 来的路上看到了那么多蝙蝠,难不成村子里的人都要遭殃? 想到这,我冲着正抱头痛哭的建林夫妇喊道:“千万别睡着,小心蝙蝠!” 接着,便拉起胖子往外跑。 事不宜迟! 胖子这货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一边跑,一边问我:“干嘛去?这鬼不抓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别有洞天 “抓鬼事小,救人事大,路上咱俩遇到那么多妖蝠,不可能只来吸建林一家人的元气,村里其他人……” 没等我说完,胖子猛然醒悟过来,甩开我的手,撒丫子就往家跑,那速度,即便是博尔特也不遑多让。 我在后面追的上气不接下气,可还是没追上。 等我跑回胖子家的时候,只听见他正在他爹娘的房间里破口大骂:“你们这些畜牲,竟敢跑到我家里来害人,都给我死……” 不用说,还真被我猜着了。 喊醒胖子父母,我们马不停蹄,挨家挨户地去砸门,砸不开的就直接翻墙进去,被喊醒的村民再随着我们一起去叫别人。 有的村民敲着脸盆在街上喊,我的扛着长竹竿驱赶妖蝠,有的抬着梯子往未醒的人家爬…… 成百上千的妖蝠在村子上空盘旋,村里一时乱成了一锅粥。 在村子里跑了半圈,我一把拉住胖子,气喘吁吁地跟他说道:“这也不是个办法,今天把这些畜牲赶跑了,明天它们肯定还会再来。咱这样兴师动众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长此以往下去,村里人就给累死了。” 胖子秒懂了我的意思,兴奋地直搓手:“那咱俩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老窝给端了去。” 商议妥当,我和胖子寻了条没人的小路转回胖子家,带上东西就往鬼崽岭奔去。 那口井在当地人心中是讳莫如深的存在,要是被他们知道我们要去把它炸了,肯定会引来诸多麻烦。 路上,我们又遇到了更多的妖蝠,看来不仅仅是胖子他们村遭了殃,附近的几个村也没逃得了。 这些短毛畜牲胆子大得很,竟然“吱吱”叫着攻击我和胖子,无奈,我俩只好找了几块破布,做成火把予以还击。 好在这些蝙蝠怕火,我们也算有惊无险地到了鬼崽岭。 摸到井边,胖子取出火药,嘴里念叨着:“什么鬼老头,什么妖蝠,什么大蛇,什么老鹰,一家伙全送你们去见阎王。” 点燃引信,一把丢进井里,我和胖子抱着脑袋跑出了几十米,卧倒在地,等着爆炸。 等了一分多钟,期待中的井喷没有出现,甚至连点响声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胖子,你点着了没?怎么不响?” 胖子皱着眉头,嘀咕道:“错不了,我看着它呲花了才丢下去的,还咕噜咕噜直冒泡呢。别急,再等等。” 又等了五六分钟,还是一点动静没有,我跟胖子瞪了眼:“这是啥几吧玩意啊,不会买到假货了吧?” 胖子摇头道:“那人专门捣腾这个,都多少年了,不可能有假。” 货不假,也点燃了,怎么就是不响呢? 难道是井底有东西? 本来想来个省事的,看来这是痴人说梦啊。 “走,过去看看!” 我话音刚落,胖子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摸到井边。 他把火把探到井里,突然喊道:“水呢?” 我一惊,快走几步,赶了过去。 没错,这井里的水全没了! 我以为看花了眼,摸出一张符纸点燃扔了下去。 燃烧的符纸一直落到井底才熄灭。 刚才还满满的一井水,此刻全不见了,就好像井底破了个洞,顷刻之间漏光了。 胖子抻着脖子瞪着井里,慢悠悠地说道:“长生,这鬼地方太邪门了,咱俩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 只有下去了呗,可我真不想下去,不光是因为情况不明,还因为这井是用来盛死孩子的,心里膈应。 可要是不下去,村子里妖蝠成群,虎视眈眈,用不了多久,村民们都会元气大伤,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还有附近几个村子…… 这可是关系到数千条人命! 我瞅了胖子一眼,算是把这个皮球踢给了他。 胖子蹙眉思考了一阵子,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亲人们被祸害,我下去,长生你在上面给我压阵。说不定那妖人也没有多厉害。” 看得出来,他的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说完,他摸出一张开眼符给自己开了眼,把大衣一脱,毛衣的袖子撸起来,抬腿就要往下爬。 我拉了他一把,在他身上虚空画了个避阳符,又把黑鲩石塞进嘴里,冲他说道:“走,我陪你一块下去。” 胖子眼中露出一抹感激的神色,说道:“长生,谢谢你,说实话,我自个儿下去,心里是真没底。” 我反驳道:“别废话了,你指定是算准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下去,才故意这么说的,走吧。” 胖子摸摸鼻子,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笑容。 显然是被我说中了。 不过我知道,今天要是我先提出来下去,胖子肯定会义无反顾地陪着我。 熄灭火把,我俩先后进入井中。 这井是由不规则的石头砌成,井壁上有很多缝隙,正好可以让我们落脚下手。 几米过后,下到了水位线以下,手脚有些滑腻了,让我们不得不加了小心。 与此同时,一股臭烘烘地味道钻进鼻孔,让人觉得恶心。 这味道像是多年沉积的淤泥,又像尸体腐烂的味道,特别难闻…… 不开灯是有原因的,这井里丢进过数不尽的婴孩尸体,小鬼怕是不在少数,给胖子画避阳符就是为了遮蔽身上的阳气,这要是一开灯,直接就暴露了。 好在井不深,没多久,我和胖子就爬到了井底。 “我操……” 胖子先着了地,顺口骂了一句。 我刚想问他骂什么,脚下一沉,直接踩进了烂泥里。 烂泥稀软,没过了我的膝盖。 “这里好像没有鬼。”黑暗中,胖子说道。 我环顾一周,确实没有看到鬼影,也没有那种阴煞之气所带来的阴冷感。 我试着在淤泥里踩了几下,脚下也没有人骨的触感。 这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竟然这么干净! 当初附近村子丢进来的死孩子的尸骨都到哪去了?不可能自己跑了吧?难道都被里面的妖人捡去了? 既然没有鬼,我们也不用遮遮掩掩了,我把黑鲩石从嘴里吐了出来,又把手电打开,往周围一照。 不出所料,真的别有洞天……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井中乾坤 凹凸不平的井壁上,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不知延伸到何处。 我用手电往里照了照,这洞弯弯曲曲的,根本看不出深浅。 胖子随着手电光瞅了一眼洞里,说了一句:“看来咱俩找对地方了,妖人肯定在里面,咱们进去吧。” 这货嘴上说着进去,身体却很诚实,一动也不动,一个劲儿地盯着洞口往里看,手也在瑟瑟发抖。 我知道,这货怂了。 我心里也紧张的要命,谁知道这洞里会有什么在等着我俩? “要不,咱俩回去吧。”我先打了退堂鼓,对于未知的东西,我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既来之,则安之,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说着,他率先钻进了洞里。 胖子这点让我很佩服,他用最怂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还能付诸行动。 见他进去,我也不能不讲哥们儿义气,一咬牙,跟着钻了进去。 洞很小,只能容一个人匍匐前行。 前面一段湿漉漉的,还有不少淤泥,没爬几米,我俩就成了泥人。 拐了个弯以后,前面出现了两个洞口,一个是湿的,一个是干的,很显然,井里的水就是顺着那个湿的流走的。 “往哪边走?”胖子瓮声瓮气地问我,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居然还有了回声。 “走干的那个,湿的那个八成是排水口。” 这样的选择自然是有依据的,没有人会把水引到自己的老窝里。 事实证明,我的推测是正确的。 在那条干燥的洞里爬了十几米后,前面豁然开朗,我俩能站起来了。 又走了十几步,我和胖子终于出了地洞。 眼前的一幕让我目瞪口呆! 一座宏伟的建筑出现在我们眼前,高墙大院,朱漆大门,高大的带挑檐的门楼,门前立着一个三四高的石像…… 我简直被晃瞎了眼,在这井底之中,竟然藏着这么一座大建筑。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胖子连续揉搓了几下眼睛,似乎也是如坠梦中。 我俩震惊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对视一眼,同时迈步向前走去。 一分钟后,我和胖子走到了那石像前,近距离地打量起来。 这石像人头人身,却长着三头六臂,额头上生出一只独角,背上是一对展开的翅膀,一双眼睛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镶嵌而成,泛着冷幽幽的光。 看上去是一副睥睨天下、傲视苍生的感觉。 “这是什么怪物?难道是修罗?”胖子绕着石像转了一圈,疑惑地问道。 “是!” “你怎么知道?”胖子一怔。 “你看那里。”我指着大门上的牌匾,让他看。 胖子眼睛瞪成了鸡蛋,差点把眼珠子都掉出来。 “修罗门?”他把牌匾上的三个字念出了声,接着又蹙眉自语道,“这修罗门不是早就消亡了吗?怎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你听谁说的?”我问他。 胖子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块牌匾,显然是被彻底惊到了,口中碎碎念着:“自然是我师父,它老人家说,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场大战中,修罗门满门尽灭了。难道它骗我?” 我深知灰爷的为人,绝对不会撒谎。 历史的长河滚滚向前,哪个门派都有消失的可能。 只是修罗门突然出现在这里让我实在是想不通。 会不会里面没人了? 不可能啊,真要没人了,那些妖蝠又是谁幻化出来的? 这里到底是旧址,还是在其灭门后有虔诚的漏网之鱼在此重修了修罗门? 眼前的光景实在是让我琢磨不透。 “管他呢,来都来了,进去看看,万一有什么宝贝,咱俩就发了。” 这胖子,怎么只想着宝贝? 我看了他一眼,他也瞅了我一眼,同时抬手推向大门。 “吱呀……” 随着一声闷响,大门被我俩推开了,就仿佛推开了一个新世界。 门一开,几道黑影倏忽向着我们的门面冲来,我挥舞骨剑,却没有刺中。 黑影掠过我俩头顶,飞入黑暗之中。 “是妖蝠。”胖子颤声道。 我没有说话,目光紧盯门内。 大门内黑洞洞的,没有一丝亮光,一股淡到若有若无的阴气丝丝缕缕地扑向我们的脸颊。 我不由打了个哆嗦,心中突生恐惧。 里面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 到底要不要进去? 胖子也没有了先前的勇猛,一脸紧张地看着我,等我拿主意。 沉寂了几分钟,胖子咽了口唾沫,问道:“长生,从这里到仪塘村找我师父,来回得几天?” 这货生出了退意,想找灰爷求助了。 其实,以他的胆气,能走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了。 “最快要三天,问题是灰爷不一定在那里……” 听到我这样说,胖子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再抬起头时,脸上写满了决绝:“那咱们就进去闯一闯!” 说完,他身子一侧,抬腿迈步,走进了门里。 我跟在他身后,在迈入大门的刹那,一股寒气扑面迎来,这酸爽,像是掉进了一个冰窟。 一阵颤栗后,我拿起手电四下照了起来。 这是一个大殿,整整齐齐盘腿坐了好多人,他们身着灰布衣,头上挽着一个髻,这装扮有些像古代的道士。 “长生,这……些都是死人啊!”胖子目光逡巡了一周,瞅出了端倪,脸色瞬间变成了酱紫色,尖着嗓子说道。 他是真的害怕了。 每次紧张到极点,他的声音都会变成这样。 我看得一阵头皮发麻,忍不住抽了一口气,因为我发现这些盘腿坐在地上的人,早都变成了干尸。 他们风干的皮肉呈灰黑色,紧紧包在枯骨上面,面部因为肌肉缩水显得格外狰狞、恐怖。 “吱呀……” 就在我和胖子望着这一大片干尸胆战心惊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门枢的响声…… 我急忙转身扑过去,却终究是慢了半拍,门自己关上了! 且无法打开! 这是什么情况? 我直接炸了毛,一股强烈的不安自心底涌上来。 紧紧握住骨剑,迅速地扫视一圈,我大喝一声:“谁?出来!” 第二百二十章 干尸老头 听到我喊了这么一嗓子,胖子也跟着厉喝道:“是谁?不要躲在暗处装神弄鬼。” 可回应我俩的只有一片死寂。 我突然生出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我和胖子很顺利地下到井里,顺利地钻进地洞,又顺利地走进这大殿,门却突然关上了! 明摆着是有人在注视着我俩的一举一动,只等着我们来到这里后,关住我们。 “长生,你看那……那是什么?” 胖子忽然扯了我一把,,指着远处让我看。 那是什么? 大殿深处,竟然亮起了微弱的光! “难道是那妖人?”胖子问。 “走!过去看看。” 说完,我奔着那抹亮光走去。 人就是这样,有退路的时候总会前怕狼后怕虎,心里想着大不了原路退回。 一旦没了退路,就只能豁出去了,如此一来便无所畏惧了。 我和胖子穿过盘坐在地的那一大片干尸,走的小心翼翼。 这也太多了,有上百具。 难道这些都是修罗门的门徒? 他们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都以这种姿势死在了这里? 很快,我俩就走到了光亮处,待看了个分明,我不由得张大了嘴。 这亮光是从一面墙上发出来的,不是灯光,也不是烛光,而是一些图像。 没错,是图像。 在墙壁上,有一平米左右,像放电影,一幕一幕。 而最让我难以置信的是,这画面显示的竟然是我和胖子! 画面从我俩擎着火把来到井口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也就是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在这墙上显露无余! 胖子看得目瞪口呆,尖着嗓子骂道:“娘的,难怪火药不响,原来这鬼地方装了监控,咱俩的一举一动,人家全都看到了!” 我盯着墙上的画面,怼了他一句:“你快别自欺欺人了,这里具备装监控的条件?” 其实,我想到了那年在小龙河底老龟那里见到的玄光镜。 但这个跟玄光镜有很大的不同,这是实时播放,玄光镜只能记录过去的场景。 这会是什么呢? 胖子都快哭了,哆哆嗦嗦了半天,才颤颤巍巍地说道:“不具备可长生你说这是个什么玩意?真是活见了鬼了!” 他说完,不由自主地往我身边靠了靠。 “在这种地方见鬼有什么好稀奇的?咱俩见过的鬼还少吗?”突然,我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种可能,“这根本不是鬼整出来的,应该是圆光术。” “圆光术?什么东西?”胖子听得一头雾水。 我仔细搜罗了一番脑子里关于圆光术的记忆,给他解释道:“圆光术是一种能够追查信息的高端术法。修习圆光术者,在墙上、水中、手掌画一个圈,便可像放电影一样,显现出他们想知道的事情画面。这个是可以让别人看到的,比如眼前。” 牛疯子曾经专门给我讲过玄光镜和圆光术的区别。 他说,圆光术可查人间百事,查天庭地府,查阴阳风水,查过去未来,查精灵古怪……但凡三界之中的事物,一切皆可查! 是实实在在的大法术! 相较而言,玄光镜就要逊色得多。 不过,这圆光术并不是谁都能修炼的。 首先,这种术法对于修炼者的要求很高,必须达到很高的境界。 再就是,这圆光术一直都是秘密流传,寻常修道者根本无法得到其修习法诀。 世间修道之人都以为这圆光术早已失传,不想我和胖子今天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也算是眼界大开。 不过,这似乎也说明,这里隐藏着一个绝世高手。 我想了很多,再看向那堵墙,赫然发现墙上的画面定格了,正是我和胖子现在的状态,好像我俩正在照镜子。 这场面让人感觉无比诡异! “是谁?鬼鬼祟祟地藏在这里?不要在耍花招了,赶紧滚出来!” 我忍不住大声呵斥道。 “年轻人,你们私闯我派,竟然说我在耍花招,这是什么道理?” 一个苍老的声音,接上了我的话头,慢吞吞地响彻大殿。 这声音似乎来自西面八方,让人分不清到底来自于哪个方向。 我随着这声音再次打量了一圈,入眼处,全是干尸,哪里有半条人影。 “你以为这样装神弄鬼就能吓到我们?赶紧出来吧!”我再次大喊。 “呵呵,我哪里躲了?是你看不到我而已。”苍老的声音又起。 同时,我前边不远处的一具干尸,蓦然转过身来,冲着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啊……” 胖子被吓得声音都变了,拖着老长的尾音惨叫一声,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闷哼一声,“噔噔噔”朝后退了四五步。 这也太他妈吓人了! 一股寒意自心中升起,我把骨剑护在胸前,脱口道:“你究竟是人是鬼?” “我自然是人。” 人?有这样的人吗?这副鬼样子比鬼都可怕。 干尸说着从地上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宽大的道袍挂在干瘪的身体上,似乎要掉下来。 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被包进床单里的老鼠。 他活动了一下仿若枯枝的四肢,一阵“嘎嘣”声传进我的耳朵,让我不由担心它的身体各处随时会断。 我仔细往他身上看去,他身上带着极重的阴气,三盏阳火也灭了。 不过,我又看到,环绕他周身的阴气中居然还夹杂着一丝阳气。 这丝阳气证明他不是鬼,可也绝对不能说明他是一个活人。 没有人会阴盛阳衰到如此地步。 难道他修习了修罗术之后,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想到此,我再次看向其他干尸。 “不用看了,这里就我一个活人,他们早都死了。”这老头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不急不慢地说道。 也确实如此,除了这老头之外,其他人身上一点阳气都没有。 “妖人,外面那些害人的妖蝠可是你放出去的?”胖子看到没有危险,从地上爬了起来,质问道。 干尸状的老头摇了摇头:“你们也看到我这熊样子了,马上就要油尽灯枯,我已经控制不住它们了。” 嗯? 这话什么意思? 第二百二十一章 投胎借寿 老头说到这里,长长叹了一口气,又说道:“那些蝙蝠是早些年修罗门养的灵宠,门派灭亡时跟着我们这群人逃到了这里。后来我们中的人慢慢老死了,它们却越来越多,之前我还能控制它们,不让它们出去害人,可现在我这副活死人的样子,已经管不了它们了。” 我皱着眉头看着这老头,确实是一副油尽灯枯的死样,可再想到那圆光术,又非高人不可施,一时还真难以辨别出他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 胖子也是满脸不相信,质问道:“这里就你一个活人?可那天我明明看到另一个老头跳进井里了,他是谁?” 老头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说他啊,他那天出去被你所伤,回来后又连续施展了几次勾魂术,身体损耗太严重,死了。” 胖子一怔,随即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被我所伤?” 老头抬起他那没有二两肉的胳膊,指着那面显像的墙,回道:“那里都显示出来了。我们当年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仓惶逃到此地,由门派里几个高人合力布下了‘大圆光术阵法’。这阵法可以显示井附近的情况,以便我们在这殿中可随时查看外面的情形。那天我亲眼看到你追着他回来的,这还能有假?” “这么说,这圆光术不是你弄出来的?”我问。 “小伙子不错,居然知道圆光术。”他夸了我一句,又自嘲道,“莫说现在我这半死不活带着样,就算我在鼎盛时期,也没有这本事。” 我盯着他的脸,分析了一通他说谎的可能,又问道:“你说那老头死了,他的尸体在哪?” “你们跟我来。”老头说着,转身慢悠悠地朝着一个偏厅走去。 他这皮包骨头的身体走得像个木偶,仿佛八百年没有起来活动过了。 我紧握骨剑,打起十二分精神跟在后面。 偏厅门上有盏灯,老头点燃后,指着里面道:“你们自己看吧!” 里面的情形让我大吃一惊,遍地都是婴儿的枯骨,足足有几百具之多,这些枯骨正中央,席地坐着一个老头。 这老头瘦骨嶙峋,跟外面的干尸差不多,我认真查看了一番,生机绝无,已然早死透了。 “这就是那个鬼老头?”我问胖子。 胖子点点头,看着满地枯骨,惊讶道:“这些都是当年被丢下来的婴儿?” “正是。”老头说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这些尸骨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我想到了一种可能,问道。 “自然是我捡回来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附近村子里开始往这井里丢死孩子,这些孩子下来后,阴魂不散,跑到我们修罗门里哭闹。那时,我们一起的人死的差不多了,我看这些孩子可怜,就将他们捡了回来,让他们的魂魄留在这里,与我们几个不人不鬼的老东西做伴。” “再到后来,我们的人死的就剩我跟这老家伙了,为了活下去,他想出了投胎借寿的法子。” “我们修罗门所修皆禁术,投胎借寿便是其中之一。这种术法可让早夭之人,不用走寻常程序,直接投胎,而每助一个小鬼投胎,施术者可以自小鬼身上借三年寿命……” 这老头很能说,我们都没问,他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套。 不过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当年明明是个要饭的老太太,怎么到他口中变成了一个干巴老头? 于是我问了出来。 这货没想到我会这么问,略一迟疑,说道:“想不到你这小伙子竟然知道当年之事……那老太太是他幻化的。我们修罗门可幻化一切活物。” 胖子听后,问道:“他既然已经达到了借命的目的,为什么还要吸人的元气?” 他显然还在为那天在棺材里被吸了精元而耿耿于怀。 “借命是为了活着,吸精元是为了修炼。他不像我这般安于现状,一直野心勃勃,想修至大成,去往修罗界,长生不老。不想这次他遇到了你,被你所伤。我们这种阴盛阳衰的躯体,更接近于鬼,舌尖血对我们是致命的。” 老头说的不急不躁,一副知无不言的样子,甚至连舌尖血能要他命这事都说了,看来他对我们没有防备。 可我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依然没有放松对他的警惕。 “这么多人都死了,怎么你独活了下来?” 老头摇头叹气:“我没搞明白,大家都死了,我怎么就不死呢?鬼知道我一个人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今天你俩来了,就陪我好好聊聊吧。” 他这话让我一阵无语,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呢? 本来我和胖子是来抓妖人的,现在这妖人反倒侃侃而谈,完全看不到敌意! 他的话我并不全信,可也做不到一剑将他斩杀,听起来好像他没有一点过错。 现在怎么办? 总不可能在这里陪着他唠嗑吧? 想了想,我终于想到一个自认为可以试探出他的问题:“外面那些妖蝠可有什么法子除掉?” 老头想都没想:“法子倒是有,也很简单,只要抓住它们,用火烧就可以了。” 胖子立马瞪了眼:“这还简单?那成千上百的,都在天上飞,怎么能抓得住?” 老头呵呵一乐,说道:“看来你俩还是不了解蝙蝠的习性,它们晚上出去,白天自然都会回来,只要你们在这里等到明天,就可以将它们一网打尽了。” 说道这里,老头停了一会,似是怕我俩不相信,又补充道:“我本来舍不得害它们性命,毕竟它们一直陪了我这么多年,可我眼瞅着不行了。我死了,我们修罗门就彻底消失了,那就让它们随我一起消失吧。” 他说着悲从中来,干瘪的老脸上露出一抹悲伤,重重地叹了口气,慢慢坐在了石阶上,望着一大片干尸发呆。 胖子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写满了怎么办。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在这等那些妖蝠回来。”我一屁股坐在了老头身边,冲着胖子说道。 第二百二十二章 壶中之术 坐等天明,一众妖蝠回巢,将其一网打尽,是眼下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出去一只一只地抓,费时费力还不一定能抓得着。 我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凌晨三点,立春刚过,还是昼短夜长,那些妖蝠回来至少还要三个小时。 为了打发这漫漫长夜,我问老头道:“前辈,时间还早,我能问你一些问题吗?” “你们肯在我这将死之时陪我说说话,我已是很感激了,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这老头回得倒也干脆。 “当年修罗门被灭,你们仓惶逃到此地,又怎么有能力修这么大一座大殿呢?” 老头听了我的问题哈哈大笑道:“这大殿不是那时候修的,彼时我们早已无财无力,狼狈如丧家之犬,哪里还能修得起大殿。” 胖子疑惑道:“难道是提前修好了,用来避难的?” 老头摇摇头:“这大殿就是修罗门当年的大殿,我们逃出来的时候,将大殿一起带了出来。” 胖子听到这话,满脸不相信,瞪着眼道:“老头,你这就不地道了,我们兄弟俩在这陪着你聊天,你怎么还诳我们呢?这么个大殿,你说你们搬来的?你再搬一个让我们长长见识呗。” “哈哈……”老头被胖子这话逗得笑意更盛,笑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我看两位小友也是修道之人,可能听说过壶中术?” 其实,这壶中术史书上屡有记载,比如大家耳熟能详的《桃花源记》,记录的就是一个关于壶中术的事件。 其主人公钻进去的那个小洞,实际上就是壶口,而桃花源就在壶中。 所以,他出来后,再带着太守回去找那个洞口时,再也找不到了。 “壶中术不是仙术吗?你们修罗门的人怎么会?”我蹙着眉头问。 “溯本归源,仙也是由人修炼而成,只不过现在这个末法时代,灵气稀少,供人修行的环境差了,人与仙之间已存在了巨大的鸿沟。当年我派祖师,就是一个近乎神的存在,这壶中术于他来说,算不得什么。祖师飞升修罗界后,便将那壶留在了门派之中,也算是给我们这些后进末学留下了一条后路。” “当年那场大战之后,修罗门大势已去,派中大能之辈将修罗殿与我派残余门徒一同收入了壶中,以传送阵将壶传送到了这里。我们遵从天意留在了此地。只是那场大战让我们元气大伤,仅存的一百多人,想重振山门,已是回天乏术,于是就各自在此修行,想着有一天能够修成派内无上功法,可以去修罗界,只可惜……唉!” 胖子一脸懵逼,问道:“这么说,咱们现在在一个壶中?” 说完,他四面八方打量起来。 我也觉得这一切太过不可思议,忍不住四下看了看,却发现四周根本没有异常。 老头看到我俩这样,呵呵笑道:“壶中自成世界,你们这样是看不出名堂的,如果你们不信,出去后可以顺着井沿往下挖,用不了多久,就能将壶挖出来。” 胖子这货不知道怎么想的,听老头说完,咧开大嘴猥琐地笑了:“这壶真要挖出来,是不是值老鼻子钱了?” 老头也不隐瞒:“对于懂行的人来说,的确是无价之宝。” 我忽然看到胖子的眼珠子转了好几圈,眼底升起一丝喜色。 我知道,这货一定是想等老头嗝屁后,他好捡现成的宝贝。 接下来我又问道:“你们这一派,除了你们先祖,可还有别人修至大成去了修罗界?” 老头叹道:“我派鼎盛时期,修成去修罗界的人不在少数,可自打衰败后,便再无一人了。” 说着,他连连摇头,似乎心有不甘。 看到他这样,我忍不住再问:“修罗界到底什么样?让你们宁愿去那里,做不人、不神、不鬼的怪物,难道就是为了长生不老?” 话至此,老头露出一抹难以言说的希冀:“那是一个最接近神域的地方,那里的人具备无上神通,阿修罗可与天神大战而不输,修为再高者可以屠神,还可以去往仙界……” “你想成仙?”胖子调侃道。 他苦笑一声,继续说道:“试问天下修者,谁不想成仙?你们不想是因为还没达到那种境界。”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大殿上有一本成仙秘籍,你们去看看,看过之后说不定就想成仙了。” 老头这话勾起了我的兴趣,我倒要看看成仙有什么好,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这样想着,我起身往大殿走去。 上去几阶白玉台阶,有一张宽大的书桌,上面摆放着一些古籍。 我走过去想找找老头所说的那本成仙秘籍,可刚到眼前,就被书桌后的壁画所吸引。 这壁画中间,画着一个三头六臂,额前生角的怪物雕像,雕像微微仰头,一副高高在上,俯视天下苍生之态,又有气贯长虹之势威天绝地之姿! 而在雕像周围,许多人匍匐在地,对着它磕头叩首。 这些人都很瘦,面容枯槁,状如干尸,而在每具干尸身后,都用很抽象,很模糊的笔法,画着一只蝙蝠。 没错,是蝙蝠! 我盯着这画出了神,这画中所画,毋庸置疑,就是修罗门的门徒,可他们身后为什么都有一只蝙蝠? “妖人修炼了修罗术后,元神能在夜间离体,幻化出鸟兽类,食人精气,勾人魂魄……” 胖子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再次在我脑海中响起。 修罗门可幻化一切活物,这话是这老头刚跟我们说过的。 我突然打了个激灵,心中大惊,直接转身,扬起骨剑,快走几步,朝着老头身上刺去。 这老头反应挺快,骨剑剑气刚到他眼前,就直接躺倒在地打了个滚。 接着又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躲到了一边。 我没容他站稳,又急忙挥出一剑。 这一剑,我自体内引出了些许丹田之力,灌注剑身。 骨剑一劈之下,剑气化成一道白芒,直接劈到了老头身上。 第二百二十三章 百年老骗子 老头挺抗造。 一剑砍下去居然如砍到了金石器物上一般,发出铮铮响声,直震得我虎口发麻。 再看向那老头,丝毫没有受伤,反倒像是被我势大力沉的一剑砸了个跟头。 这是怎么个情况?难道他真的把肉身修炼到如钢似铁的地步了? 他再次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没容他站稳,我又挥出一剑。 眼瞅着这一剑马上要砍到老头身上,他像是害怕再次被砸倒,急忙开了口:“小伙子,别舞刀弄枪的,有话好好说不行?我这一身快要散架的老骨头可禁不住你这样折腾。”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躲闪,仓惶之中碰翻了几具干尸。 这些干尸被剑芒扫到,断成两截。 还坐在台阶上的胖子,一脸懵逼地问我:“长生,你这是咋了?” “咱俩都被这老头给骗了,什么那些蝙蝠是灵宠,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都是这些干尸的元神幻化的,夜间出去吸食人的精元。”我一面追着老头砍,一面跟胖子解释。 胖子被我这话惊到了:“灭意思是说,这些干尸都还活着?现在只不过是元神离体了,才会出现这种假死现象?” 我没有回答胖子,而是用骨剑指着老头道:“老东西,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老头开始还想狡辩,见被我戳穿,也不藏着掖着了,冷哼一声,往后退了几步,与我拉开一段距离,冷声说道:“百密一疏,想不到你这小伙子心思缜密,竟然被你发现了。” 这话让胖子火冒三丈,噌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怒道:“老东西,合着你跟我们说了那么多,让我们在这里等妖蝠回来,就是想拖住我们,等你们的人回来,来个瓮中捉鳖啊。” 老头看了看胖子,通往提高的声音:“怪就怪你们多管闲事。” 说到此,他又转头看向我:“那天,你提着引魂灯来招魂,我就想除掉你,不过你运气好,被一个狐狸精给救了。” “那晚袭击我的鹰,跟勾我魂魄的鹰都是你?”我质问道。 老头鼻孔朝天,轻哼一声,算是承认。 “娘的,还真是老奸巨猾,差点就上了你的当。”胖子大骂一声,四下打量一周,目光落在一把椅子上,三两步冲过去,提着椅子朝着老头抡了起来。 胖子一动,我自然不能再闲着,再次提剑而上。 这老头所显现出来的修为并不高,被我和胖子追的到处逃。 难怪他最初一直跟我们好话说尽,拖延时间。 看来,从一开始他就打算等他那些门人回来,对我们群起而攻之。 他在干尸堆里逃的屁滚尿流,我跟在他身后骨剑狂舞,将地上盘坐的干尸砍了个七零八落。 我这是先下手为强。 待会那些妖蝠回来,干尸复活,这么多的数量,我和胖子根本应付不过来。 骨剑对这些干尸的威力还是蛮大的,噼里啪啦一番下来,就被我砍碎了一半。 同时,老头也被我和胖子逼到了大门口。 他满脸戒备地看着我跟胖子,我和胖子则是步步紧逼。 “吱呀……” 就在我俩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大门突然自动开了,乌压压一群黑影自外面飞了进来。 是妖蝠!妖蝠回来了! 该死的,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这个时候回来。 我和胖子的运气到底是好呢,还是坏? 这妖蝠分工明确,一部分直扑我和胖子门面,这使的我俩一阵手忙脚乱,连退几步,驱赶它们。剩下的那些则一股脑聚到了老头身上,成千上百只直接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刚才的猜测不对? 还没待我完全弄明白怎么回事,只见那些妖蝠忽然间虚化了,从实体变得只剩下了轮廓,慢慢又变成了一缕缕黑气。 这些黑气紧紧围绕在老头身周,一直不断减弱…… “不好!” 我终于想明白了,大叫一声,就想往老头那边冲。 可眼前这十几只妖蝠一刻不停地冲撞着我的头脸,带着钩子的肉翼不断伸缩,直想挠掉点什么,我竟然被缠得无法脱身…… 眼睁睁地看着那数量庞大的妖蝠化为阴元之气,全部融入到老头体内,我的心一阵发凉! 完全融合了妖蝠所化的阴元,老头的气势暴涨,原本干瘪的身体,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饱满、鲜活起来。 片刻后,他竟然变成了一个中年人的样貌,冲着我和胖子嚣张大笑! “哈哈哈……小子,你猜到了蝙蝠是元神,却没猜到它们都是我一个人的元神所化!” 他嘲讽一句,手一挥,围绕着我和胖子的那些妖蝠也化作缕缕阴元冲进了他的体内。 我强压心中震撼,和胖子同时后退两步,我将骨剑护在胸前,胖子则把椅子挡在了前面。 我这个后悔啊,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之前有大把的事件可以将他解决掉,却陪他聊了天…… 现在他全身洋溢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岂是我和胖子能够应付得了的? 这修罗门妖人似乎看透了我的心中所想,继续嘲弄道:“小子,不可否认你确实很聪明,可惜就是太优柔寡断,你既然知道我修罗门所修之法便是吸食人之精元,为何不再往深处想一想呢?我身为修罗门门徒,又怎么会自清?现在悔之晚矣了吧?哈哈……” “你这个使诈捣虚,不要脸的老骗子……”胖子也后悔得要死,咬牙切齿地大骂。 “大丈夫能屈能伸,在生死面前,骗死你又何妨?记住了,任何事比起生死,都是小事。再说了,除了灵宠的事外,我说的都是实话。我说这里就我一个活人,其他都是死人,你们偏偏不信,对着一群死尸砍得挺起劲,有什么用?如果你们刚才能一门心思地追我,只怕我也身死道消了。” 他就是在故意气我和胖子,语气风轻云淡,却又满是傲慢与不屑。 今天实在是我太大意了,考虑欠缺。 可事到如今,又能有什么法子? 这世上没人卖后悔药…… 第二百二十三章 百年老骗子 老头挺抗造。 一剑砍下去居然如砍到了金石器物上一般,发出铮铮响声,直震得我虎口发麻。 再看向那老头,丝毫没有受伤,反倒像是被我势大力沉的一剑砸了个跟头。 这是怎么个情况?难道他真的把肉身修炼到如钢似铁的地步了? 他再次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没容他站稳,我又挥出一剑。 眼瞅着这一剑马上要砍到老头身上,他像是害怕再次被砸倒,急忙开了口:“小伙子,别舞刀弄枪的,有话好好说不行?我这一身快要散架的老骨头可禁不住你这样折腾。”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躲闪,仓惶之中碰翻了几具干尸。 这些干尸被剑芒扫到,断成两截。 还坐在台阶上的胖子,一脸懵逼地问我:“长生,你这是咋了?” “咱俩都被这老头给骗了,什么那些蝙蝠是灵宠,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都是这些干尸的元神幻化的,夜间出去吸食人的精元。”我一面追着老头砍,一面跟胖子解释。 胖子被我这话惊到了:“灭意思是说,这些干尸都还活着?现在只不过是元神离体了,才会出现这种假死现象?” 我没有回答胖子,而是用骨剑指着老头道:“老东西,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老头开始还想狡辩,见被我戳穿,也不藏着掖着了,冷哼一声,往后退了几步,与我拉开一段距离,冷声说道:“百密一疏,想不到你这小伙子心思缜密,竟然被你发现了。” 这话让胖子火冒三丈,噌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怒道:“老东西,合着你跟我们说了那么多,让我们在这里等妖蝠回来,就是想拖住我们,等你们的人回来,来个瓮中捉鳖啊。” 老头看了看胖子,通往提高的声音:“怪就怪你们多管闲事。” 说到此,他又转头看向我:“那天,你提着引魂灯来招魂,我就想除掉你,不过你运气好,被一个狐狸精给救了。” “那晚袭击我的鹰,跟勾我魂魄的鹰都是你?”我质问道。 老头鼻孔朝天,轻哼一声,算是承认。 “娘的,还真是老奸巨猾,差点就上了你的当。”胖子大骂一声,四下打量一周,目光落在一把椅子上,三两步冲过去,提着椅子朝着老头抡了起来。 胖子一动,我自然不能再闲着,再次提剑而上。 这老头所显现出来的修为并不高,被我和胖子追的到处逃。 难怪他最初一直跟我们好话说尽,拖延时间。 看来,从一开始他就打算等他那些门人回来,对我们群起而攻之。 他在干尸堆里逃的屁滚尿流,我跟在他身后骨剑狂舞,将地上盘坐的干尸砍了个七零八落。 我这是先下手为强。 待会那些妖蝠回来,干尸复活,这么多的数量,我和胖子根本应付不过来。 骨剑对这些干尸的威力还是蛮大的,噼里啪啦一番下来,就被我砍碎了一半。 同时,老头也被我和胖子逼到了大门口。 他满脸戒备地看着我跟胖子,我和胖子则是步步紧逼。 “吱呀……” 就在我俩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大门突然自动开了,乌压压一群黑影自外面飞了进来。 是妖蝠!妖蝠回来了! 该死的,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这个时候回来。 我和胖子的运气到底是好呢,还是坏? 这妖蝠分工明确,一部分直扑我和胖子门面,这使的我俩一阵手忙脚乱,连退几步,驱赶它们。剩下的那些则一股脑聚到了老头身上,成千上百只直接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刚才的猜测不对? 还没待我完全弄明白怎么回事,只见那些妖蝠忽然间虚化了,从实体变得只剩下了轮廓,慢慢又变成了一缕缕黑气。 这些黑气紧紧围绕在老头身周,一直不断减弱…… “不好!” 我终于想明白了,大叫一声,就想往老头那边冲。 可眼前这十几只妖蝠一刻不停地冲撞着我的头脸,带着钩子的肉翼不断伸缩,直想挠掉点什么,我竟然被缠得无法脱身…… 眼睁睁地看着那数量庞大的妖蝠化为阴元之气,全部融入到老头体内,我的心一阵发凉! 完全融合了妖蝠所化的阴元,老头的气势暴涨,原本干瘪的身体,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饱满、鲜活起来。 片刻后,他竟然变成了一个中年人的样貌,冲着我和胖子嚣张大笑! “哈哈哈……小子,你猜到了蝙蝠是元神,却没猜到它们都是我一个人的元神所化!” 他嘲讽一句,手一挥,围绕着我和胖子的那些妖蝠也化作缕缕阴元冲进了他的体内。 我强压心中震撼,和胖子同时后退两步,我将骨剑护在胸前,胖子则把椅子挡在了前面。 我这个后悔啊,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之前有大把的事件可以将他解决掉,却陪他聊了天…… 现在他全身洋溢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岂是我和胖子能够应付得了的? 这修罗门妖人似乎看透了我的心中所想,继续嘲弄道:“小子,不可否认你确实很聪明,可惜就是太优柔寡断,你既然知道我修罗门所修之法便是吸食人之精元,为何不再往深处想一想呢?我身为修罗门门徒,又怎么会自清?现在悔之晚矣了吧?哈哈……” “你这个使诈捣虚,不要脸的老骗子……”胖子也后悔得要死,咬牙切齿地大骂。 “大丈夫能屈能伸,在生死面前,骗死你又何妨?记住了,任何事比起生死,都是小事。再说了,除了灵宠的事外,我说的都是实话。我说这里就我一个活人,其他都是死人,你们偏偏不信,对着一群死尸砍得挺起劲,有什么用?如果你们刚才能一门心思地追我,只怕我也身死道消了。” 他就是在故意气我和胖子,语气风轻云淡,却又满是傲慢与不屑。 今天实在是我太大意了,考虑欠缺。 可事到如今,又能有什么法子? 这世上没人卖后悔药…… 第二百二十四章 援兵来临 怎么办?怎么办? 我脑子转的飞快! 既然我在骨剑上关注内力伤不了你分毫,那我就以血为引,看能不能伤到你! 我暗暗用骨剑划破手腕,任凭鲜血流到骨剑上,希望接下来的奋力一击,可以为我们挽回一丝胜算,要是这一击不成,那我跟胖子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壶中了。 “老骗子,你想干什么?”胖子怒视着修罗门妖人。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 “这还用说吗?自然是吸干你们的精元,毕竟在这莫法时代,修道之人很少见了,尤其还是你们这样年轻的修道者,精元肯定要鲜美无比。”他说到这,看向我俩的目光变得贪得无厌,随即又说道,“你们一死,便没有人再来多管闲事了,如此,等我将周边村落里所有人的阳元吸光,便可修至大成,我就可以去往修罗界了,哈哈……” “我看你还是去十八层地狱吧!”我怒吼一声,手起剑落,一道殷红的剑芒不遗余力地劈向这妖人。 只听得“咔嚓”一声巨响,一阵木屑横飞,大门竟然被我劈成了两半,立在门前的修罗门妖人嘴角也挂了血迹。 先前骨剑不能伤及他半分,他已然生出了轻视之意,只是稍微躲闪了一下,此时骨剑染血爆发出应有的威力,虽为砍中,他还是被剑气震吐了血。 不过,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双眼圆睁,似乎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妖人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蹙眉道:“好厉害的剑,我正好没有一把趁手的法器,这把剑就归我吧。” 他话毕身动,快如闪电,直直往我跟胖子身上扑来。 根本不容我和胖子躲闪,他那一双大手已然按在了我俩的头顶。 紧接着,一阵剧痛传来,我眼前一黑就觉得体内的力量,被一点点抽离。 是元气被他吸走了!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漏气的皮球,慢慢慢慢的,身体里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副孔皮囊。 这就要死了吗? 死,并不可怕,只是这样的死法太窝囊。 我再次后悔起来,大好的机会被我俩白白浪费了,现在不仅我和胖子要死了,附近村子里的村民,也逃不过这妖人的毒手了。 “长生,对……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胖子费力地扭过头看着我,呲牙咧嘴地说道。 显然,他此时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我同样呲牙咧嘴地费力回道:“没关……系,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胖子努力地咧咧嘴,挤出一丝笑意:“那来生咱们还做兄弟,一起……” “聒噪。”修罗门妖人打断胖子的话,冷哼一句,“我今天不但要吸干你俩的精元,还要吞噬你们的魂魄,让你们六道无存,何来来世?” “哼!好大的口气,我看今天要六道无存的是你这个妖人!” 一道愤怒的声音突然在大殿内响起,说话之人明显加持了内力,这声音如同洪钟大吕,余音绕耳,在大殿内百转千回。 “是谁?出来!”修罗门妖人大喝一声,竟然夹带着一丝惊慌。 “敢动他俩,你找死!” 随着这句话,“砰”的一声,被我劈成两半的修罗殿大门直接捣在了地上,惊起一阵尘土飞扬。 随即,三道人影自门外走了进来! 在我看清楚来人的刹那,一颗热泪不自觉地滚落下来:“黄二爷,老常,灰爷,你们怎么来了?” 胖子这货更离谱,直接大声哭了出来:“师父啊,你可算来了,你要再不来,我俩就成了这妖人的点心了……” “妖?” 修罗门妖人盯着灰爷他们三个,脸上的颜色变了数变。 “放人!” 老常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却干净利落。 这两字刚吐出来,它的身形兀自变大,巨大的蛇尾裹挟着一道狂风,横空扫向修罗门妖人。 这一记尾抽带着横扫千军之势,直接将妖人抽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十几米外的地面上。 灰爷和黄二爷随即冲上去,拳打脚踢地跟修罗门妖人战到了一处。 我虎口脱险,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小兄弟,你没事吧?” 老常将硕大的蛇脑袋探到我年前,瓮声瓮气地问我。 我摇摇头,想说话,却更咽着出不了声,仪塘村一战它为我拼死,今日依旧为我义无反顾…… 老常不善言辞,冲我点点头,转身也加入了战斗。 现在它们三个大妖都来了,我也算有了生力军,那修罗门妖人自然不足为患了。 有了闲心,我便关心起胖子来。 只不过,待我抹了把脸的功夫,这货居然不见了。 我一怔,四下打量起来,就看到这货正跪在地上,四肢着地地往角落里爬呢。 “胖子!”我喊了他一嗓子,问道,“你干嘛去?” 胖子回头看了我一眼,接着整个人跟面条一样,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我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一把将正瑟瑟发抖他拉起,乐道:“怎么?被老常给吓得骨头都软了?” “这……这就是你常跟我说起的那个救命恩人老常?这个头也太瘆人了吧?老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就怕这些软绵绵冰冰凉的玩意儿……”胖子战战兢兢地跟我说着话,眼珠子不断地往老常那边瞟,还不是来个哆嗦。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以前跟你一个样,见到它就害怕,多见几次就好了。” 说到这里,我又提醒胖子道:“以后别叫它蛇了,它可是要成蛟成龙的。亏你还有个妖精师父呢,这道理都不懂吗?当心他一会找你算账。” 胖子听我这样一说,一把捂住了嘴巴,半天才说道:“我……我这不是吓糊涂了吗,待会它找我算账,你可得罩着我!” 我被他这怂样逗得忍俊不禁,一屁股坐在他身边,看向战场。 好家伙,远处乱石激射,沙尘遮天,我根本就看不清战况如何,不过在这弥漫的烟尘中,我偶尔能看见几只蝙蝠飞出,八成是修罗门妖人快要被打出原形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元气凝丹 果不其然,没用了几分钟,大战便结束了,结果不用想就能猜到。 我和胖子走上前,看着那修罗门妖人。 此时,他又恢复了先前那副枯瘦如干树枝的衰败相,倚着一根柱子半躺在地上。 胖子发了狠,上前踹了他几脚,骂道:“老骗子,让你骗我们,让你害人,你做梦都没想到今天会去见阎王爷吧?” 这妖人气若游丝,费力地挤出一句话:“终究是我未能修成修罗术,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啊,是你俩坏了我的好事,我要杀了你们!” 妖人语绝,猛然一跃而起,径直向我扑来,一下子砸在我身上。 我条件反射地挥手迎击,直接抽在他的脸上。 他早已是强弩之末,这一扑用尽了全身力气,此刻被我这一抽,滴溜转了个圈,摔倒在地。 黄二爷皱着眉头瞅了他一阵子,说道:“世间一切,冥冥之中皆有定数。你这种心术不正之人,还妄图修什么惊天大术?” “我没有,我没有心术不正,如果有的话,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人早就死绝了……” 黄二爷的话似乎戳到了这妖人的痛处,他极力辩解。 灰爷也开了口:“相传当年修罗门出了一个叛徒,在门派有难之时,偷走了派内至宝跟修罗大殿,置同门生死于不顾,自己逃了出来,这个人就是你吧?” “不是我,我没有置他们生死于不顾,我将他们带了出来。”修罗门妖人说着,艰难地抬起手,指着坐在大殿中的一地干尸,说道,“他们都是我带出来的,我没有不管他们。” 灰爷咧嘴一笑,捋了捋胡子,嘲讽道:“他们是你带出来的不假,可他们也是你杀死的吧?你身上的那些妖蝠,不都是他们的元神吗?” 灰爷这话让我大吃一惊,上百同门都被眼前这妖人给炼化了,看来他不仅诡计多端,还心狠手辣。 他早些年没有为祸附近乡里,并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根本没有时间,他一定是在忙着炼化这些同门。 灰爷的话明显刺激到了他。 他大吼一声:“是他们该死!当初掌门临终时,将门主之位传给了我,可等掌门一断气,师弟就违抗师命,联合派中几大长老排挤、打压我,夺取了门主之位。之后,他更是野心勃勃,一意孤行,惹出了事端,被人联手攻击。情急之下,我用法宝将大殿与一干残存的门人带了出来,希望有一天能够重振修罗门。” “还有呢?”老常破天荒的头一次这么好奇。 “可他们不仅不对我心存感激,还想背地里将我害死。既然他们不仁,又岂能怪我无义?出于自保,我只能将他们全部杀死。你们说,我做错了吗?他们是不是死有余辜……” 这妖人越说越激动,瘦骨嶙峋的身体开始泛出黑气,双目赤红如血,眼神极为狠毒地盯着那些干尸。 看样子,恨不得想再把他们杀一遍。 本来就油尽灯枯了,这一番折腾下来,彻底耗光了他最后一丝气力,他的身体仿佛变成了脱了水的泥土,肉眼可见地碎裂,又慢慢变成了齑粉。 让人感到惊异的是,这堆粉末之中,竟然出现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白色珠子。 灰爷蹲下身子,捡起那颗珠子,说道:“修罗门灭门已有千年之久,千年间,这妖人定是害人不少,精元之气在他体内都凝成了丹。” 说完,它稍一用力,将那颗珠子捏碎,将小拇指盖大小的两块给了我和胖子,说道:“你俩元气大伤,回头把这个吃了,不仅可以快速恢复,还能有助于提高修为。” 他转头又将剩余的两块分给了黄二爷和老常,道:“你俩还没恢复到以前,这玩意我就不争了,这妖人的千年精元皆凝聚于此丹,炼化后可抵修行百年。” 黄二爷跟老常也不客气,一人一块接过丢进嘴里,跟吃糖豆般“嘎嘣嘎嘣”嚼烂咽了下去。 我将这凝丹仔细收好,没有像它俩一样随意就吞了,这种靠外物提升修为的法子毕竟不是什么正途。 再说了,这玩意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炼化,目前来说,我还顾不上这事。 “老常,二爷,你们怎么来了?”我十分诧异地问道。 胖子也附和着问:“对啊,师父,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幸亏你们来了,不然我跟长生的性命怕是不保了。” 灰爷听了这话,抬手往胖子后脑勺狠狠地拍了一巴掌,满脸怒容道:“该!没有金刚钻,还偏要拦瓷器活,就应该给你们点教训,免得你们不长记性!” 胖子挨了揍挺委屈,摸着后脑勺,撅着嘴争辩道:“师父,您老不是常说遇到心术不正者,我们一定要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吗?” “那也应该量力而行,不自量力那叫莽夫!还有你,长生,平日里看着挺机灵的,怎么一遇到事就成了愣头青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硬往上冲……” 灰爷没有回答我和胖子的问题,反倒是劈头盖脸给我们一顿骂,。 黄二爷和老常站在一旁,也不帮我说几句好话反倒是一副骂得好,骂得妙的表情。 我明白它们都是为了我们好,刚才那情形真的是玄之又玄,如果它们晚来一步,我和胖子就真的呜呼哀哉了。 不过这事也算给我长了教训,以后遇到事情一定要慎重考虑,再也不能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了。 这之后,灰爷才跟我俩说起它们是怎么来的了。 原来,我来胖子家那天,它们三个就去了店里,只不过我前脚走,它们后脚到,完美地给错过了。 它们在店里等了一天一夜,见我没有回去,便决定来找胖子,正好灰爷有胖子的地址。 结果它们刚进胖子村,就发觉村民们乱做一团,又看到妖蝠横行,便猜到出了事。 通过打听它们找到了胖子爹,然后又辗转找到了鬼崽岭,正好赶巧救了我们一命。 听灰爷说完,我忽然想起它刚才把那凝丹分给黄二爷和老常时说的话,听那意思,它俩的伤还没好,这么着急出关干什么? 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百二十六章 非僧即道 “二爷,老常,你们的伤还没好怎么就出关了?是不是有事发生?” 没等它们回答,灰爷抢先一步说道:“是我叫它们二位出关的,接下来我们确实有一件事情要去办。它俩的伤已无大碍,损失的修为炼化凝丹后也能补回。” 胖子一听有事,顿时来了精神,扯着灰爷的袖子问道:“师父,你们要去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带上我们呗。” 灰爷捋着它那两撇老鼠胡子,点头说道:“这次来找你俩,就是想带着你们出去长长见识。” “咱们要去哪?去干什么事?”胖子嘻嘻笑问。 同学四年,我怎么就没发现这货还有如此娇羞的一面呢? 灰爷卖了个关子:“到时候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这事肯定是大事,不然灰爷怎么可能把正在闭关的黄二爷和老常都找来? 又闲聊了几句,我和胖子、灰爷从井里爬了出来,黄二爷跟老常留在修罗门内炼化凝丹。 出来后,灰爷让我和胖子等着。 它化出原形,使出看家本领,飞快地在地上打了个洞,片刻后,它自洞里带着一个黑色的葫芦出来了。 这葫芦不知是何材质,似石似铁,坚硬无比,高度跟一根筷子差不多,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直让人觉得特别神秘与厚重。 “修罗殿就在这葫芦中?”胖子接过葫芦看了半天,一副不相信的样。 我比胖子强不了多少,也是感觉一阵不可思议。 灰爷高兴地哈哈大笑,直言道:“这次没才来,不仅得到了凝丹,还寻到了这么件宝贝,里面还藏了个修罗殿,哈哈哈哈……” 灰爷的笑声让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我问了出来:“爷,你说许多久不露面的古老门派是不是根本没有灭亡,而是像修罗门一样,以某种大法术,隐藏在世间的某处?” 灰爷点头道:“确实如此,你们以后行走江湖接触的修道之人多了,就会发现,现世存在的门派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灰爷回答完我的问题,就将葫芦悬在了腰间,一副美滋滋的表情。 胖子一脸羡慕,问道:“师父,这玩意你会用吗?” “暂时不会,等我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咱们走吧。” 事情算是有惊无险地完美解决,我无比放松。 这时,太阳爬上了东边山尖,阳光冲破严寒,照得我心里暖烘烘的。 立春已过,又是春天了,很快就要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了。 无事一身轻,脚下的步子也轻快起来,没多久,我们就回到了胖子家中。 胖子爹娘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很丰盛,还没动,应该是在等我们。 “娘!大清早做这么多好吃的?这是要招待谁?” 胖子想来是饿了,说着话伸手就抓。 他爹见状,拿起筷子在他手背狠狠敲了一下,训斥道:“赶紧洗手去,待会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还这么神神秘秘的,现在说不行吗?”胖子嘟哝了一句,转身进了厨房。 胖子爹招呼我和灰爷坐下,胖子娘也烫了酒,给灰爷斟了一杯。 我坐在桌上,感觉气氛不太对,太严肃了,不知道胖子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想想那天去建林家,胖子爹看我和胖子的眼神,我感觉不妙。 这老两口不会是知道了胖子成为道门中人这事了吧? 事实证明,我的第六感还是蛮准的。 胖子洗手回来坐下,他爹的头一句话就是:“林阳,你是不是跟着长生入了道门了?” 胖子爹的这句话,差点把正端着碗喝水的胖子呛死。 他一通猛咳,歪着脑袋,尖着嗓子道:“爹,你说什么呢?我一个堂堂大学生,有着大好前途,怎么会去做道士呢?” 胖子爹盯着胖子看了足足有五分钟。 胖子被他瞅地差点把头压到裤裆里。 “真没有?” “爹,真没有,你就别多心了,不信你问长生。”说话间,胖子用胳膊肘碰了我一下,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胖子爹忽然叹了口气,说道:“既然没有,赶明儿你收拾收拾,去镇上的大通寺做和尚吧,我跟那里的住持说好了,他同意了。” 这是几个意思?还有逼自己亲生儿子出家做和尚的爹? 胖子听了他爹的话,眼睛瞪成了鹅蛋,看看我,再看看灰爷,最后目光落在了他娘身上:“娘,我爹他什么意思啊?我到底怎么了?我为什么要去做和尚?” 胖子娘重重叹了口气,说道:“不入道门入僧门,这就是你的命啊!” “啥?这是说,我不做道士就得当和尚?”胖子问道。 他的父母同时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胖子俩眼珠子一转,嬉笑道:“我真的没做道士,你俩就别费心思了,整这么一出套我话有意思吗?” 胖子爹露出一抹无奈的表情,叹道:“我跟你娘说的都是正经事,或为僧侣,或为道人这就是你的命,违命者,命不保。” 胖子看他爹一脸郑重,跟着皱起了眉头,疑惑道:“我为什么非得为僧为道?” “二十三年前的一个冬夜,你出生了。接生的稳婆被你吓了个半死。我慌忙跑过去,看到你后也是惊愕万分。你生了一张狐狸的脸,眼弯弯,脸尖尖,虽然脸上没毛,但一眼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一只狐狸。你生下来也不哭,就躺在床上看光景,那眼珠子转得的溜骨碌的,哪像个刚出生的孩子!” “我看着你这样,顿时傻了眼。稳婆醒过神来后,直接跑了。你奶奶见了不停絮叨着造孽,说你是来林家讨债的,让我快点把你处理掉。” “毕竟是亲生骨肉,我怎么能下得去手,况且我三十好几才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怎能说处理就处理呢?可不处理,你这个怀胎……一时之间,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成亲八年未有所出,一家人盼星星,盼月亮,居然盼来了个怪物,你说我该怎么办?” 第二百二十七章 胖子的故事 “林阳的娘看到他也哭了,她一哭,我自然也跟着抹起了眼泪,那一刻,我们全家都陷入了绝望之中。” “我无意间瞅了这孩子一眼,发现他就跟没事人一样,一双眼睛很透彻,不是婴儿该有的那种天真无邪,反倒像经历过很多事后的大彻大悟,你们能想象到这样一种眼神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是多么诡异吗?” “林阳的奶奶被这眼神给吓坏了,说这孩子一定是被怨兽投胎了,留不得,留着就是个祸害。她老人家说完,抱起孩子,就要往外走。” 胖子爹说到这里,他娘又接上了话茬:“不管孩子如何,毕竟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知道婆婆这一抱走,孩子肯定就没命了,于是我拖着虚弱的身子爬起来拦着她。” 胖子娘说着抹了把眼泪,这才又说道:“可我还是撒了手,因为婆婆说怨兽搭胎极其厉害,可能会将全家人都害死。” 我小时候听牛疯子说过类似的事,说他曾经见过有一人家养了一只猫,在大冬天的生了四只小猫。 老猫灵性十足,怕小猫被冻坏,就挨个叼到了炕头上。 这家人嫌这些小猫太脏,直接给丢到了街上的雪堆里,活活都冻死了。 猫仔子死了以后,老猫在家中惨叫了一夜,那声音就像一个女人哭,天亮后,当着全家人的面一头撞死在灶台上了。 后来,那户人家生了个孩子,生下来就长了一双猫眼。那孩子白天睡觉,夜里就瞪着两只绿油油的眼珠子,恶狠狠地盯着那家的两口子。 天天被这么一双眼睛盯着,再想想自己害死的那窝猫,两口子崩溃了,最后两人商量一通,将那孩子丢了出去。 这之后他家又连声三胎,结果孩子生下来都跟第一个一样。 村里人都说,他家生的孩子是被怨兽搭了胎,回来报仇了。 那两口子听到这传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接连丢掉了四个孩子,并扬言说,当初他们丢了四只小猫,现在丢四个孩子,这恩怨应该扯平了。 之后,他们又生了第五胎。 果然如他们所愿,第五个孩子很正常,长得也干净漂亮,惹人喜爱。 夫妻俩百经磨难,终于生出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自然是百般宠爱,视为掌上明珠。 这孩子也跟正常孩子一样,慢慢长大,上学,直到九岁那年,好生生的孩子忽然发了疯,一脑袋撞死在灶台上,脑浆都撞出来了,当场就断了气。 那两口子亲眼看到这一幕,女人受不了刺激,当时就自杀了,男人随后疯了。 那母猫活了九年,女孩正好活了九岁…… 我这一分神,直到胖子娘说话带着了哭腔,才醒过来。 只听得她又说道:“……我想去把婆婆追回来,可刚生产完,哪里还有那力气,只好坐在床上哭。说来也怪,婆婆刚走出去不到一分钟,又抱着孩子跑回来了,仓惶地关了门,倚着大门大口喘着粗气……” “我们都被她这样吓到了,问她怎么了,她说外面全是狐狸,她打开大门想往外走,一只狐狸一下子扑到了她身上,把她吓个半死,只好又回来了。” 这时,胖子爹接着说道:“听我娘这么一说,我忍不住跑出去看,只见门外聚集了一大群狐狸,又红毛的,有白毛的,能有好几百只……” “我当时就慌了,虽然也见过狐狸,但都只是单个的,哪里见过这么多,好像是方圆几百里的狐狸全都来了我家了。” “它们不伤人,也不怕人,就围住我家宅院不走。它们八成都是冲林阳来的,没办法,我只得回屋将林阳包起来,放到门外。心里想着它们把林阳带走吧,总比丢掉死在外面好。” “诡异的是,这些狐狸并不要林阳,反而有一只长着白毛的大狐狸将林阳叼着给送了回来,还一直送到了床上。我这才弄明白,原来它们是怕我们将林阳丢出去。” “我娘终归是人老见识多,她见那狐狸没有恶意,就大着胆子跟它说,我们也想要孩子,可这孩子生的怪异,我们不敢养,即便养了,也会被邻里笑话,对这孩子也不好……” “那白毛狐狸显然是听懂了,它冲我娘点点头,撒丫子跑了……” “白毛狐狸跑了,可其他狐狸仍然守在我家不走,白天还忌惮生人,躲躲闪闪的,到了晚上可就热闹了。有的上了房顶,有的趴在窗台,有的直接进到屋里蹲在林阳娘的炕前,那架势,就好像生怕我们把林阳给害了。” “都这样了,我们哪敢再动歪心思。一直过了七八天,那白毛狐狸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道士。那道士进门也不客气,直奔炕边看林阳。” “我见那道士生的仙风道骨,颇有高人之风,又是白毛狐狸带来的,肯定是为了这林阳而来。想了一通之后就央求他,先生,你给看看这孩子怎么回事。” “那道士的一直盯着林阳,开口说道,此命推来大不同,亲缘皆因一红绳,缘来缘尽廿三载,僧道门中或永生。” 胖子爹说到这里,把目光转到了胖子身上,意思很明显,你现在知道了吧? 胖子的眼睛直勾勾地瞅着地面上的砖缝,头也不抬,应该是被他爹这番话给惊到了。 胖子爹见状,又继续说道:“当时听到那道士的批语,我瞬间明白了前两句的意思。林阳本来就是他娘用红绳自鬼崽岭拴回来的狐形石头,‘亲缘皆因一红绳’大概指的就是拴娃娃之事。可后面那两句,我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 “我问那道士,道士说,这孩子与你们有二十三年的亲缘,二十三年后会死,若不想让他死,那就得让他出家为僧或者为道,才能保住性命。” “当时我听到这话直接心如死灰,我心说,合着这怪娃娃我们就算养大了,也是白养,他还得去做和尚。林阳的娘就哭,说鬼崽岭的娃娃拴不得,拴回来果真是怨亲债主……” 第二百二十八章 胖子入道 “那道士也不说话,一直等到我们哭够了,才说,世间之事皆有定数,这孩子既然投生你家,就是与你们有缘,不管他以后为僧为道,都会给你家留下香火传承。他说完这些,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他得先过眼前这一关。” “我当时就问是什么关,他却一直摇头不肯回答,只说要将孩子带走,过几天再送回来。” “说实话,我当时对林阳怕多过爱,既然那道士想要带走,我是求之不得。就这样,他抱着林阳就走了,那群狐狸也随之而去。” “这一走就是七天,七天后的一个早晨,大雪纷飞,他敲开了我家的门,说是来还孩子。说着,他掀起襁褓一角让我看。我当时是又惊又喜,孩子的狐狸脸不见了,那种诡异的眼神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正常孩子的脸。我当时就怀疑他是不是给调包了。我隐约记得,孩子屁股上有一颗痣,就急忙打开襁褓看,那痣还在!那道士真是高人,竟然将林阳的狐狸脸给治好了。” “我们全家对那道士千恩万谢,他却说,你们先别忙着谢我,孩子的脸虽然治好了,可身子却很虚,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就看他的造化了。” “那道士说完就要走,可刚走了几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后望着远处的山幽幽说道,如果这孩子侥幸活下来,就给他取单名一个阳字吧。就这样,林阳算是有了名字。” “正如那道士所说,林阳的身子很虚,又瘦又小,浑身青紫,皮肤薄得像张纸,都能看清楚他身体里的血管,哭起来更是有一声没一声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掐着他的脖子,哭不出来。” “林阳他娘月子里哭得多了,没了奶水,我们一家人只好去买了一只奶羊,用羊奶和米粥一口一口地将他养了过来。转过年来,一开春,林阳就生龙活虎起来,与正常孩子没有什么两样了。” 胖子爹终于说完了,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看了胖子一会,对他说道:“这些年,我和你娘一直惦记着那道士的话,,如今你二十三周岁了,是该入僧道之门的时候了,年前我特意去了趟大通寺,将你的情况跟住持说了,他说既然你是命中注定的僧道,可以收你为沙弥,回头你收拾下就走吧。” 我们一桌子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胖子身上,看得他一愣。 “爷,你说我是不是那个狐狸精转世啊?” 灰爷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极有可能。” 这千年老鼠笑得有点意味深长。 难道说三年前它执意收胖子为徒的时候,就看出了些什么? 要真是那样,它隐藏得可真够深的。 胖子听了灰爷的回答,自嘲道:“狐狸精都是男的帅女的美,有长成我这样的吗?” 我看了一眼胖子,浓眉大眼,鼻挺脸方,只是有点胖而已,如果能瘦他个三五十斤,绝对是一美男子。 我这正研究胖子的长相,这货突然一旁“噗呲”乐出了声。 这莫名其妙的。 我被他搞得一头雾水,问道:“你笑什么?” 胖子咧着嘴,尽量压抑着笑意,回道:“当年那道士说我不管为僧还是为道,都会给我家留下香火,合着我这真要去当和尚,也是个花和尚啊。” 就为这傻乐? 胖子娘听到他这话,抬手照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微怒道:“林阳,你这心大的都没边了是吧?我和你爹在跟你说正事,没跟你开玩笑,你自己好好想想。” 不得不佩服胖子的演技,他低头蹙眉假装思索了一阵,板起脸孔说道:“我可不想去做和尚,和尚的清规戒律太多,还不能吃肉,不得把我馋死?我看我还是跟长生一起做道士吧。”说着他抬手指着灰爷说道:“这位爷也是一位道行高深的老先生,我也可以拜他为师。” 胖子说完,他的爹娘对视了一眼,继而目光双双落在了灰爷身上。 要是黄二爷在此,我敢保证,胖子爹娘一定会将它当成绝世高人。 可灰爷长得又瘦又挫,尖嘴猴腮,让人看上一眼便会联想到它本家,一点高人的样子都没有。 我估计,胖子爹娘肯定不会相信胖子说的话。 果然,他俩的目光很快就从灰爷身上移走,转而看着我跟胖子:“你跟长生同龄,又是同学,你俩要能在一起,倒是好事一桩,往后二人相互还能有个照应。” 这话怎么说的?听上去怎么那么别扭呢? 什么叫我俩能在一起? 胖子听了他爹的话,朝我和灰爷眨了眨眼,笑道:“那成,以后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做个道士了。” 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样子。 我们几个一直处心积虑隐瞒的事,竟然以这种方式解决了。 看来,一个人一辈子的命运如何,该走那条路,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吃过早饭,我们收拾好东西,准备返回晋邑。 往回走的路上,正好路过建林家,他家的大门口虚掩着,透过门缝,我看到院子里停着一口小棺材,他们夫妻二人正趴在棺材上哭。 “他家好不容易生了个孩子,就这样没了,那些妖蝠实在可恶可恨!”胖子叹息道。 胖子这货似乎不知道什么叫隔墙有耳,他这声音不高不低,恰巧被院子里的建林听到了。 建林扭头看到手提行囊的我们,站起身走到门外,红着眼睛对我说:“先生,你们这是要走了吗?那晚谢谢你们救了我夫妻俩。” 我一阵愧疚,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太伤心了,鬼崽岭拴来的娃娃终究是些小鬼,我看过你的面相,你的命中有一子,只是时候未到,你不要着急。” “这是真的吗?”建林盯着我,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见我郑重点头后,他喜极而泣。 昨晚大半夜未合眼,刚上车,我和胖子就进入了梦乡,醒来时,已到晋邑…… 第二百二十九章 诡异大厦 我、胖子和灰爷,刚走到店门口,就发现停着一辆熟悉的桑塔纳,是谢书记的车,他怎么来了? 谢书记就是谢连山。 当初我和徐远之刚到晋邑时,没有落脚之处,就是徐远之拦了谢老爷子的棺,给他重新物色了阴宅,才赚了健康街这套老楼,算是有了容身之处。 那件事过后,谢书记与我们之间也经常走动。 前些年,我跟徐远之日子过得紧巴时,他没少支援我们。 晋邑有什么破土动工的事,只要是在谢书记的管辖之内,他都会找徐远之去给瞧个吉凶。 不过,自打徐远之和程不归带着黑子出去寻宝以后,我们之间的走动就少了。 今天他来了,还将车停在门口等着我,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用得上我的难事。 我上前敲了敲玻璃,谢书记看到我,开门下了车,急道:“长生,你去哪了?我都在这里等半天了,你爷爷回来了没?” 他开口就问徐远之,这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测。 “我去同学家待了几天,我爷还没回来,谢书记,你有什么事进屋说吧。”说话间,我就打开了店门。 谢书记看了眼手表,道:“我这次来还真的有事,你爷爷不在,那我就找你吧。到饭点了,我请你们吃饭,边吃边聊。” 我看了眼手机,还不到四点,不过这一路颠簸,我确实饿了,便没有推辞,拉着胖子就上了谢书记的车。 灰爷没跟我们一起,它说有事要跟黄二爷它们商量,就不跟我们一起了。 谢书记开车载着我俩,一直到了城中心的一座大厦。 这是一栋新建成的综合性商业楼。 我看过招商广告,一到三楼是大型商城,已经入驻了不少大牌;再往上有酒店、宾馆、写字楼等。 不过,对于这栋大楼,我也只是有所耳闻,从来没有进去过。 谢书记带着我们从正门进了大厦,没有乘坐电梯,而是徒步爬到了六楼。 我跟胖子还没觉出怎么费劲,倒是谢书记累得呼哧带喘,上气不接下气。 有电梯不坐,反倒爬楼,难不成这谢书记是要锻炼身体? 六楼是酒店,装修得富丽堂皇,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档次很高。 想必这谢书记是这里的常客,跟前台的小女孩打了声招呼后,就熟门熟路地带着我们进了一个包间。 落座后,谢连山开门见山地问我:“长生,这一路走来,你有没有发现这大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地方? 我还真没发现。 难道是这里闹鬼?他带我来抓鬼? 其实,每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我都会仔细观察一番。可刚进来的时候,明明什么都没有! 于是,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没发现什么异常啊。” 谢书记皱了皱眉,说道:“你没发现这里的人比较少吗?” 这也叫事? 我心中疑惑万分,难道人少跟闹鬼有什么直接联系?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我还是认真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所见所闻。 还真如他说的那样,一到三楼的商城里冷冷清清,许多铺位还空着,四五楼我更是没有看到一个人,就连这酒店内,这些人也都是工作人员。 这时,胖子突然“咦”了一声,说道:“谢书记,按理说这里是整个晋邑最繁华的地方,人流量应该很大才对。你看外面车水马龙,人员熙熙攘攘,附近的商场里更是人满为患,这里怎么就没人么?” 胖子说到这里,转头看着我问:“长生,你说会不会是这里的风水有问题?” “来的时候我看过了,这大厦坐北朝南,建筑整体有一个弧度,外形就像一只金元宝。这样的外形按照风水来说,后面有稳固的靠山,左右有守有护,前为明堂,路上人流如鲫。这种风水如果是住宅,会因为乱而给主家带来妨碍,可用在商厦中,便是万民来朝。所以,这里的风水不仅没有问题,还有招财旺运之势。如果我没猜错,这大楼在建筑以前,定是找高人给看过。” “那就奇了怪了,既然风水这么好,怎么会没有人呢?”胖子疑惑道。 “没人是不是因为商家入驻得太少了?”我猜测着,问谢连山,“这大厦建好多久了?” “三个月了。”谢连山重重地套了口气,回道。 我看到他这关心则乱的样子,直接问道:“谢书记,这大厦不会是有你的一份吧?” 谢连山倒也坦诚,丝毫没有隐瞒,点头道:“有,我是大股东,我这不是快退休了嘛,就想退休后给自己找点事干,所以投资了这栋大厦。刚动工我们就开始招商了,在这种黄金地段,招商并不是什么难事。没用半个月,所有的商铺就全部租出去了。可后来大厦建好,商家开始营业后发生了一些事,导致许多商家都退走了,再招人家也不来了。因为商户少,再加上外面一些闲言碎语,顾客都不愿意往这里来。” 谢连山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照这么下去,我这次投资算是打了水漂了。” “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和胖子同时问道。 “死人!” 我心中一惊,正要再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包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高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几个端着菜的服务员。 菜上好了后,中年男人没再出去,而是跟谢连山打了个招呼,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位是钱老板,这家酒店就是钱老板开的,他也是这栋大厦的投资人之一。”谢连山给我们介绍道,接着又将我和胖子介绍给对方。 “老钱,你把事跟长生他们说一下吧,看他能不能解决,不行咱们再想办法。” 钱老板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几圈,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不过碍于谢连山的面子,他还是给我们讲了起来:“这大厦从建好到现在,已经死了九个人了……” “什么?” 钱老板这开场白够刺激,够惊悚。 我和胖子被吓了一跳,几乎同时喊出了声。 第二百三十章 八棺莲花阵 “三个月死了九个?平均十天一个?”胖子一脸不可思议,又脑子抽风地问道,“这么大的事,怎么没见新闻报道?” 我踹了他一脚,又给他使了个眼色,这还用问吗,这铁定是谢连山动用了自己的关系给硬压下来了。 “那些人是怎么死的?”我问钱老板。 钱老板略一沉思,说道:“每个人的死法都不相同,我们饭店有个厨师莫名其妙地跳了楼,八楼有个加班的白领,被人发现淹死在便池里,三楼有个营业员死在了货梯里,死因不明……” 钱老板将九个人的死,一一跟我说了一遍,这九种死法,让我一时还真是摸不着头脑。 如果是鬼杀人,它们杀人的手法基本跟自己的死因相同,比如吊死鬼多是将人吊死,淹死鬼会将人拖下水…… 这九个死者,九种死因,不像是厉鬼所为。 随之,我将心中所想细细道来,钱老板听了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却仍然坚持是鬼怪作祟。 我看他说的这么肯定,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就认准了是鬼怪?” 钱老板沉吟了好一阵子,又以目光询问谢连山,在得到他的首肯后,才慢慢悠悠地说道:“这大厦在挖地基的时候,曾经挖出过棺材……” “嗨!我当什么大事呢,挖出棺材不是很正常的吗?”胖子打断钱老板,不以为意地开了腔。 钱老板继续说道:“按理说,这算不上什么稀罕事,可那棺材里的东西,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他说着,竟然打了个哆嗦,此时屋子里暖气正旺,烤得人暖烘烘的。 我被他这一惊一乍的样子勾起了兴趣,好奇地问:“哦?棺材里装的什么东西?” “是一具尸中尸!” 尸中尸?这是什么玩意儿? 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尸中尸是什么东西?” 钱老板道:“这是我给棺材里的那东西起的名。那天我在工地监工,正四处溜达,忽然听到有人惊呼,说是挖出棺材来了。” “然后呢?”胖子的好奇心不比我差,迫不及待地问。 “听到喊声,我急忙跑了过去,就见到挖掘机挖出的一个大坑内,东南西北向的摆着一口红色的大棺材。也不知道在地底埋了多少年,看上去有点灰败古旧,不过倒是挺结实。”钱老板心有余悸地说道。 “这棺材可有什么特别之处?”我问。 “比正常的棺材大了一圈。在咱们晋邑,只有年满八十八岁以上寿终正寝的老人才能使用红环保,这称之为喜丧。所以大家伙当时也没有太在意,甚至还有人嚷嚷着要开棺,说棺材这么大,肯定是早年间的大户人家下葬的,说不定里面还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施工队的工人都是从山里来的,胆子肥得很,一听到开棺简直是一呼百应,很快几个人就找来了家伙事,七手八脚地将棺材抬了出来,直接给撬开了。” 钱老板这话听得我一头黑线,这都是什么人啊?见到棺材就撬?怎么能如此百无禁忌? 施工挖出棺材,已经打扰了亡者安息,遇到这种情况,赶紧焚烧纸钱、磕头、赔不是才对,之后或是将棺材原地埋回去或者再迁别的宝地,哪有直接开棺找宝贝的? “你就没有阻止一下?”我问钱老板。 钱老板摇摇头:“我当时也很好奇,就想跟着看热闹,没有阻止。” 还真行,他怎么能把生意做这么大的?怎么不知道敬畏呢? 我腹诽了几句。 只见得他面露一抹懊悔,又继续说道:“棺材撬开后,里面竟然还有一口红棺材。有外面那层棺材的保护,里面的看起来很新,上头的红漆像血一样艳,像要滴下来。这小棺材上刻着怪异的花纹,异常妖异,看得我直冒冷汗。” 花纹?谁家棺材上会刻花纹? 想必是符咒之类的东西吧? 如果真是符咒,那这事麻烦了。 这两层棺材,外面的那层就是椁。 棺外有椁,棺上有符,那么这棺材里指定是镇压着什么东西。 我看着钱老板,他又说道:“人嘛都有一种探奇心理越是反常的东西,就越想刨根问底。当时大家都觉得这棺材有古怪,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最后大家又将那口小棺材给撬开了。小棺材一开,大家都傻了眼。我探头看了一眼,直接愣住了。里面是一具奇怪的、鼓鼓囊囊的裸尸。” “这尸体比正常人胖了一大圈,皱皱巴巴……我仔细看了一阵子,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具裹在人皮内的尸体。那人皮就像衣服,套在他身上,特别邪异。” “所有人都傻了眼,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最后报了警。警察没那么多忌讳,直接将尸体抬出来,研究了起来,我在旁边看到,他们连续从尸体上剥下了两层人皮,然后自人皮内剥出了一具栩栩如生的男尸。这尸体刚弄出来的时候就跟睡着了一般,接触到空气后,开始变黑,很快就腐烂……” “最后呢?人跟棺材呢?” 我连忙打断了钱老板的话,瞪着眼睛问他。 “烧……烧了!” “什么?烧了?”钱老板的话让我大惊失色。 此时,谢连山的目光落到了我身上,他弱弱地说道:“长生,那……那样的棺材,我们……我们一共挖出了八口。” 谢书记啊谢书记,你还真是我的好书记! 我被谢连山这话震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小心翼翼地问:“八口棺材都烧了?” 谢连山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心一沉,能拍大腿道:“为什么给烧了呢?难怪会死人,死九个这都算少的了,以后还得死。” 我想了想,又问道:“那八口棺材可是绕成一个圈,指向八个方向?” “你怎么知道?”谢连山好奇的问我。 胖子也一脸疑问地看着我。 “坏了!这是八棺莲花阵!里面肯定镇压着什么东西。” 钱老板听到我这样说,跟谢连山对视了一眼,说道:“当时那个风水先生也是这么说的……” 第二百三十一章 以邪制邪 钱老板的话听得我火冒三丈,也没再顾及他们的脸面和身份,直接埋怨道:“既然你们已经找过先生了,为什么不听先生的话,还要再把棺材烧掉?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钱老板一摊手,无奈道:“先生是事后找的。那天烧掉第一口棺材后,施工队又接连挖出了七口一模一样的大红棺材,这回没人敢再动,直接拉到偏僻处烧了。谁知道刚烧完,就出了事。一名工人在指挥挖掘机时,竟然被挖掘机把脑袋给挖下来了,当时就死了。” “因为这事正巧发生在烧棺材后,我知道不好,便给当初设计大厦的先生打了个电话,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结果电话那头直接回了一句,趁着大厦还没建好,就别建了,建起来也得出事。” “这不是开玩笑嘛?这大厦怎么能说不建就不建了?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当时我们可是花了大价钱买下来的。我问那先生有什么补救之法,他说让我再找八口相同的棺材和八具相同的尸体埋回去,不然还得死人,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这之后,为了这事我把投资人召集到一块商量了一下,那样的尸体,我们是真的弄不来,大家都抱着侥幸心理,将大厦建了起来。没想到,还真给那先生说着了,大厦建好后就开始死人。我再给那先生打电话,他直接告诉我,这事他管不了,让我另请高明。” 钱老板说完,谢连山接着说道:“那先生只说管不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长生,我看你对那几口棺材挺了解的,你说说看,这里面有什么说道?为什么动了那些棺材就会死人?” 我没有客气,直接说道:“尸体包在人皮里,是以人皮为棺,包两层人皮便是双棺。这人皮为棺的讲究很大。” “什么讲究?你快说给我们听听。”胖子一脸兴奋地催促道。 我略一点头:“人固有一死,可人又有丰富的想象力和无尽的生存欲望,而创造出死而复生的信念。尤其是古代的帝王和皇族,他们总想着以某种特殊手段,能使自己死而复生,再续一世辉煌,于是就有了数不清的古怪丧葬仪式。这人皮为棺,便是其中一种。” “每一个看似荒诞不经的事情背后,都会有人站出来整理出三规两矩,使其看起来更加合理。人皮棺也不例外,随着社会的发展,逐渐分出了三六九等,有双棺、六棺、八棺,最高级别的是九棺,取九九归一之意。说的是将九层人皮套在尸体上,可集九人之魂力,直登九重天。不过,九棺没人敢用,说是给九五至尊用的。” 胖子听到这里,皱着眉头嘀咕道:“这些人还真敢想,披九层人皮就能升天了?要我说披十八层人皮就下地狱得了……” 嘀咕了一阵,胖子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问我:“这人皮棺是不是在历史上使用的时间不长?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我点头称是:“人皮棺兴起的快,消亡的更快,没过多久人们就发现,但凡家中有人使用了人皮棺,那户人家总是出事,破财、意外伤、死人等事接踵而至,很快就家破人亡。” 胖子道:“这是报应,一定是那些被剥皮者回来报仇了。” “不是,而是人皮棺内的尸体给闹的!”我反驳一句。 胖子一怔,又问:“他们闹什么?穿着人皮还有理了?” 我解释道:“因为他们被包裹在人皮里,人皮上附注的鬼魂,对他们恨之入骨,便束缚着他们,折磨他们,不让他们的鬼魂去投胎,生生世世将他们禁锢在人皮之中。” “而使用人皮棺的初衷是为了能够死而复生,却不想适得其反,不仅无法复生,连转世都转不了,他们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怒兽,心中生出了铺天盖地的愤怒与怨恨。死者不安,生者不宁,他们的怨恨之气越来越大,直接影响到了世间的亲人,最终家破人亡。” “害人终害己,谁都不是瞎子,看到使用人皮棺者家的下场,便再无人敢用这种丧葬方法了。” 胖子这货居然听了一乐,说道:“这算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 胖子在一旁嘿嘿傻乐,谢连山却着了急:“不是说鬼怕火吗?人皮棺被我们烧了,里面就算有怨鬼也应该被烧的魂飞魄散了吧?为什么还会死人?” “死人跟人皮棺没事。人皮棺是一个特殊的存在,里面的鬼不会出来害人,只会暗地里较劲。人皮内的尸体与人皮,分明都是怨恨滔天,却被彼此黏连在一起,无法脱离,只能彼此怨恨纠缠。就像两个仇人在一起一样,互相看不顺眼,却又摆脱不掉对方,于是越缠怨气越深,最后积怨成煞。” “而在阴气、邪气、鬼气等众多不好的气中,最为厉害的就是煞气,所以有时候煞气会被用来压制一些阴邪之物,俗称以邪压邪。这里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八口人皮棺被烧之后出事,所以我推测,人皮棺之所以被埋成八棺莲花阵,一定是用来镇压什么东西的。现在人皮棺被你们烧了,那东西没了压制,所以出来害人了。” 听我说完,谢连山跟钱老板对视一眼,脸色双双变了。 谢连山问我:“长生,这事你能破得了吗?” 我摇摇头:“这事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谢连山听了我这话,当即面如死灰,喃喃自语道:“那该怎么办呢?” “小兄弟,你要是能给我们把这事破了,我们不会亏待你的,你是想要钱,还是想要这大厦里的某间店铺,只要你开口,都不是问题。” 钱老板显然把我的拒绝当成了跟他讨价还价的手段,张口就是钱和门店。 说实话,如此寸土寸金的城中旺铺,说我不想要那纯粹是扯淡。 只不过,胖子老家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我也算得了教训,不在我能力范围内的事,我可不敢随意插手了。 就只怕,有机会赚钱,却没命花。 第二百三十二章 千杯不醉 “钱老板,你见外了,想当年我刚到晋邑,多亏谢书记照顾才没有露宿街头,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只是眼前这事,确实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无比诚恳地对钱老板说。 钱老板听完,看了谢连山一眼,目光中满是询问。 谢连山点点头,示意我没有捣鬼。 “长生,你想想,你所认识的人之中,有没有人有能力解决这事?” 这八棺莲花阵是按照乾、坤、震、坎、艮、巽、离、兑八个方位摆放,可借助天地之气,将人皮棺中的煞气放大至六十四倍,以此镇压地下的东西。 需要这么大的煞气才能镇压住的东西,岂能我这微末伎俩能处理得了的? 即便是灰爷它们三个出手,也未必能够摆平。 思忖良久,我打算把心中想法和盘托出。却不想,胖子这夯货竟然抢先一步说道:“长生,你说我师父跟黄二爷它们,能不能办成此事?” 我一听,想上去抽他几个耳光的心都生出来了。这个不长心的,我要是有认为灰爷它们有十足的把握还用他说?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胖子看似这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在谢连山和钱老板听来,仿佛是捞到了一个救命稻草,他俩直眉瞪眼地看着胖子,急切地问道:“你师父他们几个道行很深吗?” “那是自然,我师父已经千……百岁有余,道行深不可测,是一位真正的隐世高人……” 这夯货,不吹能死? 胖子说得眉飞色舞,我听得眉头紧皱。 灰爷大概也想不到,它这千年老妖就这么轻易让人给卖了。 这事如果我开口,黄二爷、老常它们一定会拼了老命也会去竭尽全力,可我亏欠它们的太多了,又怎么忍心再让它们以身犯险? 更何况,灰爷这次找它们出来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万一它们因为此事而耽误了正事可如何是好? 我这正想着,胖子三言两语就跟谢连山把事敲定夯实了…… 这让我一阵无语。 这之后,胖子戳了我一胳膊肘,说道:“长生,你手机呢?我的没电了,你快往店里打个电话,把我师父它们喊来瞧瞧。” 原来这货还知道,凭他的面子叫不动黄二爷它们。 跟我装什么手机没电? 我没有忍心戳破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手机,出门给灰爷打电话。 胖子屁颠屁颠地跟着我出了门,那大嘴咧的,快到后脑勺了。 “林阳,你……” “打住,打住,我刚才算了一笔账,这事要是能成,钱老板给咱一间门店,咱们租出去,一年光租金差不多就是二三十万,十年就是……” “钱,你他娘的就认识钱,面前刘爷那五十万不是差点要了咱俩小命?”我没好气地打断他,狠狠踹了他一脚。 胖子被我踹得一愣,随即又觍着脸笑道:“长生,这事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吧?我师父、黄二爷它们可都是千年大妖,加在一起可是三千多年的道行,办这样一件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单单人皮棺内的一具尸体的煞气,就能导致他家破人亡,这八棺莲花阵可是将这煞气放大了六十四倍,你可知道这是多大的煞气?” 胖子这不着调的东西,当真掰着指头算了起来,我一阵上火,忍不住想抬腿再踹他一脚,却被他嘻嘻哈哈笑着躲过。 “你可知道装人皮棺的双层椁为什么要刷上红漆、刻上符咒?那就是为了催动人皮棺内的煞气,将其发挥到极致。需要这么重的煞气才能镇住的玩意,你觉得对付起来会很容易?啥玩意不懂,就知道添乱,你忘了灰爷在修罗门是怎么教训咱俩的了?” 胖子被我说的一愣一愣的,半天没有说上一句话。 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胖子都已经答应谢连山他们了,我也总不能反悔。 我把手机塞给胖子,冲他说道:“这事是你惹出来的,你自己打电话去说。” 胖子拿着手机,苦着脸说:“长生,那我就说这事是你答应的啊!” 说完,他像是怕我再踹他,快速跑到了一边打电话去了。 片刻过后,他回来了,说道:“成了,我师父答应了,它们一会就过来,咱们进去等着吧。” 我跟胖子又回到了包间,跟谢连山和钱老板东拉西扯了一阵,灰爷它们就来了。 黄二爷和老常的气色非常好,给人一种饱满大气,又内敛沉稳的感觉,显然它俩已经将修罗门妖人的凝丹全部炼化了。 黄二爷它们三个同时出现,这气势绝对不容小觑,即便谢连山和钱老板见多识广,还是呆愣了几秒钟。 随即,没用我和胖子介绍,他二人双双起身跟黄二爷它们握手、问好,好一番客套。 稍后,钱老板出去了一趟,有服务员进来,将一动未动的菜全部撤了下去,又上了一桌热乎的,开了几瓶好酒。 大家一边吃喝,钱老板一边又将事情跟灰爷它们几个说了一遍。 听钱老板说完,灰爷喝着小酒不急不慢地说道:“待会喝完酒,你给我指一下八口棺材挖出来的位置,我下去瞧瞧是个什么东西,能不能对付得了,赶明儿给你们个答复。” 钱老板听了灰爷这话,像是吃了定心丸,当下千恩万谢,拜托它一定要帮这个忙。 接着又跟谢连山两个人一个劲地给灰爷它们敬酒。 老常滴酒不沾,黄二爷喝不喝都可以,倒是灰爷千杯不醉,推杯换盏间就将谢连山和钱老板这样的酒场老手给喝到桌子底下了。 灰爷还嫌不过瘾,硬拉着我跟胖子跟它一起喝。 我俩知道它的底细,谁都没有陪它,它也乐的自在,一个人自斟自饮到将近十一点,愣是把包间酒柜里的酒都给喝光了。 酒没了,灰爷不知道用了何法,将烂醉如泥的谢连山和钱老板唤醒,让他俩带着去挖出人皮棺的位置指认一下。 谢连山和钱老板看着满桌子的空酒瓶,再看看灰爷愈发透亮的眼神,满脸喜色。 第二百三十三章 入地三丈 谢连山和钱老板醒转过来后,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便带着我们几人爬楼梯走了下去。 现在算是弄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肯坐电梯了,因为电梯里死过人,他们犯忌讳。 整栋大厦里静悄悄的,除了我们一行人,根本没有一点人气,就像一座鬼楼。 灯也全关了,只有出口处的应急灯发出白悠悠的光。 钱老板借着这点微弱亮光合上了电闸,才算又把整栋大厦拉回到了人间。 一直下到地下车库,钱老板分别指出了八个位置,说道:“当时那些棺材就是在这八个地方挖出来的。” 灰爷轻捋胡须,点头道:“撬你几块砖没问题吧?” 谢连山忙不迭应道:“没问题,你就是把整个地下车库的地面全砸开也没事。” 灰爷听罢,笑眯眯地一挥手,说道:“那你们走吧,事情如何明天自有分晓。” 我早就注意到谢连山和钱老板从下楼开始,早已经看了好几次手表了,显然在这大半夜的,他们都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此刻二人听到灰爷的话如蒙大赦,跟我们简单道了声再见,就急匆匆地跑了。 整个地下车库只剩下我、胖子、灰爷、黄二爷和老常五个人。 灰爷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找了一块有砖头的地方,轻而易举地撬开一块,然后冲我们说道:“你们都在这等着,我这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还需要用八棺莲花阵镇着。” “爷,你可千万小心,下面的东西要是太厉害,你就赶紧往回跑。”我有些多余的叮嘱一句,实则是关心则乱。 灰爷回了一句,它有数,便化出原形,飞快地开挖,不大会功夫就挖出一个挺深的洞,钻了进去。 刚开始还有泥土飞出,不久后,就听不到半点声响了。 我们四个围着小洞一直注视。 大概过来十多分钟,一直蹲在我身边的老常突然打了个哆嗦。 我被它这举动吓了一跳,脱口问道:“老常,你怎么了?” 老常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一副警惕万分如临大敌的样式:“我感觉到一股强大的、让我战栗的危险气息,这下面一定有不得了的东西。” 老常刚说完,黄二爷疑惑道:“哪里?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黄二爷这话让我一阵纳闷,按理说它们三个就数老常的道行最低,它都能感受到危险了,黄二爷没理由感受不到啊。 老常低头想了想,木讷地回道:“难道是我的同类?同类之间的感知相较于异类要敏锐许多。” 难道,这地底下镇压的是一只强大的蟒蛇? 这念头刚一冒出,一直紧盯着洞口的胖子忽然喊道:“师父,你回来了?下面真的有东西?是什么?” 灰爷就地打了个滚,化为人形,点头道:“还真有,不过具体是什么我没看到,它沉在水底,我水性不好没敢贸然下去,不过那东西好像被极北冥铁链困住了,挣脱不了,我们倒是可以跟它斗一斗。” 极北冥铁? 是谁会舍得这么大的本钱来困住某样生灵? 极北冥铁是一种开采自北方以北极寒之地地下千丈深处的一种寒铁,用来打造法器的话寒气逼人,无坚不摧。 要是用来铸造成铁链,不仅能困住人还能困住邪魅鬼祟,不但难以挣脱,还能令被困生灵的修为大减,实在是厉害得很。 只不过,这极北冥铁极其难得,非高人不可取。 现在居然被人用来困住一个地下生灵,这到底是何用意? 再说了,那高人既然能将它困在此地,自然有能力将其斩杀,为何要大费周章的将其镇压在此呢? “师父,你说那东西在水里?这意思是说大厦下面有水?”胖子忽然好奇的问道。 灰爷瞅了他一眼,那表情分明是说你很白痴:“下面有一处海眼,那东西沉在海眼里。” “海眼?咱们这儿可是山城。”胖子听了灰爷的话,很没见识地惊呼。 我自小跟着牛疯子和徐远之,对这种奇闻异事早已见怪不怪,便解释给他听:“海眼这玩意全国各地都有没什么好稀奇的,比如北新桥的锁龙井,只不过很多地方的海眼多被寺庙、宝塔或者什么东西压着,常人无法窥探罢了。” 说到这,我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转头看着灰爷它们几个问道:“难道下面锁着一条龙?” 相传,在每一处海眼中都有一条龙守护着。这龙可以控制海水,古时经常作乱,引发水患,使当地百姓饱受水灾之苦。 我这问题刚抛出来,老常当即附和道:“我觉得长生说的对,不过这里困住的不应该是真正的五爪金龙,而是与龙相近的蛟龙。” 众人又讨论了几句,灰爷打断道:“今天天色已晚,咱们先回去,至于那东西是究竟是骡子是马,赶明儿挖出来瞧瞧便知。” 看来,灰爷信心十足。 出了大厦,我们几人拦了辆出租车,回到了健康街。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们几个还没起床,谢连山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电话中,他有点迫不及待,看来也是一夜没睡好:“长生,你们看到那东西了吗?能解决得了不?” 我如实答道:“能不能解决不敢打包票,得先将它挖出来看看。” 谢连山沉默了片刻,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挖,只要有一线希望也要试试,你们说什么时候下手?” “我们这边好说,什么时候都不是问题。不过那东西挖出来,可能会有一定的风险,你得先封锁住周边区域,以免出现意外殃及无辜。” 谢连山这次回答的倒是挺干脆:“大厦地处闹市,大白天封锁起来影响太大,会惹来麻烦,还是等晚上吧。我白天安排一下,晚上将大厦周围的道路都封闭了,十点后开挖,你看行不行?” “成,只要你那边安排好,我们正好也准备一下。” 挂断电话,其他几人全醒了,我没有啰嗦,问它们几个:“咱们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各自带上打架的家伙事,那东西害死了九个人,当斩。”灰爷快人快语道。 第二百三十四章 你们终于来了 黄二爷就沉稳许多,它接过灰爷话茬,说道:“如果那东西太强大,已经超出了咱们的能力范围,咱们就好言相劝,再不行就跑,千万别含糊……” 时光一刻不停,黑夜转瞬即到。 吃过晚饭,谢连山来接了我们去了大厦。 大厦周围的道路果然封了起来,周边没有一个人,地下车库里也只有两台挖掘机和两个驾驶员。 灰爷瞅了眼挖掘机,又看着我和胖子,说道:“你俩一人一辆,闲杂人等一概不留,全部撤离。” 我看着眼前的大铁牛,一阵无语,这家伙我认识它,它不认识我啊。 胖子倒是对这玩意很感兴趣,绕着转了几圈,便跟驾驶员请教起了操作方法。 我想了想,今晚真要挖出个什么怪东西来,要是有外人在场,即便不被吓疯,那也铁定给吓破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挖掘机我还必须得学。 好在这玩意也不是很麻烦,没多大功夫,我就掌握了基本要领。 打发走谢连山和两个驾驶员,我跟胖子便下了手。 这地下车库空间很大,两台挖掘机一齐行动,丝毫不显拥挤。 大概挖了两个小时,我和胖子就挖出了一个十米多深的大坑,最后一铲下去,一股混浊的水忽然冒了出来,随即,一股腥咸的味道,弥漫在了空气中。 “成了,别挖了。”一旁的灰爷冲我们喊了一嗓子,我和胖子迅速地将挖掘机开到了角落,跑回来看光景。 待我们跑回到坑前,那个挖出水的地方像个大泉眼,混浊的水不能地朝上翻涌,不大功夫,就将十多米的深坑没过了三分之二。 “爷,这水怎么一直涨?那东西咋还不出来?”我问灰爷。 道书中有海眼漫灌的记载,说的是海眼之水可以将一个城市淹没成一片泽国,我们不会是事没办成,再捅了娄子吧? “咕噜……” 我内心忐忑无比,坑内忽然发出一阵气泡翻滚声,一直翻腾着上涌的浑水突然开始迅速下沉。 这感觉像极了被堵了的马桶忽然通了,一马桶的水倾泻而下,快速地露出了底。 水底,赫然露出一个三米见方的大洞! 像一眼深井,深不可测! 这就是海眼? 我站在坑边,盯着那个大洞目瞪口呆。 虽说海眼在全国各地都有,但我却只是在书上看到过,并没有亲眼见过。 “哞……” 这时,洞里骤然传出了一阵牛叫声,粗沉低缓,带着长长的尾音在洞里经久回荡。 紧接着,一个硕大的头颅从洞中幽幽地探了出来! 这大脑袋呈青幽色,上面布满巴掌大小的鳞片,宽嘴巴,嘴角生着两条长长的须茎,两只眼睛如灯泡般突着,呈诡谲的碧绿色。 双目之间鼓着一块拳头大小的肉瘤,八成是这怪物的角。 这怪物颇具龙形,却还不是龙的样子,看来真的被老常给说中了,是个接近龙的蛟蛇类。 我转头看了一眼老常,只见黄二爷正搀扶着它,它则紧盯着那怪物,浑身颤抖得厉害,一副恨不得要跪下去膜拜一番的姿态。 估计要不是黄二爷拉住它,它怕是早已经跪下去了。 看到老常这样,我便知道这怪物绝对不是个善类。 “是只应龙。”灰爷打量了这怪物一番,压低声音,用微不可查的语音说道。 应龙?差一步便可渡劫成龙的应龙吗? 灰爷,你确定没看错? 据传,蟒蛇类动物修炼千年之后,经九天劫雷洗礼便可飞天化龙,而在这飞天化龙过程中出现意外,则坠入海中成为应龙。 应龙虽非真龙,可也是与真龙只差一步,所以无论陆地还是海中,应龙都是极为尊贵的,也难怪老常会对它胆战心惊。 “你们终于来了!” 我正思绪万千的胡思乱想着,一道闷雷般的声音在我耳中响起,直震得我的耳鼓嗡嗡作响。 它会说话! 是应龙! 我一惊之后便释然,老常这条大蛇都会说话,更何况这距离正果一步之遥的应龙呢? 只是这句“你们终于来了”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它在这里专程等我们来? 随着应龙说话,它的身子慢慢自洞中升出了五六米。 它身形粗大,就好像海眼为它量身定做一般,在里面刚刚好。 先前我见过最大的体型就是老常,现在看起来,真是大巫见小巫了。 迫于这硕大体型给我们造成的压力,我们后退几步,与此同时,我朝着它身后瞟去。 相传,应龙化龙失败,还可以继续修行,五百年生龙角,一千年生龙翼,生出龙翼的应龙,便可免受九天劫雷之苦,直接化龙飞天。 眼前这只应龙没有龙翼,却在腹部生出了一对爪子,如鳄鱼爪,粗壮、苍劲。 与之同时出来的,还有一条粗如成年人胳膊的黑铁链。 这铁链的另一头不知拴在哪里,这一头却横贯了应龙的整个身躯,看上去倒像是它被这铁链串住了。 这一幕让我吃惊非小,什么人有如此手段,竟然能用极北冥铁制成的铁链将这条应龙穿透? 铁链被绷起来之后,应龙就停下了身形,它瞪着幽冷的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们。 我看了黄二爷和灰爷一眼,心说这可怎么办?是打是跑? 要打,这应龙这么大个头,我们一点胜算都没有。 要跑的话,那就赶紧开溜。 我正踌躇不定,黄二爷盯着应龙开了腔:“你也是差点修成正果的仙家,为什么要几次三番害人性命?” 黄二爷这口气也太不客气了吧?怎么上来就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这条应龙看起来脾气也不怎么好,它不会突然发飙吧? “唉……” 完全没想到,这条应龙听了灰爷的话非但没有生气,还长长叹了口气。 这声叹气让人听到了千愁万绪与无尽的苦楚。 “我也是出于无奈啊,害人并非我的本意,我只是想引你们来这里。” 几个意思? 我们听得一头雾水。 黄二爷疑惑问道:“你与我们素不相识,引我们前来,所为何事?” 第二百三十五章 助龙脱困 应龙的回答让我们几人大跌眼镜。 只听它说道:“我想让你们来助我脱困。忘了多久以前,我被歹人镇压在此,每日忍受着这北冥寒铁的钻心之痛,透骨之寒,却无法将其挣脱。知道前些日子,镇压我的东西被人取走了,我才看到了希望,便想着有人能来救我出去。为了能引起人的注意,我便杀了几个人。” 黄二爷向来都是那种泾渭分明的性格,就算它的子孙后代犯了错都会以血偿还,更何况外人? 它听到应龙这么说,当即冒火三丈,怒斥道:“就为了引起人的注意,你就做杀人害命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面对黄二爷的质问,这条应龙羞愧地低下了硕大的头颅,语气沉重地说道:“我以前从来没有害过人,也没有为过恶,一心修行只求正果。可却被人无端困在这里,被无尽的痛苦折磨的生不如死。为了挣脱这铁链,重归自由,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应龙一番话,让我们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它见我们都不再说话,又是一声长叹,继续说道:“我虽然被这北冥寒铁困住,但还是有道行在身的,若是真想害人,顷刻之间便可将这房子夷为平地,必然死伤不可估量。可我没有那样做,是真的无有害人之心,我悄无声息的杀人,只是想引来修道之人,组我脱困。” 应龙这话乍听上去没什么毛病,可细想来却又满含威胁意味。 它说它有将大厦夷为平地的能力,那潜台词岂不是说,如果我们不帮它脱困,它就要发怒将大厦掀翻? 可万一我们帮它脱困了,它真是一条恶龙危害于人怎么办? 我扭头看了黄二爷和灰爷一眼,它俩表情凝重,眉头紧蹙,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应龙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们,似乎在等我们考虑周全。 可是,这事哪是这么轻易就能做出决定的? 大家伙埋头思考了一阵,灰爷开口问道:“前辈,冒昧地问一句,当时是什么人将你锁在了此处?他将你锁在此处的目的又是为何?” 灰爷这话确实冒昧,一下子就戳中了应龙的痛处,它冷哼一声,愤怒道:“害我落得这般田地之人,我至今都不知他姓甚名谁。他修为极高,当年我化龙飞天之际,是他突然出现,从中作梗,害我渡劫时分了心,被天雷击成重伤,然后被他擒住,想驯化我让我成为他的坐骑。我苦修数千载却被他害得前功尽弃,对他恨之入骨,又怎肯沦为他的坐骑?我誓死不从,他便将我带到此处,锁在了这海眼之中。怕我逃了,又封了我的命门,施法镇压,说什么时候我想通了,肯做他坐骑了,他就来放我出去。” 应龙怒意滔天地说到这里,忽而又没了脾气,垂头丧气道:“刚被锁在这里的时候,我怨恨难消,一心只想着逃出去,找他报仇,可这北冥寒铁绝非浪得虚名,我越挣越紧,反倒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痛不欲生。于是我放弃了挣扎,安分地等在这里,想着他某天来了,我便假意臣服于他,待有机会再谋报仇之事。可谁曾想,我一直等了上千年岁月,那人却再也没有回来。我估摸着他大概已经死了。唉……” 应龙的话在一声长叹中结束。 我被它这番话震惊到无以复加,如果它所言不虚,那么想要驯化它的人,该是何方神圣? 相传,上古时期黄帝的神龙便是一条应龙,它曾奉黄帝之令讨伐蚩尤,并将蚩尤斩杀而成为功臣,遂被皇帝赐名黄龙。 应龙口中之人竟然想与皇帝一般,以它为坐骑,难道是某位通天大能? 不过,这条应龙还真是倒霉,估计将它囚禁之人早已把它忘记了。 “我们把你放了,你往后可有什么打算?”灰爷又问。 说到今后的打算,应龙碧绿的眼眸中再次流露出一抹希冀:“只要能摆脱这条寒铁链,我就远遁山林或者大江大河,避世修行。” 应龙说完,灰爷跟黄二爷对视一眼,又说道:“前辈,你可是与正果擦肩而过的大成者,道行深不可测,我们可以助你脱困,可我们害怕你脱困之后掀起风浪,造成祸端,所以还是请你发下重誓。” 灰爷说完,我们都一动不动地紧盯着应龙,等着它接下来的表现。 “哈哈……” 应龙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一股悲凉。 这笑声直震的整个地下车库嗡嗡作响。 我屏息凝神,强压住翻腾的气血,暗道,难道它不敢起誓? 笑了一通,应龙两条龙须直晃,开口道:“你们几个小娃娃,还是信不过我啊,如若我想制造祸端,何须脱身?即便在这极北冥铁的困顿之下,也可以殃及十里。” “罢了,区区一道重誓,我老龙还不屑骗你们。苍天在上,厚土为凭,他日之日我若为祸人间,让天雷滚滚劈我千载之躯,毁我一世修行。” 应龙这话说得铿锵有力。 起誓完毕,它看着我们道:“现在总可以了吧?” 灰爷点了点头,问道:“极北冥铁坚硬无比,我们该怎么将其斩断?” “不用那么麻烦,只要你们将封印住我命门的东西拿掉,我便可将其挣断。” 说着,应龙硕大无比的头颅带起一阵腥风,倏忽间探到了我们面前。 虽知它没有恶意,我们还是吓了一跳。我跟胖子修为微末,承受之力最差,同时向后“噔噔噔”连退喊几步,与之拉开了一定距离。 灰爷跟黄二爷气势沉稳,站在那里一动未动。 至于老常,它早就现了原形,老老实实地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 应龙将脑袋伏在坑沿上,瓮声瓮气地说道:“在我的角内有一样法器,你们合力将其取出,我便可以恢复自由之身。” 灰爷点点头,一个纵身跳到应龙的脑袋上,在它额间肉瘤处仔细观察了一番,继而伸出右手,掌心朝下覆盖其上,不消片刻,灰爷收回手,掌中同时多了一样东西。 第二百三十六章 银针再现 灰爷轻轻一跃,从应龙硕大的脑袋上跳下来。 待它刚落地,应龙便抬起脑袋仰天长啸一声。 声音之大,振聋发聩,整座大厦都在这声长啸中战战栗栗。 “哞……哞……” 长啸之声不绝于耳,应龙那庞大的身躯猛然直立,奋力冲向空中,只听得“咔嚓”一声巨响,极北冥铁铸成的铁链竟然被其硬生生崩断。 接着,应龙全身一抖,又是一阵“哗啦”声,铁链尽数落入海眼之中。 “哈哈哈……我脱困了,终于脱困了!哈哈……”应龙兴奋得大喊,几欲癫狂,身子窜得老高,稍顷又落下,脑袋奔到十余米外的地下车库出口,下半截身子却依然在海眼中,不知道还有多长。 黄二爷仰头望着应龙,喃喃自语道:“极北冥铁铸成的铁链都可以轻易挣断,这应龙的道行果真是我等望尘莫及。” 灰爷听了这话却不以为意,它摊开手掌,将手中之物平托到黄二爷面前,感慨道:“真正厉害的,当属这件法器,如此小的东西,便能封禁住应龙的道行,并且还一封千年……” “咦?” 黄二爷瞅了一眼灰爷手中的器物,突然出声打断了它,像是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 “长生,你过来看看,快!” 我听黄二爷声音有异,急忙奔了过去。 “什么东西?” 胖子也被黄二爷惊魂失魄的样子吓了一跳,急忙跑了过来。 灰爷和黄二爷都没再说话,只是紧紧盯着灰爷的掌心出神。 我奔到灰爷身边,一眼就看到了它端在手里的一根银针。 在看到这根银针的瞬间,我大吃一惊。 随即一把抓了过来,仔细观察了一番,看清楚后心中更是波涛汹涌。 这根银针跟我出生时,爷爷奶奶自我囟门中取出的那根银针一模一样! 我的心一阵狂跳,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直到许久才恢复。 自打四年之前,在我母亲的坟墓中取出另外一根银针后,我便一直追查这银针的来处,却苦于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不想今天在这里,竟然见到了同样的一根银针! 不过,事情却没有变得明朗起来,反倒是让我更加糊涂,眼前这根银针是不知多少年前,插在应龙命门上的,而插在我囟门上的那根只不过是二十多年前。 难道说,杀害我娘的仇人是一个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 或者,在我不知道的茫茫人海中隐藏着一个修行门派,专门以此种银针为法宝? 灰爷、黄二爷跟老常它们都知道我和银针的关系,此刻见到我如此表情,应该是猜到了怎么回事。 黄二爷的想法将我的猜想丰富起来,它推测道:“这银针莫不是什么门派特有的东西?而那个门派,从多年前到现在,一直还有传承?” 灰爷更是直截了当,它疾步到应龙跟前,喊道:“前辈,烦劳您莫要着急离去,我们有事与您相商。” 兀自惊喜盘旋的应龙听到灰爷这话,将身子盘下来,如灯笼般的眼睛熠熠生辉,问道:“相商何事?” 我拿着银针,迫不及待地问道:“前辈,这根是什么针?有什么用?” 应龙毫不隐瞒:“这是什么针我不清楚,不过这小小的银针端得霸道,我被其刺中命门后,一身修为被封印了大半。我猜测,这八成是一种可封印修为的大法器。” 封印修为? 应龙的话在我心中激起千层浪。 想当初,我刚出生,手无缚鸡之力,便被这银针刺入囟门……哪里有什么修为可以封印?难道……难道这银针要封印的是我身体里的那件宝贝? 一通猜想过后,我又问道:“前辈,您对这银针的主人了解多少?可知道他来自哪个门派?” 应龙摇晃着硕大的脑袋道:“我对那歹人一无所有,他在我渡劫时突兀出现,骤然出手,破坏了我飞天成龙的机会,如若我知晓他是谁,即便他死了,也必将将其挖坟掘墓,挫骨扬灰!” 应龙咬牙切齿地愤恨了一阵,随即又疑惑地问我们:“你们几个为何对这银针如此感兴趣?难道你们见过此物?” 我略一沉思,撒了个谎道:“二十三年前,我娘亲生我弟弟时,双双被人害死。当时,我弟弟的囟门上就插着这样一根银针。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追查凶手,却一直没有任何线索,想不到今日在前辈这里,竟然见到了一模一样的银针!” “二十三年前?” 应龙重复一遍我的话,低头陷入了沉思。 我一动不动地盯着它,希望它能想起些什么,给我提供一点线索。 只是,希望终归只是希望。 这应龙想了片刻,忽然瞪大眼睛,一副惊恐无比的样子,惊呼一声:“莫非那歹人还活着?” 先前扬言要将那歹人挫骨扬灰的应龙,此刻想到那人可能还没死,一下子就缩了脖子,没了气焰。 哪里还有半点超级大妖的气势? 我心中一阵恶寒,不过看到它身上那两个前后透亮的大血窟窿,我能理解它。这些年,它也算是吃尽了苦头。 应龙缩头缩脑地对我说道:“小娃娃,我要离开这个地方,他日若是你找到那个仇人,除他之时,老龙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话毕,它身子挺直一头扎进了海眼当中。 “喂,前辈,你别走啊,我们要是找到仇人怎么联系你?你留个联系方式呗?”胖子对着半条身子已经钻进海眼的应龙喊道。 “他日有缘,江湖自会再见!”海眼深处传来应龙一阵嗡嗡的回应声。 片刻后,话音尽落,深坑里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就这么走了?”胖子望着那黑洞,似有不甘。 灰爷闻言调侃道:“不走怎么着?你还想跟它要个电话号码?” “不是,它害了九个人还没给个说法呢,这事就这么算了?”胖子满是纠结的语气。 黄二爷始终清醒,它说道:“能怎么办?咱们技不如人,假若不放它走,它闹将起来可就不去九天人命那么简单了,它能悄无声息地退去,便是最好的结局。”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唯独我默默地望着那大坑中的黑洞发呆。 找仇人? 我又该如何才能找到仇人? 第二百三十七章 黑子回归 世界如此之大,想要寻一个有名有姓的人都宛如大海捞针,更何况一个无头无绪的陌生人? 此刻,我的心情沉到了谷底,陡然生出一种飘渺虚无的失落感。 “走吧,长生,事情解决了,明早来收房。”胖子这货倒是喜笑颜开,他拍拍我的肩膀,得意地说道,“怎么样?这次多亏听我的,血赚了吧?我就说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 胖子正眉飞色舞地将唾沫星子喷了出来,却被灰爷又照着后脑勺狠狠的呼了一巴掌。 胖子似乎还有些不服,嘟哝道:“师父,你又打我,我这脑袋本来就不灵光,你这么打下去,我早晚变成一个傻子。” 灰爷虎着脸,本来就贼眉鼠目的样子变得更加难看:“傻了才好,省得给我惹乱子。这次什么情况你不知道?这老龙要是跟咱们一般见识,咱们这几个够它塞牙缝的?” 胖子挨了这一下,仍不自知,兀自往旁边躲了躲,与灰爷拉开一段距离,又嬉皮笑脸地说道:“这就叫富贵险中求。” 对于二皮脸的胖子,我彻底无语。 从大厦的地下车库走出去,已是凌晨三点,因为道路封锁的原因,我们一直步行了很远一段距离,才好歹打到一辆车,回了健康街。 一路上,我沉默不语,完全没有因为解决掉应龙之事而兴奋,反倒因为银针的再次出现而思绪万千。 我神情恍惚地下了出租车,还没有站稳,一条硕大的黑影风驰电掣般朝我扑来,冷不丁竟然将我扑了个恶狗吃屎! “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将我惊了个七荤八素,忍不住大声喊叫,骨剑也随之出鞘。 随后下车的黄二爷它们,看到眼前一幕,不约而同地呵斥道:“什么东西?找死!” “嗷吼……” 将我扑倒在地的那货,发出一声类似于狼嚎的叫声,还没等我看清楚它的样貌,忽然伸出一条湿漉漉、热乎乎的大舌头,在我脸上舔了起来! 我一愣神,心头奔跑过一万匹羊驼,赶紧把脸捂住。 是这货回来了! 透过指缝,我看清楚了,这货已然长成了一条体型巨大的黑狗,正不知道抽的哪门子疯,用它的大舌头给我洗脸呢。 “黑子,你给老子滚开!”我大骂一句,又央求灰爷它们几个道,“灰爷、黄二爷、老常,别只顾着看热闹,赶紧救命啊!” 胖子并不认识黑子,却数他最过分。 这货笑得前仰后合,嘴里还不老实:“长生,你黑狗是不是要非礼你啊?” 黑子听到胖子这话有点牙碜,撒开我,转头向他扑去。 胖子一怔,完全没有料到会出现如此变故,撒丫子就跑。 可黑子的速度岂是盖的?跑两步就追上胖子,一把将他扑倒,抬起前腿就往他的腰间扒去。 这是要给胖子把裤子扒下来的节奏? 我从地上爬起来,拍打了几下身上的土,看向正一脸笑意的灰爷,问道:“爷,黑子长这么大了?” 灰爷像看白痴一样的瞅了我一眼:“你以为呢?已经四年了,它再不长大就真成怪物了。” 黑子小时候没跟我们待过多久,但灰爷却特别宠它,现在看到长成这么大个头的黑子,就跟看到自己长大了的孩子,满脸喜悦,喋喋不休地给黄二爷和老常介绍起来。 黑子回来了,那徐远之肯定也回来了! 先前的阴霾一扫而光,我激动的开始发抖,心潮澎湃。 四年没见到徐远之了,天知道我有多想他。 路灯明亮,银白色的光慵懒地洒向大地,我四下踅摸了一圈,哪里有徐远之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他俩不是形影不离吗? 满腔热情一寸寸冷了下来,我的眉头也锁了起来。 “爷,你在哪?别跟我开玩笑!” 我对着空旷处喊了一声,没有回应,只有初春夜色里的回声远远散去! 一丝慌乱涌上心头,黑子回来了,徐远之却没有回来…… 是不是徐远之出了什么事,让黑子回来给我们送信? “黑子!”我冲着喊了一嗓子。 这货似乎不把胖子的裤子扒下来誓不罢休,听到我的呼唤,它又在胖子裤子上扯了一口,才转身向我跑来。 因为刚才的遭遇,我早已有了防备这货扑人舔人的毛病,我转身闪到一边,问道:“你怎么自己回来了?爷爷呢?” 果然如徐远之电话里所说,黑子已经能够口吐人言,只是它这硕大的身体跟五六岁稚嫩的童音完全不匹配啊。 “爷进了一座古墓,我们走散了,我找不到他了。” 一听黑子这话,我心下稍安,徐远之深谙风水相术,绝对不会好无把握的就钻进古墓里。 可即便这样,我还是急切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进了什么人的墓?爷不会有危险吧?” 黑子这货就是个典型的吃货,这个紧要关头居然说道:“长生,我饿了,我能不能边吃东西边跟你说?” “成,家里有吃的,咱们回家。” 这两天由于灰爷它们几个都来了,我买了很多速食食品,足足一大皮包。 我把这些吃的都拿到了黑子面前。 这货倒也不客气,跟饿死狗投胎一般,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趁着这功夫,我好好打量了它一番,这体型就跟一头小牛犊似的,膘肥体壮,油光锃亮,一看就没吃过啥苦。 这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我的记忆深处仍然存留着当时跟徐远之和黑子道别时的场景。 当时,徐远之头发花白,脊背微驼;黑子则是一只比猫还小的狗崽子…… 这一老一幼,形只影单的落寞样子,三年来一直萦绕在我心头,每每想起,心中无比酸楚…… 在我的想象中,黑子跟徐远之的生活,就应该是风餐露宿、居无定所,吃了上顿没下顿。黑子应该像流浪狗一样,瘦骨嶙峋,灰头土脸才对;徐远之则应该像个流浪汉一样,衣衫褴褛,苍老的不成样子…… 而此刻我才发现,这四年来,我的确是想多了,他们的生活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苦,甚至还过得不错! 第二百三十八章 妖祖之坟 黑子吃的贼拉快,就像饿了几天没吃饭一样,狼吞虎咽的,几分钟风卷残云,一大兜子速食食品就只剩下了包装袋。 然后它舔了舔舌头,意犹未尽地哼了一句:“长生,我没吃饱。” 这黑子,让我一阵无语。 徐远之养的这狗怎么心这么大呢? 我记挂徐远之的安危,它居然只惦记着吃! “没了,你先跟我说下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说完了,我带你去吃大餐。” 黑子毫不客气地跳上沙发,左扭右晃,终于寻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这才说道:“过年那会,我跟爷去了蜀地,在那里我们发现了一座千年大墓,于是就进去了。这墓里有古怪,我走着走着就莫名其妙地跟爷走散了。我在里面找了整整两天,结果没找到,于是我就回来找你想办法了!” 过年那会? 我生出一种想要打黑子一顿的心。 从过年到现在都过去十几天了,一个人独自待在一座古墓中,如何能坚持这么多天? 黑子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出言安慰道:“你不用担心,爷这几年一直在修习‘辟谷术’,十天半月不进食也不会有问题,更何况,他身上还带着许多我们挖到的宝贝,随便炼化一件,便能挨个月余。” 听到黑子这番话,我心中稍安,可随即又想到,那是一座千年大墓,保不齐就会遇到什么危险。 “那墓里不会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吧?”我问黑子。 黄二爷它们几个也纷纷点头,表达了相同的意思。 黑子说道:“我在墓中转了两圈,并没有遇到危险,唯一诡异的地方就是那墓中的通道错综复杂,不知不觉间就会回到原来的地方,还会产生幻觉但都不足以致命。” “那墓中应该有邪祟迷人眼或者是有什么阵法。”灰爷恰时插嘴一句。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我对阵法一窍不通,所以就回来了。”黑子点点头,煞有其事地说道。 说实话,阵法这东西我也是在书中看到过,唯一一次接触还是在计道人的山洞前,那次走了半天都没有出去。 如果那古墓中真的有什么阵法,我去了也是白搭,根本就无法破解。 我看了黄二爷和灰爷一眼,想求助于它们,可转念一想,它们马上要去办自己的大事,于是又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不想灰爷却主动开了口:“黑子,你说的那座大墓,在蜀地的什么地方?” “大荒山。” “嘶……” “大荒山!” “你们怎么去了那里?” 黄二爷和老常听到黑子的话,都大吃一惊。 看样子,它们知道那个地方,即便不熟悉,也一定了解。 看着它们,我忍不住问道:“大荒山怎么了?你们知道那里?” 灰爷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其实,这次我喊黄二爷和老常出关,也正是要去往蜀地的大荒山。” 这下,落到我惊讶万分了:“这么赶巧?你们去大荒山干什么?难不成也要下到那古墓中?” 没想到灰爷竟然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正是。” 没待我说话,胖子就迫不及待地抢先问道:“师父,那是一座什么人的墓?墓中有什么?你们去那墓中干什么?” 胖子这些问题正是我心中所想,我盯着灰爷,等待着它的回答。 灰爷沉默了一通,又向黄二爷和老常使了个眼色,看到它俩微微点头,才说道:“那墓中葬的不是人,是妖,是我们妖族的老祖,我们之所以要去那里,是因为那墓中有一件妖族至宝。” 灰爷说到这里,黑子突然插嘴道:“我听爷爷说过,那里好像是什么妖坟。爷爷还说,妖坟里一定埋有大妖留下的宝贝,他进去就是想找到那件宝贝。爷爷说,宝贝要是找到了,就送给他的两位救命恩人,为它们疗伤治病。” 听了黑子这话,我又看了一眼黄二爷和老常。 徐远之所说的救命恩人一定就是它俩。 看来,徐远之对于黄二爷和老常因为我们受伤的事耿耿于怀,总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报答它们。 此去蜀地,正好遇到妖祖坟,他便将其试作一个回报的绝佳机会,不计后果的进去了。 黄二爷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它有点触动:“徐道长这就见外了,当年我们答应过牛先生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你们的事便是我们份内的事,现在他为我们以身犯险,独赴妖坟,这让我们心中难安啊。” “二爷、灰爷,咱们去救徐道长。”老常一如既往地干脆利落。 黄二爷点点头:“本来就要去,就先行一步吧。” 这样,便算是决定下来了。 此刻,我心中还有很多事情想要问黑子和黄二爷它们,却始终没有问出口,路上有大把的时间问,也不急在这一时。 我将店里该规整的东西都规整好,外出要带的东西都打包好。 各种符咒、骨剑,这是必不可少的,另外这次去大荒山肯定要下到墓中,于是我又准备了罗盘、八卦镜等一应法器,还有手电、蜡烛……零七碎八的东西一大堆。 眼见的要带的东西实在太多,我不禁犯了愁。 灰爷见怪不怪,它将我所有的东西都收进了修罗门的那个壶中。 关于这个壶,灰爷已经将它研究的差不多了,这壶不是用咒语控制的,而是用意念,持壶人心生一念,便可将想装的玩意装进去。 灰爷还给这壶取了个名字,叫“乾坤壶”,取自壶中自有乾坤之意。 名字很贴切,不过,不知是壶的容量有限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灰爷曾尝试收一栋房子进去,却没有成功,暂时只能用来收些小来小去的东西。 收拾好后,天也亮了,我们一大帮子人吃过早饭,正准备打车去火车站,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奥迪忽然驶来。 车子径直停在了店门口,谢连山和钱老板从车上下来后几步跨到门前,“咣咣”地砸起了门。 第二百三十九章 人与妖之争 我远远喊了他一声:“谢书记,我们在这呢。” 谢连山跟钱老板扭头看到我们,一溜小跑来到我们身边,寒暄几句后,胆战心惊地问道:“大师,大厦地下车库里的那个大洞是怎么回事?那么深那么大,看着怪瘆人的。” 灰爷随口说道:“八棺莲花阵镇压的是一条恶龙,先前就是它在那里害人,现在已经被我们赶跑了,大厦以后就太平了。至于那个大洞,封起来就好,不用特殊处理。” 灰爷这牛吹的可谓是震天响啊! 一听说洞中曾经藏着一条恶龙,谢连山跟钱老板满脸不相信。 其实,别说是他俩,即便是我,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也不会相信这世界真的有龙存在。 不过,他俩倒是没有继续追问,毕竟那么大的一个洞在那摆着呢。 再三确认了这事彻底解决以后,钱老板从兜里摸出一张卡,双手递到灰爷手里,同时说道:“几位大师辛苦了,这是我们全体股东的一点心意,还望笑纳。” 说完,他又向我跟胖子:“两位小兄弟,抽空到大厦里看一下,看中哪间铺子,我们将其转到你们名下。” 灰爷转手将那张卡给了我。 我正缺钱,也没跟它客气。 “铺子的事等我们回来再说,我们有点急事要出趟远门,正要赶去火车站呢。” 谢连山一听我们着急赶火车,执意让钱老板送我们去火车站,他自己想办法回去。 由于火车上不能带宠物,我事先把黑子装进了乾坤壶里。 上了车,刚坐定,胖子就急不可耐地问灰爷:“师父,你之前说妖祖墓中有至宝,那至宝究竟是什么东西?” 灰爷连连摇头:“具体是什么没有人知道,有人说是妖祖留下来的无上心法,也有人说是妖祖曾经用过的一件大法器……传说莫衷一是,可谁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 灰爷这话里话外透露出这样一种意思——这妖祖之墓并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 它这话刚说完,我便问出了心中疑惑。 灰爷点头道:“在我们妖祖,妖祖之墓在蜀地大荒山并不是什么秘密,可以说尽妖皆知。” 胖子这货猛地一拍大腿一惊一乍地说道:“既然不是秘密,那墓中的宝贝会不会被其他大妖给拿走了?” 再看他的表情,好像那墓中之物就是他家的一样,一脸痛心疾首。 灰爷摇摇头,肯定得回道:“拿不走的,妖祖仙去之时,以无上的大法力将妖祖坟封印了一千七百年,没有谁能真正打开,不管是人还是妖。徐道长虽然侥幸进去了,也绝对进入不了内部,我猜他应该是在外围迷失了方向。” 胖子的脑瓜子挺灵,又接着问道:“师父,你们要去妖祖坟,难道是封印已过,妖祖坟要开了?” 一直沉默的黄二爷突然插嘴道:“对,时至今年,正好是一千七百年了,妖祖坟的封印要解除了。” “这是既然不是秘密,到时候岂不是会有很多大妖,跟咱们一样去抢妖族至宝?”胖子瞪着眼再问。 “我们此行并不是为了那妖族至宝,宝贝能不能得到全凭造化,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黄二爷倒也坦然。 “哦?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我忍不住脱口问。 平时难得说一句话的老常幽幽说道:“阻止我们妖族至宝落入人的手中。” 老常这话刚说完,黄二爷又补充道:“妖祖坟在大荒山,不仅不是妖族的秘密,在许多修行之人和大门派中也算不上什么秘密,现在禁制即将解除,去的不光会有妖,还会有许多觊觎我族至宝的人类修行者。” 黄二爷的话刚刚落下,灰爷又长长叹息一声:“至宝无论落在哪个大妖手中,都还是在我们妖族之中,对妖来说无害。可如若落入人的手中,对我们来说,可能又会是一场浩劫。我们妖族现在势单力薄,再折腾一次,恐怕就要世间无妖了。” 灰爷这话说的沉重无比,却又包含了许多信息。 它说可能又会是一场浩劫,用了一个“又”字,岂不是说,先前它们遭遇过一次浩劫? 我试探着问了一句:“灰爷,莫不是妖族曾经经历过什么劫难?始作俑者又是谁?” 灰爷把头转向窗外,默默地点点头,说道:“是啊,人与妖……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坐在灰爷身后,完全看不到它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它悠长的话音。 它像是沉浸在久远的回忆之中:“我并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个年代,这一切,都是我师父的师父在我很小的时候告诉我的。” “它说,在上古时期,我们妖族最鼎盛的时候,大地灵气氤氲,非常适合兽类修行,任何一只小兽都有几分心智,有道行的大妖比比皆是。反倒是人类修行者较少,实力也跟我们妖族差了一大截。” “只是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瞎、商时期,人类迅猛崛起,修炼者修炼多了起来,慢慢的与妖族修行者持平,于是人类与妖族和平共处。这种和平共处指的是互不打扰真正共存。那时候妖族并不是生活在深山老林,也跟人一样居住在市井,跟人类一同守护共同家园,一起对抗外敌。” 说到这里,灰爷猛地转回了头,紧盯着我看了一阵,又继续说道:“可你们人类心中存在着无穷无尽的欲望与贪念,始终认为自己是万物之灵,而妖即便修行再高,也是兽类,与人终是不同的类种。” “正是这种不知所谓的优越感,让一部分人对妖族起了歹意。更不知是哪个心术不正者突然提出大妖体内的妖丹可以提升人类修为。于是乎有些耐不住修行之苦的人类,便暗地里对妖出手,杀妖取丹,汲取妖元。这样一来二去,便打破了人与妖和平共处的状态,从而人与妖便陷入了敌对的局面。” “人类与妖族彻底反目后,许多隐藏的门派便浮出了水面,比如捉妖师、炼妖师、降妖门等……” 第二百四十章 有人盯着我们 “直到此时,我们妖族才恍然大悟,原来人类早已对我们虎视眈眈了,并早就摸清了我们妖族的命门,研究出一套对付我们的法子,所以那一战,我们妖族大败,最终逃到了山野荒林之中。” 灰爷说到这里面容狰狞起来,显得无比愤怒。 它停了一会,又继续说道:“人类将我们驱逐出家园后,却没打算就此放过我们,而是趁着我们元气大伤,想将我们赶尽杀绝。于是有那么一批人,对妖族展开了无休止的追杀。” “当时妖祖为了顾全大局,同时也为了保住妖族一脉,他号令大家不要再聚集在一起,而是四散奔逃,逃至深山老林、无人险地,只要能保住性命,便有卷土重来的机会。自那时起,妖族便算是散了。” “及至秦初,天下大乱,人类自身难保,终于再也顾不上追杀妖族,这事才告一段落。” “那时,妖族中有大能者想召唤群妖,重振妖族,可经过这一浩劫,妖族已散落世界各地,如同一盘散沙,再也聚拢不起来了。况且,这一磨难过后,妖族很少再有出世者,多数都躲在无人之地独自修行。到如今,灵气更加稀薄,更加不再适合修行,妖存在的数量便更少了,经不起折腾了。” 灰爷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紧盯着我,仿佛这一切的根源都在我身上一样。直让我听得心中生出百般滋味。 灰爷说得对,人是这个世界上欲望与贪念最多的物种,也有一种生而为人的优越感,觉得自己是万物之灵,世间一切都是为人而生。 不要说别人,即便是我,在遇到灰爷它们以前,也一直认为妖是不应该出现在人类世界里的,要见而杀之,斩妖除魔。 我突然想到了牛疯子。 他是一个道心颇重之人,在他决定教我道术的那一刻,就曾经对我说过一段关于妖、鬼的话。 我至今仍然深记,他说:“妖、鬼也是有好坏之分的,就像人也有大奸大恶之辈,不能将其视为必除之物,要先分清善与恶再做决定。” 当时我并不能理解牛疯子这话的意思,而今在与灰爷交往的这么些年中,我发现它们跟人一样,甚至比人更有血性,心地更为纯粹。它们没有对金钱、权势的欲望,不会勾心斗角,处处算计,它们所做的最多之事便是修行。 黄二爷也听得感慨万千,它接过灰爷话茬说道:“这事我小时候也听祖辈说过,当时祖辈以此为例,告诫我们不要与人类有太多瓜葛,我一直铭记于心。以至于后来,我便给自己立下了一条规矩‘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说到底,我不想欠人的情,也不会任人宰割。” 黄二爷这话让我想起了在仪塘村杀田麻子一事。当时它就是现在人与妖平等的角度,为它的子孙报仇的。 我当时还为田麻子鸣不平呢,现在终于明白了黄二爷为何如此了。 不过它那句不想欠任何人的情,听得我心头五味俱全,它就是因为欠了牛疯子的救命之情,才被我牵绊,一次次为我出手的。否则以它的心性,又怎么会轻易在人间露面? 可说到人情,我何尝又不是欠它们的呢? 自从牛四海回归地府以后,哪次我遇到危险不都是它们冲在最前头? 我热切地看着灰爷、黄二爷和老常,诚挚地说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陈长生永远都站在你们这边。” 胖子听到我这样说,也拍着胸脯说道:“还有我。师父,这次要是有人敢打妖族至宝的主意,我第一个跟他拼命。” 我和胖子的话,让它们三个千年大妖的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神情,不过灰爷转而又露出不屑的微笑:“到时候真打起来了,你俩能保护好自己就好,可别给我们哥几个添乱。” 胖子嬉笑道:“绝对不能,陈一剑厉害着呢,到时候肯定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我瞪了胖子一眼,佯装怒道:“你小子又皮痒了是不?” 胖子直呼:“我这可是夸你呢。” 跟阎君大战之时,我一剑斩下阎君的一条胳膊,在修罗门时又一剑震碎了修罗门的大门,这些都被胖子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回来后,这货便给我取了“陈一剑”这个外号,说是夸我。可我总觉得他是在埋汰我,毕竟我只能使出一剑,且还时灵时不灵。 跟胖子调侃了几句,我便不再搭理他了,因为我又想到了新的问题。 “你们对妖祖坟了解多少?进去以后有把握找到徐爷吗?” 灰爷几个同时摇摇头,纷纷表示:“我们只知道妖祖坟在大荒山,对里面的情形一无所知。” 听了这话,我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心说我们进去若是找不到徐远之,又该如何是好? 火车飞驰,窗外风景飞快向后退去,我却已无心欣赏这旖旎的风光,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已。 下午三点多,我们下了火车,又转了两次客车,在天黑之前,终于来到了一个小镇。 赶了一天路,大家伙都饿了,我们在镇上随便找了家饭店吃晚饭。 期间我问黑子:“还有多久才能到达大荒山?” 黑子正叼着一根大骨棒大嚼,含混不清地说道:“还早呢,以我的脚力还得跑上三天三夜,你要走的话,至少得六七天。” 我一听黑子这话,食欲全消,在山里走六七天,岂不是说,徐远之还要在妖祖坟中待六七天? 灰爷看透了我的心思,它压低声音说道:“不打紧,我们几个脚程快,吃完饭你们几个到乾坤壶中,由我们几个轮流带着赶路,这样两天应该就能到。” 商量好,吃完饭,我们出门便往偏僻处去,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进到壶里去。 毕竟这事太离奇,让人看到了会引起恐慌。 可我们刚走出十几步,黄二爷突然捏着胖子说道:“大家小心,暗处有人盯着我们!” 这话让我一阵紧张,我没敢妄动,而是故作镇静地继续往前……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大荒山之行 我用眼角的余光四下里瞟了一阵,却什么都没发现。 原因是,这里的条件挺苦的,连路灯都没有,闪亮着的只有昏暗的月光,一切都很朦胧,看不真切。 “在哪儿呢?”我声若蚊蝇,问黄二爷。 “在后面,别回头。”跟我并排走着的灰爷低声回答,显然它也发现了。 灰爷这话顿时让我生出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离得这么近,我居然没发现,看来这几个人的实力不容小觑。 同时,我心生疑惑,我们刚到此地而已,不过是吃了顿饭,怎么就会被人盯上了呢? 难道有人看我们是外地人,想打劫我们? 可转念一想,这根本不对啊,如果只是普通的打劫者,我怎么没有发现?再说了,黄二爷还提醒我们小心。 “是两个人。” 灰爷脚下不停,屏息凝神朝前走了几步,又低声说道。 一直走在我身后的老常听到灰爷这样说,长舒了一口气,说道:“不足为患。” 说罢,它拍了灰爷的肩膀一下,便转头向后走去。灰爷也急忙转身,身形快若闪电往后奔去。 少顷,不远处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斗声。 “这是咋了?”胖子这货有点后知后觉,他喊了一声,便想朝着打斗的地方跑。 黄二爷一把拉住他,对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是捉妖人。” 黄二爷话音刚落,打斗声便停止了,片刻后,灰爷和老常奔了回来。 只见灰爷手里拎着一个小口袋。 “这两人道行不深,已经解决了。”说话间,它将那个小口袋打开,拎着一角一抖擞,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狐狸从里面掉了出来。 这狐狸显然是被吓昏了头,一直愣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 它前爪离地而起,如人般连连对着我们几个作揖,同时尖着嗓子说道:“谢谢爷爷们搭救……” 这白狐狸的声音熟悉而诡异,简直跟胖子紧张时一模一样,我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看来,胖子这货真的是狐狸转世算是坐实了。胖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尴尬地轻咳了两声。 白狐狸已经能口吐人言,却还不能幻化人形,想来也应该有几百年道行了,它对灰爷跟老常感谢一番后,又说道:“几位爷爷,这里到处都是捉妖人,小的道行太浅,无力自保,能否与几位爷爷同行?” 灰爷不客气道:“今日救你实属侥幸,若是遇到道行高深的捉妖人,我们都自顾不暇,哪里还能分心保护于你,你还是速速离去吧。” 白狐狸听了灰爷这话,歪着脑袋想了想,又站起身对着灰爷拜了拜,转身钻入了草丛之中消失不见。 白狐狸一走,灰爷长叹一声:“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糟糕许多,捉妖人预料到妖族重宝现世,会有很多妖众前来,已经提前在此埋伏了,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走。” 说完,它带着我们继续往偏僻处走去。 看着灰爷它们几个有些慌张,我突然也跟着恨起了捉妖人。 在现世,确实有那么一群人,将捉妖当成了一种事业,就跟猎人狩猎一样,他们四处捉妖、驯妖、杀妖取丹……然后将其卖给所需要的人,以此谋取暴利。 而被他们所斩杀的妖,绝大多数都是无辜的,从来没有害过人。 胖子见到眼前情景也开始为妖族鸣不平,他说道:“没招谁惹谁,他们凭什么乱抓妖?” 黄二爷苦笑道:“别说这些了,赶路要紧,到了大荒山,妖族之众多了,捉妖人就不敢造次了。” 我们终于寻到了一个僻静处,灰爷将我和胖子收进了乾坤壶,它们三个大妖,与黑子一起迅速地往大荒山赶去。 一路上又遇到好几波捉妖人,不过他们都畏惧灰爷它们三个的实力,并未敢轻易动手。 这马不停蹄的一直走了两天,一路行来还算顺利,两天后的中午,我们终于赶到了大荒山。 都说蜀道难行,难于上青天,站在大荒山顶,我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 放眼望去,四周全是山,连绵起伏,重峦叠嶂一眼望不到头。 这里的山跟北方的山完全不同,我们那里的山势平缓,多为丘陵,而这里的山却险峻挺拔,陡峭异常。 如果不是灰爷带着我们上来,单单靠我和胖子两人走,还不知道得走到何时。 胖子望着群山一阵感叹,如同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随后,他来了一句:“师父,这山也不荒啊,怎么会叫大荒山呢?” 这山的确不荒,非凡不荒,景色还极其优美,奇石罗列,老树苍古,不远处一条长白瀑布飞流直下,涛声阵阵,烟水悠悠,溅起的水雾缠绕山间,飘渺虚无,宛若仙境。 灰爷看了一眼胖子,叹道:“山不荒,荒的是妖祖的心,心中荒芜了,山便荒芜了。” “哦?你是说妖祖曾在此山中居住?”我听出一丝端倪,问道。 灰爷点头,再次感叹:“人类与妖族大战之后,妖祖与为数不多的追随者来到此地避世,想到妖族当年的鼎盛,再看看如今的凋敝,妖祖内心饱受煎熬,便将自己封印在了墓中。” “封印?怎么封印?” “活封!” 活封? 听闻此言,我大吃一惊。 这得多大的伤心事才会使的妖祖如此灰心丧气? 这哪里又是避世,分明就是自裁! 就这样,我们一边闲聊一边紧跟在黑子后面向前走。 大荒山很大,山中偶尔见兽影一闪而过,很明显,有很多跟灰爷它们一样的妖也来了。 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黑子在一处黑漆漆的洞口前停下。 这洞口并不是在山体上,而是在一片比较平摊的开阔地上,远远看去黑漆漆的。 “到了,那天我和爷爷就是从这里下去的。”黑子抬起前腿指着这洞口说道。 这洞如一口枯井,洞口耷拉着一根绳子,我探头往里瞅了一眼,黑咕隆咚的,深不见底。 “黑子,这洞是你挖的?”我好奇地问。 黑子摇晃着脑袋,给予否定:“是我发现的,当初爷看到这个洞就认为是一个盗洞,一定有人从这里进去过。” 第二百四十二章 颠倒八卦阵 黑子这话使的灰爷和黄二爷连连点头。 本来这妖族之墓已存在此间千余年,算不上什么秘密,指定有不少人和妖进去探寻过,妄图撞得莫大的机缘。 灰爷蹲下身子,使劲拽了拽洞口的那根绳子,说道:“我先下去探探路,你们等我消息。” 说罢,它便抓住那绳子身轻如燕般滑了下去。 只消片刻,洞里传来它瓮声瓮气的声音:“下来吧,没有危险。” 听到灰爷传回的讯息,我们鱼贯顺着绳子溜了下去,不多会便到了底。 四周漆黑一片,我打开手电,到处照了照,才发现,我们身处的位置是一处通道。 想来当初留下这洞口之人一定深谙摸金之术,竟然能直接将洞口打在这通道之中。 “大黑狗,我们现在该往哪个方向走?”胖子经过短暂的适应,习惯了这漆黑的环境后,开口问黑子。 “吼……” 胖子这话成功激怒了黑子,它大吼一声,一口咬在了胖子的屁股上,疼得他嗷嗷直叫。 “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狗,以后你再这么叫我,我就让你好看。”黑子冷声威胁胖子一句。 然后,它呆立几秒,似在回忆。 随后,它带着我们朝着右边走去。 “长得狗头狗脑的,还不让人说,这是什么道理……”胖子捂着屁股,走在最后头小声嘀咕着,语气里满是忿忿不平。 说到黑子的身份,我也是纳闷得很。它虽然长得像狗,我却从来没有听到过它像狗一样叫。它发出的声音,更接近于蛮兽的嘶吼。 在乾坤壶中,我也曾于无聊时问过它,知不知道自己是哪种神兽,这货居然说不知道。 走了没几分钟,通道就到了尽头,前面豁然开朗。 几道手电光照过去才发现,这里居然是一个圆形大厅。 大厅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诡异的是,这大厅的墙壁上居然有八个门,每个门间隔的距离相同。 由于动身以前我们经历的应龙事件,我对八这个数字特别敏感。 难道是八卦阵? 想到这,我拿手电扫向地面。 果不其然,地面是用数不清的石块拼出的大八卦图,每个卦位正对应着一道门! “这是八卦阵啊,咱们怎么不知不觉就走进这阵里来了?”这发现让我惊呼一声。 黑子点头说道:爷爷说这是个八卦阵,刚看到这阵法的时候他说这是小意思,结果进去后,他就出不来了。” 胖子对阵法一窍不通,他盯着我问道:“长生,这八卦阵可是有什么说道?” 我对阵法的了解也是道听途说,正想糊弄他几句,一旁的灰爷开口说道:“八卦阵的讲究可多了去了,相传三国时诸葛亮以乱石堆成九宫八卦石阵,按遁甲分成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千变万化,可抵十万雄兵。” 胖子还真是个好学生,他继续不耻下问:“那进了这八卦阵会怎么样?” “这八卦阵只有一个生门,剩余七门全是死门,一旦走错,就会在里面迷失,到死都走不出来。” 灰爷对胖子的喜爱超乎我的想象,它毫不隐瞒地讲解。 听了这话,胖子连忙转过身,拿着手电对着我们来时的那个洞口照了起来,一照之下,他大呼小叫起来:“这……这是怎么了?这洞……” 我心中一惊,循着他的声音望了过去,就看到我们刚出来的那道门内不知何时竟然起了雾。 这雾粘稠如墨,手电的光照进去,竟然全部被吸收! 我咽了一口唾沫,失声道:“八卦阵开启了!” 按照灰爷刚才给胖子的解释,这岂不是说我们走的这道门就是一处死门? “怎么办?”胖子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惊叫道。 黄二爷终归老成,它挥手示意我俩稍安勿躁,又沉思片刻,说道:“自古万物相生相克,有始必有终,有因就有果,这八卦阵自然也有破解的法子。咱们既来之则安之,先别想着怎样出去,还是先找徐道长吧,找到他,再想破阵之法。” 黄二爷这话说的胸有成竹,我和胖子听了心中安定不少。 “黑狗,你还记得徐道长是从哪个门进去的?”胖子这货简直就是属小鸡的,记吃不记打。 黑子也知道此时不宜再跟他计较,跑到一道门前,说道:“就是这门。” “这也是死门啊!”灰爷惊呼。 灰爷这声惊叫完全没有了千年大妖的涵养,我听得内心同样一阵波澜。 徐远之对阴阳八卦的理解不低于灰爷它们几个,现在灰爷看出来了,他没理由看不出来。 然而,只听黑子又继续说道:“爷当时说了,八卦阵里为阴阳,是外八卦,本应乾为天、坤为地、震为雷、巽为风,只要从生门进,开门出即可。可这个八卦阵乃是阴阳颠倒的八卦阵,成了乾为地、坤为天。颠倒阴阳倒转乾坤,诡异得很,所以也才进了这死门。” “那咱们怎么办?也要进这死门吗?”胖子这货简直成了十万个为什么,他看了一眼黑洞洞的门内,又看了大家一眼。 “既然爷进了这门,无论如何我是要进去的。”我这话说的有点斩钉截铁,根本没考虑别人的感受。 黑子又说道:“大家不用害怕,只要咱们不走失,即便被困在这死门里,我也可以挖条地道带大家出去。” 这话倒是不假,黑子挖洞的本领即便灰爷都自叹不如。 灰爷点点头,说道:“那走吧。” 说完,首当其冲进入了那道死门。 我紧跟其后,我身后是黄二爷和老常,胖子在它俩身后,黑子垫底。 这个八卦阵设计得很高明,只要有人走到阵中的大厅便会自动启动。 此刻这死门内妖气如墨,阴冷刺骨,手电的光也受到了影响,变成了淡黄色,只能照亮眼前一米左右的距离。 这浓郁的妖气给我和胖子的通行造成了挺大的困扰,可对黄二爷它们却并没有影响。 不一会,它们便走到了我和胖子前面,且越走越快,我跟胖子一溜小跑,跌跌撞撞才能勉强跟上。 第二百四十三章 分头寻找 一行人一直往里走了不知多远,通道的墙壁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烛台。 这烛台满是绿锈,似是青铜材质,上面插着一根黑乎乎地蜡烛,油腻腻的。 想来这蜡烛原本不是黑色的,只是经过了无尽岁月的洗礼才变成了如此光景。 胖子瞅到蜡烛的瞬间便直了眼,大呼小叫地喊道:“这一定是妖祖的东西,算得上上古时期的古董了,弄出去肯定值老鼻子钱了。” 说话的功夫,这货直接上手,一用力,把烛台拽了下来。 只见他将蜡烛拔下,将烛台放到了随身背着的挎包里。 随后,他盯着手中的蜡烛自语道:“这一千多年前的蜡烛不知道还能不能点着?” 语罢,便掏出了打火机要点燃那根蜡烛。 “别动!” 胖子这货也是手不动脚便动的家伙,我大喊一声阻止他。 这鬼地方的东西岂是能随便乱动的? 可终究还是慢了半拍,胖子手中的打火机已经凑近了那半截蜡烛的芯,呼的一下就将蜡烛引燃了。 这蜡烛的火焰头还挺大泛着淡蓝色的光晕,在这妖气滚滚的洞中跟鬼火一般跳跃不停。 我被眼前这一幕吓了一跳,赶忙向后倒退了几步,双眼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蜡烛,生怕出什么意外。 不过,我的担心好像是多余的,那蜡烛除了火苗比平日里见到的蜡烛高一些、亮一些外,并没有什么区别。 胖子见我小心翼翼的样,咧嘴笑道:“我说长生,你平日里胆子不是挺大的吗?怎么现在这么怂了?别在这里疑神疑鬼的好吗?这只是一根蜡烛,它还能上天咋滴?” 说到这里,胖子突然打了个寒战,朝四周看了一眼,“咦”了一声:“长生你看,周围的妖气淡了许多啊。这蜡烛的光居然能够穿透妖气,这可太神奇了。” 经胖子这一说,我扭头向四周看了一圈。 果然,浓滚滚的妖气就宛如在水中氤氲而开的墨,亮堂了不少。 “这蜡烛应该是当年修建这八卦阵的时候,为了驱散妖气而放在这里的,今天正好给咱们派上了用场。” 胖子自以为是地说着,又往前走了几步,从墙壁上再拽下一根蜡烛,点燃后递给了我,说道:“拿着这个,行动起来方便多了。” 我内心虽然有些抗拒,但见到这蜡烛如此神奇的效果后,还是接了过来,并高高擎起往前走去。 这蜡烛真的很奇妙,光线窜出去四五你远。 环境亮了,通道内的光景便也看得清楚了。 这通道很简陋,就是原地挖了个地洞,墙壁上每隔不远就有一个青铜烛台,上面插着一根蜡烛。 我们往前走了很长时间,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相同的环境。 胖子有些不耐烦了,他嚷嚷道:“师父,长生,这鬼地方怎么没有头呢?咱们是不是遇到鬼打墙了?” 鬼打墙?亏他想的出来! “我记得听老辈子说起过,但凡与八卦有关的阵法,表面看上去跟普通地方没什么区别,可内里却暗藏玄机。人一旦进入,便如同进入了一个迷路状态。比如你觉得自己一直在往前走,可实际上一直在原地踏步,并且会一直重复下去,直到累死。”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老常,竟然破天荒说了这么一大套出来。 听到老常这么说,胖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问道:“咱们是不是就一直在原地兜圈子?” 他说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问黑子道:“黑爷,之前你们进来的时候,这里也是这样?” 黑子歪头回道:“我记得当时进来的时候,这里有个岔路口的,我就是在岔路口跟爷走散的,我还记得也没走这么久啊。” 这八卦阵果然千变万化,照此走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徐远之? 我想了想,朗声道:“要不这样吧,为了避免走重复的路,咱们沿途做些记号。” 胖子听了我的提议,立马说道:“这样吧,咱们把这些蜡烛全点亮,到时候看到亮光,就知道这条路咱们走过了。”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我说道:“行,点燃蜡烛走一遍试试,走不出去再想别的法子。” 灰爷它们没有异议。 我们便一路走,一边开始点蜡烛。 很快,被点燃的蜡烛就把整个通道照得亮如白昼。 同时,通道内的妖气也几乎散尽,洞里的温度也随之提高不少。 就这样,蜡烛成了指引我们前进的明灯,又走了不大会功夫,一直跑在最前面的黑子忽然兴奋得叫起来:“找到岔路口了!” 随即,它抬起一条前腿,指着前面的一条岔路说道:“我跟爷就是在这里走散的。当时我进了这个门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爷就不见了,有挨个洞里找了一遍,愣是没有找到。” 我看着眼前的岔路口,直接瞪了眼。 这岔路口还真是岔子不少,居然有五条通道之多。 我们应该进哪一条? 如果一条条找下来又得浪费多少时间? 大家面面相觑了一阵,灰爷说道:“不然咱们分头寻找吧。” 黄二爷立即否定道:“不行,这里的通道太复杂,单独进去很有可能徐道长找不到,我们还走散了。” 灰爷这次没同意黄二爷的说法,反驳道:“如果不分开,这么多通道咱们得找到什么时候?刚才我也观察过了,这洞中除了妖气重点外,并没有别的危险。再说了,徐道长已经在里面十多天了,晚一步便多一分危险。” 我着急找到徐远之,自然赞成灰爷的说法,于是便帮腔道:“黄二爷,我同意分开找,这样的几率会大点。” 黄二爷嘴唇动了动,似是还想反对,但见到我说得这样坚决,就没再说什么。 最后,我跟黑子一组,灰爷跟胖子一组,黄二爷跟老常各自一组,分别进入了四条通道。 我和黑子进入的这条通道,比起之前的要低矮上几分,墙壁上也不再有蜡烛,妖气沉沉,一片枯寂。 “嗷吼……” 黑子进来后,先吼了一嗓子想是在呼唤徐远之。 它的声音很大,在这洞里格外响亮,只是回应它的只有百转千回的回声。 第二百四十四章 再见徐远之 黑子这一声吼叫并没有得到回应,它愣了一下,直接奔进了黑暗里。 “黑子,你等等我。”我打着手电在它身后喊道,可哪里还有它的身影。 这不着调的,难怪会跟徐远之走散。 我心中暗骂一句,抬腿急匆匆地往前面追去。 没走多远,前方豁然开朗,我竟然来到了一个山洞之中。 我借着手电的亮光扫视一圈发现,这山洞并不大,也就二三十个平方,却堆积着许多乱石,高低起伏,还有一根石笋突起地面一米多高,正对着这石笋的洞顶不断地滴着水,发出单调的“嘀嗒”声。 这里竟然是一个小型的溶洞! 我拿着手电在这洞里晃了起来,希望徐远之能在哪个角落里藏着。 我的心思没有白费。 刚往前走了几步,一个苍老而又熟悉的声音突然在我耳畔响起:“是有人来了吗……” 我又惊又喜,惊叫道:“谁……是徐爷吗?” “是……长生……的声音!长生是……是你吗?” 那声音再次响起,虚弱得不成样子,声音都不再连贯,很低,似乎随时都会停止,却又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喜悦。 “是我……我是徐远之……” 这句话传到我的耳中,宛若最美妙的天籁之音! 是他!是徐远之! 我找到他了! 他还活着! 这一刻,我热泪如泉涌,喜极而泣。 “爷,你在哪呢?你还好吗?”我循着声音向前,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 “我就在你前面……”徐远之声音微弱地回应。 又是一阵摸索,我终于在一个石堆后面看到了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徐远之! 他看到的我瞬间,艰难的挤出一丝微笑。 “爷!你没事吧?”我扑倒他身前,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大吃一惊。 “长生,你可来了,你再不来,爷可就要死在这里了。爷想出去,这里又冷又饿……”徐远之轻声说道,笑过之后便老泪婆娑。 一个人在完全黑暗的环境里待了十几天,这是需要多大的勇气与耐力才能坚持下来? 我不得而知。 “爷,我这里有吃的,你先吃点儿。” 我从肩头摘下背包,快速地取出一包饼干撕开,递给他。 徐远之接过,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不大会功夫,一包饼干就进了肚子。 眼见着他的精神好了一些,可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似乎在问我还有吗? 我说道:“爷,你这么多天没吃东西了,肠胃粘膜都已经脱落了,吃多了容易出毛病,我还是先背你出去吧。” 说着,我转过身,屈膝弯腰,任他爬到了我的背上。 他很轻,骨头咯得我生疼。 我背着他,感觉就像背着一具骷髅。 一种酸楚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我既难受又心疼,说道:“爷,你受苦了,怎么就跑到这么诡异的地方来了呢?” 其实,我也明白,徐远之是为了能够帮助黄二爷和老常疗伤才下的这妖祖坟,之所以如此一问,无非是有点怪他不爱惜自己。 徐远之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爷这几年去的地方,比这诡异的多了去了,不想大风大浪都过了,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 “这里怎么能是阴沟呢?这里是妖祖之墓,是真正的大阴大邪之地,你迷失在这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那是你不知道我这几年和黑子去过的那些地方,什么危险没有?多少次死里逃生啊。” “程不归爷爷呢?”我问道。 “老瞎子?他没回晋邑吗?我们一起出来的第一年他说要回去的……不用管他了,他浪荡惯了,不喜欢在一个地方住太久。” 难道他俩闹什么别扭了? 我心里这样想着,却没有再问,只是说道:“爷,这次出去你就跟我回家吧,咱别在外面过这不靠谱的日子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挂念你,生怕你有个三长两短……” 我不是一个煽情的人,可这一刻,我背着瘦骨嶙峋的徐远之,说起这些心里还是酸酸的,眼眶湿得厉害。 徐远之这次没再反驳,轻声“嗯”了一句,说道:“这三年多来,我跟黑子也算寻到了不少宝贝,算下来,我欠的那些债应该能还个八九不离十了,这次我就跟你回去,不出来了。老喽不服不行啊。” 就这样,我背着徐远之,一边走一边唠不知不觉就从岔路出来,回到了主通道。 主通道内的蜡烛都被我们点燃了,此时灯火通明,空荡荡的没有别的人影,黄二爷它们还都没有回来。 “爷,咱们先在这歇会,等等黄二爷它们,别一会儿它们出来了找不到咱俩。” 说话间,我就想将徐远之放下来,却不曾想,徐远之双臂死死搂着我的脖子不撒手,还说道:“咱们去外面等吧,这鬼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徐远之已虚弱不堪,古怪的是他胳膊上的劲头还很足,冷不丁被他这样一勒,差点给我勒得背过气去。 我干咳了两声,回道:“那成,咱们就去外面等。” 说罢,我对着各个洞口喊了一番,告诉灰爷它们,人找到了,让它们听到声音快点出来。 喊完,我背着徐远之继续往外走去。 一边走,我一边问道:“爷,这妖祖墓都已经封禁了,为何还要在此修这样一个八卦阵呢?” “那个老妖精是想困死所有对妖祖墓有企图的人,这是一个颠倒阴阳的八卦阵,不光能困住人,还能困住人的魂魄,人若是死在这八卦阵里,魂魄就会世世代代在这鬼地方,怎么都出不去,除非……” 徐远之说到这里,忽然顿住,没了声息。 我以为他在思考该怎么跟我解释,等了片刻,他却仍然没有说话。 于是忍不住问道:“除非怎么样?” “唉……” 徐远之并没有回答我,反而长叹一口气,说道:“爷累了,待会出去了再跟你说。” 说完,他把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再也没吱声。 听到他这样说,我便没再打扰他,任凭他趴在我的肩头,顺着来时的路往外走。 第二百四十五章 背尸 我背着徐远之走得战战兢兢,这颠倒阴阳的八卦阵让我一阵提心吊胆,生怕一步走错便走出不去。 只得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能顺利的走出去,而不是再横生枝节。 走了不多会儿,我便走过了蜡烛燃烧着的那段,再次进入到黑暗中。 整个通道内又变得妖气沉沉。 虽然这通道的两边墙壁上还有着青铜烛台,可由于我一直背着徐远之根本腾不出手来去点燃。 无奈之下,我从兜里掏出手电,打开,咬在嘴里照明前行。 人都需要光明,其实所需的不一定是这亮度,更因为这光明会给人一种温暖和力量,更多的是让自己充满坚持下去的勇气。 刚才行走在烛火通明的那段通道,我并没有觉察到这些,此时周身黑漆漆一片,就感觉到完全不是那回事了。 妖雾弥漫的通道里,温度一下子降到冰点,我不由得开始瑟瑟发抖,人也紧张的不行,双手使劲搂紧了徐远之。 隔着衣服,我感觉到徐远之身上发出一种彻骨的寒凉。 心跳声和脚步声被无限放大…… 寂静的空间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不对啊! 我脑子里突然闪现一个问题,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会只有我一个人的呼吸声? 我猛然收住脚步,侧耳倾听。 没错,确实只有我一个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背上的徐远之竟然没有! 可他的脑袋一直趴在我肩膀上啊,他的呼吸声我应该能够听到,并且还应该很清晰才对。 为什么没有? 难道他是一个死人?只有死人才没有呼吸! 还有就是,他的身体怎么这么凉? 人与人要是贴在一起那是会相互取暖的,可是我背他走了这么长时间,反而是越来越凉,就像背着一块冰坨子。 难道徐远之已经死了? 我的心一阵莫名疼痛,随后胆战心惊地扭头向后望去。 其实,我内心是十分抗拒回头的,生怕看到好不容易找到的徐远之就这么死在了我的背上…… 我扭头的瞬间,叼在嘴里的手电也随之转动,一束亮光照在了我肩膀上的那张脸上。 一看之下,我差点被吓破了胆子,“嗷”地喊了一嗓子,将徐远之——不,确切地说,是我背上的那个鬼东西,一把丢了出去! 同时,手电因为我的喊叫从嘴里掉了出来,“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熄灭了,四周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我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钻入,顺着双腿向上攀升,片刻冲到头顶,惹得头皮一阵发麻。 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我想跑,却发现两条腿似灌了铅,根本迈不开步子,脑子里轰轰作响,想不出,这一路走来,我到底背了个什么鬼东西! 刚才扭头的一瞬间,借着那束手电亮光,我看得不是很真切,只看到趴在我肩膀上的脸,已经腐烂成了干尸。 单单这腐烂程度,就绝对不是徐远之。 更让人感到诡异惊悚的是,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怎么会冒充徐远之呢?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死后阴魂不散,变幻成徐远之的模样,迷惑我,想让我带他出去,也不可能像徐远之那样跟我对话,叫出来我的名字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脑子转的飞快,从来没有这么清明过,却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黑暗中,我将骨剑横在身前,双手紧握剑柄,警惕地朝着那具尸体被我丢到的地方。 虽然我看不见,但只要那具尸体一有异动,我绝对就将他砍个稀巴烂。 一人一尸这样僵持了几分钟,对面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过于紧张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心情渐渐平复,摸索着掏出一个打火机,打着火,往那具尸体看去。 尸体被我丢在通道中,正安静地躺着,就是一具普通的尸体。 我又照了照,确定这尸体不会动,心中顿时平静下来。 我并不害怕尸体,是由于见过很多次了,对比早已产生了免疫力。 从地上捡起手电,拍了几下,手电闪了几下,竟然又亮了。 拿着手电,我像是掌握了光明,向前走了两步,径直走到那具尸体前,蹲下身子,认真打量起来。 这具尸体的眼珠子都烂没了,原本是眼睛的地方,只剩下两个黑黢黢的洞;鼻子塌下去了;一层风干的死皮紧紧地裹在颧骨上;两片嘴唇枯败如风干的肉;嘴巴大张,里面塞满了饼干! 是的,里面塞满了饼干! 看来,先前我的那包饼干都塞进了这尸体的嘴里。 尸体身上的衣服,有点像是晚清的样式,看来已经死去有些年岁了。 盯着这尸体一直瞅了半天,它确实没有再闹什么幺蛾子的意思,我才长长呼出了一口气,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我背出来的不是徐远之,那他现在会在哪里呢? 他还活着吗? 我正独自垂头丧气,忽然远远传来胖子的喊声:“长生,是你吗?” “是我!”我忙不迭地回应。 胖子听到我的回答似乎很兴奋,急切地说道:“长生,你快来帮我一把,可把我累坏了,我把徐爷爷给背出来了。” 什么? 胖子这话,让我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再度紧绷起来,心中暗道,胖子这货不会跟我刚才一样,也背了一具尸体出来吧? 我噌地一下从地上一跃而起,奔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十几秒后,借着通道两旁燃烧着的蜡烛,我依稀看到胖子那硕的身体背着一个什么东西,一溜小跑往我这边过来。 很快,胖子就跑到了我面前。 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灵活了? 看见我,他大嘴一咧,笑着说道:“长生,我刚才看到有亮光,就猜到是你,你看,我把谁给背出来了?” 我往胖子背上扫了一眼,又拿手电照着他的后背,这才冷声说道:“你把谁给背出来了?你自己回头看看!” 胖子见我面色异常,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磕磕巴巴地问道:“怎么?他不是……不是徐爷……” 第二百四十六章 我不是活人 胖子瑟瑟缩缩地说着话,同时脖子扭成了极其夸张的角度,只往后背看了一眼,便发出杀猪似的惨叫,手一撒,三步并做两步,一下子冲到我身边,死死抱住我的胳膊,浑身颤抖得如同筛糠。 半晌后,他才回过神来,战战兢兢地说道:“长生,这……这他娘的咋回事啊?我刚才背出来的分明是徐远之徐爷啊,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叫我小胖子呢。我俩还聊了好一阵子,到这里……怎么……怎么就变成死尸了呢?” 我摇摇头,因为我也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灰爷呢?你不是和它一起吗?怎么只有你出来了呢?” 撇开胖子的问题不谈,我问了他一个问题。 胖子的脸色惨白,就像以前农村里用来糊窗户的白纸。 “我跟师父在那个洞里走了没多久,就进入了一座墓,那墓不是很大,我便跟师父分头寻找徐爷了。后来我找到了徐爷,再找我师父时却发现它不见了。徐爷说我师父本事了得,让我不用担心,先把他背出来,还说他一刻也不想待在那里面了。我一想他说得很对,就……就背着徐爷出来了,可谁曾想……长生,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再次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刚才我跟你一样,也是错把一具尸体当成了爷给背出来了。这鬼地方太他娘的邪性了。”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又补充道:“这里面一定有鬼,咱俩都着了道,失去神智了,接下来,咱俩要小心一点不要轻易相信所看到和听到的一切。” 我这话刚说完,胖子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又说道:“长生,这鬼地方不能待,咱俩赶紧出去吧。” 说罢,他一把拉起我的手就要往外跑。 “我不能走,我走了我爷怎么办?总不能不管他了吧?” 我甩了几下,都没能挣脱他。 他的手劲很大,我一时没有挣开,被他拉着趔趔趄趄地往前跑去。 一边跑,胖子一边说道:“咱们在这里能干什么?再折返回去往外背尸体?这不是个办法啊,要我说,咱们先出去,等跟我师父它们汇合再商议下一步行动……” 胖子跑的气喘吁吁,说话却没有受到影响,只是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还一下子甩开我的手,向后退了几大步,与我拉开一段距离,满眼警惕地看着我。 “胖子,你怎么了?”我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搞得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胖子死死盯着我,抬起手指着地上,尖着嗓子问道:“你看,那是什么?”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我刚才背出来的那具尸体,随即说道:“别怕,这就是我先前背出来的那个死人。” “你看那死人,有没有觉得很面熟?长生,他分明就是你啊!”胖子的嗓音突然尖得厉害起来,说明他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这话让我一愣,不由再次看向地上那具尸体,这一看之下,我惊骇万分。 那死人虽然还穿着晚清的破衣裳,可他的外貌,竟然不知何时变成了我的模样! 我怔了几秒,一下子想起上次在背阴山时发生的那件事。 那时候我跟胖子的灵魂都出了窍,各自被自己的肉身吓了个半死。 难道,这次我的灵魂又出窍了? 不会吧? “天地玄彻,乾坤罗渡,鬼神现迹,精怪显形……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我正想得一头雾水,胖子摸出一张开眼符,催动咒语给自己开了眼。 这之后,他盯着我看了一阵,厉声喝道:“你身上连人的阳火都没有。” 我不受控制的一歪头往肩膀上瞅去。 果然,我肩头上什么都没有,再看向地面的尸体,也是生机全无。 这……这…… 地上的尸体早就死得透透的了,可我怎么也没了阳火? 不仅如此,我还发现我没有影子,两只手电的光照之下,我的身子孤零零地站在地上…… 没有影子! 这一切都说明一个问题,我真的不是一个活人,这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我在不经意间死了? “你究竟是何妨妖孽?为什么要冒充陈长生?陈长生是不是你害死的?” 说话间,胖子从腰间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双眼瞪得滚圆,一步步慢慢朝我逼近。 他的眼神里全是狠戾之色,似乎想一刀结束我的小命。 “胖子,我是长生,我就是陈长生,我没有死……” 我想澄清,可刚一开口,才发现我的声音突然之间变得很沙哑,又颤抖得厉害,根本不像以前的我。 此刻,在那具尸体面前,我竟然连我自己是谁都证明不了了。 胖子看我如此没有底气,直接举着匕首,气势汹汹地朝我猛扑过来。 由于灰爷的教导有方,胖子的拳脚功夫在我之上,加之他蕴含了真正想置我于死地的气势,这一刀竟然带起一股凌厉的风,直接就向我的面门上刺来。 我紧握骨剑,有心想砍下去,却终究是下不去手。 无奈之下,我只得避其锋芒,一下一下地往后倒退,躲避他的攻击。 胖子见我一味避让,更加得寸进尺,步步紧逼,一直将我逼迫到后背贴到了墙壁上,再无处可退。 只见得他手里的匕首寒光闪闪,横着向我的脖子切了过来! 我连忙屈膝低头,刀尖带着一阵凉风从我头顶掠过。 一击未中,胖子有点不解恨,又连续挥出几刀,次次凶狠无比,专门照着我的要害处招呼。 最开始我还一直忍让,不想跟他动手,可他这得势不饶人的架势的确让人心生无明业火。 于是我飞起一脚,“咣”地一下子踹在他的身上。 胖子砍了我半天见我没还手,大概以为我不会对他出手,我这一脚踹出的时候,他一点防备都没有,直接被我踹得倒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中的匕首也随之脱离,飞去一旁。 他一骨碌爬起来,想要去捡,我抢先一步,一脚将匕首踢飞。 第二百四十七章 蜃龙油烛 胖子眼睁睁地看着我把匕首踢远,瞬间红了眼,一转身,疯狗一样得蹿到我眼前,猛地将我扑倒。 他那二百斤的体格,结结实实把我压在了身子底下,一双大手直接掐住我的脖子,陡然发力。 我抓住他的手腕挣扎了几下,无奈他的双手犹如两把铁钳子,根本挣不脱。 这分明是要置我于死地。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保命要紧,我也没有那么多顾及了,伸出双手同样掐住了他的脖子,并渐渐加大了力道。 就这样相互掐着对方的脖子,手上的力道十足,像是互相较劲,掐得彼此都翻了白眼。 眼瞅着我跟胖子都要憋死了,一阵惊呼声突然远远传来:“长生,林阳你俩干什么!都赶紧放手!” 紧接着,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飘到我俩跟前,猛然出手,以极大的力气将我俩硬生生分开了。 胖子的双手离开我脖子的刹那,通道内混浊的空气冷不丁灌进我的肺里,呛地我一阵猛咳,随即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 娘的,我怕是被胖子这夯货给掐出内伤来了! 不过,看样子胖子也没在我这里讨到好处,他摸着脖子直咧嘴,揉搓了好一阵子。 将我俩分开的是黄二爷。 灰爷和老常它们都回来了。 “黄二爷,胖子疯了,他想掐死我啊!” “师父,长生已经死了,就是被眼前这个不是是什么东西的妖孽给害死的,尸体就在那!” 总算是见到亲人了,我和胖子争先恐后地告起了状。 黄二爷它们三个大妖并没有理会我俩,不知谁低语一声:“快走!先离开这里再说。” 我这时才注意到这三个千年大妖,脸上都蒙上了一块布,捂住了口鼻,只露出两只眼睛。 黄二爷身手敏捷,它一把架起我,以极快的速度向外奔去。 它的力量极大,竟然将我扛在了肩头,还能一路飞奔。 身后是灰爷和老常架着胖子,同样一副急匆匆。 胖子这夯货还满眼怒火地看着我,似乎随时准备再对我下手,整得我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 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现在黄二爷它们几个都在,我心里有了底气,又哪里会惧怕他? 我只是奇怪,黄二爷它们为什么要如此着急忙慌地往外跑,还一个个都蒙上了脸,难道发生了什么令它们这三个大妖都恐惧的事? 我想开口相询,可明显不是好时机,只得把一肚子问题憋在肚子里。 黄二爷脚步奇快无比,扛着我这么大个人跟玩一样,不多时,我们就从死门里出来,又回到了八卦阵中心的位置。 直到此时,黄二爷停下脚步,将我放下,长长呼出一口气。 灰爷和老常也撇下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刚一站定,我就迫不及待地问:“黄二爷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黄二爷解下蒙在脸上的那块布,点头说道:“刚才咱们都进去幻境了,咱们太大意了,不应该去点那些蜡烛。” 幻境?蜡烛? 这二者有什么必然联系? 可当我刚到见到徐远之时的情景,确实很像幻境。 “那些蜡烛有问题?难道幻境是蜡烛给我们制造出来的?”我皱着眉头问黄二爷。 “正是,我琢磨了好一阵,才想明白,那些蜡烛应该用蜃龙油做成的。世间之物,只有蜃龙油加热后,会在空气中散发出一种无色无味的气体,无论人兽,但凡有心智的物种,只要吸入,便会产生强大的幻觉。” “什么是蜃龙油?”对于这种稀奇古怪的玩意,我天生好奇。 灰爷接过黄二爷的话头,解释道:“蜃龙是一种很怪异的物种。相传是蛇与雉鸡在正月里交配,生下来一枚很小的蛋,孵化出来的东西。” 黄二爷接着说道:“那蛋生下来后,会引来满天云雷,雷击中后,会将有些蛋震入土中,然后逐渐下沉到几十米的地下,变成盘卷着的蛇。两三百年后,这蛇周围的土变成了石头,这蛇便开始往地面爬,每逢鸡鸣会升寸许,待完全升到地面,就化为了蜃龙。” 老常似乎也想说几句,可吭哧了半天,终于没有说出来。 黄二爷又说道:“刚出生的蜃龙,模样像条长着鸡冠的蛇,出生后会直奔大江大河或者大海。” “对啊。”灰爷又接道,“蜃龙入海后再过百年,它头上的鸡冠会变成龙一样的角,身上会生出鳞片,模样看上去有些像龙,长成龙形的蜃龙,具有不可思议的幻术制造能力。据说,海市蜃楼便是蜃龙吐出的气幻化出的幻影。而将蜃龙的油脂混入蜡烛中点燃,所产生的致幻效果,对人来说是致命的。” 听完灰爷和黄二爷的解释,胖子有点后知后觉,他嘀咕道:“这么说来,我在那通道内,看到的那具陈长生的屁股,实际上是幻觉?” 灰爷点头道:“确是如此,都是幻觉,蜃龙油的强大之处不仅仅是制造幻觉,它还会将人脑中所想象的事情,变成幻想。打个比方,之前大家在通道内一直走,却走不到头,直到黑子说前面有岔路口,接着我们便都认为前面是岔路口,于是就真的出现了岔路。你俩好好想想,你们所遇到的幻境,是不是都是你们心中所想的事情?” 灰爷的话,让我和胖子一阵无语。 片刻后,胖子率先说道:“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徐爷是进了一座墓中,被我给找到了,结果我就真的走进了一座墓中,在里面发现了徐爷……还有在通道内,长生提醒我不能相信所听所看到的,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我眼前的陈长生会不会也是假的呢?接下来,我果然看到了他的尸体……” 胖子说到这里顿住了,看着我不好意思地笑道:“长生,刚才对不起,我差点就……” 我大度地一挥手,打断他道:“算了,这事也不能怪你,说到底,你还是关心我。” 不过我心中还是有些疑惑,趁此机会问了出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 九宫格 “之前我心中一直幻想着,我爷爷会在一座冰冷潮湿的石洞内,饥寒交迫,奄奄一息,我也的确遇到了这种情况。只是……只是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幻像,那么我们背出来的尸体又做何解释?那尸体可是我亲自背出来的,重量和触感都是那么真实,根本不像是幻觉。” 灰爷眉头紧锁,最后轻轻摇了摇头,看来它也想不通其中的缘由。 再看看黄二爷和老常,它俩的表情也一如灰爷。 这之后,谁也没有再言语,气氛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在地洞的大厅里来回踱步,心里火急火燎。 这次行动,不但没有找到关于徐远之的蛛丝马迹,还遇到了这么诡异的事情,这让我内心生出一种无望的感觉。 还有就是,黑子也不见了! “我说长生,你能不能别转圈了?我被你转的眼晕。”胖子不知怎的,忽然很烦躁的拉住我,又转头朝向灰爷,“师父,咱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在这干坐着吧?有没有什么办法,使人不受那蜃龙油制造的幻境所迷惑?” 灰爷略一沉思,说道:“其实最麻烦的不是这蜃龙油制造的幻境,我们只要将蜡烛熄灭,幻境很快就会消失,最让人伤脑筋的是这八卦阵。这八卦阵本来就是个迷魂阵,真真假假,很难分辨清楚。” “那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呗?”胖子显得有点灰心丧气。 黄二爷说道:“也不是说没有,只要能静下心来,做到心无杂念,任它变化万千,你自岿然不动,便能抵御这八卦阵的部分干扰。” 这话所说,听上去并不难,其实却很难做到。 人嘛,是情感动物,都有七情六欲,又怎么能真正做到心中不想? 黄二爷话刚说完,我脑中突然灵光一现,脱口问道:“黄二爷,要做到清心,可不可以借助外力?” “外力?” 三个千年大妖同时面露惊异之色。 到底是黄二爷脑子比较灵光,它看着我问道:“长生,你所说的外力可是指符咒?” “对啊。”我轻轻点头,说道,“我可以画一道‘太上清心符’,这种符不仅能破煞除阴,还能守神护元,使人保持一种清心寡欲的状态。” “哦?还有这种符箓?倒是可以一试。”灰爷听到我这样说,点头赞同。 太上清心符我并没有用过,可我以前经常看到徐远之用。 他每次打坐的时候,都会放在身上一张,还对我说这符对固神守元有奇效。 徐远之在进入死门之前,会不会也用了清心符,从而使自己走进了一个我们找不到的地方呢? 以他谨小慎微的性子,极有这种可能。 我看着灰爷、黄二爷和老常,说道:“只是这符咒有除阴的功效,你们乃是太阴之体,所以这符不能画在你们身上,免得冲撞了你们。” 黄二爷点点头:“没事,只画在你和林阳身上便成,我们跟着你们走。” 闻言,我当即左手指诀一掐,咬破右手食指,以指代笔在胖子额头一阵画,一边画一边念道:“太上清心,胎光启灵,群除阴鬼,固命强神,灵泉不洁寿延长,邪灵不洁入真洁……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这符原本是画在纸上的,只是这次出来我偏偏没带纸笔,只能行符于人身了,不过以人血代墨画出的符,比在符纸上画的符,效果更为强大。 咒语念罢,符的最后一笔也勾勒完成,接着我将右手结成剑诀往胖子额头正中一指,喝道:“收!” 收字一落,只见胖子轻轻打了个激灵,整个人波澜不惊地问我:“长生,这就好了?” 我点了点头,随即又在自己身上重复了一遍操作。 这以后,我从包里取出一根绳子,分别系在大家的腰间,将一众人串联在一起,再次走进了死门。 这清心符的作用还是很大的,走进通道后,我竟然没有一丝紧张,也没有像初次进来那般,脑子里生出许多古怪想法。 这一刻,我静气凝神一门心思在通道里走。 走了一段距离,胖子忽然拉住我,指着地面说道:“长生,你看,这地上怎么有这么多格子?” “格子?”我重复一句,低头用手电往地上照去果然看到地上有很多格子。 这些格子很模糊,此时洞中又妖气弥漫,如果不低头仔细看看根本就看不清楚。 “大家看,这是不是九宫格?”这时,我身后的灰爷忽然开口说道。 经灰爷这一提醒,我仔细看去。 这些格子密密麻麻,很不规则,甚至可以用杂乱无章来形容,乍一看上去似乎毫无规律可言。 不过,在这种地方画格子,十有八九就是九宫格。 九宫格,起源于河图洛书。 河图与洛书是中国古代流传下来的两幅神秘图画,历来被认为是河洛文化的滥觞,中华文明的源头,被誉为“宇宙魔方”。 这里既然有九宫格,那我们迷失在这洞中就太正常了。 颠倒阴阳的八卦阵,加上九宫格,再加上蜃龙油制成的蜡烛,妖祖这是想把进入到这里面来的人往死里整啊! “这九宫格可有什么破解之法?”胖子大声问道。 身后的黄二爷朗声回道:“九宫格有一套传统的走法,普通的九宫格只要按照传统走法就能走过去。不过,这九宫格千变万化,妖族将其刻画在这里,想必是按照自己研究出的规律排列了一番,想要进去的人大概只有按照妖祖原定的路线走,才不会迷失其中,如果走错一步,还是会在这里转圈子。” 听完黄二爷的解释,胖子有些失望:“这么多格子呢,谁又能猜透妖祖当年设定的路线?” 说完这句,他立马又说道:“长生,你这清心寡欲符算是白画了,你的血也算白流了,这是客观存在的技术性问题,不是靠不胡思乱想就能过去的。” 这胖子,简直是只会说丧气话。 但,这也的确是一个问题,我想了一会,问黄二爷:“二爷,你可懂得九宫格的普通走法?咱们可以先按照普通走法走一遍,说不定这就是一个普通的九宫格。” 第二百四十九章 石碑上的小娃娃 有些事,不去试一试永远不知道能不能行。 黄二爷听到我的建议,沉思片刻,点头道:“传统的九宫格我自然懂得,那就走一遍试试,你们可要跟紧了我。” 说着话,黄二爷把绑在腰间的绳子解开,踱步到九宫格最初始的位置,又叮嘱道:“你们一定要看好了啊,千万别走错。” 说完,它迈出一步,踏入了九宫格内。 一股妖风骤然旋起,直吹得我们的衣襟烈烈作响。 再看向黄二爷,它兀自神情不变,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不过它走得并非直线,一会前进几步,然后左右横行几步,一会又后退几步,似乎走的很混乱。 我们大家都小心翼翼地跟在其身后,目不转睛地仔细看着它脚步踏进的格子,生怕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就这样战战兢兢地走了百十米,黄二爷一跃,接着恢复了正常的步伐。 我知道它成功走出去了,心中不由一阵欢呼雀跃。 看来,我的猜想是正确的。 黄二爷松了一口气,转过身看着我们,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欣喜道:“长生,这次真被你说中了,这就是个普通的九宫格,咱们算是走出来了。” 我按照黄二爷的行进路线快行几步,也迈了出来,刚想说点什么,跟在我身后的老常突然惊呼一声:“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我顺着老常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妖雾缭绕,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灰爷和黄二爷它们都能夜中视物,加之它们本身就是妖,这妖雾对它们的影响微乎其微,所以看得很真切。 灰爷一看之下,蹙着眉头说道:“好像是一堵墙。” “还有一些死人。”黄二爷补充道。 “走,过去看看。”灰爷首当其冲快速向前走去。 我们紧随其后。 直到此时,我才发现,我们竟然身处在一个偌大的山洞之中。 这一发现让我一阵恍惚。 难道这又是幻觉? 还是我们在机缘巧合之下,从那错综复杂的颠倒阴阳的八卦阵中走出来了? 等我安定住心神,隐约发现前面出现了一些人。 随着脚步渐近,我看清那些人都是跪伏在地上的。 他们全部额头触地,屁股朝天,一副很虔诚的样子,正在跪拜什么。 很重要的一点,他们都是死人。 我举起手电,往四周扫了一圈。 在手电光所及的范围内,竟然全是这种形态的死人,足足有数百人之多。 从服饰装扮上来看,可以看出他们不是同一时代的人。 我顿时生出一种疑惑,这些人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和形态死在这里? 这里面会不会有徐远之?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我被自己吓了一跳,一颗心马上紧绷起来。 灰爷它们倒是毫无顾忌,已经走进了死人堆里。 我也快步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观察。 穿过这死人堆,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我没在这里发现徐远之。 手电一直向前,我看到了一块巨大又光滑整齐的石头,如同一面石墙。 这石墙有一丈多高,宽约三丈,中间没有缝隙,色白纯洁,浑然天成。 这说明这石墙是由一整块雕琢而成。 石墙上刻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古字,旁边也有密密麻麻似字似符的雕刻。 我看了一通,确定这种字体我从来没有见过。 胖子望着这石墙语出惊人:“这是一块石碑啊。这里的死人都在拜这块石碑,死了都在拜,看来这碑不简单!那上面的字是什么?我怎么不认识?长生,你认识吗?” “那是妖文。” 没待我回答,灰爷抢先答道。 这里本来就是妖祖之墓,石碑上出现妖文根本不足为奇,只是这妖文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拉了灰爷一把,意思很明显,希望它能给解读一番。 灰爷盯着石墙看了一阵,一字一顿地说道:“妖祖墓。” 妖祖墓?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我们通过了九宫格,居然直接来到了妖祖墓! 不是相传妖祖墓已经被封禁了吗? 怎么就如此轻易地走到这里来了? 我一阵诧异,身旁忽然传来齐刷刷跪地磕头的声音。 再一看,只见黄二爷、灰爷和老常它们都跪在地上对着那块石墙状的石碑磕起了头。 做师父的都跪拜了,胖子这个妖族弟子自然也要跪下。 胖子这货也跟着跪了下去,然后又拉了我一把,硬生生把我也拉地跪了下来。 难道是嫌我一个人杵在那里碍眼? 跪倒在石碑前,我也跟灰爷它们一样,诚心磕起了头,毕竟我被妖救过数次,要是没有它们,我早就死翘翘了。 “咯咯咯咯……” 我正撅着屁股磕头呢,一阵诡异的笑声突然响起,直击人的心魄。 紧接着,一个奶声奶气的童声传入我的耳朵。 “最近真是稀奇得很,居然又有人在跪妖祖!” 这里怎么会有如此稚嫩的童声? 尤其还是在这样一个令人恐怖的环境中。 我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抬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声音来自于石碑的上方。 我惊讶的发现,竟然有一个小男孩坐在石碑中央,晃荡着两条腿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 这小孩看上去约莫两三岁,唇红齿白,穿着一件红色的肚兜,裸露在外面的小胳膊小腿胖乎乎、肉嘟嘟的,宛如莲藕的枝节,乍看之下,活生生就是一个从年画里走出来的胖娃娃。 这肯定不是普通的娃娃。 如此诡异的地方,还能爬上那么高的妖祖墓碑上,一定是一个非鬼即妖的强大存在。 只不过,我从这娃娃身上看不到一丝妖气和鬼气,也没看到人的生气。 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就在我准备凝神再次细看的时候,跪在我旁边的黄二爷忽然惊讶无比地问道:“您是圣使?” 小娃娃骄傲地说道:“你这小家伙眼里不错,居然还能认出我。” 语音未落,他自石碑上一跃而下,负手站立在我们面前。 姑爷、黄二爷和老常一听小娃娃这话,再次拜了下去,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齐声喊道:“晚辈拜见圣使!” 第二百五十章 妖族圣使 三位千年大妖恭谨的态度看得我和胖子一阵目瞪口呆,这妖族圣使到底是什么人? 听着这名头挺唬人的。 灰爷它们为什么要对他行跪拜之礼呢? “嗨嗨,我这里不兴人类那繁缛的一套,你们不必对我行如此大礼。”小娃娃轻咳两声,做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看上去着实有些滑稽。 这小圣使虽然嘴上说得如此客气,待目光落到我和胖子身上时,却板起脸孔质问我俩道:“你俩为何不拜我?” 这话说得还真是没道理,你刚说完不必对你行大礼,却又马上责问我俩。 你到底是想让人拜呢,还是不让人拜? 不过,他虽然这样说,却也没有继续追究,只是绕着我们几个转起了圈子,一边转一边打量着,一边打量一边自言自语:“妖祖要我选一个凭自己本事走到这里的妖继承传承,你们这几个我该选谁呢?这三个老家伙资质平平,一千年才能幻化人形,不行,不行,太过鲁钝……” 圣使对着灰爷它们三个连说几句不行,便不再看它们,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我身上,看了我一会儿,他皱着眉道:“你也不行,你是人。咦?不对,你不是人,是……” 圣使的目光停滞在了我身上,歪着头,看着我似乎陷入了沉思。 我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他肯定是看出了我身体里的秘密,不会是想对我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吧? 他看了我半天,就在我快要崩溃的刹那,才恍然大悟道:“你是一颗丹,不能做我们妖族的继承人。” 说完,他也没把我怎么滴,目光直接落在了胖子身上,随即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人间至宝,说道:“就你吧。” 这话甫一出口,他一把抓住胖子的肩膀,提溜着胖子腾空而起,倏忽一下便消失在我们眼前。 “师父,长生,快救我……” 空气中只留下胖子的喊叫拖着长长的尾音……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过突然,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待我弄明白怎么回事,从地上跳起来,拔出骨剑想要往黑暗中追去,却被灰爷一把拉住。 它对我说道:“不用追了,能被圣使选中,是林阳莫大的机缘,三年前我便看出这小子非比寻常,这次带他出来,果然来对了。” 我着急地直跺脚,不光是因为胖子是我最好的兄弟,更因为我想问问他有没有见过徐远之,他怎么就这么着急忙慌地跑了呢? 还有他说我是一颗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身体里的那件宝贝是一颗丹? 会是一颗什么丹呢? 难道是仙丹? 才会给我娘和她师父带来杀身之祸? 可这世间真的有神仙吗?如果没有神仙,又哪来的仙丹? 这有点扯啊! 其实,自从我知道自己体内有宝贝的那一刻,我就一直怀着矛盾的心情,既怕人看穿我身体里的秘密,又好奇那究竟是一件什么宝贝。 之前也有人看出了我身体里的秘密,比如计道人,可他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这个妖族圣使,竟然一口道出我是一颗丹,且表情如常,对我根本没有不轨之心。 我是不是该在这里等他回来,问个明白? 只是他还会回来吗? 当然,如果他能有什么法子将那颗丹从我身体里取出来最好,这样我就不用一直提心吊胆了。 再说了,我真的很想做个普通人! 我兀自遐想着,旁边传来了一阵叽叽喳喳。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看来,是咱们想得太复杂了!” “……” 是黄二爷它们三个。 我转身看去,只看见它们三个正聚在那块石碑前,盯着上面的碑文议论不停。 见状,我也凑了过去,问道:“黄二爷,什么东西咱们想复杂了?” “刚才那个八卦阵啊。”黄二爷看了我一眼,抬手指着石碑上的妖文,说道,“这石碑上记载,八卦阵其实是一个迷惑人的假阵,没有一点作用,根本没有生门和死门一说。真正能使人迷失的,是那个九宫格。而咱们自进入八卦阵的那一刻,就将这里想复杂了,从而忽略了地上的九宫格,结果便一直在九宫格和蜃龙油所制造的幻境中迷失。” “对,不光是你们,来这里的所有人,都把这里想复杂了。” 黄二爷的话音刚落,圣使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他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又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人。 近了,我才看明白那人的样子。 不由得大喜过望,圣使提回来的那个人是徐远之! “爷!” 我远远叫了一声,一下子扑倒徐远之的身前,一把抓住他的手。 徐远之的手温温热热,很有温度。 可我仍然觉得太不真实,喃喃问道:“爷,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是我是我,长生。”徐远之两眼笑成了两条缝,嘻嘻哈哈地看着我。 “爷,你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都快急死了!”我埋怨徐远之一句。 徐远之渐渐收起脸上的笑意,叹道:“我也不想让你担心,可我被这小屁孩给抓了,关了起来,想出也出不来,幸亏刚才小胖子去把我给替了出来,不然还不知道要被这小屁孩关到什么时候。” 圣使冷哼一句:“你这个不识好歹的老东西,我将你关起来,是为了让你观看我妖祖心法,而你看了将近半个月,竟然一句都没看懂,真是愚蠢到家了。” 徐远之一摊手,振振有词道:“我是个人,你让我看妖文,这不净扯淡吗?” 圣使再次冷哼:“你既然知道自己是个人,为何还要往妖祖墓里钻?这里面的东西对你来说可有半点用途?” 圣使这两句反问,直问得徐远之这个能言鸟无言以对。 圣使又说道:“当初妖祖将自己封印进这墓中,就料定人类肯定会对妖祖墓有所企图,于是他布下了一个虚假的八卦阵,在地上刻画了一组传统的九宫格。” 第二百五十一章 养丹的炉鼎 “妖祖做这一切的时候,我就守在一旁,当时我问妖祖,阵是假的,九宫格偏偏又那么简单,外人岂不是很容易就能进来?” “妖祖却说人心复杂,又不懂得低头,他们就算在这九宫格里绕死,也会以为自己是死在八卦阵中。” “我又问,如果有人侥幸走过了九宫格呢?” “妖祖仁慈,他说,如果真有人走过了九宫格,只要他在妖祖墓前拜上一拜,便让我放他们一条生路。” “妖祖自封后,我作为守墓者,一直守护着妖祖坟。果然如妖祖所料,这一千多年中,有无数人闯入妖祖坟,大多数绕死在那简单的九宫格内。闯过九宫格的人,也无人跪拜妖祖坟,而妄图直接用法器将妖祖坟打开。他们既然不拜妖祖,那我就只好杀了他们,让他们的尸体,千百年的跪在这里。” 宛如幼童般的圣使说到这里,看着徐远之,又说道:“你是来到这里的人中,第一个拜了妖祖的人,这让我很犯难。杀你便违背了妖祖的训托,放你走又太便宜你了,于是我就将你关了起来,让你观看妖族心法。其实只是想让你知道,妖祖留下的东西,对你们人类来说,根本无用,除非,你来此是想得到妖丹,那我就……” 圣使停顿了一下,目光犀利地看着徐远之。 徐远之赶忙连连摆手,争辩道:“不不……我从来没有妄图得到妖丹,真的没有!” 圣使轻哼一声,再度开口:“别人要是这样说,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不过你这么说,我就相信你一次。” 这是什么道理? 为什么不相信别人,偏偏相信徐远之? 徐远之听了这话也是一怔,显然他也没有想到,圣使会这么轻而易举的相信他。 看着徐远之一脸懵逼,圣使露出鄙夷的目光:“别以为你的小心思我不知道,只是不愿意点破你罢了。前几日我一直很纳闷,你不懂妖文,对妖祖心法也不感兴趣,却一直在偷偷临摹,想必是想带出去交给旁人。现在我弄明白了,你这样做是想把妖祖心法给它们三个吧?” 圣使说着,抬起肉嘟嘟的小胳膊指向黄二爷它们。 “嘿嘿。”徐远之尴尬地笑了几声,嘀嘀咕咕说道,“这个小屁孩的眼睛真贼,这都被你发现了。” 圣使没有跟徐远之一般见识,而是长叹一声:“我活了无尽岁月,见证了妖族的鼎盛与衰败,见惯了人类对妖族的无情杀戮与迫害,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身陷囹圄之人,冒着生命危险为妖众临摹妖祖心法,这实在是难得。” 圣使孩童般的声音虽然稚嫩,听起来却是浓浓的凄凉。 原来如此,难怪圣使会轻易相信徐远之。 他话音刚落,黄二爷、灰爷和老常似是商量好了一般,同时对着徐远之弯腰作揖。 徐远之却不当一回事地一挥手,大大咧咧说道:“咱们可是过命的交情,你们这样就见外了。” 圣使见状,又感慨道:“如果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人类跟妖族便会和平共处了,这也正是妖祖希望看到的。只可惜,妖祖坟一解禁,一场人与妖的大战又在所难免。” 灰爷听到这里,突然插嘴道:“圣使,晚辈斗胆问一句,传说这妖族墓中有妖族至宝,这至宝到底是什么东西?引得人类争相抢夺。” “这墓中只有妖祖。” 圣使的话令我们几个一阵迷糊,接着异口同声地问道:“难不成妖祖没有死?” 妖族躲在深山洞腹之中静修,多是百年不饮不食,只靠天地精元增进修为,妖祖修为乃妖族最高,在这妖族墓中一千七百年而不死,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没想到,圣使摇了摇头,叹息道:“妖祖决定自封的时候,便已心如死灰,算得上行尸走肉了,再加之封印这墓穴用尽了他全身修为,妖祖现在还活着的几率几乎为零。” 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眼前这个妖族圣使也不知道妖祖的死活? 听到这里,我问:“这岂不是说,这墓中什么都没有?” 其实,我本来的意思并非如此,只不过直接问总会使的某一方尴尬,只好换个问法。 圣使看了我一眼:“妖祖便是妖族至宝,无论他是生是死,体内都会有一颗妖丹,妖祖四千年的道行,他留下的妖丹足以让寻常人多活百年。单单这一条,就足以引得一帮命不久矣的老家伙趋之若鹜。” 这话倒也不假,看来,人类与妖族之间的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了。 “你们都离开吧,不要再在此地叨扰妖祖了。”圣使突然下了逐客令。 这小屁孩还真是说翻脸就翻脸啊。 灰爷、黄二爷和老常,它们对圣使的话唯命是从,齐齐道了声是,便摇摇作揖准备退出去。 “喂!你们都别走啊。”我喊了一嗓子,自然是冲着灰爷它们,然后又转头看着圣使问道,“圣使,我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于你,你刚说我是一颗丹,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意思。”圣使嘲弄一句,反问我,“这话的意思不是很明显吗?” 很明显?很明显是什么意思? “我为什么会是一颗丹?是一颗什么丹?怎样才能将这颗丹从我身体里取出来?” 面对我连珠炮似的发问,圣使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飘忽到我跟前,快速地在我身上的经脉穴位上拍打、摸索了起来。 我被他这一出整得有点晕头转向,待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我全身上下拍打摸索了个遍。 没等我开口再问,他站定在我面前,摇着头说道:“我看得没错那颗丹已经与你的身体合二为一,取不出来了,这对你来说不知是福还是祸。” 圣使这话让我一头雾水,我急忙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此丹乃是一颗残丹,不完整,需要养。于是有人在你出生时,以大法术将其封印在了你的体内。而你,就等于一个养丹的炉鼎……” 第二百五十二章 回返 圣使的话简直震碎了我的世界观,我居然是一个养丹的炉鼎! 不过,他并没有就此停下,反倒像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般,又说道:“待到这颗丹被你养成,当日将丹封印于你体内之人,势必会找到你,再以特殊手段,将其取出。这对你来说,自然是一桩祸事。” 这话的冲击力更甚,使的我一时之间竟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一旁的徐远之一字不落地听完圣使的话,蹙眉思索了一番,沉声说道:“这样就解释得通了。当年凶手将宝贝自你娘腹中剖出,却不带走,而放入你体内。如此看来,不止你是养丹的器皿,你娘八成也是养丹的器皿啊。” 徐远之这分析合情合理,可听在我的耳中,却如同滚滚惊雷,脑子里一阵轰鸣。 我从出生就是一个器皿,是养丹人的一件工具…… 我跟小竹村,被阎君当做器皿来养惑心的那些村民又有什么区别? 当时我觉得他们很可怜,没想到我跟他们竟然是一样的,同样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可怜人…… 暗自神伤了一阵子,我突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又问圣使道:“这颗丹究竟是一颗什么丹?养成后会有什么用处?” 圣使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回答道:“我能看出你体内有一颗丹,是因为我与生俱来的一种天赋,至于那是什么丹,有什么用,我真的不清楚。不过我曾经听过一个传闻,说很久以前仙界丢失了一些丹药与宝物,怀疑是被人间界或者是阴间的人群盗取,曾派仙界之人在信阳两界调查过,只是一直未能查出,最后不了了之。你体内的这颗丹药至纯至阳,我能隐约看到一丝白雾缭绕,倒是有几分像是仙气。” “什么……” 圣使的话引得徐远之失声惊叫:“小屁孩,你的意思是说长生体内的是一颗仙丹?” 圣使突然顽皮地咧嘴摇头:“我可没这么说,我只不过是忽然之间想到了此事,只是觉得或许有几分可能。” 徐远之到底是见多识广,圣使刚闭上嘴,他立马问道:“你说的福,指的就是仙丹之事?” “正是!如果这真的是一颗仙丹,而那个养丹人又意外死了,这仙丹不就便宜了这小子了吗?这难道算不上福气一桩?” 这话直接就让徐远之拍了大腿,差点就骂了娘:“这叫什么福气?枉你个小屁孩还自称活了无尽岁月,脑子喂了狗了?你也不想想,能养得了仙丹的人,岂是那么容易死的?再说了,身体里藏着一颗仙丹,万一传出去,是不是会引得天下修者共同逐之?” 圣使接下来的话让人不自觉生出一种想要掐死他的冲动,只见他不咸不淡地说道:“也是这么个理,毕竟仙丹可是个稀罕物,得到它,说不定就可以直接羽化飞仙了。真要泄露出去,可真够这小子喝一壶的了。” 徐远之还不死心,又问道:“这残丹既然取不出来,那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压制它的气机,让人看不出它的存在?” “这小子早已与那丹合为一体了,如何能压制?非但不能压制,随着残丹的养成,他身上的气机会日渐兴盛,被人发现是迟早的事。” 这盖棺定论的话,直接宣判了我的死刑,只是这行刑的日子暂时还未定而已。 事已至此,多言无益了,该问的都问了,该回答的也都回答了,我们只能起身告辞了。 往回走的路上,我们五个人谁都没说话,气氛压抑得像阴沉到极致的天气。 我知道,大家都在为我体内这颗倒霉的残丹忧心忡忡。 “爷……” 我试图打破这种沉默,张嘴叫了一声,却发现我根本无话可说,脑子一片空白。 走了一阵子,回到了先前的八卦阵中,徐远之忽然开口道:“长生,你别怕,爷有办法了。” 徐远之,你确定你不是在安慰我? 这事能有什么办法? 其实,对此我并不是感到害怕。 当初在仪塘村知道自己体内有宝贝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料到了一切,这么多年来,我早已做好了随时面对死亡的准备。 令我不能接受的是,我竟然是一只养丹的器皿,是一件别人手中的工具,这让我很不舒服。 徐远之见我没吱声,继续说道:“长生,你要努力提升修为,修为高了,自然不会再惧怕别人,才能保护自己。” “爷,这就是你想到的办法?提升修为哪有那么简单?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我苦笑着说道。 徐远之拍了拍肩膀上的褡裢,神神秘秘地对我说道:“爷跟黑子这几年可没白忙活,我俩可是寻到了不少天材地宝,回头你将这些全部炼化,修为一定会大幅度提高。” 对于他俩拼了性命才寻到的宝物,我又怎敢奢望? “爷!这些宝贝可是要还债的。” 徐远之下面的话让我一阵感动,他说道:“债这玩意不急在一时,爷得先顾着你,再说,咱们有黑子在,还愁找不到宝贝?” 说到黑子,旁边的灰爷突然问道:“黑子哪去了?自从进了通道它就好像没出来。” 徐远之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些小小的得意道:“不用担心它,它打洞的本事比你都厉害,就是在阴曹地府,它都能打个洞钻出去,这会儿说不定早出去了。” 灰爷不甘示弱,嘲讽一句:“你现在知道黑子的厉害了,当初它刚出生时,你初次见到它,差点没给气死,那万念俱灰的模样,啧啧……那会正好赶上你失踪了,我跟长生还以为你受不了打击,找个没人的地方自杀去了呢。” 我被灰爷这话给逗乐了,先前被残丹之事搞得乌七八糟的心情,也随之好了不少。 其实,这趟妖祖坟之行,我们应该高兴才对,毕竟我们很顺利地就找到了徐远之,并且他不但没有受伤还活的活蹦乱跳的。 心情好了,气氛自然便随之好了。 气氛好了,大家的话便多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一边聊着天,一边往外走。 说着说着,话题就转移到了圣使身上。 徐远之问黄二爷:“你们那个妖族圣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我看不透他?” 第二百五十三章 渊源颇深 徐远之这问题也正是我心中所想,按理说,妖族的圣使也是个妖才对,可这状如小娃娃的圣使身上竟然连一丝妖气都没有。 并且他的样貌完全不像个妖,灵觉强大到令人恐惧,黄二爷它们三个的修为高低,道行深浅,被他一眼看穿,端得厉害非凡。 此时,我们仍然走在通道之中,背后议论他,黄二爷难免有几分忌惮。 它做贼似的往后瞄了一眼,才压低声音跟徐远之解释道:“他算不得妖,确切地说,他是个精,灵药化成的精。” “灵药成精?” 黄二爷的话让我震惊不已,怎么神话故事里记载的情节都变成了现实? 可转念一想,黄二爷是黄鼠狼精,灰爷是老鼠精,老常是蛇精……以后说不定还会遇到某种精怪,又心下释然。 联想到妖族圣使的那般模样,我恍然大悟:“难不成他是个人参娃娃?” 灰爷道:“他的模样确实跟人参娃娃很像,不过他究竟是什么灵药我们都不清楚。” “我看你们几个对他毕恭毕敬,他的身份地位在妖族之中一定很高吧?”这次提问的换成了我。 黄二爷双手抱拳,对着虚空一拜,恭敬说道:“见圣使如见妖祖这是妖祖自古以来的规矩,现如今妖族虽然七零八落,不复往日鼎盛,但一些规矩还是一代代传了下来。” 徐远之听到黄二爷的说辞,嘬了几下牙花子,又问道:“你们妖族偏偏选了一个精怪做圣使,地位还如此崇高,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渊源吧?” 黄二爷点点头,说道:“想必你们都知道,每一株天材地宝旁边,都会有异兽守护吧?” 这点我亲身经历过,自然知道,不光是天材地宝有异兽守护,风水宝地也是如此。 徐远之的见识远在我之上,当然也知晓。 于是,我俩同时点了点头。 黄二爷继续说下去:“那实际并不是守护,而是占有,每一个守护天材地宝的异兽都是开了心智的,它们守护的目的就是想等这灵宝长成后,将其据为己有,以帮助自己提升修为。而这圣使原本就是妖祖守护的一株灵药。自然,那是的妖祖还不是妖族,他守护了这株灵药千百年,精心呵护,只待灵药成精,灵力达到最强后,将其炼化。” “可就在灵药成精前夕,妖祖在一场大战中受了重伤,好不容易逃回去便陷入了昏迷。妖祖以为自己会死,可不曾想还是醒了过来。醒来后,他发现自己身旁躺着一个小娃娃,这小娃娃深陷昏迷,手腕上被割了一道挺深的大口子,旁边的那株灵药却不见了。” “妖祖明白了,在他昏迷的时候,正是灵药大成之时,灵药化身为人,用自己的灵血救了妖祖。看着因灵力流失过多而昏迷不醒的灵药,妖祖心中五味杂陈。都说灵药通灵,应该早已知道妖祖如此照顾它只是为了想将它炼化,可化身为人的灵药不但没有趁机逃走,还舍身救了他的性命,这不禁让妖祖羞愧万分,便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报答灵药。” “那之后,妖祖便待灵药如同亲人,他们一同养伤,一同修炼,一同朝夕相处了无尽的岁月,直到妖祖成为了妖族,这灵药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妖族圣使。” 妖祖跟这圣使之间,有着这么深的渊源。 黄二爷刚讲完,灰爷接着说道:“妖祖与圣使的故事,在妖族之中并不是秘密。妖祖是个重情重义的妖,他对妖众说,他的命是圣使给的,没有圣使便没有他,所以见圣使如同见妖祖。” 极少说话的老常这时也开了口:“妖祖死后,我便没再听到过哪个妖见过圣使,大家都以为圣使躲进了深山避世修行,却想不到,这一千七百年,他一直在为妖祖守墓。” 三个大妖的话,引得徐远之一阵嘀咕:“没想到这小屁孩这么有情有义……难怪他一眼就能看穿长生体内的那颗残丹,原来是个精怪。精怪的神识灵觉强大无匹,是与生俱来的能力。” 徐远之自顾自嘀咕了一通,忽然顿住脚步,惊叫道:“不好!” 我被他这一惊一乍的样子吓了一跳,脱口问道:“怎么了?” “这次妖祖墓解禁,小屁孩必定会受到殃及。” 徐远之这话让我一怔,随即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圣使是一株灵药,是一件人间罕见的至宝,再加上他有四五千年的道行,其价值不在妖祖留下的妖丹之下。 这次妖祖墓解禁,必定会引来天下奇人异士,难免会有人慧眼识宝,到时候必定会对圣使出手。 “咱们赶紧回去通知圣使,让他出去躲一躲。”灰爷的脑筋不比我慢,它也想到了这一点,转身就要往回跑。 “不用了,你们能想到的我早就想到了,届时我自有应对的法子。” 圣使的声音突然响彻整个通道,敢情他一直在偷听我们说话啊!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想必是已经想到了万全之策。 灰爷它们三个没再说啥,转身齐刷刷地冲着声音来处抱拳作揖后,大家又继续往洞外走去。 不大会功夫,我们走出了九宫格的死门,又由徐远之带着进了八卦阵的开门。 一边走,我好奇地问徐远之:“爷,你当初是怎么穿过通道,进入到妖祖墓的?据黑子说,你当时将这个八卦阵,当成了一个颠倒乾坤的八卦阵,想必也是好一番折腾吧?” 听我提起,徐远之一脸懊恼,他忿忿说道:“是啊,当时我心里只想着这八卦阵是妖祖所设,必定非常难破于是自作聪明地推演了一番,才信心满满地进去。谁能想到,这一进去差点绕死在里面。直到后来累趴下了,才发现地上刻着的九宫格。”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要给妖祖墓跪拜的呢?”我内心十分清楚,徐远之是一个大咧咧的人,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地给妖祖磕头。 徐远之小声道:“这事说来实属侥幸。这些年爷盗过不少墓,盗墓损阴德,为了使自己能心安理得一些,每进一座墓,我都会先给墓主磕头,这次也一样。我本来打算磕完头就开挖的,不想这头刚磕完,就给小屁孩给抓去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初战捉妖人 几个人边走边聊,一直聊到我们走回进来时的那个洞口,然后顺着洞口爬了出来。 来时是两人三妖一兽,归时却成了两人三妖。 对于我来说,此行的目的算得上达到了,唯一的遗憾是胖子这货没有跟我们一起出来。 也不知道他被圣使抓到了哪里。 虽然知道他不会有什么危险,却还是难免牵挂。 想起灰爷的话,我渐渐变得迷糊起来,突然发现,我竟然开始看不懂那个跟我大学同窗四年的胖子。 他究竟是什么人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我最后一个爬出了洞口。 在洞里这么长时间,乍一出来,直接被外面灿烂的阳光照耀的睁不开眼。 不过,我的耳朵没有失聪,一阵打斗叫骂之声从不远的某处传来。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努力使自己适应这个充满光明的世界。 片刻后,我抬眼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边有六个年轻人,正合拢成一圈攻击着什么东西。 再看看徐远之以及黄二爷它们,他们跟我一样,也在用力地搓着眼睛。 “嗷吼……” 伴随着一声兽吼,眼见得一条黑影一跃而起,往一个年轻人身上扑去。 “是黑子!”看到那条熟悉的黑影,我忍不住惊呼起来。 “爷,黑子有麻烦!”我冲着扔在揉搓眼睛的徐远之喊了一声,“噌”地抽出背在身上的骨剑,往那边飞奔了过去。 待跑到近前才发现,黑子已经被一张大网给扣住了,六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正各自催动着法器,往黑子身上招呼。 黑子在网中拼命挣扎,偏偏那张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的大网结实异常,无论它怎么用力都没能挣脱,愤怒的黑子此时俨然成了困兽,急得“嗷嗷”乱叫。 我看得火冒三丈,毕竟黑子也是我的亲人,大喝一声:“住手!” 我话刚一出口,那圈围着黑子的青年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朝着我看了过来。 他们的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显然没有料到会有人跳出来阻止他们。 一个为首模样的青年脸色阴沉得像是能拧出水,对着我怒道:“你是谁?不要多管闲事!想抢生意,没门!” 我懒得与他废话,直接指着黑子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抓它?” 那青年看了黑子一眼,轻蔑道:“它是妖,降妖除魔是我们捉妖人的本分。” 黑子看到来人是我,眼中露出一抹喜色,挣扎得更加厉害,冲着那青年吼道:“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妖!” 那青年瞪了黑子一眼,冷哼道:“狗嘴里都能吐人言了。还说自己不是妖?”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狗妖倒也是稀罕玩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次正好抓你回去,解剖了好好研究研究。” 黑子被这话气得近乎疯狂,破口大骂道:“你们这群**崽子,仗着人多,以众欺寡,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把爷放了,咱们单挑!” 黑子这话颇有徐远之的风采,看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老话不无道理啊。 这时,一个尖嘴猴腮长得像猴子一样的年轻人看着黑子哈哈大笑道:“能群殴,谁跟你单挑?这不是缺心眼儿吗?” 他这话,引得其他人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眼见得黑子浑身开始颤抖,我也被他们这肆无忌惮的大笑惹出了一肚子怒火。 什么狗屁捉妖人,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出手? 先前跟踪我们的也是捉妖人,现在又对黑子出手,偏偏还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 我将骨剑抬起,用剑尖指着他们,怒喝道:“废话少说,快把它放了!” 为首模样的青年冷笑着怼回我:“我们凭本事抓的,你说放就放?凭什么啊?这狗是你家的?” 说这话,他们像是商量好了一般,留下一个人牵住那网的网绳,其余几个快速将我围了起来。 他们的动作很是熟悉连贯,看样子以前没少干这事。 “师兄,给这小子一点教训,让他知道知道多管闲事是什么下场。”另一个青年冲着为首模样的那青年说道。 这话听在耳中,我怒极反笑:“是该给你们点教训了,不然你们真的就无法无天了。” 说完,我冲着站在不远处一直冷眼旁观的黄二爷它们喊道:“爷几个一起上吧,这几个混小子喜欢被群殴!” 群殴两字刚出口,灰爷、黄二爷和老常身形一闪,倏忽一下飘到了近前,冲着那六个年轻人虎视眈眈。 这六人看到灰爷它们几个,先是一怔,显然没想到我还有帮手,接着脸上写满恐惧,同时向后退了几步。 灰爷眼神犀利,毫不容情,冷声说道:“胆敢在大荒山妖祖的地盘上公然捉妖,你们的胆子真不小。” “是……是有千年道行的黄、柳、灰!” 一个青年,竟然一口道出了灰爷它们的身份和底细。 捉妖人果然有一套,光是这眼力就让我自悱不如。 随即,他又质问道:“我们的两位师兄是不是你们三个杀的?” 原来,在我们刚到大荒山时,跟踪我们,被灰爷和老常解决掉的竟然是他们的师兄! 灰爷倒也不隐瞒,淡淡说道:“是不是你们师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两个小毛贼欲对我们不轨,只好杀了!你们可是要为他们报仇?” 几个年轻人面色煞白地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忽然喊道:“快跑!分头跑!” 接着,他们六个人屁滚尿流地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奔而去。 我被眼前这一幕给逗乐了,先前还说的大义凛然,事到临头居然都成了奔逃的兔子。 可这样让你们跑了,岂不是太便宜你们了? 想到这,我脚下陡然发力,三步并作两步,追上离我最近的那个青年,直接飞起一脚,将他踹飞出去。 他被我这势大力沉的一脚踹出了好几米远,扑通一声跌倒在地,疼得呲牙咧嘴,嘴里不住地哼哼。 不待他爬起来,我再次纵身一跃,高高跃起,猛地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身上,同时双手暗中蓄力,左右开弓地扇了他好几个大嘴巴子。 “你不是要教训我吗?你跑毛线啊?” 第二百五十五章 埙声悠扬 在我狂扇那青年耳光的同时,黑子也被徐远之给放了出来。 它刚一出来,就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奔另一个青年而去。 那青年虽然跑的飞快,但怎能敌过四条腿的异兽? 只在一瞬间,那青年便被黑子扑倒在地,连撕带咬,直被咬得遍体鳞伤、鬼哭狼嚎。 黄二爷它们几个更不用表述,区区几个年轻人对它们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徐远之又将黑子视如己出,黑子吃了亏,他自然不依不饶,也与其中一个战到了一起。 我们两人三妖一兽对战他们六人,真正的一对一。 一阵打斗下来,他们六人被我们打成了三孙子,跪地不停求饶。 灰爷看着他们,冷声说道:“今天先饶你们不死,以后若是再让我等看到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抓妖,就要你们的小命。各自留下法器,滚!” 灰爷的滚字刚出口,这六个青年如蒙大赦,纷纷丢下手中的法器,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 法器之于修炼之人如同臂膀,是其强有力的辅助,可使的修行者发挥出远超自己实力的水平。 一般修行者都是法器片刻不离身,现在灰爷夺了这六个年轻捉妖人的法器,无异于断其臂膀。 黄二爷始终沉稳,它望着六个年轻人消失的方向,不无担忧道:“灰爷,这算是放虎归山啊,必定会后患无穷。” 灰爷不以为然地说道:“那该怎么办?总不能把他们六个都杀了吧?” 黄二爷道:“咱们三个算是跟捉妖们结下梁子了,往后可得多加小心。” 灰爷一挥手,哈哈笑道:“捉妖人与妖向来就是不共戴天的两个势力,这梁子早已结了数千年,又不是今时今日才结下的。怕什么,他们要胆敢再来,咱们就用不着跟他们这样客气了。” 黄二爷点点头,似乎还想说什么,嘴唇抽动了几下,始终没有说出口。 转头再看向旁边的黑子和徐远之,这俩货就如同父子相见一般。 黑子扶着徐远之的肩膀站立起来,一颗硕大的脑袋直直拱进徐远之的怀里,一条舌头一阵胖舔。 徐远之也不嫌弃,反倒十分惯着黑子,摸着它的大脑袋,嘴咧得老大,都差点变成了二师兄。 这一人一兽旁若无人的亲热了半天,直看得我心里酸溜溜的,不是个滋味。 没办法,我只得将目光转移到他处。 此时,大荒山上三三两两的,已经聚集了一些人,看样子都是为了妖族至宝而来的。 重宝即将面世,总有一些人会忍耐不住。 不远处有人正往我们这边瞅着,还有几个人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很明显,刚才我们一行人与那六个年轻捉妖人的战斗,都被他们看在了眼里。 黄二爷一贯谨小慎微,它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对我跟徐远之说道:“长生、徐道长,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咱们还是暂时分开吧。你们与我们这三个老妖在一起,会使你们陷入跟我们一样的危险境地。” 我明白黄二爷的意思,但凡到这里来的人,无一不是觊觎妖族重宝之人,他们对妖自然不会客气。我们再跟它们在一起,就表明我们是一伙的,这势必会引起他们对我们的敌意。 徐远之却不以为意,他大咧咧地说道:“咱们本来就是一伙的,为什么要分开?在一起还能有个相互照应不是?走吧,我带你们先找个地方住下。” 说罢,他不待黄二爷它们回话,径直在前面引路,喊了我们一声,就往某处走去。 看样子,他对这周围环境相当熟悉。 走了大约二里地,徐远之将我们带到了一个小山坳里,在山坳一侧的一块大石头后,竟然隐藏着一个十来平方米的小山洞。 这山洞的洞口有篝火燃烧过后留下的灰烬,洞里的地面上铺着一些干草,还散落着些许啃剩下的动物骨头,以及几个速食食品的包装袋。 不消说,这里便是徐远之和黑子曾经的落脚之地。 看着眼前的情景,我确认般地问道:“爷,你跟黑子在这里住过?” 徐远之一屁股坐在干草上,懒洋洋地说道:“对啊,我和黑子在这里过的年。” “难怪我除夕晚上等了一夜,也没能等到你的电话。”我小声嘀咕了一句,目光在洞里巡视一圈。 这洞内温暖干燥,无风无火,倒也是一个暂时落脚的好地方。 我们在妖祖墓中待了一天一夜,早已饿透了气,刚刚坐定,徐远之便让黑子出去捉点野味。 黑子应声而去,老常不放心它,便跟着出去了。 我则去洞外捡了一堆干柴。 不大会功夫,黑子和老常便带着一只大盘羊和几只野兔回来了。 我们在洞口生起了火,烤起野味。 所有人都围着火堆席地而坐。 火焰跳动,青烟袅袅,不大会功夫所有的野味便被烤得焦黄。 撕下一块,蘸着徐远之随身携带的盐巴和调料,这滋味,好吃到我恨不得把舌头都吞进肚子里。 解决了肚子问题,徐远之打开包裹,毫不吝啬地拿出几块宝玉,给了我们每人一块,让我们趁着妖祖墓还没有解封,抓紧时候提升修为。 大家都没有客气,各自盘坐在洞中修习起来。 很快,我便陷入了物我两忘的境地。 这一坐便忘了时间,直到一阵响声飘进我的耳朵,我才从老僧入定般的状态中醒来。 这声音像是有人在远处吹埙,空灵而悠长,虚无缥缈,似幻似真。 这是什么声音? 我心中暗道一句,想站起身出去看看情况。 可我一睁眼,才惊奇地发现,我的眼睛居然睁不开了,再想站起来,又发现我的身体竟然也不能动了。 这感觉很怪异,就好像我的脑子已经清醒过来,身体却仍在沉睡,思维完全支配不了身体了。 这一发现,让我的心猛然一沉! 这事不对头,其中必然有蹊跷,难道是暗中有人对我们动了手脚? 我拼命挣扎、喊叫,试图叫醒黄二爷它们,可我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根本无法动作、无法出声……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夜行追踪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一阵紧张,竟然有点手足无措。 我支愣着耳朵倾听,一样黄二爷它们听到声音能够醒来。 可四周一片寂静,除了耳畔似有似无的埙声,再无一丝声响。 难道是这诡异的埙声控制了我的身体,使我身不由己? 难道黄二爷它们也被控制住了?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迫不及待地对我们出手了? 我现在该怎么办? 一连串的问题在我心头涌起,心里乱成了一团纠缠在一起的麻绳,顿时没了主意。 “长生,你醒醒……” 就在着急到急火攻心而亡的刹那,耳边突然响起了徐远之焦急而沙哑的声音。 我又喜又惊,徐远之总算是醒了,可他的声音怎么变得嘶哑得厉害? 一双大手在我的百会穴与风池穴上按了两下,我只觉头顶一疼,接着睁开了眼。 “爷,你怎么受伤了?” 睁眼后,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徐远之挂着鲜血的嘴角! 徐远之摇摇头,示意我稍安勿躁,又缓缓说道:“刚才,咱们都被那怪声给控制住了,我好不容易咬破舌头,以疼痛刺激才醒了过来。” 徐远之一边说着,一边走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黑子。 我快速地在洞中扫视一圈,惊叫道:“黄二爷它们几个呢?” “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它们就不见了。”徐远之回答一句,在黑子身上轻轻拍打了几下,将黑子唤醒。 “黄二爷它们会去哪呢?不会被人给抓走了吧?” 它们三个大妖先前跟捉妖门的人结下了梁子,这捉妖门里肯定有道行高深者,万一它们被抓走,可不是我和徐远之能解决的。 徐远之绝一沉思,说道:“收拾一下,咱们出去找找。” 说着话,他带上贵重的东西,首先跑出了山洞。 此时夜色正浓,皓月当空,繁星满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我掏出手机,才发现早已没电自动关机了。 站在洞口,徐远之拍了拍黑子的脑袋,道:“黑子,你听听那怪声,来自何方。” 黑子竖着耳朵听了一阵,说道:“跟我走。” 说罢,它带着我们奔进了黑暗之中。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说的是蜀地的道路非常难行,这蜀山却是难上加难。 石崖嶙嶙,巨树参天,山势异常险峻。 黑子是四条腿的异兽,它对于此种环境地形如履平地,在前面撒了欢地跑。 这可苦了我跟徐远之。 妖祖墓即将解封,这山中还不知道隐匿着多少道门中人,为了不惊扰到他们,我们没敢开手电,只能就着月光一路追随黑子。 这一路跑得趔趔趄趄,还时不时摔上一跤。 夜色清冷,孤寂地如同一片坟场。 我们一直跟着黑子跑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它才突然停住身形,很人性化地抬起前腿,指着某处低声说道:“快看!那里有人。” 顺着黑子的爪子望去,依稀看到前方有几条人影,只不过距离太远,看不清究竟。 我跟徐远之对视一眼,鼻子凝神奔着那几条人影追了上去。 那些人影走的并不快,我和徐远之没多久就追得近了。 他们一行人有八个,为首的须发皆白,是一个老头。 这老头双手捧着一个状如酒壶的东西,放在口中不停地吹。 很显然,那类似于埙声的诡异声音,就是来自于他手中的那玩意。 其余的人都老老实实地跟在老头身后。 我仔细看了一番,很快在这行人中看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 只不过,它们步履虚浮,目光呆滞,完全不是正常的样子。 “爷,黄二爷它们确实被人控制了。”我小声对徐远之说道。 徐远之点头道:“就是被前面那老头给控制住的,他吹的那东西必然是一件法器。” 我没有再出声,心中却疑惑不已,黄二爷它们三个都是有着千年道行的大妖,居然被这样一件小小法器给控制住,这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法器,居然如此霸道? 徐远之似是能听到我内心的疑问,想了想,便给我解释起来:“一物降一物,这法器想必是一件专门针对妖的法器。就好比湘西赶尸人,只需要一个铃铛几句咒语,便能控制着尸体行千万里路。” “爷,咱们赶紧去把它们救回来吧。”我救人心切,话音刚落,抬腿便要去追。 徐远之一把拉住我,示意我不要妄动,接着低声说道:“现在不是救人的最佳时机,他们人多,咱们就你、我和黑子,动起手来肯定要输,不能贸然行动,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们人多?” 我再次向着那行人望去,这才发现,除了黄二爷它们三个,其他人都很正常。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跟那个吹埙的老头是一伙的。 他们这次行动很有针对性,完全就是冲着黄二爷它们几个来的。 五个人敢来抓三个千年大妖,肯定有几分道行。 眼下下种情况,确实不宜冲动行事。 我跟徐远之一定不能出岔子,不然就都没得救了。 看来,我还是江湖经验太少了,有时候过于急躁了。 “咱们跟着他们,伺机行动。”徐远之说道。 眼下也只能这样,别无其他好法子,我点点头,和徐远之不远不近地跟在那几个人身后。 这几个人如果不是捉妖门的长辈,也定然跟他们有着极大的关系。 只是他们要将黄二爷它们带到哪里去呢? 不会是带去捉妖门吧? 一直走出了大荒山的地界他们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并且他们脚力确实不错,山路走得十分娴熟,俨然一副经常在山里行走的样子。 我跟徐远之在后面跟的呼哧带喘。 就一样一直走了两个多小时,又爬上一座山脊时,他们几个人忽然消失不见了! 我跟徐远之追到他们消失的地方,往山下一看才发现,山脊的另一侧竟然是悬崖峭壁。 看来,这些人都到了悬崖下面了。 只是,他们是怎么下去的? “这里肯定有下去的路,咱俩好好找找。”徐远之似乎胸有成竹,不急不躁地说道。 我点点头,四下打量起来。 终于,我发现,顺着悬崖的边缘有一条蜿蜒向下的小路…… 这小路很窄,且很陡峭。 第二百五十七章 悬崖之下 山顶草丛茂密,一条陡峭小路隐藏其中。 一级级石阶高度尽皆不同,完全不似人雕琢出来的,应该是浑然天成,然后走的人多了,就形成了这样一条隐蔽极深的小路。 我和徐远之同时探头看了一眼,只发现下面黑黢黢一片,根本看不到底。 “下面应该是那些人的老巢,咱们下去瞧瞧,多加小心。” 徐远之叮嘱我一句,转头俯下身,小心翼翼顺着石阶摸索着往下爬去。 我救人心切,早已着急得不得了,恨不得直接飞身跃下,见徐远之慢慢试探着下去,紧跟着也爬了下去。 如银的月光被山梁挡住,完全照射不过来,四周黑得如同锅底,目光仅能看清眼前一米多远。 这悬崖不知深几许,往下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如临深渊,直让我脑门子上冷汗直流。 难道下面就是捉妖门宗门所在之地?他们把灰爷它们几个带下去到底想干什么? 山势陡峭,小路宛如天梯,下行了一段,我不得不手脚并用。 徐远之一直在我前面,只能听到他吭哧吭哧的喘粗气,却看不到他的人影,想必他也是爬得很辛苦。 一直爬行了大约一个小时,脚下的地势终于平坦起来。 总算是平安达到悬崖之下。 我忍不住搓了搓被磨得火烧火燎手,心下松了一口气,四下打量起来。 这是一片幽静的山谷,一直躲着我们的月光,再现朦胧之姿,目力所及,奇石罗列,古树苍老、青藤如虬龙盘绕,景色迷人。 这倒真像某个宗门的隐世修行之地。 我看了一圈,问徐远之:“爷,这地方钟灵秀美,远离尘世,难道是捉妖门的避世之地?” 徐远之皱着眉头,似有同感:“还真是这么回事,如果黄二爷它们真的被捉妖门给抓了,单凭咱爷俩,想救它们出来可不是件容易事。” “那怎么办?”我脱口问道,随即转念一想,紧接着说道,“实在不行,咱俩就回妖祖墓去求那个圣使帮忙,它不会不答应的。” 徐远之沉思一会,说道:“先进去打探下情况再说,那个小屁孩不像是好说话之人。” 商议妥当,我和徐远之在这谷底摸索着转起圈子来,待大半个钟头过去之后,一处大的宅院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宅院古香古色,跟古代达官贵人的府邸有一拼。 朱漆大门,带着挑檐的门楼,门前一对气势巍峨的大石狮子,匾额上刻着三个古字。 古字笔力浑厚沉凝,苍劲如龙,流淌着岁月的气息,也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 我对这种鬼画符似的古字没什么研究,它们认识我,而我只认得最后一个门字。 “爷,这是什么门?”我低声问徐远之。 徐远之人了挺长时间,才不十分确定地说道:“好像是捉妖门!” 真的是捉妖门? 看来我的猜测没错。 只不过,这捉妖门离妖祖墓只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让我有点不敢相信,毕竟捉妖门和妖族算得上是死对头了。 看来,黄二爷它们几个被抓肯定跟白天那几个年轻人脱不了干系了。 只是趁夜报复,这手段嘛,确实不够光明磊落。 徐远之望着捉妖门的高墙瞅了很久,又低声嘟哝了几句什么。 我看着他这样子,问道:“爷,你不会是想翻墙进去吧?” 没想到徐远之这货还真是这么想的,他点点头,轻飘飘吐出一句:“爷正有此意。” 我盯着捉妖门偌大的宅院,担忧道:“捉妖门这么大,门徒一定众多,咱们爬墙进去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这话说完,我心中生出一丝悔意,早知道会是这种情况,还不如直接在路上动手救人了,那样还有得一拼,即便失败也容易隐藏身形。 现在贸然闯入人家的地盘,万一人家早有戒备,那岂不是连拼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了? 徐远之听到我这样说,突然照着我的脑袋狠狠拍了一巴掌,佯怒道:“这几年你都干什么了?怎么越来越笨了呢?他们门徒多,咱们就非得跟他们硬碰硬?难道我们不能打探到黄二爷它们被关的地方,让黑子打洞进去救它们出来?” 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方法? 是我变笨了吗?还是我习惯了依靠徐远之? 徐远之的话音刚落,就看到黑子如一条黑色闪电般从远处奔了过来。 没再言语,徐远之指了指捉妖门一处不起眼的墙根处,示意黑子在那挖个洞。 黑子也不含糊,靠近那处,两个前爪飞快地在地上刨起土来。 没有十分钟,一个直通宅院内部的洞就挖好了。 黑子悄无声息地从洞口钻了进去,片刻后又钻了出来。 “爷,里面看起来很安全。” 这事还能这么干? 我拍了下脑袋,看来,我的思想真的有点不跟趟啊。 徐远之亲昵地拍了拍黑子的脑袋,回头冲着目瞪口呆的我说道:“走,咱们进去。” 说罢,他便跪在地上往洞里钻去。 先前我一直以为徐远之要从墙头爬过去,没想到他这是要钻进去。 看着他这轻车熟路的样子,这样的洞他这几年一定没少钻。 徐远之跟黑子都钻了过去,我也不能一个人待在外面了,于是我也跪下来学着徐远之的样,从仅容一个人通过的洞口挤了进去。 里面的气势比在外面看起来更加恢宏,只不过这院子里没有掌灯,这正好便于我们行事。 远处一座大厅样子的建筑里灯火通明,显然里面有不少人。 徐远之四下看了看,冲我一招手,示意我跟着他。 我俩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往大厅靠近过去。 潜行的路上我仔细注意了一下,这捉妖门内的环境真的不错,青石子铺成的小路,水池假山、奇石美树,一应俱全,宛若一片人间净土。 在这节骨眼上,我自然无心欣赏风景,为的只是观察好路线,以免一会出现意外情况,逃跑起来迷失方向。 很快,我跟徐远之就来到了大厅附近,我们没敢去大厅门口,而是快步绕到了屋后,在大厅的后窗处停下,屏住呼吸安静地倾听起来。 第二百五十八章 死蚴之香 捉妖门秉承古风,似乎对新鲜事物有些排斥,不但宅院古色古香,即便连装璜看上去都是一片古典。 我和徐远之所藏身的后窗,是那种有着木制窗棂的老古董,上面并没有镶嵌玻璃,而是糊了一层纸。 这种处理方法并不隔音,内里说话的内容我们听得一清二楚。 大厅里乱哄哄的,吆五喝六,还有划拳声,应该是一群人在喝酒。 “师叔,我敬你老一杯,一是祝你旗开得胜,凯旋归来。二是,谢谢你老为我们几个师兄弟报了仇。” “师弟,你是不知道师叔多厉害,当时‘控妖埙’一吹响,那三只畜牲就跟听话的狗一样屁颠屁颠地就从那小山洞里钻出来了,哈哈哈……” “可惜只抓住了三只妖,便宜了那两个臭道士和那条黑狗。” “师弟莫急,他们几个与妖为伍,不用咱们出手,到时候自然会死的很惨,姑且让他们多蹦哒几天。” “估计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三只妖被咱们抓了,他们说不定急成什么样呢!” “这倒也是,哈哈哈哈……” 大厅人人不少,你一言我一语,只听了片刻,我就弄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来,是他们顺利地抓了黄二爷它们回来,正在开庆功宴。 借着透出窗外的灯光,我看了徐远之一眼,询问的意味很浓,我们该怎么办? 徐远之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窗内,示意我继续听下去。 里面又是一阵推杯换盏的声音。 之后,一个略显年轻的声音问道:“师叔,这三只妖畜,可不可以交给我们几个处理?” “可以。” 一个苍老的声音应道,接着又说道:“掌门不是说了嘛,这次妖祖墓大开,隐居时间的妖会从四面八方奔赴这大荒山。咱们捉妖门倾巢出动,外出历练,所捉之妖无论道行深浅,皆可自行处理。这三只妖畜是你们跟我一起去抓的,区区千年小妖还入不得我的眼,就交给你们处理吧。” 好大的口气啊。 这个师叔,想必就是那个吹埙的老头。 他这一番话,我听出了两重意思,一,修行千年的妖他看不在眼里,说明他的道行很深;二,捉妖门此次为了捉妖倾巢出动,也就是说,其门内没几个人,或许就只有在屋子里喝酒的这几个。 想到这里,我瞅了徐远之一眼,发现他正自个儿笑得贼贱贼贱的。 以我对他的理解,每当他露出如此笑容,就意味着他想到什么馊主意了。 他肯定已经想到了怎么对付屋里人的点子了。 果然,徐远之在兜里扣扣搜搜地摸索了一阵,掏出了半截黑香。 他将这黑香点燃,轻手轻脚地往窗户纸上一戳,把香插进了大厅内。 做完这些,徐远之往地上一坐,对着我贱兮兮地咧嘴一笑,生若蚊蝇地说道:“你等着看好戏吧。” 我有心问问他这是什么香,可又怕惊动了屋子里的人,硬生生憋住了。 不过,我猜想,这玩意儿十有八九是迷魂香之类的东西。 厅内一时如旧,并没有异常,各种声音还在继续。 有人问道:“师弟,你们准备怎么处置这三只妖畜?” 一个年轻人道:“那条长虫归我,我正好缺一件趁手的法器,待我抽了它的妖筋做一条软鞭。剥了它的蛇皮做一身软甲。听人说,千年蛇妖的皮做成的软甲,穿在身上可以抵御一般的刀剑攻击。” “我要那只黄皮子,他的毛色不错,剥下来正好可以送给小师妹,哈哈……” “……” 他们在商议着怎么处理黄二爷它们,我在窗子底下听得肺都要气炸了。 黄二爷它们的修行何其艰难,与他们又没有深仇大恨,他们上来就要抽筋剥皮,可谓是狠毒至极。 又等了大概十分钟,大厅之内突然传出一声“咣当”。 紧接着,有人喊道:“师兄,你的酒量怎么这么差?这才到哪,你就醉成这样?” “不好,师兄不是喝醉了……”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我也觉得头晕?” 接着,又接连有几声“咣当”传出,屋子里乱七八糟声音戛然而止,归于一片死寂。 我看了徐远之一眼,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将那根仍在燃烧着的黑香自窗户里抽出熄灭,又拿出一颗黑色的小药丸递给我:“好了,将这药丸压在舌根底下,咱们进去瞧瞧。” 我没有再问,丢糖豆一样将药丸丢进嘴里。 顿时,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夹杂着臭烘烘的味道,在我口腔里弥散开来,恶心得我张嘴就要吐。 “千万别吐。”徐远之一把制止了我,补充一句,“你不想中毒就乖乖含着。” 说罢,他自己也含了一颗,又给了黑子一粒。这才把窗子一掀,直接跳进了大厅。 我和黑子紧随其后,也跟着跳了进去。 悬崖之下被没有通电,大厅里有两个高大的烛台,每个烛台上都燃烧着十几根蜡烛,将屋子里照得很明亮。 大厅中央是一张大的圆桌,上面摆满了各种珍馐佳肴。 八九个人横七竖八地倒在桌子旁,显然都是着了徐远之的道。 大厅里并没有黄二爷它们的身影,应该是被捉妖门的人关到了别的地方。 徐远之挨个查看了一番,说道:“咱们把这些滚蛋都绑了,再去别的地方找人。” 我俩一起行动,很快就把这八九个人捆成了粽子。 “爷,你那是什么香?这么短的时间居然能迷倒这么多人?” 稍一得空,我将心头疑惑了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这个香可是我自个儿研制的,还没取名字呢,是由一种名为‘死蚴’的虫子为引,添加了一些迷香的材料制作而成。” “死蚴是什么?”我好奇心大作,再问。 徐远之耐心给我解释道:“死蚴是一种寄生在死人体内的蚴虫。原本蚴是不会寄生在死人身上的,可有时候就是这么巧,蚴卵寄生到人体内时,那人突然死了,而蚴还没成为成虫,一时出不来,便随着尸体被埋到了地下,进入一种假死状态。” 第二百五十九章 缚灵之术 “不过,我偶然之间发现了一种蚴,虽然会假死,但还是会汲取尸体内的养分,我把这种蚴称之为死蚴。将死蚴晒干磨成粉添加到熏香里,燃烧起来不仅无色无味,还能使人快速进去一种假死状态。” 徐远之有些得意,讲的滔滔不绝。 听他吹嘘完,我又问道:“那这些人能假死多久?” 徐远之挠了挠头,说道:“道行浅的,三五个小时不成问题,道行深的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特意嘱咐我道:“把那个吹埙的老头捆结实点。” 看来,他也是心中没底啊。 我又检查了一遍,发现那一大帮人被绑地根本无法动弹,才和徐远之出了大厅,在院子里搜索起来。 刚开始,我们还走的蹑手蹑脚,连过几条回廊后,并没见到人,才知道那老头所言非虚,这捉妖门内确实没有别人。 这下,我们大起了胆子,大摇大摆起来,一间屋子挨着一间屋子的搜,完全不再隐藏身形。 捉妖门占地不小,我们从前往后把能看到的房子搜了个遍,也没找到黄二爷它们。 真是奇了怪了,黄二爷它们被关到哪里去了?难道这里还有隐藏着的密室? 不应该啊,听那吹埙老头的口气,他根本没将黄二爷它们放在心上,完全没必要将它们三个关得很严实。 难道,黄二爷它们被害了? 这念头一冒出,我顿时大汗淋漓,一颗心也跳到了嗓子眼…… “快看,那里有妖气。” 我正暗自神伤,一直沉默不语的黑子忽然叫了一声。 我顺着它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远处有一缕缕黑色的妖气冒出。 那里应该是捉妖门的后院。 “难道黄二爷它们被关在了那里?走,咱们快去看看。” 我招呼一声,直奔着妖气升起的地方跑去。 捉妖门的后院直接贴着大山。 不消片刻,我就在山脚下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 那股妖气正是从山洞前一个庞大的石雕透出来的。 这石雕是一只如犬的怪兽,呲着一口匕首一般长的尖牙,脖子后生着长长的鬃毛,身上覆盖着鳞片,四条腿粗壮有力,竟然还长着四只类似于龙的爪子,让人看了不觉胆战心惊。 妖气自这石兽身上汹涌而出,滚滚而上,直冲天际,使的天空中凝聚成一团浓黑的乌云。 这乌云似乎要压下来,一派妖邪诡异的情景。 我盯着这石兽看了一阵,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才转头问徐远之:“爷,这是什么动物?不像是四不像啊。” 徐远之只看了一眼,便把头扭向一旁,不再去看,还嚷嚷着有些头晕。 一直过了好一阵子,他才缓过劲来,给我说道:“腹生龙爪,身披鳞甲,这……这好像是阴间的恶灵兽啊。” 什么?这就是阴间的恶灵兽? 道书上说,阴间的四大鬼门关被四只恶灵兽镇守,它们平日里就在鬼门关门口打盹,但如果有鬼魂试图从鬼门关逃往人间,恶灵兽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其吞噬。 “恶灵兽就长成这副鬼样子?”我忍不住再次瞟了石兽一眼,随即又问徐远之,“爷,你说捉妖门在这里摆个恶灵兽干什么?” 徐远之看着我说道:“这玩意不简单,你看出来了吗?” “妖气滔天,扰人心神,的确是不简单,但它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这恶灵兽中有许多妖魂,应该是用很多妖的魂魄铸炼耳而成,想必是用来守护这山洞的。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山洞,十有八九是用来关押妖的。你别看恶灵兽现在老老实实地趴在这里,可若是有妖妄图从洞里逃出来,势必会惊醒它,让它变成真正穷凶极恶的恶兽。” 难怪偌大的捉妖门没有几个人呢,有这么一只凶兽看守,哪个妖怪能逃脱得了? “那这山洞岂不是有进无出?咱们进去即便救出了黄二爷它们,想出来还得要对付着恶兽啊。” 徐远之眨巴着眼,朝着我狡黠一笑道:“不用那么麻烦,咱们现在把它制住不就行了?” 说话间,他从褡裢里掏出一捆很细的五色绳子,跟一串铜钱。 这些都是缚灵用的家伙事,我一看,便知道了他想干什么。 徐远之静心凝神,将五色绳子抖开,然后盯着恶灵兽琢磨了一阵,开始在它身上捆绑起来。 说到这五色的绳子,我不得不提几句。 大多数地方,应该都有端午节栓五色丝线的习俗。 徐远之的五色绳子,就是来自端午节栓的五色丝线。 只不过他这根绳子,是用九十九个十岁以下的男童,手腕上栓过的五色丝线编织而成。 想当年,徐远之为了编这样一条绳子,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五色丝线辟邪,十岁以下的男童是纯阳之体,九十九取得是九九归一之意,这样编织而成的五色绳子,就是将九十九个男童的纯阳之气聚集在一起,不仅可以驱邪避凶,更能缚灵。 缚灵,看字面意思就知道,是将灵体缚住。 灵体是有形无质的能量体,一般都需要特殊的法器收拢,可这根五色绳子却能直接将其束缚住。 眼前这恶灵兽是由妖魂炼制而成,妖魂便是灵体,自然可以被这五色绳缚住。 结五色绳的方式极为复杂,就算打个结,也颇为讲究。 徐远之曾经教过我,不过我没学会,究其原因就是我觉得这玩意跟女人绣花似的,是种细致活,我干不来。 徐远之的绳结打得很难,每打一个结,他就穿一枚五帝钱上去。 五帝钱外圆内方,代表着天人合一,同样可以辟邪挡煞。 徐远之一直忙活了半个多小时,才完全把绳结打完。 原本看上去凶巴巴的恶灵兽,在徐远之这顿操作之下,竟然变得像一颗圣诞树,全身挂满了铜钱,看上去傻乎乎的。 终于,徐远之绕着恶灵兽转了一圈,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可以了,咱们进洞里去吧!” 第二百六十章 释放众妖 这洞口有卡车头那么大,洞内地面铺着一层青石板,墙壁之上每隔不远就嵌着一颗类似于夜明珠之类会发光的珠子。 这捉妖门真不愧是有些一千多年底蕴的大门大派,出手居然这么大方,拿明珠照明用。 看着这些发着柔和亮光的珠子,我不由得想起胖子,这家伙要是在,肯定会上去抠几颗下来。 只是不知道这货现在怎么样了? 惹得我心生一阵牵挂。 我们鱼贯行走在这幽深的洞里,黑子在前,我在中间,徐远之断后。 刚走了大约四五十步,黑子突然停下脚步,一条小短尾巴直竖起来,后背上的毛也跟着立得笔直。 这是怎么了?黑子怎么就突然炸了毛呢? 黑子灵觉极其敏锐,是我跟徐远之这二半吊子所不能比拟的,此刻出现这种状况,定然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同样,它这举动也令我和徐远之同时吓了一跳,异口同声地问道:“黑子,有什么发现?” 黑子警惕地看着前方,目不转睛地说道:好浓重的血腥味啊,让我喘不上气来。” 嗯?有血腥味? 我使劲吸了吸鼻子,血腥味没有,倒是闻到了一股潮湿的霉味。 徐远之轻轻拍了拍黑子的大脑袋,以示安抚,兀自叹道:“看来,捉妖门训妖、杀妖、取妖丹的地方快要到了。” 说完这句,他跨步向前走去,打了头阵。 果然,往里走了不大会,空气中传来一阵淡淡的血腥味。 再往里走,这血腥味道渐浓,正如黑子所说的那样,浓到让人窒息。 屏住呼吸又走了一阵,眼见着就走到了这山洞的尽头。 山洞的尽头是一个开阔的大石室,人工开凿的痕迹很明显。 这石室内光线十足,墙壁上镶嵌着更多的夜明珠。 血腥的一幕映入眼帘,直看得我心惊肉跳。 这里就像一个屠宰场,尸妖遍地、形色各异的白骨堆积如山、各色皮毛垛在一起…… 十几个拴着粗铁链的刑架林立,每个刑架下的地面上,都是猩红一片,显然是被鲜血染红。 其中一个刑架上,还吊着一条成人大腿粗细的花斑大蛇,其腹部被剖开;脸盆大的蛇脑袋被穿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明显已经被取走了妖丹;其身下是一大滩赤汪汪的血水,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我看得心中一阵难受,如果此刻被绑在这里的是老常,我一定会疯。 徐远之望着这一幕,眼中也满是不忍,即便连黑子也看得睚眦俱裂,嘴里直发狠,嚷嚷着等会出去一定要把大厅里的那几个人给弄到这里来,也剥了他们的皮。 徐远之吩咐一声:“先找黄二爷它们。长生你去东面,我去西面,黑子去北面。” 石室四四方方,四面是囚禁妖的牢房,并没有实体墙,是用一种如钢似铁的粗柱子圈起来的。 看到这样的设计布局,我不禁怒火中烧,这牢房也太过丧心病狂了,关在外面的妖可以清楚地看到它们的同类被虐杀,眼睁睁地看着死亡的到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折磨? 此时,这些牢房中囚禁着数量众多的妖有的化成了本体,也有的依然保持人形,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全部表情木然的蜷缩在牢房中的角落里,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这捉妖门的门人用什么法子控制住了它们。 我心中虽然怒火丛生,却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目光一直在它们身上穿梭,搜寻黄二爷它们几个的身影。 可惜的是,我并没有发现黄二爷它们。 我心中隐然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有点小庆幸,又有点不安。 我拔出骨剑正准备砍向一个牢门的时候,西面忽然传来了徐远之急切的喊声:“黄二爷、灰爷……长生,它们在这里!” 这声音听得我心中一阵兴奋,抬腿便跑了过去。 在靠墙的一间不起眼的牢房里,黄二爷、灰爷和老常被五花大绑着,蜷缩在地下,它们三个都呈现出一种痴傻的状态,徐远之的喊声它们似乎听不到。 我使劲踹了牢门几脚。 牢门一动不动,坚不可摧。 看来,想从外面突破是不可能了。 黑子倒也聪明,没待我和徐远之言语,便在地面挖起了洞。 虽然地面是由青石板铺就,但这些十几公分厚的石板在黑子的爪下就如同豆腐,不多时,一个可容一个人穿过的洞便挖好了。 我跟徐远之迫不及待地顺着这洞钻进了牢房里。 “黄二爷,醒醒!灰爷……” 我一边喊叫着,一边解开了它们身上的绳子。 徐远之则在它们的脖颈后,各自发现了一枚折叠成三角形的黄符。 这些黄符一揭下,它们三个立马恢复了知觉。 “长生,徐道长,谢谢你们冒险搭救。”它们三个回归自由后,第一件事便是朝着我俩作揖道谢。 这之后,它们三个跟商量好了一般,迅速分头行动,将其他妖身上的黄符撕了下来。 黄二爷它们侠骨柔肠,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其他同类在此受苦。 我跟徐远之一同出手,帮着它们将洞里的其他妖都给放了。 数百只妖同时脱困,顿时如猛龙出海,杀气冲天,它们各自施展自己的拿手本事,轰的一声便攻破了牢门。 “吼……” 有的妖仰天长啸,满带愤怒,啸声振聋发聩。 老常化出本体,一尾巴将石厅内的刑架全部扫飞。 众妖见状,纷纷出手,对这里的一切打砸一通,以发泄心中愤恨。 “轰隆隆……” 在众妖的合力一击之下,牢房塌了,整个石厅一阵颤抖,乱石穿空,尘土飞扬…… “长生,黑子,快跑!” 徐远之怪叫一声,拉着我就往外跑。 这些妖被关在这里已久,都亲眼目睹了同伴的悲惨遭遇,生理和心理都饱受折磨,对捉妖门早已恨之入骨,今日不将这里夷为平地,恐怕很难罢休。 还有一个原因,我们跟捉妖门的众门人一样,同样为人,难免被恨屋及乌。 第二百六十一章 洗劫宝库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镇守在洞外的恶灵兽醒了过来,只见它的身上包裹着浓浓的妖气,不停地扭动着身体,似乎想要挣脱五色绳的束缚。 五色绳隐隐生出道道红光,其上拴着的五帝钱与石质的恶灵兽身体碰撞,叮当作响,像数十只铃铛同时敲响。 这声音似乎能干扰恶灵兽的神智,它庞大的身躯趔趔趄趄,不时狠狠地摔个跟头。 “轰!” 此时,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传来,脚下的地面都随之晃动了几下,无数条黑影从石洞之中飞奔而出! 洞塌了! 冲出来的众妖群起而动,对着恶灵兽就是一阵猛攻,少顷,妖气滚滚的恶灵兽便化为了一堆齑粉。 但这完全不能平息众妖心中的怒火,几百只大妖幻化出本体,摧枯拉朽般的奔向了前院。 妖群所过之处妖气弥散,阴风呼啸,树木被连根拔起,假山奇石被直接轰碎…… 这场面,绝对让人震撼! 捉妖门的人恐怕做梦都不会想到,他们倾巢而出去捉妖的节点,老巢却被妖给端了。 可以想象到他们回来以后,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看到捉妖门被气势恢宏的众妖毁去,我心中大爽,问徐远之道:“爷,咱们走吧?” 徐远之完全没有像我一样,他有点心不在焉,眼珠子四处乱瞟:“再等等。” 再等等?等什么?难道等捉妖门的人回来?那样我们可就走不了了…… 我还是对捉妖门这个已然存世千年的大门派心怀耿耿。 我正欲再开口催促,却看到徐远之拍了拍黑子的脑袋,说道:“黑子,快找!” “爷,你找什么?”我疑惑问道。 “自然是找宝贝,这捉妖门数千年底蕴,非同凡响,咱们顺手牵羊带几样好东西回去,也不枉此行。” 汗!看来这徐远之这几年寻宝寻上瘾来了,跟胖子那夯货有一拼。 说完,徐远之挠挠头,又自语道::“捉妖门的宝贝都藏在哪里了呢?” 按照灰爷的说法,捉妖门在秦时便存在于世了,这么算下来已经有接近两千面的历史了,是一个非常古老的门派。这种门派经年累月下来,一定积攒了不少宝贝。 这样一想,我也来了兴致,我们今天要是能找到几样宝贝,那可就发财了。 黑子不愧是专门寻宝的异兽。 我们跟在它身后,一直搜索到大厅,它兴奋地一跃而起,说道:“爷,我感应到灵宝的气息了!” “哦?在哪? 听到有宝,我和徐远之这一大一小两个财迷顿时来了精神。 “跟我来。” 黑子说完,便窜到了一扇挂着铜锁的房门前,抬腿示意宝贝就在里面。 这间屋子,我们之前寻找黄二爷它们的时候,并没有仔细查看过,只看到里面有几排大书架,倒像是一间书房。 不过,既然是不世出的灵宝,又怎么会摆在明面上呢? 我跟徐远之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同时出脚,直接踹开了房门,进去翻找起来。 翻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有。 我不由垂头丧气,徐远之却依旧锲而不舍,他拉着我费力地将一排排的书架挪开。 这书架一挪开,我顿时又来了精神,在书架下的地面上,竟然隐藏着一个石门。 这应该是一个密室。看来,捉妖门的宝贝都藏在这密室里了。 打开石门,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穴。 不是密室! 我拿出手电往里照下去,里面居然有一条螺旋状的石梯蜿蜒的通往地下。 徐远之往里瞅了一眼,兴奋地直搓手:“原来还有个地宫,里面肯定有宝贝,走……” 话音未落,他便迈步顺着石梯走了下去。 地宫挖得很深,大概有三十米,内里还有结界,我跟徐远之费了好大的气力也没有破开。 不得已,黑子再次跑出去喊了十几个道行深的大妖,它们合力轻而易举把结界给破了。 结界一破,我便感受到了一种微妙的灵力波动,如涓涓细流,似微风抚柳,让人全身舒泰,精神为之一阵。 徐远之又打开了一扇门,一股浓郁的药草味道扑面而来。 徐远之深吸一口,哈哈大笑:“灵气氤氲,药香扑鼻,看来咱们找到捉妖门的地下宝库了。” 由于墙壁上镶嵌着夜明珠,这门里不黑,反倒是充满了柔和的光。 我看得很清楚,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里面有一排排的药柜和木架,木架上摆着一个个或石制、或木制的匣子。 我伸手拿起一个离我最近的木匣子打开,里面顿时露出一颗鸽蛋大小的宝珠。 这宝珠如羊脂白玉,洁白无瑕,浑然天成,透出阵阵幽光。 徐远之见多识广,他盯着宝珠看了一会,啧啧叹道:“鱼眼玉!传说中沧海桑田后,被埋在灵地内万年的大鱼之眼所化成的宝玉,此玉入口生津,含此宝玉者无需饮水,还可益寿延年,是件难得的宝物。” 我听徐远之这样说,立马将其揣到了怀里。 之后,我又打开了另外一个匣子,这匣子一打开,一缕淡淡的紫光射出,一朵晶莹剔透如紫水晶的花朵,呈现在我眼前。 光华流转,柔光闪闪,一看就不俗。 如此宝物,我岂能放过? 于是也被我收进了包里。 …… 所有的匣子中盛的尽是稀世珍宝,我一件一件地装,很快就把包装满了,可看看下一个匣子,里面的东西好像更稀罕人。 黑子直接嘎嘣带嚼地吃了起来。 徐远之也装了慢慢的一大袋子。 他一边装,一边感叹。 他说,他跟黑子风里来雨里去,找了整整三年,所找到的那些宝贝跟眼前这些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这么多宝贝能全部带走就好了。 徐远之这话让我灵机一闪,我立马把乾坤壶从包里翻了出来。 这壶一路上都是我背着的,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半拉小时后,捉妖门的宝库空了。 我连木架、药柜都一同收入了乾坤壶里,末了,还把墙上照明用的珠子都给抠了下来,临走时我用手电在这空荡荡的地宫没扫了一圈,生怕有半点遗漏。 第二百六十二章 嫁祸 待我们将捉妖门藏宝的地宫洗劫一空出来时,整个捉妖门变得残垣断壁。 众妖心中的怒火凝聚而成的破坏力极其惊人,这也算是出尽了心中的恶气。 众妖发泄完怒火,纷纷跟我和徐远之道谢。它们跪倒在地,给我们磕头行大礼,七嘴八舌地议论感谢着我们的救命之恩,说什么自从进了捉妖门,就没想到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今日我们救了它们的性命,他日若有吩咐,定当赴汤蹈火,豁出性命…… 徐远之想的深远,示意它们快起来,赶紧离开此地,以免捉妖门的门人回归再生事端。 夜色朦胧,众妖客气一番后转身离去,消失在夜幕笼罩下的深山老林中。 群妖走后,我们跟黄二爷它们,望着变成一片废墟的捉妖门,相视哈哈大笑。 捉妖门这次也算得上百密一疏,偷鸡不成蚀把米,千年大派一夜之间被我们搞了个天翻地覆,待他们回来看到此情此景,铁定会气疯。 笑过,骂过,痛快过,黄二爷忽然脸色一沉,忧心忡忡道:“徐道长,长生,捉妖门近两千年的传承,其中不乏大能之辈,若是让他们知道了此事乃你们所为,那必定会追你们到天上地下,不死不休。” 黄二爷这话的确很有道理,任谁家门派被夷为平地,收藏了近两千年的宝贝被洗劫一空,那都是不共戴天之仇。 不过,我和徐远之并不担忧。 今日之事除了我们和那群被囚的妖,外人根本无从得知,妖向来重义气,应该不会将我们出卖,捉妖门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怀疑到我和徐远之这两个无名小卒身上。 为防万一,我将乾坤壶内修罗门门口的那尊雕像抛了出来,算是给捉妖门丢下了一颗***。 做完这事,我们和黄二爷它们趁着茫茫夜色,攀上悬崖,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山洞里。 此时,天已微明,老常用它那条粗壮的尾巴卷起一块巨石,将洞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折腾了一夜,虽然难掩满载而归的喜悦,可也禁不住疲劳的侵袭,三妖、两人、一兽,纷纷倒地酣睡起来。 再醒来时已是中午,我带着黑子出了山洞,想打探一下捉妖门有什么风声传出。 毕竟,这事闹得很大。 大荒山一夜之间变得热闹非凡,先前杳无人烟的地界,竟然随处可见行人。他们大多七八个一群,交谈甚欢,也不知是同一门派,还是来到这里后故友相逢。 “你们听说了吗?捉妖门昨夜被打劫了,不仅宝库被洗,众妖被放,整个山门也被人夷为平地了。” “上午我就听说了,这山上昨日里满是捉妖人,现如今一个也寻不到了,听说都是为了这事回去了。” “据说,他们的掌门看到那一幕,直接被气得昏死过去,现在还没醒呢。” “捉妖门可是大门派,底蕴深厚,什么人这么大的本事,一夜之间将其折腾成那样?”我做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凑近一伙人好奇问道。 众人看看我这个事件的始作俑者,根本没把我当做一回事。 一个年龄颇长的人神秘地说道:“听说是一个挺古老的门派所为,叫什么修……哦,对了,修罗门。他们洗劫了捉妖门后,还很嚣张地将门派圣兽立在了捉妖门的地盘上,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战和对捉妖门的不屑啊。” “修罗门不是早就灭亡了吗?怎么又突然出现了,还跟捉妖门对上了?”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据说当年导致修罗门灭门的门派中就有捉妖门,一定是修罗门遗留下来的弟子,修成了气候,回来报灭门之仇了……” 听了众人的议论,我摸了摸鼻子,带着黑子快速离开了。 我怕万一我憋不住笑,暴露了自己,惹来麻烦。 下午,整个大荒山更热闹了,捉妖门的人都回来了。 他们带来了很多装订好的小册子,在山上见人就分发,我也得了一本。 这小册子上记载了很多天材地宝的名称以及图画。 一个苍老的声音不时响起:“此册内所记载的皆是我派丢失的重宝,谁要是能帮忙找回,或者告知其下落,提供线索者,我们捉妖门一定会给予重谢,或可答应他一个要求……” 这声音如若洪钟大吕,响彻整个大荒山足以见到说话之人的修为有多高。 我随手把小册子装进了口袋,心里暗自欣喜,正好有好多宝贝不认识,这下可以拿回去好好对比一番。 只是捉妖门此举,算不算得上是丢了夫人有折兵呢? 这之后的十几天,我们一行人,除了吃饭,便都窝在山洞里修行,炼化徐远之找来的宝贝。 至于从捉妖门偷来的那些,都被我扔在乾坤壶内,暂时没动,生怕那些宝贝所发出的气机,会将捉妖门的人引来。 十几天下来,我靠着对灵宝的吸收,修为提升很快,灵气源源不断地进入体内,滋润着四肢百骸。 “轰隆隆……” 这天,大家一如既往地在洞中修行,耳畔忽然传来了一阵巨响,犹如六月天的惊雷,震耳欲聋,整个山洞也摇晃不已。 “怎么回事?”我被这声巨响惊醒,睁眼问道。 黄二爷说:“八成是妖祖墓要解禁了。” “去看看。”老常说着,徒手推开堵在门口的巨石,率先迈出洞。 我们紧跟其后,一路飞奔直向妖祖墓。 山洞离妖祖墓不到一公里,我们刚跑几步,就看到妖祖墓方向黑雾滚滚,妖气冲天。 这大白天的,竟然将方圆几里,遮挡得黯淡无光。 我瞅着依稀可辨的太阳,心中一阵忐忑,一把拉住灰爷问道:“爷,怎么会有这么浓的妖气?难道妖祖还活着?” 圣使说过,妖祖墓中只有妖祖,如果妖祖已死,仅留一颗妖丹的话,是不会有如此气势的。 灰爷显然也没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它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子,忽然如孩童般雀跃起来:“如果妖祖没死那对于我们妖族来说,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 第二百六十三章 偶遇故人 黄二爷、灰爷和老常这三个千年大妖,一想到妖祖可能没死,只是避世,瞬间兴奋得如同七八岁的孩童,一路飞奔着往大荒山上跑,把我和徐远之远远得甩在了后面。 此时的大荒山阴气汹涌,如狼烟翻滚直上九霄,将天空遮蔽得宛如傍晚。 有不少人燃起了火把,以驱散这黑暗与阴冷。 山上自动分成了两个帮派,一帮是人,一帮是妖,人与妖各自占据一边。 我查看一番,粗略估算了一下,人那边大概有七八百号,大多数是耄耋老者,至于真实年龄我看不出来。 看来真的如圣使猜测的那般,为了延长寿命,这些平日里不世出的老家伙,一个个都跑到这里来撞机缘了。 妖的数量更多,只可惜能幻化人形的也就两三百个,道行与实力跟人相比一目了然。 我和徐远之毫不犹豫地站到了妖的阵营里,惹得一旁的人群,对着我俩一阵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我完全没把这些异样的目光放在眼里,在我看来,此次来大荒山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妖祖墓本来就是妖族的东西,人类非要来插上一杠子,就已经输理了。 “陈长生,你也来了啊!” 我刚站定,耳畔忽然传来一个惊讶的女声。 我急忙扭头,居然看到一个熟人。 是在背阴山下,与我一同大战阎君的女孩。 我一怔,脱口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女孩佯装微怒,回道:“怎么?这大荒山是你家的?只兴你来得,别人就不能来?” 这话说的,简直不讲道理。 看我一脸窘态,女孩嘻嘻笑着指了指站在她身边的一个半大老头说道:“我陪我师叔一起来的。” 话毕,转身又对着那半大老头介绍道:“师叔,这就我跟你说起过的陈长生,上次能将你从地狱变相图中救出来,多亏了他。” 女孩的师叔闻言,连忙对我拱手道谢:“我早就听李迪说起过你,过完年我身体养好后曾经亲自登门道谢,不想去了两次,小友都铁将军把门。” 李迪? 这名字不错,意境挺美。 原来这女孩的名字叫李迪啊。 当日背阴山一战,情况紧急,计道人舍生救了我们,我心中悲切,加之对方着急救人,并没有询问她的姓名。 之后,胖子还为这事后悔了好几天呢。 这样一想,李迪的师叔竟然冲着我作了个揖,这简直羞煞我也。 我赶忙回了个礼,跟对方客气了几句,又将徐远之介绍给他们。 这一切过后,我才发现,他们居然跟我和徐远之一样,也是站在妖群中。 这是怎么个情况? 难得遇到跟我们相同的人,我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次来是为……” 李迪笑容更盛,打断我道:“我师叔是个妖奴,他家主子听说妖祖墓要解封,非要来凑个热闹,他就护驾来了,我正好闲的无聊,就跟着一起来了。” 妖奴? 还有这一说? 再看向笑得花枝乱颤的李迪,这话似乎说的半真半假。 我忍不住又往她师叔身上打量了一番,发现在他肩头的布袋里,露着一只纯黑色的猫头。 我从来对黑猫没有什么好印象,总觉得它们是不祥之物,眼前这只黑猫却偏偏生的诡谲万分,两只眼睛一黄一绿,让人看了极不舒服。 不过,我道行甚浅,完全看不出这黑猫的修为,如果它真的已然成妖,那倒跟我们的情况差不多。 此刻,大荒山的阴气更加浓郁,渐渐汇聚成型,这场景,丝毫不逊于当年鬼牌出世时的情形。 “妖族至宝要现世了!” “看这气势,这宝贝绝非寻常!” 人群骚动起来,慢慢有了议论声。 有些修行者早已按捺不住,用法器轰开了洞口,冲进了那个毫无作用的八卦阵中。 有人动了,所有的人随之而动,每个怀有目的的人怎会落于人后? 众妖却平静得多,并没有因为人类对妖祖墓的破坏而出手。 想必是有道行高深者告诫过众妖,以现在的形势,贸然跟人类修者开战,必输无疑。 或者,所有的妖都在等待,等妖祖墓打开后,若是发现妖祖没死,它们的胜算会大很多。 众人举着火把一股脑地冲进了妖祖墓,在场的妖又等了几分钟才跟进去。 我和徐远之早有过商量,这事绝对不可以冒头,于是,我们最后进入了妖祖墓。 九宫格已经被大能者给破坏掉了,妖祖墓对于众修者早已没有了阻碍,所有的人都顺利的深入其中。 我站在人群的最后方,借着前面的火把亮光,看到圣使坐在妖祖的墓碑上,冷冷地瞪着进入的众人。 有几个不安分者,刚一进来,便祭出法器,攻向墓碑。 圣使瞟了一眼这些法器,冷哼一声,淡然地一挥手。 只见他的手臂突兀地变长,分叉,手指慢慢变成了碧绿的藤蔓。 这些藤蔓如同灵活的触手,一下子卷到那几件法器,随后又被他猛然甩回。 法器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倒飞向自己的主人…… “噗噗……” 几声闷响。 那几名不安分者顿时血溅当场,一命呜呼。 精怪这玩意儿,我在道书上看到过不少记载,也听不少人说起过,真正见识到,还是第一次。 圣使一出手就连伤几条人命,不由让我大吃一惊。 心中暗道,难怪他面对众人能够如此淡定,原来是有淡定的资本。 先前嘈杂的人群,随着几人命丧当场而爆发出一阵唏嘘,显然都被圣使的手段给震撼了。 “你是何方妖孽?” 终究还是有自命不凡者。 有人出声质问。 还没等圣使说话,又有人惊讶道:“他不是妖,他是一株玄参精!” 随即又有人附和道:“玄参想幻化成人何其难,最起码要几千年的光阴,再长到这么大的个头……这,这不是普通玄参啊,是上古玄参!” “上古玄参!那可是堪比不死药的存在!” “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你们都省省吧,他是我的!” 圣使被大能者道破了身份,人群直接炸了锅,众人叫嚷着,一哄而上,生怕被别人抢了先。 第二百六十四章 干尸复活 圣使连最基本的躲闪都没有,依旧端坐在石碑之上。 他冷眼看着眼前飞扑而来的人群,冷哼一声,话语间带着凛冽的杀意:“就凭你们也想抓我?找死!” 他话音未绝,变成藤蔓的双手忽然又横生出几多枝节,向着四面八方飞舞,直接卷起离他最近的数人,像丢沙包一样,甩出了十几米远。 与此同时,他的双脚也变成了根茎,如灵蛇般紧紧缠住近处几人,又生出几根尖刺,深深扎入他们体内。 这些人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叫声飘荡在空中,人却早已被吸干了鲜血,枯萎成了一具干尸,倒地气绝。 所有的人都被圣使这恐怖的手段给镇住了,奔涌的人群刹住脚步,纷纷后退。 但一个个仍旧虎视眈眈地盯着圣使,面露谨慎之色,不敢继续造次。 圣使没有再次攻击,而是将四肢恢复成先前的样子,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手,像是刚刚做了一件极其平常的事。 不过,他身上却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息。 “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一千七百年了。妖祖一生宅心仁厚,一心想着与你们人类和平共处,不想末了,却被你们逼迫到几近灭族的地步。今日,我便要替妖族讨个公道,杀光所有对妖祖心怀不轨之人,你们都去死吧!” 圣使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根本没留给众人思考的时间。 他讲完便轻轻挥了挥手,让人惊讶的事顿时发生,整个地下忽然升起一圈光幕,由下而上,片刻之间便覆盖了整个地宫。 “是结界,原来圣使早已在此地布下了结界。”黄二爷声音虽低,却满含欣喜。 “不对!”李迪的师叔沉思片刻,反驳道,“这是道纹,这地宫之内刻有道纹,看来圣使是想将众人都困死在这里。” 这话让我大吃一惊,竟然是道纹! 看来圣使为了这一天,真的是下了一番苦功。同样也能够看出,他对于人类修者这是有着多大的仇恨! 所谓道纹,乃是天之大道的痕迹,是修行者根据自己对天地大道领悟的造化,从而雕刻而成的大阵。 与普通阵法不同,普通阵法是通过研习、临摹古人留下的阵图所布,每一个阵法,不管多厉害,只要能找到阵眼,便可将其破除。 而道纹不是一般人能够领悟到的,只有修炼到一定境界后才能感知,将天地大道痕迹描绘下来,以纹络的形式体现,然后借助山河等基础,加上道纹布阵,那么这个阵法就可以勾连天地之力。 而由于每个人对天地的感悟不同,所以在阵法上所刻的阵纹也不尽相同,如此外人想要破阵,那简直是难于登天。 在我所看过的所有道书之中,对道纹的解释少之又少,甚至都是一笔带过。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道纹只不过是传说中的东西,没想到,今天居然真实见识到了。 人群之中大能者数位,他们也看出了这是道纹,当即有人喊道:“大家莫要惊慌,只要杀了这玄参精,道纹便可自破。” 这话刚传遍,让人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一直跪在妖祖墓碑前的干尸,忽然都动了! 它们趴伏在地已经僵硬了成百上千年的身子,在一阵“咯嘣咯嘣”关节活动的响声中都神奇地站了起来! 不由分说,直接对着众人出手! 一千七百年来,因觊觎妖祖墓中的宝贝而死在这里的人数极多。 这一刻,这数千具干尸都“活”了过来,成为了圣使手中的武器,对一众人类修行者展开了攻击。 我被眼前一幕震惊到目瞪口呆。 震惊之余,我瞪大眼睛往这些干尸身上看去。 它们身上并无鬼魂,甚至连阴气都没有。 也就是说,它们只是一些很普通的干尸。 按常理来说,这种干尸是不会自己动的,现在它们忽然都“活”了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我忍不住想问问身边的徐远之,却发现他跟我一般模样,也是满脸不可思议。 干尸暴起,将众人类修行者杀了个措手不及,但只在很短时间,各路修者便纷纷回过神来,纷纷打出符咒。 一时之间,场间符光漫天。 可眼前这些干尸根本不能用常理来解释,又怎么会惧怕这些符咒? 这些符咒没能给它们造成丝毫伤害,甚至于一众人类修行者祭出的法术似乎也对它们无效,并且我还发现,它们的身体堪比钢铁,极其坚硬,多少次被人打翻在地后,又立马爬起来,身上却是一点异样都没有! 一直沉默静观其变的众妖,被圣使的举动鼓舞了士气,也开始行动起来。 大战就此开启。 洞内妖气滚滚,杀声震天。 数千具干尸与数量不菲的妖族之众与人类修行者厮杀在了一起,各种法器溢出一道道如涟漪般的光芒,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爷,咱也上去帮忙吧。”我冲徐远之招呼一声,拔出骨剑,便要冲出黄二爷它们的围护。 徐远之却一把抓住我,说道:“帮什么忙?咱俩是压轴的,等他们撑不住了咱俩再上!” 几个意思?你这是要帮谁? 我有点糊涂了! 一旁一直冷眼旁观的李迪适时开口说道:“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妖族的胜算要大一些。” 其师叔倒是摇着头提出了相反意见:“不一定,这次来的这些老家伙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不见兔子不撒鹰,他们都一直在保存实力,最多出了五成力,你们等着瞧吧。” 李迪的师叔说完,抬手招呼我们几个,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猫了起来,以旁观者自居。 大战很快就进入了白热化状态,人类修行者与妖众厮杀的难解难分,双方都死伤惨重,很快,地上便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 “这些干尸的体内,都有上古玄参的根茎,玄参属木,用火攻。” 终究有人类大能者发声了,可能是眼前的血腥场面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 他这一嗓子喊出了那些干尸的玄妙之处。 接着,一张张火符丢出,打在干尸身上…… 第二百六十五章 妖祖出世 万物相生相克,这才是人间大道。还真就奇了怪了,那些原本刀枪不入的干尸,居然还真的怕火。 在火烧到身上的刹那,干尸纷纷向后退缩。 干尸的命门找到了,便再也不足为患,片刻时间过后,所有的干尸都在符火的攻击下失去了战斗力。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臭烘烘的油脂味道,熏得我一阵反胃,直想吐。 失去了干尸的助力,圣使不再淡定如厮,他纵身一跃,从墓碑上跳了下来,加入了战斗。 不过,人类修者早已摸清了他的底细,不与他正面交锋,而是远远得对他狂甩火符。 面对这样的群攻,圣使很快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我躲在一旁,看得着急上火,心说这么打下去,用不了多久圣使必定被抓去吃掉。 “轰隆隆……” 就在妖族众修败像渐显之时,地面之下忽然又传来一阵轰鸣声,整个山洞一阵振动,高耸的妖祖墓碑竟然缓缓沉入了地下。 随之,一个地宫慢慢呈现在众人面前。 一缕缕阴气自地宫中喷薄而出! 妖祖墓开了! 在场的所有人同时一怔,无论是妖还是人。 人类修行者停止了动作,再也不跟圣使纠缠,纷纷驾驭着法宝奔向地宫,更有甚者,直接跳了进去。 我们也随着人群涌进了妖祖墓。 眼前的景象却让我大吃一惊。 偌大的地宫正中央,是一座通体黝黑,乌光闪闪的石台,所有的阴气正是这石台发散出来。 而这石台之上,横卧着一个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 “难道这就是妖祖?” “想不到妖祖竟然是个女人?” 所有人都被这一切惊呆,包括黄二爷它们,显然谁都没有想到会出现如此情况。 难道妖祖真的是个女人? 短暂的震惊过后,众人又激动起来,无论妖祖是男是女,并不能改变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妖族至宝,妖丹。 总有行动迅捷者,抢先一步蹿到了石台前,伸手就想往妖祖身上扑…… “保护妖祖!” 有妖声一震,所有的妖一齐行动,迅速围住石台。 先前的大战再度在妖祖墓中上演。 李迪的师叔说得很对,那些人类修行者中的老家伙先前真的都隐藏了实力,直到此时看到妖祖现身,才动用了全部手段。 各种奇形怪状的法宝纷纷祭出,飞舞着扑向众妖阴雾弥漫中,光华闪耀。 “噗……” “啊……” 挡在最前面的那些妖,被法宝击中,身体瞬间被斩为两截,尚未出手,便一命呜呼! 人类修者的包围圈逐渐缩小,各种法器透着强大的威势,对圈子里的妖群无情屠杀着。 这些已有百岁,甚至几百岁的人类修行者,根本没将眼前的众妖放在眼中,法器一出,血花绽放,立马有数十只妖死于非命…… “唉……终究还是不能释怀……” 眼瞅着妖族之众岌岌可危,一声悠长的叹息合着一句温柔的话语在这妖祖墓中响起。 这声音很轻,似有若无,却又带着一种魔力,很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 一个人缓缓飘浮起来。 正是那一袭白衣的女子! 也就是妖祖! 妖祖白衣飘舞,一头乌黑的秀发翩然垂于纤细的腰间,绝世容颜倾城倾国,锁骨清冽,皓腕上戴着一个白玉手镯,像极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当然,这仅仅只是表象。 此刻,她清澈的双眸,泛着淡淡的冰冷俯视着下方众人。 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强大的气息。 整座妖祖墓中,都能感受到一股骇人的能量波动。 这一刻,墓中所有人和妖,都再难以抗拒这莫大的威压。 妖众齐齐跪了下去,匍匐在妖祖的脚下。 人类修行者脸色铁青,强自硬撑着,有修为低下者,早已忍不住“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众妖之前将石台护得严严实实,我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景,直到它们全部跪了下去,我才发现,那黑色的石台之上,竟然还躺着一个妖祖!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妖祖真的已经死了,飘浮在空中的只是她的妖魂? 可她是有影子的,完全不像是妖魂啊。 其他修行者也看到了这一幕,短暂的惊愕过后有人忽然喊出了声:“这,这是元婴,妖祖修出了元婴,修出了另一个自己!” “元婴!” 据说,元神修炼到一定境界后,可以凝炼元婴,元婴再修炼到圆满,便可以离体,成为另一个自己,也就等同于修出了另一世。 “一千七百年过去了,一切都没有改变,人类还是如此贪婪,还是不肯放过我妖族众生。” 妖祖的声音再度响起,如同天籁之音,悦耳悠扬,非常动听。 不过,我从她这声音中听到了万千愁绪。 显然,人类与妖族的这一场大战,是妖祖最不想看到的。 妖祖说完顿了顿,又是一声叹息,然后她的话语突然坚硬起来:“一千七百年前的妖祖已死,今日便是我与你们人类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话至此,高高在上的妖族,忽然摘下腕子上的玉镯,抖手抛了出去。 玉镯坠地,断裂成几截。 然后,忽然有大量的阴气自妖祖身上汹涌而出,一阵妖风骤然刮起。 妖祖的长发随风飘起,凌乱起来。 她整个人的气势突然变了,变成了一个千年老妖。 不对,她本来就是一只千年老妖,此刻,她只是现出了本来面目。 杀意瞬间席卷全场! 看着凛冽的妖祖,所有的人类修行者都握紧了法器,进入戒备状态,随时准备着一场恶战。 可总有不争气者,开始瑟瑟缩缩地四处打量,想着怎样逃脱。 妖祖并没有在这墓中动手,似乎是害怕污了自己的栖身之处。 她脚尖轻轻一点,凌空飞了出去。 一群人类修行者也跟着飞了出去。 看来,直到此刻,众修者还是不死心! 我清楚地看到有的人脸上满是贪婪之色,想必是他们想活捉妖祖。 毕竟元婴是比妖丹更加珍贵的存在,更具有诱惑力…… 第二百六十六章 阴泉 人性本贪,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 杀死妖祖,取其元婴,说不定就可以立即突破生死桎梏,修成半仙之体。 所以,妖祖虽然强大无匹,但在这巨大的诱惑面前,人类修者还是愿意冒死一搏。 妖祖非但没有身死道消,反而还修出了元婴,这对于妖族之众来说,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所有的妖众,无论修为高低,都跟在人类修者身后,雄赳赳气昂昂地飞奔出去。 片刻后,整个妖祖墓中只剩下四人——我、徐远之、李迪,以及李迪的师叔。 我抬腿正欲跟出去,却被徐远之一把拦下,他说道:“现在妖族实力大增,已有胜算,你就别跟着出去掺和了,你跟我来。” 说着,他拉着我,直奔先前妖祖栖身的那方石台走去。 李迪的师叔紧跟我俩身后,问徐远之道:“道友也看出了这石台乃不俗之物?” 徐远之倒也没有隐瞒,如实回道:“这石台不过是一方黑玉,大是够大了,却不是不俗,真正不俗的应该是这黑玉下的东西。” 李迪的师叔闻言哈哈大笑,随即正色道:“道友坦诚,相比之下反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道友的眼力实在令人佩服,与我所见略同啊。” 还真是个老狐狸,我心中暗骂一句,但立即又想到毕竟是初次见面,人家凭什么对我们知无不言? “怎么回事?这黑玉石台下有东西?有什么东西?” 我将心中杂七杂八的想法统统略过,惊讶地问道。 李迪的师叔微微一笑,说道:“有什么东西,咱们把它挪开就知道了。来,都搭把手。” 说话间,他伸手握住石台的一端,暗运气劲,当真要掀。 “咱们把这石台掀了,等会妖祖回来,会不会怪罪?”我担心的问道,毕竟妖祖的实力在那摆着呢,况且听她刚才那番话,这一千七百年的修行似乎导致她性情大变。 没想到,李迪的师叔也是个能惹事的主,他轻描淡写地一挥手,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取了下面的东西,再给她把石台挪回来。” 我被他这番话说得心里直痒痒,也想看看下面到底有什么,于是便跟徐远之对视一眼,便伸出了手。 石台并不是很重,我们四人稍一用力,便将其挪到了一旁。 一幅奇异的画面展现在我们面前。 平坦的地面就如同井喷一样,呼呼呼地往上直冒阴气。 阴气冰冷刺骨,冻得我直打哆嗦。 我挥手驱散眼前随同阴气一同喷出的雾气,仔细瞅了一阵,才发现这阴气竟然是从一个井口大小的黑洞中喷出来的。 原来,石台下面竟然隐藏着一眼会喷阴气的怪井。 难怪妖祖墓中的阴气如此浓郁。 “爷,这……这井阴气滔天,下面是什么所在?不会又连接着九幽或者阴间什么的吧?” 我随口问道。 徐远之并没有经历过背阴山之事,自然不懂我因何出此言。 李迪的师叔接道:“没那么玄乎,这应该是一处阴泉。” 阴泉? 我看向徐远之,他点点头,肯定说道:“没错,的确是一处阴泉。” 这就是阴泉? 地生泉,泉分阴阳。 阳泉便是俗称的温泉,是被地火加热过后的泉水。 温泉泡之,对人体有很多好处。 有研究报告称,温泉之所以对人的身体有好处,是因为其中含有一些矿物质。 用道家的话来解释就是,那些矿物质便是地之阳,人泡了温泉,身上的阳气便足了,身体自然就好了。 与阳泉相对立的便是阴泉。 阴泉的水中含有地脉的阴气,这种泉水对于太阴之体的生物来说,好处非常多,在阴泉边修行的太阴体,修为比普通地域修行的修炼者,提升的速度要快好几倍。 不过,这阴泉极难寻到,多数深藏在地脉深处。 没想到,这妖祖之墓中竟然会有这样一处阴泉。 难怪妖祖自封一千七百年,不但没死,反而还修炼出了元婴。 见到这处阴泉,我们四人齐齐一怔,随后李迪的师叔从包里掏出一把强光手电,趴在井口向下望去。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探头往里瞅了一眼。 只见得滚滚的阴气下面,是粼粼水光。 看来,这阴泉水位离地面不是很深。 “我下去看看。”李迪的师叔说道。 嗯? 他这话一出口,我立马反驳道:“人为阳,跟这阴泉之水相克相冲,你贸然下去,不要命了?” 李迪的师叔呵呵一笑,没有回我的话,而是打开背包,取出一件如同某种兽皮般的衣服套在了身上。 这衣服应该是特别制作的,他穿上后,将身体整个包在了里面。 接着,李迪又从包内摸出一根绳子,一头栓在了她师叔的腰间,另一头栓在石台上,叮嘱道:“师叔,你小心点,要是坚持不住就赶紧上来。” 李迪的师叔点了点头,顺着绳子就遛进了阴泉内。 徐远之似乎大开眼界,他往阴泉里看我一阵,又瞟了李迪几眼,啧啧叹道:“小丫头,敢情你们这是有备而来啊。难不成你们早就知道这妖祖墓中有阴泉?” 李迪趴在井口,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心思完全没有放在这边,随口答道:“我跟师叔经常出入阴地,身边自然会带着几件阻隔阴气的宝贝。” 李迪这话也不知道是无心之言还是提前编排好的,反正徐远之并不怎么相信,不过他也没再继续追问。 我轻扯了一把徐远之,问道:“爷,这阴泉内又什么东西?” 我对阴泉的了解,仅仅局限于它可以帮助太阴之体修行,对于其他功效,我一无所知,更搞不懂李迪的师叔为什么要下到这泉水里去。 徐远之瞥了李迪一眼,低声跟我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应该是想要这阴泉的泉眼。” “泉眼?” 这怎么可能? 这玩意儿是想要就能随便要的吗? 我听得一头雾水。 见我一脸迷茫,徐远之给我解释道:“世间万物都能孕育出灵宝,泉也一样……” 第二百六十七章 胖子是谁? 别看徐远之修为不咋地,可说起这些秘辛,他还真懂得不少。 只听他慢慢说道:“一眼灵泉,流淌的年岁久了,泉眼之中便会孕育出一颗灵珠,这灵珠就是泉眼。” 徐远之的解释让我听得颇感震惊,刚想再问问他泉眼到底有什么功用。 可就在我余光一瞥之间,忽然发现从妖祖墓中跳出来一道人影。 我一怔,随即又开心起来,这人居然是多日不见的胖子! 人类修行者跟妖族众人开战之时,我曾偷偷四下找过他,却一直没找到,我还以为是圣使将他藏起来了呢。 没想到,这会儿,他竟然自己窜出来找我们来了。 “胖子!我们在这里,快过来。”我冲着他挥手大叫。 李迪听到的我喊声,也抬起头看着他,同样喊了起来。 不想,胖子根本不理我们,就像没听到一样,直奔石台的一角,在地上捡起个什么东西,转身匆匆往外爬去。 “胖子!你干什么去?” 我又喊了他一声,这货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不对啊! 我和李迪这么大的声音,他应该能听到,没理由不回答我俩,难道他出了什么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呢? 难道是被圣使迷了心窍? 这么一想,我立马紧张起来,再也顾不上看泉眼了,招呼都没跟徐远之和李迪打一声,拔腿便追着胖子跑去! 这胖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灵活了? 他跑得很快,我追得很辛苦,待我爬出洞口的时候,却还是发现他消失了踪迹。 此刻,已是夜幕降临,大荒山上的战斗仍在继续,到处都是影影绰绰的身形以及各种各样的法器。 四面八方一片厮杀搏斗之声,群山动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道。 胖子哪去了?他不会是也加入了这场混战了吧? 我悄悄潜下身子,慢慢游走在战场的外围,焦急地寻找着他的身影。 胖子没找到,我看到了妖族,她手持一把长剑,气定神闲地站立在大荒山巅,周身妖雾翻滚,透出一股强大到让人心悸的气息。 一个看不出年龄的白发老者,正赤手空拳地对妖族发出攻击。 他单掌如刀,气势如虹,身形一闪,便挥斩向妖祖。 这老者动作迅捷、凌厉,掌风如雷霆出击,虽然只是肉掌,却如同一把神兵利器,灿灿生光。 妖祖不动如山,在老者掌风掠到她面门寸许时才稍微动了一动。 就是这轻描淡写地一挥长袖,老者便宛如离弦的弓箭,倒着横飞出去十数米远,重重砸落在乱石之中,口鼻喷出一道血箭,当时没了气息。 这时,又有一名老者飞身而起,手如鹰爪,直袭妖祖的天灵盖。 妖祖出手霸道无匹,一掌拍在老者的胸口,这一掌势大力沉,直接将其拍了个胸骨尽碎,五脏六腑尽裂。 “大家一起上啊!”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 七八个人影同时祭出法器,攻杀向妖祖,法器带着神虹,划破长空,同时向妖祖馈压下来。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妖祖只是轻轻一挥剑,一阵惨叫声传来,血液迸溅,这七八名强者全部人头落地! 我不禁骇然,妖祖的修为太高了,短短几分钟内,她便轻轻松松取了十余人的性命。 这些平日里隐居避世的老家伙,都是每个门派里硕果仅存的长者,随便哪一个的道行都深不可测,都是世人仰望的存在,可在妖族面前,他们居然连一招都走不下来,便丢了性命。 妖祖似乎杀红了眼,她不再沉静不动,而是向前迈出了一步。 只一步,她的身形便飘忽到人类修行者群中,抬手顿足之间,一个又一个的人类修行者就被其斩杀,一具又一具尸体倒在她的脚下…… 鲜血漫空,尸横遍野…… 此时的妖祖更像死神,没有哪一个人类修行者能跟她打个照面,便被其所向披靡的长剑收割了性命! 所有的人类修行者都被吓破了胆,没有一个人再敢冲上前,那些原本心怀侥幸,妄图得到元婴之人,现在都早已生出了逃走之心,却无奈,被众妖拦住了去路。 看来,妖祖杀心已动,今天所有对妖祖墓心怀不轨的人,都难逃一死了。 之前,人强妖弱,我生怕妖族会输。 现在,眼睁睁地看到一众人类修行者被屠戮而无能为力,我心中生出一丝不忍与无奈,毕竟这是几百条人命,就算他们该死,也不至于赶尽杀绝吧? “住手!都不要打了!” 就在我悲天悯人的时刻,一声怒吼突兀响起。 这声音很熟悉。 但这声音在与兵器碰撞声、喊杀声混在一起时,又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这声音特别清晰,引人注意。 同时,这喊声也有效地制止了战斗。 所有的人,与所有的妖,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是胖子! 这个跟我同窗四年,又一起同生共死一年的胖子,他的声音我又怎么会记不清楚? 你这是发的哪门子神经? 难道你想以一己之力阻止人与妖之间积累了几千年的仇恨? 难道你想惹怒妖祖,死得很难看? “胖子,你干什么?跟我走,咱们离开这。” 我的声音并没能阻止胖子前进的脚步,在他经过我身旁时,我忍不住又拉了他一把。 没想到,胖子只是看了我一眼,便毅然决然地甩开我的手,径直朝着妖祖走去! 我心脏一阵狂跳,紧张到说不出话,生怕妖祖会对着他突然发难。 只见胖子脚步不停,边走边将紧握在手中的东西呈现在妖祖面前。 是先前妖祖在墓中摔碎的玉镯! 胖子之前进去捡的就是这玩意儿? 这家伙,搞什么鬼? 我心中暗自疑惑,胖子却紧盯着妖祖,轻声呼唤出一个名字:“灵儿。” 灵儿? 灵儿是谁? 不会是妖祖吧? 难道是胖子这货犯了花痴,看到妖祖美艳无双…… “林阳……你是林阳……” 出乎意料,妖祖竟然一口喊出了胖子的名字。 同时,那把沾满人类修行者鲜血的宝剑落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个情况? 第二百六十八章 前世之缘 妖祖手中宝剑坠地的刹那,她周身环绕着的强大气势一下子收敛起来,妖气也随之隐没。 天上的月亮似乎也明亮了几分,银白的月色下,妖族站在大荒山山巅,衣袂飘飘,长发随风,明明就是跌落凡间的仙子,说不出的飘逸与自然。 胖子忽然哭了起来,他更咽道:“灵儿,是我,我们终于又相见了。” 胖子很激动,他的话音微颤,一双捧着破碎玉镯的手一直颤抖。 片刻,他又说道:“灵儿,那一世,我为人,你为狐,人类与妖族大战,你带着妖族之众不告而别,我走过万水千山,寻你到死。” “奈何桥上,我没喝那孟婆汤,怕把你忘记,只身跳去忘川河,在汹涌的河水中沉浮千载,才寻得机会带着记忆转生为狐。而后,我继续寻你,才知你自封在这大荒山,一千七百年。” “于是,我又苟且活了几百年,这几百年中,因为心中执念太深,我始终无法静心修行,只能不断地经历生生死死。可我不敢再入轮回,只怕一入轮回,就会将你彻底忘记,我更怕忘川河中再一个千年,又一场无休止的错过!于是我以狐形寄生于人胎,辗转了一世又一世,只为等今天,与你再度重逢。” 胖子说到这里,从妖族众人中走出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他冲着妖祖行了个大礼,说道:“二十三年前,有狐孙找到我,说某地有狐投生为人,狐形未退,家人惧怕其相貌,寒冬腊月里,想将其弃于荒野,让我前去搭。我于是前往将其带走,了解内情后,以妖法将其变化成人,将他的记忆封印到了今天……” 我听了胖子和这妖族老者的话,心下顿时了悟。 胖子的屁股上有一颗痣,果然是前缘未了。 他出生之时,百狐围宅,果然是狐投人胎。 而眼前这个妖族老者,就是那个当年将生着一张狐狸脸的胖子带走并医好的老头。 胖子所做的一切,竟然都是为了几千年前,与妖族的一段跨种族恋情! 这好像蒲松龄写在《聊斋志异》里的故事,人与妖的凄美爱情。 只是没想到,这种事情,居然真实地发生在了我身边,并且主角还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这不禁让我生出万千滋味! 此时,再看向妖祖,她似乎已经陷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痴痴地看着胖子。 银色的月光下,我清晰地看到两行清泪自她眼眸之中滚落。 “你可知道?”半天,妖祖开口道,“那一世,妖族散了,世间再也寻不到你的气机,我心中一片荒芜,所以才将自己封印在这大荒山下。我想一死了之,也确实死了,我进入了一种无知无我的状态,谁曾想,末了,我还是活了过来。我重生了,这一世,本想着与你有个了断,可你却出现了……” 胖子闻言,满含泪水的双眼瞬间浮现无尽的笑意,轻声说道:“这就是天意啊,既然天意如此,那我们就好好珍惜这一世吧。灵儿,我们走吧,你不是一直都想与我远离纷争,一起去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吗?” 胖子话毕,妖祖并没有立即回应,她抬起头,目光冰冷地在人类修行者中扫视一圈。 一众人类修行者竟然被她这凌厉的目光生生逼退了好几步。 “灵儿,冤冤相报何时了,今日就放他们离去吧。”胖子看着妖祖,目光柔和,低声相劝。 妖祖低眉垂首沉思片刻,再抬眼时,目光中凛冽的杀意淡漠了几许,朗声说道:“人类修行者给我听着,今日我暂且饶你们不死,从今往后,若让我知道,你们有谁再欺凌我妖族众生,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定当不死不休!” 妖祖这番话威慑力十足,人类修行者没人敢吱声,面面相觑一番后都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 今日一战过后,用不了多久,天下修行者都会知道,妖族出了一个极其厉害的活祖宗。 往后,必定没人敢再欺负妖族之众了。 “还不快滚?” 妖祖话音刚落,胖子赫然扭过头对着一众人类修行者大吼一声。 胖子这话看似是在呵斥,实则是为人类修行者寻找退路。 我知道胖子跟我一样,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众人被屠杀,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贸然出来与妖祖相认。 当然,也有可能他不想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双手沾满人类的鲜血。 众人在胖子吼完以后,便屁滚尿流地落荒而逃了。 “恭喜妖祖出关,贺喜妖祖喜得千年良缘……” 众人的身影刚刚消失,群妖就围着妖祖跟胖子欢呼雀跃起来。 我在一旁冷眼旁观,心头却很不是滋味。 胖子辗转千年,终于寻到真爱,这岂不是说,他马上就要跟妖祖一起离开? 他历经几世不堕轮回,甘愿被泡在忘川河里一千年,都是为了眼前这个叫灵儿的女子,而今达成所愿,我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对。 可为什么,我的心脏竟然隐隐生出一缕痛处?就好像被人生生抽点了一脉心头之血? 众妖的欢呼声此起彼伏,胖子轻轻牵起妖祖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灵儿,我们走。” “去哪儿?”妖祖一脸认真。 “你想去哪,我就去哪,只要能跟你在一起……” 我被胖子这肉麻兮兮的情话酸到了,这货居然完全不在意周围的群妖,更没有在意我的感受。 妖祖道:“我与你走不过在临走之前,我还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胖子问。 这也是我心中疑惑。 “荡平捉妖门!”妖祖一字一顿地说道。 说完,她顿了顿,像是解释:“捉妖门欺凌我妖族近两千年,残杀我族众不计其数,我不能再容它继续存在这世间了,不然,即便与你远离纷争,也会于心不安。” “荡平捉妖门,杀光捉妖人……” 众妖又是一阵高呼。 捉妖门与妖族之间,那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这一刻,一听到妖祖要对捉妖门出手,妖众们群情激愤。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在妖族众人声势震天的喊声中,妖祖牵起胖子的手,脚下轻点,几个纵身便飞了出去,直奔捉妖门方向。 数以千计的妖众,见妖祖一马当先,纷纷行动起来,乌泱泱一大片,浩浩荡荡,杀死冲天,如一道钢铁洪流,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追随妖祖而去。 我被这场景感染,想跟着去瞧个热闹,可这路是望山跑死马,终究两条腿的人跑不过四条腿的兽,只得作罢。 站在山顶,看着众妖远去的身影,心中一目了然,捉妖门这次真的要完蛋了。 大荒山上安静下来了,只剩下满眼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场面血腥无比,惨不忍睹。 我不忍心再看下去,打开手电又回到了妖族墓中。 我要去找徐远之,这货到现在都没出来,估计也对阴泉里的宝贝东了心思。 穿过八卦阵,我再次进入到地宫。 一阵小孩的哭声传入耳中,我一怔,随即循着这哭声找了过去。 在一个犄角旮旯,我看到了圣使,他双手抱膝,正蜷缩在一堆乱石之中,哭得撕心裂肺。 而他的身边,则坐着一脸无措表情的徐远之正唉声叹气。 我看看圣使,再看看徐远之,难道徐远之欺负圣使了? 不应该啊,徐远之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你们这是怎么了?”我猜不出所以然,问道。 “唉!”徐远之长长叹了一口气,板着脸,摸着胡子,一副老学究的模样,拖着长腔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 “臭道士,你敢说,我就弄死你。” 徐远之话没说完,便被圣使不客气地打断,随即他跳了起来,飞起一脚踹在徐远之屁股上,吼道:“臭道士,你滚!你们都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们,谁都不想见……” 这一刻,妖族圣使的表现正映衬了他的外表,哪里还有一点上古玄参的气魄和胸怀?简直就是一个上来脾气的小毛孩子。 不过,我听了徐远之这说了半截就被逼迫着生生咽回去的话,大概也明白了圣使痛哭流涕的缘由。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你拿命换她生!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你为她守墓千载!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你…… 或许,当初圣使还是一棵玄参,妖祖还是一只未成气候的小狐狸时,圣使便对妖祖生出了情愫吧。 所以,妖祖重伤濒死时,化身为人的参娃娃才没有趁机逃跑,反以自己的鲜血救回了妖祖的命。 所以,在妖祖自封大荒山后,这可爱的参娃娃才会在暗无天日的洞腹之中,守墓一千七百年。 圣使是自由的,如若没有这份深情在,谁又会忍耐得住千年寂寞? 我忽然觉得圣使有点可怜,妖祖说她的心荒了,于是选择了逃避。而圣使一直追随妖祖,他看到妖祖对他人相思成疾,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一千七百年前,妖祖一直梦想着与人类和平共处,大概也是因为她的那个他是人类吧! 圣使踹了徐远之一脚后,又自顾自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孩子气地骂道:“我就是猪,那天怎么就没认出那个死胖子就是他呢?早知道是他,我当时就要了他的小命了,呜呜……那样,跟灵儿一起走的就是我了……” 我听得一阵无语,不禁为胖子担忧起来。 我没有谈过恋爱,很难理解爱而不得是一种什么痛楚。 但是,我清楚的知道,就算眼前这棵玄参杀了胖子,妖祖也不会接受他的。 妖祖与圣使相处多年,肯定明了圣使的心思,只是妖祖在正当好的时光,遇到一个对的人,很难再容得下别人了吧? 为了一场倾心,舍弃轮回,舍弃自由,舍弃生命,任岁月更迭,只为一场相守。 我想赞美这样的爱情,也渴望这样的爱情,可我却不能…… 我想劝劝圣使,可又无从说起,毕竟这事冷暖自知,我始终是一个外人。 在这样一份跨越洪荒的感情面前,所有的语言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我沉默着,和徐远之默默陪伴着这棵上古玄参,妖族的圣使。 不知过了多久,许多妖众回来了。 从他们兴高采烈的脸庞上可以看得出来,这是凯旋归来。 黄二爷、灰爷和老常也都平安回来了,虽然他们身上有些伤,不过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的心情很不错。 黑子也随着他们一起回来了。 这货虽然不是妖,但作为兽类,从一开始便加入了妖的阵营而参加了这场大战。 我巡视一周,没有发现胖子的踪迹,担心问道:“胖子呢?不会就这样走了吧?” 说到胖子,灰爷脸上顿时乐开了花,能够收妖祖夫婿为徒,是他这一辈子的荣耀,他一双本来就小的眼睛芈成了一条细缝,得意地说道:“走了,跟妖祖浪迹天涯去了。” “就这么走了?” 我知道胖子肯定会走,只是我没想到,他会走的这样突然,连个招呼都不跟我打,全然不顾我们四年多的兄弟情义…… 唉!这货还真是重色轻友。 我暗骂一句,却难掩心头的怅然若失。 灰爷笑呵呵地对我说道:“他走是走了,不过还托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我迫不及待地问,心中有些释然,终归是好兄弟,没有忘记我。 灰爷捏着嗓子学着胖子的声音,说道:“告诉长生,让他没事别整天修炼、抓鬼,多没意思啊,有时间找个女朋友,相爱相怜倍相亲,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才是完美的人生。” 灰爷话刚说完,徐远之就急不可耐地怼道:“道士不修炼,都跟他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去?你当人人都像他一样,是个痴情种……” “臭道士,你给我滚!” 徐远之话还没说完,圣使突然暴起,一脚又踹在他屁股上,这一脚用上了力气,直接将徐远之踹了个嘴啃泥! 随即,圣使猛然站起,看看黄二爷,再看看徐远之,冷冷地哼了一声,拔腿往外跑去…… 第二百七十章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再见 “圣使!”灰爷见圣使头也不回地跑出去,望着他的背影大喊,“妖祖也让我给你带个话。” 情之所钟,纠缠入骨。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错。 灰爷这话成功地阻止了圣使的脚步。 只见他全身猛然一震,站立在了原地。 他没有回头,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我看到,他的身体一直在轻轻颤抖。 圣使没有回头,他在等,等灰爷的话,确切的说,他是在等妖祖的意思。 “灰爷,妖祖让你给圣使带什么话了?”我打破沉默,替圣使问道。 灰爷长叹一声,对着那道背影说道:“圣使,妖祖说,他们在清风山等你。” 灰爷刚说出清风山三个字,圣使如同遭到电击一般,浑身一颤,瞬间,脚尖点地,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看得出来,他的脚步是欢快的…… 我们几个看到这一幕,各自感慨一声。 妖祖的一句话,圣使会义无反顾地奔赴清风山吗? 大荒山之事就这么了了,总得说来,还算圆满。 徐远之看着黄二爷他们几个问道:“诸位,你们有什么打算?大家一起回晋邑吗?” 黄二爷摇摇头,说道:“我们三个已经商量好了,这妖祖墓中阴气浓郁,是一处极佳的修行宝地,我们决定留在这里修行。” 徐远之没有继续勉强,点头道:“也好,妖祖墓中有一处阴泉,借助阴泉的阴气,你们的修为必定在短时间内可以突飞猛进。” 说到阴泉,我插了一句:“爷,李迪跟她师叔找到泉眼了吗?” 徐远之一脸惋惜:“找到了,杏子那么大一颗,好生稀罕人。” “那他们人呢?”我四下瞅了瞅,并没有看到李迪和她师叔的身影。 “走了。”徐远之淡淡说道,“他们二人行色匆匆,此次前来,应该就是冲着这泉眼来的。” 一旁的灰爷一脸肉疼:“阴泉中竟然真的生出了泉眼,早知如此,我们应该先下手啊。” 说到这里,灰爷话锋一转:“泉眼对太阴体来说,是一件有助于修行的宝贝,可对人类没什么用,他们取走这泉眼干什么?” 我们几个商讨了好一阵子,也没弄明白李迪他们搞得什么名堂,便就此作罢。 之后,灰爷、黑子他们出去抓了些野味,我们几个聚在一起,算是吃了一顿离别饭。 吃完饭,我取出乾坤壶,将从捉妖门偷来的宝贝,分给黄二爷他们一半。 天亮后,我便和徐远之、黑子下了山。 我心中一阵怅然,上山之时,我们是一群人,有说有笑,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徐远之,其他人却就此分离。 人生中最是伤别离! 我不舍得一步一回头地看着大荒山,心里空荡荡的。 此地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 徐远之没有像我一样多愁善感,他看得很开,轻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我道:“别难过了,这次分别是为了下次更好的相聚。到时候,灰爷、黄二爷和老常他们的修为都会大幅度提升,至于小胖子……说不定会抱着小狐娃认你当叔叔,这都是好事啊。” 蜀地的山既庞大,又险峻,尤其这大荒山更是在十万大山的最中央,平日里根本没有人会踏足此地,根本无路可行,到处都是悬崖峭壁。 这可真苦了我,想当初上山之时,为了急着赶路,我人在乾坤壶中,由灰爷他们几个轮流带着,并没有体会到蜀道难行的艰辛。 还有就是,这一路行来,我真正体会到了徐远之和黑子这三年来过的是种什么日子。 渴了喝山泉,累了席地休息,困了和衣而睡,饿了就由黑子去抓些山鸡野兔。 这些东西偶尔吃一两次还行,一连几天下来,吃得我直想吐。 “爷,这几年你都是过得这种日子?以后别出来了,在家享福吧,咱们自捉妖门带出这么多宝贝,随便卖一件,足够咱爷俩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徐远之听到我这话,一张老脸笑成了荷花,他说到:“你觉得这日子苦,是因为你只看到苦的一面,你看这大好河山,这山中美景,充满草木与泥土馨香味道的空气,这些都是在家里能享受到得吗?我倒觉得,这种日子过不够,回去休息几天,我跟黑子还要出来,趁着还能走得动,多走走看看。” 他没有变,还是那么渴望自由,如果没有我牵绊着他,说不定他早就把全国各地的名山大川都走遍了。 随即,我又想到了一件事。 “你不是跟程不归爷爷一起出来的吗?他哪去了?” “他回老家了,说是家中俗事未了……” 眼见着徐远之不肯跟我说实话,我没有再问,他们这一辈人,跟我完全不一样。 就这样走着,一直走了七天,终于在第七天的傍晚,我们从山中走了出来,来到了一个村子。 村子不大,由于紧挨着大山,地处偏僻,看上去并不是很富裕。 不过,一直在山中待了这么多日子,终于再次见到房屋,见到人烟,见到各家各户烟囱里袅袅升起的炊烟,我还是兴奋无比。 早春的天,黑得早,徐远之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对我说道:“时候不早了,今晚咱们就在这个村子里住下吧。” 我早已又累又饿,想走也走不动了,徐远之的提议正合我意。 首要的问题便是要先解决咕咕叫的肚子。 我拉着徐远之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根本没有找到饭店,万般无奈,我们只得在一家小卖部里买了一大兜子速食食品,想着先凑合一晚。 村中既然没有饭店,自然便没有旅馆,最后,我提议,寻一户人家先借住一晚。 不想,徐远之却不同意。 他风餐露宿惯了,觉得去麻烦村民不太合适,当然,他更害怕暴露了我们身上带的东西,毕竟,这里离大荒山还不是很远。 他四下瞅了一阵,然后抬手指着不远处一栋房子说道:“那房子里没有人气,看起来已经闲置了很久了。咱们就在那里暂住一晚……” 第二百七十一章 荒屋,凶宅? 我借着朦胧的月光,往徐远之抬手指向的地方看去,一栋破旧的土坯房赫然映入我的眼帘。 这房子可真破,破旧的木头门框撇开了腿,就像一个大写的“八”字,没有门,夹着门的土墙早已没有了墙皮,掺杂着稻壳的土坯尽是岁月侵蚀的痕迹,房顶还是早年间的稻草,即便这样也脱落了大半,露出了木头的房梁…… “这房子都歪了,能住人,来一阵风都能刮倒了……”我有些不满意,嘟哝道,“爷,咱们还是再转转吧,看能不能找个桥洞……” 徐远之不以为意地瞅了我一眼,大咧咧地说道:“你懂个屁啊,都说春寒料峭,住桥洞哪有住这里舒服,起码还有个遮风避雨的屋顶不是?你也别那么多讲究了,走吧,进去收拾收拾。” 咋滴?听你这意思,这是打算长住在此? 徐远之说完,不容我再说话,一马当先地往破屋走去。 既然他已经做了决定,我又怎么好意思忤逆? 无奈,我只能跟了上去。 待走近再看,这破屋更显不堪。 门前的枯草足足有半人多高,四面墙的接缝处都裂开了数道手掌宽的大口子,这光景,真让我无语…… 我忍不住犯了嘀咕,就这破屋,不会等我们一进去就塌了吧? 我正踯躅不前,徐远之却早已进了破屋里,片刻后,他的声音自里面传了出来:“长生,快进来,这里面还挺干净。” 徐远之,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你把这叫干净? 听到他的呼唤,我硬着头皮进了屋子,里面的情景跟我想象的差不多,除了几张残缺不全的桌椅,遍地灰…… “爷,这就是你说的干净?”我有些不耐烦,语气不太好听。 没想到,徐远之的声音又在里屋响起:“这里面干净,你进来瞧瞧。” 我有点将信将疑,外面都这样了,里面能干净到哪去? 挑来挂在门口的破布,我进到了里屋,拧亮了手电。 里屋只有一铺炕,炕上铺着厚厚的稻草,我伸手在炕沿上摸了一把,没有灰…… 这么看来,还真挺干净。 “看来这里不久前有人住过,什么人会住在这鬼地方?再说了,蜀地之人有睡炕的习惯?”心中涌上好几个疑问,我随口问了出来。 “老乡……” 徐远之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我,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喊声。 不过,这声音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虽然来人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我就只听清楚了“老乡”两字。 “谁?” 我跟徐远之对视一眼,同时跨出了屋子。 迈出那道破门的瞬间,一道手电光远远地在我俩脸上扫过。 光影恍惚之间,我看到一个跟徐远之差不多年龄的老头,他拿了把手电,正站在破屋外往我们身上照呢。 见到我俩出来,他一个劲地朝我俩招手,示意我们出去。 我心头疑窦丛生,我和徐远之初来乍到,一个人都不认识,这老头喊我们干什么? 难道这破屋子是他家的,不想让我们住里面? “老哥,你叫我们?”徐远之走南闯北多年,各地的方言略知一二,他看着老头,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这老头一副挺着急的样子,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沁出,他点点头:“是啊,是啊。” “老人家,你有什么事吗?”我不解地问。 老头再次点头,语带惊慌:“我来是想告诉你们,这里不能住人,这房子待不得。” 老头肯定是听到我们的外地口音,开始说起了拗口的普通话,虽然听着挺绕,但好歹能听懂了。 “这房子怎么就待不得了?难道这里已经住了别人了?”想到干干净净的那铺土炕,以及炕上厚厚的稻草,我又问道。 老头听了这话连连摆手,说道:“这地方谁敢住啊。” 说完这句,他咕咚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道:“这里面闹鬼!我刚才听人说有俩人进去了,怕你们出事,所以特地赶来告诉你们。” “闹鬼?” 徐远之一听闹鬼顿时来了兴致,问老头道:“怎么个闹法?” 闹鬼! 我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闹鬼,多大点事啊! 老头看我俩的表情松弛下来,一脸惊恐地往破屋里瞄了一眼,捏着嗓子说道:“往死里闹!” 老头这话一出口,我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问:“这屋子里死过人?” 其实,我这也是多余一问,哪个屋子里没死过人呢? 老头把脑袋点成了拨浪鼓,又伸出一只手,五根手指伸得笔直,神秘道:“这屋里前后死活这个数。” “五个?” 我好歹也是修道之人,区区小鬼又怎么会害怕,微微一笑,冲着徐远之说道:“爷,看来这破屋还是一处凶宅啊。” “对对付。”老头点头如捣蒜,“凶,凶得很那,我听你们是外地口音,来这里想必没有落脚之处,你们要是不嫌弃,今晚就先住我家,这里是万万不能住人的。” 这老头,还是个古道热肠,他知道这屋子不干净,不仅来好意提醒,还肯给我和徐远之提供住处。 这真是太好了,这破屋闹鬼我们倒不怕,怕的是,我们住进去以后它再塌了,那我俩可就嗝屁了。 我正想答应老头,没想到徐远之这货的嘴巴还真快,他直接拒绝了老头的好意,抢先说道:“不瞒老哥,我们是道士,根本不怕鬼,你的好意我们引领了。” 老头听到这话,摇摇头,一脸无奈说道:“你们还真别不服,这房子以前也找过有道行的人来看过,可是没有用。就前天,还有个自称道士的老头,死活不听劝,非要住里头,结果今天早上没见他出来,有胆子大的进去一看,他果然死在里面了,尸体都硬了!” “老人家,你的意思是,这破屋里,今天早上才死过一个道士?”我问老头道,心中隐隐有一丝兴奋。 “对,草席一裹,埋到乱葬岗上了。” 我看了一眼徐远之,说道:“爷,前天来的道士八成是从大荒山上下来的,大荒山一战能幸存下来的,基本都是高手,他都死在这破屋里了,看来这屋子确实不太平……” 第二百七十二章 凶宅传说 徐远之丝毫不为我这话所动,争辩道:“大荒山一战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死者外,伤着也不在少数,昨天住在这里的人说不定在大荒山上受了伤,走到这里撑不住了,所以就死了。” 也对,不否认存在这种情况。 这老头一片好心,见我俩不领情,只得无奈摇头,说了一句:“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转身便要离去。 我赶忙拉住他,倒不是改变了主意,而是有些事想问他。 “老人家,你先别走,据我所知,一栋房子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变成凶宅,这房子之所以凶,是不是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你老给我们说道说道呗?” 虽然我不惧怕凶宅,也不惧怕厉鬼,但多一份了解,毕竟不是一件什么坏事。 老头听我这样问,似乎有所忌惮,他看了一眼破屋,又拉着我走出了差不多二十米远,这才给我讲了起来。 原来,这破屋里本来住的是一对姓张的老夫妻,有两个儿子,每个儿子家又各自生了一个孙子。 一个八口之家,也算得上大户了。 平日里儿子儿媳都在外面干活,两个孙子就在家跟着这对老夫妻。 人嘛,本来熬的就是个子孙满堂,这老张夫妻倒也很乐意看孩子。 可是,也不知道从何时起,怪事就开始了。 首先是两个小孙子胡言乱语,说自己总是看到一只大花猫张牙舞爪地要吃掉他们,吓得整日里哇哇大哭。 这老两口最开始没当一回事,以为是小孩子瞎胡闹,一个胡言乱语,另一个跟着瞎说。 一直到某一天,这老张头出去赶集了,老太太好不容易把两个小孙子哄睡,自个儿在院子里洗衣服。 半天后,老张头赶集回来,笑嘻嘻地进屋里给孙子看他买的好吃的,可刚一进屋,便被吓呆了,接着就撕破喉咙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老太太听到这声惨叫,赶忙飞奔进屋,就看到他们的一个小孙子,十根手指插进了自己的眼睛里,死命地抓着,俩眼珠子都抓破了,鲜血流了一脸。 而他自己却仿佛不知道疼一样,嘴里嘟哝着,大猫,不要抓我的眼…… 老两口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知所措,一时之间只知道失控地尖叫。 最后还是老头子先反应过来,他扑上去,紧紧抓住小孙子的双手,阻止他时常的行为,抱着他飞快地跑出门,去往医院。 老太太心里也着急得不得了,就跟在老头后面跑了出去。 那时候穷,根本没有车,老两口就轮番抱着孩子,一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赶到镇医院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乡镇医院终归是条件差一点,给孩子检查完后,说孩子的眼瞎了,后期处理做不了,怕感染,让他老两口去县医院。 老张头两口子又马不停蹄地往县医院赶,可刚走了没多久,老太太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一个孙子呢。 那时候也没个电话,根本没法联系乡邻给照看孩子,最后老两口一合计,由老头抱着孩子去医院,老太太回家照顾另外一个孩子。 可等老太太火急火燎地回到家,看到屋内的一幕直接傻了眼。 他们的另外一个孙子,两只眼睛中竟然各自插着一根织毛衣用的钢针。 针扎得很深,老太太发现的时候,孩子已经死了。 老太太看到这一幕,受不了打击,直接昏死过去。 待她醒来时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老头也回来了,抱着另一个孩子的尸体。 这孩子因为失血过多和感染发烧,也没了。 老两口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孙子,心里痛苦万分,觉得无脸再见儿子儿媳,于是当天双双上吊自杀了。 自那以后,左邻右舍在夜间,偶尔会听到这宅院里有哭声传出来,于是,这宅子闹鬼的事就传开了。 老头说到这里,看着那口破屋,压低声音道:“这张家四口都是凶死的,所以死的很不甘心,总想着拉人下去跟他们做伴,所以谁要住进这屋子,他们一准出来害人。” 听完老头的叙说,徐远之开口问道:“老哥,你先前说这屋里死了五口人,这光老张家就四口了,再加今天早上死的那个道士。我搞不懂的是,在张家人死后,跟道士来以前,这老屋里除了哭声,还闹过什么幺蛾子吗?” 老头听徐远之这话,一脸热脸贴冷屁股的表情,不悦道:“闹过,要没闹过,我们也不会对这老屋如此害怕。在张家四口死了以后,还有一个人在里面被吓疯了。” “哦?吓疯了?这是怎么回事?”我本着不耻下问的态度再次问道。 “闹鬼的事传开以后,虽然传得沸沸扬扬,却没人真正见过,所以很多人都不相信。” “我们村,有个王屠户,他胆子特别大,长的五大三粗,一脸横肉,看上去特别凶。一天他跟别人喝酒,不知怎么滴就犟起来了,那人就激他,说他不敢去老张家的空宅子里住一夜。”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架秧子,说只要他敢去住一晚,在坐的每个人都给他十块钱。” “十块钱在当时来说不是小数目,加之这王屠户自持胆子大,一身凶气,厉鬼不敢近前,就一口应承下来。当晚,他就抱着被子,一个人住进了这凶宅。” “最开始他心里美滋滋的,一点都不害怕,心里想着只要睡一晚,就有几十块钱拿,也是一桩美事。” “不过,等他睡到半夜,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了。迷迷糊糊中,他以为是那几个跟他打赌的人不甘心输给他钱,来故意吓唬他。他索性将头蒙了起来,继续呼呼大睡。” “可能是那些厉鬼见他不为所动,把门敲得更响了,简直要把门擂破的架势,吵得王屠户再也睡不着了。” “王屠户还以为是跟他一起喝酒的那几个跟他闹呢,就是躺在被窝里不出来,心里还憋着乐呢,他心说,你们就使劲敲吧,我倒要看看,你们除了敲门,还能搞出点什么花样来。” “王屠户死活不开门,敲门声不耐烦了,开始敲窗户。由于窗户离着土炕近,就在窗户下面,他忍不住掀开被子,往外瞟了一眼……”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夜敲门 那年头的窗户都是用白纸糊的,没有现在玻璃窗这么透亮。 王屠户看到窗户纸上映着一个影子,只是这影子很奇怪,又宽又扁,像是一个人的身子。 只有身子,没有脑袋,让人看了就像一个没有头的人,正站在外面敲窗户。 这一下,王屠户即便胆子再大也有些懵逼了,他暗骂一句卧槽,心说,难不成真的遇到鬼了? 一想到鬼,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也吓得心缩成了一团,再也不敢凝视窗户,赶紧钻进了被窝里蒙住了头。 又过了好一阵子,一直闷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的王屠户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幽幽的叹息声,而后便没了动静。 这王屠户支棱着耳朵听了一通确定外面再无动静响起,长长舒了口气,一把掀开被子想出来透透气。 可就是这一掀被子,差点没给他吓死。 只见在他躺着的地方旁边,正坐着一个人。 这人穿着一件宽大的,能遮住手脚的白色衣裳,背对着他坐在一个木头凳子上,耷拉着头。 饶是这王屠户胆子再大,见到如此诡异的情景一时之间也被吓了个半死,他知道自己肯定是遇到鬼了,因为这屋子的门在他刚进来的时候就从里面插死了,还顶上了一张破桌子,人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进来…… 那一刻,王屠户真想自己能够被吓晕过去,可他都快被吓死了,偏偏就是不晕。 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他想闭上眼睛,可他不敢,生怕自己一闭眼,那鬼会转过头来看他,然后再把他害了。 就这样瞪着眼睛,王屠户盯着那白衣包裹的背影,一直盯了整整一晚上,被子都被他全身冒出的冷汗给湿透了。 不过,那个鬼倒也安分,并没有为难王屠户,只是静静地坐了一夜,直到鸡鸣时分,才站起来往外走去。 那鬼站起来往外走的时候,王屠户发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坠入了冰窟,下腹部一紧,直接尿了。 因为,他发现那个鬼,根本就不是背对着他耷拉着脑袋,而是根本没有头! 在它的肩膀上,本来应该是脑袋的地方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只是由于天黑光线暗淡,王屠户才误以为它一直低着头。 而通过那鬼走路的样子,他发现,那个鬼并不是背对着他,而是一直跟他面对面。 也就是说,整整一夜,他都在跟那个鬼对视…… 这后知后觉的发现使得王屠户一阵骇然,他惨叫着跑出了这破屋,飞奔回了家。 回家后,他老婆问他一晚上干什么去了?也不跟家里打个招呼,害她担心了一晚上。 王屠户战战兢兢地将事情的经过跟自己婆娘说了一遍,就跑到床上钻进被窝里蒙住了脑袋瑟瑟发抖。 天亮的时候,跟王屠户打赌的那几个人来瞧瞧情况,被王屠户的老婆狠狠骂了一通,几个人见王屠户被吓成了这样,自知理亏,每人留下十块钱就逃也似的走了。 当天中午,王屠户就开始发起了高烧,什么样的退烧法子都用了,治不好,眼瞅着人马上就要玩完了。 他老婆是个明白人,知道他肯定是被吓着了,就从娘家请了个有道行的先生来。 那先生开坛做法,一阵折腾,才保住了王屠户的命,不过,从那以后,他就疯了。 老头把前因后果说完,抬头看了看天色,又好心地问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家了,你们真的不打算跟我走吗?” 这会是一个什么鬼呢? 老头讲的王屠户这事似乎哪里不对,可我又一时想不起来,这更激发了我探求的欲望。 我看了徐远之一眼,示意他这事由他对付。 徐远之心领神会,跟那老头说道:“老哥,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我们还是想留下来看看,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徐远之的再次拒绝让老头连番摇头,无奈道:“唉,那你们自己多加小心。” 老头走了。 我目送他的背影渐渐跟黑夜融为一体。 “爷,听着老人家说的话,感觉这宅子挺凶啊,你可有把握?” 徐远之听到这么说,一本正经地问道:“长生,你怕了吗?你要是怕了,就去找个地方凑合一宿。” 我靠,这叫什么话? 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我怎么会怕区区一只无头鬼? 简直是笑话! “作为一名修道之人,捉鬼降妖是我们的本分,像这种凶宅,既然让咱们遇到了,又怎么袖手不管?能将其破了,也算是功德一件。” 这话我说得义正辞严,徐远之连连直挑大拇指。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算不算英雄所见略同?” 徐远之又开始油嘴滑舌。 我揶揄他一句:“爷,你咋改性子了?这话不像你说的啊,你以前不是经常跟我说,要少管闲事吗?遇到自己应付不来的事,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徐远之白了我一眼:“此一时彼一时嘛,那时候你还小,本事不济,又古道热肠,我怕你遇事没个深浅。现在你长大了,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再遇到这样的事,咱俩自然要管上一管。” 说完,他扭头朝着破屋里走去。 我紧随其后,跟着进了屋子。 点亮蜡烛才发现,就我跟徐远之出去的屁大点功夫,屋子里便翻了天,我们买回来的一兜子东西,被黑子扫荡一空地上七零八落的全是包装袋,黑子兀自趴在一旁舔着舌头。 我往黑子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道:“吃独食啊你?我跟爷都饿了一天了,你他娘的就不知道给我们留点?” 徐远之见我这脚踢得力道颇大,心疼地训斥道:“你踹它干嘛?它在土球里的时候咱家穷,吃了上顿没下顿,受尽了委屈,才给饿出这么个抢东西吃的毛病……” 这话说的,我怎么听着有点扎耳朵? “咱家因为什么穷?还不都是被它吃穷了的?它委屈,我还委屈呢,自打有了它,我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徐远之闻言一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大它小,你就不能让着它点?一顿不吃你还能饿死?” 这话让我一阵无语,我算看明白了,这黑子就是徐远之亲生的,而我,倒像是从垃圾堆里捡的。 这么一想,我狠狠瞪了黑子一眼。 第二百七十四章 纸棺材 黑子这不要脸的货,一副无事人的样子,咧着大嘴“嘿嘿嘿”地笑了几声,随即在地面上刨了个坑,从里面挖出了两袋方便面,说道:“我这不是给你们救了两袋嘛,一人一袋,赶紧吃吧!” 看来,这货是打算藏私啊,要不是我这一脚,估计一会它又吃独食了。 连续吃了差不多一个月的野味烧烤,早已吃得我火烧火燎的,如今看到这方便面也是稀罕的不得了了,我一把夺过一袋,撕开袋子,干啃了一口心里多少舒坦了点。 徐远之则趁着我吃方便面的机会,把鞋脱了,直接上了炕,往那堆稻草上一躺,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你这就要睡觉? 这炕头上可是今天早上刚死过一个人,虽然我不害怕,可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徐远之见我脸色有些异样,呵呵笑道:“怎么?怕了?” “我怎么会怕?只是觉得这宅子有古怪。”我摇头否认,随即说出了我内心的真实想法。 徐远之摇摇头:“我也觉得这很奇怪,才想留下来看个究竟。” 也许会有人认为,死过人的宅子就是凶宅。 其实不然,只有死过人后不安宁,整日闹腾的宅院,才算得上真正的凶宅。 只要是凶宅就必定有鬼,有鬼就会有阴气、鬼气,这些玩意一眼就能看出来。 奇怪的是,这破屋里并没有阴气,也就是说,这里根本没有鬼。 可没有鬼为什么会死人呢? 难道是这破屋里有什么秘密,刚才那老头怕被我们发现而故意编故事骗我们? 没理由啊,我们是外乡人,即便发现了秘密还能给他宣扬出去? 又或者,这里本来有鬼,害完人之后就离开了? 再回想起老头刚说的话。 那个把王屠户吓疯的无头鬼,好像还真是在天刚刚亮就离开了。 可是那两个孩子的死是怎么回事? 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问徐远之:“爷,你说张家那两个孙子,在死之前说的大猫是个什么妖孽?” “难不成这老张家曾经害死过猫之类的动物?死后化为灵兽回来报仇了?又或者……”徐远之胡乱猜测了一阵,最后说道,“不猜了,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今晚咱们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完,他抓起随身带着的水瓶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凉水,打了个呵欠,说道:“睡觉!” 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 我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头,可又说不上来,点燃一根蜡烛,又四处转悠着看了一圈,才端着蜡烛怕上了炕。 在窗台上滴了几滴蜡,将蜡烛粘住。 这破屋总让我心里不踏实,点根蜡烛也算个心理安慰。 随后,我又将骨剑放在身边,从包里找出几张符,放在一个我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这才在徐远之身边躺下来。 躺在炕上,我怎么也睡不着,倒不是因为害怕,反倒是有点兴奋和小小的期待。 看着徐远之睡得死去活来,我一直辗转反侧。 一会儿看看炕沿,一会儿瞅瞅窗户。 这破屋窗户上糊的那层白纸,由于岁月累积,早已破财不堪,没破的地方也变成了草黄色。 我透过破窗往外瞄了半晚上,啥动静没有。 听着屋里屋外一片死寂,我心中隐隐着急起来,这都大半夜了,有鬼也应该出来了吧? 又等了一阵子,我终于熬不住了,眼皮子开始打起了架,我暗道一句,不等了,出去撒泡尿回来睡觉。 可不想,我刚一起身,窗外忽然刮起了一阵阴风,并且顺着破烂的窗户吹进了屋里。 窗台上的蜡烛火头一歪,竟然熄灭了。 与此同时,破屋墙上糊着的几张破报纸,被这阵阴风吹得翻动起来,“哗啦啦”的响…… 蜡烛一灭,四周顿时陷入了黑暗,我心头一喜,睡意全消。 虽然不是千呼万唤使出来,可终究是把“你”等来了。 我抬头望向窗外,借着朦胧的月光,我依稀看到两条黑影在院子里飘来荡去。 徐远之行走江湖多年,早已养成了睡觉特别浅的习惯,一有风吹草动立马便醒过来。 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极快地下了炕,从怀里摸出一张符,趿拉着鞋就往院子里跑去。 看着徐远之一气呵成地完成这些动作,我才反应过来,一把抄起骨剑,跟在他后面追了出去。 等我跑到院子里,徐远之已经跳过坍塌的院墙站在了街上。 我急忙追过去,问道:“爷,跑了吗?” 徐远之点点头:“被我用符击中了,一个往南,一个往北了,咱俩分头去追。” 他话音刚落,撒丫子就往南边奔去。 来不及多想,我往北瞅了一眼,一道虚飘的影子正在我前面蹦哒。 月朦胧,一切都朦胧起来,我死死地盯着前面那道鬼影,生怕追丢了。 这鬼影跑的并不快,且趔趔趄趄,看情形应该是被徐远之的那张符给打伤了。 如若只是单凭速度,我追上那鬼影不成问题。只是,这鬼影八成也意识到有伤在身跑不快,而故意往偏僻处跑。 逼仄的小巷,崎岖的小路……他娘的,哪里不好走它就往哪里飘,我在后面跟得深一脚浅一脚的,直接影响了速度。 追了大概十几分钟,我便追出了村子,鬼影直接往一座山上跑去。 我想都没想直接跟上去,可刚跑了两步,用眼睛余光一瞥,忽然发现不远处冒出一缕白光。 我慌忙停下,定睛看去,只见那白光顺着田埂,正往我这边来。 那光,像极了一盏白灯笼。 我不由皱眉,这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有人提着白灯笼在外面溜达? 难道,是鬼…… 我正胡思乱想,白灯笼近了身。 原来,是一行人! 我确定他们是人,因为我听到了“沙沙”的脚步声。 这群人有些怪,他们都穿着一身白衣,领头的手里不仅提着一盏白灯笼,还拿着一根长长的白幡,他后面跟着四个人。 这四个人抬着一个长方形的白色东西。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抬着棺材出殡! 不过,怎么会是白色的? 第二百七十五章 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几人走得很快,似是在跳跃一般,几步便到了我跟前。 我终于看清楚了,那四个人抬着的就是一口棺材,只不过这棺材不是用木头做的,而是纸扎的。 这纸棺材跟普通棺材一般大小,由四个大男人抬着显得轻飘飘的。 深更半夜的抬着这么一个玩意出来逛荡,难道有什么讲究?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 令我没想到的是,这几个人还挺热情,见到我以后,都是满脸堆笑。 领头那个走到我身边停下,问道:“小兄弟,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 我想扯个谎随便应付他们几句,刚要开口,一个抬纸棺的中年男人,忽然惊恐地看着我的身后,大叫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中年男人的神情突变,惹得我也一下子紧张起来,忍不住扭头望向后面。 这刚一扭头,还没看清楚后面的情形,一道黑影带着一阵疾风,一下子扑到了我身上,直接将我扑翻在地!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吼道:“你们这些心术不正之人,赶紧滚!” 是黑子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 黑子怎么会对几个陌生人如此大动肝火? 黑子的话音刚落,那一行穿着白衣的五个男人同时发出一声惨叫,嘴里胡乱喊道:“妖怪啊……这狗成精了……快跑……” 喊叫声四起,他们也顾不得手里的东西了,随手一抛,屁滚尿流地就往远处跑去。 “娘的!老子不是妖精……” 一句“这狗成精了”激起了黑子更大的火气,它大叫一声,尥蹶子就冲着那几个人追去! 那几个人应该没见过会说话的“黑狗”,直接鬼哭狼嚎起来,只恨爹娘生他们时,少给了几条腿。 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四下一看,先前被我追的鬼影早已不知去向。 唉……一阵郁闷涌上心头。 心念一转,地上的白棺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捡起被丢在地上的白灯笼,举着照向那纸棺材。 跟真棺材不同,这白纸糊成的棺材上一点花纹都没有,就纯粹是白纸。 纸棺一头大一头小,两头松松垮垮地绑着两根草绳,草绳上插着两根挺长的细竹竿,以供人抬。 从这点来看,倒跟真棺材有几分相似。 只是,这纸棺材是用来干什么的? 我绕着纸棺连转了好几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在我的认知范围内,确实没有听说过“纸棺”这个词。 这禁不住让我一阵疑惑,难道这是当地的一个特有风俗? 灯笼里透出的亮光照在纸棺上,将纸棺上糊的那层薄薄的白纸照得有些通透。透过那层白纸,我依稀看到这棺材里居然还有个黑影! 这里面有东西! 难道是一具尸体? 我随即又否定了这个念头,这纸棺只是由几根竹片扎的骨架,根本不可能承受一个人的份量。 刚想到这,我的好奇心大盛,心里虽有踌躇,但还是将灯笼往地上一放,顺手解开了绑在棺材上的草绳。 我倒要看看,这怪异的棺材之中,装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来不及打开纸棺的盖子,我直接就把那层白纸给撕了下来。 撕开之后,我再提起灯笼往里面一照,里面装的玩意儿让我忍不住想笑。 躺在里面的是一个穿着一身寿衣,戴着一顶瓜皮小帽的稻草人! 这稻草人扎得跟真人一样大小,寿衣也挺合身,可配上那张滑稽的脸,让人看了除了想发笑外,觉得有些诡异。 并且在稻草人的额头上还贴了一张符。 这符我从来没见过,上面不仅乱七八糟地画一定符文,还用朱砂写了一个“应”字。 我随手将这黄符揭了下来,拿在手里瞅了半天,也没看出个名堂。 这到底是些什么玩意?邪里邪气的透着古怪! 想了半天,也没想通,便将黄符揣进了兜里,琢磨着回头让徐远之瞧瞧,他或许认识。 我刚把黄符揣好,黑子恰巧跑了回来。 这货一脸怒气,咬牙切齿地说道:“这群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我都跟他们说了,我不是妖精,他们偏生不信,还满世界吆喝,真应该把他们一个个都咬死……” 这话说的我一阵愕然,我怼了它一句:“你能不能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见到一只大黑狗会说话,你会怎么想?” 黑子听完我这话,把嘴巴张得挺大,尖利的牙齿映着朦胧的月光发出一道寒光:“陈长生,你别搞事哈,我说过八百多遍了,我不是狗。” 我有点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知道啊,不过以你的外表,谁看了都会认为你是一条狗。” “什么?” 这货有点怒了,几颗牙齿呲了出来,冲着我“呜呜”地抗议。 不好,这货要下嘴了…… 眼瞅着形势对我不利,我赶忙转移了话题:“你刚才把我扑倒的时候,说那些人心术不正是什么意思?他们怎么就心术不正了?是不是因为这纸棺材?你知道这纸棺材有什么讲究对不对?” 我这一连串的问题,促使黑子收起了獠牙,反问道:“你可知道那些人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跟你说话?” “他们淳朴善良,热情好客呗。”我胡诌了一句,“别卖关子了,你知道就赶紧告诉我,就当我请教你!” “善良?哼!”黑子鼻头一耸,冷哼一声,说道,“他们跟你说话,是想要你的小命!” “什么?” 黑子的话让我吃了一惊。 我记得很清楚,先前那几个人看到我的时候,都很热情的,怎么会想要我的命呢? “我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为什么要我的命?再说了,只是跟我说几句话罢了,这就能要了我的命?我说黑子,你这有点疑神疑鬼了。是不是……” 黑子见我不理解,也不给我解释,丢下一句:“你爱信不信。” 说着,转头就往村子里跑去。 我紧跟其后,陪着笑脸道:“黑爷,我信还不行吗?你快跟我说道说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呗……” 第二百七十六章 重丧之说 黑子打了个寒战,似是被我这谄媚一笑惊到了,瓮声瓮气地回道:“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听爷说起过,夜里遇到抬纸棺材的人跟你说话,你千万不能答应,一答应就得死。” “一答应就得死?有这么邪门?”黑子这话让我心里直犯嘀咕,嘴里也不禁念道起来。 黑子听到我的声音,又说道:“你还别不信,这地方,十里八乡就有这么个风俗。我跟爷过年前刚来的时候,就遇到过这么一桩事,当时有个小姑娘,就是回了抬棺人的话死了。爷为了这事还专门招人打听过,不过我没跟了去,不知道具体情形。” 黑子这话说得一本正经,不像是在忽悠我。 我听得一阵后怕,虽然我也算是个修道之人,可我这点微末伎俩根本不够看啊。 幸亏刚才黑子把我扑倒,不然我还不知道会说出些什么话来,应话是肯定的了。万一应了话,可就被那帮人给害了。 可转念一想,好像哪里不对,害人总要有个缘由吧?那些人为什么要害人呢…… 瞎琢磨了一路,快到破屋的时候,我远远看到一个人拿着手电急匆匆地往我们这边赶。 不由得又让我一阵紧张。 黑子虽然不承认自己是条狗,可它终究还是有诸多狗的功能,比如,它的嗅觉极其灵敏。 看到我一脸紧张,它开口安慰道:“胆小鬼,别怕,是爷。” 及到近了,果真是徐远之,我才松了口气。 徐远之明显知道跟他迎面的是我,还没看清我的样子,张口就问:“长生,抓到那鬼了吗?” 我摇摇头,表示没有,又问他抓到了没,他也摇摇头,说道:“这鬼刁钻得狠,七拐八拐地就是不走正路,最后钻进了一片山林,就失去了踪迹。” 这好像不是一个鬼应该有的智商,反倒是像人为。 我被脑子里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脱口而出:“爷,你不觉得今晚这两个鬼有些古怪吗?它们进了院子却不进屋,逃跑的时候一个往南一个往北,这是不是故意想把我们引来?” 徐远之点点头:“这个问题,我从一开始就想到了,我见它们的道行不高,才敢与你分头去追想追上了抓住逼问一番,它们到底是存的什么心思。” 徐远之刚吐出最后一个字,黑子突然开口说道:“爷,长生遇到抬纸棺材的人了。” “什么?” 徐远之惊叫一声,随即又捂住嘴巴,四下张望一阵后才问我:“长生,你没有跟那些人说话吧?” “没有。我倒想说,可被黑子扑倒了……” 本想着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跟徐远之说一遍,顺便再问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却被黑子打断了。 “爷,你说今晚的那两个鬼,会不会就是长生遇到的抬棺人派来的?目的就是想把他单独引出去,害他性命?或许,它们根本就不是鬼,而是有人假扮的。” 黑子这话的后半截跟我的心中所想不谋而合,可我今天才到这个地方,他们都没见过我,怎么想着害我? 这解释不通啊。 于是,我弱弱地说道:“应该不会吧,他们都没见过我……” 没想到,徐远之提出了跟我完全相反的意见,他说:“黑子这话有道理,你今天刚来这里,他们定是欺负你不懂这些,才会来引走你,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这让我丈二和尚,摸不著头。 “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会以这种法子害人?难道就没人管吗?” 我虽然搞不懂,却仍旧心有不甘 徐远之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这个地方的一种风俗,风俗这玩意儿谁会来管?再说了,当地人都懂得这些,根本不会往枪口上撞,遭殃的都是那些不懂的外乡人。”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我继续追问。 “为了‘破凶重’。” “什么意思?” 这个词语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挺稀罕的。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回去说吧。” 徐远之没有直说,反而四下张望一阵,似是怀疑旁边有人偷听? 于是,我们又回到了破屋,点燃蜡烛,坐到炕上,徐远之小声问我:“长生,你应该知道‘重丧’吧?” 我点点头。 重丧的意思是,有的人去世后,近则百日,远则不超过一年,家中或者亲戚之中,又有人相继去世。 而且,后去世的人,不是因为生老病死,而是身造横祸,意外惨死,比如车祸、凶杀……等血光之灾,这种情况就叫重丧。 无论在哪个地方,重丧都是人们最忌讳的。 什么情况下会引起重丧呢? 有这么两种情况: 一是,死者去世,或者送葬的日子,其“日干”正好与“月建”同行。 另外一种则是,死者去世或者送葬的日子正好是巳日,或者亥日。巳亥日,天门地户都开了,各种相冲就会发生重丧。 所以,很多地方的农村老人在将死之时,其儿孙后辈都会请先生来给“看死”。 看看在这一天死,会不会犯重。 如果犯重,其儿孙就会为老人家“吊命”。 所谓吊命,就是用人参、灵芝、虫草等名贵药材,为老人延续一两天寿命,从而躲过重丧之日。 另外,出殡的那天如果正逢犯重,就要举行特殊的仪式。 拿晋邑来说,有死者犯重的人家,一般都会在夜里三、五更盖棺,抬到郊外搭个棚子放着。丧家不能穿麻戴孝,不能哭,必须挺灵七日之后,才呼号奔告亲朋,然后再补办葬礼。 说白了,就是秘不发丧,以错开那个日子。 总之,犯重丧是一种真实的存在,且对家势运道影响重大,在办丧事时一定要慎重对待。 只不过各地风俗不同,处理方式便不同。 难道破凶重就是破重丧? 我心中猜测,不由问了出来。 徐远之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说道:“也对,也不对。凶重是重丧的一种,意思是指,死者是凶死在重丧之日。凶死者心有不甘,又犯重丧,所以必定会在三个月之内带家人下去,至于带几个,并没有定数,或者一两个,或者一家人。这种重丧破起来比较麻烦。而在当地,有一种特殊的破凶重的方法,就是你遇到的夜间抬纸棺。” 第二百七十六章 重丧之说 黑子打了个寒战,似是被我这谄媚一笑惊到了,瓮声瓮气地回道:“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听爷说起过,夜里遇到抬纸棺材的人跟你说话,你千万不能答应,一答应就得死。” “一答应就得死?有这么邪门?”黑子这话让我心里直犯嘀咕,嘴里也不禁念道起来。 黑子听到我的声音,又说道:“你还别不信,这地方,十里八乡就有这么个风俗。我跟爷过年前刚来的时候,就遇到过这么一桩事,当时有个小姑娘,就是回了抬棺人的话死了。爷为了这事还专门招人打听过,不过我没跟了去,不知道具体情形。” 黑子这话说得一本正经,不像是在忽悠我。 我听得一阵后怕,虽然我也算是个修道之人,可我这点微末伎俩根本不够看啊。 幸亏刚才黑子把我扑倒,不然我还不知道会说出些什么话来,应话是肯定的了。万一应了话,可就被那帮人给害了。 可转念一想,好像哪里不对,害人总要有个缘由吧?那些人为什么要害人呢…… 瞎琢磨了一路,快到破屋的时候,我远远看到一个人拿着手电急匆匆地往我们这边赶。 不由得又让我一阵紧张。 黑子虽然不承认自己是条狗,可它终究还是有诸多狗的功能,比如,它的嗅觉极其灵敏。 看到我一脸紧张,它开口安慰道:“胆小鬼,别怕,是爷。” 及到近了,果真是徐远之,我才松了口气。 徐远之明显知道跟他迎面的是我,还没看清我的样子,张口就问:“长生,抓到那鬼了吗?” 我摇摇头,表示没有,又问他抓到了没,他也摇摇头,说道:“这鬼刁钻得狠,七拐八拐地就是不走正路,最后钻进了一片山林,就失去了踪迹。” 这好像不是一个鬼应该有的智商,反倒是像人为。 我被脑子里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脱口而出:“爷,你不觉得今晚这两个鬼有些古怪吗?它们进了院子却不进屋,逃跑的时候一个往南一个往北,这是不是故意想把我们引来?” 徐远之点点头:“这个问题,我从一开始就想到了,我见它们的道行不高,才敢与你分头去追想追上了抓住逼问一番,它们到底是存的什么心思。” 徐远之刚吐出最后一个字,黑子突然开口说道:“爷,长生遇到抬纸棺材的人了。” “什么?” 徐远之惊叫一声,随即又捂住嘴巴,四下张望一阵后才问我:“长生,你没有跟那些人说话吧?” “没有。我倒想说,可被黑子扑倒了……” 本想着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跟徐远之说一遍,顺便再问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却被黑子打断了。 “爷,你说今晚的那两个鬼,会不会就是长生遇到的抬棺人派来的?目的就是想把他单独引出去,害他性命?或许,它们根本就不是鬼,而是有人假扮的。” 黑子这话的后半截跟我的心中所想不谋而合,可我今天才到这个地方,他们都没见过我,怎么想着害我? 这解释不通啊。 于是,我弱弱地说道:“应该不会吧,他们都没见过我……” 没想到,徐远之提出了跟我完全相反的意见,他说:“黑子这话有道理,你今天刚来这里,他们定是欺负你不懂这些,才会来引走你,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这让我丈二和尚,摸不著头。 “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会以这种法子害人?难道就没人管吗?” 我虽然搞不懂,却仍旧心有不甘 徐远之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这个地方的一种风俗,风俗这玩意儿谁会来管?再说了,当地人都懂得这些,根本不会往枪口上撞,遭殃的都是那些不懂的外乡人。”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我继续追问。 “为了‘破凶重’。” “什么意思?” 这个词语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挺稀罕的。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回去说吧。” 徐远之没有直说,反而四下张望一阵,似是怀疑旁边有人偷听? 于是,我们又回到了破屋,点燃蜡烛,坐到炕上,徐远之小声问我:“长生,你应该知道‘重丧’吧?” 我点点头。 重丧的意思是,有的人去世后,近则百日,远则不超过一年,家中或者亲戚之中,又有人相继去世。 而且,后去世的人,不是因为生老病死,而是身造横祸,意外惨死,比如车祸、凶杀……等血光之灾,这种情况就叫重丧。 无论在哪个地方,重丧都是人们最忌讳的。 什么情况下会引起重丧呢? 有这么两种情况: 一是,死者去世,或者送葬的日子,其“日干”正好与“月建”同行。 另外一种则是,死者去世或者送葬的日子正好是巳日,或者亥日。巳亥日,天门地户都开了,各种相冲就会发生重丧。 所以,很多地方的农村老人在将死之时,其儿孙后辈都会请先生来给“看死”。 看看在这一天死,会不会犯重。 如果犯重,其儿孙就会为老人家“吊命”。 所谓吊命,就是用人参、灵芝、虫草等名贵药材,为老人延续一两天寿命,从而躲过重丧之日。 另外,出殡的那天如果正逢犯重,就要举行特殊的仪式。 拿晋邑来说,有死者犯重的人家,一般都会在夜里三、五更盖棺,抬到郊外搭个棚子放着。丧家不能穿麻戴孝,不能哭,必须挺灵七日之后,才呼号奔告亲朋,然后再补办葬礼。 说白了,就是秘不发丧,以错开那个日子。 总之,犯重丧是一种真实的存在,且对家势运道影响重大,在办丧事时一定要慎重对待。 只不过各地风俗不同,处理方式便不同。 难道破凶重就是破重丧? 我心中猜测,不由问了出来。 徐远之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说道:“也对,也不对。凶重是重丧的一种,意思是指,死者是凶死在重丧之日。凶死者心有不甘,又犯重丧,所以必定会在三个月之内带家人下去,至于带几个,并没有定数,或者一两个,或者一家人。这种重丧破起来比较麻烦。而在当地,有一种特殊的破凶重的方法,就是你遇到的夜间抬纸棺。” 第二百七十七章 以死替死 徐远之顿了一下,看我听得津津有味,又说道:“破凶重的主家,需要找五个人,在天黑后抬着一口装有稻草人的纸棺材,在十里八乡转悠七七四十九天,凶重方可破解。但在这四十九天之内,死者家属的生死是听天由命的也就是说,这四十九天未过,犯凶重的人家随时都会死人。所以,他们在夜抬纸棺的时候都希望能够遇到一个‘应死之人’。” “难怪,那稻草人身上贴着这样一道符。”听着徐远之的解释,我从兜里掏出了那张写有“应”字的黄符。 徐远之接过,只看了一眼,便说道:“就是这东西。” “这里面还有什么蹊跷?”我再问。 “应死之人也就是肯对着纸棺材说话的人。只要有一个独行的人,对着纸棺说话,凶重就会转到他身上,那人七天之内必定会死于非命,而主家就没事了,凶重自然也就破了,所以,他们在街上遇到孤身一人时,会主动上前搭讪……” 徐远之的这番解释挺详细,可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一个陌生人对着纸棺材说话就能破重,这听起来很荒诞啊。就算这是邪法子,也得有一套繁琐的仪式吧?毕竟这可是要人命的事儿。” 是啊,这世间最大的事不就是生死吗? 相对于生死来说,其他的事都是小事而已。 徐远之也有同感,他点点头:“这听上去确实有点玄,直到现在,我也有点不敢相信。可在这里,这个法子已经流传了很多年,而且特别灵验。年前我和黑子刚到此地,遇见了一个孤身出来旅游的小姑娘,正是因为对着纸棺材说了话,就离奇的死了。” “有这事?黑子也这么说,我以为它忽悠我呢!”这还真是天下奇闻,可徐远之总不会骗我吧。 反正早已睡意全无,徐远之便又给我讲起了年前他遇到的那件事。 春节前,他和黑子来到此地,住在镇子上的一家小旅馆里。 那个女孩正好也住在那里。 有天晚上,已经九点多了,那女孩出去买东西。 由于镇子很小,加之这里的人都习惯早睡,待她出去时,路旁的店铺大多都关了门,街上静悄悄的,根本看不到人影。 女孩为了找一家开着门的商店,只身在街上走了挺长的一段路。 街上安静得让人感到窒息,只有路灯孤零零地伫立着,散发出幽暗的光,合着惨白的月光,显得无比诡异。 女孩的身影一会长,一会短,这让她莫名生出一种恐惧,在接连打了几个冷颤之后,她决定不找商店了,直接回旅馆。 可就在她转身往回走的时候,远远看到了一盏白灯笼。 接着,一行人朝着女孩的方向走来。 终于见到了活人,女孩算是松了一口气,心情也好了很多,不再那么慌张和害怕。 很快,那几个人就走到女孩身旁。 他们看到独行的女孩有点意外,又有点兴奋。 领头的男人问女孩:“小姑娘,天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街上啊?” 这小姑娘来自大地方,见有人跟自己说话,便热情地回应道:“还不到十点,不算很晚,只是这里的人,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了?” 问话的领头人见到女孩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与后面抬纸棺材的那几个交换了下眼神,又冲着女孩说道:“小姑娘,你可千万别怪我们啊!要怪就怪你自己。” 说完,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后,便带着身后的那帮人急匆匆地走了。 直到那帮人走过女孩的身旁,她才发现这些白衣人居然抬着一口白色的棺材! 女孩心中一阵狐疑,随即便是毛骨悚然。 她搞不懂那些人为什么会对她笑的那样诡异,还说出对不起之类的话。 再就是他们抬着那个白色的棺材又是干什么? 她越想心里越发毛,最后吓得一口气狂奔回了旅馆。 当时,百无聊赖的徐远之正与旅馆老板在前厅下棋,见到女孩行色匆匆地跑回来,忍不住关切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那一刻,女孩心中正充斥着恐惧和疑惑,刚好想找个人好好倾诉一下,听徐远之问起,便竹筒倒豆子,一股脑把刚才的经历说了出来。 没想到,老板听了脸色大变,还催促女孩赶快离开他家的小店。 女孩忙问他怎么回事,老板非但死活不肯说,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把女孩都给气哭了。 女孩哭着跑回自己的房间,徐远之这才问老板,开门做生意,岂有把客人往外撵的道理? 老板也没隐瞒徐远之,叹了口气,说道:“她做了应死之人,不出七天必死无疑,如果不把她赶走,她死在我这里不光晦气,还是一桩麻烦事。” 徐远之不明就里:“什么是应死之人?” 老板当即便将当地的风俗、破凶重之事跟徐远之说了一遍,还给他举了几个例子。 第一个,是镇上一个上夜班的女工,对着纸棺材说了话之后,第四天被人发现淹死在一条小河里,那条河的水只能没过膝盖。 死后表情狰狞,神情恐惧,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第二个,是外地新来的治安联防队员,他什么都不懂,看到有人在夜间抬着纸棺材转悠,便上前盘问了一番,结果在第五天晚上巡逻时,离奇暴毙。 另外还有一个不信邪的中学老师,为了破除迷信,他不顾家人劝阻,主动和抬纸棺材的人聊天,结果第七天晚上上厕所时猝死,同样死装狰狞,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吓死的…… 第二天一大早,老板就执意将女孩赶了出去。 徐远之走南闯北多年,深知有些地方有着不能理解的特殊风俗,但还是对这事半信半疑,不过,他觉得女孩挺可怜,就塞给她一张护身符…… 之后的第三天,徐远之带着黑子准备离开小镇。 在等车的时候,他目睹了一起交通事故,死者正是先前那女孩。 女孩被一辆大货车直接碾了过去,胸腔都碎了,血肉模糊,当场死亡。 更离奇的是,开车的司机是个有着二十多年驾龄的老师傅,车技不是一般的好。 他当时正在倒车,双眼一直紧盯着后视镜,却愣是没有看到女孩,真是见了鬼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暴打村民 徐远之讲了半天,我越听越觉得邪性,当即打断他,问道:“这哪里是破凶重啊,摆明了就是以死替死。爷,你说这算不算得上是一种邪术?” 徐远之没有立即回答,反倒是拿起我刚给他的那张黄符仔细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他忽然皱起眉头,说道:“这符还挺有意思,对着棺材说话的人,既然叫‘应死之人’,想来,或多或少跟这‘应’字有点关系。画符之人,八成也是个心术不正之人。” “这事咱们要不要管一管?” 徐远之把黄符凑到蜡烛的火头上烧掉,摇着头说道:“这是人家当地流传了很多年的习俗,咱们怎么管?” 还真是这样,习俗这玩意,就跟非洲割礼、印度断指、早年间的裹小脚一样,明明知道都是些不好的事情,可风俗如此,谁都阻止不了。 和徐远之聊了半宿,窗外传来了鸡鸣声。 鸡叫大概是早上四点左右,实际上,这个点天还亮不了,不过已经到了阴阳交替的时候。 这个时间阴气开始退去,阳气开始上升,各路鬼怪也避阳,躲起来了。 徐远之透过破窗户往外瞅了一眼,打了个哈欠道:“这凶宅也不凶嘛,昨晚那老哥的话有点夸张,睡一会,待天明咱们就赶路回家。” 说完,他又和衣躺下了。 天就要亮了,我心中的烦恼也早已消除,便躺在徐远之身边,闭眼睡了过去。 折腾了一夜未合眼,我是真困了,刚一闭眼就彻底睡得忘记了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就听到“咣当”一声巨响,给我吓了个激灵,直接从炕上坐了起来。 徐远之跟我一样,我俩一头雾水地对视一眼,随即飞一般地跳下床,连同黑子一起跑了出去。 此时早已天光大亮,外头的日头都爬上了树梢。 破屋外,站了十几口子人,他们手中都拿着家伙事,不过都是些锄头、铁掀之类的,无一例外,他们都虎视眈眈地瞪着我跟徐远之。 这是要打架吗? 而在门口的里面,倒着一扇破门板,我跟徐远之昨晚回来的时候是从里面栓死的,很明显,刚才的那声巨响就是这群人将门给踹下来地声响。 这宅院虽然是无主荒宅,但我跟徐远之住在这里,他们来踹门,这就是打我们的脸。 于是,我毫不客气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你们住在这凶宅之中竟然没死?”领头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俩说道。 同时,他向后退了两步,目光有些惊恐地看着黑子,似是对它有所忌惮。 这中年男人有点面熟! 我蹙眉盯了他一通,终于想起他是谁了,怒道:“你就是昨天晚上跟我说话的人,你好歹毒的心肠,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那人只是惧怕黑子,对我却是相当蛮横,面对我的质问,他死不承认:“我怎么害你了?你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倒是你,为什么要毁坏纸棺?棺内稻草人额头的黄符是不是被你取走了?赶紧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好家伙,敢情你们如此兴师动众就是为了那张纸符? 我看了徐远之一眼,徐远之不紧不慢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那符已经被我烧掉了!” “什么?烧了!” 徐远之的话让男人面露痛色,像是被抢了最稀罕的宝贝,接着骂了声娘,挥舞起锄头就往徐远之身上招呼来。 他显然是个头头,他一动,其他人全都动了,纷纷举起手里的家伙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我们身上砍。 奶奶的,我这小暴脾气,这他娘的还真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人?真当我们好欺负咋滴? 爷们儿可是见识过生死的人! 别说你们这群手拿农具的村民,即便是阎罗殿的阎君,我也见识过,虽然是个假的…… 看着他们把锄头铁掀舞出了风,想将我们往死里揍的架势,我顿时怒从心头起。 这么多年了,我这功夫可不是白练的,对付厉害的修道之人不行,对付你们几个耍横的村民,那就不叫事。 我身一闪,手一抬,一把抢过砍向我的一把铁掀,紧接着抡了起来。 这噼里啪啦一顿削,没费多大功夫就把这十几号人全都打趴在了地上。 “就这么点能耐,还想着皮肤人,谁给你们的胆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今天不好好打你们一顿,你们还真以为自己可以随意主宰别人的生死了?” 我一边大声呵斥,一边往领头的那中年男人身上狠踹两脚,直踹得他哀嚎连连。 徐远之则袖着手杵在一旁看热闹,黑子也一扑而上,连撕带咬。 当然,它并不是真的去咬,吓唬的成分居多,真咬下去,可是会咬死人的。 这货还时不时说两句人话,把这些前来问罪的人吓得“哇哇”直叫唤。 “不要啊,快放开我们!” “救命啊,妖精杀人了……” “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看着他们这熊样,莫名的一阵小兴奋,心情也好了许多。 自然,我不会闹出人命教训他们一通后,就想放他们走。 就在此时,昨晚那个老头又来了。 他看到我跟徐远之没事,露出一副即惊讶又高兴的笑容,可再一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一群人,笑容又僵在了脸上。 “小伙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头颤声问我。 我轻哼一声,指着地上的那些人说道:“你问他们。” 老头盯着为首的那个中年男人,开口问道:“长青,你们这是干什么?你爹尸骨未寒,你不在家守灵跑这里来干什么?” 老头这话刚问完,那个名为长青的中年男人居然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这是怎么个情况? 打不过就哭?这不是小孩子的作风吗? 你个大男人也来这一手? 我和徐远之被他这一闹,顿时手足无措。 那老头也愣了片刻,醒过神来后,说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哭什么?跟个女人家似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长青一边哭一边指着我,说道:“这小子毁了我爹的纸棺,还把黄符拿走烧掉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一万是不是不便宜? 长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抹着眼泪看着老头,说道:“叔,你知道,咱们这里的讲究,破凶重途中纸棺材是不能落地的,更不能打开。俗话说,落地尸不宁,开棺即起殃,符动绝门户。这小子把纸棺给撕了,我爹……我爹他昨晚就动了!而今天一大早,我哥突然七窍流血暴毙,都是这小子干的好事。照这么下去,我们一家很快就要被他害死了……” 什么玩意儿?怎么我反倒成了害人者了?明明是你们想害我! 我算是听明白了,昨晚他爹尸变了,今早他哥死了……他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我的头上,所以才在这大早上组织了这么一大群人,带着家伙事来找我们麻烦。 不过,我怎么觉得这事这么不可信呢? 尸体起殃都是有说道的,岂会无缘无故就尸变? 最常见的大都是被雷击,被猫狗串了气等等。 我大半夜在荒郊野外打开了一具纸棺材,他家里的死人就在家里起了殃? 这两者之间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至于他哥的死那就更扯淡了,我只是拿走一张莫名其妙的黄符,他就死了,这是什么道理? 那老头听完长青的哭诉,皱着眉头问我:“小伙子,那张符真的被你烧掉了?” “是我烧的。”一直站在一旁看光景的徐远之接上了茬。 老头一听徐远之这么说,眉头皱得更紧了,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怅然道:“这下坏了!” “怎么了老哥?那张黄符不会真的关系到一大家子的生死吧?” 徐远之一脸茫然,一副自己无心之时办了坏事的表情。 老头点点头,说道:“开棺即起殃,符动绝门户,老话一直是这么说的,一辈辈传到了现在,这还能有假?” 这下轮到徐远之皱眉了,他低着头思索了一阵,又问那老头:“老哥,这事可有先例?” 老头连连摇头:“先例嘛……那黄符兹事体大,是重中之重,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从来没听说过谁给弄丢了,或者被人给拿走了的。” 说到拿走,老头的目光又转到了我身上。 难道这事是真的? 我开始不自信起来。 “老伯,这事真不能怨我,是他居心不良。想让我做那应死之人,被我们家黑子窥破其中奥秘,他们自个理亏,丢下棺材跑了,我这才把那棺材打开的。“ 不管怎么说,我有必要把事实说清楚。 老头听了我的话,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长青,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摇头叹息道:“偷鸡不成蚀把米,害人不成终害己啊。” 长青一听老头并不向着他,哭得呼天抢地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抽自己大耳刮子,脸上一副悔恨交加的表情,恨恨道:“我错了,我该死,早知道会闹成这样,打死我也不干这事啊……” 这个长青,看来是真的后悔得要死,下了死手狠抽自己,那声音“啪啪”的,没几下就把脸抽成了猪头。 我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疼,暗道,这货不会是受刺激了吧?这么个抽法,早晚把自己抽死! 跟着他来闹事的那些村民看到这情景,纷纷上前,劝慰一番,见劝不住,便伸手按住了他。 长青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又扯着嗓子嚎起来,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老头看着长青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突然,他眼睛放光地看着我跟徐远之,说道:“你们二人在这凶宅之中住了一晚,能平安无事,说明你俩确实有道行,你们看……能不能帮帮长青,先把他爹起殃这事给破了?这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村子里的人恐怕都要跟着遭殃。” 这话说的,潜台词就是,这事因你俩而起,你俩总不能撒手不管吧? 不过,这老头确实懂得不少,起殃即是尸变,尸变有十八种,长青他爹也不知道变成了哪种,如果变成了僵尸、血尸之类凶气大的,夜里肯定会出来害人,那村子里的村民可就真的跟着一起遭殃了。 不过,这事还是因长青而起,不管他爹变成什么,我都不想帮他,毕竟他想害我在前。 说到底,我并不是什么大公无私之人。 我偷偷瞄了一眼徐远之,他一直垂着头,默不作声。 我们这一沉默,没了反应,长青听了老头的话后开始动了起来。 他猛地甩开拉住他的众人,爬到徐远之面前,也顾不上哭了,一把抓住徐远之的裤腿,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仰着头,眼巴巴的看着他,哀求道:“先生,我不知道你们就是先生啊,我有眼不识泰山,给你们赔不是了,求求你们帮帮我家吧……” 说着,他跪在地上磕起头来,一副走投无路的模样,哪里还有刚才找我们拼命的狠戾劲儿。 老头是个热心肠,从昨晚阻止我们进入破屋就能看得出来,此时,他也帮长青说起了好话,说什么他都知道错了,你们就帮帮他,也算功德一件。 徐远之沉吟片刻,问道:“你们这里没道士吗?你爹起殃可是大事,你就没去找个道士给看看?” 徐远之这话无异于推辞,看得出来,他并不想多管闲事。 长青又抹了一把眼泪,回道:“实不相瞒,先生都请了好几个了,可他们一听我爹的情况,都吓得不敢来,说这事他们管不了。” 说完,长青似是听出了徐远之的话外之音,又不停地磕起头来。 徐远之这人心肠软,禁不起人求,连咽了几口唾沫,喉头滚动了几下,似乎忍不住就要答应。 我一看这场面,连忙捅了他一胳膊肘,趁他愣神的功夫,抢先说道:“我们破事可不是随便破的,得收钱,只要你出得起,先前的事,我也既往不咎了。” “成。”长青忙不迭地答应道,“只是不知先生破事需要多少钱?” 这还真是个问题,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竟然答应的毫不犹豫。 跟他要多少钱合适呢? 本来不想揽这破事,自然得狮子大开口,要个他们承受不起的价钱,然后就有了离开的借口。 这穷乡僻壤的,一万他们肯定拿不出来…… 琢磨到此,我一咬牙,伸出一根手指头,说道:“一万!” 第二百八十章 墨线封棺 在我看来,这一万块钱在这穷乡僻壤差不多就是个天文数字了。 果不其然,长青看着我,瞪大眼睛,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 “一万?” 我点点头,饶有兴趣看着他这副吃瘪的样子。 不想,接下来发生的事,轮到我吃惊了。 长青短暂的吃惊过后,居然面露喜色,抬手伸出一个巴掌,说道:“只要你们能把这事给破了,我给你们五万!” 啥? 这家伙是干什么营生的? 张口就给五万! 看他这样子也不像在开玩笑。 唉,早知道就跟他要十万了。 不狠不得将军做啊,古人诚不欺我。 “先生,你们看成吗?” 这该死不死的长青,突然又来了这么一句。 无奈啊无奈,我这算是自己刨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成成成,这咋还不成了呢,赶紧走吧。”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答应下来。 长生见我答应了,脸上顿时高兴起来,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带着我们一大帮子人出了门,浩浩荡荡地往他家走去。 路上,徐远之问长青:“你跟我说说,你爹起殃是怎么回事?既然没请到先生,那起殃后,你们又是怎么处理的?” 长青边走边说:“昨天晚上,狗……” 这“狗”字刚出口,黑子不干了,咧开大嘴,呲出獠牙冲着长青直“呜呜”,直接吓得他略过了那段。 “我们丢了纸棺跑回家后,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我哥跟我弟弟,当时都跪在我爹灵前守灵,见我慌里慌张地回去,就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将事情说了一遍,我哥听后脸色大变,说声不好就要跑出去把纸棺找回来。可等他找到的时候,发现不仅棺材破了,连里面的符都没了。” “我哥垂头丧气地回来后,我爹的灵堂内,突然响起了一阵怪声。” “那声音不大,咯吱咯吱的,像是有人在磨牙。” “我哥猛地打了个激灵,屏住呼吸,歪着脑袋听了一阵子,脸色煞白地说那声音是从我爹的棺材里传出来的。” “我弟弟也听了一会儿,惊恐地盯着棺材,磕磕巴巴地说他也听到了。” “可他这话刚说完,棺材内突然又传来了另一种声响,这次声音大了不少,像是有人在里面用指甲挠棺材板,很清晰,很瘆人。” “我们三个都被吓得目瞪口呆,根本不敢乱动。过了好大一会儿,我才想起‘棺落必起殃’这句老话。就定了定神,跟他俩说我爹起殃了,得赶紧想办法。” “在我们这里犯凶重的老人,不出头七是不能封棺的,可眼下那情况,不封棺不行了。于是我和弟弟找来棺钉将棺材钉死,我哥就火急火燎地出去找先生了。” “可这棺材被钉上以后仍然闹的很凶,整个棺材都在不停地晃动,好像我爹随时都能出来。没辙了,我们又想到了一个土法子,就是用木匠的墨斗在棺材上弹满黑线。” “老人都说墨斗线辟邪,我们将我爹的棺材弹上墨线以后,我爹还真就闹得轻了。我和弟弟一直战战兢兢地守到天亮,棺材内才彻底没了声音。那时候,我哥还没回来。” “我不放心我哥,留下弟弟一个人守灵,我去找人,最后……最后人找到了,不过却是我哥的尸体。我哥就跪在去找先生的路上,怒目圆睁,表情惊恐得看着前方,死了。” “看着我哥的尸体,我害怕极了,直接跑到先生家,求先生给破破这事,可我一连找了好几个先生,他们都不肯帮我。我将我哥的屁股抬回去后,越想越生气,觉得这事都是因为纸棺遭到破坏,黄符被取走造成的,所以我找了几个人就……” 长青说到这里自觉地闭上了嘴,事情的缘由我们也都明白了。 又走了一段,长青指着不远处的一栋房子,对我们说:“到了,那就是我家。” 转而,又对身边的那些老乡说道:“乡亲们,你们都先回去吧,今天的事谢谢大家了,等忙完这事,我请大家喝酒。” 不过,他这话好像没起多大作用,一众村民并不愿意离去,摆明了想跟着过去看热闹。 “我说乡亲们,这起殃可不是什么好事,万一长青他爹从棺材里出来,遭殃的可是大家伙……” 徐远之连吓唬带忽悠,说得众村民害怕起来,这才扛着家伙事各自回了家。 我顺着长青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他所指的那栋房子,就只是普通的民房而已,不过在院门外,停着两辆很不错的轿车,其中一辆还是奔驰。 我愣了一下,随即一把拉住正要离去的老头,悄声问道:“老伯,这家人是做什么生意的?” “这三兄弟在外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老大长荣,就是昨晚死的那个,在市政府任职,平时巴结的权贵不少。老二长青,在城里搞旅游,兄弟三人中,数他赚的钱多。老大老二平时并不怎么回村,这次是因为他爹生病、去世才回来的。老三在村里开了个养猪场,这几年赚的也不少……” 老头说完就走了,剩下我站在那里望着奔驰车发呆,想想先前跟长青要一万块钱的情景,真让我有些哭笑不得。 徐远之这时已经进了门,我急忙跟了进去。 这家里的摆设挺简单,可以看得出来,平日里应该就是长青父亲一个人在家。 又进了屋子,只见堂屋的正中间,摆着一具乌黑的大棺材,棺材的两头雕刻着云纹,棺身上画着二十四孝。 单单这一口棺材,一看便知是下了大本钱的必定是请手艺高超的木匠精心制作。 只不过,棺材上隐隐约约全是墨线。 木匠的墨斗,是能让鬼感到恐惧的玩意儿,墨斗里弹出来的线,从来都是笔直的,是人间最正东西,一切邪恶最怕的就是这个正,也就是俗话说的邪不压正。 墨线围房,百鬼不侵,墨线绕腕,鬼不上身,而墨线封棺,就等同于将这棺材改造成了一个牢笼。 这牢笼里的鬼物、魂魄会被囚禁于内,道行浅一点的,永世都出不来。 第二百八十一章 提前开路 棺材前面跪着一个披麻戴孝,满脸憔悴的男人,看样子,此人应该是长青的弟弟。 果不其然,他看到长青回来后,立刻站起身,焦急地问道:“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随后,他的目光落到我和徐远之的身上,疑惑地问道:“这两位是……” “这是我请回来的先生。”长青简单的给他弟弟介绍一句,便立马转身对我和徐远之说道,“先生,赶紧给瞧瞧,我爹起殃这事该怎么处理。” 徐远之点点头,很随意地说道:“开棺。” “开……开棺?先生,我爹他这状况……” “大白天的你怕什么?再说了,不是还有我们在吗?开,开……”徐远之有点不耐烦,挥手打断了长青的话。 长青和他兄弟无奈对视一眼,极不情愿地找来了锤子、凿子等工具,把厚厚的棺盖给撬了下来。 这棺盖十余公分厚,份量不轻,是用珍贵的金丝楠木制成,他俩兄弟抬不动,不得已,我和徐远之下手帮着抬了下来。 棺盖甫一打开,长青两兄弟不约而同地往后倒退了几步,躲到了我们身后,一副惊恐的样。 徐远之则一步上前,探头往棺材里看了一眼,接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见徐远之脸色略变,我心知情况不妙,也一步蹿过去,往棺材里瞅去。 还真是让人吃惊! 棺内尸体的脸上,贴着一张黄符,整个棺材底部铺满了朱砂…… 符是镇尸符,朱砂驱鬼辟邪。 棺材两侧的木板上,有很深的抓挠痕迹,长青爹尸体的指甲缝里满满的都是碎木屑…… 果然是诈尸了! “镇尸符和朱砂是你们昨晚放在棺材里的?” 徐远之面色微冷,问长青和他兄弟。 “不是。” “是。” 兄弟二人同时开口,说辞却不一样。 “到底是不是?”徐远之目中精光突现,犀利地盯着他们兄弟二人,再次问道。 这次他们兄弟二人没有再抢着回答,长青的三弟悄悄看了一眼长青。 长青看到他三弟瞟过来的目光,略一沉思,似是组织下语言,开口说道:“符跟朱砂,都是之前准备好的,昨晚我爹闹腾的厉害,我们兄弟三人害怕,就……就把朱砂撒了进去,把符给贴上了。” 这小子明显在说谎! 他眼神闪烁,时不时地低下头,根本不敢跟我们对视。 再看棺中的朱砂,明明都在棺底均匀铺着。 如果是昨晚尸体诈尸才撒上的,那么尸体上势必会粘上一些。 这些朱砂分明就是在放入尸体以前就已经撒进去了…… 徐远之是个人精,自然早已想到了这一点,他冷冷盯着长青和他三弟,朝着他俩迈了一步,紧逼道:“你们为什么会提前准备朱砂和镇尸符?难道你们提前就知道你爹会起殃?” “这……”长青没有料到徐远之会如此一问,一阵语塞。 倒是他三弟沉稳许多,轻咳一声说道:“这不是有备无患吗,我哥应该告诉你们了,若不是我们提前准备好,我爹他老人家说不定昨天晚上就出来了。” 这兄弟俩,一个比一个滑头,都不老实。 直觉告诉我,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才导致他俩都不愿意跟我们说实话。 其实,他们这是在讳疾忌医。 我正想再问,却被徐远之一把拉住,他给我使了个眼色,便转过头走到棺材前,一把将盖在尸体头上的黄表纸给扯了下来。 这黄表纸又称盖脸纸,死者死后停灵之时,下葬之前,都会在脸上害上这样一张,也有的地方盖白麻纸。 民间有传说,“盖脸纸”是隔绝阴阳的纸,如果人死之后不用盖脸纸分出阴阳,亡者便入不了轮回,连阎王爷都不收,可能变为孤魂野鬼。 不过很显然,这一说法完全没有根据,就是一种习俗而已。 徐远之将长青他爹脸上的盖脸纸这么一掀,我被生生吓了一跳。 盖脸纸下,是一张苍老、死不瞑目的脸。 一双早已涣散的眼珠子死死地瞪着,凸出在眼眶之外,嘴巴微张,似乎在无言地诉说着什么…… 最让我吃惊的是,在盖脸纸掀开的刹那,早已长满石斑的尸体,双眸之中竟然流出了两行血泪! “爷,这尸体有……” “这事咱们管不了。” 我话未说完,就被徐远之打断,他一把拉起我,说道:“长生,咱们走。” 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长青一看这架势,顿时急了眼,一个脚步冲到门口堵住大门,哀求道:“先生,你们可不能走啊,你们要是走了,我们可怎么办?” 徐远之虎着脸,死死盯着长青问道:“你爹他是怎么死的?” “病死的啊,癌症没得治。”长青随口答道。 徐远之听了长青这话刚冷哼一声指着棺材道:“你先过去看看你爹。” 长青一怔,虽然心中有些恐惧,却还是听从了徐远之的话,慢慢走到棺材前,往里看了一眼。 接着,他闷哼一声,“噔噔噔”连退好几步,脸色骤变,惊愕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爹他怎么会流血泪?怎么会这样呢……” “呵呵!”徐远之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抬高八度:“怎么回事你们自己清楚,他这是给怨气憋成了这副模样!我看你爹不是病死的吧?是你们提前给你爹开了路!” 开路是我们这一行的一句行话。 意思是说,老人虽然年事已高却仍不该死,还有阳寿在,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儿女们烦了,不想继续管下去,就找一些会邪法的人,消掉老人本来的寿数,或者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直接将老人害死。 单单从字面意思,理解“开路”之意就不是很难。 长青听到徐远之点破,脸色突变,豆粒大的汗珠瞬间从额头滚落下来,半天没再说出一句话。 再看他的三弟,也好不到哪去,那模样更是不堪,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不用多想,徐远之所言之事必定就是事实。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现在我算是真正体会到这意思了。 我冷眼看着他们兄弟二人,心想,这是什么人啊…… 徐远之又是一声冷哼,喝道:“怎么?事到如今,你们还不肯说实话?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以为你们做的事能瞒得了谁?” 第二百八十二章 破屋屋主 看到徐远之声色俱厉,长青嘴唇哆嗦了半天,最后“呜呜呜”地又大哭起来,一直哭了十几分钟,才渐渐收敛,抹着眼泪说道:“自从我爹得了这病以后,在床上躺了一年多了,我们兄弟三人因为平日里都要忙自己的事业,就合计着把我爹送到城里的医院去,给他找个陪护照顾。可我爹倔得很,说什么都不去,死也要死在家里,更不答应我们给他找陪护,说养儿子就是为了防老。他有三个儿子,再去找陪护,会让人笑话。就这样,我们兄弟三人轮流守着他,每人一星期,而我们也因此耽误了很多事。” “我们最后也烦了,便对他老人家少了耐心。” “半个月前,我接到弟弟电话,说我爹病情突然加重,八成要不行了。于是,我们兄弟三人撇开工作,都回来了,每天轮流在床前伺候。” “说句不中听的,我们这次回来就是等着给我爹送终的,我们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可说来也怀,我爹就是吊着一口气咽不下去,愣是又撑了半个多月。” “我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我哥更是因为这一年来多次请假而影响了职务升迁,可我爹又是这种状况,我们确实也走不开,一时之间都挺上火的。” “就在四天前的半夜,我起夜上厕所,刚走到屋门的时候,借着院子里的月光,我突然看到我哥从仓库里搬了一块很重的东西出来。当时就怀疑,他半夜三更地不掌灯,鬼鬼祟祟的干嘛呢?心中好奇,于是就躲在角落里看了起来。我看到我哥抱着那个东西,走进了我爹的房间,便悄悄跟了上去,看到我哥把那东西压到了我爹的胸口上。” “此时,我也看清楚了,压在我爹胸口的东西,是一块大铁坨子,得有四五十斤重。我一下明白过来,我哥这是嫌我爹死得不够快,伺候够了,想压死他!” “我本该上前制止,可却始终没有出声,更没有迈出一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爹被铁坨子压着,挣扎、抽搐,最后慢慢的一动不动……我爹死了,瞪着眼,死不瞑目!” “那一刻,我心里五味杂陈,有心痛、有惭愧,也觉得松了一口气。” “怕被我哥发现了尴尬,我转身想回屋,一转身看到老三就站在我身后。我爹死的那一幕,他也看在了眼里。跟我一样,他同样选择了沉默。我们二人相互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耷拉着脑袋默默地回到屋里,躺在床上睁眼等着。”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就听到我爹那屋,传来了我哥的哭声,我跟老三跑过去,我哥正跪在我爹床前,看着我们哭着说:爹走了……” “我爹死后的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便找来了先生给看日子。没想到,我爹死的那天,竟然正好犯重。” “当时先生跟我们说,犯重不要紧,他给我们个法子,让我们照着做就没事。” “我爹是怎么死的,我们心知肚明,他是凶死的,犯的是凶重。所以我们没有听那先生的。先生走后,我们根据乡里的习俗,做了纸棺,扎了草人。另外因为我们心虚,怕我爹化成厉鬼回来找我们算账,就买了朱砂撒在棺材内,又请人画了镇尸符,贴在了我爹身上。可……可这些没管用,我爹真的起殃了,我哥的死也一定是我爹干的,他在惩罚我哥不孝,接下来就要轮到我们了!” 长青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说到后来,他痛哭的声音更大了,一副又悔又恨的样子,说道:“不应该啊,我们不应该害死我爹,虽然他不是我亲手所杀,但我当时见死不救啊,我们都照顾他一年多了,为什么就不能再多等两天……” 看着他这副痛哭流涕的模样,再想到他在凶宅里,狂扇自己耳光的情景,我想,那时候,他便已经后悔了吧。 再看看他家老三,直接跪在他爹的棺材前,“梆梆梆”地磕头,嘴里一直祈求着他爹原谅,额头都磕出了血。 最后,他兄弟二人,跪着爬到徐远之脚下,抓住他的衣袖,道:“这事都怪我们兄弟,我们知道错了,求您帮我们把这事破了吧,只要这事妥了您要多少钱都行。” 徐远之倒像是铁了心,冷冷说了一句:“这种钱,我不要。” 说完,他挣脱长青兄弟二人的手,转身朝外走去。 徐远之说得很决绝,长青兄弟二人这次没有再追出来。 出了他家门口,我问徐远之:“爷,这事咱们真的不管了吗?我看棺材里的尸体怨气极重,如果真的出来了,死的只怕不光是这两兄弟。” 徐远之苦笑一声:“有时候,死反倒是一种最好的解脱,像他们这两兄弟,连自己的亲爹都能下得去手,就该让他们活着,受一辈子良心谴责,一辈子内心不安,时时刻刻鞭笞自己这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惩罚。” 原来,徐远之并不是不想管他们,只是想给他俩点教训而已。 “咱们今天再在这里待一天,等晚上再过去看看。” 走远后,徐远之又跟我说道。 可,世事如棋,终究没等到晚上,我俩又摊上了另一桩事。 刚刚走回到破屋附近,就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站在破屋前东张西望,似乎在等人。 他看到我俩后,先是一怔,随即屁颠屁颠地跑到我俩跟前,一把拉住徐远之的手,问道:“你们就是昨天晚上住在这里的人吧?” 我们这就出名了?居然还有人找上门来! 肯定是找我们破事的。 徐远之点点头:“是,怎么了?” 男人说:“我姓张,这口老宅子就是我们家的。” 这让我一阵狐疑,我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难道是我猜错了? 他上来就表明身份,不会是想收我们的住宿费吧? 不料,这男人又说道:“我听别人说,二位道行颇深,所以想烦请二位帮个忙。” “什么忙?”我问。 第二百八十三章 平步青云 男人很直爽,没有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我想请两位,去帮我看看祖坟风水。” 徐远之闻言,哈哈大笑,随后爽快地答应道:“看风水是我的强项,你今天算是找对人了。我们在你家老宅住了一晚,作为回报,我就替你看上一看。你家祖坟在哪?带我们去吧。” 男人颇有礼数,见徐远之答应,对他连连作揖道谢,之后带着我们往他家祖坟的方向走去。 路途不算远也算不上近,自然不可能一路无话,我问男人:“你这么急匆匆地找我们看祖坟风水,可是你家祖坟出了什么异端?” 男人听后凄然一笑,道:“异端倒是没有出现,只是这二十多年间,我们张家日渐衰落,我怀疑可能是我家的祖坟风水出了什么问题。” 原来仅仅只是怀疑。 男人说着,幽幽叹了口气,又道:“你们在我家老宅里住了一晚,应该听说了我父母跟孩子的事了吧?” 我跟徐远之点头称是。 男人继续说道:“我们家也曾经兴盛过,我爷爷早年间是我们这一块的地主,我爹跟我叔很早就在外面做丝绸生意,生意做得还挺大,最后在外面置办了家业,我们全家都从村子里搬到了城里。”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在我二十三岁那年,我爹的纺织厂突然走了水,我叔和一些工人被烧死了,我爹一夜之间倾家荡产。不得已,我们一家又搬了回来,重新过起了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生活。” “打那以后,我们家就是各种不顺,发展到最后,我跟我哥家的一双小儿,以及我的爹娘竟然都死了,还死的那样惨。之后,我跟我老婆又接连生了两儿一女,却没有一个能活过五岁,我老婆也因为连续丧子,于几年前抑郁而终。我大哥家的情况比我家还惨,只剩下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儿,跟着我一起生活。” 这一家人确实够惨,看来还真是有问题。 徐远之听男人说完,蹙眉问道:“你以前可曾找人看过风水?” 男人点点头:“找过,找过不只一个先生,可所有去看过的先生,都说那是一块风水宝地,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宝地不仅没能保佑我张家昌盛,反倒快绝了户了。” “有没有可能那些先生骗你?”我忍不住插嘴问道。 “怎么可能?我还是知道那是一块风水宝地的。”男人挺自信,一脸笃定。 “哦?你怎么确定你家祖坟确实是一处风水宝地?”徐远之的好奇心也被激了起来。 “早年,我挖开来看过!” 这话让我吃惊非小,人都讲究入土为安,挖祖坟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我又问:“你为什么要挖祖坟?你在坟没看到了什么?” 男人说:“我家搬去城里住的那些年,每年的大小节日都会回来扫墓、祭祖。最早都是父辈们回来,后来我们逐渐长大,扫墓之事自然便落到了我们头上。” “那一年的清明节,我跟叔叔伯伯家的几个堂兄弟,照例回来祭祖。可刚走到坟前就发现了不对劲,祖坟周围干干净净,方圆五步之内,一根杂草都没有。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这一现象让我们觉得特别奇怪。” “当时,我家里人怕祖坟遭到破坏,特意花钱从村子里雇了一个人,让他隔三差五地就来看看,我们兄弟几人觉得这事有蹊跷,就去把那看坟的人找来了,问他怎么回事。” “那人听我们问起此事,神神秘秘地告诉我们,他早就发现了,还说怪事不止这一桩,夜里有时候,祖坟上还有火光,通红一大片,老邪异了。” “我们兄弟几个被他这么一说,都傻了眼,最后总结一番,一致认为我家太爷爷要尸变。” “当时我们就想回城联系长辈,可那时候路不好走,来回得好几天,于是我们就自作主张,决定先请个道士把局面控制住。” “我们找了一个‘高人’,听我们一说,就让我们挖坟,把太爷爷挖出来。我们几个听他的,七手八脚就把坟给挖开了。挖开之后,我们发现,太爷爷的衣裳都快烂没了,尸身却一点儿都没坏。” “我们都感到很不可思议,那时候,我们太爷爷已经下葬三十多年了,三十多年尸身不腐已足够我们吃惊,并且我们还在他的脚底板发现了一朵青色的花朵,那花朵没有职业藤蔓,细看像菌类。只不过,在接触到空气后很快就蔫了……” “可惜,真是可惜。”徐远之听男人说到这里,摇头直呼可惜。 男人也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从他这番讲述中,听了个大概,知道就是因为这次挖坟,坏了机缘,才导致他们张家逐渐衰败。 可虽说我对风水宝穴知道的不少,还从来没听说过死者脚底板生花的。 于是我问徐远之:“爷,那朵青花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讲究?” “那叫平步青云,是宝地发后人的先兆。但凡祖坟出现这种情况,后辈之人必定会有人取得功名,得到官位,而坟上冒火光,烧得坟地周围五步之内寸草不生,那是一种大势,说明后辈可官至五品,可惜啊……” 听了徐远之的解释,我开始替张家感到惋惜,五品官职放到现在来说,怎么也得是个厅级干部了吧? 可,这天大的机缘就被几个愣头青小子给挖没了。 “那后来呢?”你太爷爷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我还想知道后续是怎么样的,又问道。 “那个高人当时说,我们太爷爷的尸体三十年不腐,坟上有火,是因为我太爷爷要变成旱魃了,必须马上烧掉才行,不然待它大成之时,会造成一方风水失调,不风不雨,很难对付。” 听男人说到这里,我都气乐了,这哪是高人啊,分明是祸害人。他们是从哪请来的?没本事也就罢了,还挺能瞎扯。什么玩意啊,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第二百八十五章 神兽镇阴宅 一般来说,埋在宝地内的尸体是不会腐烂的。 眼下棺材内的棺材内的尸体除了有些缩水、泛黄外,保存得也算完好,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怪就怪在尸体的表情,瞪着眼、张着嘴,表情狰狞,一副死的很痛苦的样子。 我看的心里极不舒服,干咽了一口唾沫,抬头望着男人问道:“你家太爷爷是怎么死的?” 老张没有搭理我,直勾勾地盯着尸体,眼神中带走万千情绪,有惊讶、有疑惑、有纠结……嘴唇一直哆嗦着,半天后才挤出一句话:“这,这个人不是我太爷爷……” “什么?” 我和徐远之同时惊呼一声,随即我又问道:“那这个人是谁?” 男人又看好一阵子,这才十分肯定地说道:“这人我不认识,绝对不是我太爷爷。我太爷爷的尸体我见过,他的死相很安详。我们上次将他挖出来的时候,他的寿衣都烂了,新寿衣还是我去买的,我记得很清楚,根本不是这件。这人是谁呢?为什么会在我家的祖坟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絮絮叨叨,说到最后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看男人说得很肯定,我否定了他记错了的可能。 难道是被鸠占鹊巢? 可是,将别人家风水宝地内的尸体挖出来,以自家先人的尸骨替代,这样做根本不可能。 宝地都是认主的,第一个埋进去的人,已经跟其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就算觊觎宝地之人偷偷将自家先人骸骨葬进去,根本不会起任何作用。 不过,也有例外。 那就是经过有道行的人指点,“掐断”第一任坟主与宝地的联系,让后来者取而代之 这“掐断”的手法,自然不是什么磊落的行为。 “黑子,你说的阵法在哪里?”徐远之转头问黑子。 “在棺材底下,有一个大家伙。” 黑子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 闻言,徐远之便招呼我和男人将棺材抬出来,然后再继续往下挖。 可这棺材不轻,费了好大的气力,我们也只是把棺材挪到了一边。 刚露出空地,老张黑着脸卖力地挖了起来。 我知道,他心里憋着气呢。 换作任何一个人大概都会如此吧。 挖人祖坟,可是不共戴天之仇,更何况还把里面的尸体给换了。 又往下挖了一米多深,“咯噔”一声,铁掀碰到了什么硬东西。 “别用铁掀了,下手掏。” 徐远之似乎早就料到会这样,大叫一声,命令我们。 我和男人听了立即将铁掀丢了出去,撸起袖子,徒手挖了起来。 没多大会儿,我们就挖出了一个石雕。 石雕挺大,覆盖了一层黄泥,清理干净后,我们赫然发现这是一只用白色石头雕刻而成的老虎! 石老虎的个头跟真的一边大,雕刻的惟妙惟肖,目光炯炯,威风凛凛,头微微仰着,张着大嘴,两排尖利的牙齿如同利刃。 而在这尖牙之间,竟然衔着一颗人头。 只不过,这人头早已烂成了骷髅,看不出全貌,一层皮贴着骨头,被这白色的老虎叼在口中,显得邪妄万分。 “先生……先生,这是什么东西?”老张惊骇万分,说话都打起了颤。 不要说他,即便是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诡异的情景。 徐远之看了一阵,惊讶道:“这是白虎衔尸啊!白虎衔尸,祸机中藏。这是一种坏人风水的恶毒术法,这法子用的时间久了,能让被施术者家里断子绝孙。不用说,这白虎口中衔着的,一定是你太爷爷的尸骨。” 男人听到徐远之的解释,脸色顿时煞白,身体不断地颤抖着,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恐惧。 半天,他才颤颤巍巍地问道:“我太爷爷的尸骨怎么就只剩一颗头了?其他的部分呢?” 徐远之挠挠头,有些生气,骂了一句:“这是什么人干得伤天害理的事!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太爷爷的尸骨被人分成了四份,埋在了棺材的四个角上了。长生,别愣着了,顺着这个地方往下挖。” 我顺着他手所指的方位挖了下去。 果然,挖到一米左右的时候,我们又挖到了东西。 这次我们挖出来的是一只盘在一起,似龙似蛇的青石石雕。 在这石雕盘踞的中间,赫然摆放着一具尸身,无胳膊无腿,自然也没有头,就只是一个上半身的骨头架子。 有了先前的白虎,这次我没等徐远之开口,问道:“爷,这石雕应该是青龙吧?” 徐远之点点头:“这叫青龙嫉主,你看这青龙,它的身子紧紧将尸身裹住,头却高昂突兀,桀骜不驯,盘踞而不肯降伏,又回头斜视尸身,似有嫉妒之情,是为嫉主,主凶之象,断定主家子孙有灭族之祸。” 接下来,我们又挖出了一只龟和一只鸟。 不用说,龟便是玄武,鸟就是朱雀。 那玄武亦是气势高昂无拱持情态,拒之而不欲纳,腹部中空,里面放着两截手骨。 徐远之说这叫玄武食尸,亦是大凶。 朱雀与其他几个石兽不同,它蔫了吧唧,垂头低尾的对着地下,我们从它脑袋正对着的地方挖出了张家太爷爷的腿骨。 看着一堆七零八碎的骨头,再看看四座石雕,徐远之感叹道:“青龙嫉主、白虎衔尸、朱雀悲泣、玄武食尸,这四大神兽居然被人用在了阴宅之中。这样一个恶毒的阵法,看得出来,这是有多迫不及待想霸占这处宝穴。” 他说到这里,抬头看看天,又说道:“当年你张家那两个孩子死前都看到了大猫,想来就是这白虎啊。小孩子灵觉比大人敏锐许多,他们那是感受到了祖坟生变了。可惜,你们一直没往这方面想,才导致了事情一发而不可收拾。唉!天可怜见,你们张家至今还未死绝,也算是你们祖上积了大德。” 男人听了徐远之这番言论脸色狰狞起来,双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额头暴起一道道青筋,太阳穴一下一下抽动得厉害,全身瑟瑟发抖,整个人要像气炸了一般。 我完全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这么多年来,他眼睁睁地看着家道中落,亲人一个人惨死,到末了,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人为,这事落在谁身上,都受不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吴家太爷 “这到底是谁干的!”沉默半天,老张终于暴发了,他咬牙切齿地怒吼道。 整个青山似乎都在回应着他的情绪,回以“沙沙”声。 徐远之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安慰,却终究没说出话。 见状,我说道:“其实这事要查起来,也不是很难,只要找个年龄大的人来辨认一下棺内的这具尸身,是谁干的自然一清二楚。” 我话刚说完,男人拔腿就往山下跑去,看样子是去找人了。 几个小时的体力活下来,我跟徐远之确实有些累了。 我俩便找了个背风的窝子躺下了,开始闭目养神。 男人应该是一路跑回去的,用了不到两个小时,他就折返了回来。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老头,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劝阻我们不要住进凶宅的那位老伯。 男人直接将老伯领到了棺材前,指着棺材里的那具尸身,问道:“老村长,你看看这人认识不?” 原来,这老头竟然是老村长,难怪他会如此热心肠。 老村长探头往往棺材里瞅了一眼,蹙着眉头略一沉思,惊呼道:“这……这不是吴老头他爹吗?” “吴老头?”男人同样惊呼一声,“你是说,这是吴长青他爷爷?” 吴长青? “老伯,这村里有几个叫长青的?”我好奇地问。 “一个啊,就是你们上午刚去的那家!”老村长脱口而出。 敢情这长青姓吴! 老村长转向老张,说道:“这的确是吴长青的爷爷。这吴老头好算计啊,竟然偷摸地将他爹葬进了张家祖坟里,还用邪法将张家害到如此田地,真是丧尽天良!” 这话说到最后,老村长的心情已然不再平静,开始咒骂起来。 显然,老张在来的路上,已经将事情的经过跟他说了。 此时,再看向老张,他呆呆地站在棺材前,一脸不可思议,随即又变换出一种坚决不相信的表情。 我们见他这样,都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沉默了一会,他的脸色憋成了难看的铁青,无力地说道:“想不到啊,当年为我家守祖坟的人竟这样狠心……” 这话让我瞬间通透,忍不住问他:“当年你爷爷说这里是风水宝地的时候,吴老头是不是就在旁边?” 男人点头道:“是,乡里乡亲的,谁会想到他会起这样的歹心。” 这时,老村长叹气道:“想当年,你们张家待这吴老头可是不薄,看他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还要照顾瘫痪在床的老爹,便出高价雇他看坟。没想到,他竟然恩将仇报,背后捣鬼……难怪在你们张家衰败之后,他们吴家风生水起,几个儿子都有了出息……” 老村长这说说得义愤填膺,男人听后一屁股蹲在了地上,耷拉着脑袋哭了起来。 老村长问徐远之:“先生,你看这事还有什么补救的法子吗?” 徐远之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张老太爷的尸身都被斩得七零八碎了,哪里还有补救之法? 老张独自坐着,从日头偏西,一直坐到太阳落山,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西边的天空被染得血红,他才站起来,默不作声地开始捡起了柴火。 荒郊野外,干柴甚多,没多大功夫,他就捡了一大堆。 随后,他一脸悲愤地将棺材里的尸体拖出来,丢到柴火堆上,点起了火。 枯树枝极易引燃,没几分钟,火焰就起来了,少顷,空气中弥漫出一股怪异的油脂味道。 我屏住呼吸,心中一阵暗爽。 吴家太爷的尸骨这么一烧,他们家的气数算是到头了。 想想长青家他们一家人的品行都有问题,这也算得上他们罪有应得吧。 大火烧了很久,才渐渐熄灭。 此时,天色已完全黑了。 老张脱下身上的衣服,借着月光将其太爷爷的骸骨一块块捡起,用衣服裹住,背着下了山。 路上,大家都沉默不语,一路向前,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老伯,长青他爷爷是怎么死的?” 我这问题把老村长问得一愣,他想了想,摇头道:“具体怎么死的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在他临死之前,就已经瘫痪在床好些年了。他早年间在山上打石头出了点意外,被一块飞起的石头砸中了脑袋,好巧不巧地就给他砸成了高位截瘫。又因为他老伴死得早,所以平日里一直都是长青他爹伺候着。他虽然生活不能自理,却能吃能睡,谁知道,某天突然就死了。” 这里面有问题啊,一个能吃能睡的人,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我瞅了徐远之一眼,悄声问道:“爷,你说长青爷爷的死,会不会跟他爹一样?” 徐远之显然没想到这一点,一怔之后陷入了沉思。 我越想越觉得是,刚才棺材里长青他爷爷那副狰狞死相,还真的跟长青他爹有几分相似。 如果我猜想不差,那长青他爹被长青大哥杀了这事,就是报应了…… 待回到村里时,已经九点多了,老张情绪低落,却没却了礼数,邀请我们去他家吃饭,说是今天帮了他家大忙。 看着他伤心欲绝的样子,我和徐远之还是严力拒绝了。 正打算出去找点吃的,老村长拦住我们,说道:“去我家吃吧,我儿子儿媳都在外地工作,家里就我一个人,我炒几个菜,咱们喝几盅。” 面对老村长的邀请,我们没有拒绝。 来到他家,他在厨房里一阵忙活,不大会功夫,就炒了六个小菜,我们三人围坐在一起,吃喝着聊了起来。 聊天的内容无非就是些地方风俗。 一直聊到夜里子时,我和徐远之起身告辞。 我俩还得去长青家看看。 老村长甚至长青他爹诈尸这事不能耽搁,便没再挽留,嘱咐我们几句,便把我们送出了门。 乡下的夜黑得特别邪乎。 天上的星星不停地眨着眼,四周非常安静,二月的夜风还很凉…… 我和徐远之依着白天的记忆,摸到了长青家。 他家的大门紧闭着,却没有栓,徐远之轻轻一推,门应声而开。 我们直接走了进去。 屋门也紧闭着,透过窗户可以看到灵堂内有蜡烛的亮光,只是没有一丝声音,静得出奇! 第二百八十七章 还魂 这还真是奇了怪了,听长青那意思,昨天晚上,他爹闹得那么凶,棺材板都差点被挠透气,现在都到深夜子时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我看了徐远之一眼,轻声问道:“爷,咱俩是不是来晚了?这吴老头会不会已经出来,把他俩儿子给弄死了,然后跑到村子里作怪去了?” 徐远之没说话,显然他也不知道。 他抬腿奔向灵堂,伸手就去推那房门。 出乎意料,门是从里面反锁的,根本推不动。 徐远之连推几下无果后,倒退两步,暗运气力,飞起一脚,“咣”地一声直接把门给踹开了。 门一开,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我被呛了个跟头。 真正骇人的还是屋内的景象,让我也忍不住愣在了门口。 只见吴家两兄弟跟三孙子似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住地磕头,而他们身旁的棺材上则坐了一个枯瘦、干瘪的小老头。 这老头挺面善。 再仔细一瞧,我滴个娘啊,这不就是长青他爹嘛! 他怎么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还大大方方地坐在棺材上? 我死死盯着他,他同样也盯着我跟徐远之,脸上还带着一丝不屑。 这一幕直接给我整懵逼了。 这是怎么个情况? 要知道,发生尸变的尸体,无论变成了哪一种,都是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活动,无魂无魄,没有思维表情,只能凭着本能吸食人或者动物的血。 可眼前,长青他爹这种状况,完全不像是尸变啊! 要不是我早就知道他是一个死了四五天的人,这乍看之下,还真把他当成一个大活人了。 长青两兄弟见到我和徐远之似是看到了救星,死灰色的脸上顿时流露出对生的渴望,挣扎着就要往我们这边爬。 “小兔崽子,老老实实地跪着!” 吴老头目光犀利地瞪了他们二人一眼,怒喝一声。 这声音跟他的长相一般,干瘪、沙哑,带着几分惊悚的味道。 长生两兄弟吓得又乖乖跪了回去。 吴老头满意地点点头,艰难地挤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又转头冲着我和徐远之说道:“我教训儿子呢,你们休要多管闲事。” 徐远之没有搭他话茬,皱着眉头看了他一阵,缓缓问道:“魂控尸,你会道术?” 徐远之这话让我吃惊不小,“魂控尸”这种术法我曾经在道书上看到过,却只是简单的记载,并没有修行之法。 想不到这吴老头居然还会这种奇术。 相传,黄帝和蚩尤在逐鹿之战中,将蚩尤的脑袋砍了下来。但这位被砍了头的苗族圣祖,凭着无头之身仍跟黄帝大战了三天三夜,他当时用的便是“魂控尸术”。此术法可让施术者在死前刹那,将魂魄强行封印于体内,以活尸形式继续存活一段时间。 吴老头“咯咯咯”地阴笑几声,说道:“道术我不懂,邪术却会一点,不过你们好看我了,这根本不是你们所说的魂控尸,充其量也就算还魂。” 徐远之忽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早就应该想到,你既然会布阵坏了张家的风水,肯定也是有些手段的。” “你知道了这事?”吴老头听到徐远之的话,略显诧异。 随即,他又突兀地睁大了眼睛,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嚷道:“那我爹的尸体……” “烧了。”徐远之淡淡地回了一句。 “烧了?” 吴老头重复了一遍徐远之的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整个人似乎陷入了一种癫狂状态。 长青跟他三弟被他爹这样子吓坏了,斜着眼不停地往我们这边瞟,意思很明显,求我们救救他俩。 徐远之熟视无睹,对着吴老头说道:“天道昭昭,恶有恶报。在你决定使用卑鄙手段夺取本不属于你的东西时,就没有想过会有今天吗?” 吴老头长叹一声:“好一个天道昭昭,短短二十几年,竟然全部报应在了我身上……” 徐远之不想再跟他啰嗦,直接问道:“你现在是自己走,还是我送你一程?” “走?哪有那么容易,我不甘心。”吴老头嘴里说着,把头又扭向他的两个儿子,“我一个人辛辛苦苦将他兄弟三个拉扯大,为了他们能有出息,昧着良心做了这么多事,没想到到头来,我竟然死在大儿子手中,二儿子、小儿子,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见死不救。你说,我如何甘心就这样走?” “如果我没猜错,你父亲也是你杀死的吧?” 我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这话似是戳中了吴老头的痛处,他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副被人揭穿丑事的表情。 不过,他的怒容只是写在脸上,并没有发泄出来,最后怒容慢慢消散,变成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是不,我爹瘫痪在床十几年,我衣不解带地伺候着,以至于疏于地里的活计,疏于家庭、妻儿,使的我老婆丢下三个年幼的儿子离家而去,自此杳无音信,我心中怨恨,可我又能怎么办?他是我爹,我不能不管他。” “那年,张家可怜我,给了我一份看坟的差事,我感激张家,每天早晚各一次去他家坟地转转,直到某天夜里,我发现他家坟上一片火光,很是惊讶,回来后将这事告诉了我爹。” “我爹听说后沉默了半晌,最后他从枕头下摸出一本破书,他说,这么些年,他拖累我了,张家那祖坟是一块风水宝地,让我照着书中的法子将他家与宝地的牵连给断了,把他葬进去,以后我们吴家也会成为他们家那样有钱有势的大户了。” “我将书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发现里面记载的全是邪法。” “起初,我不想以邪术害人,可成为张家那样的大户,对我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三个年幼的儿子和一贫如洗的家压的我喘不过气来,最终下了决心,走出了那一步。” “我按照书中所记载的方法,雕刻了四个石雕。在石雕雕好的那一晚,我听到我爹的房间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脆响。我起来看,才发现我爹打碎了床头的粗瓷碗,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道大口子,血流如注。”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夺舍 “那时候,如果我能给我爹包扎一下,他肯定不会死,可我……” 吴老头说到这里顿住了,双手死死抓着头发,像是陷入了无尽的痛苦回忆之中。 长青两兄弟听到这里,面面相觑,表情千变万化,猜不透他俩到底是在想什么。 吴老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爹流血而亡,他的两个儿子看着他被杀而见死不救…… 报应这东西,还真是如影随形。 徐远之并没有因为他的痛苦而动了恻隐之心,毕竟人鬼殊途。 他紧紧盯着吴老头,说道:“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你自己走或者我把你送走,要么烟消云散,灰飞烟灭。” 徐远之这话说得霸气十足,吴老头听后,猛地抬起头来:“我大逆不道,杀害生父,掘人祖坟,拆人尸骨,即便到了阴间,也要受十八般地狱之苦,即便再入轮回,也只能为猪狗,我又何苦要走!” “原来你知道。”我大声呵斥道,“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继续留在人间,我想活着。” 吴老头说这话的时候,面上露出一缕贪婪之色:“你们刚到这里的那天,我就盯上你了,我试探过你,年轻,还是修者,又有点功夫底子,是我夺舍的一个好人选。” “夺舍?”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夺舍是一种借别人身体还阳的法术,修习了夺舍之术的人死后,只要魂魄不散,神识不断,便可借助别人的身体继续活在世上。 “你想借我的身体活着?这么说来,那天晚上将我们从破屋中引出去的人是你?你不是一直在这棺材里躺着吗?”我连珠炮似的提问,将心中的疑惑都问了出来。 “哈哈哈……”吴老头恣意地大笑起来,过后,又开口说道,“区区一口棺材就能困住我?那晚我只是想折腾、吓唬一下我这三个不孝子,不过试探你们的确实不是我,是我生前养的两个小鬼。” 说到此,他话锋一转:“我这正想去找你呢,没想到,你竟然在这个时候送上门来了。真是天可怜见啊……” “痴人说梦,想夺舍他的身体,你得先过了我这关!” 徐远之突然勃然大怒,一脚踢在棺材上。 他这一脚势大力沉,直接将棺材踹得掉到了地上。 看来,徐远之这几年功夫长进不少。 吴老头稍微一愣,立马从棺盖上一跃而起,跳到徐远之跟前,二人拳来脚往地就打在了一起。 长青和他三弟一看这光景,爬起来就往门外跑,很明显是想趁乱溜走。 我眼疾手快,一把扯住长青的衣袖,问道:“哪去?” “小先生,我们在这也帮不上忙,还得你们分心照顾,倒不如先走一步,免得给你们添乱。”他一边说着,一边想挣脱我的手。 “你爹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俩也看到了,不把他除去,你们又能躲到哪去?你赶紧去给我烧壶酒,度数越高越好,要烧得滚开。” 说完,我便撒了手,招呼身边的黑子:“一起上。” 至于他兄弟二人,涉及到他俩的小命,自然能拎得清轻重。 吴老头虽然还驾驭着他那副身体,但他终究早是一个死人,那身体于他来说无非就是一具躯壳,打他他根本没有感觉,这是他的优势。 仰仗着这一点,他完全无所畏惧,勇往直前。 徐远之在挨了他几下之后,便吃痛起来,畏缩着连连后退。 不过,随着我跟黑子的加入,战况瞬间发生了转变。 三打一,吴老头根本就不是对手,几招过后,就被我们摁在了地上。 恰在此时,长青回来了,他拎着一个酒壶,刚一进屋,空气中就弥漫起一股浓浓的酒香。 “快,往你爹嘴里灌。”我对着长青大喊。 对付借尸还魂的方法,就是用烧酒烫他的心,烧酒灌下去,他吃痛不能忍,魂魄便会从身体里被逼迫出来。 吴老头显然也知道这破解之法,他开始死命挣扎起来,力道奇大的,我们三个都快摁不住他了。 我一个翻身,骑到了他身上,两腿压住他的双手,黑子趴在他的腿上,徐远之则一手摁住他的脑袋,一手去捏他的嘴。 吴老头身体虽然被我们制住,可一张嘴却闭得紧紧的,他牙关紧咬,恶狠狠地瞪着徐远之,就是不张嘴。 “嘿!你还挺横!”徐远之捏了一阵实在没法,吩咐长青,“你去找把铲子……” 这长青倒也听话,提溜着酒壶跑了出去,片刻后拿来了一把炒菜用的铲子,塞进他爹的嘴里就撬…… 吴老头恶毒地瞪着他儿子,长青一扭头,权当没看到,半壶滚烫的烧酒就给他爹灌了下去。 烧酒下肚不到一分钟,吴老头便一动不动了,紧接着,他的天灵盖处冒出一团黑色的鬼气,慢慢在空气中凝成一个人形。 吴老头的魂魄被逼出来了! 出来的瞬间,他便快速地往离他最近的墙上撞去。 想跑? 没门! “吾乃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灭!” 徐远之的动作更快,嘴里快速念出几句咒语,一张符咒风驰电掣般打了出去。 吴老头惨叫一声,直接又化成了一团黑雾,慢慢消散。 一切都随着这团黑雾的散去而烟消云散。 假若吴老头不会夺舍之术,徐远之或许不会将他打得灰飞烟灭。 他心术不正,又身怀邪术,自然是留不得。 长青没有食言,事情过后,他直接拿出了五万块钱给了我们。 之后,他又央求徐远之给他爹寻一块风水宝地,保他家业不败。 很明显,他很清楚他爷爷的尸骨被烧掉后会引发什么后果。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我一下子想到了那本邪术。 于是,我冲进吴老头的卧室,一阵翻找,最后在床下的一个精致的木头盒子里,找到了那本残破泛黄的老书。 我随意翻看了几下,坏人风水,还魂术,夺舍……都是这本书记记载的东西,吴老头那些本事,显然都是跟着这本书学来的。 邪术这东西,但凡修习,都会沾因果,遭报应。长青的爷爷早年瘫痪在床,大概也是依着这书中所载,干了什么缺德事。 第二百八十九章 封七关拣宝贝 我把书递给徐远之,他连看都没看,直接一把火烧了。 眼瞅着那本满是邪术的老书被烧成了灰烬,徐远之开口对吴家兄弟说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亏心事做多了,天地都不佑。你们今后就别指望风水了,还是多做善事吧。” 从长青家出来,我和徐远之直接去了老张家。 将长青给的那五万块钱,抽出几张放入兜里,其余的全都通过门缝塞了进去。 徐远之说,吴家的气运本来就是张家的,包括这些钱。 吴老头布下如此厉害的煞局,都没能断了张家的香火,这是天不亡张家,这些钱说不定能帮助老张翻身,中落的家道再次起来。 这之后,我们离开了这个小村子。 天亮时,我们到了镇上的火车站,之后我将黑子收到乾坤壶里,倒了几次车,于第三天回到了晋邑。 离家三年,徐远之再次看到熟悉的一切,颇有感触。 他楼上楼下转了好几圈,东摸摸西看看,又带着黑子出去溜达了半下午。 傍晚回来时,他带回了几块又厚又大的黑布,和一只活的大公鸡。 我以为他买这鸡回来是要吃,早已皱起了眉头。 徐远之明白我的意思,把鸡往厨房里一丢,说道:“这可不是吃的,我买回来有用。” 说完,他又吩咐我:“搬上梯子,上楼跟我把窗户封起来。” “封窗户干什么?”我不理解他这举动,问道。 “等下你就知道了。”他笑着卖了个关系。 好一通忙活,我和徐远之将二楼封了个密不透光。 窗户封好,他手持罗盘在楼上找了半天,找出了“七关”的位置,凿了七个洞,将鸡宰了,把沾有鸡血的生鸡骨,往每个洞里放了一节。 “你这是布了个七关阵?” 对于阵法,上次阎君之事后,我可是恶补了一阵,自然一眼认出他所做的这一切。 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有点糊涂。 在道家,所谓的七关即云垦关、尚门关、紫晨关、上阳关、天阳关、玉宿关和太游关,分别与北斗七颗星相对应,七关代表着任何一个城市农村或人口集居地的生气流向。 现在,他将这七关封死了,就是封了生气,生气不动了,外面的生气进不了,屋里的浊气出不去,这便等于是将此地与外界隔绝开来。 这在住宅风水中可是大忌。 徐远之这老道士是要闹哪样? 不过,他接下来的举动却让我茅塞顿开。 这一切弄好之后,他把乾坤壶要了过去,将里面的宝贝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宝贝堆积如山,屋里顿时灵气波动,光芒大盛。 “这些宝贝灵气氤氲,闪烁其华,如果不把这里封起来,被有道行的人看到,或者感知到,难免会引来麻烦。” 解释完,他又问我:“大荒山上,捉妖门发的那本小册子,你还留着吧?拿出来给我瞧瞧。” 我一阵翻找,好不容易在背包的角落里找了出来。 徐远之拿过小册子翻看一通,道:“这小册子上有记录的,都是独一无二的重宝,还有许多没有记录在册,今晚咱爷俩将这些宝贝分分类,没有记录的我拿去还债,有记录的留下给你和黑子修炼。” 我明白他的意思,为了安全,小册子上记载的那些宝贝,确实不能拿出去,一是偌大的捉妖门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全部死掉,肯定会有活口,重宝一出必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二是当时他们分发了许多这样的小册子,同样手持小册子的人,见到宝贝后,会抽丝剥茧地找到我们,对我们不利。 吃过晚饭,我便把门关得死死的,和徐远之分拣起了宝贝。 玲珑参、玄黄果、混沌圣莲……这么多我从未听说过的奇珍异宝此时就随随便便地摆在我面前…… 我跟徐远之分了一夜,在天光大亮时,总算将宝贝归好类。 这一夜未眠,我不仅没感到疲惫,反而觉得身心轻松,神清气爽。 我知道这都是这些宝贝散发出的灵气所致。 吃过早饭,徐远之背着一大兜子宝贝,带着黑子出了门。 我独自坐在楼上,刚想开始修炼,手机却响了。 一个好听的女声传来,问我是不是陈长生。 她说她是“海天大厦”的员工,是谢书记让她给我打的电话,让我去看看店面。 还说在过去的那段日子,她每天都坚持打电话,却一直没有打通,让我有时间快过去,再不过去位置好的房子都卖出去了。 我一听,立马打了辆车,直奔大厦而去。 应龙走后,再未发生死亡事件,大厦内的人气多了不少,一楼到三楼的门店或租或卖,空着没有几家了。 大厦毕竟是处在晋邑最繁华的地段,用不了多久,这里必定成为客流量最大的商贸城。 我在一楼转了一圈,挑了一家无论从地脚,还是风水财位来看,都很不错的房子,由专人带着去办理了一应手续,将店面落在了我的名下。 之后又委托他们帮着给租出去。 在回家的路上,我不禁想起了胖子,这家店我本来是打算落在他名下的,也算他在晋邑有份产业,可谁曾想…… 想到胖子,我心中落寞又起,在这熟悉的城市,没有了熟悉的身影,以后再有什么事,都是我一人孤军奋战了。 徐远之到底欠了多少债,谁也不知道。这一还,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他每次背着一大兜子宝贝出去,回来便空了。 如此接连背出去十几包后,他自个都心疼得红了眼,后悔自己当初没把账记明白,一直怀疑那些当初借给他钱的人见他发达了,都给他算了高额利息。 更有一些连徐远之都忘了的人,在听说他开始还债以后,直接找上门来讨要。 如此这般半个月下来,那堆没记录在册的宝贝,基本都用来还债了。不过,这也是一桩好事,毕竟无债一身轻嘛。 看着一大堆宝贝就这么被瓜分了,徐远之坐不住了,带着黑子就要再出去寻宝。 我自然拦不住,就这样,他们又开始浪迹天涯去了。 徐远之走了,胖子走了,灰爷、黄二爷、老常他们也走了…… 一种难以言说的孤单与苦涩充斥我的心头,仿佛我被抛弃了,整个晋邑就剩下了我一个人…… 第二百九十章 五大门派 一直过了好几天,我才从这种离别的愁绪中走出来。而后,我将自己关在二楼,开始修炼。 倒不是因为我喜欢修行,而是由于倦怠,懒得开门营业,除了修炼,我真不知道干点什么好。 众多宝物散发出来的灵力使的整个二楼仙雾缭绕,灵气氤氲,人置身其间,如同进入了仙家洞府一般,通体舒泰。 我盘膝而坐,闭目调息,任由元气在体内流转。 我惊异地发现在这种环境中,体内元气竟然不需要引导,它就像活了一般,自主向外溢出,像是想与外面的灵气相融合。 这一发现让我既惊又喜,顺应着这股微弱的力量,丹田处的那一股暖流,竟然活了一般,缓慢绕行全身,最后引导而出。 这一刻,我进入了一种很玄妙的状态,无知无我,又似有千万个我。 这感觉很奇妙,就像我的灵魂与肉体分离开来,自主飘行在这充满灵气的空间。 几天下来,我体内的元气变得更加纯净,熠熠生辉,华光绽放。 丹田之处内蕴的精元也由之前的鸽蛋大小变成了鸡蛋大小。 我曾问过灰爷,人修炼到何种程度才能称为高手。 他说,体内元气越多,表示修为越精纯,内力越高,待到元气布满全身,且能控制其出体,幻化成另外一个自己的时候,便是修出了元婴。到那时便是半仙之体了。 那之后,任何天材地宝、灵丹妙药,都不会再起作用,而是要靠“悟”了。 感悟自我,感悟天地大道,自然法则才能再次突破。 当然,那等境界我现在只能想想而已,目前我要做的事便是将这些宝物炼化。 一直两个月,我深居简出,只有饿了的时候出去买点吃的。 我发现,在这种环境中修炼,即便两三天不吃饭也不会有饥饿感几天不睡觉也不会觉得困。 两个月后,我决定出门一试,时间选在了半夜时分。 我来到郊外,轻轻一跃便飞身丈余,一块两百来斤重的石头,稍一运力便可抱起,抛出。我试着以内里催动骨剑,剑气竟然能一下将一棵大腿粗的树木拦腰斩断,这还是在未竞全力的情况下。 至此,我将剩余的宝物都收回了乾坤壶,停止了修炼。 已是四月,山河绿遍,子规声声啼,我重新打开了店门。 抽空去查了下“海天大厦”工作人员给我的银行卡余额,里面竟然多出了三十万,显然,我那间店铺租了出去。 我给胖子父母打过去五万,剩下的钱分成了两份,一份留给胖子,我的那份则用来买了一辆车。 我跟胖子早就拿到了驾照,当初计划着买车来着,可终究还是由于囊中羞涩而放弃。 只是,现在车子有了,胖子却离我而去…… 我一直是个感性的人,尤其是独处的时候,总喜欢回忆,而回忆又总是勾起思念…… 四月,是个淫雨霏霏的季节,也是思念的季节。 实际上,我也有很多事可以去做的,比如追查杀害我娘的凶手和算计我的人,只是苦无没有头绪,让我很逃避,潜意识里不想去做那些事,于是就耽搁下来。 一天,我正百无聊赖地在网上斗地主,店门忽然被推开,我扭头一看,进来的美女让我眼前一亮。 是个熟人,李迪。 “李迪,你怎么来了?”我欣喜万分。 李迪的脸蛋很漂亮,肌肤如雪,眼睛大大的,睫毛卷而长,加之她也是修者,更有一种清新脱俗的气质。 看着眼前凹凸有致,十分养眼的美女,有点受宠若惊,打了个招呼后竟然不知该怎么寒暄下去。 倒是李迪显得落落大方,她朝着我甜甜一笑,自顾搬了把椅子,坐在我面前:“长生,自大荒山一别,好久不见啊。” 美女在侧自然赏心悦目,但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肯定是有事找我,不然她怎么会这样贸然上门? 我没有兜圈子,直接问道:“李迪,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吧?” 这丫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这话说的,让我词穷。 没事你会来看我?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虽然你长得确实漂亮,我也承认,刚才确实对你有些非分之想,可我哪里有心思去谈恋爱? 就我这种身体状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盯上了,出点什么意外…… 李迪看我一脸无语的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不开玩笑了,我这次来找你还真的有事,我给你送大机缘来了。” “什么大机缘?”我挺好奇。 虽然是熟人,但还没到掏心掏肺的地步。 “五道门近期要举行一场年轻小辈间的比试,前三名可以去他们的宝库内任选一样宝物。你说,这算不算一场大机缘?” 听了李迪这话,我蹙眉问道:“五道门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说过?是一个门派?” 李迪点点头:“对,是一个古老、强大、高手如云的门派。” 我有点不相信她这话,虽然有许多门派消亡于历史的长河,但是能真正在历史上留下一笔的,必定会有所记载。 李迪叫我如井底之蛙的样子,又是呵呵一乐,开口道:“五道门你可能没听说过,太寅、太元、太乙、太素、太清,这五个道门你总该听说过吧?” “听是听过,可它们不都灭了吗?难道五道门跟这几个门派有什么关系?” 说起这几大门派,当年在柳树滩还是徐远之告诉我的。 说起来的原因跟太上老祖有关。 徐远之告诉我,在太上老祖开派的年代,以“太”字为名的门派还有五个。那五个门派便是太寅、太元、太乙、太素、太清,他们六大门派实力相当,平起平坐,是当时最大最强的六个门派,就连正一跟茅山,都略输一筹。 除此之外,徐远之还告诉我,他们“太”字派的几个开派老祖都特别厉害。 这话我一直都没有怀疑过,毕竟太上老祖什么样的实力我是亲眼见过的,单单那一块鬼牌就能调动万千妖鬼,虽然最后他还是被鬼牌控制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同病相怜 李迪见我问出这问题后突然愣了神以为我踌躇着拿不定主意,又补充道:“这五个太字辈的门派,虽然在历史的长河中被除了名,却不是消亡了,而是合并了。时势所迫,众门徒凋零,使的他们不得不出此下策,仅剩的那些人聚合在一起,创立了一个新的门派五道门。并且于早年间归隐,所以,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 既然五道门是当年的五大门派合并而成,那各方面的实力自然不容小觑,其宝库中必定有不少天下至宝。 不过,我还是有一点想不通,于是便问了出来:“他们都已经归隐了,为什么突然之间又要比试?还允许胜利者去他们宝库挑选宝物,他们这出钱又出力的,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划算,难道他们有什么目的?” 李迪听完,呵呵一乐,回道:“我听说他们是想收门徒,在这末法时代,一个归隐的门派是很难再融入新鲜血液的,长此以往,他们的最终下场还是灭门。所以,他们才会想出这个法子,想挑选几个根骨好的,收入门中。”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算是明白了,可随即一想,又说道,“那我更不能去了,我不想拜入到五道门下。” 李迪一听我这话就乐了:“收徒拜师都是你情我愿的事,人家底蕴这么深厚的一个门派,还会强迫你拜师?再说,咱们是冲着那宝物去的,又不是真的拜入其门下。” 我虽然很闲,但我不傻,岂会因为你个小丫头几句说辞就去参加这样一场比赛? 用脚趾头我都能想到,这样一场盛会必定会吸引众多的年轻一代,其中的佼佼者肯定少不了。 我去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去挨一顿揍,最后什么都捞不到,说不定还会弄一身伤回来。 再说了,我现在宝贝多的是,是真正的有钱人,犯不着为了一件宝物去拼命。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五道门收徒,定然会有大能之辈在场,我身怀残丹,十有八九会被人识破,到时候我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综上所述,我不能去。 李迪见我又是一阵沉默,急切地问道:“怎么样?你想好了吗?” “小妮子,你跟我说实话,你这次来找我,心里打的什么小九九?”我歪头看着她,一脸戏谑地问。 这话明显激怒李迪,她眉头一皱,不悦道:“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我大老远跑来,送你一场机缘,你居然怀疑我动机不纯。”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全是无辜,好似真的是我在冤枉她。 这套鬼把戏能瞒得了我? 看着她这样子,我不由笑了,说道:“我给你分析一下哈,也不知道我分析的对不对。要想得到五道门的宝贝,就必须打进前三名。你叫我去,岂不是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对手吗?如果是我,我就希望去的人越少越好,最好就去三个,打都不用打,直接进宝库。” 李迪瞪了我一眼,随后一副泄气的样,说道:“好吧,你赢了。实话告诉你也无妨,我就想着咱俩一起去胜算会大一些。” 这话好没道理,五道门会允许我和她一起上去群殴? 随即,我觉察出不对来,瞪着她说道:“你不会是在我胜利了,得到宝物后,打劫我吧?” 这话惹来李迪一阵白眼:“在你心目中我就是那种人吗?我只是想,如果你赢了,得到了那件宝贝,可以分给我一半。” 说到这,她像怕我不分给她一样,又补充道:“当然了,如果是我得到了那件宝贝,我也会分给你一半。” 我多少有点明白了,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冲着那宝贝去的,就跟当初在大荒山一样,说什么陪猫妖,其实都是为了那泉眼。 我忍不住再问:“你究竟相中了五道门的哪件宝贝了?” 这话算是挑明了,李迪也不跟我藏着掖着了,直接说道:“相传,这五道门中,有一颗洗髓伐骨丹,我想要这颗丹。” “这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我装傻充愣地问。 单从字面意思来讲,我就能猜出个大概,只是搞不懂她要这丹想干什么。 这丫头心机太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我挖个坑,我一定要防着点。 我也打定主意了,你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坚决不答应。 李迪看我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只得从头解释起来:“你可曾看过《汉武记》?其中记载:黄眉翁对东方朔曰:吾三千年一反骨洗髓,三千年一剥皮伐骨。今已三洗髓,三伐骨也。” 我摇摇头,《汉武记》我的确没看过,但她这话的意思很好理解,黄眉翁洗髓伐骨后,活了一万八千年。当然,这都是传说,肯定有吹牛的成分,不过也说明洗髓伐骨可以让人长寿。 “难道你想长生不老?”我戏谑地问道。 在我看来,长生不老都是一帮行将就木的老家伙关心的事,眼前这丫头跟我年龄相仿,现在就为这事着急有点不搭调。 李迪摇摇头:“据说五道门的那颗洗髓伐骨丹就是依照黄眉翁留下的方子炼制而成,用了上百种灵丹妙药,人服用后,不仅可以涤除尘垢,增进修为,还可以延年益寿,脱胎换骨。我只是想脱胎换骨。” 什么? 这话让我一顿吃惊。 修行之人追求的自然是得道成仙,想要得道成仙就必须先将俗肌消尽,然后重塑仙体,此为脱胎换骨。 可李迪口中的脱胎换骨明显不是这个意思。 再看看她,只见她脸上多了一抹忧伤,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良久,她才怯生生地问我:“长生,难道你不想脱胎换骨吗?” 她这一问,倒把我给问愣了。 平心而论,我是真的想脱掉这层皮囊,换掉这一身血肉。我想做个真真正正的自己,而不是一个养丹的器鼎。 我想过安稳的日子,不想因为身体特殊的原因,整日里担惊受怕,东躲西藏。 这丫头不会也跟我一般际遇吧? 我陡然生出这样一个古怪想法,心头泛起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两颗残丹? 李迪就是一个天生的演说家,短短几句话,就戳中了我的痛处,竟然让我有了心动的感觉。 “那洗髓伐骨丹真的可以让人脱胎换骨?” 她摇摇头:“这也只是一个传说,真假难辨,但是,我还是想试一试。” 看来,我的猜想是正确的了,我没再说话,指指她,又指指我自己,意思很明显,她应该会懂。 果不其然,李迪轻轻叹了口气:“没错,我跟你一样,在我的身体里也有一件至纯至阳,随时会引来杀身之祸的宝贝。”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在她亲口说出来的一刻,我的内心还是一阵翻涌。 自从我知道自己身体的秘密后,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另类,跟别人不一样,但没想到,这世界上竟然还有际遇跟我相同之人,心中不由生出万千情绪,惊讶,激动,欣喜,亲切…… 许久,我的心情才平复下来,我看着李迪,她也看着我,我们相互对视了半天。 长时间的沉默过后,是李迪先打破了这个僵局,她长叹一声:“你比我幸运多了,你身体里还有一件至阴之物,将那种至纯至阳的气机压制了,使其隐而不发,一般修者根本看不出你身体里的秘密。可我跟你不一样,我从十几岁开始,就必须不断的寻找阴气重的东西,将阴气引入体内,以阴克阳,来遮蔽那气机,才能使自己看上去像个正常人。” 我明白这种痛苦,当年我娘就是因为要这次体内宝物的气机,才会躲进仪塘村的招阴阵中。 此时,我也明白了李迪和她师叔远赴大荒山,寻找阴泉泉眼的真正用意了。 只是,她说我体内有能压制阳气的东西,这到底是什么?难道是牛疯子封印在我体内的鬼牌? 这鬼牌本就是至阴之物,散发出来的阴气浩如烟海,与残丹在我体内相互抗衡,也不是没有这可能…… 我正苦苦思索,李迪又自顾说道:“就因为我这种状况,才连累我师父身死道消。那年,我十二岁,我师父在帮我采挖一株冥兰的时候,被守护的异兽击成重伤而亡。临终前,他将我托付给了师叔。这些年,师叔为了给我寻找阴宝,终日奔波,屡次涉险。如今他年龄大了,我不想再看到他为我受累,所以,这次我一定要努力得到洗髓伐骨丹,希望能用它将身体里的宝物剔除。” 说到这,她看着我:“长生,居安思危,你体内的东西,虽然可以暂时替你压制阳气,但不可能帮你压制一辈子,随着时间越长,你的修为越高,宝贝会越来越强大,总有一天会压制不住的。” 我不得不承认李迪的话很有道理,牛疯子当日将鬼牌封印到我身体里时,它就曾经说过,随着我年龄的增长,它迟早会冲破封印而出。 只是,我到现在还没搞明白,到底是那宝贝还是鬼牌会突破封印。 但,不管怎么说,一颗残丹,一块鬼牌,终究不是我自身的东西,它们存在于我的身体里,就如同两颗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让我灰飞烟灭。 与其这样干巴巴地等死,还不如跟李迪去五道门搏一下,或许机缘巧合之下真的能进入三甲呢…… 可转念一想,这事不对啊,她又是怎么知道我身体里的秘密的呢? 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必须得问清楚,看如何解释。 于是,我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李迪见我仍不松口,似乎有些气急。 她瞅了我一眼,说道:“你忘了阎君说过的话了?我将这话告诉了师叔,他对我身体里的东西研究了近十年,有一定的了解。上次在大荒山,他多看了你几眼,从而看出了一些端倪。师叔说,以你的年龄,情况应该跟我差不多才对,可你体内那至纯至阳之气内敛不张扬,很难被人发现,这就说明你体内还有别的东西与之相抗衡。” “那你师叔知不知道,咱们体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有什么作用?还有,你体内的宝贝是怎么来的?” 我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说实话,我迫切的想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除了妖族圣使跟我提起过,我一概不知。 面对这么多问题,李迪像是无从说起,沉默了半天,她才说道:“我体内的宝贝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听我父亲说,我母亲生下我的当晚,我就莫名其妙的丢了。父母发了疯地到处找我,却一直没有找到。直到七天后的一个清晨,忽然有人敲门,我父亲开门后发现我竟然躺在门外,除此以外,再无他人。” “我失而复得让父母很高兴,之后也没发生过什么异常,直到我八岁那年的一个傍晚,一个黑衣人掳走了我,将我关进了一间小黑屋,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人在里面很害怕。就这样待了两天后,被一个老人救了出来,这老人就是我师父。他跟我说,我体内有一样宝贝,那黑衣人抓我就是想要那件宝贝。打那时起,我才开始知道身体里的秘密。” “至于那宝贝的来历,经过师叔这些年来的明察暗访,觉得有可能是一颗仙界遗落在人间的丹药。也有可能是某种通灵的物件想夺人的体魄,从而寄生在了人的身上。” 原来,李迪也并不真正了解这宝物到底是什么,她说的也只不过是她师叔的猜测而已。 这时,我突然想到了《乾元秘旨》中的一段话:凡龙虎之命者与重宝,往往世不偶生,凡贫贱者则恒层叠出,何欤?盖天地精华,独酝酿于此一日,发泄于此一时,譬诸祥麟彩凤,原不多见,若泛泛化生于阴阳五行之内,不啻犬吠鸡鸣,何地无之。 这话的意思是,龙虎之命跟重宝,在这世上是不会有相重的,重了则会影响阴阳五行,天地造化。 我体内的宝物,李迪身体里也有,这还只是在晋邑这个不大的城市,放眼全国,乃至全世界呢?是不是有着相同状况的人,还大有人在?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体内的宝物也就算不上宝贝了。 可为什么又会引来这么多人抢夺呢? 又或者如圣使所说,我体内的是残丹,李迪体内的也是残丹,合在一起,便是一颗完整的仙丹? 第二百九十三章 老同学来访 茫茫人海,终于遇到一个境况与自己相同的人,自然会生出一种相互怜惜、相见恨晚的感觉。 从中午到夜幕降临,我跟李迪说了很多话。 自然,最终还是她说服了我,去五道门的事也敲定下来。 不为别的,我们要为自己拼一次,得到洗髓伐骨丹,脱掉为人器皿的身份,做回自己! 吃过饭,跟李迪约定好,才各自回家。 比试的日子暂定端午节,现在才四月中,时间还有半个月,足够准备。 这道门比试,自然不可能只是比试拳交,应该还有道术。 我将可能用到的法器一股脑都装进了背包里,提前做好了准备,到时直接拎包走人。 有了盼头,心中自然平定下来,再不似先前那般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我每天老老实实守在店里,坐等端午节到来。 本以为,这半个月的时间会跟以前一样,会在无所事事中一晃而过,不想才过了三天,竟然有人找上门来了。 那天下午,我正无聊地瞅着窗外的行人,已经半拉个月没响过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号码。 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喂,是陈长生不?” 能叫出我名字的人,自然是认识我的,但我思来想去,脑海里却没有这个声音的印象,于是我客气地问道:“你哪位?” “你那店还开不开了?我都去找过你好几回了,电话也打了好多遍,愣是没找着你,你忙什么呢?” 这连珠炮似的问题,直接把我搞懵了,这人应该跟我挺熟。 我又问道:“你到底是谁啊?我前段时间有点事。” “我靠,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白跟你老同学一场,我是莽子啊。” 莽子?莽子?莽子…… 我想了足足半分钟,才终于记起了这个人。 我上高中的时候,班上有个叫刘莽的同学,他直接就是一个小混混。整天和一群同样“不务正业”的人拉帮结伙,打架斗殴,抽烟喝酒,收保护费。因此,他高中上了还没一个学期,就给学校给开除了。 不过这刘莽还挺讲义气,那时候,我们班上同学谁要有点啥事,他绝对会替我们出头,一副我们班大佬的形象。 不过,他嫌“刘莽”跟“流氓”通音,一直以莽子自称。 只是,打他被开除以后,我就再没见过他,现在他虎了吧唧地找我,难道是遇到了什么邪乎事? 这么一想,我心头一热,别管因为什么,都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我,就说明这人不忘本。 “原来是流氓啊,你找我什么事?我正在家发呆呢,你有功夫就来我店里坐坐。”我打趣道。 “找锤是不?你这青年咋还是死性不改?”莽子佯怒,随即正色说道,“成,我这就过去,我确实有事找你,这事在电话里三言两语也他妈说不明白。” 半个小时后,我的店门就被推开了,一个又高又壮,戴着墨镜,露着两条花臂的光头男人,走进了店里。 他看到我,墨镜一摘,叫声老陈,接着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不用说,他就是刘莽了。 你这是闹哪出?什么时候学会洋人的礼节了? 这种见面礼让我很不习惯,不过这股子热情劲倒是挺感染人,使得我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对他的陌生感减弱不少,几分老同学再相见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撒开我后,他客套道:“我早就听老同学们说了,你在健康街附近开了这么一家店,一直想来看看你,也没得空,今天他娘的不来不行了,老子被鬼缠上了。老陈,你赶紧给我瞅瞅,我这是惹上哪路‘哥们’了?” 看他的打扮,我就知道,这货还在道上混呢,他开着一辆“雷克萨斯”来的,这似乎代表他混得还不错。 一般来说,像他这种混江湖,打打杀杀的人,身上都有着很重的煞气,“鬼怕恶人”这话中的“恶人”,指的就是他这种人,寻常的小鬼见到这种人,躲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缠上他? 可看他这样子,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拖了把椅子给他,让他坐下,揉了揉眼往他身上看去。 确实不对劲,沾着很重的阴气。 莽子被我看得心里直发毛,一脸紧张地问我:“你这是……瞅什么呢?难道我真的被鬼附身了?” “被鬼附身,你还能到我这里来?你跟我说说,见鬼之前有没有做过亏心事,或者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碰过或者见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莽子一听我这话害怕起来,蹙眉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慌道:“我哪也没去啊,特殊的玩意也没见过,不过要说亏心事嘛……我们干这行的,你应该知道……” 说着,他的声音自动降低了几个分贝,又补充道:“盗亦有道,我虽然算不上善男信女,可是害人性命这样的事儿,我从来没干过。” “那就奇怪了,为什么你会阴气缠身呢?你见得是什么鬼?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莽子这次没有想,直接脱口而出:“说起来这事差不多得有一个多月了。一个多月前,我家中便怪事频出,先是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听到客厅里有人不停地走路、拖椅子等怪声,后来,我正睡觉,要么是客厅里的灯忽然亮了,要么就是电视忽然开了,各种怪事搅得我心神不宁,我他娘的都快抑郁了……” “你没找个人给你看看?是不是你住的那房子有问题?”我打断他的话,提出了另一种可能。 “能不找吗?我们这一行看上去呜呜渣渣的,其实都很惜命。我前前后后找了五六位先生给看过,没一个见效的。也有先生怀疑房子的问题,提议让我搬家,可我换了住处,这事非但没了,还更厉害了,除了先前那些状况,家里还出现了女人的哭声。你可是不知道,大半夜的,一个看不见的女人在你屋子里哭有多瘆人……” “我是怕了,就找了个小兄弟跟我做伴,不想,这损货更是个怂包,一宿没到头就跑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诡异纹身 “这小子一跑,我也慌了神,立马出去找了家酒店住,本以为这下没事了,没想到,半夜时分我感到有人在我脸上吹凉气,一睁眼,妈呀,差点给我下得嗝屁了,一个头发很长的女鬼正趴在我身上,跟我脸对着脸!” 说到这,莽子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定了定神,才又继续说道:“老陈,你要说让我去砍个人,我一点都不怵,可鬼这玩意儿,跟咱们不是一回事啊,我……我都快吓死了……” “你好好想想,你见到的那女鬼,是你以前认识的人吗?” 莽子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我当时都吓懵逼了,哪还敢看她的脸啊,‘嗷’的一嗓子我就钻进被窝把头给蒙上了,一直在里面哆嗦到天亮才敢出来,那冷汗把人家宾馆的床单都给湿透了,服务员非我是我尿的,让我赔五十块钱,等这事过了,我一定去讨个说法……” 我一听,“噗嗤”一声就乐了。 我一乐,莽子把眼睛瞪成了牛蛋:“我说,你可别不信啊,我说的都是真的。以前,我们楼里的狗都不待见我,见到我就一个劲冲我咬,现在见到都跟三孙子似的,夹起尾巴就跑。人都说狗眼通灵,能看到鬼,它们肯定是发现我身上的不妥了。” “我信,你这是被鬼缠上了,不过她没有害你,应该不是什么恶鬼。要不这样吧,你走到哪鬼就跟到哪,今晚你直接住我这里,那鬼要是敢来,我就逮住她问问到底为什么缠着你,她要是有什么要求,咱们就给她办办,送走就没事了。” 莽子听我说完,眼睛都放出了光,笑着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是不是就是英雄所见略同?我行李都带来了。” 说着,他站起来,出门,从后备箱里搬出三个大小不一的行李箱,连拖带扛,毫不客气地进了店里。 这货这是打算在这长住啊! 他问明白了卧室在哪后,一边往楼上搬东西,一边说道:“今天给你打电话之前我就想好了,你要是还不接,我就去找个庙住一晚上。” “幸亏你没去,你要是去了,见到的恐怕就不是一个鬼了。”我无情地击碎了他的美好愿望。 “什么意思?”他在楼梯上停下脚步,一脸不解地问我。 “你以为庙里都是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你不知道的是,庙里阴气很重,是沟通人间和鬼神的通道,连接阴阳两界,也就是两界的交汇处。有句老话你应该听过,是这么说的‘哪家庙里没有几个屈死的鬼’。这是因为佛家普渡众生,所以很多鬼都聚集在庙里等待超度,越是大庙鬼越多。所以,那地方你还是少去为佳。” 莽子被我这番说辞搞得一愣一愣的,半天后似有所悟,抹了把冷汗道:“难怪古代赶考的书生,都是在庙里被鬼缠上的。” 说完,一脸后怕的上楼去了。 闲话少说,为了方便捉鬼,我让他跟我住一个房间。 谁知道这货有裸睡的毛病,到了我家也不讲究,一进卧室,就把自己扒得光剩条裤衩了。 衣服一脱,我看着他光溜溜的身体直接目瞪口呆。 他被我这眼神吓了一跳,双臂紧抱,满脸警惕地看着我,问道:“老陈,你想干什么?” 去你大爷的,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看着他这熊样,我嗤之以鼻,打趣道:“就你这一身大花纹身,我想干啥也下不去手啊。” 一边说,我绕着他转了好几圈,将他身上的纹身打量了个遍。 这莽子不知道怎么想的,身上纹的花里胡哨的,左边臂膀上纹了一条青龙,右边臂膀上纹了一只白虎,胸前是朱雀,后背不用说,你们也应该能猜到,自然是个玄武。 他见我一直盯着他的纹身看,攥起拳头,鼓起肱二头肌问道:“咋样?这纹身霸气不?” 我点点头:“霸气。” 听到我肯定的回答,莽子高兴起来,哈哈笑道:“你也去整一个吧,你们道士崇尚神仙是吧?你就去纹了太白金星,二郎神什么的,我给你介绍师傅,那纹身师傅的手艺不是一般的好。你瞅瞅给我纹的,栩栩如生……” 没理会这货信口开河的瞎胡沁,我蹙眉问道:“你这纹身哪里纹的?为什么要纹四大神兽?” “哎,你们道士不是常说: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老牛在腰间,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吗。我们道上混的,整天刀光血影的,纹这个图个吉利,取个好势头。” 我真是服了,还真是整瓶不响,半瓶晃荡,问道:“这话是哪路大神跟你说的?道家有这话不假,可这是用在信阳宅风水上的。” 莽子这货不假思索地说道:“纹身师傅说的啊,他还让我抽空去再给腰间纹个‘老牛’,只不过这段时间我被鬼闹腾的没腾出时间去。” 我看着他说道:“幸亏你没腾出功夫,你要是腾出功夫把老牛纹上了,那可就不止是见鬼这么简单了。” 他听了我这话,顿时一愣,问道:“怎么?难道我见鬼跟纹身有关?” “十有八九,你好好回忆下,是不是自打你纹了这身纹身后,就开始发生怪事了?” 他低着头想了一阵,喃喃道:“这纹身不是一次纹的,是一个个纹的,去年纹的青龙白虎跟朱雀,一个月前才纹的玄武……” 说到这,他一下顿住,抬头看着我说道:“老陈,好像还真……真是自打纹上这个玄武后,我开始见鬼的,难道这老鳖招鬼?” 还没等我回答,这货又自顾说道:“本来我也觉得在背上纹个王八挺别扭,整天背着个王八算怎么回事啊,可纹身的那老头说了,玄武的原型虽是王八,可终究是神兽,跟王八不是一回事。还说玄武长寿又招财,纹上老鼻子吉利了,加上他给我看的那个图形确实威风,不像是个王八,倒像是个老寿星,我就被他给说动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诡异纹身 “这小子一跑,我也慌了神,立马出去找了家酒店住,本以为这下没事了,没想到,半夜时分我感到有人在我脸上吹凉气,一睁眼,妈呀,差点给我下得嗝屁了,一个头发很长的女鬼正趴在我身上,跟我脸对着脸!” 说到这,莽子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定了定神,才又继续说道:“老陈,你要说让我去砍个人,我一点都不怵,可鬼这玩意儿,跟咱们不是一回事啊,我……我都快吓死了……” “你好好想想,你见到的那女鬼,是你以前认识的人吗?” 莽子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我当时都吓懵逼了,哪还敢看她的脸啊,‘嗷’的一嗓子我就钻进被窝把头给蒙上了,一直在里面哆嗦到天亮才敢出来,那冷汗把人家宾馆的床单都给湿透了,服务员非我是我尿的,让我赔五十块钱,等这事过了,我一定去讨个说法……” 我一听,“噗嗤”一声就乐了。 我一乐,莽子把眼睛瞪成了牛蛋:“我说,你可别不信啊,我说的都是真的。以前,我们楼里的狗都不待见我,见到我就一个劲冲我咬,现在见到都跟三孙子似的,夹起尾巴就跑。人都说狗眼通灵,能看到鬼,它们肯定是发现我身上的不妥了。” “我信,你这是被鬼缠上了,不过她没有害你,应该不是什么恶鬼。要不这样吧,你走到哪鬼就跟到哪,今晚你直接住我这里,那鬼要是敢来,我就逮住她问问到底为什么缠着你,她要是有什么要求,咱们就给她办办,送走就没事了。” 莽子听我说完,眼睛都放出了光,笑着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是不是就是英雄所见略同?我行李都带来了。” 说着,他站起来,出门,从后备箱里搬出三个大小不一的行李箱,连拖带扛,毫不客气地进了店里。 这货这是打算在这长住啊! 他问明白了卧室在哪后,一边往楼上搬东西,一边说道:“今天给你打电话之前我就想好了,你要是还不接,我就去找个庙住一晚上。” “幸亏你没去,你要是去了,见到的恐怕就不是一个鬼了。”我无情地击碎了他的美好愿望。 “什么意思?”他在楼梯上停下脚步,一脸不解地问我。 “你以为庙里都是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你不知道的是,庙里阴气很重,是沟通人间和鬼神的通道,连接阴阳两界,也就是两界的交汇处。有句老话你应该听过,是这么说的‘哪家庙里没有几个屈死的鬼’。这是因为佛家普渡众生,所以很多鬼都聚集在庙里等待超度,越是大庙鬼越多。所以,那地方你还是少去为佳。” 莽子被我这番说辞搞得一愣一愣的,半天后似有所悟,抹了把冷汗道:“难怪古代赶考的书生,都是在庙里被鬼缠上的。” 说完,一脸后怕的上楼去了。 闲话少说,为了方便捉鬼,我让他跟我住一个房间。 谁知道这货有裸睡的毛病,到了我家也不讲究,一进卧室,就把自己扒得光剩条裤衩了。 衣服一脱,我看着他光溜溜的身体直接目瞪口呆。 他被我这眼神吓了一跳,双臂紧抱,满脸警惕地看着我,问道:“老陈,你想干什么?” 去你大爷的,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看着他这熊样,我嗤之以鼻,打趣道:“就你这一身大花纹身,我想干啥也下不去手啊。” 一边说,我绕着他转了好几圈,将他身上的纹身打量了个遍。 这莽子不知道怎么想的,身上纹的花里胡哨的,左边臂膀上纹了一条青龙,右边臂膀上纹了一只白虎,胸前是朱雀,后背不用说,你们也应该能猜到,自然是个玄武。 他见我一直盯着他的纹身看,攥起拳头,鼓起肱二头肌问道:“咋样?这纹身霸气不?” 我点点头:“霸气。” 听到我肯定的回答,莽子高兴起来,哈哈笑道:“你也去整一个吧,你们道士崇尚神仙是吧?你就去纹了太白金星,二郎神什么的,我给你介绍师傅,那纹身师傅的手艺不是一般的好。你瞅瞅给我纹的,栩栩如生……” 没理会这货信口开河的瞎胡沁,我蹙眉问道:“你这纹身哪里纹的?为什么要纹四大神兽?” “哎,你们道士不是常说: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老牛在腰间,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吗。我们道上混的,整天刀光血影的,纹这个图个吉利,取个好势头。” 我真是服了,还真是整瓶不响,半瓶晃荡,问道:“这话是哪路大神跟你说的?道家有这话不假,可这是用在信阳宅风水上的。” 莽子这货不假思索地说道:“纹身师傅说的啊,他还让我抽空去再给腰间纹个‘老牛’,只不过这段时间我被鬼闹腾的没腾出时间去。” 我看着他说道:“幸亏你没腾出功夫,你要是腾出功夫把老牛纹上了,那可就不止是见鬼这么简单了。” 他听了我这话,顿时一愣,问道:“怎么?难道我见鬼跟纹身有关?” “十有八九,你好好回忆下,是不是自打你纹了这身纹身后,就开始发生怪事了?” 他低着头想了一阵,喃喃道:“这纹身不是一次纹的,是一个个纹的,去年纹的青龙白虎跟朱雀,一个月前才纹的玄武……” 说到这,他一下顿住,抬头看着我说道:“老陈,好像还真……真是自打纹上这个玄武后,我开始见鬼的,难道这老鳖招鬼?” 还没等我回答,这货又自顾说道:“本来我也觉得在背上纹个王八挺别扭,整天背着个王八算怎么回事啊,可纹身的那老头说了,玄武的原型虽是王八,可终究是神兽,跟王八不是一回事。还说玄武长寿又招财,纹上老鼻子吉利了,加上他给我看的那个图形确实威风,不像是个王八,倒像是个老寿星,我就被他给说动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运低鬼欺人 莽子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最后才问我:“老陈,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这大鳖怎么处理?”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玄武的事,而是你这整套纹身有问题。” 他显然没听明白我这话的意思,茫然地看看我,再瞅瞅自己的纹身,目光连续几次逡巡,最后定格在我身上。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又怎敢轻易破坏?纹身本来就是一种破坏身体的行为,一直以来都存在很多禁忌。风水上说,门前一株草,坟后一块砖,都不能轻易乱动,这便是禁忌,更何况你在身上纹了这么多古怪玩意?” 莽子被我一顿说,搞得有点不知所措。 纹身这玩意,在远古时期就出现了,那时候,它不是一种装饰,而是社会地位的象征,是宗教仪式,有些特殊的意义,是被视为驱鬼、驱魔、保障生命安全的一种图腾。 在道教之中也有纹身,只不过多是以符咒的形式出现,纹在身上的符咒,比画在纸上的符咒,效果要强大很多倍。 众所周知,纹身就是把染料刺进皮肤与血液融合而成。很多东西经过血液的浸泡后,会产生灵性。纹身也一样,那些图案吸收了人血的灵力后,便会逐渐产生灵性,纹身者能镇住它还好,镇不住就会灾祸不断。 纹身的图案大多数都是龙虎或者麒麟,都是挡煞的极品,其力量太过强横,所谓物极必反,当它的力量超过你能镇住的极限时,它们不但不会保护你,还会反噬。 一般来说,在一些传承相对严谨的纹身店,除了有纹身师傅,还会有一个看相的先生,又或者,纹身师傅本身就会看相。 当客人想纹大凶或者大邪之物时,纹身店里的人都会先给他看相,看他能不能担得起、镇的住,如果担不起,他们会出言提醒一下。 不过他们仅仅点到为止而已,跟客人说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如果客人不信邪,还要坚持,他们也会给纹的。但他们要是看透不说,以后客人出了什么事,他们也是要担因果的。 纹身的禁忌实在太多了,这个要详细说起来,没有个把小时根本说不完。 现在看来,给莽子纹身的那师傅不地道,什么都敢往人身上纹。 不过话说回来,莽子这命也确实够硬,很多人在身上纹一个神兽就受不了了,他硬是纹了四个才开始见鬼。 莽子现在有点明白了,他问我:“老陈,你没搞错吧?就算我镇不住这纹身,顶多我破点财,倒点霉,可我见到的可是女鬼啊,纹身跟女鬼,没什么因果关系吧?” 见到他还有点懵,我又说道:“怎么就没有关系了?有句老话叫‘时衰鬼弄人’你没听过?人的气数低了,连鬼都来欺负你,被鬼折磨的时间长了,人就恍惚了,各种倒霉事,就都来了。” 莽子听到这话,彻底明白了,小暴脾气立马就炸了,骂道:“老子跟他无冤无仇他撺掇老子纹这鬼玩意,娘的,这老小子没安好心。我这就摇人把他那店给砸了。” 说完,他掏出电话就要喊人。 我赶忙拦住:“现在的纹身店,大多数都不懂这些规矩了,他给你纹了这么多,多半就是想多赚点钱,再说,我也不敢百分百保证就是这纹身招来的鬼,咱们还是先静观其变。” 莽子气呼呼地把手机扔到床上,又问:“如果真是纹身的事那该咋办?” “只能洗一个去了!” 他点点头,嘴上却嘀咕着:“洗这玩意得多疼啊,你是不知道,当初纹的时候,可是把我给疼惨了……” 这货,既怕鬼又怕疼,胆子还这么小,这些年都是怎么混的? 熄灯上床后,又聊了几句,莽子那边就传出了鼾声。 我猜想,他这些天一定都没睡好,今晚住在我这个道士身旁,心里可算踏实了,能睡个安稳觉了。 鼾声会传染,不多会,我也觉得眼皮子沉重起来。看了下手机,还不到十点,还没到阴气最盛的时候,鬼不会在这个点出来,我也先睡一会,等到半夜再起来等那女鬼。 可人算终究不如天算,等我被一阵脚步声吵醒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 迷迷糊糊中,我看到莽子正直愣愣地往外走,八成是去厕所。 屋里一点鬼气都没有,鬼没来。 虽说我这小店时不时的关门,可终究也算得上是一家经营了十几年的老店了,自然会沉淀下一股道气,鬼不来多半是由于这个原因。 正这么暗自高兴着,忽然,一声怪叫从客厅里传来。 我头皮一麻,惊出一身冷汗。 倒不是我胆小,而是这声音像什么鸟在叫,又像是有人捏着嗓子在哭,乍一响起,特别诡异。 难道鬼来了? 不好,莽子还在外面…… 我一骨碌爬起来冲出了卧室。 一眼看到他正站在走廊里,面朝墙站着,那怪声,就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莽子!” 我开了灯,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一点反应都没有。 “莽子,你怎么了?”我伸手拽他,他的身体随着我手上的力道转了过来,一张面无表情,死气沉沉的脸映入眼帘。 此时的他就像一截木头桩子,直勾勾地看着我,那个怪声还在响。 并且我还发现,他的嘴闭得很严实,根本没有动。 那怪声不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反倒像在他身体个响,好像在他的身体里藏着一只会怪叫的东西。 这种感觉太诡异了,我不由打了个寒颤,揉了揉眼往他身上看去。 这一看之下,我大惊失色,倒不是他身上有鬼,而是他的三盏阳火,都微弱到几乎看不见了。 照这种情况来看,他已经进入弥留之际了,这是怎么回事? 睡觉之前还好好的啊,这睡了不到三个小时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更怪异的是,即将油尽灯枯的莽子,应该是已经丧失了行动之力了,怎么还能走动? 他身上的那诡异的叫声,又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第二百九十六章 肉身离魂 怪叫声还在继续,一声一声直刺耳鼓,又如电流传遍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我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紧靠在墙上,心道:这他娘的什么情况? 先前我料想会有鬼,可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这种情况我从来没遇到过,看着莽子这般模样,我竟然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莽子似乎也在看我,他盯了我一会,开始动了,他将灯关了,在客厅里来回走动起来。 只是,他走得很慢,两眼瞪着直勾勾的,没有聚焦点,两条手臂垂在身侧,身子很板,既像梦游,又像一具僵尸在动。 说实话,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任何突发状况都已不足以让我感到恐惧,真正让我心悸的是,莽子身上发出的怪声。 我一动不动地盯着莽子,昏暗的光影中,他身上的纹身似乎活了过来,特别妖异,那四只活灵活现的神兽张牙舞爪,好像要冲破皮肤的束缚,破体而出。 他身上除了这些纹身,其他地方根本没什么不妥……难道这怪声是这些纹身发出来的? “老陈!” 我正屏息凝神,忽然有个惊恐万状的声音,大叫了我一声…… 这声音来的太过突兀,完全出乎我的预料,让我觉得不可思议又无法接受。 没错,这声音正是莽子的声音,并且,这声音是从卧室那边传来的。 我看了一眼还在客厅里转圈的莽子,轻手轻脚地往卧室走去。 这事有点诡异,即便我久经沙场,也没敢贸然行动。 走到卧室门口,我停下脚步,探头往里看去,这一看我发现,卧室的床上,一个人蜷缩在被窝里,只露着个脑袋,正瑟瑟发抖。 这人不是别人,也是莽子! 此时,床上的莽子也看到了我,他有些激动,叫了我一声:“老陈。” 然后,他被子一掀,起身下床,战战兢兢地说道:“你……你去哪了?那个女鬼又哭了,你听,真他娘的瘆人。” 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身子轻飘飘的,很虚,根本不是实体,而是魂魄! 也就是说,在睡觉的时候,他的魂魄跟身体分离了! 魂魄还在床上躺着睡觉,肉体却自己出去了。 如此看来,先前他在家听到的怪声,经历的怪事,都是他自己弄出来的,只不过他的魂魄没敢出去看,所以一直以为是闹鬼。 他在宾馆里见到的那个女鬼,应该是由于他当时时运低落,招致而开想趁机吸他几口阳气的野鬼。 事情很简单,却也很诡异,难怪他找的那个跟他做伴的小喽啰会被半夜吓跑。 这也就是我有阴阳眼,能看到他的魂魄,普通人见到他肉体那样,不被吓死就很不错了。 此时,莽子的魂魄已经走到了卧室门口,看到我在,他的胆子大了不少,说道:“老陈,你看到那鬼玩意了吗?长什么样?是我跟你说的长头发女鬼吗?走,我跟你一起出去见识见识。” 说着,他伸手就要来拉我。 我赶忙走进我是,一把关上门:“你不能出去。” “没事,有你给我壮胆,我怕个球啊。” 你不怕? 不怕是因为你没看到外面是什么情况。 也多亏了你胆子小,这事要是遇到个胆大的,出去看到自己的肉身在那不停地转圈子,还连连怪叫,估计当时就得去见阎王。 我躺回到床上,闭上眼睛开始细想该怎么处理。 莽子见我不跟他出去,他自己也确实没有那个胆子,也老老实实上了床。 不过,听着外面的怪声,他很快就躺不住了,辗转反侧了一阵,冲着我问道:“老陈,外面的东西厉害不?你有没有把握把它摆平?” 我现在连到底是怎么回事都没弄明白呢,又怎么摆平? 可这话不能说出来,于是跟他说:“那玩意就是闹腾点,不会伤人,你别担心,先睡觉吧,我好好想个解决的法子。” 莽子一听我要想法子,便不再打扰我,躺在一旁很快没了动静。 他安分了没多久,外面的怪叫声便停了下来,随后,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他的肉身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床前,往床上一躺,跟魂魄合而为一。 接着,一阵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我操!这叫什么事? 我看着他,眉头皱得老紧。 通常魂魄离体,都是魂跑了,身体搁那不动,可到了他这里,怎么给反过来了? 他的身体失去了魂魄的支撑,又是如何跑掉的呢?难道是他的身体被别的东西控制了?那怪声也是那东西发出来的? 不行,我得好好看看。 我起床找了一把强光手电,趴在他身边瞅了起来。 他身上就这些纹身最可疑,自然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这四大神兽生龙活虎,气势磅礴,呼之欲出,纹的真不错,不得不承认,他找的那个纹身师傅手艺是真好。 本来我以为是那纹身师傅动的手脚,比如在图案的某处加了字符或者符文,可我找了半天,根本没有不妥之处。 这是怎么回事? 正疑惑着,我突然想起了一桩陈年旧事。 当初在仪塘村,李国刚他爹就是因为在大街上看到了自己,被直接吓死。 莽子现在的情况跟李国刚他爹那事有点相像。 难道莽子也是被人施了什么邪术? 这还真把我难住了。 琢磨了一晚上,头都大了,天快亮的时候,我才迷迷糊糊睡着。 可刚睡了一会,就被莽子给喊了起来,他迫不及待地问我:“老陈,你想到法子了?” 我摇摇头,有些丧气,想了想,我决定还是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莽子。 一来,他作为当事人,应该让他知道。 二来,告诉他以后,他或许能根据这些想到什么。 单纯靠我这样没头苍蝇般的瞎猜,根本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我把昨晚看到的详细说了一遍,莽子那棱角分明的脸瞬间就变了颜色,说白不白,说绿不绿,嘴张得足以塞进去一个鹅蛋。 半天,他缓过神来,狠狠打了个激灵,一把拉住我的手,哆嗦着问道:“那……那现在怎么办?老陈,咱……咱们可是老同学了,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第二百九十七章 子时开门 看到莽子这怂样,我安慰道:“别怕,这事已经这么长时间了,要出事早就出了,待会吃完饭,我陪你先去医院做个检查,看看你身体里有没有什么东西,之后你再带我去哪家纹身店看看,顺便把这纹身洗掉。” 这莽子此时哪里还有心情吃饭,恨不得立马就去医院。 一套检查下来,什么毛病没有。 这结果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如果真是邪术,医院是检查不出来的。 不过,这也算是一件好事,最起码可以肯定,莽子肯定是着了什么人的道了。 离开医院,他开车拉着我七拐八拐,去了那家位置偏僻的纹身店。 纹身店在一条很深的巷子里,车子到了巷口就开不进去了,我们只能下车步行。 这小巷,青石板铺路,阴暗潮湿,房子也是早年间的老房子。 我虽然已经在晋邑待了十几年,可这地方还是头一次来。 看着眼前这光景,我不禁感叹:“你说整个晋邑有多少家纹身店啊,你怎么就跑这个鬼地方来了?” “是我一个兄弟赌场里的赌客带我过来的,当时我的挺疑惑,这店开在这里能有顾客?那货告诉我,好酒不怕巷子深,只要手艺好,在哪开店都一样。你还别说,这老头的手艺是真好,就是给我整的这些邪乎事让人不痛快。” 说着,莽子指着前面一户人家:“到了,就是这家。” 我顺着他手指看去,那家的门口既没有牌匾也没有标志,甚至门上还挂着一把大锁。 没人? 我看了莽子一眼,他盯着那锁骂道:“娘的,这老家伙不会不干了吧?” 说着,他目光四处乱瞟起来。 眼见着不远处走过来一个女人,我立马迎上去,笑脸问道:“大婶,您是这里的住户吗?知不知道这里的纹身师傅哪去了?” 大婶打量了我俩两眼,说道:“他白天从来不开门,你们要找他得晚上来!” 听到那大婶这么说,莽子急了眼:“瞎说什么呢?他白天咋不营业了?我前不久白天还在这里纹的身呢,你瞧瞧!” 说着,他将袖子撸了起来。 大婶一看他胳膊上的纹身,顿时变了脸色,什么话都没说,贴着墙根就跑了。 “喂,你跑什么?你给我们把话说清楚。”莽子跟在女人后面喊。 可他越喊女人跑得越快,就好像被狗撵一般。 “嘿!老陈,你说,这娘们见了我,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莽子看着快跑没影的女人,一头雾水。 这女人的举动明显不对劲。 “找那个纹身师傅为什么非得晚上来?”女人的话让我很奇怪,想了想,我问莽子,“之前你来的那几次,是直接来,还是提前预约?” “都是那赌客提前替我约好的,说贸然前来怕那老头顾客太多,忙不过来,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就什么时候过来。” 说到这里,他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我这还有那货的电话呢,我给他打一个。” 说话间,他的电话就拨了出去,很快,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机械的女声:“您好,你拨打的用户已暂时停机。” 莽子没了主意,看了我一眼,问我道:“现在怎么办?” “别急,咱再找个人问问。” 这小巷子位置太偏,我跟莽子等了挺长时间,也没有一个人路过,最后我俩想着去旁边邻居家问问,一找才发现,纹身店两旁的邻居都锁着门。 “你上次来也这样?”我问。 “没注意,当时只顾着纹身。” 我们又找了好几家,好歹找到一户门没锁的。 莽子上前砸了半天门,终于砸出一个白发苍苍,拄着拐棍的老头。 这老头耳朵背得厉害,我们扯着嗓子跟他喊了半天,他才牛唇不对马嘴地跟我们说道:“这里要拆迁了,大家都搬走了,我这把老骨头故土难离……” 莽子真上了火,他趴在老头耳朵上喊道:“我们找那纹身的老头,你知道他住哪吗?” 这回的努力没白费,老头总算弄明白了莽子的意思,不过,他回答的跟那大婶一样,让我们晚上十一点以后再来,说晚上老头会在门口挂一盏白灯笼,灯笼一挂,开始营业。 “也什么非得等到十一点以后?”我扯着嗓子跟老头大喊。 喊了好几遍,老头才告诉我:“这是他的规矩,白天谁都不知道他在哪儿。” “这都是他娘的什么狗屁规矩?半夜三更开门,他给鬼纹身吗?”莽子怒气冲冲地破口大骂。 那老头也不知道听成了什么,唉声叹气地开始劝我俩节哀…… 那纹身的老头,既然在半夜子时开门,那一定就是吃阴饭的了。 所谓吃阴饭就是做死人的买卖,一些死人买卖有讲究,必须要在夜里才能做。 想到这里,我更加确定莽子身上出的问题,就跟那纹身老头有关系了。 “走吧,咱们晚上再来。”我拖着莽子就走,这货有些不甘心,朝着纹身店的大门狠踹了好几脚。 上了车,莽子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朝着与怎么来路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是要去哪?”我问。 “去赌场,找那赌鬼问问,他到底给我找了个什么纹身师!” “现在这个点,赌场开门吗?”在我印象里,赌场好像都是夜间营业,就跟那些夜店差不多。 “只要有钱赌,什么时候都开门。那个烂赌鬼赌瘾大得很,天天都泡在那输了不少钱,整天想着翻盘。哼……” 莽子这一哼,勾起了我的好奇心,问道:“那赌场是正规赌场?不会有什么作弊手段吧?” 我这问题问得有点幼稚,问完我就后悔了。 俗话说,十赌九骗,哪有什么正规赌场?什么又叫正规赌场? “正不正规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赌场根本不会跟赌客作弊。正所谓,不怕你赢钱,就怕你不来,赌场玩的是几率。你赢钱没关系,只要你还来,就早晚会输回去。”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又怎么突然想起让他带着你来纹身呢?”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一夜翻盘 莽子听到我这么问,给我解释起来:“这事完全就是凑了巧了,那赌场是我一个哥们开的,去年夏天,我时不时去玩两把,就认识了他,熟了以后,有次闲聊天,他说我应该去把身上纹点像样的东西,招财挡煞保平安。其实,我本来就有些这意思,经他这么一说,顺理成章,这事就发生了。” 说着,他又抱怨道:“老陈,你是不知道我纹这身遭了多大的罪,人家现在的纹身店里都是机器刺青,疼归疼,但是那速度快啊,我这个是纯手工整的,差点给我疼死……” 他越说越上火,差点把车子开成了飞机,也不管红灯绿灯,一路狂奔。 半小时后,他带着我来到一家地下赌场。 这种地方我第一次来,不过也没什么稀奇的,跟电视里演得差不多,一群输红了眼的赌徒,围着几张桌子吆五喝六。 莽子是这里的熟客,一进来就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一边应着,一边带着我在里面转悠。 转悠了一圈也没找到他说的那人,他一把拉过一个服务生打扮的小伙子,问道:“腾飞那小子今天怎么没来?” 那小伙子道:“莽哥,你有日子没来了吧?你还不知道那小子发财了!半个月前他一夜翻盘,不仅把欠的钱都还上了,还赢了一大把,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来过。有人说他去黑爷那玩大的去了。” “一夜翻盘?这小子这么猛?”莽子有点不太敢相信,吃惊地问。 “我们也都觉得不可思议,赌钱这玩意儿,靠的就是运气,他之前逢赌必输,可那天却邪了门,他是怎么赌怎么赢,有如神助……” 得,那叫腾飞的赌棍没找着,我和莽子又回到了店里。 这货有点上头,坐不住了,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八点,他死活不等了,非和我去纹身老头那。 我拗不过他,跟他一起又去了白天去过的纹身店。 我俩没去门口等,而是坐在停在巷口的车里。 白天那耳背的老头说过,纹身店挂上灯笼才营业,我们坐在这里,远远就能看见,还不打草惊蛇。 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个多小时,一直倚在车座上的莽子忽然直起身子,开车就要下去。 “怎么了?”我一把拉住他。 莽子指着巷子里走出来的一个年轻人,说到:“看到那小子没?他就是腾飞,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看他贼头贼脑的干什么呢,我下去揍他一顿。” 我算看出来了,莽子这货能动手绝对不叨叨,看谁不顺眼,上去就是一顿胖揍。 我一把拉住他,小声说道::别冲动,先看看他这是干什么呢!” 只见那腾飞左手拿了一根长竹竿,右手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里面也不知道装的什么。 他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鬼鬼祟祟的,不像要去干什么好事。 “咱逮住他,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吗?”莽子挣脱我的手,再次将手伸向车门。 “你逮住他,他就跟你说实话?他从这巷子里出来,十有八九跟那纹身师傅有什么关系,反正现在时间还早,咱跟着他瞧瞧。” 自巷口出来,腾飞一直走了挺长一段时间,才拦了一辆出租车,到了一个城中村。 他下车后,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住,又是四周一通看,最后敲了敲门。 不多会儿,门开了,一个三十郎当岁的男人探出头来,问了一句:“东西都准备好了?” 腾飞点点头,说道:“走吧。” 男人转头推了一辆摩托车出来,载上腾飞,跑了。 我和莽子开车一路追了下去,一直到了郊外,我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我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已经到了十点,郊外的路上根本没有行人,车也很少,为了不让他家注意到我们,我们没敢开车灯。 路越走越窄,也越来越颠簸,又跟了一段,车子直接过不去了。 莽子把车停在路上,懊恼地朝着方向盘砸了一拳,骂道:“这他娘的什么鬼地方?他们黑灯瞎火地跑这里来干什么?老陈,你说咱俩还跟不跟了?” 直觉告诉我,他们来这里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凭着我们两条腿,又怎么能追得上摩托车? 我正沮丧着,忽然看到前面灯光一闪,原来摩托车停了下来。 看来,他们也到地方了。 我俩把车停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然后下了车,徒步追了上去。 摩托车停的地方是一处山根底下,腾飞他们两人拿着一把手电,背着袋子上了山。 我和莽子悄悄跟在后面,走了不多会儿,就听到腾飞战战兢兢地说道:“二哥,这次咱们再赢点钱就收手吧,这事太吓人了,上次直接给我吓尿了。” “怕什么?一回生两回熟,他不也没把咱们怎么样吗?你就不想多赢点,去澳门耍耍?” 那个二哥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 “想,咋不想呢,可这……” “那就别多想了,既来之则安之啊……” 由于跟得有些远,他俩的谈话声断断续续,不过从听到的这几句话中,我大体猜到,这腾飞在赌场里赢的钱,好像有什么猫腻。 走了没多久,莽子突然一把拉住我,惊恐地说道:“老……老陈你看,这里怎么这么多坟?”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片稀稀拉拉的坟包四散。 这货大概是被这些天的经历吓到了,一看到坟就犯怂。 我拍着胸脯安慰他道:“不就几座坟吗?有我在,你怕什么?” 看到我信誓旦旦,莽子缓和了一些,小声问道:“老陈,你说腾飞那鳖孙是不是输钱输急了眼,跑到这里盗墓来了?” 这货的脑回路还真是清奇,本来想把我猜想地告诉他,可一瞅他这熊样,我没敢说实话,应付他道:“盗墓不得用家伙事吗?他家带根竹竿有什么用?我猜他们是到这赌钱来了,我听人说,有些小赌坊怕查,会把赌桌安在稀奇古怪的地方。” “那赌钱也用不着带竹竿吧?”莽子还跟我抬起了杠。 “别管他们来干什么了,等会看看就知道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青竹招鬼 又往前走了两三百米,坟头逐渐密集起来,大大小小的坟包七零八落,月光下,一眼望不到头。 这地方看起来像是一片乱葬岗。 可能是莽子这货平时亏心事做多了,他脸色惨白,一只手死死拽着我的胳膊,呼吸急促。要不是我坚持往前走,这货估计早就跑没影了。 腾飞二人在坟空子里七转八绕,走得很有目的性。 最终,他们在一座坟前停了下来。 我拉着莽子,猫着腰绕到他们旁边的一座坟后,趴下,探头看着他俩。 腾飞把背了一路的包袱打开,开始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拿。 借着他们手电的亮光,我看到他们拿出的东西有金银元宝,大摞纸钱,还有烧给死人的衣服,盛满白米饭的碗,等等等等。 “老陈,这坟里不会埋的是他们的亲人吧?”莽子趴在我耳朵上,低声说道。 我摇了摇头,瞅了他一眼,示意他噤声,继续看。 谁家祭拜亲人会在大晚上? 东西都拿出来以后,腾飞说道:“二哥,还跟上次一样,你上去,我念叨,成不?” 那被他称为二哥的男子说了声:“成。” 从包里拿出一把锤子,拎着竹竿就爬上了坟头。 接着,他把竹竿削尖了的那头,从坟尖插了进去,用力地插到插不进去后,他拿起锤子开始往里砸,一直砸到整根竹竿只露着巴掌长在外的时候,才喘着粗气从坟上下来,对腾飞说了句:“开始吧。” 腾飞点点头,取出三根香点上直接插在了拿碗白米饭上,又把金银元宝纸钱点燃,跪在坟前念叨起来:“我供你饭吃,给你衣穿,许你钱花,你快出来……” 他一边念叨一边磕头,声音颤抖得厉害,显然他也十分害怕。 那二哥也跪在了坟前,对着坟包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又从袋子里拎出一个塑料桶。 应着火光可以看到这塑料桶里有东西,应该是某种液体。 二哥提着桶再次爬到坟上,拧开桶盖,将桶里的东西顺着那根竹竿往坟里灌去。 看到这里,我顿时明白了。 他们这是以“青竹招鬼法”招鬼办事来了。 这法子是一种流传于民间的招鬼法,仪式简单,偶尔会被人拿来用。 不过,鬼这玩意毕竟不是寻常玩意儿,这法子虽然很灵,可招上来后,一个搞不好就会出事。 我虽然是第一次见识到这青竹招鬼,可以前却没少听徐远之跟我说起过,自然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 越凶的鬼本事越大,人们为了所求之事能够顺利完成,都会招凶鬼。 而凶鬼性格无定性,不一定哪儿就得罪了它,它就会要人命。 自然,这鬼请出来利用完以后还需要一套特殊的仪式送走,若送不走,它就会缠着将它召唤出来的人。 现在想来,二哥灌进坟里的液体肯定是血了,只是不知道是哪种动物的血。 二哥慢慢将塑料桶里的血都灌进了青竹内,灌完后,他急匆匆地从坟上下来,非常虔诚地跪在了坟前。 此刻,青竹内忽然冒出一阵鬼气,慢慢在半空中凝聚成一个人形。 居然是一个白衣飘飘,长发垂腰的女鬼! 此时,我忽然感到身旁一阵抖动,回头一看,是莽子,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女鬼,身体却早已筛起了糠。 他最近气运低,此刻又身处在这阴气浓重的乱葬岗上,能看到鬼很正常。 我想安慰他一下,让他别怕,却看到他嘴巴张得老大似乎要喊。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没让他喊出声。 谁知道,他这一口气没出来竟然憋得白眼一翻,背过气去了! 看着这货,我有点哭笑不得,这也太怂了。 竟然被这么漂亮的女鬼给吓成了这个熊样子! “又是你们两个?”女鬼开口说了话。 二哥和腾飞闻言,恭恭敬敬地给女鬼磕了个头。 “大妹子,还得麻烦你啊,我们哥俩想再请你帮我们赢点儿钱。” 说话的是那个二哥。 “你们二人心不诚,我不帮。” 二哥一听这话急了眼,苦哈哈道:“大妹子,我们怎么心不诚了?你瞅瞅我们给你带了这么多东西,又是吃的,又是穿的,用的,你要觉得还不够,我们还可以再给你带,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们能办到的一定满足你。” 女鬼冷哼一声,说道:“你们招我来为一己私欲,却拿别人的血来糊弄我。上次帮你们达成目的后,你们不仅没有兑现当日在我坟前许下的承诺,还不将我送回,今日你们还有脸再来?找死!” 女鬼“死”字一落,一阵阴风突兀刮起,将女鬼的头发吹得飘散而起,露出一张惨白愤怒的脸。 二哥和腾飞直接吓得哆嗦起来,一句话也没敢再说。 不过,这女鬼心肠不坏,她对着跪在地上的二人喝道:“你们快滚,下次再让我看到,我就不客气了!” 二哥跟腾飞一听到这话哆哆嗦嗦的站起来,连滚带爬地就往山下跑。 他二人走后,女鬼朝着我们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似乎早就知道我们的存在。 不过,她并没有过来,而是化作一阵阴气,缩回了坟里。 四周又归于一片死寂。 “莽子,你醒醒!” 这货晕得太彻底,我叫了好一阵子,也没把他喊醒,没办法,我只能架起他往山下走。 听女鬼那话的意思,这青竹招鬼用的肯定是人血,她说腾飞跟二哥用的是别人的血,到底会是谁的? 那么一大桶呢! 难不成他俩为了招鬼去害人性命了? 一路跌跌撞撞,走了半个多小时,我才把死猪一样的莽子捣鼓到车上。 回到城里的时候,他醒了,懵懂地看了下四周,问道:“老陈,我们回来了?女鬼呢?” “你一睁眼就找女鬼,咋滴?看上她了?要不要我再去给你招来?” 莽子见我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松了一口气,瘫软地坐在车座上,半天后,幽幽说道:“老陈,刚才那个女鬼,就是……就是我那天在宾馆看到的那个……” 第三百章 夜探纹身店 “你不是没看清那女鬼的样子吗?” 莽子一副心有余悸的样:“模样我没看清楚,我只看到头发了,就是这么一头长长的头发,一模一样,看上一眼,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安慰道:“你就别瞎想了,女鬼都长得差不多……” 这话我自己都不信,说到这,我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招鬼用的人血是腾飞从纹身的那个小巷子带出来的,难道人血的来源跟那纹身老头有关系?又或者说,上次腾飞他们用来招鬼的血是莽子的? 据我所知,在青竹招鬼术中,鬼被招来后不送回去,它所纠缠的是所用之血的主人。如果莽子在宾馆见到的女鬼,真的是刚才的那个女鬼,再结合腾飞跟纹身老头的关系,几乎可以确定,他们第一次招鬼用的血就是莽子的。 幸运的是,这个女鬼并不凶,没有对莽子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如果是个厉鬼,那可就惨了。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并不一定是事实。 莽子听我说了一遍,顿时火冒三丈,怒冲冲地道:“那老不死的,不仅用纹身害我,还用我的血招鬼,他这是想把我往死里整啊,我跟他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这么害我?” “照目前情况来看,那老头指定是会什么邪术,修行邪术者害人还需要理由?” 莽子沉默了半分钟,然后喊停了车子,将我从驾驶位上拽了下来,他跳上去,开着车飞奔着去了那家纹身店。 等我们到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正如白天那个老头所说,纹身店门口挂起了一盏白灯笼。 漆黑的小巷里,那白灯笼随风飘动格外醒目,也将小巷衬托得有些诡异。 我跟莽子走到纹身店门前,试着推了推门,门没锁,应声而开。 院子里空荡荡的,屋里有光,却幽暗昏黑,不似灯光。 在这鸡不鸣狗不叫的深夜,挂着白灯笼的老房子,以及老房子里透出的幽幽亮光,让人觉得既神秘又不安。 莽子这货怕鬼却绝对不怕人,他见我在门口站了半天没有动静,一把将我扯到一旁,一步跨了进去。 穿过庭院,刚到门前,又是“咣”的一声,直接将房门踹开,走了进去。 我紧跟其后进了屋。 扫视一圈才发现,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八仙桌,几把老掉漆的木椅,还有一个木头搭建成的简易台子,跟一张单人床差不多大,大概是纹身的台子。 屋子里没有人,只有这些摆设。 莽子一脚踢翻一把椅子,吼道:“老不死的,你他娘的在哪?给老子滚出来!” 吼完,他走到里屋门前,一把推开,然后,站在门口,发起了呆! 看着他怪异的表情,我心中一紧,急忙走过去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只一眼,我便愣住了。 屋子里竟然满满当当的全是棺材! 如果说莽子刚才是一头愤怒的狮子,那现在就变成了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他猛地打了个哆嗦,往后倒退了两步,直勾勾地看着我,干咽了一口唾沫,问道:“老……老陈,这……这是怎么个情况啊?” “我还想问你呢,你前几次来的时候也这样?” 莽子气焰矮了三分,弱弱地说道:“我以前来的时候,根本没进这屋,这……这老头不会开着开棺材铺,兼职纹身的吧?” 莽子显然对这一行当不了解。 “棺材铺里的棺材都是定做的,哪家棺材铺会做这么多棺材摆着?再说这院子里空空的,一点木匠活的痕迹都没有……” “那……这……这……” 莽子这那了半天,再也没说出话,自然害怕到了极点,不停地搓着手。 不用说,既然做的不是棺材生意,这些棺材里装的便是死人了! 只是,那老头整这么多死人在家干什么? 还有,既然开门营业了,人又去哪了? 难不成在棺材里躺着? 这灵光一现,让我也心中一颤。 我端起煤油灯,走进了屋子,这屋子很长,应该是跟隔壁屋子打通的,棺材靠着两边墙根摆成两排,中间是一条狭窄的过道。 我侧着身子走了一遭,估摸着这些棺材得有二十多口。 莽子那怂货站在门口发愣,根本没敢跟进来。 我转了一圈回来,将煤油灯放在一口棺材上,招呼他道:“缩头缩脑的干什么?进来帮忙,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货连连摆手,冲我说道:“老陈,既然那老不死的不在,咱们还是去门口等着吧,用不了几个钟头天就亮了,等天亮了咱们再开棺。” 我也真服这货了,论个头他比我高接近一头,怎么就这胆气? 算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是指望不上了。 我没再喊他,一个人把着一口棺材的一端,一用力,把棺盖推到了一边,然后端着煤油灯往里照去。 这棺材里躺着一个老头,枯瘦如柴,双眼紧闭,脸上的皱纹堆积成了核桃皮…… 没有尸臭,一点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我正伏着身子仔细看着,这老头突然睁开了眼,对着我露出一个诡异万分的微笑! 娘的! 这意料之外的一幕,吓得我闷哼一声,骂了句娘,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 莽子这货还真够意思,他看到我这反应,直接一扭头,跑了! 我稳住身形,打算再看过去,老头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冷眼看着我。 这老头是活人,虽然他身上的阳火相较于正常人要弱上很多。 只要是人,事情就简单多了。 “你就是给莽子纹身的人?”我以同样的眼神瞪着老头,质问他。 老头倒也坦诚,直接说道:“是,怎么?小伙子,你是要插手此事?” “我是一个道士,行地就是除魔卫道,你用邪门歪道残害无辜,今日被我遇到了,我自然要管。” 老头听我说完,眼神变得阴冷无比,恶狠狠地瞪着我,怒道:“他无辜?那我孙女呢?我孙女的死就不无辜了?是他害死了我孙女。自古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第三百零二章 我以我血祭天地 老头听我这样问,得意一笑:“这就不好说了,有可能他的魂魄在看到他身体的那一刻,直接将自己给吓死,有可能他经受不住折磨,自己把自己结果了,如果他能侥幸坚持到最后,随着虫子不断地生长繁殖,会把他体内的血、骨、肉慢慢吃光,他会变得枯瘦、缩水,在痛苦中一天一天死去,最后会变成一张皮……” 莽子听到这,再次哆嗦起来,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 他看着老头,嘴唇动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最后看向了我。 看看老头,再看看莽子,我还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徐远之曾数次告诫我,非必要不能去插手别人的因果,以免报应缠身。 眼前这事是莽子种下的因,可他本无意杀人,我实在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老头已经到了这把年纪,偏偏又死了孙女,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必定悲痛十足,他对于莽子下如此狠手也情有可原。 思来想去,我只能劝慰:“老人家,收手吧,我不知你用的是何种邪法,但邪术这玩意儿,向来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用其害人者必定有冥诛到来,不得好死,倒不如你放他一马,成全别人,也成全自己。” “放他一马?”老头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我放他一马,我孙女的命谁来偿?她才十九岁,正是花一般的年纪,就被这畜牲糟蹋了而夺走性命。你告诉我,谁来偿还我孙女的命?” “杀人偿命,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就该死。”腾飞在一旁理直气壮的附和。 说完,他又看着我,冷声道:“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对你不客气。” 此时,莽子缓过来一些,开始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杀人,她是自杀的,我只不过是强奸了她,强奸罪就算打官司,大不了蹲局子,罪不至死!你们不能这么残忍的对待我。”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你毁她清白,跟亲手杀了她有什么区别?”腾飞怒目而对,歇斯里底。 莽子还想再为自己辩白,我一把拉住他:“国有国法,他犯了罪,自然有法律来处理。你们私自取他的血引鬼,以邪法惩处他,如此因果牵连轻则一人,重则满门,你确定这样做?倒不如让莽子去自首,让法律还你们一个公道。” 老头冷哼道:“你别在这放屁了,我已经等不到那天了……咳咳……” 老头因为太过激动,引得一阵猛咳。 他的身体明显不好,骨瘦如柴,身上的阳火从一开始就很弱,照眼前看来,他的大限之日不远了。 咳定,老头忽然从棺材里拿起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我以为他要发难,一把将莽子护在身后。 谁知,老头拿了匕首后,从棺材里爬了出来,板板正正地盘膝坐在了地上。 他看着我和莽子,朗声道:“我不怕邪术反噬,我子、媳都已亡故,只有我和孙女相依为命,如今她也走了,我这把老骨头苟活人世还有什么意思?你们想求公平,那我就给你们一场公平。” 说完,他举起匕首,“扑”的一声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爷爷,你干什么?”腾飞被老头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大跳,大叫一声,冲过来就要夺老头的匕首。 老头伸手将他拦住,长叹一声,仰天说道:“人心已不古,天地尚有知,老头子我,今日就以我血祭苍天,斗胆请上苍为我孙女做主!” 接着,他拔出匕首,又分别在自己胸前的其他部位刺了几下,然后把匕首狠狠地往地上一插,左手捂胸,右手高高举了起来…… “你……你这是要……”我暗道不好,这老头竟然要告天状! 俗话说,人在做天在看,人间有奇冤时,苍天便会以天威示下,为其做主,还其清白。 可天有天威,不是谁有冤屈跪地一喊,天就会为谁主持公道。 自古至今,找皇帝告个御状都是千难万难,更何况是天状? 不过也不是不能告,只要你心够诚,冤够大,说不定上苍垂怜,会为其做主。这里的心诚,自然不是你哭的多惨,喊声多大,而是你敢不敢付出足够的代价。 这代价嘛,自然指的就是生命! 毕竟,天威不可犯,人惊动天,总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这老头明显是不想活了! 鲜血顺着他胸前的伤口汩汩流出,顷刻之间浸透了他的衣衫,从左手指缝里滴下。 老头仰天长泣:“苍天在上,日月为凭,晋邑王庄王照宗,今日以血祭天地,以魂禀上苍,以千年万世不入轮回为代价,祈求苍天开眼,为我王家小女洗冤,求天降雷罚,惩践人清白,害人性命之恶徒,求苍天明鉴,苍天明鉴啊……” 我不知道,老头告天状是一时冲动,还是心中确实悲愤难平,又或者,他是真心想给莽子一个心服口服的公正。 我只知道,在他喊出这些话的时候,无论苍天睁不睁眼,他都必将灰飞烟灭,六道无存了。 我为老头感到不值,虽然他的孙女确实有冤屈,但她终究是自杀。这是一种很自私的行为,自杀者只知自己痛苦,却不知这行为对亲人、朋友会造成多大的伤害。所以,自杀是一种极大的罪过,无论什么原因,都不可原谅。 因此,自杀而亡的人,是不会受到天地的同情与怜悯的。所以,这老头今日所为多半会白费。 他喊了半天,天上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不甘心,老泪纵横,声音悲凄,如诉如泣。 莽子对老头近乎痴狂的举动害怕了,他抓住的手臂的双手不停地颤抖:“老陈,咱……咱们走吧……” 往哪走? 如果天状真的告成了,即便你躲到天涯海角,又有什么用? 老天爷想找你,易如反掌。 就算天状告不成,你身体里那么多的虫子,早晚会把你啃成一个空壳子。 莽子见我没说话,拖着我就往外跑。 “你们干什么去?不能走!”腾飞一个闪身,冲到我俩跟前,挡住了门口。 第三百零三章 再见李迪 生死攸关,莽子已然成了亡命徒,这小鸡子似的腾飞又怎么能挡住他? 他大手一扒拉,直接将腾飞甩出去好几米,拉着我就往外跑。 刚跨出房门,院子里无端旋起一阵狂风,直接吹得门口的白灯笼翻了个个儿,院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莽子哪里见过如此阵势,一头又扎回了屋里,那风似乎冲着他来的,打着旋就跟进屋里。 煤油灯一晃,灭了。 这时,天上又飘来一片云,黑得如同毛毯,将星月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瞬间,整个天地伸手不见五指。 莽子身处黑暗的屋子里,颤着声问我:“老陈,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话音刚落,一道粗如水桶的闪电陡然亮起,看架势好像要撕裂天地,紧接着,一阵惊天动地的雷声在我耳边炸响! 我被吓得心惊肉跳,一个箭步冲进屋子,想拉着莽子趴下,不想,莽子这家伙比我更快,身子一蜷,滚到了八仙桌底下。 窗户上的玻璃被这惊雷震得轰轰乱响,这感觉就像谁往这老头家扔了一颗炸弹。 腾飞好像知道这雷电是冲着莽子来的,窜到屋外找了个地方猫了起来。 又是一道闪电当空,抱头趴在地上的我一抬头,发现原本盘坐在地上的老头,不知何时已经成了跪拜姿势,混浊的眼中满是鲜血,那匕首已尽数没入他的阴阳…… 我知道了,在莽子准备逃跑的那一刻,他应该是用某种术法勾动了上苍,引来了这劫雷。 “轰……” 又是一道闪电劈下,如刀似斧,直接轰向了莽子所藏身的八仙桌。 “莽子!” 我大喊一声。 可我这声音,又怎么能比得上这天地洪流? 在这响彻云霄的惊雷声中,那张八仙桌被轰成了碎屑。 随着这雷声消散,屋外的狂风戛然而止,四周一下子恢复了安静,天地间透着一股死寂。 我趴在地上等了片刻,见一切恢复了正常,才长长舒了口气,爬了起来。 至此,我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已经被冷汗湿透。 我抹了把汗,叫道:“莽子!” 没人回应我,屋里只有我一个人的呼吸声。 莽子不会被雷劈死了吧? 我掏出手机,借着微弱的亮光,看到莽子脸朝下,趴在一堆木头碎屑中,一动不动,死活不知。 我赶忙将他翻过来,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儿,看来上苍也只是惩戒了他一番。 再看老头,他依然跪着,胸口插着匕首,血泪满地,眼神涣散,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看着老头的尸体,我不禁一阵惋惜,这件事中,他才是最可怜的人,暮年失孙,老无所依……他对莽子的恨让他走上了极端,无论今日的天罚,还是邪术的反噬,在他决定这么做的那一刻,就已经陷入了万劫不复。 腾飞此时早已不知去向,我想了想,将老头的尸体抱进了先前他睡觉的那口棺材。 生前棺做床,死后床为棺,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之后,我背着莽子回到车上,将他带回了我家。 他一直昏迷到第二天中午,醒来后,整个人处在一种痴傻的状态中。 我看着一动不动的他,以为他傻了,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眼珠动了动,随即滚出两行泪水。 不知是劫后余生的高兴,还是为自己曾经做的事后悔。 看他彻底醒来,我一把将他拉起,问道:“没事吧?感觉怎么样?”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仿佛被昨天的一顿雷给劈成了哑巴。 “没事就好,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个人。” “见谁?”他终于开了口。 “警察!” 莽子听到这话全身一震,却还是下了床,蔫头巴脑地跟着我往外走。 他八成以为我要带他去自首。 看来,昨天那顿雷,虽然没将他劈死,也让他明白了许多道理。 比如因果,比如报应…… 有些事终究要还的,这世界向来公平,没有谁能欠下谁。 一边走,我一边跟他说道:“你体内的虫子还没取出来,如果那些虫子一直留在你体内,你还是会死,我现在带你去取虫。其他的事,我不干涉,你自己做决定。” 莽子沉默点头,显然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我带他要去找的人就是扑克牌。 老头告诉我他给莽子下虫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蛊术。这是下蛊人惯用的手法。 莽子体内的虫卵,应该可以用对付蛊的方法来驱除。 当然,这也是病急乱投医,我实在想不出别的方法。 想到蛊,我自然想起了草婆婆,她临死前,将她此生所学所悟都留给了我跟扑克牌。当初我们把她留下的钱财都捐了出去,那些杂物都在扑克牌那里。其中就有一本关于下蛊、解蛊的书,那书里应该有除这虫的法子。 我跟扑克牌已经有好几年没见了,也不知他是否还在原来的地方上班不,今天去找他纯粹是在碰运气。 很快,我们就到了警局,找了个人打听,很幸运,他还在,不过今天休息。 有个热心的警察给了我地址,我和莽子又是马不停蹄。 某小区,我敲响了二楼一户的门,片刻,门开了。 这世界还真小,开门的竟然是李迪。 “你怎么在这?” 李迪同样一头雾水:“这是我家,我不在这在哪?你怎么来了?你知道我住这?来找我有什么事?” 一连串的问题把我问懵了,我总不能说来找扑克牌吧? 想了一会,我说道:“我来找……你爸爸!” 这里既然是李迪的家,那扑克牌应该是她爹。 “你找我爸干什么?”李迪调皮的转了下眼珠子,扭头冲着屋里喊道,“扑克牌,有人找。” 喊完,她又对着我狡黠一笑,往旁边闪了闪:“进来吧。” 我满头黑线,去年第一次跟她见面时,她跟我说有个警察亲戚,我还问她认不认识扑克牌。 当时她就憋着乐,显然那时候她就知道我说的人是她爹了,只是不知这事她有没有跟她爹说。 第三百零四章 阴阳绣 我跟莽子进了屋,扑克牌也从另外一间屋子走出来。他没怎么变,穿了一件白衬衫,腰杆挺直,精气神儿不错。 看到我,他一怔:“长生,你找找?” 说着话,他的目光落在了莽子的身上。 可能是官军与悍匪之间有着某种微妙的气场,又或者莽子亏心事做多了,见了六扇门里的人犯怂,总之,扑克牌只看了他一眼,他立马就低下了头。 “惹什么事了?我先声明,任何作奸犯科的事,在我这里休想开后门。”扑克牌先表明自己的立场。 我被这话惹笑了:“你怎么就不盼我点好?你看我是那种作奸犯科的人?我这朋友八成是中蛊了,我找你是想找草婆婆留下的那本书。” “中蛊?”扑克牌又打量了莽子两眼,“你们跟我来。” 我们跟着他进了一间书房,扑克牌从书架上取下一个木盒,里面装的正是草婆婆留下的那本线装书。 扑克牌翻了两页,扭头问我:“你知不知道他中的是什么蛊?” 我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他的症状跟中蛊相似,过来查一查。” “这几年我对这本书颇有研究,他都是什么症状,你说来听听,看在不在我的认知范围内。” 我组织了下语言:“一种可以使人的魂魄跟肉体分离,能在人体内发出响声,最后会将人吃的只剩一张皮的虫子。” “使人的魂魄与肉身分离?”扑克牌皱着眉头转了几圈,忽然倒吸一口气,“难道是遽蛊尸?” “爸,这是一种什么蛊?”李迪适时冒出了头。 扑克牌道:“遽蛊是蛊的一种,可身中这种蛊的人,都会被称作遽蛊尸。原因是中了这种蛊的人用不了几个月,就会变成一具被遽蛊控制的人皮尸体。” “要养遽蛊尸,施蛊者必须先找一个活生生的人,然后在特定的日子,将遽蛊卵施放在那个活人的血肉中。蛊卵一旦进入人体,就会钻进那人的血脉中,开始吸食人血并迅速繁殖。中蛊之人不会立马死掉,刚开始他跟正常人一样,慢慢随着遽蛊越来越多,便可控制人的身体,最后遽蛊长到一定程度,开始食人骨肉,直至将人啃食成一张皮。到那时,人皮内便只剩下了遽蛊,成千上万的遽蛊撑起人皮,远看起来还像一个人。” 听完这解释,我脑海中不禁生出一具被无数虫子撑起的尸体画面,心中一阵恶心。 这些邪术的花样简直太多了,这都他娘的什么人研究出来的? 李迪听完忍不住皱起了鼻子,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 “遽蛊尸是一种非常恶毒的道术,非痛恨到极致,一般不会使用。因为此蛊太过狠毒,反噬起来也是致命的。”扑克牌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莽子。 莽子此时已经面无人色了,喉头一直在动,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我问:“可有破解的法子?” 扑克牌点点头:“只要还没有伤及人的骨肉,解起来并不难。” 听到这里,我心中大慰:“那就麻烦你,赶紧给这货解了这蛊吧。” 扑克牌一听,吩咐李迪:“闺女,你下楼去买点鸡蛋来。” 好几个大老爷们呢,怎么能让一个小姑娘去跑腿,我当即拦住李迪:“还是我去吧,除了鸡蛋还需要别的吗?” “不用,鸡蛋要多买,最好买个十斤八斤。” 我飞快地下楼,将小卖部里一整框鸡蛋连框搬了上去。 扑克牌找了两口大锅,把所有的鸡蛋都放进锅里煮上,才回头问我:“施蛊人找到了?” 我点头称是,将莽子因纹身被下蛊之事说了一遍,包括那老头给死人纹身之事。 不过,我还是将莽子糟蹋那女孩的事给瞒了下来,这是他自己的事,是要瞒着还是自首,全由他自己定夺。 扑克牌听完我的叙说,掀开莽子的衣服瞅了一眼:“没想到,咱们这个地方居然也有这种阴阳绣。” “阴阳绣?你指这纹身?”我问。 扑克牌点头。 我一直没弄明白给死人纹身有什么讲究,现在听他这话,他似乎对此有些了解,于是便问出了心中疑惑。 “纹身在中国有些悠久历史,但大多数都是给活人纹,但有些地方,有些纹身师傅不仅给活人纹身,还给死人纹。给活人纹可以改变他的下半辈子,给死人纹,则可改变他的下一辈子,当然这只是个传说,或者说是一种风俗。那种给活人和死人都纹身的店,就是阴阳绣。” “阴阳绣最早的时候是在同一家店中,但这终究会犯忌讳,后来便分开了。一般的阴阳绣师傅都会收两个徒弟,一个给活人服务,一个专门服务死人。你们遇到的那老头,就是专门给死人纹身的。” 这说法倒是很新奇,我忍不住好奇心大作问道:“给死人纹身,真的可以改变他下一世的命运?” “这个怎么说呢?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聊了半个小时,两大锅鸡蛋熟了。 这时,扑克牌去拿来一个脸盆,又拿了把匕首,对着莽子道:“把手给我。” 莽子很惧怕扑克牌身上的那身正气,干咽了口唾沫,怯生生问:“这是干啥?” 自打莽子进门,扑克牌就对他没有好印象,见他如此一问,更是没好气道:“怎么这么啰嗦?你想死想活?” 说话间,他一把抓住莽子的胳膊,一刀划在手腕上。 鲜血喷涌而出,流到塑料盆中。 一直到盖过盆底,扑克牌才松了手,让莽子去包扎。 莽子呲牙咧嘴,脸煞白,不知是疼的,还是吓得。 我拿起提前准备好的绷带,给莽子简单包扎好,又让他脱下衣服,趴在沙发上。 做完这些,扑克牌往塑料盆里倒了些温水,吩咐我和李迪剥鸡蛋,然后将剥好的放入血水中。 我跟着忙活了半天,还是没看明白到底这蛊要怎么解,忍不住问道:“这要干什么?” “按书中记载,以鸡蛋沾中蛊之人的血,在其身上滚动,便可解遽蛊。” 说完,扑克牌又补充道:“不过,这法子到底好不好使,我也不知道,只能试一试。” 第三百零五章 善终 我跟李迪好奇地看着扑克牌,只见他从血水中取出一枚鸡蛋,在莽子身上不停地滚了起来。 不多会儿,雪白的鸡蛋竟然变成了青黑色。 “这是怎么了?纹身还能掉色?”李迪惊讶道。 扑克牌没说话,继续滚,大概又过了两分钟,整个蛋白竟然变成了漆黑的墨色! 这时,他摸起桌上的匕首,将鸡蛋切开。 看到鸡蛋的里面,我跟李迪差点吐了出来。 鸡蛋内的蛋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然全是蛆虫一样的小虫子,密密麻麻,不停蠕动,看得我头皮发麻,一阵恶心。 也许是见得多了,扑克牌并没什么反应,他把匕首连同鸡蛋一起扔进垃圾桶里:“这法子没错,长生,赶紧和我一起来。” 我依样学样,跟扑克牌一起忙活起来。 “幸亏这些虫子还只是幼虫,没到食人骨肉的程度,不然,一只虫子一口,这混小子也就只剩一张皮了。” 莽子听到扑克牌的调侃,直接吓成了一滩烂泥,汗出如浆,跟蒸桑拿似的。 一直忙活了一个多小时,鸡蛋的蛋白终于不再变色了,把鸡蛋掰开,里面再没一条虫子,扑克牌才松了口气:“成了。” 再看地上,五六个垃圾桶里全是黑乎乎的鸡蛋。 我一阵反胃,暗说,这辈子再也不吃鸡蛋了,这太他娘的恶心。 将垃圾收好,扑克牌又从书房里拿出一颗豆粒大小,臭烘烘的小药丸,递给莽子:“把这个吃了。” 只闻这味道,我便知道,这药丸肯定是草婆婆留下的驱虫药,和当年我跟胖子吃过的一样,我俩当时差点没吐死。 莽子都吓懵了,也没问什么东西,接过来,一把塞进嘴里吞了下去。 扑克牌见莽子吞下药丸,提起垃圾袋:“我出去将这些东西处理了,你看好他,待会吐的时候,可千万别把我地板弄脏。” 扑克牌刚走,莽子肚子里一阵咕噜,迫不及待地跑进了洗手间。 片刻后,里面就传来了“哇哇”大吐之声,听得我胃里直泛酸水,李迪则直接捂着嘴跑回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一直持续了二十分钟,呕吐之声才渐渐停下,莽子还没出来,我担心他是不是虚脱过去,跑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弥漫着一股子酸臭味,莽子没晕,脑袋拱进马桶里,身体一鼓一鼓的还在使着劲。 听到我进来,他挣扎着抬起头,指着马桶里:“老陈,你看我都吐了些什么!” 我捂着鼻子瞅了一眼,只见水面上漂着密密麻麻一层白色的卵壳,比米粒还小,白花花一片。 我生怕密集恐惧症犯了,打了个喷嚏,赶紧冲了下去。 我将莽子扶起,搀扶出洗手间,告诉他没事了。 莽子接连喝了好几杯热水,才稍稍缓过来,扑克牌也回来了。 为了表示感谢,莽子要请我们吃饭,我看了下时间,已经晌午了,我没什么食欲,不过扑克牌帮了这么大忙,理性请他吃一顿。 莽子带我们来了晋邑最大的酒店,点了一大桌子山珍海味。 只是,我们四个人,只有莽子动了筷子,其他三个,都被他恶心到了。 莽子大口吃菜,大口喝酒,不一会儿就喝了个脸红脖子粗。 他刚吐完,身子虚,喝酒最伤身,我劝他别喝了,他不听,红着眼:“老陈,你别管我,我喝了这一顿,下一顿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莽子说到这里,又倒了满满一杯,端起来,擎到我面前:“老陈,我谢谢你,你不仅救了我的命,更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苍天有眼,人在做,天在看,我以前做了很多混蛋事,我要为自己所犯的过错承担后果。” 说完,他又扭头看向扑克牌:“警官,我有罪,我糟蹋了一个女孩,导致她想不开自杀了,我对不起她,我跟你自首,我愿意接受法律制裁。” 扑克牌看着莽子,眼中露出一抹赞许,端起酒杯跟莽子干了一杯。 苍天不诛莽子,不代表他无罪,只是他罪不至死,如今他自首,这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我也端起酒杯敬了他一杯敬他的幡然醒悟,敬他懂得了敬畏天地,也敬他以后的新生。 莽子喝完酒,给几个紧要的人打了电话,又把车、房的钥匙,以及银行卡交给我,托我转交给其父母。 这之后,他跟扑克牌去了警察局。 我送李迪回家,路上我有些不好意思:“一直不知道你爸姓什么,所以就一直称他……” 李迪乐出了声:“我爸是那种面冷心热的人,让人觉得很死板,以后你跟他熟了,就会发现他挺幽默的,我爸说了,你给他起的这外号,很贴切,很形象。” 我满头黑线,合着这事你早跟你爹说了呀! “你爸也会道术,你们是道术世家啊,你爸师出何门?”我有一搭无一搭地跟李迪聊着天。 “我们可不是什么世家,我爸是在我八岁那年,知道了我身体的秘密后,为了能更好的保护我,才开始修习的道术。不过他入门太晚,悟性太差,到现在还不如我厉害呢。”李迪说着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态。 “不对吧?”我反驳一句,心中泛起了嘀咕,李迪的本事我见过,稀松平常。而他老爹,当日在姑娘庙跟灰爷对视时,连灰爷都落了下风,这似乎说明他的道行不浅。 “什么不对?”李迪歪头看着我。 “没什么。你去五道门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我岔开话题,心说,扑克牌应该是故意在李迪面前示弱,以满足他这宝贝闺女的成就感吧。 “准备好了,就等出发了……” 之后的几天很平静,转眼就到了四月底。 为了先去了解下五道门的形势,我跟李迪商议,于四月二十九这天出发。 这天一大早,扑克牌将我跟李迪送到火车站,再三嘱咐我们,赢不到洗髓伐骨丹也无所谓,就当一次历练,要懂得适可而止,不要受到伤害…… 第三百零六章 出发终南山 火车的终点是西安,此次比试的地点定在终南山。 我对五道门的了解,仅仅限于李迪之前跟我说的那些,车上,我问李迪:“五道门在终南山?” 李迪摇头:“这种隐世的大门派怎么会在终南山呢。终南山古名太乙山,听说好像是太乙门先前的驻地,所以此次比试选在了那里。据传五道门在昆仑墟,只不过没人知道他们的具体位置。” 莽莽昆仑,乃中华第一神山,万山之祖,更是中华龙脉。 相传,在上古时代,昆仑山是众神之乡,有大批的神仙在那里开府讲经,更有无数小神在其中修行。 而昆仑山顶就是黄帝在人间的帝都,昆仑山上还住着一位西王母。 只是后来天地发生了变故,在大道法则之下,人间再难留住神仙,所以各路神仙都走了。 众神虽走,但昆仑山灵气尚存,是如今天下灵气最为浓郁的一片净土,故而,诸多古老门派与修行之人,都会选择去那隐世修行。 昆仑山角下有个死亡峡谷,任何生灵进去都会迷失方向,最终死亡。以前有科考队进去过,却再也没出来。听说那便是高人布下的结界,不容侵犯。 像五道门这种古老的门派,在那里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大爷,大妈,你们醒醒。” 我跟李迪正聊着五道门的事,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小伙子忽然走过来,冲着我俩笑笑,开始叫坐在我们对面的一对老人。 我跟李迪上车的时候,那对老人就已经坐在那了,他们一直在睡觉。 我以为这小伙子跟这两位老人认识没想到二老睁开眼,看到小伙子后,一头雾水地问:“你有什么事吗?” 小伙子挠挠头,呵呵笑道:“大爷,大妈,不好意思哈,我们能跟您二位换个座吗?我们的座位就在那儿。” 小伙子往不远处一指,我看到他所指的座位上,还坐着一个年轻人,见我看他,冲我微微点点头,笑了笑。 我和李迪对视一眼,暗道,在火车上换座,大多都是遇到了熟人,可这俩小伙子跟我们也不认识啊。难道,他俩跟我们一样,也是去终南山的? 大爷大妈质朴无华,听到小伙子的来意,二话没说拿起行李就把座换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那两个小伙子落坐后,其中一个看着我跟李迪笑道:“我刚才听到你们的谈话,也是要去终南山参加五道门的比试对吗?还真巧,我俩也是,我叫向安,他叫乔羽。” 向安就是来换座的那个,他很健谈说话总是笑眯眯的,乔羽相较于他略显稳重。 不过都是年轻人,又有相同的目的地,自然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闲聊中,我知道了他们来自柳城,道行都不是很高,这次听说五道门比试之事,来长长见识。 天南海北地扯了几句,向安忽然问道:“你们听说了五道门这次比试有几个项目了吗?” 说到此,我跟李迪都来了兴趣,问他:“怎么,你知道?” 向安笑嘻嘻地说道:“我不敢肯定,不过听说了点小道消息。” “什么小道消息?说来听听。”我催促他。 “据说五道门比试一共设了三关,第一关比试武功,武艺高强者才能进入第二轮。第二轮比道术,道术嘛,自然就是捉鬼降妖。第三轮嘛,被称为终极比试,也就是评出前三甲的比试,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向安说到这里卖了个关子,神秘兮兮地问我和李迪。 我跟李迪异口同声:“是什么?” 向安“噗嗤”一声乐了:“这个吗,至今还没人知道。” 合着这小子逗我们呢,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向安见他的小把戏得逞,呵呵一阵笑,又道:“我虽然不知道这第三关要比试什么,但我知道第二关此时的详情啊。” 这小子油腔滑调,我已经不相信他了,我甚至觉得他刚才说的啥三关,都是他一厢情愿的猜测。五道门的比试,能是他随随便便就知道的?学校里考个试还不能泄露考题呢。 我不信他,可李迪信一听他这话,那两只卡姿兰的大眼睛都亮了,问道:“什么情况?你快说!” 向安往前探了探身子,看着李迪神秘道:“你们知道西安有个翠湖吗?” “不知道。”李迪摇头。 “西安古称长安,自古就是帝王之都,传说那翠湖就是当年皇宫里死了人后,用来埋死人的地方,后来不知怎么蓄了水,成了一个湖。人们之所以叫它翠湖,是因为一年四季这里水色碧绿。知道为什么水是绿色的吗?据说都是被怨气给滋渗的。宫廷剧都看过吧?皇宫里的那些主子,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心情好了杀人取乐,心情不好杀人撒气,含冤而死的人多了去了,所以翠湖的阴气和怨气特别重,不断有人在湖里溺死,很邪门……” 向安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听他这意味,一个翠湖他一天也说不完,于是打断他:“你的意思是,五道门的第二关比试,就是去那个翠湖捉鬼?” 向安一挥手:“你听我说完。道家有句话叫以阴聚阴,意思是说阴气越重的地方,越会聚集一些阴物,翠湖因为阴气太重的关系,就引得许多孤魂野鬼都去那儿蹭阴气,最后,还引去了一条蛟龙去修行。那蛟龙足足有二十几米长,信子都一两米,遍体黝黑,鳞片有巴掌那么大,蛇头跟水桶那么粗,头顶上还长着个肉包,已经颇具龙形了,那道行可想而知啊。这家伙一去,就把翠湖给霸占了……” “第二轮比试就是抓这条蛟?”李迪问。 “对,降伏蛟龙者为胜。”向安点头。 这他么真有点扯。 这小子从哪打听到的? 自打我认识了老常他们以后,最听不得抓蛇抓蛟:“你没搞错?人家那蛟龙自在翠湖修行,又没妨碍谁,抓它干什么?五道门是道门,不会不知道坏人修行会招因果吧?” 向安又神秘道:“你们有所不知,这是一条恶龙,自打它去了,翠湖死的人更多了,五道门就是想借这机会将其除去,为民除害!” 这时,乔羽突然插嘴道:“我怎么听说第二轮比试是进秦皇陵啊,怎么到你这成了去翠湖杀蛟龙了呢?” 这话让我差点吐了血…… 第三百零七章 初入太乙门 乔羽这话差点让我喷出一口老血:“不是,你们这都是听谁说的?能靠点谱不?” “自打五道门比试的消息放出来以后,就有人专门在网上建了个论坛,很多想来参与比试的年轻人,都在论坛中讨论这件事儿。” 我和李迪直接翻了个白眼儿,还以为他们哪里来的小道消息呢,敢情是一群人闲着没事瞎琢磨啊。 你们还真敢想,还进秦始皇陵。 秦始皇陵就算能进,能轮得到我们吗? 国家什么样的人才没有? 再往后,向安喋喋不休,跟我们说了不下十种他们的猜测,什么去终南山腹地捉山魈,什么去山中某地杀僵尸,还有什么下古墓寻宝…… 这俩充满幻想的小伙子,让我和李迪一阵无语,双双把头扭向车窗看风景了。 火车飞驰,下午,我们便到了西安。 出了车站,没有停留,我们与向安、乔羽结伴,包了一辆面包车,直接赶去终南山。 此时,天色已晚,我们在山脚住了一夜,于第二天一早进了山。 终南山许多地方被开发成了景点,正值五月,正是观光旅游的好时节,游客络绎不绝,五道门的比试自然不会在这种地方。 山太大,具体的地点五道门并没有通知,只是让前来比试的人员在某处山谷汇合,每日里由五道门弟子接引。 我们四人赶到集合点的时候,已经聚集了不小二十人都是与我们年龄相仿的小伙子,女孩只有李迪一个。 这些人中,大部分都很活泛,一个个兴高采烈,面带笑容相互介绍,自报家门。 向安自来熟,一会功夫就跟他们打成了一片。 李迪因为是个姑娘,长得又风华绝代,也有很多人过来主动搭讪、示好。 通过这些人的言语,我很快推断出他们很大一部分和向安、乔羽一样,道行很浅,来这里根本没抱什么目的,单纯就是为了长长见识。 还有个别人,根本连道术都不会,只能称得上是道术爱好者,或者灵异发烧友,从网上得到了消息,就跑来看热闹了。 当然,还是有人想要加入五道门的,不过这部分人很少,只有寥寥数人。 这一发现让我心中一喜,如果此次前来的人都抱有这种心态,那我跟李迪成功的几率还是不小的。 大约到了十点,聚集点来了中年道士,他着一身青色长袍,头顶挽着个髻,一副清风道气。 这道士到来后,拱手问道:“诸位可都是来参加五道门比试?” 大伙齐声应是。 得到肯定回答,道士又作揖:“贫道守一,是五道门的弟子,前来为诸位带路,去往太乙门。” 看来李迪说的没错,这太乙门旧址当真在这终南山中。 终南山绵延数百里,峰峦起伏,越往深处走景色越美,深谷幽雅,清泉翠竹,偶尔在葱翠的林间还可见一两座青砖灰瓦的庙宇。 大家都格外兴奋,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那几个灵异发烧友还带了相机,一路走一路按快门,这感觉更像是来旅游的。 也有好奇心重者,缠着守一问东问西,打听比赛项目和规则。 守一性格随和,但嘴却很严,面对众人的提问,他直接笑而不语,被问得急了,就回一句:“到时候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这一路前行,从中午到了下午,山越来越陡峭,路越来越崎岖,再也不见寺庙…… 几个灵异发烧友没了拍照的心情,一会儿说腿疼,一会儿又说腿上起了泡,问守一什么时候才能到目的地,可否歇歇再走。 守一摇头:“不能歇息,咱们现在才走了一半,若是歇息了,到太乙门就得半夜了,到时不仅山路难行,恐怕还有山魈野怪。” 解释完,守一顿了顿又道:“我看你们几个并非修行之人,你们坚持不住就回去吧,现在还来得及,到了地方,以你们的身手,连太乙门都进不去到时再折返回来,还要受这腿脚之苦。” 我心中暗道,这道士有点坑人,都走到这了,再和人家说这些,摆明了是刁难人。 那几人听了守一的话,顿时成了霜打的茄子。 可他们实在没必要再前进下去,于是各自垂头丧气地打道回府了。 又走了几个小时,山中已无路,天也逐渐黑了下来,剩下的修行者有人提出休息,说确实走不动了。 五道门将这比试场地安排在这深山之中,本来就是一种考验,六七个小时走下来,修行深浅一目了然。 我的腿也开始有些酸,却依然体力充沛,我问李迪:“你还好吧?” 李迪喘着粗气:“还坚持得住!” 我又看了下其他人,大多数早已气喘如牛,几个情况稍微好点的,也是面有疲惫之色。 唯一大气不喘的是守一,他已经走了一遭,这一来一回一整天,竟然丝毫看不出疲惫,看来功夫不浅。 守一脾气虽好,却有点死板,他没让大家伙休息,摸黑带着我们继续走。 待到大家筋疲力尽,快坚持不住的时候,他才将我们带进一个山谷,说道:“到了。” 这山谷中有座古香古色的院子,大门外挂着两盏灯笼,门楣上嵌着一块匾,上书“太乙外门”四个大字,匾额很新,应该是新挂上去的。 “外门?”我盯着那牌子嘀咕,这太乙门还分内门外门? 道门中,内门弟子都是被师父承认的,道术由师父直接传授。外门弟子则是从其他弟子那学到,只能算门下弟子。 看来,这太乙门的规矩还挺多。 跟着守一进了院子,院里站了七八个人,他们看到守一,一起拱手行礼:“师兄回来了。” 守一和善地点点头:“人我带回来了,其他的事情就交给众位师弟了。” 说完他就走了。 院子里的几人在我们身上扫视一番,其中一个微胖的小伙子道:“大家都跟我来吧,我给你们做下登记。” 所谓的登记,就是一张表格,名字,住址,修行功法,愿不愿意加入五道门什么的。 我注意到,在我们上面,已经有不少人填写了这表格,显然已经来了不少人。 第三百零八章 试炼石 表格填好后,另一个人给我们安排了住处,我跟乔羽、向安,还有一个小伙子,四人一个房间,李迪则跟几个女生一起。 这五道门也真够差劲,我们走了一天路,饿了一天,居然不给安排吃的,直接让我们睡觉。 多亏我临行前准备充分,胡乱吃了几口,合衣躺下。 这里的风格跟捉妖门相似,门窗都是木制的,贴着窗纸,窗户都很旧了,窗纸却挺新,白色的浸过油,防潮又防雨,一看就是新糊上去的。 我们的被褥也是新的。 看得出,五道门为了这次比试,还是下了一番功夫。 大家都累了,很快就传出了鼾声,而我应该是换了新环境,竟然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了。 折饼似的翻来覆去半宿就在我迷迷糊糊差点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奇怪的脚步声。 这声音很沉重,“咚咚咚”的,好像一个大胖子跺着脚不急不躁地慢走。 什么东西? 我心下好奇,加上我躺的地方靠近窗户,一骨碌爬起来,戳破窗户纸就往外瞅去。 沉甸甸的脚步由远而近,不多时,一个庞然大物走进了我的视野。 不是人。 是一只异兽,身长逾三米,龙首狮尾,遍身鳞甲…… 走到窗前时,异兽似乎感知到有人在偷窥它,庞大的头颅兀自转了过来,一双血红的巨目凌厉地望向我所在的方向,仿佛能看透这层薄薄的窗户纸,吓得我心脏狂跳,脖子一缩,乖乖猫回了床上。 这异兽在窗前一直停留了大概两分钟才离去,听着它远去,我才松了一口气。 “见过麒麟尊者。”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两个人的声音。 麒麟? 我愈发好奇,又爬了起来。 窗外,两个五道门门人装扮的人,正对着异兽作揖,恭敬行礼。 传说中,麒麟龙头龙爪、虎背熊腰、蛇鳞狮尾……这异兽倒是有几分相像。 可麒麟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灵兽,难道五道门已经强大到豢养灵兽的地步了? “嗤”,麒麟打了个响鼻,算是回应二人,之后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那二人一直目送麒麟走出很远,才直起身子继续前行,他们应该是负责巡夜的值守。 走到窗前时,其中一个压低声音道:“自打祖师仙逝,麒麟尊者闭关千年不出门内大部分人,都是只闻其名,从未见过真身,没想到,它这次不仅出来了,还跟着大家千里迢迢来了这里,每夜还出来巡逻,师兄,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另一个小声道:“咱们才是巡逻,人家那是巡查。你还不知道吧,我听说,麒麟尊者这次出山,是因为这次比试……” 二人渐行渐远,声音也逐渐听不到了,一句话听了半截,我心里郁闷,这次比试怎么了? 难道这麒麟还想收个徒弟不成? 天快亮时,我才好不容易睡着,结果没睡多会儿,就被乔羽和向安给叫了起来,说是饿了,要拉着我去找吃的。 刚出门,就遇到了李迪,她也顶着两只熊猫眼,明显也是没睡好。 早餐自然是五道门提供的,免费,不过这饭菜太素,稀粥、馒头、萝卜丝,吃得大家眉头直皱。 这哪里是道门的东西,分明就是佛家的吃食。 吃着吃着,大家的话题就转到了麒麟身上,原来昨夜不止我一个人看到了那麒麟。 有个比我们早到此地的小伙子说:“那麒麟曾是五道门祖师收服的一只上古灵兽,当年跟着师祖创建、发扬门派,算得上出过力的大功臣,在五道门中是元老级别的存在,道行深不可测。” 联想到昨夜两个昨夜人说的半截话,我心中疑惑,问道:“既然麒麟地位如此之高,为何不在五道门静等结果,而是亲自来此了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上古灵兽的心思岂是我们能揣摩的?大概它只是来散散心吧。” 小伙子刚说完,旁边一个胖乎乎的青年接着说道:“昨天夜里,我起夜,听两个巡夜人说,麒麟这次之所以亲自来,是因为这次比试是它提议举办的。” “什么?麒麟提议举办比试?它为什么要这样做?” 胖小伙语惊四座,众人皆感不可思议,一只灵兽组织一场比赛,难以让人接受。 我倒没觉得什么,一只道行深不可测的灵兽,跟人是一样的,甚至比人更富智慧,有远见。 麒麟作为五道门元老,提议五道门收徒,这也无可厚非。 倒是胖小伙的一番话,正好与我昨晚未听清的话相衔接,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 比试还未开始,五道门不限制我们的自由,外门随便转,至于内门,我们转了两天,连门都没找到。 最后外门转够了,我们就出去抓野味打牙祭,五道门的食物千篇一律,菜也换,不过是由萝卜丝换成了黄瓜片,再由黄瓜片换成咸菜疙瘩,连续几天,嘴里早淡出个鸟来了。 随着比赛时间临近,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来到了这里,人员基本到齐的时候,时间也到了五月初五。 这天一大早,所有参加比试的人,都聚集在外门的一块空场上,中间搭了一个简易的台子。 我粗略估算了一下,此次来的人大概有四五百。 时间到了大约八点,有两个五道门的门徒,抬上一张长条案走上了台子,之后将我们带进来的守一,双手捧着一个紫檀木盒走上去。 他将木盒打开,取出一颗鹅蛋大小、通体黝黑的石头。 所有人的猜测跟向安一样,都以为第一轮肯定是武试,可现在,守一却端了一块石头上来。 怎么会这样? 台下一片哗然,纷纷猜测这石头是什么?有什么用? 石头摆好,守一站在台前对着台下众人拱手朗声道:“诸位小友,五道门的第一场比试马上开始,下面由我为大家说一下比试规则。” 说着,他伸手指向黑色石头:“这石头名为试炼石,第一轮的比赛就是以这试炼石来试大家的身手。” 第三百零九章 第一轮测试 “试炼石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啊,一块破石头如何能测试身手?” “……” 守一话刚完,台下就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长生,你听说过此物吗?”李迪问我。 “从未听说。”我摇头。 “大家安静。”眼瞅了议论声越来越大,守一举起双手,一声清朗的啸声发出,将喧哗之声压下。 “这块试炼石,试的是大家的内力,没有内力或者内力太浅者,将直接淘汰出局。只有内力可以让试炼石产生感应者,才有权利进入内门,参加接下来的比试。” 简单介绍一番,守一单手放到试炼石上,那乌黑的试炼石竟然跟通了电的灯泡一样,瞬间亮了起来。 “大家看到了吗?就是这样,将内力输入到试炼石中,试炼石便会发光,内力越深,光线越亮。” “原来如此,这个单单有内力不行,还得做到内力外放。”守一刚说完,李迪迫不及待地盯着那块石头说道。 旁边的向安苦起了脸:“那我完蛋了,我连这第一轮试炼都过不了啊。我现在才刚刚感应到炁,根本无法外放。唉!这趟白来了,竟然连五道门的门都进不去。” 向安抱怨了半天,他身旁的乔羽一言不发,看他脸色,他的情况应该跟向安差不多。 周围有不少人跟他俩一样,在守一说完第一轮比试规则的同时,就纷纷感叹自己没希望了。 五道门这第一轮测试看似简单,实则不然。 道门重注内修,而非武艺。有些人的拳脚功夫可能很厉害,却没有一丁点内力,这种人就不适合入道门。 其次,五道门想收徒,自然是挑选好苗子,引内力外放是修行者在修道路上一个很重要的关卡,能做到这一点之人,再拜入五道门后,便会省去很多麻烦。 “李迪,你有把握吗?” 李迪瞟了我一眼:“你也太小看我了,如果我连这第一关都过不了,还打什么洗髓伐骨丹的主意?” “好了,好了,大家都不要吵了,现在试炼开始,我叫到谁的名字,谁就上台,如果觉得自己功力尚浅,可以选择放弃。”守一再度朗声开口,他看了一眼手中的花名册,叫道,“王亮。” 一个小伙子快速从人群里走上台。 打头阵,这小伙子有些紧张。 上台后,他将微微颤抖的手摁在了试炼石上,随后扎了个马步,发力。 台下几百双眼睛,此刻全都注视着试炼石,等着它亮起来。 可一直等了半分钟,这黑色的石头依旧漆黑如墨。 守一看了看他,脑袋轻摇,叫道:“下一个,韩良栋。” 直到第二个小伙子上台,那王亮才心有不甘地松开手,他看了试炼石一眼,垂头丧气地走下台来。 首战即负,这的确挺打击人。 台下众人都没了底,一个个面露紧张。 “我……我放弃。” 韩良栋刚走上台,就不甘地说了一句,连上去试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又连续三个人,才终于有一个让试炼石发出了微弱的光。 “亮了!亮了!” 这犹如一支强心针,台下的人又看到了希望。 “艾玛,这玩意儿挺好使。” 接下来,比试有条不紊的进行,有少数人选择了放弃,大多数人在被点到名字时,还是上去试了一下。 毕竟,来都来了,还是要抱有希望的,只不过,大多数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李迪!” 一个多小时后,终于轮到了李迪。 “到你了,加油!” 我看了她一眼,给她鼓劲儿。 向安和乔羽同样为她加油。 “放心吧。”李迪朝着我狡黠一笑,信心十足地上了台。 走到试炼石前,她轻轻将手放上去,缓缓闭上眼睛。 删了,试炼石竟然发出一道璀璨的光芒,甚至比刚才守一示范时更亮。 “亮了!”向安雀跃。 “没想到,一个小姑娘的内力竟如此深厚。” “真是让我等男儿汗颜。” 台下一阵哗然。 我心中震撼,刚才守一说过,试炼石越亮代表测试之人内力越深厚,到目前为止,所有参加过测试的人中,应该数李迪最厉害了。 守一对着李迪连连点头,露出一抹赞许的微笑。 我们几个一起来的,排名都在一块,李迪之后便是向安和乔羽,不过他俩的结果却很令人失望。 接下来便是我了。 我缓步走上台,将手放在试炼石上。 这试炼石触手微温,质感似一块上好的暖玉。 我盯着试炼石,丹田处一较力,一股热气在下腹部升腾而起,被我慢慢引导至肩膀,附着于手掌,灌输到试炼石中。 霎时,这石头亮了,不过不耀眼,只是一片温柔黄光。 “好,下一个……” 第一轮试炼算是圆满成功了,我走下台时,李迪一把拉住我,将我拽到无人处:“长生,你刚才是不是没有用尽全力?” “这话从何说起?” “我师叔跟我爸都说过,你的内力在比我高,可为什么……” 我明白她的意思。 我确实没用尽全力,这比试只需将内力引出体即可,没必要非去争个一二三。 我没必要让其他人看透我的深浅,毕竟通过这轮测试,下轮便是对手。 “你爸跟你师叔看走眼了,我内力平平,已经尽力了,我比你厉害,应该是我阅历比你丰富。” 我跟李迪打了个哈哈。 她听完皱起了眉头,可还是问道:“这是真的?你可不要骗我。” 我没再说话。 她又瞪了我一眼:“这一轮能过就好,等下你拿出跟阎君大战时的劲头,一定会成功的。” …… 这第一轮测试一直到下午三点才结束,四五百人下来,只剩下不足百人。 被淘汰者个个垂头丧气,结伴下山而去。 通过者继续留在外门,等待下一轮比试。 这一点,五道门做的就有点不近人情,大家都是辛辛苦苦来的,怎么就不能留下他们长长见识呢? 第二天清晨,吃过早饭,守一宣布带我们这些通过者进入内门,同时还告诉我们,这内门就是太乙门旧地。 第三百一十章 武试规则 这几日,我们明里暗里的一直在寻找内门的入口,都想看看内门是个什么样,可把附近都找遍了,什么也没找到。 如今终于可以进到内门,自然一个个非常兴奋。 守一带着我们去到后院说来也怪,后院的一座山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个山洞。 这几天我和李迪到过这里不下十次,都没有发现这里有个山洞啊。 进了山洞,没走多远,前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随着脚步前进,水声越来越响,丝丝凉凉的水汽扑面而来,山洞尽头,一道瀑布从山崖上垂落而下,隆隆水声如同万马奔腾,壮观又让人震撼。 我们跟着守一,一路谨慎前行,顺着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穿过瀑布,曲径通幽。 穿过瀑布,我们进到了一片广阔的,如同仙境的世界。 此处山峰秀丽,老树苍劲,绿草如茵,一群老旧的建筑掩映在草木之间,说不出的和谐与自然。 “这就是当年的太乙门?怎么会在一个山洞里?风景又如此瑰丽!”有人望着眼前一切惊呼。 “难道这里是高人修出的洞天?”另一个人猜测,同样语调充满惊喜。 “洞天?什么意思?”立刻有人不解地问。 洞天,自然是指山水兼备,云雾缭绕的名山大川,可这人在说这词的时候用了“修出”两字,照他的字面意思,这美景是高人修炼出来的。 这不禁让人糊涂。 我自然懂得他的意思。 隐世修行之人,都有自己的洞府,有的在大山中间,有的在山底下。修行者在山洞里闭关数十年,甚至百年不出。在外人看来,这些山洞阴暗潮湿,修行枯燥乏味,可殊不知,当修行者修炼到一定境界后,就可以将修行的山洞与另外的空间相连接。在外人看来,山洞还是那个山洞,里面却广阔无边,高山流水飞禽走兽,应有尽有,如同一个小世界了。 “世上真有这么厉害的人?” “能修出洞天之人,岂不是成了神仙?” 小伙子刚解释完,立刻引来一堆疑问。 “你们以为的神仙是什么样子的?”一直听我们说话的守一,忽然插了一句。 “神仙能够飞天遁地,长生不老。” “神仙超凡脱俗高高在上。” 守一听完这七嘴八舌的议论,微笑摇头:“花草一秋碾做泥,人生不过百岁,若是我们打破这种常理,通过修炼飞天遁地,延长寿命,那岂不是说我们就是神仙了?” 大家一阵沉默,忽然又有人问:“前辈,你的意思是,这里真的是高人修出的洞天?” 我被这蠢到家的问题笑哭了。 果然,守一再度摇头:“这里不过是终南山一处灵气浓郁的山水罢了,是太乙门的旧址,当年太乙门撤退时,在这里留下了禁制,所以你们找不到入口。洞天只不过是传说中的东西,是否存在于世都尚不可知。我刚才那话的意思,是告诉你们,不必羡慕神仙。从你们踏上修行之路的那天,你们就已经超越了常人,只要好生修炼,亦可改变命运,打破天地固有规则。” “可我们的修炼法门太过普通,要修炼到那种境界,恐怕难于登天。” 终于还是有明白人,不全都是傻逼。 “我们这次一定好好努力,争取留在五道门。” 我不由心中好笑,守一有做微商导师的潜质,短短几句话就激起了大多数人的好胜之心。 我心中暗道,看来真正为了宝物而来的,大概只有我跟李迪了。 处在封印中的太乙门,一切保存尚好,这里的建筑不是那种宏伟的琼楼玉宇,而是一排排青砖小瓦,古香古色的房子。 在外人看来,倒也能与这里的山水相合,恬静自然如一片净土。 屋子数量不少,可以看出当年太乙门鼎盛之时的盛况,不过现在这里除了我们这一群人,很少能看到人影。 一直走到一间屋子前,守一整理了下衣服?对着屋里恭声道:“师父,师叔,弟子已将初试通关者带到。” 话音刚落,屋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个身形佝偻的老者自门内走了出来。 看着这俩老头,我不禁皱眉。 根本看不出年龄,头上的头发只剩稀疏几根,满脸皱纹如同树皮,浑身干瘦皮包骨头,双目混浊,根本不像活人,倒像是两具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尸体。 我仔细看了一下,他们身上有阳气,阳火也还亮着,只不过很弱,看起来马上就要油尽灯枯。 不过,我听徐远之说过,这种人不能小觑,修为高深者为了避免阳气的损耗,会将自己的气息收敛到最低看起来像死人。 我不知道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眼前这俩老头的精神看起来也不太好,出来之后,朝着我们扫视一圈,其中一个说道:“诸位青年才俊,你们都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我五道门一派自创派至今,已有两千余年,修的是正统道术,也曾在历史上盛极一时,后来因种种原因归隐,导致门楣凋敝,鲜有新人加入。时至今日,门中所剩之人多是我等老朽,为了五道门传承,也为了将道术发扬光大,我们特开门收徒。” 这老头说完,另一个老头接道:“第二轮的比试是武功,前二十名均可选择入我五道门。” 说完,他又对着守一道:“我跟你师叔困乏,此次武试就交由你跟你的师弟们打理。” “是。”守一恭敬答应,目送两个老头离去。 老头走后,那只麒麟自不远处走了过来,目光如炬。 第一晚见到麒麟,隔着一层窗户纸,灯光昏暗,没怎么看清。 今天再见,青天白日,这面目狰狞的大家伙,让我一阵心惊肉跳,忍不住倒退两步。 守一对麒麟行了个礼,麒麟没有回应,默默走到不远处。 那里有一个由石板搭建的台子。 它趴在了旁边。 有已处早已搭好的擂台,上面摆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箱,木箱上开了一个仅容一只手臂伸进的洞。 那天给我们登记的微胖男人正坐在上面,朗声道:“诸位,为了保证公平,第二轮武试需要先抽签。这里共有一百二十四支竹签,分别写着一到一百二十四个数字,抽签完成后,大家依照签字上的数字进行比试。规则是首尾相对,一号对一百二十四号,二号对一百二十三号,以此类推。比赛点到即止,不能将人打死打残。” 第三百一十一章 麒麟之怒 规则讲完,台下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明白。 “长生,要是咱俩对上了怎么办?”李迪看着我,有些紧张。 我一怔,这问题我从来没想过,要真对上了,势必会淘汰一个。 “一百二十多人呢,怎么会那么巧,真对上了,我一定让着你。”我安慰她。 抽签很快结束。 “长生,你抽到了几号?”在拿到签子的瞬间,李迪有点迫不及待。 我看了一下,五十六号。 李迪舒了口气,让我看她的签子,二十八号,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这次比试共设了六个擂台,同时开始。 李迪在我前面上场。 修道者中,女生极少,此次来五道门,原本有十几个,其余那些都是南方的。 自古南方好巫,北方好易,要说耍点小术法那些南方女孩还行,可论起内力,她们根本不行,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如今,女子修行者就剩李迪一人,所以她有点引人注目,加之第一关她表现优异,大家多少也猜出了她的身手。 跟李迪比试的是一个清瘦小伙,他看到对手是李迪,眼中飘过一抹慌乱。 我断定他必输。 果不其然,那小伙刚出招,还没近得李迪身前,便被她一鞭子抽下了擂台。 我的运气就差点火候,跟我对上的那小伙子不仅不怂,还跃跃欲试,一点都没把我放在眼里。 这大概是由于我第一关隐藏了实力吧。 我对这小伙子印象颇深,他跟我们一道来的。 这些天,他总有事没事搭讪李迪,因为我经常跟李迪在一起,他对我有些敌意。 自然,我也对他没有什么好印象。 这小子内力不错,第一场比试,他表现的比我强不少,这大概也就是他骄傲的缘由。 我刚走上擂台,他对我挑了挑眉,不屑道:“小子,开……” 他“始”字没出口,我直接冲了过去,一脚踹在他腰间,将他踹下了擂台,跌了个恶狗吃屎。 “好!长生,厉害!”李迪这几天被他纠缠的烦了,却没有由头教训他,此时见我将他打翻,拍手叫好。 小伙子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横眉竖目:“你,耍诈。” “我哪里耍诈了?”我一脸无辜地反问。 “你就是耍诈,守一前辈,他耍诈。”小伙子不服,指着我嚷嚷起来。 他这么一喊,周围的人都向我投来异样的目光。 “他不按常理出牌。”有知情者回答。 “他咋不按常理出牌了?” “他……他二话没说就开打。” “……” 我忍不住乐了,冲守一一拱手:“咱们比武之中,都是上台先唠会嗑吗?” 这时,一直伏在地上假寐的麒麟,睁开了眼,抬头冲我看了一眼,然后眼皮一耷拉,又趴了回去。 守一没有理会那小伙子,示意比赛继续。 小伙子见没人管,狠狠瞪了我一眼,垂头丧气地去了一边。 两三个小时后,第一轮比武结束,六十二人晋级。 此时,天也晌午了,大家吃了饭,各自休息俩小时,再继续。 第二轮跟我对上的年轻人,用的是一把长剑。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鉴于第一轮的闹剧,他对我有了防范,上台什么没说,拔剑便朝我刺来。 一道凌厉剑气扑面而来,我仓促拔出骨剑抵挡。 只听“当”的一声,双剑相交,我们各自退了半步。 小伙子身形一定,挺剑再次向前。 我斜身避开,挥剑疾挑。 小伙子剑法不错,剑势陡变,快劈快削,“刷刷刷刷”跟我走了十几招。 看得出来,他的剑术受过名人指点,有板有眼,张弛有度,有进有退。 而我,根本没有系统学过剑法,全是一场场打斗中积累的经验,出招毫无规律可言。 这么打下去,我铁定得输,倒不如直接出绝招。 这么一想,我瞅了个破绽,抽身躲到一旁,将内力运到骨剑上,举剑便刺。 顿时剑气如虹,宝光大盛。 小伙子感受到危险,举剑格挡。 只听“当啷”一声脆响,他手中长剑被骨剑劈成了三四截,落在擂台上。 与此同时,石台被我剑气撕裂,乱石崩云而起…… 小伙子大惊失色,极速后退,一脚踩空跌落下去,爬起后,一张嘴突出一口鲜血。 这一剑,我并未用尽全力,毕竟我不想置他于死地。 只不过,骨剑之威声势浩大,尤其加持了我的内力。 也就是这一剑,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一直假寐的麒麟尊者。 “嗷吼。” 一直趴在擂台边闭目养神的麒麟,此刻兀自站起来,硕大的脑袋扭向我,双目中透出无尽的凶光,血盘大口张开,露出四颗尖利的獠牙。 它是上古灵兽,一声嘶吼,声若惊雷。 众人闻之,无不色变,纷纷停下比试,战战兢兢地看着它,不知发生了何事。 麒麟死死盯着我,目光越来越狠戾,那滋味,就跟和我有深仇大恨一般。 我他娘的怎么得罪你了? 不就打个擂台吗? 一只上古灵兽连这点度量都没有? 麒麟看了我挺长时间,突然一跃而起,庞大的身躯带起一股风声,“嗖”的一下落在我身旁,鼻子凑到我身上,闻了起来。 我差点被吓尿了。 这近在咫尺的距离,能清晰感受到它的呼吸,它身上那道强大的威压,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它不会是发现了我体内那颗残丹了吧? 难道它想把我吃了? 真是这样的话,我今天可就在劫难逃了。 这下可亏大发了,洗髓伐骨丹没找到,倒给这家伙打牙祭了! 麒麟在我身上嗅了半天,似乎没发现什么,它不死心地绕着我转了几圈,目中凶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古怪神色。 像思索,似疑惑…… 最后,它像是没想明白,摇了摇硕大的脑袋,转身跳下擂台,径直奔向五道门那两个干瘪老者的房间。 麒麟一走,我浑身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双腿一软,一下子瘫倒在擂台上。 “长生,你没事吧?”李迪跑上来,伸手拉我。 我抬手制止,有气无力道:“你胖我缓缓,这,这太他娘的吓人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怀疑 好好一场比试由于骨剑之威猛被打断,在场众人,个个心有余悸,包括守一。 于是比赛暂时告一段落,微胖男人带着我们穿过瀑布,回到外门,说了句下次比试时间待定便离开了。 这么一番折腾,天快黑了,我因为受了惊吓,晚饭也没吃,躺在屋子里想着白天发生的事。 竟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不知到了什么时辰,昏昏沉沉中,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将我惊醒,睁开眼,周遭漆黑一片。 “谁?”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对着门外警惕问道。 “我,李迪。长生,你睡了?” 向安和乔羽一走,这屋子就剩下了我自己,我下床开门,放李迪进来,伸手就去点蜡烛。 李迪一把按住我,小声道:“别点灯。” 她的手温温热热,紧紧握在我手上,整个人离我很近,近到我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幽香。 这样安静的夜,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我竟然有些心猿意马,呼吸不由加重几分。 李迪似乎意识到这亲密举动有所不妥,急忙挣开。 我强按心中冲动,问道:“你这个时间,来找我有什么事?” 李迪转身坐到我对面的空床上,轻声细语:“你有没有发现内门有什么不妥之处?” 我想了想,点点头:“五道门千余年才开门收徒,理应非常重视才对,可他们居然没有一个重要人物参与评判,只让守一一个内门弟子主持,这也太不够意思了。” 在我的想象中,千年大派选拔弟子,可是关乎到一个门派的将来,是值得整个门派关注的大事。 可现如今,那两个被守一成为师父师叔的老头,居然只出来说了两句话就钻回了屋子。 在屋子里待着跟在擂台下坐着有什么区别? “我指的不是这事。”李迪反驳。 我不明就里。 “那麒麟对你发完火后,走进那俩老头的屋子,你没看到里面有什么?” 我摇摇头:“那时候我都快吓死了,哪里还有功夫看这些。是不是那屋子里有什么不妥?” 李迪点点头:“我发现那屋子里阴气很重。” “阴气?” 那两个老头的样貌在我脑海中浮现。 “不对吧。那俩老头虽然看上去不像活人,可他们身上还是有阳气和阳火的,你不会看错了吧?” “怎么可能。你说的阳气我也看到了,但后来的阴气我也看得很分明,绝对错不了。如果他们是正常人,屋子里不可能有那么多阴气。” 听到这话,我皱起眉头。 李迪继续说道:“正如你所说,五道门收徒,他们二人作为门中长老,却躲在屋子里不出来,这就有问题。我猜测,他们之所以不出来,大概是喜阴畏阳。” “你的意思是,他们不是活人?” “他们可能是修炼了某种邪术,又或者,那屋子里有什么至阴的宝物。反正有猫腻。” “修邪术?这可能吗?”我一阵嘀咕。 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个问题,五道门真的是名门正派? 关于五道门,我和李迪知之甚少,只是因为它传承久远,名字中带了一个道字,就先入为主的以为它是道门。 又听别人说它是正派,我们就把它当成了正派。 可真相是什么样的? 五道门真的是正派吗? 当年,太上老祖操控一块鬼牌大杀四方,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恶人…… 那么,与“太上”齐名的“太”字五大门,它们的性质会不会一样? 我脑子一下想出去很远。 如果它们从本质上都是邪派,那么,他们这次收徒的目的就很值得人玩味。 思索一阵,屋子里一片沉寂,半天后,李迪打破沉默:“长生,咱们去内门瞧瞧?” 这丫头,从小跟她师父师叔走南闯北,胆子贼大。 “这不好吧?”我反对。 “怎么?你不敢?”她激我。 别说,我还真不敢。 别的不说,单单一只麒麟就不是我俩能对付的。 白天那一幕,我至今心有余悸,如果贸然进入内门,再遇上那家伙,我们就是有去无回。 不过怕归怕,面子还是很重要:“内门有什么好瞧的,那两个老头爱咋地咋地,咱们只要进了前三名,拿到洗髓伐骨丹就行,没必要多生枝节,你忘了你爹在车站嘱咐咱们的话了?” 我把扑克牌搬了出来,希望李迪是个听爹话的乖闺女。 可毕竟天高爹远,李迪早把他爹丢到了九霄云外,她跟我分析起来:“如果五道门真的是邪派,就算咱家赢了,他们会痛快地把洗髓伐骨丹拿出来?” “照你这么说,咱俩也不用比了,直接趁黑溜吧。” 李迪不甘心:“那怎么成,千里迢迢来了,就这么走了岂不是亏大发了?” “那你想怎么样?进去偷两样东西再开溜?” “别说的那么难听,咱们进去看看那两个老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如果那屋里真有阴宝,就想法子弄出来,也不枉这一趟,走吧。” 这丫头,说到阴宝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拉着我就往外走。 “你不要命了?”我拽住她,“咱俩是那俩老头的对手?别看他俩半死不活,越是这些老家伙,实力越不能小觑。” “这个我知道,我也没打算跟他们硬碰硬,咱们先去探探情况,说不定那俩老头不在呢……” 李迪这是王八吃了秤砣了,她根本不是来找我商量,而是来抓壮丁。 见我仍然无动于衷,她有些生气地甩开我:“算了,你不去我自己去,你个胆小鬼。” 说完,她作势欲往外走。 我知道她的小心思,有心不去吧,我俩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等等我!” 李迪闻言,转身笑嘻嘻:“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跟我一起去的。” 我有些无奈,趁机提出条件:“我跟你去可以,但咱们说好了,如果势头不对,我说回来,你就得听我的。” “没问题。”李迪答应地挺干脆。 我抓起骨剑,有抓了一大把符,和李迪出了门。 第三百一十三章 破洞 外面空荡荡的,一条人影都没有。 这五道门也真是的,居然连个巡逻的都没有了,不知是托大不怕捣乱,还是巡夜的人偷了懒。 灯笼倒是挂了不少,每隔几步就有一盏。 只不过,这些灯笼亮光如豆,昏暗的很。 我顺手摘下一盏,跟李迪直奔后山。 等我们赶到白天进入内门的位置,却发现那个洞口不见了。 守一说过,这里本来就有封印,所以洞口不见了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凭着记忆,我在洞口的大体位置找寻了一番,山体浑然天成,一丝破绽都没有。 我踹了两脚,声音沉闷,实心的。 “看到没,进去的路封死了,不是我不和你去,是没辙,咱俩还是回去吧。”我冲着李迪一摊手,意思很明显。 李迪看我有点幸灾乐祸,轻哼一声:“我早就想到了这种情况。” “想到了你还非拉我来?”本来就勉强来的,见状我更是有点上火。 李迪信心满满:“既然敢来,我就有法子进去。你就瞧好吧。” 说着,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将随身携带的背包打开,一通翻找,拿出一张银色的符箓来。 这丫头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道士画符,所用的符纸分为黄、蓝、紫、银、金五种颜色,其中黄色符咒的威力最小,金色符咒的威力最强大。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道士都能用深色的符纸画符。除了黄色符咒,其他几种颜色的符纸,只有道行高深的修行者才能使用。 道行不够,强要使用深色符纸,画出来的符不但不灵,还会因驾驭不了灵符而遭到反噬。 轻则道行受损,重则身死道消。 并且除了黄纸,其他几种颜色的纸都需要香火供养。 蓝、紫两色还好说。 银、金两种从制纸时就需要特殊供养,是要花大功夫的。 一般是放在规模较大的寺庙的香炉里,接受日精月华,香火供奉,以及众信徒的顶礼膜拜。 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却要很多年。 只有这样,才能使其具有特别的灵力,能更好的承载、保存画符人的功力。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金银两色的符纸,本身就是有钱都求不来的玩意。 没想到,李迪竟然会有! 这时,只见李迪盘腿坐在地上,手持银符,双目紧闭,嘴里缓缓吟诵:“南……幺……三……曼……伐……罗……” 我心中一惊,她吟诵的居然是“密语真言”! 这丫头居然还动梵语! “南幺三曼伐罗设汗……” 随着李迪吟诵的越来越近,她手中的银色符咒发出一圈淡淡的银光。 “破!” 李迪一声喊,将银符打了出去。 银符如箭般飞射而出,直直撞到山体上,瞬间银光大盛,直接刺得人睁不开眼。 片刻过后,银光落尽,我睁眼望去,赫然发现,山根下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封印竟然真的被她破除了! 李迪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冲我得意洋洋一笑:“怎么样?本姑娘厉害吧?” 我被她整不会了,一阵无语。 本来我以为,找不到洞口,她就死心了,我们就此回去,不多生事端。 谁知道她竟然拿出了逆天神器……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进去。” 李迪见我久久不动,一把抓起我的手,拉着我进了洞。 事已至此,我没辙了,心里只盼着千万别遇到那只麒麟。 洞里异常安静,安静到只有我跟李迪的心跳呼吸声与脚步声。 声音撞到墙上,再反弹回来,形成一种空旷回声。 这声音让我心生不安:“李迪,你一个小丫头,挺厉害啊,居然懂得密语真言。” 李迪笑笑:“我也只会这一句。我跟师叔大多时间都在外面寻找阴宝。地为阴,阴宝多藏于地下,封印、结界、阵法之类的东西并不少见,所以师叔就教了我这一句,配合银符,可以破开大部分障碍。” “每次破阵都用银符?”我惊呼,心道,你们可真够败家的。 李迪鄙夷地瞅了我一眼,那表情直接就是你真没见识:“你没去过鬼市?只要你有钱,什么买不到?” 她这话,我怎么听上去有点不靠谱呢? 虽然我没去过鬼市,但对于鬼市,我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鬼市分两种,一种是人的鬼市,一种是鬼的鬼市。 人的鬼市卖的大多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比如从古墓里顺出来的,假货,还有一些市面上禁止流通的东西。 鬼的鬼市则是为鬼开的,在那里,人可以跟鬼做一些交易。比如,人帮滞留在人间的孤魂野鬼达成一些他们的心愿,鬼帮人做一些人力不及的事情。 这些都是徐远之告诉我的。 当初他在跟我说的时候,还警告过我,不到迫不得已,不要去跟鬼做交易,做了交易,便等于沾染了因果,若交易失败,后果更严重。 这些年,我一直谨遵徐远之的教诲,从来没打过鬼市的主意,也从来不知道鬼市上还能买到这么珍贵的符咒。 “鬼市都在哪?”我好奇问道。 李迪道:“各地都有,晋邑也有,不过都是些小鬼市,不成气候,要想淘点稀罕玩意儿,得去大鬼市,比如津门的。” 说到这,李迪忽然咦了一声,脚步停下,眉头紧皱。 “长生,咱们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到头?” 闻言,我一愣。 我记得很清楚,白天守一带我们进来,走了没几步就从洞里出去了。 两厢对比,我们已经到了内门了。 退一万步将,就算到不了内门,水声应该听到了的。 那一大挂瀑布,飞流直下,如万马奔腾,能传出去一里多地。 可,我们走了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们不会是搞错地方了吧?”我跟李迪大眼瞪小眼。 “怎么可能,白天出去的时候,我特意留了暗记位置肯定错不了。”李迪说着,低头沉思一通,不确定地说道,“难道这通道里还有别的阵法,被咱们触动了?” 一说到阵法,我就头大。 那次在大荒山,那个八卦阵,我们差点被烧死…… 第三百一十四章 坠洞 “先别急,再走走看,说不定马上就走出去了。”我安慰李迪,更是安慰自己。 李迪点点头。 这次我俩谁都没说话,一边走,一边默契地在洞壁上做记号。想以此来看看,我们是不是一直在绕圈子。 走了半天,画了半天。 事实证明,我们并没有走重复,一直在前行。 不过,这洞也太长了吧? 长到没有尽头! 这绝对不是我们白天进入的那个洞。 我跟李迪都慌了神。 “怎么办?”李迪问我。 “调头,往回走,出去。” 李迪点点头,我俩正要转身回返,突然看到洞内亮起一点如豆的光,似乎有人在洞穴深处点了一盏灯。 “有人!” 李迪轻呼一声,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灯笼,一口气吹灭。 周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我一阵紧张:“你干什么?” “别让人发现咱俩。” “咱俩都在这洞里溜达半天了,要发现早就发现了。”说完,我又暗自嘀咕,“这洞里会有什么人?” “洞口是我刚破开的,不可能有人跟着我们进来,也就是说,这洞里还有其他通道,肯定是连着内门的,里面那人八成是从内门进来的。走,咱过去看看。” 李迪兴奋起来,拉着我就要往前走。 我拽住她:“这事不对啊,这灯早不亮,晚不亮,偏偏在咱们要出去的时候亮,不会是故意要引咱俩过去吧?” 李迪面露鄙夷:“你怎么这么疑神疑鬼?说不定他也是刚刚进来呢。” 李迪话音刚落,那盏灯忽然动了,在原来的位置一闪,没进了墙壁里。 好像那里有扇门,掌灯人端着灯走了进去。 这下李迪更来了劲儿:“你看,前面有弯路,说不定拐个弯就到内门了,走吧。” 说罢,拉着我,摸着黑,跌跌撞撞往前跑。 其实,我也很好奇。 这个洞跟白天我们来的那个洞有什么关系? 它们分明在同一个位置,为什么里面的景象却千差万别? 要不是害怕遇到麒麟,我比李迪跑得更快。 已经转了半天了,这里看起来也没什么危险,我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不怎么害怕了。 洞里很平坦,我们很快就跑到了先前有亮光的地方。 这里果然是这条通道的尽头。 不过,另一边的墙壁上又出现了一条新的通道! 里面黑漆漆的,之前进去的那点亮光不见了。 我跟李迪对视一眼,直接走了进去。 又走了十多分钟,还没岔路口,也没有头。 我心中疑惑,这个洞应该是人工开凿的,在这深山老林中挖出这么大,这么长的一个地洞,得消耗多少人力物力? 这个洞是五道门挖的? 他们挖这个有什么用? “嗯?” 我正琢磨着,李迪忽然发出一声闷哼,人不见了。 “李迪,李迪……” 我大叫两声,回应我的只有回声。 我的心狂跳起来,她刚才就在我身边站着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我颤抖着将手伸进口袋,摸出一个打火机,不自觉的往前迈了一步,脚下忽然一空,身体快速下坠! 这一刻,我终于知道李迪去哪儿了。 同时,我心中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 如果下面是刀山,我掉下去会不会被扎成筛子? 这一幕,跟我在“地狱变相图”中,坠入刀山的一幕何其相像。 那种刻骨铭心的恐惧,是我一辈子都摸不掉的心理阴影。 我下坠的很快,“嘭”的一声,结结实实摔落在地上,摔得我五脏六腑一阵翻腾?喉头一甜,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醒了过来,浑身的剧痛让我知道我还活着。 睁开眼,黑得如同锅底,跟闭着眼没什么区别。 慢慢坐起,我呲牙咧嘴,试探着活动下身体,还好,虽然疼,却还没到断手断脚的程度。 “李迪!” 我又试着叫了一声。 黑暗中,我的声音格外突兀,不过没回声。 这说明,我所在的空间很大。 再次将手伸进口袋,空空如也,打火机掉了。 我们掉下来的洞口不是很大,由此可以推断李迪也一定在附近。 我趴在地上摸索起来,心里祈祷着,她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摸索了十多分钟,我没摸到李迪。 我上了火,汗都出来了。 在这黑暗,未知的空间里找一个人,实在太难了。 如果李迪受了伤,我晚找到她一分钟,她就多一分钟危险。 我又加大了搜索范围,往周边摸去。 忽然,我摸到了两截石头。 不过,这石头有点怪,好像不是普通石头,而是两截成人大腿粗细的石头柱子。 这石头不对劲啊,我又往上摸去,摸索了大概有一米,两根石头柱子合到了一起! 再往上,越摸越不对劲。 胳膊、脑袋、鼻子…… 这竟然是一个人! 一个石头做成的人。 这里怎么会有石人? 这他娘的是什么鬼地方? 不会是一座古墓吧? 之前那盏灯莫不是鬼点的?为的就是将我们引到这里来送死…… “咳咳……” 黑暗中突然传来轻微的咳嗽。 我大喜,叫了声:“李迪。” 就朝着那方向摸了过去。 很快,我就摸到了一具温软的身体。 “李迪,你没事吧?” 我摸索着将她扶起,让她依靠在我的怀里。 她轻轻摇头,有气无力:“长生,咱俩这是在哪啊?” “咱们从通道里掉下来了,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啊。” 李迪听了我这话,轻声道:“我包里有打火机。” 她的包还在肩上背着呢,不过里面的东西还真不少,我摸索了好一阵,才把打火机拿出来。 打开后,我迫不及待地看向四周,顿时目瞪口呆。 一排排石人,全都保持着立定向前看的姿势,像是一队训练有素的军人笔直站立。 队伍很长,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 “这……这是……”李迪同样震惊。 我缓了半天,磕磕巴巴道:“咱俩不会……是找到兵马俑了吧?这是西安境内,距离秦皇陵不是很远,说不定,这就是另外一个陪葬坑。” 第三百一十五章 太乙门的死人 “走,我们去看看。”李迪挣扎的想站起来。 我赶忙将她扶起,这时,我眼角余光一瞥,惊喜的发现我们之前提着的灯笼就在不远处。 捡起灯笼,里面玻璃灯罩居然没碎,还有好多灯油,这让我欣喜若狂。 打火机不是个可以长时间使用的玩意儿,用的时间久了烫手不说,还极容易被烧化。 相比之下,灯笼更适合眼下的环境。 点起灯,一手搀着李迪,一手提着灯笼慢慢走向那些石人。 近了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石人,而是烧制而成的陶俑,比真人略高,身上都穿戴着甲片细密的铠甲,口眼鼻耳皆具。 我跟李迪在这些陶俑的空隙里走了一段距离,不一会,我们就惊讶发现,这些陶俑的脸都不一样,千人千面,没有一张脸孔是重复的。 看着望不到头的陶俑队伍,我心中暗暗惊叹,看它们的装扮,都是古代人,在各种工业不发达的古代,烧纸这么多陶俑,得需要多少人力、财力跟时间? 李迪忽然开口:“看这规制,这里应该是王公贵族的陪葬坑。”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若不是势力强大之人,根本不可能具备烧制这么多陶俑的能力。不过,这是何人的陪葬品呢?” 李迪摇头:“终南山属秦岭一脉,秦岭又被尊为华夏文明的龙脉,自古葬在这一脉上的帝王将相不计其数,这个还真不好推测,不过……不过这些陶俑倒是跟秦皇陵的兵马俑有些类似,都是千人千面。” 我高举灯笼,照着陶俑道::如果这真的是兵马俑坑,咱们上报国家,是不是就名利双收了?” 李迪瞪了我一眼,那表情分明就是你很无脑:“你还是先想想,咱们怎么才能出去吧。” 这句话,一下子把我拉回到现实。 对啊,我们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如何出去,人困在这里,什么想法都是梦想。 我们掉落下来的那个洞口,距离地面七八米高,没有绳子和梯子的辅助,根本没可能上去,只能另寻他路。 我确定,这是一个地下大厅,肯定不可能没有出口,在周边的墙壁上指不定有多少出口呢。 我跟李迪一商议,决定顺着周边找。 我俩从陶俑堆里走出去,往旁边走了没几步,我脚下忽然一个趔趄,被什么东西绊倒在了地上。 “小心……” 李迪说着话来拉我,可她的手还没碰到我的身体,又蹲下来,皱着眉头看着我摔倒的地方,倒吸一口气:“有死人。” 我斜眼往后看了一眼。 一具尸体斜躺在我的脚边,就是他把我绊倒的。 我一骨碌爬起来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起来。 因为洞中的地埋特殊,那尸体并没有完全腐烂,而是像风干了一样,皮肤成黑褐色,皱巴巴的贴在骨头上,不过眼睛已经烂没了,成了两个黑窟窿。 灯笼光一映,这尸体的表面竟然泛出一层油腻腻的光。 这尸体头发很长,灰白如枯草,身上的衣服已经腐烂成了碎絮,不过,仍然可以看出,是个古代男子。 “咦?” 李迪忽然喊了一声,从尸体的衣服下面抽出一样东西。 我一看,不由皱起了眉头。 “是铜钱剑,看来这人是个道士。”李迪快人快语,停顿片刻,又幽幽说道,“他来了这里,没能活着出去。” 我明白李迪的意思,如果说之前我还比较淡定,在看到这铜钱剑的时候,我以开始惊慌了。 虽然我不知道这道士来这里的目的,但他死在了这里,正说明这里没有出口。 “长生,你看,这上面有字。”李迪将铜钱剑递给我。 铜钱剑又称金钱剑,是用一百零八枚五帝钱串成剑,再经过道法加持而成的道门法器。 我伸手接过,这剑沉甸甸的,年久月深,铜钱上长满了绿锈。 剑柄有红缨束尾,不过颜色都掉成了白色,在红缨中间,坠着一块瓶盖大小的玉佩,上面刻着两个篆体小字“太乙。” “这是太乙门的人?”我惊呼。 李迪镇定得多,她点点头,疑惑道:“太乙门的人怎么会死在这里?看,那边还有一具尸体。” 她眼尖,说着话,手指又指向了前面。 我们又跑过去盯着那尸体查看一番,同样确定也是太乙门的人。 接下来,同样的尸体我们又接连发现了七八具。 看着这些尸体,我起了疑。 这里,姑且称之为一座墓吧。 这墓就在太乙门下,我和李迪都能误打误撞找到这里,太乙门在此经营多年,他们应该对这墓十分了解。 他们这么多人同时进来,肯定都提前做好了准备,也肯定会留有后路,可他们怎么都死在这里了呢? 他们不可能是因为找不到出口而被困死的。 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致命的东西。 这么一想,我心中一惊,忍不住四下张望起来。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陶俑。 密密麻麻的陶俑杵在黑暗中望着我们,还真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不过,这只是一种视觉完成的心理压迫,被不是真的危险。 因为,这里并没有鬼气,甚至连一丝阴气都没有。 那么,这些太乙门的人是怎么死的呢? 我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子丑寅卯,看看李迪,她同样抓耳挠腮。 想不通,那就别想了。 我站起身,刚要喊李迪继续往前,却忽然发现,在我刚才蹲着的地方,有一截木棍插在地下。 更吸引我眼球的是,木棍旁边的地上,还有一块布片。 我忍不住又蹲下来。 布片呈三角形,很薄,一端卷在一截木棍上,依稀可见画有蜷曲的符文。 “这是道旗。”我轻声告诉李迪。 她面色凝重:“他们曾经在这里做法或者布过阵,这旗的杆儿都断了,这大概就是他们的起因。” “应该是这样,看来,这里有什么厉害的东西,太乙门的人因此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 “可这里看起来很干净啊,是什么样的存在让旗杆儿都折了呢?”李迪自言自语。 我沉默一会:“往往看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万魂冢 李迪叹了口气,满是歉意:“长生,我不该任性,一意孤行把你拉来,对不起……” “道歉有用的话,那所有的罪犯都道歉得了。”我有点气结,“一个小丫头片子,那脾气倔得八头牛都拉不动,现在知道厉害了?” “人家不是好奇嘛!再说了,我也没害怕,就……就觉得连累了你,觉得不好意思……” 李迪耷拉着脑袋,声音越来越低,这模样远远不似她平日里那般大大咧咧,却是一副小女儿家姿态。 我心中一软,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笑道:“其实,我也是因为好奇才来的。” “我们现在怎么办?”她抬起头,大眼睛看着我。 我沉思一会,猜测道:“别怕,说不定这里的厉害东西,已经被五道门消灭了,你想啊,这里是五道门的地盘,他们应该不会放任那些鬼祟在这里作乱。” 李迪听了,眼珠子一转,似乎觉得我说的在理,立时轻松不少。 灯笼的光终究有限,根本照不出多远,我无法判断这里到底有多大。 不过,通过洞壁和地面可以看出来,这地方完全是人工开凿出来的。 有一点可以确定,这里十有八九是一处帝王陵墓…… 一边琢磨,一边提着灯笼四处寻找。 半天下来,别说出口,连个老鼠洞都没找到。 这不由让我一阵心慌。 这鬼地方没有出口,我跟李迪岂不是都要被困死在这里? “嘭!” 我正感叹时运不济,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我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只见李迪不知为何推倒了一个陶俑。 那陶俑被摔得七零八落,碎片中间,赫然是一具人骨! “这……”我看着人骨,陷入沉思。 “这是活人俑。”李迪沉声道。 活人俑? 活人俑是古代比较残忍的一种殉葬方法,虽然一直有延续,但制作的量很少,最多是在主墓室放几个。 如果这些陶俑都是活人俑…… 李迪猛地又推倒一个,一具白骨又袒露出来…… “这……”她面露不忍之色,半天无语。 “你怎么想到这里面会有人的?”我问她。 李迪走到一个角落,掏出打火机点燃,蹲下:“你过来看看这里。” 她应该早就发现了什么,只是不敢确定。 我把灯笼举高,看到她手所指的地方有一截圆木桩,自地下露出大概有两厘米,直径差不多有七八厘米。 让我震惊的是,这木桩上刻画着似字似符的花纹,正上方刻着一个篆体的“死”字。 “十二都困鬼阵?”我失声喊了出来,“世间真有这种阵法?” 我曾在牛疯子留给我的道家典籍上看到过这个阵法,不过道典上记载的隐晦不清,半真半假,我一直以为这玩意只是存在于传说中。 还有一种阵法,叫十二都天门阵。 是道家高手将十二根小木桩顺手插在地上,东一根,西一根,看上去极为杂乱毫无规律,但若人不懂其中奥妙,便会被困死阵中。 只是这困鬼阵跟天门阵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我问了出来。 “一个困人,一个困鬼。”李迪应到。 我瞬间明了,古代帝王墓葬修好以后,为了避免工匠将陵寝的位置泄露出去,都会把参与修建的工匠全部处死,一可守秘,二可陪葬。 只是这些工匠都怨气很大,死后化作厉鬼在墓中几千年不散,如果有人进入,它们必定会展开攻击。 墓主人通过这种方法将工匠的鬼魂囚禁于此,便可以保护自己的陵墓。 这些陶俑里的白骨,就是被困在这里的厉鬼,只不过,这个阵法已经被人破了,这里的厉鬼都走了。 “难道是太乙门的人破了此阵?”我猜测道。 “这种墓葬还有一个名字,叫‘魂冢’,一般都是‘百魂冢’,照眼前情况看,应该是‘万魂冢’。” 李迪说道这,看着我:“你对付过千年厉鬼吗?” 我想了想,正儿八经的千年厉鬼我好像还没遇到过,不过仪塘村老屋底下的孙家太祖,也算得上一个千年厉鬼了,于是我点了点头。 李迪又问:“那千年厉鬼的厉害你肯定知道吧?” 我太知道了,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你想,一只千年厉鬼都那么厉害了,更何况是一万只,太乙门再厉害,能灭得了这么多?” 李迪的话很有道理,眼前的陶俑何止万个,也就是说这里的千年厉鬼何止万只,这根本就是不可抗衡的存在,烦凭一个太乙门,应该应付不来…… “每一处魂冢都是极其凶险的存在,都汇聚了极其强大的阴怨之气,生人一旦踏入,就等于踏进了棺材。所以,一般人避之还不及,怎么又会轻易踏入?” 我明白李迪的意思,数以万计的厉鬼全部被杀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这附近也很太平,没有听到谁被厉鬼所害,这说明,这里的厉鬼根本没有跑出去。 那么,这“十二都困鬼阵”里的鬼都去哪了? 李迪也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折断的旗杆,数不清的活人俑,困鬼阵,消失不见的厉鬼…… 让我有点头大。 可是,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应该怎么离开这里。 如果找不到出口,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再出现两个冤魂了。 我跟李迪继续往前走,这个洞大得让人震惊。 我大概估算了下,这洞里的人俑最少也得两三万。 一边走,我一边又推倒了一些陶俑,无一例外,每个陶俑里都有一具枯骨。 也就是说,曾经有几万人被杀,塑在了陶俑之中。 这到底是哪朝哪代哪个皇帝的陪葬坑? 几万条人命啊,说杀就杀了,这么做就是为了让这些活人俑为他守墓?或者说,他的墓中埋藏着什么奇珍异宝?又或者,这些活人俑的存在有着其他的意义? 我们脚步不停,一直超前。 刚开始,李迪还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说话,可又走了差不多一个钟头,始终没有找到出口,她不禁也慌了神,一句话也不说了。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俩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一具尸体 不知道走了多久,绝望从心底浮上来,我感觉整个身体都被掏空,马上就要丧失信念的时候,某处的墙壁吸引了我的目光。 这里有一个洞口。 我兴奋起来,那种绝地逢生的欣喜油然而生:“李迪,你快看!” 李迪显然早已发现了那个洞的存在,同样兴高采烈,直呼:“天无绝人之路啊。” 这洞口离地面大概一米,很小,一个成年人跪着往里爬根本容不下,只能爬着钻进去,试探着往前蹭。 即便这样,我们依旧欣喜若狂。 找了这大半天了,现在就算有个耗子洞,我们肯定都想往里钻。 我首当其中,将灯笼往里一塞,钻了进去。 李迪紧跟我身后。 这狭小的空间,还带着一盏灯笼,爬起来着实有些困难。 不过,这灯笼却万万不能丢。 “这个洞很像盗洞。”李迪边爬边说。 我从来没进过古墓,对盗洞这玩意儿没研究。 听到她这么说,有点不以为然,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管他是个什么洞呢,管他是谁挖的呢,我都要感谢他八辈祖宗。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里要是没有这个洞,我俩就困死在这里了。 洞挺深。 我俩默契地没再做声,灯笼一直在我的脑袋前,我根本看不到前面的光景。 人都对黑暗恐惧,我也不例外。 就这样推着灯笼一路往前爬,不多会儿,我的两个胳膊肘便被磨的生疼。 正所谓,洞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又不知过了多久。 灯笼忽然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连退几下都没推动。 我以为是块石头,伸手顺着空隙摸了过去。 入手,是一阵毛哄哄…… 像是人的头发! 扯了一下,居然扯不动! 我试探着把灯笼擎起来,看到了一个死人! “啊!” 这些年来,死人我见得多了,死相难看的也见过不少。 可当我看清楚眼前这死人时,还是一阵头皮发麻。 他的左胳膊撑在地上,右手直直伸向我,五指抠进土里,似乎死前的那一刻还在努力地往前爬。 他应该是刚死不久,满头满脸的鲜血还没有凝固,甚至还有血水滴下,那双死死盯着前方的眼珠子,更是被染成了红色。 更让我惊恐的是,这人我认识! “长生,你怎么了?” 我的惊叫声,将身后的李迪吓了一跳,她问我。 我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有个死人,是吴免。” 白天的比试,随着被淘汰的人数增多,剩余的十几个人,我几乎都能叫出名字。 眼前的这个死人,叫吴免。 之所以印象如此深刻,是因为他不仅很博学,功夫也很不错,擂台上他很轻松地就赢下了两场。 我还在心里估量过,如果我跟他对上,胜算能有多大。 没想到,他现在竟然死在了这里。 李迪听了我的话,很长时间无语。 “他是怎么死的?” 是啊,他是怎么死的? 看他满脸鲜血,好像是头部受了重创,可从他面容上表现出来的东西,又好像是吓死的。 他这副模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在他死之前,遇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存在。 他吓惨了,才会钻进这个洞中,拼命地往前爬,想要逃离……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迪是个急脾气。 她见我没吱声,径直从我身上挤了过来,我俩一下子叠在了一起。 这是我第一次跟一个女生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不由得一阵悸动…… 这是什么时候? 我拧了自己一把,强行把心中的绮丽幻想掐灭。 此时,李迪也看清了前面的状况,倒吸一口凉气。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她自语。 “白天从内门出来的时候,他跟咱们还是一起的。应该也是晚上进来的吧,走的跟咱们不是一条路。” “这么看来,他走的路很危险。” 这不明摆着吗,不危险能死人? 这更说明,我们现在钻的小洞有身死道消的危险。 怎么办? 走还是不走? 走,结果可能跟吴免一样;不走,会被困死在这万魂冢里。 可总不能这样干趴着吧? 况且李迪还压在我背上。 我刚要开口,李迪忽然动了。 她又往前蹭了蹭,伸手摸向吴免的脑袋。 “他是被钝器击伤的。” 钝器击伤? 我把李迪的话默念一遍,脑袋里灵光一闪:“打伤他的会不会是人?” 李迪冰雪聪明,她立刻想到了我们先前看到的那点亮光:“你是说,那盏灯……” 那灯虽然只是一闪,但却是将我们引到这里来的根本。 那个掌灯之人,他应该就是藏匿在这洞里的,这里不可能有外人。 “如果,真的是人,咱们倒是可以斗一斗。”李迪说得斩钉截铁。 “敌明我暗,他要是想对咱们出手,咱俩恐怕连斗的机会都没有。”我有点丧气。 “打起精神来,小心点,继续往前,往前还可以拼一拼,往后就是死路一条。”李迪给我打气。 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如此。 要从吴免的尸体上爬过去,灯笼很碍事。 没办法,我只得将灯笼拆开,只留下里面的灯盏。 李迪皱着眉头,硬生生从吴免身上挤了过去。 轮到我时,费了大力气。 我的块头比李迪大了许多,爬到一半就给我卡死了。 直到后背上的皮搓烂了,才好歹挤过去。 这洞里全是吴免留下的血道道,爬起来黏黏糊糊的,还带着浓烈的血腥味,让人很不舒服。 爬了没多久,李迪突然停下来。 “又怎么了?”我脱口问她。 这一出接一出,我都被搞得神经过敏了。 “到头了。”李迪语气里掩饰不住兴奋。 我俩爬了出去,发现外面是一个大洞。 灯光有限,照不到边。 这里没有阴气,也没有鬼气,目光所及,很安全。 往前走了几步,我看到了一个背包。 这背包很新,还沾有血迹,应该是吴免的。 我将背包打开,里面装了不少东西。 有压缩饼干,蜡烛,绳子,手电…… 甚至,还有一小包炸药! “看起来他是有备而来的。”李迪看着这些东西说道。 “看这些行头,确实是有备而来,不过他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 肯定不是为了加入五道门这么简单吧? 第三百一十八章 满心疑惑 李迪脑瓜子比我好使,略一沉思就想通了前因后果:“这洞里一定有什么东西,把吴免吸引来了,他这次来参加五道门的比试是假,为了这洞里的东西才是真。” 我掂量着那包炸药,点点头:“应该是这样,单纯只是来比试的话,犯不上带炸药。” “只是,这洞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李迪歪着头,小声嘀咕。 我虽然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何物,可我推断,这玩意儿一定很贵重,不然也不会用六七万活人俑来守护。 猜不透就不猜了,我拿出一块压缩饼干,递给李迪,又塞了一块在自己嘴里。 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了,肚子早就咕咕咕叫了。 “咱们还是先找出口吧。” 稍事休息,恢复了些许体力,我将吴免的背包背起,打开强光手电,和李迪往洞里走去。 强光手电终究比灯笼明亮太多,照射出去的距离也远。 一照之下,我大吃一惊。 这洞穴里密密麻麻的全是陶俑。 李迪也惊呆了,磕磕巴巴地问我:“长生,咱俩……不会走的……转回来了吧?难道……难道刚才的那个洞是弧形的?又或者咱们遇到了机关、陷阱、鬼打墙……” 她产生这样的怀疑很正常,因为那个洞太小了,小到让人察觉不出是直的还是弯的。 “你先别急。”我安慰她,“自古帝王陵墓的陪葬坑不会只有一个,也许,这里是另外一个陪葬坑。” 说话间,我拿着手电四面八方照射起来。 满坑满谷的都是陶俑,乍看上去,跟之前我们待的地方根本没有区别。 我随手推倒一个陶俑,里面也有一具人骨。 以此为依据根本不能判断。 之前的那个洞中有太乙门的死尸,还有被我们砸碎的不少人俑,我们只能靠这个来推断了。 于是,我俩绕着这洞转了起来。 转了半天,并没有发现尸体和破碎人俑,这说明,此洞不是我们先前待过的那个。 这发现让我有点小小的欣喜,可过后便是更大的疑惑。 先前那个洞里的活人俑有三万之多,这里的数量跟那边不相上下,如此算来,这墓穴里有六七万人被制成了活人俑! 并且,这洞里也有困鬼阵,却连个鬼影都没有。 也就是说,这里的大阵同样被破了。 是谁有如此通天的手段能将这数万阴魂解决? 难道他也是为了得到这里面的东西? 现在大阵已破,是不是那东西已经被人取走了? 太多的疑问一齐涌上心头。 再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我们一直脚步未停,一直前行。 一个洞口赫然又出现在我们面前。 李迪看看我,满是征询。 我挠挠头,说道:“钻吧,咱们在这转悠了挺长时间了,也没看到其他出口,说不定这个洞口就是。” 李迪点点头。 我俩再次钻进了洞中。 不知道爬了多久,眼前再变得开阔时,我感觉自己要哭了。 还是一片人俑…… 李迪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失望。 这一晚,不停地走来走去,我俩早都累了。 我坐在李迪身边,目视着这望不到头的陶俑陷入沉默。 不消说,这里肯定是另外一个陪葬坑。 到底是哪个瞎了心的狗皇帝,弄了这么多活人俑来陪葬? 这样的陪葬坑到底还有几个? 整个区域不会全是这些鬼玩意吧? 休息了十多分钟,李迪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看着我:“起来走吧。” “还走?往哪走?”我有些灰心。 “自然是找出口。” 看着李迪又恢复了自信,我心中一动:“你不会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了吧?” “已经这样了,能有什么主意?不过事情还没到让我们必须放弃的地步,就还有希望不是?”她朝我笑笑,接过手电,率先往前。 “你倒是挺乐观。” 我跟在她后面,虽然嘴上这么说,可也重新燃起了斗志。 李迪回头冲我莞尔一笑,算是回应。 我知道,这笑容里包含了更多的是鼓励。 不过,我还是从她的眼角看到了一团水汽。 我跟李迪都是身怀重宝之人,只是际遇大不相同。 我因着体内被牛疯子封印其中的那块鬼牌,才得以安稳的过了这么些年。 而她,身为一个女孩子,却为了压制体内那道至阳至纯的气息,不得已不停地冒险,不停地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 让我钦佩的是,她非但没有因此消沉,反倒养成了一种勇于面对挫折的性格与乐观的心态。 和之前一样,我俩走了没有多久,前面又出现了一个洞口。 李迪用手电照着那洞口,笑着对我说:“钻吧,钻过去,我们就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我回以炙热的笑容:“对,或许穿过这个洞,我们就可以出去了。我先来,你殿后。” 说着话,我接过李迪手里的手电,一马当先。 事到如此,除了相互鼓励,相互依偎,我们又能干些什么? 这个洞跟先前那两个没什么区别,爬到尽头后还是一个空间较大的洞穴。 我拿着手电扫射一圈,这里终于没有了陶俑。 不过,眼前的一幕更让人恐惧。 一座尸山! 成千上万的尸体堆积在一起,像垃圾一样胡乱摆放。 这些尸体都没有化成枯骨,而是变成了干尸。 由于水分的缺失,干尸的嘴巴无一不大张着,露出森森白齿,眼珠全部烂光了,只留着黑漆漆的两个洞。 “这……这是万葬坑……”我看了一眼,胃部一阵抽搐。 倒不是对尸体产生恐惧,而是这数量太多了。 李迪面色凝重地看了我一眼,迈步朝前走去。 我紧跟其后。 近距离的观察,让我发现,这些尸体全都是男性。 他们多数裸着上身,一层干瘪的皮裹着内部的骨架,一根根肋条清晰可见。 更让人感到恶心的是,这些尸体并不都是完整的,很多都是开肠破肚,或者胸口带着一个大窟窿,更多的却是缺胳膊少腿。 不用说,这里的这些尸体,肯定都是当初修建这陵墓的工匠。 我和李迪都没出声,相视一眼,各自又向前迈出一步。 通过他们半裸着的身体,我可以推断出,他们死时应该是夏季……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主墓室出现 一般来说,古代的帝王为了保守秘密,都会在陵墓完工的那天,将所有的工匠灭口。 只是,他们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便被杀死在这里…… 无情最是帝王家。 这可是成千上万条人命,这是多暴虐的一个人? 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为了一个死后的埋身之地,竟然视人命为草芥。 李迪不忍再看:“……这个墓穴的主人,死后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她这样为这些死尸鸣不平,我也感慨万千。 不过这终究是历史,根本无力改写,只能是空悲叹罢了。 “走吧。”我抓起李迪的小手,“应该快到头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李迪点点头,一双大眼忽闪忽闪。 我们绕过这尸体堆成的小山,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洞口。 这真是盗洞? 能够偷盗如此大墓的摸金校尉,大多都是寻龙点穴的高手,一般一个洞直接打到主墓室。 可现在…… 这不对啊。 他怎么净往陪葬坑里打呢? 再说了,盗洞一般都是笔直从上而下,不可能是横的。 难道,这是…… 果然,我们钻进洞里爬了一会,等再出来,出现在我们眼前的仍然还是陶俑! 我直接跳了脚:“这他娘的跟老鼠一般钻了半夜,皮都磨秃噜了,还没走到头,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李迪似乎也失了信心,低着头,默默地在洞里走。 “长生……” 她走了几步,突然喊我。 只是,这声音很飘,就像恐惧到颤音,又强压着。 “怎么了?” 我急忙跟过去。 “你看那边。”李迪用手电指向前方。 顺着亮光看去,几具尸体映入我的眼帘。 我万念俱灰! 是太乙门的那几具尸体! 也就是说,我们兜兜转转了半天,竟然又回到了最初跌进来的那个洞! 我顿时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迪比我好不到哪去,蔫头巴脑地坐到我身边:“我知道了,这四个洞是连在一起的。” 我也想到了这一点,这四个洞应该是正方形或者圆形,我们爬过的那几个小洞,就是连接这些洞的线。 无论我们怎么钻,都只是在绕圈子,这里根本没有出路。 坐了一会,李迪忽然站起来走到我们掉下来的地方,用手电往上照起来。 我知道她想从这个洞口出去,但这怎么可能。 这是一个悬空的黑窟窿。 没有梯子,我们根本上不去。 “长生,对不起……” 李迪再次跟我道歉。 “这话说的,不到最后一刻,我们又怎么能放弃?这可是你说的哦。咱俩先歇歇,慢慢想办法。” 我没有带手机,李迪的手机在摔下来的时候坏了,我们无法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不过凭感觉,天肯定已经亮了。 之前摔了一次,又在这洞里爬了这么久,经历还真多。 我感觉脑子有点迷糊,完全无法去清晰地思考。 我们必须休息,一定要保持头脑清明。 李迪沉默点头,看得出来,她也很疲惫。 她之前摔得比我重,都晕过去了,又折腾了这么久,还一直强撑着,真的让我很敬佩。 李迪很快睡了过去,头依靠在我的肩上,呼吸粗重。 我看着她,她的头发乱蓬蓬的,脸上沾了不少黄泥,还有几道血口。 这应该都是掉下来的时候摔的。 她的睫毛很长,虽然深陷睡眠却不停的颤抖,这说明她睡得很不踏实。 我心中一阵刺痛…… 我伸出手臂,将她拥进怀里,尽量让她睡得舒服一点。 她的身子紧紧贴着我,软软糯糯。 我忽然生出一种满足感。 如果,后半生可以一直与她这样相拥该多好? 我陷入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中,不多会也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满眼都是正方形,用手一推,这正方形突然碎了。 我一下子惊醒过来。 这梦,难道是什么启示? 还是我的执念? 李迪早醒了,她正直直地看着我。 我有点不好意思,挣脱她,就要爬起来。 忽然间,我灵光一闪。 既然四个角都是陪葬坑,那岂不是说,中间的就是主墓室? 好像是这样! 我把内心的想法跟李迪说了出来。 她听后,说道:“好像就是这个样子的。咱们试一试,看能不能进到主墓室,进去了,我们还可能有一线希望。” 可是,又有新的问题摆在面前。 这只是我梦中一闪而过的灵光,到底是不是这样,根本不能确定。 再说,我们没有工具,又怎么能破开这洞壁? 即便能破开,我们又怎么确定主墓室的位置? 终归这是我第一次下到墓里,有些荒神。 李迪静静听我说完,她戳了一下我的脑门:“你呀,就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看我的。” 说完,她打开吴免留下的背包,拿出了那包炸药。 然后,她又捡了块陶俑碎块,在洞壁上敲了起来。 我恍然大悟。 皇天不负有心人,没多久,我敲击的洞壁出现了“咚咚咚”的空响。 就是这里! 确定好了位置,接下来便是爆破了。 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引爆炸药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强烈的震动有可能将整个洞穴震塌。还有,爆炸产生的大量气体会由于阻碍而定向行走。 可我们不能再等了。 刚点燃炸药,李迪一把拉着我趴在一个角落。 刚趴好,“哄”的一声巨响,直震的我的耳鼓嗡嗡直响,整个空间随之一震,一股强大的起浪擦着我们的后背袭过。 洞里像地震一样,乱石穿空,头顶上稀里哗啦地落下了不少碎石…… 我们的运气还真好,除了被轻微擦伤,根本没有受到别的伤害。 等洞里恢复平静,我和李迪从地上爬了起来,紧张又迫不及待地跑到爆炸处。 一看之下,我又惊又喜。 喜的是,我们的猜测没错,这里果然炸出了一个黑咕隆咚的大洞。 惊的是,这洞里竟然弥漫着滚滚阴气。 自从我俩掉下来,钻过了四个陪葬坑,却没有看到一丝阴气。 这主墓室里怎么会有阴气出现? 最奇怪的是,这些阴气只在那个洞里弥漫,却丝毫不往外出。 像是被什么东西禁锢在里面了。 根本出不来! 第三百二十章 十二铜人 “这里面看上去挺邪乎,是不是有什么很危险的东西?”李迪看了我一眼。 我的想法却跟她不一样:“这里面的阴气是纯阴之气,正所谓纯阴为善,有怨为凶。你看,这阴气里并没有怨气,根据我的判断,这种阴气好像是某种阴宝发出来的。” 虽然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直打鼓。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浓重的阴气,万一猜错了可如何是好? 转念一想,这几个陪葬坑,几个人为布置的困鬼阵,守护的就是能散发出这阴气的宝贝? 只是,这万魂阵早已被破了,难道里面的宝贝还没被人取走? 这岂不是说,主墓室里的宝贝强悍至极,厉害到连破阵的人,都不能取出带走。 李迪显然也料想到了这些:“不管怎么说,事到如今,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了。” 理是这么个理,可我心里还是直打颤。 我和李迪走近洞口,拿手电往里照去。 洞内黑漆漆一片,阴气太重,照不出多远,不过可以看清楚下面是一个深坑。 坑里没有阶梯之类的东西,我再次翻起吴免留下的包。 找出一根登山绳,固定好一头,放了下去。 吴免这家伙居然准备的这么周全,连登山绳都有,看来,他的确知道些什么,只不过,他已经死了,问不出什么来了。 我和李迪一前一后顺着绳子爬了下去。 这洞很深,深到似乎没有底。 我心里害怕,这别不是个无底洞吧? 越往下爬,就觉得距离地面越远,我们出去的可能性越小。 往下滑了大概十几米,我口中衔着的手电忽然照到了一个物体。 这玩意儿折返回一道金色的光。 “什么东西?” 我心中一动,一手攥紧绳子,一手拿着手电往返光点照过去。 待我看明白,心中早已掀起惊天骇浪。 反光的东西居然是一个巨大的金人! 或者说,是用不知何种材质做成的一个巨大人形雕塑。 这金人之大让人震惊,单单一个脑袋就有磨盘那么大! 我画在绳子上,目瞪口呆。 李迪同样被眼前这金人震惊,半天,她才磕磕巴巴地说道:“这不会是用金子做的吧?难道外面的万魂冢就是为了守护这里的金子?” 我接道:“非常有可能,不过肯定不是单单为了守护一尊金人,下面肯定还有别的宝贝。” 说着,我又把手电塞进嘴里,继续下滑。 我的目光始终在金人身上。 这金人塑造的惟妙惟肖,身上的衣着,发饰,有点像少数民族。 难不成,这墓里葬的是一个少数民族的皇帝? 这个洞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深,又往下滑了十几米,便到了底。 双脚一落地,我迫不及待地朝着金人走去。 下落的过程,我粗略估算了一下,这金人大概十四五米高。 此时近距离看来,更是如山如岳,撼人心魄。 金人的下面是一个两丈多高的底座。 我仰视着,只能看到雕像的小腿,再往上便是缭绕的阴气,遮挡的什么都看不到。 恍然间,我觉得自己就像在仰视一个古老的神迹,而我,却渺小到如同一只蝼蚁。 李迪也靠了过来,她拿出一根蜡烛点燃,端着走到金人的底座前,仔细看起来。 少顷,她叫我:“长生,你快看,这底座上刻的是不是符咒?” 李迪话音刚落,我便探头看过去。 还真是,这底座上密密麻麻刻着一些似符似字的东西。 我仔细瞅了一阵:“看着像云箓,可惜又不太像,说不像吧,它又有符头:符身及符脚,这或许是一种古老的符文……” 说到这,我心中一怔,想到一个问题:“这金人为什么要刻上符?” “这不是金人,好像是铜制的,也有可能是别的材质,绝对不是金。”李迪摸了一把,提出了反对意见。 我抽出骨剑在底座上戳了一下,质地非常坚硬。 金子发软,这肯定不是金子。 我顿时失去了兴致:“不是金的,就表示这玩意没多大价值,可为什么还要将它藏得如此隐蔽?难道就因为它个大?” “咦?长生,你快看,那边好像还有。”李迪突然喊了一声,手指向了某处。 我望去,赫然发现,十几米外依稀耸立着一个庞然大物。 “走,过去瞧瞧。” 我拉起李迪的手,朝着那边走去。 近了,果然,这也是一座高大的金人,与刚才那座一般无二。 一座金人已经足够让人震撼了,这又出现了一座! 我拿起手电,四处照了一下,模糊间,有看到了两个巨大的黑影…… 在古代,冶炼技术并不发达,能铸造出一个如此庞大的雕像,实在是奇迹,更何况,这里却不只一座。 这究竟是哪个朝代才有如此雄厚的实力? 难道……这是…… 我突然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了一个传说,据说秦始皇为收天下之兵,而铸造了十二铜人…… “长生,你在想什么?”李迪叫我沉默不语,忍不住问。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据说,秦始皇统一六国后,怕一些不稳定的因素再起祸端,除了建立了严密的统治机构,还采取了其他措施,其中有一条便是下令收敛天下兵器,铸成十二铜人。你说,这些铜人有没有可能便是当初那些?” 李迪看着金人出神,过了一会,才说道:“如此说来,倒有几分相似。可是传说中,十二铜人不是已经被董卓铸成铜钱了吗?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我也不解:“一直以来,外界对于十二铜人的去向都没有明确的答案。这传说嘛,自然也是真真假假,谁又能说得清楚。” 说完,我脑子里忽然又生出一个更大胆的假设:“李迪,你说有没有可能,这里才是真正的秦皇陵?” 问完,我更觉我这个假设有很大可能,不光这些铜人,还有外面那些陶俑简直跟兵马俑一模一样。 “那你知道秦始皇为什么要铸十二铜人吗?” 李迪打断我。 “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吧。”我随口答道? 李迪听了,摇摇头:“你说的只是正史的记载,据我所知,还有一种说法。” 第三百二十一章 虬褫 “什么说法?”我本着不懂就问的立场。 “据说,秦始皇在统一六国之后,有一天做了个梦,梦到天象大变,民不聊生,且鬼神横行作乱,遂惶恐不已。万般无奈之时,有道人前来指点迷津。说此乃天示凶兆,需要铸造十二金人压制,方可安稳坐天下。” 秦始皇一生极信方士、道人之言,不然他也不会派徐福率三千童年童女东渡。 后面的事,李迪不说,我也能猜个大概了。 肯定是秦始皇听从了那道士的建议,铸成十二铜人了。 “也就是说,这铜人是镇物,用来镇住某种极厉害的东西?”我问李迪。 “一定是什么惊世骇俗的玩意。”李迪补充道。 “难道这里的阴气,就是被镇压的那玩意发散出来的?”我推测道。 这洞特别大,阴气浓如雾,都有了形质,沾在人身上,黏糊糊的,刺骨的寒凉。 人行走其中,就仿佛置身阴间。 巨大的铜人每隔不远就有一座,数来数去,还真的有十二座之多。 先前只是猜测,现在确定了数目更加肯定了传说中的事实。 只是,这些铜人像是随意安放,东一座,西一座,根本没有规矩可言。 这么摆,难道有什么深意? 一圈转下来,除了这些铜人,再无别的发现。 没有我想象中的宝藏,也没有李迪心目中的阴宝。 更离谱的是,我们既没有找到这阴气的来源,更没有找到出口。 原因是,这些阴气虽然浓郁的化不开,却分布的很均匀,且铺天盖地,完全不像是从一个物件里透出来的。 据我所知,任何古墓都会留有暗门,是修建的时候方便工匠进出的。 完工后,即便封死了,也肯定能看出不一样来。 明面上找不到,那就找暗门。 我开始在暗处摸索起来,甚至爬上了一座铜人的底座,希望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无形中触碰到一个机关。 可这终究只是美好的幻想,我还是失望了。 我把所有的铜人底座都摸了个遍,也没能找到一处像机关的地方。 “长生,你快下来……” 我一门心思寻找机关按钮,站在下面的李迪忽然喊我。 她的声音不大,却满是惶恐不安,让人感觉她似乎遇到了什么骇人的东西,不敢逃脱,又不敢大声呼喊。 我心呼不好,急忙朝她看去。 一看之下,才发觉,她那边安全的很,她正满眼紧张地看着我,不停地朝我挥手,示意我下去。 看到她这副样子,我一下紧张起来。 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的身边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心念一动,我立马行动,撒开双手就往下跳。 可就在这一瞬间,一阵疾风从我背后袭来。 我只觉得脖颈杵一凉,整个身体自由落下,重重摔在地上。 我被摔了个七荤八素,肚子里的五脏六腑一阵翻腾,李迪一把将我拖起,拔腿就跑。 我被她带着飞奔,嘴上也没闲着:“什么东西?” “蛇,一条大蛇。”李迪的声音有点冷,似乎还透着余悸。 一听是蛇,我松了口气。 由于跟老常的关系不错,我一直对蛇有好感,特别是个头比较大的蛇。 这些大蛇都修出了灵智,都是非常看重道果的,一般不会随便伤人自损修为。 当即,我放慢脚步,回头瞅了一眼,看到那个金人上盘着一条白蛇。 如我所料,那白蛇并没有追过来,只是昂着头,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这对贸然闯入者,似乎对我们打扰了它的清修很不满意。 “别跑了。”我拉住李迪。 看得出来,李迪有些女孩子的通病,对这些没有脚的爬行动物十分抵触。 她有些不解,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拉住她。 我心中升起小小的兴奋:“或许,咱俩能出去了。” “什么意思?”李迪一头雾水。 “我去跟那蛇谈谈,它应该知道出口在哪。”我已做好决定,我要跟这条大蛇做个交易。 只要它能给我们指明道路,我不介意封正它。 我自认为这交易对这白蛇比较有利,毕竟,妖族修行者能得到人类修道者的封正,是它们梦寐以求的,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李迪却摇摇头:“你别去,我感觉这条蛇跟其他的蛇不太一样。它刚才看你的眼神阴森狠毒,像是要置你于死地。” 我不以为然:“可以理解,毕竟是咱们突兀闯进了它的地盘,它要攻击我也是常情。你要是害怕就在这里等我。” 说着话,我挣脱李迪温软的小手,转身往回走。 远处,那条大蛇只有大腿粗,个头比老常小了许多。 我心道:它的道行指定不会太深,不知道能不能说人话。 及至近了,我才明白李迪说的不一样是什么。 这条蛇通体雪白,白得让人觉得很不真实。 不过,它那双眼睛却是漆黑漆黑的,黑得让人心惊。 我慢慢靠近,白蛇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我,很不友好地直吐信子。 只不过,它的信子比一般的蛇要长出一倍,并且这信子也是黑色的…… 我操! 情况不对,我拔腿就往李迪那边跑。 飞奔到她身边,一把拉起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一直跑到墓穴边缘,无路可逃了,我才停下来,弯腰扶墙大口喘气。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李迪觉察出了不对,问我。 “那不是蛇!”我抚着胸口。 “不是蛇?”李迪皱眉,“那是什么?” “虬褫。” 我刚说出这个名字,李迪便明白了:“这玩意儿就是传说中因犯错,被贬下凡的龙?” “是的!虬褫全身白色,蛇信为黑,虽被贬落凡间,但神通还在,喜怒无常,还有剧毒。”我喘了口气,接着说道,“并且,虬褫只会在聚阴地居住修行。” “聚阴地?你是说此处是一处聚阴地?”李迪听了我的解释,大吃一惊。 我点点头,望着洞穴里乌泱乌泱的阴气,说道:“我终于知道这些阴气是从哪里来的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聚阴地 聚阴地,顾名思义就是能将阴气聚集到一起的地方。 聚阴地分为两种。 一种是先天形成的。先天形成的原因多少由于山川河流的特殊走向,使得“七关”中的“太阴”不能转化为“少阳”,久而久之,所在地的阴气越来越重,经年累月下来,便成了聚阴地。 另一种是后天形成的。后天形成的聚阴地,都是由大凶之地转化而成,如此“殍地”、“万葬坑”这些大凶之地都可能转化为聚阴地。 当然还有一种是人为做成的,比如此间。 如果将此地看做一个盘子,我们现在身处的洞底就是盘底,上面的三个活人俑陪葬坑,跟那个万葬坑,就是盘子的边缘。 盘底便是聚阴地,盘沿的阴气,会像流水一样,顺势流淌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上面有些数以十万计的死人,却看不到一个鬼魂,不见一丝阴气的原因。 因为,它们都汇聚到了这里。 之所以我会有这样的猜想,还是缘于上面的“十二都困鬼阵”。 墓主大费周章地布下困鬼阵,他一定是想把那数十万鬼困在上面,守护这里,而不是将它们流淌到这聚阴地上。 所以,眼前的这一切,一定是后来什么人因势利导而设计的。 李迪的脑袋转地就是快,她略一沉思:“照此说来,这里之前是一座大墓,后来有人发现了这里,便利用这里得天独厚的条件,设计了这个聚阴地,并且取走了这墓里的东西。” 我点点头,认同她的说法。 见我表示同意,她脸色又凝重了几分:“我以前虽然没到过聚阴地,可也知道,聚阴地是世间最凶险的阴地,每一处,都汇聚了人间极强的阴怨之气,人若踏入,九死一生。可是这里的阴气至纯之极,并不含怨,这好像有点说不通啊。” “这倒正好解释得通。” “怎么解释?”李迪看着我,满脸求知欲。 我没有直接回答,反问她:“聚阴地是大阴大邪的所在,那依着你的理解,什么样的人才会费力设这样一个地方?” 李迪不加思索:“养尸人!” 不得不承认,李迪说得一点都不错。 聚阴地虽然凶险万分,却有一种人非常愿意到那种地方,就是养尸人。 随着阴气的不断流入,聚阴地中任何有阳气的东西都会被阴气所绞杀,包括看不到的微生物。 尸体放在这种环境中,即便千万年也不会腐烂。 如此,便为养尸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成了养尸人梦寐以求的圣地。 据说,每个养尸世家,都有人长年在外寻找这样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这里面养着僵尸?”李迪再问。 除此之外,我根本想不到聚阴地还有其他什么作用。 我的推断是,这里曾经是某人的养尸地,并且已经成了气候,后来被人发现了,怕僵尸大成之日为祸于民,便搬来了这十二铜人镇压。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李迪没有深究,她看着我:“长生,咱们上去吧,这里没有出口,还有一只性情凶残的虬褫,不是可以久留之地。” 我点头同意。 刚要转身跟她一起往外走,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无明业火,堵得我胸口生疼。 一个声音在我体内怒吼道::走什么走!往哪走?不让你来的时候你偏不停,来了就出不去了,都死在这里吧!” 天地良心,我发誓,这话绝对不是我说的。 已经往前迈出几步的李迪,显然做梦都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种刻薄的话语。 她猛然转过身子,盯着我看了片刻,双眸之中泛起了薄薄的水雾,嘴唇哆嗦了半天,满脸愧疚:“长生,对不起……” 我想跟解释,可根本控制不了。 那个声音又在我体内响起:“对不起有个屁用?我杀了你,再跟你说声对不起?” 李迪看出了不对,因为我的嘴并没有动。 这声音虽然是我的动静,却是从我肚子里传出来的。 而我,身体里突然燃起一股滔天的火气,焚烧得我每个关节都在疼,似乎要将我烧成灰烬。 “长生,你……你怎么了……” 李迪震惊地看着我,像看着一个怪物。 我低头自看。 我靠,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体内竟然开始往外冒起了阴气! 这感觉就像是我的五脏六腑都着了,正在往外冒着黑烟。 我吓坏了! “这地方有古怪,赶紧跟我走!”李迪急了,她伸手过来拉我。 “滚!” 我不受控制地将她甩了出去,那声音吼道。 她反应极快,一个轻巧的卸力,化解了我的力道,又一个千斤坠,稳住身形。 思索片刻,她掏出一张黄符,口中念叨道:“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 这是驱鬼咒。 她一定是以为我被鬼上身了。 然而,黄符飞到我身上,又轻飘飘落在地上。 李迪看到这一幕,直接抽出软鞭,指着我厉声喝道:“你到底是谁?” “哈哈哈哈……” 我体内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随着笑声的响起,我感觉周身的阴气像泛滥的洪水,铺天盖地地涌了出来,眼前一黑,我如同陷入了一团浓墨当中。 与此同时,我一个激灵,想起了这声音的来源。 是鬼牌的声音! 虽然时隔多年,但鬼牌那种特有的狂傲不可一世的笑声,一直记忆深刻。 难道它解开封印了? 鬼牌似乎能感受到我心中的想法,我心念一动,它的声音再度响起:“臭小子,我的封印解开了,牛四海封了我这么多年,又有什么用?最终,我不但解开了封印,还重新回到了这里,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啊,哈哈哈……” 鬼牌猖狂的笑声让我颓然失望,它解开了封印,是不是马上就要控制我的身体了? 那我岂不是要跟太上老祖一样,成为它的一个傀儡了吗? 还有,它刚才说回到了这里是什么意思? 难道它以前在这里待过…… 第三百二十三章 鬼牌再世 这些问题如同一团乱麻,缠绕在我脑子里,越来越紧。 我的体内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让我忍不住嚎了出来。 “啊……” “长生,你怎么了?”李迪听到我的惨叫,远远地焦急大喊。 我无暇回答她,疼痛如奔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刺激着我的神经,考验着我的忍耐度。 “啊……啊……疼啊……” 李迪不敢近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 似乎她还喊了什么,我却早已听不到了,脑子嗡嗡地响。 手电也不知被我丢到了哪里,眼前一片黑暗。 我扭曲着身体跪倒在地上,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扭曲了,可耻的是,我竟然没有晕死过去…… 脑袋十分清醒,每一丝痛楚都格外清晰,就如同我体内有一枚刀片,游走在骨肉之间,慢慢地将骨头和血肉一点点分离。 这彻骨的痛一直持续了十多分钟,我却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疼痛骤然消失,我已失去了力气,全身汗出如浆,湿淋淋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阳丹居然与你合而为一了,取不出来。” 是鬼牌。 它的声音冰冷又残忍。 我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剧痛应该是它在动手取我体内的丹药。 我日它个仙人板板! 这狗日的鬼牌,不但想霸占我的身体,还想得到我体内的宝贝! 当年在辫子山中,它把我视为最合适的鹿鼎,就是因为看穿了我身体里的秘密? 只是,它说的阳丹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体内的那颗残丹的名字就叫阳丹? 看来,这鬼牌对那颗残丹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你想怎么样?” 我酝酿了好一阵子的怒气,在说出口的刹那居然是软绵绵的。 应该是刚才的疼痛,让我的身体虚脱了。 鬼牌没有立即回应我,倒是环绕在我身周的阴气发生了变化。 如沸水般地翻腾起来,慢慢脱离我的身体,飘浮到了半空。 我终于又能看到东西了。 大概是习惯了这黑暗,也有可能是阴阳眼发生了作用。 眼瞅着阴气离开我的身体,李迪第一时间跑了过来,她将我拉起,关切地问:“长生,你还好吗?没事了吧?” 我对刚才对她的举动充满愧疚,虽然那不是我的本意,却也是我身体做出的动作。 我无力地冲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那团阴气离开我的身体后,渐渐凝聚起来,越聚越小,最后浓缩成了一团只有拳头大小的气团。 这就是鬼牌最初的样子。 我记得很清楚。 当年它从王道陵的身体里出来时,就是这个样子。 这么多年来,我曾不止一次的幻想,若是封印破除,鬼牌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占据我的身体。 没想到,它竟然从我身体里出来了! 它想干什么? 鬼牌飘浮半空,四面八方的阴气如同潮水,全部朝着它涌过来,铺天盖地,十分壮观…… 李迪看得瞠目结舌,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 我却没有太多感受,毕竟,当年在柳树滩,我见识过的鬼牌更厉害。 方圆几百里内的阴气、阴物,它是想收就收,眼下区区一个聚阴地的阴气,对它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不消片刻,鬼牌就将洞里的阴气尽数吸附到了自己体内。 那团黑气似乎大了一些,竟然隐隐发出数不尽的黑光,透发着极为妖异的气息。 却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李迪拉着我的手,渐渐增加了力道,手心里全是汗,分明已是紧张到了极点。 我俩仰望着鬼牌,实力上的悬殊让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在绝对的强势面前,我们做什么都是徒劳。 此刻,唯有以不变应万变。 鬼牌静静悬浮,似乎在与我们对视。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压抑得我有点透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鬼牌的声音才又阴恻恻地响起:“我本想取了阳丹,留你一条性命,不想那阳丹居然融入了你的骨血里,既如此,我只能将你们一同毁去。” 余音未落,洞中突兀地刮起一阵阴风,猛烈地朝我和李迪袭来。 我知道,只要我们被这些阴气沾上,必死无疑。 鬼牌想要杀我俩,易如反掌。 只是就这样死了,我很不甘心。 “且慢!”我蕴足全身气力,大喝一声,“我有话要说。” 阴风骤止。 鬼牌饶有兴趣,又略带不屑:“你想说什么?不过不要妄图拖延时间,今天可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十多年前,同样的命悬一线,牛疯子如天神降临,带领阴兵救了我,今日只怕没有那么幸运了。 我苦笑摇头:“你为什么要将阳丹毁去?当年你想侵入我的身体,不就是为了想得到它?” 鬼牌如同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哪个告诉你的,我想得到阳丹?当初选择你的身体,一是看中了你的灵觉,二是想毁掉它。不过现在我已经回到了这里,你的身体于我无用了,跟一堆肉没什么区别。” “你今天一定要杀我?没有回旋的余地?”我叹了口气。 鬼牌继续嘲讽:“倒也不是非杀了你不可,对我来说,你就是一只蝼蚁,你的生死对我造不成什么影响。我只是想毁掉阳丹而已。你们若不想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将你们体内的阳丹取出来交给我,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看来,今天是不死不休了。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你都无法将阳丹取出,我们又有什么法子?既然我们都要死了,你就让我们死个明白,这阳丹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人想得到它,你却急着毁去?” 鬼牌发出桀桀笑声,如同尖利的刀子重重划过一块金属板。 “你想知道?那好,我留着你的神魂,你自己去问牛四海吧!” “他知道这些?”我问,不甘心。 “那是自然。”鬼牌说完,往我这边飘来,似是要马上动手。 “慢着!” 一直静观其变的李迪忽然大喝一声:“我想到取出阳丹的法子了。” 鬼牌停下:“什么法子?” 它问的不紧不慢,像是要看看我俩到底还能玩出什么花招。 第三百二十四章 牛疯子的消息 李迪沉心静气:“你不要忘了我们此次来这里的目的。” “继续说。”鬼牌像戏耍老鼠的老猫,语调里满是戏谑。 “我们是冲着洗髓伐骨丹来的,如果能把这颗丹找出来,给我们服下,我们必定可以脱胎换骨,将阳丹从我们身体里分离出来。”李迪豁出去了,却仍然在撞侥幸。 “真的吗?” 有火光在远处亮起,紧接着传来一阵阴寒的话语。 “如果真有这玩意,我们这些老东西,又何必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循声望去,两道削瘦的人影几个飘忽到了我们眼前。 近了,我才看明白是五道门那两个老者。 身后还跟着那只麒麟。 他们怎么来了? 我仔细看了他们一眼,还真的如李迪所说,他们身上不但环绕着浓郁的阴气,还有死气! 死气,是人死后,身体腐烂所产生的污秽之气。 用阴阳眼去看,死气跟阴气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如果用灵觉去感应,就会感受到一股枯败气息。 这俩老头身上的死气如同他们身上的阴气,都很浓烈。 令人想不通的是,他们身上居然还残存着很细微的一丝阳气。 这就说明他们并不是死人! 可既然不是死人,为何死气又这样浓? 难道他们是活死人? 等他们走到我们跟前,我才看清楚他们的脸白的瘆人,完全就是死人才有的样子。 我心中大惑不解,同时又生出一种对生的希望。 他们很从容,完全是一种没把鬼牌放在眼里的架势。 我打心底希望他俩能打败鬼牌,将我和李迪带出去。 毕竟,我们这次是为了参加他们搞出来的比试,才跑到这个鬼地方来的。 他们应该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俩死在这里。 “小丫头,让你失望了,莫说洗髓伐骨丹那种异宝,我们五道门现在连一连最差的宝物都拿不出来。” 一个老头尴尬一笑,冲着李迪道。 这可能吗? 传说中的五道门可是天下第一大门派,即便衰败了,可瘦死的骆驼总比马大吧? 老头的话让我震惊。 李迪也是一脸不可思议。 老头看着我和李迪,饶有兴趣:“你俩认为五道门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我俩对视一眼,同时低下了头。 “呵呵。”另一个老头干笑两声,“是不是你们认为一个传承了近两千年的名门正派,宝库里一定是堆积如山的宝物,门派中全是高手大能,总部隐藏在昆仑山深处的福地洞天才对吧?” 他说完,停了一会,似乎在等我俩回答。 我沉默点头。 “哈哈……” 老头仿佛看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大笑起来,笑声却如同他的样貌,干瘪,刺耳。 笑到最后,隐隐带出了哭腔,我竟然听出了一种委屈。 待他笑声止住,长叹一声:“实际上,这里就是五道门,你们现在都看到了。” 这话听得我目瞪口呆,这里就是五道门? 这也太扯了吧? 太出人意料了! 李迪眼珠一转,随即提出了心中疑问:“术道中人口口相传的关于五道门的一切,都是你们搞得鬼?” “不然呢?如果我们不把五道门吹嘘得大气磅礴一点,谁会来这个穷山沟沟里?尤其是你!”老头说着,抬起了手,直直指向我。 我? 我只不过是成千上万修行者中最普通的一个后进末学,怎么会得到他们的如此青睐? “为什么是我?难不成你们这次大肆宣扬的比试考核,就是为了引我来?我又何德何能?”我吃惊匪小,连珠炮般地问出来。 心下却暗想,这两个老小子也是在打我体内那颗阳丹的主意? “也不尽然,我们五道门虽然衰败了,宝物没有了,可我们的真才实学还在。我们是想借此机会收几个门徒,以便传承下去。”老头说着话锋一转,抬手又指向了一直悬浮半空的鬼牌,“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它。” 先前一直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鬼牌,自从两个老头出现后,便一直沉默不动就宛如见到了主人的恶犬。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它?” 我好像明白点了。 不过还有一点,鬼牌是十多年前牛疯子封印在我体内的,这事除了他和我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俩老头又是如何知晓的? 事已至此,再隐瞒似乎已经毫无意义了。 “你们怎么知道鬼牌在我身上?又是怎么确定我一定会来参加你们组织的比试?” 老头看着我出了神,好久才道:“十余年前,鬼牌在辫子山出世,引起天下纷争,这自然逃不过我们的眼睛。待我们赶到时,大战已经结束,鬼牌不知所踪。我们费尽周折,才打探到它进入了牛四海徒弟的体内,后被牛四海取出,带去了阴间。” “这些年来,我们一直没有放弃,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从阴间传来消息说鬼牌并没在那边出现,反倒是牛四海修为大减。于是乎,我们大胆猜测,当年牛四海为了遮人耳目,故意整出一个假的鬼牌,诓骗世人,真正的鬼牌一直在他徒弟体内。” “可茫茫人海寻找一个从没见过的年轻人,何其困难,我们也一直无果。迫不得已,我们想到,这鬼牌在人体内必定会引起异常,牛四海的徒弟绝对会想法设法的取出来。而这世间只有洗髓伐骨丹这种异宝能改变人之体质,从而无损的取出鬼牌。于是,我们组织这场年轻人之间的比试,就是希望能将你引来。” 老头轻叹一声,继续说道:“本来我们对比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你还真来了。那天麒麟尊者就发现了你……” 是吗? 管他事实真相是什么呢,我心里满是牛四海的影子。 “老牛他现在怎么样了?你们又是怎么去的阴间?”我有点迫不及待。 牛四海已经走了十五年了。 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听到过他一星半点的消息,一度怀疑他已经转世投胎了,没想到在这大山深处的地下空间,居然听到了他的讯息。 这一刻,我内心竟然生出一种想下到阴间去看他的念头…… 第三百二十五章 此间的来历 这次轮到这两个老头诧异了:“你身为修行之人,不会不知道怎么去阴间吧?只是去阴间容易,想见牛四海却是不容易。” “你们认识牛疯子?” 这俩老头一口一个牛四海,叫的还真亲切。这语气明明就是交好的老友才有的。 面对这问题,俩老头对视一眼,各自露出一副古怪的表情。 随后,又异口同声:“这名字倒是挺贴切,我们只是听说过,和他不是很熟。” 不是很熟,那就是认识了。 可听说过,又是几个意思? 这话明显前后矛盾。 他俩肯定认识牛疯子,他们在说谎。 正想再问,李迪突然插嘴:“这鬼牌对你们到底有什么用?” 俩老头看看李迪,再看看鬼牌,又是同声说道:“此物关乎我们的生死。” 说完,一个老头出了手。 奇怪的很,随着他抬手,曾经不可一世的鬼牌居然乖乖地落在他手里。 老头捏着鬼牌,随意地晃了晃,浓郁的阴气竟然就那么散了。 鬼牌变成了一块拇指盖大小,通体黝黑的石头。 这就是鬼牌的本来面目? 这两个老头又是什么来头? 这么轻易地就拿捏了鬼牌? 老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手心里的鬼牌,露出慈爱的笑容:“这些年,为了找你,我们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语罢,他将这小石头一分为二,将一块递给另一个老头,而他手里的那块则自动飞起,钻进了他的印堂里。 这…… 那石头进入他体内以后,他的气势一下子就变了。 先前佝偻着的腰肢挺立得笔直,混浊的双眼喷射出两道精光…… 另一个老头也跟他一样的状况。 精神饱满起来的老头似乎心情挺好,他俩看着我俩:“看到了吧?这玩意可以让我们能多活好多年……” 这一奇异的过程看得我目瞪口呆! “如若是灵丹妙药,我不会奇怪,可这是大阴大邪之物,怎么也会有如此神效?” 我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自然是因为,我们修行的功法便是以阴气为本。” 我瞬间明了。 原来我之前的推断错得离了大谱。 这里的聚阴地根本不是什么养尸地,而是这俩老东西搞出来续命的场所。 他们之所以看上去阴气森森,是他们所修功法的缘故。 想到这里,我再次开口:“这里最初是什么地方?十二铜人这种传说中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鬼牌又是什么东西?它明明有自己的意识思想以及强横的力量,为什么就这么甘愿被你们吸收入体?” 这么多问题同时提出,饶是这俩老家伙也有点挠头。 一个老头叹了口气:“这些事压在我们心头很久了,从来没跟外人谈起过,现在你问起,我们便知无不言,毕竟,这事跟你俩也有关系。” “有多久?再说了,如果说这鬼牌跟我们有关系,除了它在我身体里这十多年,我还真想不到别的?” 我开始迷糊,被这老头绕晕了。 老头听了,微微一笑,撩起衣襟,盘腿坐在地上,看着我和李迪,说道:“怎么说呢?” 这是要长篇大论? 我和李迪也赶紧坐下。 老头揉了揉鼻子,像是一时之间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先说说我们是谁吧。”好一阵子,他好像找到了切入点,抬起头,开了口,“我是太乙,他是太清。” 什么? 这俩老家伙居然是活了近两千年的怪物? “太乙……太清……你们就是太乙门和太清门的开派祖师?” 我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舌头也打起了颤。 俩老头同时点头。 娘的,这太骇人听闻了,太让人惊悚了…… 今天之前,我见过的活得最久的是孙家太祖,他以“太阴炼形”的法子,连续蜕皮,苟活了千年…… 已然是非常厉害了,当初差点要了我们几个的命…… 眼前这俩老头,岂不是逆天的存在? 太乙看着我和李迪惊掉下巴的样,平静说道:“算起来,我们应该活了一千八百多年了。如果你俩觉得不可思议,那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就是荒诞不经了。” 太乙说到这,被太清打断:“如果普通人听到,一定会认为我俩是疯子,但你们二人,应该知道我们所言不虚。” 奶奶个腿的,这还没正式开始说呢,气氛就被这俩老货搞得神神秘秘的。 无奈,我只好硬着头皮:“你们就慢慢说吧,我有心理准备。” 这叫什么个事啊! 太乙颔首:“那就从这里开始说起吧。修建这里的人是秦王嬴政,你们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自打我看到那十二个铜人开始,我就已经往这上面怀疑了。 我满不在乎道:“这不就是秦皇陵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错,这里根本不是皇陵。”太乙摇着头斩钉截铁。 既然不是皇陵,那到底是什么? 我瞪大眼睛,看向太乙。 他显然察觉到了我询问的目光,又说道:“这里是他屯兵的地方!” 还真是石破天惊! 屯兵? 屯什么兵? 这里有着十万计的活人俑,还有一个万葬坑,怎么会是屯兵之所? 再说了,他在哪里屯不了兵?还非得跑到这大山深处来? 屯兵跟陶俑有关系? 我正被这些问题所困扰,刚想再问,太清开了口:“他屯的是阴兵。” “操……” 我爆了个粗口:“你的意思是,那些活人俑都是阴兵?这秦皇死了以后还要做皇帝?” 不可否认,秦始皇确实是一位伟大的皇帝,但如果真的如这俩老头所说,他干的这些事还真让人想不通。 虽然古人有视死如生的习俗。 可习俗终究是习俗,谁也没真正死过不是。 太清点点头:“秦王虽然追求长生之术,却不迷信,他是千古一帝,自然对生死之事看得很明白。长生,对于普通人来说,终究太过渺茫,所以他在追求长生的同时,也准备了自己的身后事。” “他活着为人皇,死后便想成为鬼王,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他修建了这么个藏兵之所。再用困鬼阵将十万鬼魂都困在这里……” 第三百二十六章 心酸往事 原来如此。 我算是听明白了,李迪却眉头紧锁,很是不以为然:“秦始皇作为千古一帝,还真是诡谲万分,为了一个虚幻的念头,竟然杀了十万无辜百姓。” 太乙捻须摇头:“你又错了,这里的十万陶俑并不是普通百姓,他们都是囚徒。” 果真如此? 听到这里,李迪的面色稍缓:“即便是囚徒,也太过凶残了吧?这可是十万之众。” 我看着李迪悲天悯人的样子,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我忘了是在哪本书上看到过的,说是秦皇曾经派出十万囚徒去应天帮他斩断龙脉,可在完成后这十万囚徒就莫名消失了。市井传言他们不堪重负,纷纷逃脱。难道他们根本没逃掉,而是被带到这里给做成了活人俑?” 我这番言语直逗的太乙哈哈大笑。 笑毕,他说道:“秦王是谁?灭六国,统天下,修长城,御外敌,又怎么可能让这十万囚徒跑掉?还真可笑。你说的没错,这陶俑里的尸骨,就是当年的囚徒。” 李迪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可能由于今天的经历让她无所适从。 她略带嘲讽地开口:“秦始皇果真好算计,人事鬼事都算计到了,可他却没有料到,他的一番心血只不过是给二位做了嫁衣。” 俩老头看她气鼓鼓的样,不但没生气,反而嘿嘿干笑起来。 看着他俩这贼兮兮的便宜样,我随口问道:“你俩怎么对秦始皇的事这么清楚?” 其实,这是个很无脑的问题。 他俩都活了一千八百多年了,可以说是跟秦始皇同时代的人物,稍微探听到点消息,就比我们知道的要多。 这俩老古董听到我这样问,相互看着哈哈哈大笑得比刚才更盛。 由于吸收了鬼牌的浓郁阴气,他们的心情似乎很好,笑起来也爽朗了许多。 “这个屯兵的主意,就是我俩给他出的。” “什么?” 这俩老货还真坦诚。 坦诚源于实力,他俩这是认为自己已是无敌的存在?还是等会要将我俩灭口? 不过,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 按照他俩的说法,应该是他们利用了秦始皇才对。 可秦始皇乃开国皇帝,气势俾睨天下,又怎么会听他俩的摆布? 一定是他俩用了什么诡计。 “你俩到底是秦始皇的什么人?”李迪显然比我想地更深一些。 太清答道:“我们太字门,一共有六个,六位掌门都是秦皇手下的方士。” 这么说,就靠谱了。 难怪秦始皇会听他们的。 史书记载,秦始皇为求长生,曾派徐福东渡。 徐福便是术士。 太字六门也算得上当初的名门大派,掌门说的话应该对秦始皇还是有点份量的。 如果真是这样,这俩老头也太不拿人命当回事了。 “你们撺掇秦始皇大费周折,在这里大兴土木,难道仅仅就是为了建一个可以让你们苟延残喘的聚阴地?” 聚阴地虽然不常见,却并不是不存在,凭着太字六门当年的实力,想要寻得,并非难事。 即便小有困难,也总比说通秦始皇,屠尽十万囚徒,烧制活人俑简单。 可他们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自然不是。”这次说话的是太乙,“区区一个聚阴地又有何难,我们要的是这十二尊铜人。当时我们六门地位不低,却还是做不到将十二铜人据为己有,况且想要搬运到此,我们也是无能为力,放眼天下,只有秦皇有这个能力。” 有了聚阴地他们就能活下来,可这十二铜人有什么用? 难道这下面还有什么大凶之物需要镇压? 太乙看了我一眼,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如果说要镇压,那镇压的就是我们!” 你们?就你们两个老怪物? 第一次见的时候,确实有些让人感到惊悚,可你俩自打吸收了鬼牌,已经比常人都像个常人了! “什么意思?” “这个嘛!”太乙幽幽叹气,“这事自然也是事关秦皇。想必你们也曾经在史书上看到过,说秦始皇曾见过宛渠之民吧?” “宛渠之民?” 《拾遗记》中有记载。 说的是,秦时,有宛渠之民成螺旋方舟而至。舟形似螺,沉行海底水不入侵,其人高十丈,编鸟兽之毛避体。始皇与之语及天地初开之时,了若亲睹,惊为神人。 这话的意思是说,秦始皇遇到了宛渠来的外星人,跟他们促膝长谈,把他们当成了神仙。 这只不过是我的个人理解,真正到底怎么样,谁又知道? 最主要的问题是,秦始皇怎么会与他们促膝长谈?难道他懂外星语言? 李迪适时插话:“我倒是看到过,不过这记载不太可信?秦始皇真的见过神仙?” 太乙摇头:“这事我们也是道听途说,只不过这事传出后,始皇帝便派徐福东渡了。除此,他还找到我们六人,让我等去寻找宛渠,以求得仙药。” 看来,这几个老家伙也够可怜。 说不定是秦始皇做的怪梦呢? 为了一个梦就兴师动众,有点说不过去。 退一万步,假如秦始皇真的见过宛渠之民。 可他们是乘坐飞船来的,让这几个老家伙怎么去找? 太乙继续说:“我们太乙、太寅、太元、太素、太清、太上六人,本来师出同门,师父临终留下遗愿,让我们弘扬道法,广渡众生。我们几人也谨遵师命,各自开宗立派。本无心世俗,奈何生不逢时。秦皇好仙术,网罗天下奇人异士,我们自然是他招揽的对象。” “秦朝尊法家制,且秦皇顽固、跋扈,根本听不得劝,尤其是成仙之事。劝说的下场轻则性命不保,重则株连九族。他让我们去宛渠寻仙,明知不可能,却又不得不为之……” 太乙说着,长叹一声。 这声叹息里满满全是被秦始皇逼着去寻找仙药的无奈。 太清接着说道:“倘若我们师兄弟六人都是孓然一身,这事也好办,大不了归隐山林。可我们毕竟还有数千弟子,我们可以一走了之,他们呢?势必会成为秦皇的刀下冤鬼。所以,我们只能按照他的要求做。并且我们还必须对他有个交代,如果我等空手而归,结局跟直接拒绝无异……” 第三百二十七章 宛渠之密 太清的话,让我生出几多同情。 单凭“宛渠”两个字,就让他们去寻仙问药,实在是太难为他们了。 但直觉告诉我,他们一定是在寻找仙药的过程中遇到了什么事,才导致他们变成活死人的样。 “后来呢?你们是如何找的?” 找是肯定找不到的,但他们又不得不找。 这就很麻烦。 果然,太清一开口说的就是想怎么糊弄秦始皇。 “我们几人费尽脑汁,想找一件天材地宝献给秦王,可终究没找。原因有二,一是秦皇不是修者,他根本承受不了灵宝内浓郁的灵气;二是他也很不好忽悠。没办法,我们只得查阅古籍,好不容易发现了关于宛渠的记载。” “可这古籍中只记载了寥寥数语,说,宛渠乃上古传说中的国名,在‘咸池’日没之所九万里,以万岁为一日。” “《天宫书》中有载,东宫苍龙、南宫朱鸟、西宫咸池、北宫玄武。这似乎也说明咸池在西方。还有记载称咸池乃是西王母的侍女洗澡的地方……” “这些典籍中的记载都说明宛渠在西方。于是我们兄弟六人一路向西寻了过去,我们先到了昆仑山,在那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于是又往西行,竟然找到了不周山。” “不周山?”我惊呼一声,“世间真的有不周山?这是传说中才有的。” 古代很多文献中都有关于不周山的记录。 大名鼎鼎的《山海经》更是直接指出,不周山在昆仑山的西北处,说那里是人间界通往仙界的唯一路径,只是那里终年寒冷,长年飞雪,不是凡夫俗子能去到的。 这记录表明了一件事,不周山连接着天界。 所以,此山一直被道教尊为圣地。 以我对世界地图的了解,不周山应该就是帕米尔高原! 但,同时又有很多传闻,说很多修行者为了能够早日功德圆满,只身或结伴上山,却未曾有一人回返。 至于他们是寻到了传说中的天路去到了天界,还是冻死在帕米尔高原,这个就没人知道了。 没想到,太乙他们师兄弟六个竟然去过那里,还活着回来了! 这就让人很震惊了! 李迪的问题随之而来:“你们是怎么找到的?那里是什么样子?真的连通着天界?” 她的这一连串问题,也正是我心中的疑惑。 但我此时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他们此行肯定有什么奇遇,不然不可能活了近两千年而不死。 这才是我想弄明白的。 太乙像是讲起了故事:“其实,我们能够进去,完全是误打误撞。在昆仑山中转了接近一年,我们仍然一无所获。万般无奈,想起了关于不周山的传说。我们一行人便进入了昆仑山西北的大山。” “可刚一进去我们就后悔了,这环境太恶劣了,直接无法想象。山上白雪皑皑,寒风刺骨,且杳无人烟。山中遍地都是毒蛇和猛兽。我们无数次死里逃生。加上特殊环境,瘴气、沼泽遍布,稍不留神便会丧命。更让人胆战心惊的是,我们没有穿厚衣服御寒,所以根本不敢停下。直到现在,我们身上还留着那时冻伤的痕迹……” 说着,太乙脱下了鞋子,让我们看他的脚。 他的右脚只有三根趾头,还黑乎乎的枯败如干枝。 可想而知,当初他们一定是受了太多的苦难。 他幽幽叹了口气,又说道:“我们在山里找了大半年,受了太多的苦,可以用九死一生来形容。如果我们不是修行之人,那种环境,三天也待不下来。” “最难的时候我们甚至想过一死了之,可一想到我们身后还有一大堆门徒,只好苦苦撑着。” “直到某天,我们遇到了雪崩,我们跌进了一处幽谷。” “很幸运,我们并没有受很严重的伤,都无性命之忧。那山谷里倒是物资丰富,野味颇多,我们便在下面休养了几天。” “那天,我打伤一只野兔,它趁我大意,钻进了一处灌木丛。等我追过去,才发现那是一道裂缝。” “于是,我喊来师兄弟,一起进到了里面。洞很深,且一路向上,我们走了很久,都忘记了时间,才算走出去。” “里面的景象真的很震撼人!一片广袤的大地,大山巍峨,气势磅礴,笼罩一定重重云雾,尽显神秘。人站在山下,隐约可见琼楼玉宇,殿宇之间更有硕大的白鹤展翅飞翔。” “我们还看到了龙,真正的五爪金龙,那龙躯大如山岳,金光灿灿……” “我们六个呆了半天才醒过神来,之后喜极而泣,我们一致认定那就是传说中的仙界,是秦皇让我们找的宛渠!” 太乙说到这停下了,眼神望着远方,飘渺无定,似是又回忆起当时一幕。 李迪看了我一眼,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我跟她同感。 这也太扯了,钻了条山洞就进入仙界了? 太清看着我俩,呵呵笑道:“就知道你俩不信,不过你俩最终会相信的,因为我有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李迪刨根问底。 太清目光如炬:“自然是我们从那里带出了仙界才有的东西,其中一样还在你俩身体里。” 这话好似一道晴天霹雳! 我一下子愣住了! 我和李迪体内的阳丹是他们从那里面带出来的? 难怪,他从一开始就说这事跟我们有牵连。 只是这牵连也太大了吧? 在大荒山,妖族圣使曾跟我说过,很久以前,仙界曾经丢失了一些丹药和宝物。仙界以为被人间界或者冥界偷去了,曾派人四处查找,却一直没有下落。 原来,这事的始作俑者,竟然是太清他们师兄弟六个! 我和李迪沉默好久,心中如同掀起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 “现在你俩总该相信了吧?”太清嘻嘻一笑,似乎很欣赏我俩震惊的表情。 “那倒是是一件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我盯着他问。 这问题已经困扰了我很多年了,却一直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 如今,我们偶遇了事情的源头,这回总该真相大白了吧?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两颗珠子 太清的回答让我一阵抓狂。 他是这么说的:“东西虽是我们偷的,但我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毕竟,谁敢再拿着那东西明目张胆的四处询问?” 这回答还真绝了。 他都不知道,那岂不是说,这世界上根本没人知道了? 难道,我还要亲自去不周山,找到仙路,进入天界,才能真正搞清楚? 我不死心,又问:“你们不是去求仙药吗?怎么成了偷?” “求而不得就偷了呗。” 听这意思,他们在求仙药的时候一定遇到了什么波折。 “遇到麻烦了?”李迪问的很简洁。 太乙点头:“本来我们对仙界心怀敬畏,到了半山腰冲着一座宫殿跪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等来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 “跟他说明来意后,求他赐药。” “可这老头说那里没什么仙药,还说生死有命,让我们看开,说那里不是我们该去的地方,便回到了殿里。” “我们可是历经千难万险才到的,怎么能轻易放弃,于是继续跪着,苦苦哀求……” 太乙说着,加重了语气,看得出来他有些生气:“都说天道无情,神仙更无情,我们跪了几天,早都累到虚脱,甚至还有两个师弟直接昏死过去,可殿门却再没打开!” “绝望像火种,很快便在我们师兄弟几人中蔓延开来。但我们不甘心,两年时间,九死一生,任谁都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于是我们想到了偷。” “最终,我们找了一座看上去像四角亭的小房子。这房子无门无窗,浑然一体,像是用一整块汉白玉雕刻而成的假房子。” “之所以选择这,是我们觉得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好东西。等我们合力将其打开,才发现里面有一个古朴的石盒。石盒里装着一黑一金两颗珠子。” “这两颗珠子,一颗黑的深邃,一颗金的刺眼,一看就是宝贝。于是我们就将它们收了起来。” 听到这,李迪忍不住问:“仙界的东西,你们就这样轻易拿到手了?” 太清道:“那里根本看不到人影,只有一些体格庞大的灵兽盘旋飞行。而它们视我们为蝼蚁,完全没放在眼中。可能它们认为,我们不敢动那里的东西吧,所以懒得搭理我们。” 我问:“那颗金珠子,就是我们体内的东西?” 太乙捻须:“正是。” “黑珠子呢?”我又问,问完,我才灵光一闪,“难道……那黑珠子就是鬼牌?” 太乙微微一笑:“你果然聪明。” 听到太乙谬赞,我倒吸一口凉气,黑珠子竟然真的是鬼牌! 能控制阴气,能控制妖鬼! 那我们体内的那颗珠子呢? 它跟鬼牌装在同一个盒子里,必然地位、能力,以及所有一切都应该是对等的才对,可这么多年来,我怎么一点异样都没察觉? “后来呢?”李迪心思缜密,她想的比我多,“两颗珠子怎么就破了?” 这次换作太清,他说道:“珠子一拿出来,那座石屋就发生了异变,直接塌了。我们几人看到这,急匆匆往回跑,还没跑到先前进来的裂缝,那个当日拒绝我们的老头,骑着一条龙追了过来。” 这是被人追杀了! 按理说,仙界之人对凡间界的人动了杀心,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可为什么他们好好的,还活了两千年? “是不是很好奇我们怎么没被那老头杀死?”太乙转头看了一眼正趴在地上的麒麟,双眼之中尽是感激之色,“是麒麟尊者救了我们。” 麒麟闭着眼睛假寐,也不知道它听能听见。 我则更加疑惑,这麒麟有这么厉害? 居然能斗得过神仙,还有那条龙? 在我的印象里,麒麟虽然也是神兽,可还是跟五爪金龙差着一个层级。 它是如何将太乙师兄弟六个救出来的呢? 太清看出了我的疑惑。 “当然了,麒麟并不是单枪匹马打败他们的,而是利用了那颗黑珠子。” “招鬼?” 这明显不可能,那可是天界,怎么可能有鬼? “你想多了,黑珠子可招一切阴物,不周山里自然没有鬼,却有妖。” 太乙接道:“那可是鼎盛时期的黑珠子,方圆千里之内的太阴体全被招了过来,跟老头和那条龙大战了三天三夜,最终将他们全杀了。” 杀仙屠龙! 这也太过震撼了。 仙也能被杀死? 那可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存在,怎么就这样死了? 我的目光落在麒麟身上。 来到五道门的第一晚,我曾听巡逻的门徒说,麒麟是他们先祖收服的异兽,现在听来,传言有假。 这麒麟一定大有来头,并且它还懂得鬼牌的使用方法,难道…… “它也是来自仙界?”李迪快人快语。 “自然,人间界怎么会有如此神兽呢?”太清肯定的回答。 不过,他这答案却又惹出了一个新问题:“既然麒麟来自仙界,又怎么会帮着你们几个外人对付自己人?” 难道它是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小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谁与他们是自己人?” 一直趴在地上的麒麟突然抬起了头,虎视眈眈地瞪着我。 我本就对它有所忌惮,此刻它突然做出如此举动,又口吐人言,直接给我吓毛了。 我双手撑地,快速地往后挪了几米远。 “尊者请息怒。” 坐在它身旁的太清,抬手在它背上轻拍几下。 说来这怪,这几下拍下去,麒麟又闭上眼,懒洋洋地伏下了身子。 看样子,它懒得跟着一般见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瞅了太清和太乙一眼,想从他们那里得到答案,可他俩纷纷摇头。 意思很明显,他们也不知道当年麒麟为什么要帮他们。 这时,李迪突然站起身,冲着麒麟弯腰拱手道:“敢问麒麟尊者,您既然来自仙界,便一定知晓我们体内的那颗金珠子是怎么回事,还望尊者不吝赐教以解我们心头之惑。” 这李迪,好胆识,竟敢直接问了出来。 在我看来,这大家伙就是个喜怒无常的魔头,说不定哪句话说的它不爱听,就直接出手…… 第三百二十九章 合而为一 我生怕李迪哪句话惹到了麒麟,爬起来,双拳紧握,横眉冷对着它。 麒麟也没有料到李迪会突兀地向它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怔了一下,鼻子一拧,哼道:“仙界?狗屁!” 这千古神兽居然爆了个粗口! 不止我和李迪愣住了,就连太乙和太清也是一怔。 倒是太乙才思敏捷,他迫不及待地问麒麟:“尊者,此话怎讲?难道我们去的地方不是仙界?” 麒麟似乎不想多说话,它晃晃悠悠地爬起来,一步三摇地走了。 这货还真是个怪脾气…… “这……” 我被它搞得一头雾水,你不说就不说呗,用得着走吗? 不过,我还是没敢说出来,这家伙耳朵尖的很,万一它听到哪句硌耳朵,回头收拾我,那我可就惨了。 太乙明白我想说什么,他面露难色道:“一千八百多年了,麒麟尊者除了在最初告诉我们,那两颗珠子,金的是阳丹,黑的是阴丹外,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那里的事。今天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麒麟说那里不是仙界? 还是说那仙界是狗屁? 它这句狗屁又是什么意思? 明显带着鄙夷。 太乙说到这,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太清,苦笑道:“师弟,听尊者这话,咱们去的那地方,好像不是仙界。” 太清同样苦着个脸:“是啊!这些年来,咱们一直以去过仙界而自豪,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啊!” “唉!”太乙又是一声长叹,“仙界究竟存在不存在?不会就是黄粱一梦吧?一个梦做了近两千年,可真是荒谬讽刺……” 太清又道:“如果那里不是仙界,又是什么地方?是不是咱们理解错了麒麟尊者的意思?不要忘了,这些年咱们受过的天罚,那可是实实在在的。” 麒麟短短一句“狗屁”,把太乙和太清这两个活了近两千年的老古董给刺激到了。 这俩师兄弟像是说起了对口相声,你一句我一句的感慨起来。 李迪也没忍住,偷偷掐了我一下,小声问:“你说他们去的会是个什么地方?” 这问题问的有水平。 关键问题是我不知道啊。 其实,不用她问,在麒麟说出这话的同时,我的大脑就已经高速运转了。 “有没有可能,他们师兄弟六人无意之间闯入了某个避世修行的门派?或者某个远古村落?就跟《桃花源记》中记载的一样?” 李迪的反问接着就跟了出来:“有哪个门派或者村庄有如此大的手笔?又是麒麟,又是五爪金龙的?” “那你认为是个什么地方?”我又把皮球给她踢了回去。 还有一种可能,那里会不会是某位大能放置的空间法器? 就跟我和胖子在他老家收的乾坤壶一样? 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可那两颗丹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玩意…… 这想法连我都说服不了,又怎么能说服得了其他人? 所以,我没说出来。 “古籍上关于不周山的记载也就那么多……是不是那里是一个无限接近仙界的地方?”李迪仍在纠结。 “我说,小迪子,还是别琢磨这事了,咱还是先搞明白咱们身体里的阳丹是怎么回事,有什么办法取出来再说吧。”我打趣她。 太乙和太清听到我这么说,恰时终止了感慨。 “我们也没什么法子,阳丹被带出来后就献给了秦皇,可就在当晚,它居然不翼而飞了。秦皇大怒,令人寻了好久,一无所获。当时我们猜测可能是被仙界的人追了回去。不想这么多年后,竟然出现在你俩身上了。” 太乙这话让我和李迪非常郁闷,我俩对视一眼,沉默下来。 而这俩老货也没再做声,似乎还沉浸在麒麟那话里耿耿于怀。 一直沉默了一刻钟,我才又问太乙道:“后来呢?你们又是为何让秦皇修建这里?并将那十二铜人搬了过来?” 说到这茬,俩老头同时低下了脑袋,脸上全是懊悔之色。 最后还是太清开了口:“人非圣贤,都有私心。我们带出阴阳二丹之后,只将阳丹献给了秦皇,阴丹被我们几人留了下来。” “当初留下阴丹,一是不甘心,毕竟是我们拿命换来的;二是我们见识过它的厉害,可是能干点五爪金龙的宝物。留着它肯定对我们有好处。几经商议,我们决定这阴丹交由大师兄太上保管。” “那时,我们都已是垂暮之年了,大师兄已八十多岁。昆仑山一行,给我们的身体造成极大伤害,回来后,大师兄便垮了。他自知活不了多久,却又害怕死去,于是就打起了阴丹的主意。他认为这是天界的宝贝,必定可以使人脱胎换骨。” “可我们都错了,明知这阴丹鬼气森森,能呼妖换鬼,却还是选择了自欺。大师兄将阴丹一分为六,分给我们众人,他便将他那份炼化了。然而,自打炼化阴丹后,他发生了一些变化。” 太清看看我,又说:“阴丹在辫子山出世,你参与了其中,必然听说过我家大师兄的事吧?” 我点头承认:“传说当年太上老祖突然性情大变,从一正派长者,变成了大魔头,要以血证道,以杀成神,率十数万妖鬼大杀四方。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最后不得已,正邪两道联合出手,才将其除去……当初我们推断,它是被鬼牌给控制了。” 太清摇头:“错了,他不是被控制,而是二者合而为一了。” “合而为一?” 也就是说,他的状况跟我和李迪一样。 不同的是,我们体内的是阳丹,他体内的是阴丹。 阳丹的纯阳之气太过强悍,我们有时会压制不住。 那么,太上老祖也应该跟我们一个情况。 也就是说,他和阴丹合为一体后,本身就招鬼,然后才导致性情大变,走上杀戮之道。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太清又说道:“他炼化阴丹后,身体确实好了,人也变得精神抖擞,孔武有力,气势也回到了巅峰状态。可美中不足的是,他身上一直环绕着很多阴气。” 第三百三十章 天劫降下 “你们应该知道,一个道门老祖身上缭绕着浓郁阴气,这成何体统?” 太清的话透着无奈。 太乙接着道:“你们这些年来,一直找寻阴宝压制体内的阳气,应该知道这其中的艰辛。我师兄为了压制体内的阴气,不得已他炼化一些阳气重的天材地宝。不过,阴丹散发的阴气比你们散发的阳气要强横许多倍,需要的天材地宝数量极其惊人。也就是从那时,我们的宝库就空了。” “既如此,你们的师兄又是如何走上杀戮之道的呢?”李迪问。 太清听到这问题,一张老脸顿时变得蜡黄,眼窝里隐隐有混浊的液体滚出来。 看来,这修行一千八百年的老道士终究还是不能脱俗超凡。 他幽幽长叹:“宝库空了以后,寻宝便成了一个难题,最后大师兄直接闭门不出,潜心修行。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知道怎么的,这事就传了出去。并且以讹传讹,说大师兄修炼了邪术,又有说大师兄其实已经死了。更有杜撰说,大师兄是在拿门内弟子的命以续自己阳寿。” “各种传言一出,太上一门人人自危,当即就散了大半。剩余那些亦是人心惶惶,没有多久,太上一门的门徒几乎都走了。仅剩的那二十几个都是大师兄收养的孤儿。他们打心底信得过大师兄,所以没有离开。不过,上千人的门派仅剩几十人,也算是彻底完了。” “这可是大师兄一生的心血,他一手创下的基业,就因为流言败落,其痛苦可想而知。” “更有甚者,这事传到了秦皇耳中,秦皇听后认为大师兄堕了魔道,当即派出大兵镇压,想要杀掉他。” “伤心欲绝的大师兄看到秦皇如此狠辣,一点不念旧情,当即上前跟带队的将军理论。可那将军根本不给解释的机会,下令大开杀戒,太上一门仅余的几十人瞬间血溅当场。” “大师兄受到如此刺激,顿时睚眦尽裂,当即走火入魔,成了不折不扣的大魔头。” “只见他阴气冲天,无数阴鬼被其召唤而来……接着他动了手,所有的孤魂野怪都听他号令,只在眨眼间便将那队兵马杀了个精光……之后,师兄离开了,带着一群妖鬼,大杀四方!” “世人都说大师兄入了魔道,失了心智,其实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师兄理智尚存,他没在咸阳城里作乱便是最好的证明。他深知秦皇为人,一定是想保全我们这五派……” 我听得头大。 你这是打算给太上老祖立牌坊? 一个大魔头屠戮四方,有什么好澄清的? 这无非就是你们师兄弟之间感情身后,自欺欺人的话语罢了。 我看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打断他道:“这事跟你们撺掇秦皇修建这里有什么关系?” 太清这老货正沉浸于对其师兄的缅怀之中,被我如此拦截有些不满,没好气道:“凡事都有因果,你听我说完,着的什么急?” 太乙也似乎对我的表现有所不满,冷声道:“我们要是直接告诉你,修建这里是为了避天劫,你是不是又要刨根问底?” “避天劫?为什么?” 我脱口问道。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太乙翻了个老大的白眼,晓得很无奈。 我被他这孩子气的一面搞得想笑,赶忙捂住嘴,才没乐出来。 太清才接道:“你们真以为我师兄是被正邪两道合力杀死的?” 我一怔,这话什么意思? 李迪反应很快,急忙问道:“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他是死于天劫。” 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死于天劫,死于天劫。 这是什么意思? 看我一脸不可思议,太清又讲道:“你们也知道,大师兄最早只杀邪派之人,但他出手过于狠毒,不留活口,被他盯上的邪派,不论大小,通通剿灭。因此,他被世人认为残忍暴戾,也被正派所不齿,毕竟他是控鬼杀人。在正派人眼中,他就是邪魅鬼祟,于是引起了两派追杀。” “师兄的脾气怎么能忍受别人对他出手,他自然要反击。没想到却引起公愤,因此背上了杀人狂魔的名头。” “师兄被正邪两道的人困于辫子山,他们展开生死搏斗,但那些人根本杀不死他,大战到最后,天降雷罚将大师兄劈死了。他死后,他体内的阴丹随之消失。” 果真如此? 太上老祖控制妖鬼,大杀四方,有违天和,乱了天地之间的大道,引来天罚也是必然的结果。 这都是他咎由自取,但怎么到了这俩老货嘴里,还能说得这么正气凛然? 我心中暗生嘲弄,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再然后呢?” 我这该死的好奇心又泛滥了,我还真的想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 “接下来自然就是我们的事了。” 搞不懂这俩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居然真的做到了有问必答。 太乙开口说道:“大师兄死后两年,又到深冬,太素师弟也死了。他是死于病痛。他的死,让我们活着的四人感慨万千,同时还陷入思考。” “花开一季,蝉鸣一夏,人生也不过短短百年。每个人的结局都是死亡,不管是不是修道之人。可我们毕竟是进入过仙界的人,又怎么甘心?于是我们就想打破这桎梏……只是哪里能寻得延年益寿的异宝成了问题。我们寻找了太多岁月,终是无果,只好又打起了阴丹的主意。相较于死,我们更愿意靠阴丹苟延残喘的活着。” “然后你们就将阴丹炼化了吧?”这事很明显,如果没有阴丹,这俩老头只怕早就灰飞烟灭了。 “是啊,我们炼化了阴丹。可事与愿违,事情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阴丹进入我们体内后,居然引来了罚雷!” “最初我们还没往这上面想,以为就是巧合,可日子久了,我们才发现这就是天劫。我们甚至还天真的以为,大师兄能引来天劫,是由于他有伤天和。直到最后,我们才明白,这雷劫就是冲着阴丹来的……” 第三百三十一章 我们要出去 太乙面露痛苦,脸上的肌肉抽抽了几下:“仙界之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能感应到我们,或者说能感应到阴丹。” “我们崩溃万分,开始想法子躲避这劫雷。” “天雷不落两种地方。一是人员密集处,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这是怕伤及无辜。二是冤魂聚集地,在天界眼中人与鬼同属众生,人劈不得,鬼自然也劈不得,尤其是万葬坑这种地方。万葬坑中的亡魂多是死于天灾或兵乱,他们都是可怜之人,怨气极大,足以撼天动地,只要他们不作乱,上天一般不会惩罚。” “为了躲避劫雷,我们只能躲在人群中。可这也不是法子,人总要吃喝拉撒,只要我们一落单,劫雷立马降下。你们能想象到大冬天的咸阳雷声滚滚是什么景象吗?冬季打雷不是什么好事,再次引发谣言,有人说咸阳城里出了妖孽,老天爷要收拾它。” “面对这些谣言,我们几人不敢往人堆里扎了,生怕被人发现劫雷追的是我们。” “可单凭人力又怎么跟天罚对抗?我们唯一的方法就是逃。它来了,我们避开了就能苟活,避不开就身死道消,太元跟太寅,他们就是被劫雷活活劈死的。” “就这样,我们师兄弟六人剩下了我俩。我们也很清楚,继续这样下去,我们早晚也会被劫雷劈死,所以我们打算找一处万葬坑避一避。” “世事无常,万葬坑没找到,秦皇的口谕就来了,要召见我们。” “此次召见也是为了冬日里打雷之事。天子脚下,又有什么能够瞒得过去?不过,他并没有怀疑到我们头上,而是忧心要变天了,他辛苦创下的基业要易主了。因此,他召集手下方士商讨此事,看有什么逆天的法子,保他江山永固。” “我们正好将计就计,商讨了个对策。既然劫雷躲不过去,我们就将自己镇压,让仙界感应不到我们。”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阴丹为阴物,自然畏阳,既然寻不到阳丹,那就找个跟阳丹差不多的玩意。我们便把主意打到了十二铜人身上。” 听太乙说到这,我想,我大概把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 十二铜人虽说不是至阳之物,可毕竟是用天下刀兵铸造而成,自然凶悍万分,一定可以镇压住鬼邪。 所以,用来镇压他们体内的阴丹也算的上对症下药。 这俩老头还真是好算计! 后面的事,即便他们不说,我也能猜到了。 大概就是他们用天下太平为幌子忽悠了秦皇。 倒是李迪提出了不同意见:“你们以为秦皇是猴子?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给你们耍了?” 太乙一怔,没想到李迪敢提出这么犀利的问题。 不过,他终究老辣,脸色一变之后便恢复正常:“我们撺掇他说,长生是求不来的,可以尝试着做阴间之主。” “所以就有了这些陶俑?” “你们也曾经是名门正派的开派老祖,难道就没点好生之德?”李迪犹在为万葬坑里的死鬼鸣不平。 “你们应该是为了双重保险吧?”我沉吟片刻,问道。 太清呵呵笑了:“年轻人果然聪明啊。我们已然到了如此地步,为了苟活可以做任何事了,又怎会在意区区小民性命?” “活着真的很重要?为了你们活着,就要牺牲十多万人,这是什么道理?这两千年来,你们可曾活得安心?” 李迪不仅有胆识,还嫉恶如仇,她竟然又质问起了太乙和太清。 俩老货被她问的直嘬牙花子:“这事怎么说呢?实际上我们也很后悔杀这么多人只为苟活。可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再去放弃,是不是会被天下人耻笑?正因为我们好不容易活下来了,所以我们才更怕死,我们一定不能死……”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还真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我实在忍不住了,生怕他们还会讲出更石破天惊的事来。 于是,干脆打断他俩:“你们都已经活到现在了,说明你们的计策很成功,可为何又要放弃安心修行,而搞出这种狗屁比试的幺蛾子来?你们将我引到这里来,单纯就是为了太上老祖那份阴丹?” 太乙有点恬不知耻:“十二铜人确实能让我们避过劫雷,我们也终于能安心修行了。后来,我们把不愿意离去的五派弟子合并在一起,成立五道门,日子也算过的安稳。可日子久了,我们的身体发生了变化,越来越像死人,开始泛出死气,阴丹的阴气也弱了许多。于是我们将太素没炼化的那份阴丹给炼化了,果然,那之后,我们又恢复了正常。” “几百年后,我们的身体又变糟糕了。这次没了阴丹,我们只得布下聚阴地,破掉十二都困鬼阵,以十万囚徒的阴气,滋养我们的身体。同时,我们还一直在江湖上寻找太上师兄的那份阴丹。这一寻又是百年,眼看着我们阳气将尽,快要死去的时候,我们想出了这个主意……” 原来是这样! 我沉默,没在出声。 李迪也同我一般,不过她的脸上却写满后悔,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愧疚。 太乙见我俩都不再发问,主动问起:“现在你们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这是什么意思? 我心中一惊,太多的事,让我成为了惊弓之鸟,内心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 我看了一眼李迪,李迪正拧着眉头看着我,只是她的双拳握得紧紧的。 太乙和太清这俩老家伙,静静地看着我们,没有催促,也没有言语。 折腾了这么久,又听他们讲了这么多,我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口中更是干的厉害。 此刻,我开始怀念起有吃有喝的那种日子。 甚至开始怀念五道门的馒头、稀粥和咸菜了。 得赶紧出去,离开这里,好好大吃一顿。 “我们没有什么问题了,烦请二位前辈给我们指条明路,让我们出去,不打扰二位在此清修了。” “出去?” 太乙和太清眼睛瞪得老大,似乎觉得我说的话特别可笑…… 第三百三十二章 骨剑异动 他俩瞪完眼,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怎么听上去有点别样的意味? 看来我的预感还是蛮正确,这俩货一定没憋好屁。 果不其然,太乙蓦地止住笑声:“你俩觉得还能出去?” 太清则道:“我们进来那会儿,听到你说想死个明白,于是善心大发,成全了你,现在明白已经给你了,你不会是又不想死了吧?” 敢情这俩货就没打算放我们出去! 我和李迪同时从地上跳起来,往后退了几步。 李迪大声质问:“你们什么意思?” 我知道她是在拖延时间。 “我问候你们母亲的,你这两个老不死的活到这份上了,都不舍得死,何况我们正是大好年纪……你们这俩老王八蛋……” 我心里虽然将这俩货的母亲问候了一遍,脸上却强做笑容:“两位前辈别跟我们开玩笑了,咱们刚才不是聊得很愉快吗?有话好好说,干啥非得要死要活的……” 我没有李迪的正气凛然,打十岁开始,徐远之教我的就是,遇事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其他的日后再说。 太乙和太清这两个千年妖孽,他俩想杀我和李迪比弄死一只蚂蚁还简单,跟他们硬碰硬,我们完全讨不到便宜。 如今之计,只好低三下四地去求他们,尽量示弱,万一他们良心发现呢? 不料,这俩货竟然不吃这一套。 太乙狞笑一声:“小伙子,你不用浪费唇舌了,道爷这就送你俩上路。” “等等。” 我抬手制止:“都到这地步了,我说什么都没用了,可杀人不过头点地,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总得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太乙又是一声冷哼。 太清接过话头:“谁让你们体内有阳丹呢?” 嘿!这师兄弟两个配合还真默契,不去说相声简直是曲艺界一大损失。 李迪辩解道:“我们身上有阳丹不假,可这与你们并无利害关系。” 我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停下。 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我算看明白她了,这种宁折不弯的性格真是很吃亏的。 我接着说道:“二位前辈,你们不是一直在为百年之后的性命担忧吗?我看你们倒不如想个法子,把我们体内的阳丹取出来,用来延寿如何?这样,既不枉你们费力八叉的将它从仙界带出来,又能成全我们,这可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啊!” 我深知眼前这俩老妖怪能力巨大,不但能忽悠住秦皇,还能躲过天劫,手段不是一般的厉害。 如果我表现的坦诚一点,说不定他俩还真能想出什么法子来。 不过,我好像打错了算盘。 太乙的话彻底断了我的念想。 “这么多年来,我们所修行的功法早就出现了偏差,从正走向邪了,体质也由阳转为了阴。阳丹于我们早已没了半点作用。你就不要枉费心机了。” 看来,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我接下来的话就纯粹地拖延时间了。 “既然阳丹于你们没用,那你们为何非要置我们于死地?” 太乙不屑道:“不是我们要杀你们,而是阴丹容不得阳丹存在于这个世间。” “这又是为何?毕竟都是你们从仙界带出来的,怎么会如此水火不容?” 我还是不甘心。 “这……我也不知道……你去下面问牛四海吧!” 太乙的话音刚落,李迪首先动了。 她手一抖,一直盘在腰间的软鞭哗棱棱地甩了出来。 凝神怒视,直冲着太乙和太清。 这是要拼命? 眼瞅着这样,再废话已然没有了意义,于是,我也抽出了骨剑。 “哈哈……” 太乙和太清看到我们这架势,两张老脸笑成了菊花,看向我俩的目光变得古怪无比,就像看着两个小丑,要在他们面前耍花架子。 我心里明镜似的,这架根本没法打,毕竟面对的是俩活了近两千年的老怪物。 太乙和太清笑了很长时间,等笑够了,太乙说道:“算了,你俩自己抹脖子吧,那样痛快点,还能节省我们的力气。” 去你娘的,你想的倒挺美,就算打不过你,也得累你一顿。 我直接反唇相讥:“你们这两个老不死的,还真他娘的不要脸,要打就快点,我们可没你们这么闲。” “也罢!” 太乙这两个字刚吐出来,就伸出了干枯如树枝的手,整个人直接向我们飘了过来,身形快到我只看到了一条残影。 娘的!这就要死了吗? “嗷吼……” 我正要闭眼等死,洞中突然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兽吼之声。 这吼声连绵不绝,直震得我的耳鼓嗡嗡作响。 与此同时,我手中的骨剑活了过来,一下子挣脱出去! 我心中大骇! 随即又是大喜,看来不用死了。 这关键时刻骨剑又开始发威了! 骨剑飞出去后,并没有迎着太乙冲过去,而是护在我和李迪身前一米远的地方。 剑身泛出金色的光芒。 这气势,比起当年在仪塘村更加浑厚,更加威风凛凛! 太乙显然也没有料到会生出如此变故,一个急刹车,稳住身形,又忙不迭地噔噔噔后退几步。 他应该是被吓到了。 只见他皱着眉头,紧盯着骨剑,脸上的颜色变换了好几次,眼眸之中全是凝重,似是在探究骨剑的深浅。 眼前的情景让我喜不自胜。 想到年,孙家太祖够到牛逼了,结果被骨剑两下斩了个七零八落。 时隔多年,那老鬼跪在骨剑前求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吼……” 然而就在我替太乙担忧的时候,又传来一声怒吼。 这吼声来自远处,不是骨剑所发。 整个洞穴都被震得簌簌往下落土! 这声吼叫过后,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黑暗中窜了出来。 是麒麟! 这家伙怎么又回来了? 几个闪身,麒麟便跳到了我们跟前,虎视眈眈地看着骨剑,沉声道:“果然是你!之前武试时,我就察觉到了你的气息,没想到你隐藏得真好。” 麒麟这话说的…… 它好像跟骨剑很熟…… 该章节已被锁定 由此,我有想到了当日在武试现场,麒麟发威的情景。 它当时可是嗅了我好久! 难道,它那时候就发现了骨剑有什么不对? 现在它凶相毕露……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这时,我脑子突然又变幻出仪塘村老屋下古墓中的情形。 骨剑跟我说,让我助它复仇…… 难不成它的仇家就是这麒麟? 我正纠结着不该如何是好,骨剑突然说起了话。 没错,是它说的! 卧槽,这是怎么了? 连一把武器都开了口! 这是闹妖了吗? 只听得骨剑说得斩钉截铁:“一千多年了,我终于找到你了,今日,我要报这杀身之仇。” 骨剑的话音刚停,麒麟冷哼一声:“就凭你?即便你健全之时都打不过我,何况现在你是一缕残魂,真是不自量力!” 等等,残魂? 谁的残魂? 我瞪了一眼麒麟。 它正弯腰弓背,身子向后趸着,一条后腿不停地刨着地面。 这是在暗中蓄力啊。 明显处于戒备之中,完全不似它说的那般轻松。 看来,它对骨剑颇为忌惮,显然骨剑对它的威胁还是蛮大的。 骨剑中又瓮声瓮气的传出:“是谁不自量力?试一下不就知道了?今日,就让我收了你这个叛徒!” 叛徒? 有故事啊…… 我正海阔天空地神游,麒麟好像很不喜欢“叛徒”这个名头,又发出一声怒吼。 “吼……” 随即,它跳了起来,直扑骨剑! 麒麟来势汹汹,我怕遭受波及,拉住李迪,赶忙向后退了十几米。 “嗷吼……” 骨剑也咆哮一声,随之一下飞升到半空昂首挺立。 更让人惊奇的是,它周身忽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这金光之中竟然隐藏着一条巨龙的身影。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巨龙头角峥嵘,口旁生须,五爪苍劲有力,整个龙身如同山岳,连绵不见其尾,横贯洞中。 强大的压迫感迎面而来,让我一阵窒息。 我哪里见过如此光景,顿时瞠目结舌。 李迪也比我好不到哪去,她紧紧抱着我的胳膊,身体不停颤抖。 再看向她,她杏目圆睁,小嘴微张,显然也被惊得无以复加。 这骨剑里居然藏着一条龙! 看样子,还是一条五爪金龙! 娘的,合着我这几年一直背着一条龙到处晃荡呢。 难怪麒麟说它隐藏得还真深。 连我都瞒过了!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哎? 好像哪里不对。 我突然想起了太乙的话,他说他们从仙界偷了东西逃出来后,曾经有仙人乘五爪金龙追击…… 难道藏在骨剑里的龙就是那条? 一定就是了,不然骨剑怎么会对麒麟说要报杀身之仇? 这么看来,这骨剑很可能就是一根龙骨! 还是条五爪金龙。 这条龙神魂未灭,附着到这把剑身上。 也许这想法不对,也可能这把剑就是用那条五爪金龙的遗骸打造而成。 是我有眼无珠了! “轰!” 说话间,骨剑跟麒麟已经战到了一处。 麒麟一个闪身,跳到一座铜人上,挥舞着爪子扑向那道龙影。 五爪金龙虽然有形无质,却威势十足,一下子撞到铜人上。 那高逾几十米,重逾万斤的铜人在这一撞之下,轰然倒塌。 整个洞穴都被震的嗡嗡作响。 好家伙,就跟地震差不多。 我心说不好,伸手拉起李迪就往开阔处跑。 这俩大家伙都是上古神兽,现在又是仇人相见,区区一个地宫,怎么能经得起它们折腾? 万一要是塌了,那我跟李迪不就被一锅炖了? 李迪应该跟我想到一块去了,两条大长腿捣鼓得飞快,跑起来一点不比我慢。 一直跑到地洞的边缘,算是远离了两大神兽的战场,我俩才弯着腰喘起了粗气。 人,就是这样,危险来临时,根本不觉得害怕,可一旦松懈下来,却后怕的要死。 加之,我俩根本不知道出口,心中更是隐隐担忧起来。 可还没容得我们多想,身后突然传来桀桀的笑声。 这笑声带着一股腐烂的气息,来自于一千八百年前。 “嘿嘿……” 娘的,是太乙和太清! 这两个老不死的如同鬼魅,如影随形得追过来了! 他们就不怕这洞穴,被那俩大神般的存在给鼓捣塌了? 居然还有心思追我俩。 “呵呵,前辈,你们也来了?赶紧过来躲躲。” 我挤出一丝笑容,嘻嘻哈哈地跟他俩打起了马虎眼。 心里却热切盼望着那五爪金龙赶紧解决掉麒麟,过来救命。 “躲?有什么好躲的?”太乙的话轻飘飘的,完全不费力气,很不屑地冷哼,“那条破龙不过是一缕残魂,怎么可能打得过麒麟尊者。你小子就别做梦了,它自顾不暇,哪有功夫来救你!” 娘希匹的,老子今天必死无疑了? 他娘的…… 我心中骂的正爽,太乙这老小子没跟我废话,说完这句后,挥起拳头就朝着我面门上轰了过来。 他这一拳势大力沉,带起一道强风,直扑我俩。 我靠,这一拳要是打实在了,我的脑袋是不是得被轰碎了? 拳势疾劲,想躲是躲不开了! 可我又不想等死。 下意识,我抬起拳头,对轰了过去! “砰!” 一声巨响! 拳风撕裂空间,引得空气一阵破碎声,就好像两辆疾驰的火车突然撞在一起。 我感觉五脏六腑像被翻了个个。 然而,我没有死,甚至都没被打倒,只是承受不住对冲产生的气浪,向后退了一步。 再看太乙,他也向后退了一步。 居然是势均力敌! 这情况让我有点懵逼。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大了? 难道是鬼牌分离出体后,阳丹加强了我的体魄? 太乙同样一脸不可思议,他看看我,再看看他的拳头,有点无所适从。 我能感受到,他刚才那一拳,绝对是大能者的实力。 虽然他用了几分力我猜不到。 如果换作平常,他这一拳,完全可以将我轰成渣渣! “这不可能,完全不可能……” 不光是太乙晕头转向,太清和李迪此时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一张嘴巴张得老大…… 第三百三十三章 对轰一拳 由此,我有想到了当日在武试现场,麒麟发威的情景。 它当时可是嗅了我好久! 难道,它那时候就发现了骨剑有什么不对? 现在它凶相毕露……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这时,我脑子突然又变幻出仪塘村老屋下古墓中的情形。 骨剑跟我说,让我助它复仇…… 难不成它的仇家就是这麒麟? 我正纠结着不该如何是好,骨剑突然说起了话。 没错,是它说的! 卧槽,这是怎么了? 连一把武器都开了口! 这是闹妖了吗? 只听得骨剑说得斩钉截铁:“一千多年了,我终于找到你了,今日,我要报这杀身之仇。” 骨剑的话音刚停,麒麟冷哼一声:“就凭你?即便你健全之时都打不过我,何况现在你是一缕残魂,真是不自量力!” 等等,残魂? 谁的残魂? 我瞪了一眼麒麟。 它正弯腰弓背,身子向后趸着,一条后腿不停地刨着地面。 这是在暗中蓄力啊。 明显处于戒备之中,完全不似它说的那般轻松。 看来,它对骨剑颇为忌惮,显然骨剑对它的威胁还是蛮大的。 骨剑中又瓮声瓮气的传出:“是谁不自量力?试一下不就知道了?今日,就让我收了你这个叛徒!” 叛徒? 有故事啊…… 我正海阔天空地神游,麒麟好像很不喜欢“叛徒”这个名头,又发出一声怒吼。 “吼……” 随即,它跳了起来,直扑骨剑! 麒麟来势汹汹,我怕遭受波及,拉住李迪,赶忙向后退了十几米。 “嗷吼……” 骨剑也咆哮一声,随之一下飞升到半空昂首挺立。 更让人惊奇的是,它周身忽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这金光之中竟然隐藏着一条巨龙的身影。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巨龙头角峥嵘,口旁生须,五爪苍劲有力,整个龙身如同山岳,连绵不见其尾,横贯洞中。 强大的压迫感迎面而来,让我一阵窒息。 我哪里见过如此光景,顿时瞠目结舌。 李迪也比我好不到哪去,她紧紧抱着我的胳膊,身体不停颤抖。 再看向她,她杏目圆睁,小嘴微张,显然也被惊得无以复加。 这骨剑里居然藏着一条龙! 看样子,还是一条五爪金龙! 娘的,合着我这几年一直背着一条龙到处晃荡呢。 难怪麒麟说它隐藏得还真深。 连我都瞒过了!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哎? 好像哪里不对。 我突然想起了太乙的话,他说他们从仙界偷了东西逃出来后,曾经有仙人乘五爪金龙追击…… 难道藏在骨剑里的龙就是那条? 一定就是了,不然骨剑怎么会对麒麟说要报杀身之仇? 这么看来,这骨剑很可能就是一根龙骨! 还是条五爪金龙。 这条龙神魂未灭,附着到这把剑身上。 也许这想法不对,也可能这把剑就是用那条五爪金龙的遗骸打造而成。 是我有眼无珠了! “轰!” 说话间,骨剑跟麒麟已经战到了一处。 麒麟一个闪身,跳到一座铜人上,挥舞着爪子扑向那道龙影。 五爪金龙虽然有形无质,却威势十足,一下子撞到铜人上。 那高逾几十米,重逾万斤的铜人在这一撞之下,轰然倒塌。 整个洞穴都被震的嗡嗡作响。 好家伙,就跟地震差不多。 我心说不好,伸手拉起李迪就往开阔处跑。 这俩大家伙都是上古神兽,现在又是仇人相见,区区一个地宫,怎么能经得起它们折腾? 万一要是塌了,那我跟李迪不就被一锅炖了? 李迪应该跟我想到一块去了,两条大长腿捣鼓得飞快,跑起来一点不比我慢。 一直跑到地洞的边缘,算是远离了两大神兽的战场,我俩才弯着腰喘起了粗气。 人,就是这样,危险来临时,根本不觉得害怕,可一旦松懈下来,却后怕的要死。 加之,我俩根本不知道出口,心中更是隐隐担忧起来。 可还没容得我们多想,身后突然传来桀桀的笑声。 这笑声带着一股腐烂的气息,来自于一千八百年前。 “嘿嘿……” 娘的,是太乙和太清! 这两个老不死的如同鬼魅,如影随形得追过来了! 他们就不怕这洞穴,被那俩大神般的存在给鼓捣塌了? 居然还有心思追我俩。 “呵呵,前辈,你们也来了?赶紧过来躲躲。” 我挤出一丝笑容,嘻嘻哈哈地跟他俩打起了马虎眼。 心里却热切盼望着那五爪金龙赶紧解决掉麒麟,过来救命。 “躲?有什么好躲的?”太乙的话轻飘飘的,完全不费力气,很不屑地冷哼,“那条破龙不过是一缕残魂,怎么可能打得过麒麟尊者。你小子就别做梦了,它自顾不暇,哪有功夫来救你!” 娘希匹的,老子今天必死无疑了? 他娘的…… 我心中骂的正爽,太乙这老小子没跟我废话,说完这句后,挥起拳头就朝着我面门上轰了过来。 他这一拳势大力沉,带起一道强风,直扑我俩。 我靠,这一拳要是打实在了,我的脑袋是不是得被轰碎了? 拳势疾劲,想躲是躲不开了! 可我又不想等死。 下意识,我抬起拳头,对轰了过去! “砰!” 一声巨响! 拳风撕裂空间,引得空气一阵破碎声,就好像两辆疾驰的火车突然撞在一起。 我感觉五脏六腑像被翻了个个。 然而,我没有死,甚至都没被打倒,只是承受不住对冲产生的气浪,向后退了一步。 再看太乙,他也向后退了一步。 居然是势均力敌! 这情况让我有点懵逼。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大了? 难道是鬼牌分离出体后,阳丹加强了我的体魄? 太乙同样一脸不可思议,他看看我,再看看他的拳头,有点无所适从。 我能感受到,他刚才那一拳,绝对是大能者的实力。 虽然他用了几分力我猜不到。 如果换作平常,他这一拳,完全可以将我轰成渣渣! “这不可能,完全不可能……” 不光是太乙晕头转向,太清和李迪此时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一张嘴巴张得老大……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东王公 “你到底是谁?” 太乙突然厉声喝道。 他眼神犀利,完全没有了先前的那种轻蔑与藐视,取而代之的是如临大敌般的凝重。 我是谁? 这问题很搞笑。 难道你没占到便宜,就怀疑我的身份? 我正想怼回去,我身体里突然传出一个清朗的声音。 “我是谁?你不是老早就猜出来了吗?” 话音刚落,一道虚影从我身体里慢慢飘出,安静地站立在我前面。 是一个中年男人。 他长须、长眉、长发,头顶很随意地绾了个鬏,着一身青色道袍。 看上去一身道骨仙风。 此时的我,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 我的身体里竟然还藏着一个人! 不对,应该是一道魂魄! 他是什么时候跑到我身体里面的? 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太乙和太清看清青袍男人的样貌后,齐齐向后退了几大步。 已然没有了刚才的气势,脚步有些凌乱。 脸上的颜色瞬间变了五六次。 最后变成了黢黑,极不自然,还隐隐夹杂着一丝恐惧。 不过,这俩老不死的,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又露出一副凶相:“果真是你啊!没想到,两千年了,你居然苟活了下来!” 太乙的声音阴沉到了极点,像是能拧出水来的乌云,他的周身也不断的有阴气翻腾。 看来,这货刚才跟我对的那一掌,根本没出全力。 青袍男人倒也淡然,言语自带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势:“你们未死,阴阳二丹尚未寻回,我又如何敢死?” 太清也气急败坏地跳了出来:“你活着又能如何?就凭你跟那条破龙,两个落魄残魂,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我们能杀你们两次,就能杀你三番五次!” “是吗?”青袍男人背对着我,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只是他那声音让人听了舒服至极,“没有什么五次三番了,这是最后一次,一千八百年了,所有的事还做个了断了。” 太乙狞笑一声:“正合我意,今日必定让你灰飞烟灭!” 青袍男人的声音依旧很淡,根本听不到抑扬顿挫,似乎在叙说一件跟他无关的事宜:“唉!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是那死样子。前两次你们借助阴丹之力侥幸胜我。今日,阳丹亦在,阴阳相衡,你们招不来妖鬼,又如何胜我?”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就是阴丹想要杀掉我和李迪的理由? 是不是没了阳丹的制衡,阴丹便可独大? 太乙跟太清对视一眼,脸色肃穆,似是青袍男人的话让他们很是顾忌。 不过,太乙和太清终究是活了近两千年的老怪物,略一沉吟,似乎想明白了眼前的形势。 “不瞒你说,这些年,我们借助阴丹之力,修为大增,早已修炼至化境,何须再用妖鬼,单凭我兄弟二人之力,便可取你性命!” 青袍男人听后一滞,摇头叹息道:“你们师兄弟六人,都是开派祖师,时至今日,每每提到你们,修行之人无不敬仰。可他们哪里知道你们竟是一些偷鸡摸狗的小贼,还必须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墓穴之中,借助大阴大邪之物修行邪术……” “够了!”太清骤然爆发,“这一切不都是拜你所赐?当日我们被秦王逼迫,万里寻药,苦苦哀求于你,你却对我们视若无物……当日若是你施舍给我们一丹半药,又何至于此?” 看得出来,太清是真的暴怒了。 他越说越激动,干枯如树枝的身体里,泛出浓郁的阴气,双目变得血红,恶毒地盯着青袍男人。 话说至此,我终于听明白了,敢情这青袍男人就是当年乘龙追杀太乙他们的那个人,只不过时运不济,被麒麟杀掉了。 看来,他与那条五爪金龙都是身陨魂未灭。 他应该是在仪塘村,骨剑跟随我时进入我体内的。 目的大概也是我身体里的阳丹! 想到这,我又想起四年前孙家太祖在看骨剑时,说过的那句“王公已死,龙刃已废”。 这么说来,眼前的这个青袍男人便是王公无疑了。 可太乙说接连杀他两次又是怎么回事? 莫非除了不周山那次,他们后来还交过手? 应该是了,不然以孙家太祖千年寿限,又怎么可能知道王公和龙刃? 当初,看他对龙刃低声下气的样子,可以推断出,王公与龙刃也应该是叱咤风云的人物。 其实,这世界上哪里有纯粹的好人与坏人? 一个人,从好到坏,从善入恶,从正到邪,这只是一个选择。 其过程有可能是形势所逼,迫不得已,也有可能是自主选择。 但这个过程必定是艰难痛苦的,心理上也应该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吧。 尤其像太清他们这种,从一代开派祖师,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他们的内心就是那样的平和,那样的理所当然吗? 自我谴责、鞭笞,一定被良心的不安折磨过吧? 只是现在他们仍然不知悔改,居然把这一切都归咎到青袍男人身上。 青袍男人看着太乙跟太清,一直看了很长时间。 太乙和太清同样看着他。 就这样僵持着,谁都不肯先出手。 “众生自有众生命,从降生的那一刻开始,人的命运便已经注定了。你们身为一方得道之士,连这道理都不懂?莫说我没有仙药,即便有,也不会给谁。这是逆天之举!” 青袍男人淳淳善诱,依旧心平气和,“人之命在于轮回,轮回无休无止,又何必执着于一世?倒是你们,苟且偷生近两千年,也算得上活够了本,可实际上呢?你们自断轮回路,已被天地所不容了……” 太清似乎被他说动,陷入沉默,良久,才喃喃说道:“我们不会死,更不会六道无存,六道无存的是你!” 就在我以为他们不会打起来的时候,太清居然动起了手。 同时,太乙也动了。 他们师兄弟二人同时挥舞着鬼爪般的枯手,一个上路,一个下路,直直攻向青袍男人。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天塌地陷 太乙和太清配合默契,出招的同时,引得阴风阵阵,一呼一吸之间都冒出浓郁黑气,迅速将青袍男人包围起来。 青袍男人不闪不避,抬腿伸手堪堪迎上。 一眨眼之间,他的身形便没入黑气之中。 我和李迪往后连往后退,一直退出十几米才避开黑气侵袭。 模糊中,只能看到三条虚影纠缠在一起,同时听到剧烈的打斗之声。 他们这种层级的高手对决,根本不是我和李迪能插得上手的。 黑气内,他们怎么打,怎么出招,我俩根本就看不清楚,只觉得几条人影上下翻飞,眼花缭乱。 “长生。”李迪的手心里全是汗,她悄声说道,“咱俩在这里帮不上忙,还是趁此机会逃走吧。” 也是啊,青袍男人和五爪金龙,虽然看起来十分厉害,可终究不过是两条残魂。 我对他俩实在没有信心。 我们应该趁乱赶紧走,不然等会他们输了,我们就真的一点活路没有了。 心念一动,我又瞅了酣战在一处的太乙等人,拉着李迪柔软的小手悄无声息地往前面走去。 这里的地形摸的差不多了,自然是寻找出口。 洞深之处,五爪金龙还在跟麒麟恶斗,轰隆一声不断传出,两只神兽的怒吼与咆哮也时不时传来。 它们打斗并无招式,全凭身体的冲撞。 却是非常激烈,洞顶的土石如连绵的细雨,“窸窸窣窣”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这各种声音纠缠在一起,直听得我和李迪心惊肉跳。 我一手护着脑袋,一手拉着李迪,李迪则一手抓着我的手,一手拎着手电,沿着洞的边缘不停地跑。 一直跑了很久,也没寻得出口,我心中着急,娘的,不会是没有出口吧? 不应该啊,麒麟那个大块头都进来了! 又找了十几分钟,四下里突然安静下来,就像无形之中有一只大手按下了暂停键。 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让我一阵措手不及。 “怎么回事?”李迪问我。 我也正想问她。 这就尴尬了。 我俩不约而同往身后望去,里面黑咕隆咚的,根本看不清,先前一直冒着金光的五爪金龙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五爪金龙这是输了? 它跑哪里去了? 洞里乌漆麻黑,没有一丝亮光,不仅如此,半点声响都没有…… 如果五爪金龙真的输了,那我们可就惨了。 太乙跟太清又多了一个帮手啊。 三对一,青袍男人十有八九也得惨败。 我跟李迪算是完犊子了。 李迪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抓着我的手悄悄加大了力道。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的脸上满是愧疚,美眸里隐隐有雾气朦胧。 小命要紧,现在还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我拉着她再次跑起来,希望在这最后关头,能找到出路。 可现实总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俩刚跑出十几米,整个洞穴忽然颤抖了一下! 我猛然顿住,李迪避之不及一下撞在我身上。 这颤动不是很剧烈,却让我生出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 也许是我神经质了,也许是历经的危险过多。 果不其然,一秒钟过后,一道“隆隆”声响起。 地道开始晃动起来,犹如八级地震,简直可以用地动山摇来形容! 片刻过后,洞顶地土石成堆成片地往下掉落,坍塌开始了…… 许久后,有光照进来了…… 终于重见天日了。 可我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娘的,我还真是多灾多难。 就拿之前来说,鬼牌想杀我,太乙和太清也想杀我,现在洞也塌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把我往死路上逼,难道我不应该活着? 这贼老天! 愤恨只是愤恨,眼下的情景还容不得我分神,徐远之的教导我一直牢记在心。 我拉着李迪找了个宽敞却又正好可以躲避山石的墙根趴了下去。 听天由命吧! 破碎的山石稀里哗啦往下掉,我和李迪就像两个离经叛道的活靶子,不断地被击中。 真他娘的疼! 我把李迪压在身下,紧紧护住她! 倒不是我大义凛然。 而是,我答应过扑克牌脸,一定要把她好好带回去。 生而为人,不能言而无信! 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猛然落了下来,好巧不巧地正好砸在我脑门子上。 我一阵头晕目眩,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带着一股子腥味。 殷红的鲜血流进了我的眼睛里,模糊了我的视线…… 此时,山崩地裂,土石翻飞,龙气变得厚重压抑起来。 灰尘随风,一股脑钻进我的鼻腔,涌进我的肺里,直呛得我一阵剧烈咳嗽…… 十几分钟后,坍塌声渐渐平息。 老天爷还是开眼的。 洞穴塌陷了大半,却没塌到我们这边来。 我还活着! 这就是最大的幸运。 “李迪,你没事吧?”我趴起身,急切问道。 她此时头发乱蓬蓬的,后背全是土,狼狈至极,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清秀模样。 她咳出一口浓痰,冲我摆摆手,随即盯着我一怔,眼泪流了下来:“你流血了,伤到哪了?” 我随手摸了一把:“没事。” 接着拉起她:“咱们快走!” 洞之所以会塌,肯定是五爪金龙跟麒麟的大战所致。 这也算得上一件好事,不用我们再去辛苦地寻找出去的路口了。 不及多想,只要我们能活着就好,管他什么五爪金龙、麒麟、太乙太清、青袍男人…… 他们被砸死了跟着有什么关系? 不过,我还是清楚的认识到,他们死的可能性不大。 所以,我和李迪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逃命! 这鬼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了,多待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危险。 指不定下一分钟会发生什么离奇事件。 由于塌陷严重,洞中极其难行。 乱石横陈,高矮不平。 十二个铜人都倒了,横七竖八的躺在阳光下,比黑暗中看起来更加庞大、壮观,宛若神迹。 我和李迪跌跌撞撞地在这乱石丛里跑了大概三十多米,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 有东西正朝着我俩飞射而开! 完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龙大爷 一定是太乙和太清或者麒麟追来了! 我不能就这样死了! 我说那个王公和五爪金龙,你俩的战斗力也太拉胯了吧? 这才多大功夫就败了? 这样想着,我拉着李迪一下子趴到在地,想躲过后来飞袭而来的家伙。 同时,扭头看去。 一看之下,我心中一怔,紧绷着的神经立刻松弛下来。 是骨剑! 娘的,都快给老子吓出神经病来了,怎么感觉草木皆兵了呢? 骨剑紧随我而来,老老实实落在我旁边,安静地一动不动。 我长长舒了口气,一喜。 这骨剑完好无损的回来了,这岂不是说,刚才五爪金龙跟麒麟的那场战斗,是骨剑赢了? 这想法刚冒出头,骨剑也长出一口气,开了口:“小子,你龙大爷我撑不住了,那个猫崽子就交给你了。” 骨剑这声音虚弱得让人心疼。 不过又带着一些痞气。 这痞气勾起了我的火气。 “啥?” 你可是五爪金龙,怎么滴?这是打输了? 不好! 身后又有声音传来。 我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往身后看去。 我嘞个去! 麒麟这货正一步一步往这边走呢。 它一瘸一拐,满身是血,一身鳞甲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它受了极重的伤! 五爪金龙只是一缕残魂,根本不会流血。 可这麒麟虽然伤重,气势却未曾减掉半分,反倒比之前更盛。 在一身鲜血的渲染之下,更显狰狞。 怎么看都像一个杀人狂魔杀红了眼,四处寻找猎物。 “喂!你出来,你出来呀……”我冲着骨剑大喊,“你也太不仗义了!” 骨剑似乎变成了哑巴,任凭我怎么喊,就是一声不吭。 “你他娘的还是五爪金龙呢,就这点本事?撑不住就不出来了?” 五爪金龙是王八吃了秤砣,直接开始装死。 他姥姥个六舅母的,赶紧跑吧! 电光火石之间,我一把抓起骨剑,一把拉起李迪,继续往前跑。 李迪有点懵,好像还没弄明白眼前的行市,不停地回头看。 这麒麟也是个狗性子。 我们不跑,它还好点,还不急不躁,我们一跑,它直接撒丫子追了起来。 这货一蹦一蹦地跑得还挺快! 人啊,不被逼一下,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潜能。 没想到我和李迪跑的这么快,竟然和麒麟跑了个旗鼓相当。 一时之间,它追不上我们,我们也摆脱不掉它。 可我俩毕竟不是机器。 此种情形持续了没多久,我俩就坚持不住了。 原因无他。 我和李迪在这地穴之中也不知道转悠了几天,期间就每人啃了一块压缩饼干。 此时体力早就跟不上了,再加之地面上全是乱石,一脚深,一脚浅…… 最后,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我一个趔趄,一头栽倒在乱石堆里。 庆幸的是,在我摔倒之前,松开了李迪的手。 不然,她肯定也会被我拖倒。 这一摔,正戳在一块朝上隆起的石头上,差点给我肋骨折断,直硌得肺部生疼,连喘气也成了拉风箱…… 近了,近了…… 麒麟沉重的身体在极速的奔跑下,震起漫天尘土。 远看上去,烟尘滚滚。 我挣扎着刚要站起来,这该死的家伙就扑到了我眼前。 “啊……” 李迪惊叫一声,躲到了一边。 想爬起来,肯定是来不及了,我只好一个懒驴打滚,顺势滚到了一旁。 这下看得清楚了! 麒麟受的伤还真得不轻。 它身上全是血口子,还有几处深可见骨,一条前腿早已皮肉尽脱,只剩下筋骨相连。 难怪它会瘸。 这五爪金龙出手还真的挺狠。 当然,这也足以看出刚才它俩的战斗是多么残暴。 这麒麟也够坚挺的,都被揍成这熊样子了,气势却是丝毫未减,还能把五爪金龙打回骨剑里,不敢再露面。 只是它气势虽存,攻击却失了准头。 我这就地一滚竟然躲过了它势大力沉的一扑。 就在这一缓之间,我积蓄全身力气,猛地跳起来,向后连退三步,擎起骨剑,直冲着它。 “小家伙,你把龙刃交给我,我当你俩走!” 你这是跟我谈条件?还是命令? 转念一想,你这不是胡扯吗? 我把骨剑交给你,待你伤癒恢复后,再去找我俩麻烦,我跟李迪不还是一个死? 但是,它能说出这话,也是我没想到的。 看来,它是真的伤到够重了。 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不想与它硬碰硬,先苟活下来,能活一天是一天。 因为我没有与它对面硬拼的实力。 “好!一言为定!” 麒麟看我答应,仰天吼叫一声:“你把龙刃丢过来,我放你俩离开。” 我没有犹豫,一扬手,把骨剑扔了过去,心里不停地念叨着:“龙大爷,对不住你了,我本事不济,为了自保还是舍弃你了,你们的事还是你们亲自解决比较好!” 倒不是我狠心舍弃骨剑。 毕竟它也跟随了我好几年了,还救过我的命。 其实,我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小九九的。 这骨剑乃是龙骨铸就,坚硬非凡,岂是一般磐石所能比拟的? 麒麟即使得到它,一时半会也应该不能奈它如何。 再者,这骨剑乃人间至宝,会飞,会跑,会自我认主,灵智绝非一般宝物可媲美。 刚才它飞向我时,气势如虹,它肯定还保存了实力。 就算打不过麒麟,自保完全没有问题。 骨剑一丢,我转身就跑。 然而就在我刚朝着李迪挥手的功夫,这骨剑也恰好要落地的瞬间。 它居然兀自止住落势,在空中打了个转,又调头朝着我飞了回来。 一边飞,还一边破口大骂:“你这个小白眼狼,可不能丢下你龙大爷。” 这一句还没骂完,直接又飞回到了我怀里! 我滴个亲娘唉! 这是几个意思?你还赖上我了? 我满头黑线,迅速又将它扔给麒麟。 然而,它又飞了回来,像帖狗屁膏药,直接钻进我怀里…… 几次往复,我也真心醉了,彻底无语了。 我无奈地看向麒麟,它早已失去了耐性,弯腰垂背,尾巴上翘,已然在暗暗蓄力,随时都会对我猛攻……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与麒麟斗 躲又躲不开,打又打不过,这可如何是好? 等死? 我服了,哭唧唧地嘟哝起来:“龙大爷啊,我求您了,你别跟着我了成吗?您往别的地方飞吧……” 骨剑也没把自个当外人,喋喋不休地教训起了我:“你小子让我往哪飞?你了别怂啊,虽然我现在力气不济,不能化形为龙,但龙威尚存。这叛徒已经被我重创,此时正是除去它的大好时机。若不趁机弄死它,待它元气恢复,再打它主意可就难了。你小子炼化了那么多天材地宝,内力呢?现在你以自身内力灌注我身,咱爷俩合力,还是很有希望的……” 你就别在这给我画大饼了。 虽然你所说的有可能实现,可我却对此没抱一星半点的希望。 你的希望只是你的希望而已。 跟我无关。 “你往王公那边飞,你先去助他解决掉那两个老不死的,然后你俩再合力弄死麒麟,这不是两全其美……” 我这话虽然声音极低,可还是被麒麟听在耳中,并且成功激起了它的怒火。 它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小子,我与你无冤无仇,本来都想放过你了,你却一直在这里不停作死,非要给这条死长虫垫背,那我不客气了……” 得! 这下算是把双方都给得罪了! 麒麟一跃而起,带起一阵撕裂空气的巨响,向我扑来。 我心中苦不堪言,趔趄着向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洞穴墙壁处,再无可退。 骨剑也算得上一位非常合格的损友,它听了我先前那话,非但没生气,还是一个劲的撺掇我:“动手啊……小子,你别怕它,别看它个头不小,其实就是只病猫……” 我哪里还有心思跟它扯淡,死死盯着麒麟,预判着它下一步的动作。 心里却将骨剑埋怨了个千八百遍。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麒麟即便沦为病猫,也不是我这凡夫俗子能对付得了的。 充其量,我只能算一个略懂术法的入门初学者。 反倒是你这条破龙,你也是上古神兽,怎么就连这点斗志都没有呢? 你别说我了,你上就是了! 还真是聒噪! 眼瞅着麒麟这一扑落了下来,我赶忙往右边挪了挪身子,它一下扑空。 麒麟见我完美避开了它这一击,怒火上涌,仰天长啸一声,再次朝我扑过来。 此刻,我简直孙猴子附体,上窜下跳,麒麟紧跟在我身后,锲而不舍。 它这是动了杀心了,一点都不打算放过我。 这么跑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即便不被它搞死,也会累死…… 唉!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呢? 算了,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我也豁出去了,跟它拼一下,就算死也不能太窝囊不是。 心随意动。 我暗中较力,丹田处宛如升起一股火苗,热气顺着经脉流遍五脏六腑。 我稍加引导,最后尽数汇聚于右臂,再喷出体外,灌注于骨剑之上。 一眨眼间,这一切便完成,而我已成在弦之箭。 我猛地刹住身形,极速转身,挥起骨剑以迅雷之势朝着身后的麒麟砍去。 也活该麒麟倒霉。 它一直在我身后两米处追个不停。 我这一停身,它正好借势冲到我面前,不偏不倚,被我这一剑斩了个结结实实。 “噗!” 一声闷响,强烈的振痛从虎口传来,瞬间传遍全身。 我还是小瞧了这上古神兽啊。 “嗷吼……” 麒麟做梦也想不到,我在狼狈奔逃之时,还能抽空子给它来了这么一剑。 好死不死,这一剑正好劈在它的额头,血溅三尺,入骨三分。 它疼得发出一声巨吼。 他娘的,这一剑太痛快了! 痛快到我手中的骨剑也微微颤抖,好像也憋着心思兴奋呢。 趁它病要它命,是徐远之对我的教诲。 我一直牢记。 没给它喘息的机会,我用力拔下骨剑,再次向它挥过去。 这一次,我打定主意要给它致命一击,所以瞄准的目标是它的眼睛。 终究是活了无尽岁月的上古神兽,怎么可能被我这凡胎肉身一击必杀? 麒麟的反应比我更快三分,眼瞅着骨剑直刺它的眼睛,它“嗖”的一下窜到了一旁。 躲过这一剑,它恶狠狠地盯着我,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黄毛小儿,胆敢伤我!今日容你不得!” 说起打架,这气势实在很重要。 我这一击之下,虽没能把麒麟开了瓢,可也算重伤了它。 通红的血水说着它的面孔成股流下,样子狼狈又让人心生恐惧。 可它居然一点怯意都没有,反倒像个浴血修罗,竟然让我胆寒。 我被它吓了一跳。 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也怕我下一秒会控制不住临阵脱逃,我强逼着自己再次举起了骨剑。 可以说,刚才那一剑是完全在麒麟没有意识下的侥幸。 此时已经有了防备的麒麟就不是那么好对付了。 连续刺出的几剑都被它轻松躲开后,它看明白了我的路数,快速地绕到我身后,挟起一股疾风向我扑来! 而我,所能做的,就是转身躲避。 可终究还是慢了半拍,麒麟一下子将我扑倒在乱石堆里。 我又被摔了个七荤八素,一阵剧痛袭遍全身。 满地的石头也好像跟我作对,居然还有一块带着棱角的,硬生生硌在了我的腰眼处。 我的脊梁骨断了吗? 痛得我直想骂娘! 麒麟压住我的身体,它头上的鲜血不停地滴落到我的眼睛里,刺激地我的眼底生疼。 我使劲挤了挤眼,再睁开时,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恐怖的血红。 麒麟也变成了一头血麒麟,面目狰狞…… 完蛋了,彻底完蛋了,我这就要成为它的裹腹之物了吗? “吼!” 就在我大脑飞速运转时,它又咆哮了一声,似乎在宣泄心中的怒火,亦或是在宣示着它的胜利。 只是这一声吼太过巨大,好像要把我的脑袋震碎。 下一秒,它忽然张开了大口。 这可是血盆大口啊。 足以吞下我整个人! 那两排尖利的獠牙更是让人想死。 “龙大爷!龙大爷!你赶紧出来救我!” 我再也顾不上什么狗屁面子了,大叫起五爪金龙来。 “唉!你小子还真笨,我也没法子了……你……你太让本龙失望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来吧,麒麟 我擦! 你这也太不仗义了吧? 你这算哪门子的上古神兽? 我真是日了狗了! 不救我就算了,还惹来你一肚子话。 你这样长吁短叹的埋怨我,真的好吗? 就算你力不从心,就算你发挥不出来,可你起码表个态啊,总会让我舒服一点吧? 唉!看来,今天我注定要成为麒麟的盘中餐了。 再看向麒麟。 这货目露凶光,那张嘴张得那叫一个大! 而且,它正缓缓往下低头,眼瞅着就要咬下来了…… 任何等待都是漫长的。 等死更甚。 我做不到直面麒麟尖利的獠牙,更做不到眼瞅着这獠牙在我脖子上扎个血窟窿…… 于是,我闭上了眼。 双手却不甘心地又擎了上去,用尽全身力气去推它。 只是我这样一个弱小的人类,加之还饿了好几天了,哪里能推得动它? 这无异于蚍蜉撼树!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反倒是听到了“嗖”的一声破空之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 谁来了? 谁救了我? 可我的身体并没有感到轻松半分,仍然被麒麟压得死死的。 我还能感受到它的鼻息,还能嗅到它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道。 还是睁开眼看看吧! 起码做个明白鬼。 这一看,我感觉我的一颗心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 麒麟还张着大嘴在我面前。 只是它的样子有些古怪,头朝上仰着,但我能看得出来,它是一直向下用力的。 这是玩呢? 难道你还有什么信仰?进食前先祷告一番? 我使劲揉搓了下眼,再仔细一看。 这才发现,麒麟那两颗尖利的獠牙上,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缠上了一圈黑色的绳子。 不对,这好像不是绳子。 是这根绳子紧紧勒住了麒麟的脑袋,使它下不了嘴。 我有些明白了。 我顺着这声音看过去。 绳子的那头正被李迪攥着。 唉! 这丫头,你怎么还不趁机跑呢? 在这儿可是要命的啊! 很明显,是李迪用她的软鞭套住了麒麟的牙。 她正死死地拽着鞭子,眉头紧锁。 看来,她已用尽了全力。 这麒麟也是个死脑筋。 它往后退一步,这软鞭自然就脱落了。 可它却偏偏没这么干。 难道它是怕我跑了?还是脑子不够用? 如此,就形成了一个诡异又搞笑的场面。 麒麟压着我,李迪拽着它,我干瞅着。 我们三个就这样干耗着。 可这也不是个办法啊。 李迪之所以能拖住它,完全是由于它先前跟五爪金龙大战一场,又被我斩了一剑,力量消耗太大。 但是麒麟毕竟是活了不知多少年月的神兽,李迪能支撑多久? 她力竭支撑不下去了,我俩就彻底嗝屁了。 “别管我,你赶紧走。”想到这,我焦急地冲李迪大喊。 这姑娘真得很执拗:“咱们一块来的,当然要一块回去,我不能丢下你不管!” 这话让我心头一热。 不过现在真的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这节骨眼上,能活一个是一个,舍身忘已不是什么好法子。 “你一根鞭子能拖住它多久?赶紧走!我命大,死不了!” 李迪真的犯了倔,银牙紧咬,用力抻着鞭子,就是不松手,也不再说话。 对于她的倔脾气,我以前也领教过。 当初在我掉进九幽之门,她就用鞭子缠住我的脖子,差点给我勒死。 只是当时还有个跟阎君旗鼓相当的计道人,今天的情形跟那天完全不一样。 今日注定凶多吉少了。 怎么办? 麒麟不停地喘着粗气,口水不停地滴落在我脸上。 一张嘴又跟铁锅似的…… 嗯? 如果我现在有一包炸药,点燃后塞进它嘴里,是不是就能解脱了? 炸药是没有的,符咒倒是有不少,不知道它怕不怕这玩意。 管它呢,先试试。 我把手伸进兜里一阵摸索。 符咒呢? 我准备的那些符咒哪去了? 难道丢了? 我心中一凉,手指却碰到了一块圆滚滚、硬梆梆的东西。 什么玩意儿? 我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是惑心! 是当年草婆婆送给我和扑克牌脸的惑心。 这玩意连鬼都能迷惑,何况你这只太阴之体的麒麟。 我顾不上什么了,掏出惑心,抬起胳膊,直接塞进了麒麟的喉咙深处。 这下塞的,那叫一个深,你想吐都吐不出来。 哈哈! 麒麟完全没想到我垂死还能做出如此举动。 待我将手抽出来时,它条件反射般地一合嘴,咕咚一下把惑心咽了下去。 成了。 “长生,你干什么?”李迪一直注意着厂间。 她看到我的这动作,吓得声音都扭曲起来。 只是,她这一开口,先前运起的气便泄了出来,力道自然不如以前大了,额头上骤然滚出大颗汗珠,一张脸灰突突的,看上去狼狈至极。 “惑心,你爸也有!” 我冲她大喊。 “可以迷惑万物的惑心?”李迪又问我一遍,似是在确认,带着哭腔。 其实我心里也在直打鼓。 这惑心到底能不能迷惑住麒麟,我实在没底。 真希望它如草婆婆说的那样。 这惑心果然没让我失望。 麒麟在吞下惑心的那一刻,它就僵直了身体,一动不动,目光呆滞,呼吸都弱了下来…… 难道惑心就是让种了惑的人或物变成傻子? 这也太扯了吧? 万一变傻了的麒麟只记得杀我呢? “吼……” 麒麟又是一声狂吼。 接着,它往后退了两步,脑袋一甩,将李迪的软鞭甩落,又朝着我扑来! 我擦! 看来被我不幸猜中了! 完了完了…… 去他娘的狗屁惑心。 麒麟这次扑地很有目的性,它两只前爪直接摁住我的两个肩膀。 然后是脑袋,一下子凑到我面前! 它满是鲜血的脑袋看上去是那么恐怖。 这是要动嘴了!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等死…… 等了十几秒,并没有利刃刺穿皮肤、肌肉的痛感。 反倒是一个软绵绵湿漉漉的什么玩意,在我脸上摩擦起来…… 卧槽,这又咋了? 我悄悄挣开了眼,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第三百三十八章 来吧,麒麟 我擦! 你这也太不仗义了吧? 你这算哪门子的上古神兽? 我真是日了狗了! 不救我就算了,还惹来你一肚子话。 你这样长吁短叹的埋怨我,真的好吗? 就算你力不从心,就算你发挥不出来,可你起码表个态啊,总会让我舒服一点吧? 唉!看来,今天我注定要成为麒麟的盘中餐了。 再看向麒麟。 这货目露凶光,那张嘴张得那叫一个大! 而且,它正缓缓往下低头,眼瞅着就要咬下来了…… 任何等待都是漫长的。 等死更甚。 我做不到直面麒麟尖利的獠牙,更做不到眼瞅着这獠牙在我脖子上扎个血窟窿…… 于是,我闭上了眼。 双手却不甘心地又擎了上去,用尽全身力气去推它。 只是我这样一个弱小的人类,加之还饿了好几天了,哪里能推得动它? 这无异于蚍蜉撼树!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反倒是听到了“嗖”的一声破空之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 谁来了? 谁救了我? 可我的身体并没有感到轻松半分,仍然被麒麟压得死死的。 我还能感受到它的鼻息,还能嗅到它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道。 还是睁开眼看看吧! 起码做个明白鬼。 这一看,我感觉我的一颗心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 麒麟还张着大嘴在我面前。 只是它的样子有些古怪,头朝上仰着,但我能看得出来,它是一直向下用力的。 这是玩呢? 难道你还有什么信仰?进食前先祷告一番? 我使劲揉搓了下眼,再仔细一看。 这才发现,麒麟那两颗尖利的獠牙上,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缠上了一圈黑色的绳子。 不对,这好像不是绳子。 是这根绳子紧紧勒住了麒麟的脑袋,使它下不了嘴。 我有些明白了。 我顺着这声音看过去。 绳子的那头正被李迪攥着。 唉! 这丫头,你怎么还不趁机跑呢? 在这儿可是要命的啊! 很明显,是李迪用她的软鞭套住了麒麟的牙。 她正死死地拽着鞭子,眉头紧锁。 看来,她已用尽了全力。 这麒麟也是个死脑筋。 它往后退一步,这软鞭自然就脱落了。 可它却偏偏没这么干。 难道它是怕我跑了?还是脑子不够用? 如此,就形成了一个诡异又搞笑的场面。 麒麟压着我,李迪拽着它,我干瞅着。 我们三个就这样干耗着。 可这也不是个办法啊。 李迪之所以能拖住它,完全是由于它先前跟五爪金龙大战一场,又被我斩了一剑,力量消耗太大。 但是麒麟毕竟是活了不知多少年月的神兽,李迪能支撑多久? 她力竭支撑不下去了,我俩就彻底嗝屁了。 “别管我,你赶紧走。”想到这,我焦急地冲李迪大喊。 这姑娘真得很执拗:“咱们一块来的,当然要一块回去,我不能丢下你不管!” 这话让我心头一热。 不过现在真的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这节骨眼上,能活一个是一个,舍身忘已不是什么好法子。 “你一根鞭子能拖住它多久?赶紧走!我命大,死不了!” 李迪真的犯了倔,银牙紧咬,用力抻着鞭子,就是不松手,也不再说话。 对于她的倔脾气,我以前也领教过。 当初在我掉进九幽之门,她就用鞭子缠住我的脖子,差点给我勒死。 只是当时还有个跟阎君旗鼓相当的计道人,今天的情形跟那天完全不一样。 今日注定凶多吉少了。 怎么办? 麒麟不停地喘着粗气,口水不停地滴落在我脸上。 一张嘴又跟铁锅似的…… 嗯? 如果我现在有一包炸药,点燃后塞进它嘴里,是不是就能解脱了? 炸药是没有的,符咒倒是有不少,不知道它怕不怕这玩意。 管它呢,先试试。 我把手伸进兜里一阵摸索。 符咒呢? 我准备的那些符咒哪去了? 难道丢了? 我心中一凉,手指却碰到了一块圆滚滚、硬梆梆的东西。 什么玩意儿? 我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是惑心! 是当年草婆婆送给我和扑克牌脸的惑心。 这玩意连鬼都能迷惑,何况你这只太阴之体的麒麟。 我顾不上什么了,掏出惑心,抬起胳膊,直接塞进了麒麟的喉咙深处。 这下塞的,那叫一个深,你想吐都吐不出来。 哈哈! 麒麟完全没想到我垂死还能做出如此举动。 待我将手抽出来时,它条件反射般地一合嘴,咕咚一下把惑心咽了下去。 成了。 “长生,你干什么?”李迪一直注意着厂间。 她看到我的这动作,吓得声音都扭曲起来。 只是,她这一开口,先前运起的气便泄了出来,力道自然不如以前大了,额头上骤然滚出大颗汗珠,一张脸灰突突的,看上去狼狈至极。 “惑心,你爸也有!” 我冲她大喊。 “可以迷惑万物的惑心?”李迪又问我一遍,似是在确认,带着哭腔。 其实我心里也在直打鼓。 这惑心到底能不能迷惑住麒麟,我实在没底。 真希望它如草婆婆说的那样。 这惑心果然没让我失望。 麒麟在吞下惑心的那一刻,它就僵直了身体,一动不动,目光呆滞,呼吸都弱了下来…… 难道惑心就是让种了惑的人或物变成傻子? 这也太扯了吧? 万一变傻了的麒麟只记得杀我呢? “吼……” 麒麟又是一声狂吼。 接着,它往后退了两步,脑袋一甩,将李迪的软鞭甩落,又朝着我扑来! 我擦! 看来被我不幸猜中了! 完了完了…… 去他娘的狗屁惑心。 麒麟这次扑地很有目的性,它两只前爪直接摁住我的两个肩膀。 然后是脑袋,一下子凑到我面前! 它满是鲜血的脑袋看上去是那么恐怖。 这是要动嘴了!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等死…… 等了十几秒,并没有利刃刺穿皮肤、肌肉的痛感。 反倒是一个软绵绵湿漉漉的什么玩意,在我脸上摩擦起来…… 卧槽,这又咋了? 我悄悄挣开了眼,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第三百三十九章 缘由 麒麟正耷拉着它半尺多长的大舌头,在我脸上舔…… 我去! 真他娘的恶心。 它这是搞什么幺蛾子呢? 难不成是它被惑心迷惑住了,对我示好? 这种示好还真让人难以接受。 几下舔下来,我被整的满头满脸都是它的口水,黏糊糊的。 我一阵恶寒,赶忙扭头躲向一旁。 恰好就是这一扭头,眼睛余光又瞥到了更让我心惊的一幕。 麒麟这货正扭着屁股、甩着尾巴,一副很欢快的样子。 这架势就像一只发情的老猫寻到了自己的情郎。 我一头黑线都揉成了线团。 这货怎么跟黑子一个德行? 莫非千古神兽都是如此这般? 你的尊严和威风哪去了? 我可不相信是被狗吃了! 一直站在一旁的李迪看到这场景,连软鞭都没来的及收,“噗呲”一声乐开了花。 她花枝乱颤地笑了一阵,好不容易止住,一边捂着肚子,一边问我:“我说长生啊,你说你现在在麒麟眼里算什么?是主任、亲人?还是情人?” 是啊。 我听着这话也犯了迷糊。 被惑心迷惑过的东西,会视迷惑它们的人为什么呢? 草婆婆当初要惑心,就是为了迷惑她那鬼老头,让鬼老头继续疼爱她…… 我不敢多想。 万一,眼前麒麟这大家伙也像草婆婆的鬼老头那般疼爱我,可咋办? 我可是新一代的好青年,我还要娶媳妇,生一大堆孩子呢! 这人生……不得不认真思考啊! “去去去!闪一边去……” 我抬手推开麒麟的大脸,语气有些不耐烦。 麒麟收起它的大舌头,乖乖站了起来,老老实实地看着我,那样子分明就是个受了欺负的幽怨小媳妇。 我一骨碌爬起来,心情差到极点。 再看看麒麟。 我居然生出了个荒唐的想法。 怎么给我整的像个负心汉似的? 娘的! 不管了。 捡起骨剑,问道:“龙大爷,这麒麟是公的还是母的?” 我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哈哈哈……你小子这是想干什么?你想笑死你龙大爷?” 骨剑在我手里直抽抽。 听到我这问题,它就像发了疯得笑了起来。 这就是上古神兽? 思想怎么这么龌龊呢? 回想以前,我一直把骨剑当做一把可以斩风劈雨的神兵利器。 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它很别扭。 你隐藏得挺深啊。 说话痞里痞气,行事蔫坏蔫坏。 这绝逼不是一把正经剑。 里面的那条五爪金龙的龙魂活着的时候,也绝逼不是条正经龙。 骨剑这邪魅的笑极具感染力,一旁捂着肚子的李迪经它这一带动,又笑了起来,就差躺在地上打滚了。 还真是尴尬了。 可我总不能恼羞成怒吧? 都是相处多年的老伙计了…… “你说不说?不说我就把你丢给麒麟,让它拆了你的骨头!” 我佯装大怒,威胁骨剑。 麒麟这货还挺配合我,当即发出一声咆哮。 总归是上古神兽,麒麟的威风仍然在,它这声嚎叫穿金碎石,威势惊人。 李迪和骨剑明显被吓到了,笑声戛然而止。 连我也给吓得打了个哆嗦。 有门。 我举起骨剑做势欲扔,骨剑立马怂了,哀求道:“别啊,我告诉你还不成嘛,它是,哈哈哈哈哈……” 娘希匹的,你还敢笑,这是找虐。 这货明知我实力不济,还让我跟麒麟硬拼,分明就不是什么好鸟。 现在居然胆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嘲笑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是要翻天? 我一把将骨剑丢在了麒麟眼前,对麒麟使了个眼色。 麒麟被我迷惑,对我的态度大为改观,可心智还在。 现在它跟骨剑也算仇人相见了,一下子就抬爪子将其摁在地上,随即张嘴咬了下去。 骨剑自持坚硬,最初毫不在意,可它打错了算盘。 麒麟咬它就像狗啃骨头,只要时间够长,总会啃碎。 果然,没过多久,它就忍不住痛,叫了起来:“陈长生,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别忘了,当初是谁救了你。啊啊……疼,别咬了,疼死本龙了……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陈长生,你个小王八犊子,我……我告诉你,这老猫是公的……你赶紧让它放了你家龙大爷。” 这招果然奏效。 本来我就只是想吓唬吓唬它。 骨剑是五爪金龙残魂的寄托之所,若果骨剑损毁,它必然失去了藏身之地,于我也就没什么用了。 看到目的达成,我伸手止住麒麟,让它放了骨剑。 麒麟很听我的话,不过,它看向骨剑的眼神里却满是凶狠。 骨剑一恢复自由,便一飞冲天再也不肯下来,似乎怕我随时会变卦。 看到这幕,我心生疑惑。 按道理来说,麒麟杀死了五爪金龙,理应五爪金龙更痛恨麒麟一些才对,可眼前,它俩似乎对调过来了。 五爪金龙只说麒麟是叛徒,要除掉它。 麒麟反而对五爪金龙恨到了骨子里。 难道它们之间还有别的仇怨? 我正琢磨这事,李迪忽然笑道:“长生,咱们现在又添了一员虎将,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太乙和太清那俩老家伙了?” 李迪的笑看上去有些古怪,甚至有些不怀好意。 是啊,该去看看那俩老妖精了。 我点点头,招呼麒麟:“走,去收拾那两块货去。” 两人一兽一剑往太乙他们打斗的那个地方走去。 这剧情,反转得有点让我不适应。 一刻钟以前,我被麒麟追了个屁滚尿流,现在它却安分地跟在我身后。 我自己都觉得像在做梦。 不知道太乙和太清这俩浑货见到如此情景会做何感想? 会不会惊掉下巴? 想到这,我一阵傻乐。 我乐,骨剑也跟着乐。 它明显跟我乐的不是同一件事。 我佯装不知,一把将它从半空揪下,问道:“你跟麒麟来自同一个地方,你俩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刚问出来,骨剑还没来得及回答,麒麟咬牙切齿地来了一句:“不共戴天之仇!” 嗯?有故事,我最爱听故事。 “说说吧。” 骨剑哼了一声:“你这只小鸡肚肠的破猫,贪恋红尘,几次三番偷跑出去,你还有理了?当年我抓你回来,你竟然还记恨我,竟然不顾多年情分,狠心杀我真身……” 第三百四十章 结束 骨剑这话成功激怒了麒麟。 它驻足冲着骨剑又是一声大吼。 骨剑一下挣脱我的手,又窜到了半空。 它这是怕我再把它丢给麒麟。 我被这一幕逗乐了。 这货防备之心还挺重哈。 麒麟不依不饶,冲着半空呲牙:“你这条破长虫要是讲情分,我怎么会对你恨之入骨?” 麒麟这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骨剑好像自知理亏,半天没说话。 后来也不知道在那嘟哝些什么。 到如今,我也听了个大概了。 应该是麒麟动了凡心,从仙界跑了出来,被五爪金龙给抓了回去,它俩便结了仇。 这其中应该还有别的什么事,不然麒麟怎么会对它恨之入骨? 眼瞅了麒麟炸了毛,我没再继续追问。 此时,我们也来到了太乙他们打斗的地方。 他们三人战斗正酣。 二对一,平手。 只是,他们现在的动作却比之先前慢了很多。 太乙和太清口鼻之中全是血,明显受了不轻的内伤。 王公只是一缕魂魄,没有实体,不会流血,看上去淡了许多,似乎马上就要魂飞魄散。 他们三个看到我们均是一愣。 太乙和太清看到麒麟脸上浮出一抹喜色,手上不停,大叫道:“尊者,赶紧助我们一臂之力。” 麒麟看了我一眼,意味很明显,它在征求我的意见。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去,把他俩撕碎!” 麒麟听到这话,不疾不徐地踱着步子走向战场。 太乙和太清见状,顿时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同时,太清还冷笑一声,对王公说道:“那条破龙已经败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恰在此时,麒麟走到他跟前。 太清看在眼中,笑意更盛。 却不料! 麒麟猛地一跃而起,一爪子将他拍在地上! “麒麟尊者,你这是……” 太清慌了神,急切地问。 可是,他终究没问出来。 麒麟低下脑袋冲着他的脖子就是一口。 锋利的尖牙如同利刃,直接将他的脖子刺了个透心凉! “你……” 太清眼睛瞪得老大,似乎仍在梦中,一个“你”字说了半天,待说出口后,也就断了气。 “师弟!” 太乙惨呼一声,也被眼前这一幕搞昏了头。 他怎么都不相信,跟他们相伴了一千八百年的麒麟尊者,会对他们突然出手。 “麒麟尊者,你……你这是何意?这些年,我们兄弟敬你为尊者,何曾慢待于你……你竟然……” 太乙悲愤交加,话说了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他浑身颤抖,双目圆睁,一阵阵浓郁的阴气从他身体里透出来…… 太清的死激发出了他的潜能。 “你还我师弟的命来!” 太乙撇开王公,朝着麒麟扑来。 太乙疯了! 我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 一千百八年的师兄弟,一千八百年共同生活在这暗无天日的洞中,这沉淀了一千八百年的感情…… 麒麟的伤也很重,它只得谨慎迎敌。 “大猫,龙爷来助你。” 一直悬在半空的骨剑,忽然大叫一声,也冲了出去。 我还当这货要化出龙形呢,没想到,它居然飞到了王公手里。 让我再次一阵恶寒。 这货到底不是一条正经龙啊。 骨剑在手,王公瞬间气势大涨,就宛如一个挥斥方遒的将军,忽然拿到了破敌的神策。 “老三,你让开,让我来!” 这话是王公喊出来的。 麒麟听到这话,如遭雷击,浑身一颤,随后退出战斗,躲到我身后。 “老三?” 这是什么排行? 谁是老大? 难道是王公? 来不及多想,我便被场间的战斗所吸引。 只见王公双手擎剑,直劈太乙。 骨剑在王公手中,发出璀璨的红光,剑气森森,裹挟着凌厉的杀意…… 相比之下,太乙身上透出来的阴气就显得黯淡了许多。 太乙不敢迎接,狼狈地后退一步,却还是被剑气扫到,“砰”的一声倒飞出去。 一直飞出去五六米,才重重的摔在地上! 一声痛苦的闷哼过后,“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太乙挣扎着还想再爬起来,却终究慢了一步。 王公身形不动,抖手一甩,骨剑脱手而出,如风如雷,直直穿过了太乙的胸膛…… 王公手一招,骨剑倏忽间便回到了他手上。 只一招,便结束了。 太乙终于没能爬起来,他低头看着自己被骨剑穿了个窟窿的胸口,一脸不可思议。 “哈哈哈……” 眼瞅着大势已去,太乙忽然狂笑起来,只是这笑声并不连贯,像破了的风箱,一直漏气。 这笑声里满是悲凉…… “一千八百年了,终于要结束了。”太乙呢喃着,十分平静,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说罢,他的身子往下一沉。 我看得很清楚,他的眼睛死死瞅着外面的天空,眼角有泪珠滚出。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我相信,他最后两句话是发自肺腑的。 他算不得一个好人,可我仍然有些痛心。 人啊,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呢? 在得到的同时,我们必定要失去些什么,天地就是这样公平。 正如太乙和太清,他们苟活的同时,失去的是外面的阳光和温暖。 他看向这世界的最后一眼,留给了光明。 我知道,他解脱了,彻底解脱了。 我心中的感慨还在继续,王公走到他俩的尸体旁,在他俩身上一阵摸索。 很神奇,他在他们体内各自取出两块黑漆漆的小石头…… 不用说,这就是阴丹了。 我看得一喜,转头看了李迪一眼。 她同样面露喜色。 我俩想到一块去了。 王公是仙界中人,阴阳二丹本是仙界之物。 他能取出阴丹,自然能取出阳丹。 “终于将你们找回来了。” 王公的声音依旧无悲无喜,似是在叙说一件跟他无关的事。 麒麟看到这一幕,突然转过头,一瘸一拐地朝着远处走去。 它耷拉着尾巴,低着头,一身伤口触目惊心。 它的身影孤单又落寞,可怜巴巴。 我想喊住它,却不知如何开口。 太乙跟太清就这样死了,彻底消散于这个世界。 这结局对我们所有人都是皆大欢喜,唯独对麒麟…… 它毕竟跟随他们生活了一千八百年…… 第三百四十一章 冰释前嫌 “老三,你回来。” 我正琢磨着如何开口把麒麟喊回来,王公抢先开了口。 麒麟听了,全身一震。 脚步却未停,继续一瘸一拐往前走。 王公看着它的背影,眼神里流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良久才幽幽叹了口气:“你还是放不下啊,还是不肯原谅我……” 这话刚一出口,麒麟猛地止住脚步,全身微微颤抖起来。 “你若还想回去,你就回去,那里永远都是你的家,我们永远等着你。” 王公此时完全不像个仙风道骨的高人,反倒像个淳淳善诱的长者。 “家?” 麒麟抬起头,幽然问道:“那里不是个囚笼吗?” 它的声音很飘渺,甚至有些虚无,似自言自语,又似说给我们在场的所有人听。 王公垂下了头。 我看不清他的面容,无法猜测他的想法。 是愧疚?还是不舍? 麒麟回头看了一眼,转回头,抬腿继续前行。 此时,骨剑动了。 它倏忽飘到麒麟前,挡住它:“大猫,你差不多就行了,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规则,王公也是秉公办事,现在非但没追究你的过错,还……” “老二,你闭嘴。” 王公突然抬起头打断了骨剑,脸色铁青。 我搞不懂他们三个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也不想过问。 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此刻,王公的一句“老二”,让我乐开了怀。 这五爪金龙是“老二”啊,这名字还真喜庆。 王公的话很有威慑力。 骨剑哼唧了两声便飞了回来,没再说话。 它看到憋着笑的我,粗声粗气地吼道:“小子,你贼眉鼠眼的坏笑什么?是不是在嘲笑本龙?” “你们一共兄弟几个啊?” 我终于憋不住了,笑了出来。 骨剑略微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向我劈来。 一边劈,一边骂道:“你个小王八犊子,就知道拿你家龙大爷开心。” “老二,你就不能安生一点?尊为百兽之尊,你这成何体统?” 王公对着骨剑又是一顿训斥。 这下,骨剑像是霜打了的茄子,瞬间安分下来,被我一把抓在手中。 再看向麒麟,它已经走出了五六十米。 “老三。”王公又喊了一嗓子,“对不起。” 这一句对不起,让骨剑惊呼出了声。 似乎王公能说出这样的话让它很意外。 麒麟终于停下了脚步…… “嗨,这个王公在你们那个地界是多大的官?” 我官本位泛滥,低声问骨剑。 “他是我们老大。” “老大?不是排行吧?”我惊讶。 “是排行,也是神位。”骨剑语气略带嘲弄,好像在嘲讽我少见多怪。 我不死心,又问道:“你们那是什么界?” 问完,我又暗自嘀咕:“这老大也不怎么给力啊,连太乙和太清都打的这么费劲。” 这话刺激到了骨剑:“你懂个锤子,这只不过是王公……算了,不跟你小子废话了,说了你也不懂。” 我最讨厌话说半截,可这货却偏偏把话咽了回去。 正想刨根问底,王公又开了口,不过不是对我说的,是对麒麟。 “老三,对不起,以前是我不理解你,以后不会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没有谁再为难你了。” 麒麟终于转过了身子:“你终于肯放过我了?可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永远不可能回头了。一千八百年,岁月变迁,沧海桑田,没有什么会等在原地。” 麒麟这话说的很生硬。 难不成,这麒麟当年寻了个意中人,然后被王公和五爪金龙给抓回去了? 有这可能。 可是,至于吗? 什么样的感情让它记恨了这么久? 王公又道:“事无绝对,让老二留下来跟你一起找,算是我俩弥补你。” 一起找? 找什么? 王公这番言语让我彻底迷糊了。 王公像是怕麒麟不同意,又快速地问了一句:“可以吗?” 这就有点低声下气了。 看来,当年他跟五爪金龙做的那些烂事对麒麟的伤害不是一般的大。 麒麟没有马上回答,耷拉着脑袋,似是在思考。 这家伙也真是的,赶紧就坡下驴吧。 半天,麒麟果然没让我失望,它低着头,默默地走到我身边,蹲坐下来。 王公见状,脸上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骨剑也挺高兴,从我手中挣脱,扑到了麒麟身上。 “老三,我就知道你深明大义,不会生我们气的。以后咱们……” 麒麟不待骨剑说完一爪子将它拍在地上:“臭长虫,别跟我套近乎,找不到它们,我总有一天会宰了你!” 骨剑就不是把正经剑,五爪金龙也不是条正经龙。 “是,是,是……” 骨剑有点嬉皮笑脸。 可我心里明白,在麒麟肯回头的那一刻,它们之间的所有仇怨都已经放下了。 之后,王公扯下太乙和太清的衣服,给麒麟包扎了起来…… 麒麟的眼神很复杂,眼睛里亮晶晶的。 骨剑最聒噪,它竟然化身为一条一尺多长的小金龙,绕着他俩不停的转圈。 这货刚才明显是保存了实力。 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一幕,我突然明悟。 他们三个本来就是一家人,只不过产生了矛盾,出现了决裂。 然而,无论怎么仇恨彼此,那种血浓于水的感情却是斩不断的。 人活着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老三,疼吗?疼就说一声。” 王公又开了口。 我都被他酸到了。 娘的,你可是堂堂的仙人,你这样好吗? 不光是我不适应他这样子,就连麒麟似乎也感觉有些别扭。 “王公,你变了,以前你根本不会叫我老三,更不会跟我道歉……” 王公的声音很淡:“是啊,以前我在那个位置,总觉得自己应该义正辞严,以身作则。我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可自打我落入这人世间,尝尽了人间冷暖,才明白,这人啊,就得怎么开心怎么来,千万不能违拗自己的本心。我要是再端着一副神仙的架子,那就太累了。” 这话说的…… 我突然生出这样一种感觉。 这王公怎么跟李迪他爹一个样呢? 第三百四十二章 迫不得已 忍了很久,我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前辈,你真的是仙人?” 王公听到我这疑惑,呵呵一笑:“我怎么会是仙人。” “那你是什么人?”我穷追不舍。 知道没有本体,仅有一缕残魂,还能与正常人一样的人,即便不是仙人,也绝对是超脱人类的存在。 我这个问题对于王公来说似乎有点难度,他低头思索了好一阵子,才抬起头:“如果非要确定我的身份,那我……只能算一个修为比较深的道士吧。” 道士? 真是这样? 我确定他对我有所隐瞒,可再问下去就有点唐突了,于是换了个问题:“你们来的地方真的是仙界?” 王公停下手里的动作,盘腿坐下,答道:“你可以称它为仙界,也可以叫它人间界。” “此话怎讲?”我决定打破砂锅。 王公见我并不放弃,又说道:“你可曾听说过不周山?传说中不周山是人间界连接天界的通道。” 这个问题,刚刚还跟太乙太清两师兄弟探讨过。 “我们那里就是人间界与仙界的交界点。也正因为如此,我们那里才云蒸雾绕,灵气氤氲,有许多神兽,看起来跟仙界差不多。” 哦,我明白了。 看来仙界是真的存在的啊。 “通过你们那里可以抵达仙界?”我再问。 王公笑了,意味深长。 笑完,他道:“据记载,上古前,真的有大神通者自那里进去仙界,不过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了。自从天柱折断,就再也没有人登过天了。” “天柱折断?”我惊讶,“你的意思是真的有天柱?关于不周山的记载都是真的?” “传说不能尽信,但也绝非空缺来风。太古时期,我们脚下这片大地,河山大好,人们重修行,成仙也非难事。到了上古,便产生了变化,元气大减,灵气稀薄,已经不再适合神仙居住了。天柱折断后,世间再无一人去过仙界了。” 王公这话让我目瞪口呆,这是讲神话故事? 他看我诧异的样子,笑道:“小友若是感兴趣,什么时候时间充裕了,可以去看看。” “我……我可以去?”我有点受宠若惊。 “那是自然,你身怀阳丹,便是与那里有缘,还有你,小姑娘。” 对了,阳丹才是正事。 “前辈,请你把我们体内的阳丹取出来吧,那玩意对我们没什么用,还让我们整日里提心吊胆的,不知什么时候就引来了杀身之祸。” 王公没说话,伸手指了指太乙和太清的尸体。 “前辈的意思是,只有死,才能取出?” 李迪脑子反应迅速,马上想到了问题所在。 王公点点头,算是回答。 “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我不死心。 “有,找回所有失散的阳丹。” “所有?你的意思是,我们体内的阳丹也跟他们体内的阴丹一样,被人分成了数份?”我也想到了根本。 “对,只要你们能将所有阳丹凑齐,我自有取出的方法。” “阳丹被分成了几份?我们该去哪里寻找?”李迪又问。 王公摇头叹息:“我若知道,岂不是早就寻了回来?” 他都找不回来,我们又怎么找? 这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半天,李迪又问:“前辈,这么多年,关于阳丹,你就没查出一点眉目?” 王公再摇头:“当年那六个贼人偷走阴阳二丹,我跟老二追到昆仑山,被众妖围攻受到重创,肉身皆死,一缕残魂侥幸活了下来,却也失去了再去追查的能力。待调养百年后,实力得以恢复,可世间哪里还有阴阳二丹的下落啊。即便连阴阳二丹自身带的天雷劫,也被人掐断了。” “自那时起,我们一路追查,找了好多年,才找到这里。当时这里还没有聚阴地,上面有十万冤魂厉鬼,加上咸阳城内多孤魂野鬼,阴丹引来无数妖鬼,我们再次惨败费了好大功夫才逃出去。” “那之后我们去了仪塘村,在那里的一座古墓之上,布下了一个聚阴阵,才得以苟延残喘。” “那个聚阴阵是你们布下的?”我忍不住问。 当初我们在仪塘村的时候,黄二爷他们几位大妖就感受到,那墓中不仅奇阴,还有凶戾之气。 那时他们都认为墓中一定有大阴大邪之物,没想到居然是王公布下的。 王公回道:“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我们打不过太乙他们,才想出如此下策。本来是想以阴养戾,将龙刃养成一把凶兵,以此克鬼。不过,还未养至大成,你便去了。我发现,你身上竟然有我们苦寻不得的阳丹,所以,我让老二杀了那个不人不鬼的,老家伙,然后寄生到你身上,跟着一起出来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可我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我娘千里迢迢跑到仪塘村,住进那老屋,真的是为了遮蔽身上的气机吗? 想到这,我急忙问道:“在二十多年前,前辈就没有感受到,在墓上的老屋里,也有一个人身上有阳丹?” 王公有些遗憾:“我们当时一直入定,直到你进去才醒来,对当时之事,哪里顾得上。” 还真是可惜了,如果王公能早几年醒过来,我娘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还死得那样惨。 我一阵沉默。 哪有不想娘的孩子? 我娘当初到老屋去,是她师父让她去的,也就是说,我娘的师父对阳丹之事,肯定了解。 还有牛疯子,他嘱托程不归让我进古墓取龙刃,说明他也知情。 还有那孙家太祖他也知道阳丹之事,甚至还整出了一个能感受阳丹之气的宝贝…… 细思极恐。 这阴阳二丹好像并不是什么秘密! “前辈,当年,是不是有很多人都知道阳丹之事?” 王公丝毫没有隐瞒:“是,消息就是我放出去的!” “为什么?”我有些气恼,一时之间根本理解不了王公为什么要这样做。 “阳丹落入凡尘,如同石沉大海,我跟老二苦寻几百年,却毫无线索这也是迫不得已的法子。” 第三百四十三章 你们的任务 “前辈的意思是想集天下人之力,寻得阴阳二丹,然后再黄雀在后?”李迪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 王公点点头,尴尬地承认。 正趴在麒麟头上的五爪金龙突然插嘴:“小丫头说的对,这主意还是龙大爷我想出来的。” 五爪金龙说的理所当然,似乎觉得自己很光荣。 “天下的修者又不傻,单凭你们这么一说,就相信了?”我趁机打击它。 “那是自然,当年我们行走江湖,可是名气极大的,王公说的话,自然有人信。”这货还在大言不惭。 不过,它说的也是事实。 四年前,孙家太祖就曾一语道破王公跟龙刃的名字。 看来,当时王公也算得上名满江湖了。 五爪金龙接着道:“众人一听有两颗仙丹遗落人间,自然个个趋之若鹜,有的门派甚至倾巢而出,都想将宝贝据为己有。我们当时之所以能探寻到阴丹的下落,便是从江湖中人嘴里得到的消息。” 五爪金龙说到这里,忽然垂下了头,显得很丧气:“本来龙大爷的计划很完美,可惜技不如人,刚找到阴丹下落,就被人揍了,然后就跑到聚阴阵里疗伤了……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我们疗伤这么多年,不知道江湖上又掀起了什么风浪,更不知道阳丹落入了谁手里。” 王公接道:“都这么多年了,不过现在看来,还有人在阳丹上大作文章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紧盯着我跟李迪。 我自然明白他所说的大做文章,指的就是有人将阳丹放入了我跟李迪体内的事。 “前辈,你能不能告诉我们,阳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有什么用处?既然有人得到了它,为何不自己好生保管,反倒将其放入我们身体里?还有就是,我娘当初身怀阳丹之时,为何如一般怀胎女人那样?还能感受到胎动?” 王公听了我这一连串的问题,长叹一声,面露懊悔:“当初我怎么没早些年醒来呢?如果我早早醒过来,整颗阳丹就找回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我娘怀的是整颗阳丹?” 王公十分肯定:“是啊,当初整颗阳丹就放在我眼前,我却白白错失了机会。” 他这回答让我一惊:“这么说来,阳丹是活的?能在人肚子里生长,活动?” 王公轻轻调头:“可以这么说,不过它那种活可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它只是有自己的心智,可以变化大小。” 我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 王公的意思是说,阳丹是开了灵智的宝物,会动,会变化大小,思想纯良。我娘怀它的时候,它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个胎儿了,在我娘肚子调皮呢。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为何有人会将阳丹放入我和李迪体内,他并没有说。 他似乎在避重就轻。 等了一会,见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我忍不住开口问道:“前辈,你还没告诉我们,阳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王公低眉顺眼,沉默一会,才又说道:“此事……恕我不能直言……” 这是跟我玩呢? 九十九拜都完事了,这一哆嗦你给我掐住? 我顿时急了眼:“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就好比一个大揭秘的节目,马上就要揭开谜底了,电视突然炸了…… 太他娘的折磨人了吧? “不是,前辈,我们可是当事人,总该有点知情权吧?”我不死心,继续纠缠。 “不是我不告诉你,是先师有命,关于阴阳二丹之事,万不可道于旁人。我在先师面前发过重誓的。小友同为修道之人,理应懂得其中玄妙。” 得,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再继续问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只是,这一刻,我心中的失望如同潮水,铺天盖地。 始终是意难平啊。 缓了半天,我扭头看看坐在我身旁的李迪,她比我更甚,眼眶里蓄满泪水。 她一直在强忍着,才没使泪水滚落下来。 比起李迪,我比她幸福太多了。 她自八九岁起,就四处寻找阴宝压制体内的阳丹之气,可谓是吃苦受累,经历了无数生死。 她想把阳丹从体内取出的心情更甚于我。 只是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王公看着我俩丢盔弃甲的样子,有些不忍,沉吟一通,说道:“罢了,我虽不能直接告诉你们阳丹为何物,但我可以说下我的理解,我只说一遍,说完我就不承认了哈,你俩听好了。” 嗯? 我和李迪没有说话,同时抬头看着他。 “这阳丹是对整个人间界都非常重要的一样东西。” “整个人间界?” 我怎么不能相信呢? 一颗小小的药丸就能关乎整个人间界? 这岂不是说,我和李迪这种身揣残丹的人等于怀揣着小半个人间界? 我成什么了? 救世主还是保护神? 这也太他娘的扯淡了吧…… 李迪想了想,抹了把眼泪,问道:“前辈,阴阳二丹能引来天罚,是不是跟仙界有关系?” 王公的表情有些古怪,但他还是点了点头,那意味很明显,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小丫头自己悟出来的。 他这举动又让我陷入沉思。 阴阳二丹是仙界的东西,怎么会在不周山? 难不成,这是上古时期,众仙登天时留下来的宝贝? 又是一阵沉默。 最终还是王公打破了这死寂:“其余的事情你们就别再问了,我也不会再说,你们只要知道阳丹非常重要就行了,你俩的任务就是要将它们尽数找回。” 这话好没道理。 什么叫我俩将其尽数找回? 你个半仙之体,寻了近两千年都没找到,你让我们去找? 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那你干嘛去?”我脱口而问。 王公似乎意犹未尽:“你们不去找那些残丹,又如何将你们体内的取出来呢?至于我,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消失了。” 什么? 消失? 听到这话,我仔细打量起王公来。 他的身影确实比之前淡了很多。 难道他在刚才的大战中受了重创,这就要烟消云散? “前辈,你说的消失……”我问。 第三百四十四章 斗嘴,封印,寻常生活 王公看出我心中所想,呵呵一笑:“自然是去我该去的地方?” 这话说的,跟没说没什么区别。 难道所谓的高人都会故弄玄虚? 我已没心思去想这些,开始为我和李迪,以及以后的日子怎么度过担忧起来。 原本的计划岁不完美,可也是让人痛快的。 来五道门赢得比赛,拿到洗髓伐骨丹,脱胎换骨,做回自己…… 可谁会想到这居然是一个天大的骗局!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阳丹肯定是要去找的,这关系到我和李迪将来的生活,这也似乎是我俩的宿命。 但是茫茫人海,要怎么找?又能去哪找? 我这人藏不住事,心中有事,便会表现到脸上。 麒麟盯着我看了很久,应该是察觉到了我内心的不安,突然开口对王公说道:“我愿意陪着他去找。” “你?”王公似乎有点不可思议。 他并不知道我给麒麟吃了惑心。 “你不是要……” 麒麟回的很快,似乎在故意隐瞒我什么:“不冲突,我本来也是漫无目的地找,如此,正好跟他有个照应。” 这货怎么想的? 它的眼神里有一种别样的柔和…… 我禁不住又忐忑起来。 王公好像也看出一丝端倪,他的目光在我和麒麟之间逡巡了好几个来回,没再说话,也不知他到底瞅出了些什么来。 麒麟被他瞅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是守护阴阳二丹的灵兽,我之前对你们心生怨恨,故意放走偷盗之人,可实际上,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是什么。我跟在太乙和太清身边,就是在追随阴丹。如今,大部分阴丹被寻到了,我理性去寻阳丹了。” 这货还是个小性子。 不过这话说的有点冠冕堂皇了。 如果你真的没忘记自己的职责所在,又怎么会放走偷丹人? 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王公听了这话,轻轻颌首,转向五爪金龙:“老二,你也跟着去吧。” 这是对麒麟还不放心,故意安插个眼线? 五爪金龙本就是个爱凑热闹的主,王公这样安排让它一阵雀跃:“太好了啊,本龙终于可以重出江湖了……” “小友,不管是人还是兽,被惑心迷惑以后,对迷惑它的人都会掏心掏肺,你可不能刻薄了它。” 五爪金龙兀自闹腾,我脑中突然响起王公的声音。 他就坐在我对面,嘴巴一直紧闭。 是意念传音。 原来他已经看出了,我给麒麟吃了惑心! 不过,他这话说的让我一阵心里不痛快。 这感觉怎么像是临终托孤? 这孤还是个姑娘,生怕她受委屈,提前给我打预防针呢! 不过,他没有直接方面说出来,也算给我留了面子。 这种意念传音我不会,只能瞪大眼睛一个劲的往他那边瞟。 王公果然非一般人,他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 “给你打个比方,老三现在就好像一只被你抱回家的小奶狗,它已把你当成了主人,也是最亲的人……” 王公依旧意念传音给我。 这番解释合情合理,让我长呼一口气。 再看向麒麟,自然便顺眼多了。 我也大概弄明白了一件事。 五爪金龙和麒麟都是看守阴阳二丹的灵兽,只是它们闹了别扭,才发生了这么多事。 现在它俩和好,有它们帮着寻找阳丹,成功率会高很多。 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找不到,有两大神兽给我和李迪做保镖,那也就安全无虞了。 王公又是一通嘱咐,像极了一个婆婆妈妈的老妈子。 让我一阵恶寒。 我沉默不语,王公见我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便转移了话题:“阴丹被那些小贼分成了六份,现在只找回了四份,我将其中两块带走,剩下的两块封印到你们体内,用来压制阳丹之气。这样你们行走江湖便省去很多麻烦。” 不得不说,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也是最好的消息了。 我刚还在发愁阴丹被取出后,我身体的阴阳失衡,出去肯定会被人看出来,最好会像是李迪那样。 李迪以后也不用那样辛苦的寻找阴宝了。 这也算得上皆大欢喜。 唯一不欢喜的大概就是阴丹了。 果不其然,我正想催促王公赶紧施法,一个恶狠狠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个老杂毛,我好不容易才从他身体里出来,你又要把我封进去,我不干,你赶紧把我放了……” 敢情这货还发起了脾气! 王公并没搭理它,让我和李迪并排坐在他面前,像当年牛疯子那样,将阴丹分别封进了我俩体内。 阴丹老大的不愿意,一直在我体内喋喋不休地骂:“你个老不死的,居然敢动真格的,你给我等着,等哪天我一统阴间,第一个就取你性命……” 这货野心不小啊,还想着一统阴间? 你不就一颗残破的丹药吗? 一统阴间有毛用? 五爪金龙听不惯它咋咋呼呼,冲着我身体喊道:“你丫的又吹牛。两千年前你就怂恿我放了你,你去一统阴间,结果这都一千八百年了,你都干了点啥呢?自己都被人捏碎了,还有脸说一统阴间,真不害臊……” 这顿埋汰啊,我估计那阴丹要是在它面前,肯定会被它骂的面红耳赤。 “多给这丫的加几道封印,封到陈长生死!” 五爪金龙,你这嘴巴还真刁毒,你骂阴丹捎上我又是几个意思? 可我只能腹诽,终究没说出口。 倒是这话的力道还不错,直接给阴丹整懵了,气的它在我身体里大骂:“你个不要脸的臭长虫,当初天天跟我研究统治大事,好一番宏伟计划,结果就是不放我出去,让我一直失望了很多年,你就没良心……” “哈哈哈……”五爪金龙不等阴丹说完,就笑得花枝乱颤。 “那是你龙大爷闷得慌,消遣你玩呢,你还真当了真,还真是个傻蛋。” “你,可恶,跟老杂毛一样可恶,你们封印我百年又有什么用?我千秋万载,与世长存,会在乎这区区百十年?待我某日破开封印,便是你们的死期,你们给我等着……” 第三百四十五章 王公消失 阴丹只是嘴皮子嚣张,对于王公的封印它是一点辙都没有。 这也许就是最后的疯狂吧。 它的叫嚣之声越来越小,最终彻底安静下来。 应该是王公给它加了不少封印。 为我封印完,王公并没有立刻动手为李迪封印,而是闭目养起了神。 看样子,这封印一事不简单,也是相当费力。 而我却生出了好奇,再次忍不住问了起来:“前辈,这阴丹难道也关心这人间界?” 我是一个不懂就问的好学生。 可王公却不是一个知无不言的好先生。 他没有出声,只是摇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封印损耗颇大,还是因为我的问题太过刁钻,他不想回答。 可我哪能死心,又问道:“那阴丹存在的有什么意义?它嚣张跋扈,野心勃勃,还能控制妖鬼……乃是一件大邪大恶之物,你为何不将其毁去?留着它,指不定哪天就会掀起血雨腥风。” 王公终于开了口,说的不急不慢:“这世界自然有自己的法则,有日有夜,黑白分明,阴阳相济,生死相依,你会因为夜太黑而一直停留在白天?会因为不想死就能一直活下去?” 等等等等。 你不回答我的问题就算了,还整出这一套驴唇不对马嘴的歪理来怼我? 我一阵头大,双手一摊,争辩道:“这能是一回事吗?人固有一死,并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而是必然经历的一个过程。日夜交替同样也是既定的,根本无法改变。这与阴丹哪来的可比性?” 王公忽然笑了,他耐心道:“你这样的理解也不能说错,只是格局小了。若是你知道了阴丹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又了解了它的前因后果,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 他说完,睁开眼,转身面向李迪,将另一块阴丹封进了她的体内。 等彻底封印完,王公的影子已经变得很虚了。 太乙曾经说过,牛疯子自辫子山回到阴间以后,元气大伤。 我猜测,他大概是因为封印鬼牌而伤了根本。 想到这,我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当初在辫子山腹内,牛疯子曾经让鬼牌跟他回阴间。 听那意思,鬼牌应该是阴间的东西,可为什么又变成了不周山的东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想再问王公,可他已经虚幻得如烟如雾,只能看到个大概轮廓,便忍住没问。 谁知,片刻过后,他竟然不见了。 是消失了。 我知道他走了,而不是消散于天地之间,因为五爪金龙和麒麟面色如常。 我不禁懊恼。 这老家伙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 不仅如此,他还留下这样一个烂摊子。 不过想想,我也释然了。 他留在这,我势必会继续发问,而我的那些问题,大概都是关于阴阳二丹的,估计他不会回答。 好在我身边还有两个当年曾经看护阴阳二丹的神兽,有机会一定要撬开它俩的嘴。 它俩一定知道些什么。 都是洞中无日月,寒尽不知年。 这话还真不错。 我跟李迪这次进来就一直在黑暗中摸索,根本不知道在这里多久了。 此时只觉得又累又饿,筋疲力尽,不过,我俩仍然坐在地上,谁都没动。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应该全是完结了吧。 可各种各样的信息,将我的脑袋塞得满满的,还没来得及消化,是得先缓缓。 李迪大概跟我一般情形。 半天后,我把从进洞以后发生的事通通捋了一遍,同时也想了下以后要往哪个方向去寻找阳丹。 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五爪金龙在旁边吵吵起来。 这不着调的夯货,极度不要脸。 一会算计着出去吃什么好吃的。 一会又纠结我们四人以后行走江湖谁当老大。 纠结到最后,它理所当然地将老大的名头安在了它自己头上。 并且给出了充足的理由。 它的年龄最大,武功最高,江湖经验最多…… 我们都没有搭理它,没人接话,这让它觉得伤了自尊,吵吵一阵后,自觉没趣,飞身出了地洞。 我捡起骨剑,相同李迪和麒麟,一起出了这洞。 出洞后,发现我们正身处一座大山之上。 极目远眺,风光正好。 太阳有一半隐没山中,余下的那一半红彤彤的,染红了天边的云朵。 巍峨的远山在夕阳的照耀下,瑰丽得如同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 微风徐来,轻抚脸庞,带来草木的清香。 我深吸一口,沁人心脾。 一种久违的恍如隔世感油然而生。 我正感受着这世间美好,一道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小子,你龙大爷刚才出去转了一圈,外面有些不太对头。” 是五爪金龙,这货又飞回来了。 “哪里不对头?” 我下意识地问。 心里却“咯噔”一下。 我和李迪现在粒米未进,早已虚弱到极点,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五爪金龙落在我头上,不确定地开了口:“真奇了怪了,所有来参加比试的人都不见了,不光如此,五道门的那些门徒也都不见了。” 这也叫事? 我松了口气:“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肯定是他们识破了五道门的骗局,各自离去了呗。至于五道门的人,应该是看到这里塌成这样,都吓跑了。” 我刚说完,麒麟接过了话茬:“五道门的那些门徒,多半是雇佣来充当门面的,实际上五道门除了太乙跟太清,就只有守一跟他的三个徒弟了。也正因为此,太乙和太清才打算趁机顺便收徒。为了这次比赛,五道门算是倾尽所有了。” 这话让我倍感无语。 这五道门都寒碜到这个地步了? 难怪顿顿给我们吃稀饭咸菜呢。 还真穷! 再想想那些来参加比试的人,都把五道门当成了金镶玉,这还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一把将五爪金龙抓下来,冲它说道:“你听到了没,门徒都是雇来的,走了就对了。” 五爪金龙有些委屈:“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怎么不简单?说来听听。” “算了,你们自己去看看吧。” 第三百四十六章 消失的人 山下就是五道门的内门。 门内静悄悄的,跟五爪金龙说的一样,没有一个人。 此时,它已经钻进了一间屋子里。 我们紧跟其后,刚进去,我就看到一个黑色双肩包撂在床尾,被子也团得乱七八糟的。 “你们看,行李都在这,人却不见了。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他们发现上当才走的,行李应该一起带着走吧?” 这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啊。 我随口接道:“这或许是人家不要了的,或者是忘记带了吧。” 话虽如此,可我也没闲着,走到床边,把那背包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东西不少,钱包、身份证、一部没了电的手机,还有黄符、罗盘等道家人所用的东西。 这些都是很重要的东西,不可能忘记,更不会不要了丢掉,那这肯定就是出什么事了…… 我一阵愣神。 五爪金龙看到我这熊样,有点幸灾乐祸:“小子,现在你觉得你龙大爷说得对了吧?你龙大爷还告诉你,不只这一间屋子这样,所有的房间都是这情况,你就说奇怪不奇怪吧。” 不得不承认,它说的没错。 随后我们又闯进了几间屋子,但凡有过住人痕迹的,行李都在,被子也都胡乱的堆在床上。 这让人感觉,他们都在睡觉,忽然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惊醒了来不及带自己的东西,被子一掀便跑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自问一句。 李迪凑上来同样满脸疑惑:“是啊,咱们在地下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看样子,是遇到了危险,不然不会如此匆忙。 这想法一冒出来,又被我推倒。 从现场来看,这里除了人不见了,根本没有别的改变,更没有打斗的痕迹,不像发生了危险。 再说,能留下的人都是经过两轮测试的,都有一定的武功底子,一般的歹徒根本不是对手。 况且,这还是四十多人呢,能有什么样的事让这些人一起失踪? 李迪又说:“或许是某种他们无法抗衡的东西,只能慌乱跑了。” 四十多个人都无法抗拒的东西? 会是什么? 如果真有这么厉害的玩意儿,他们能跑得掉?最起码要受伤吧? 这里并没有一丝血迹! 我的推测让李迪无言以对。 沉默了一会,我们把目光都看向了麒麟。 这家伙是这里的老人了,最有发言权,可它偏偏是个闷葫芦,一句话都不说,也不知道它在想什么。 这可不是好现象。 我喊了它一声,便问道:“这里以前可有什么厉害的东西?” 麒麟的话让我一阵头大:“这么多年我只在洞中潜心修行,很少出来,对外面的情形不是很清楚。不过,应该没有太厉害的存在,如果有,我会感知到的。” “这就真怪了,难道这些人都凭空消失了?” 又是一阵七嘴八舌的讨论,也没分析出个什么结果,最后李迪问:“现在怎么办?天都黑了,咱们现在离开?” 现在走的话,山中必定难行,可要是留下,这里还情况未明…… 我把脑袋扭向麒麟和五爪金龙。 “这么晚了,走什么走,就算这里有厉害的东西,不是还有我跟老三嘛,你们怕什么?” 这货倒是很兴奋,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长生,你说呢?”李迪征求我的意见。 看得出来,她已经把我当成了主心骨。 “还是在这住一晚吧,山间夜行,太过危险,况且,以咱俩现在的身体状况,也走不出多远。今晚就在这养精蓄锐,明早出发。” 我想了一会,做出了决定。 现在,我们的首先要做的便是找吃的。 找寻了一圈,最后在五道门的厨房里发现,还有一些剩下的馒头和咸菜。 馒头硬梆梆的,估计是昨天剩下的,这也说明这里的人昨天就离开了。 麒麟有点嫌弃干啃馒头,独自去一旁趴下闭目养神了,五爪金龙则继续翻找起来。 它俩是神兽,可以不吃饭,但我跟李迪不行。 我俩早就饿虚脱了,没了那么多讲究,一人抱着一个干巴巴的馒头吃的津津有味。 一个馒头下肚,五爪金龙回来了,脸色挺难看,有些垂头丧气,怨道:“这五道门也太他娘的穷了,厨房里除了一罐子植物油,别的啥都没有。想不到我堂堂龙大爷重出江湖的第一顿,竟然是又冷又硬的馒头。唉……这可不是好兆头。我说小子,你以后不会饿着你龙大爷吧?” 怎么个意思? 听这话,我还得养着你? 你这坑爹的玩意…… 五爪金龙抱起一个馒头,又幽怨地看向麒麟:“我说老三,你在五道门这一千八百年,吃的就是这玩意?还真可怜啊……” 一阵长吁短叹,五爪金龙终于还是没能下嘴,它把馒头一丢,说道:“算了,龙大爷我自己整点野味去。” 说着,它就想往外飞。 我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攥在手里,双手用力,连撕带扯起来。 这货跟牛皮一样结实,居然是实体的。 “你小子想干什么?” 五爪金龙被我一阵蹂躏,反应过来后,一下子飞到半空质问我。 “你不是一缕残魂吗?怎么又有实体了?刚才我就怀疑,你都是残魂了,还需要吃东西?以后你是不是就可以不用依附于骨剑之内了?这骨剑是不是就没有以前那般威力了?” 我抓起骨剑问它。 这事必须搞清楚,如果它离开骨剑致使骨剑变成一根普通骨头,我还得再寻一把趁手的法器。 五爪金龙不屑道:“王公曾教过我一种法术,只要有一缕残魂便可修出本体,如今我已大功告成,自然不会再被骨剑束缚了。不过你放心,这骨剑是以我数千年龙躯铸成,威势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大打折扣。另外我还告诉你,此剑遇强则强,使用此剑的人功夫越高,其发挥出来的威力便越大。” 五爪金龙说完就跑了。 我跟李迪吃完冷馒头,各自寻了一个房间。 只是男女有别,我们没住在一起,而是在她隔壁。 这样有突发状况,可以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和衣躺在床上,不多会我就睡了过去…… 第三百四十七章 李迪不见了 “簌……簌……” 终究是身处险境,我睡得并不踏实,迷迷糊糊中,一阵奇怪的响动传进我的耳朵,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房间外爬动…… 我一下清醒过来,心跳不由自主加快,联想到那些莫名其妙失踪的人,一丝冷气自后背蔓延开来。 难不成这里真有什么厉害的东西? 此时屋外的动静就是那东西发出来的? 麒麟呢? 我睡觉之前,它守在我房门外的。 那声音一直没停,怎么没听到麒麟发出一丝示警呢? 不会是在我睡着的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事吧? 想到这,我一骨碌爬了起来,抓起骨剑走到门前。 我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缝隙,朝外望去。 麒麟果然没在,那个声音也渐行渐远。 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循着声响处看去。 月光下,一道黑色的影子,闪电般从一处墙角拐了过去,快到我连是人是鬼都没看清。 什么东西? 半夜三更跑来干什么? 之前那些同来参加五道门比试的人突然失踪,跟他有什么关系? 麒麟跟五爪金龙又跑到哪去了? 冲着黑影消失的方向,我一连问了自己好几个问题。 我真的很想跟着那条黑影过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冲动还是被我硬生生压了回去。 以以往的经验来看,我每一次的好奇,都会为之付出沉重的代价。 眼下这黑影并没来招惹我,我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妙。 安生休息一晚,赶明一早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才是上上之策。 主意打定,我转头就想回屋,可就在转身的过程,余光一撇李迪那房间,发现房门竟然虚掩着! 这丫头,怎么睡觉不把门关严? 不对啊,李迪胆大心细,绝对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麒麟不见了,五爪金龙也不见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李迪出事了! “李迪?” 这样一想,我快步走到她的房间门前,试探着喊了一声。 没反应。 “你再不说话,我可就进去了!” 房间里依旧很安静,没有回声。 我暗道不妙,猛地推开了门,一步跨了进去。 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我看得很清楚,屋子里空荡荡的,根本没有李迪的影子。 来不及多想,我转身跑了出去,朝着那个黑影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可等我拐过那处房角才发现,哪里还有什么黑影。 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在心头升起,并由内而外地传出来,让我一阵窒息。 李迪去哪了? 我四下找了起来,也顾不上什么顾忌了。 外门很快被我找了个遍,连个鬼影都没有。 跑出门外,我绝望了。 眼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连绵大山,黑漆漆一片。 我该往哪个方向去找? “李迪,你在哪?李迪……” 我大声呼喊起来。 此时此刻,我就如同一叶飘浮在茫茫大海中的扁舟,早已迷失了方向。 我的声音在夜幕之中是那样的突兀,引得回声无数。 然而,这也是徒劳,根本没有人回应我,即便麒麟和五爪金龙也没有回应我。 因为我的喊声,四周更显死寂,空气如同凝固,压抑得人手足无措。 我恍然生出一种错觉,在这整个终南山中,好像只有我一个活物。 不敢再喊了,我摇摇头,甩掉脑袋里生出来的古怪想法,漫无目的地寻找起来。 我心里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明明已经发现了不妥,为什么没有执意离开? 也知道大概会有危险,为什么不跟李迪同居一室? 是我的脸皮薄还是那些男女授受不亲的教条作怪? 如果我脸皮厚一点,李迪肯定不会丢…… 一边走,一边谴责自己,走了不多久,突然,一阵似有似无的水声远远飘了过来。 我一怔,不由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真的是水声。 只不过,声音很轻,时有时无,像是有人在不经意间撩拨着水。 我抬头看看四周,确定下方位,恍然间想起,前面应该是有一个水潭的。 那潭水清澈干净,是由几条山间小溪汇聚而成。 可那些小溪只是涓涓细流,根本不可能发出如此水声。 那么,这水声…… 莫不是李迪,或者麒麟它们? 想到这,心中重新燃起希望,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奔着那水潭而去。 下一幕,我看到了让我面红耳赤的画面! 一个女人正背对着我在那水潭里洗澡! 此时月白风清,朦胧的月光照在女人身上,愈发衬托的她的身体白洁无暇。 她的头发很长,身材修长,正站在潭水中,纤细的手臂缓缓拨弄着水,宛若仙女下凡…… 我一阵心跳加速,不由呼吸急促起来。 虽然没看到她的样貌,但从体型可以看出,正是李迪。 我去,这小妮子,半夜三更不睡觉居然跑这里来洗澡。 五月的潭水应该很凉,她居然不怕冷。 还有就是这荒郊野外的,她一个人居然不害怕? 好像哪里不对? 我知道李迪胆子大,可也没大到这种程度。 不多会,李迪就洗完了,她穿好衣服,抬腿就走。 我使劲缩了缩身子,害怕被她发现,毕竟偷看女孩子洗澡可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李迪的脚步声不仅没朝我这边来,反倒越走越远。 这是怎么回事? 我抬头望去,她竟然朝着与太乙门相反的方向去了。 这里除了太乙门,根本没有别的建筑,全都是起伏的青山。 这么晚了,她不回太乙门,这是要去哪儿? 我心中疑惑,想喊她,可一转念,我不能喊,一喊必定暴露了我偷看她洗澡。 只能偷偷跟着。 李迪往与五道门反方向的一座山上爬去,脚下没有一丝迟疑,走得很快,目的性很明确,就是要去某个地方。 我更奇怪了。 她这到底是要去哪? 为什么不叫上我? 难道她有什么事瞒着我? 一直跟了大约二里地,李迪突然停了下来,猛地转身往身后看。 我一惊,难道被她发现了? 好在,她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转回身,继续往前走去。 又走了一会,她的路线改变了,脚下也不再那么平坦,而是哪里难走就往哪走,哪里树多就往哪钻…… 第三百四十八章 故意躲着我 荒山本无路,草木茂盛藤蔓丛生,越往里越难行。 我一直紧跟在李迪身后,走得深一脚浅一脚。 衣服时不时被荆棘刮扯,裸露的皮肤早已被划了数不清的血道子。 我走了没多久,汗就下来了。 反观李迪,她脚步不停,每一步都恰到好处的躲开,走的很轻松…… 李迪是修道之人,技艺傍身,可她的修为跟我差不多,或者说在我之下,再加上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还跟我同在洞中消耗了那么多,怎么走起路来还是虎虎生风呢? 难道她平时对我隐藏了实力? 我心中疑惑渐生。 又跟着她往前走了几步,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行,荒草深深,已能没过我的大腿,甚至可以用寸步难行来形容了。 可李迪却依然速度不减,漫山遍野的荒草对她似是无物。 我俩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 这么走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被她甩得找不到影子。 怎么办? 我权衡一番,决定叫住她。 有什么问题还需要瞒着我? 若她肯跟我说实话,我便跟她一同前去,共同面对。 若她真的有难言之隐,躲着我,我也只能由她去了。 “李迪!” 我大喊一声。 事情总是出乎我意料。 李迪回头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得更快了! 她明显是不想让我跟着她。 “你去哪儿?”我不甘心,又喊了一声。 李迪这次连头都没回,直接一猫腰,几个动作,很快失去了踪迹。 我日。 这倒把我整不会了。 我心中一阵浓烈的失落升起。 我跟李迪也算得上出生入死了,我自认我俩已经成了生死之交,却没有想到…… 我一阵难过,一种被抛弃、被欺骗的感觉油然而生。 原地站了好一阵子,我才勉强把自己的心绪控制住,摇头苦笑:“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回到太乙门,想想自己之前找不到李迪时的那种心急如焚和慌乱…… 罢了。 我抬脚正想回屋,余光竟然看到不远处的山坳中有一阵火光。 奇怪,这深山之中怎么会有火光? 这里还有人? 反正也睡不着了,过去瞧瞧吧。 山坳离得不远,没用几分钟,我就走到了近前。 一阵肉香率先钻进鼻孔。 我哑然失笑,心里已经明白了个大概。 肯定是麒麟和五爪金龙这两块货。 果不其然,我爬上小土坡,往里看去,就见到一对篝火旁,这俩货正在烤肉。 它们身边堆着一些动物的内脏,还有一大堆啃剩的骨头。 终归是上古神兽,麒麟和五爪金龙的灵觉不是一般的灵敏,我还没冒头,它俩就发现了我。 “长生,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偷看李迪洗澡吗?这么快就看够了?” 五爪金龙有点不怀好意。 我被它这话呛了个半死,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你他娘的是怎么知道的啊?” 五爪金龙哈哈大笑:“我们这不是怕你俩出事吗,时不时就回去瞅瞅。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你小子也是一肚子花花肠子……” 这货盯着我,都笑得岔气了。 “你给我闭嘴!” 我走到火堆旁,一屁股坐下,抓起它就扔进火堆里。 这货一个翻身,从里面飞出来,恶狠狠道:“你小子对你龙大爷客气点,不然我就把你偷懒人家小姑娘洗澡的事嚷嚷个全世界。” 五爪金龙口无遮拦,这事还真能干的出来。 “你们回去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条黑影?”我赶忙转移了话题。 这话一出口,果然吸引了这货的注意力,就连闷头啃肉的麒麟也抬起了头。 “什么黑影?” 这俩神兽倒是异口同声。 敢情你俩什么都没发现啊! 作为神兽,还真他娘的不合格! 我有点头大,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包括李迪的事。 说完,我问麒麟:“这太乙门附近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我始终认为,李迪要去的地方肯定特别,不然她没必要躲着我。 麒麟这货还真让人捉急。 它居然一问三不知。 用它的话说,它一直跟太乙和太清躲在地下,对这片山不熟。 我倍感失望,望着袅袅青烟出神。 麒麟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埋怨起五爪金龙来,是它拉着它出来烧烤,让它没尽到守护我们的职责。 五爪金龙反过来说麒麟是个吃货,架不住美食诱惑…… 这家伙互相埋怨了一通,直搞得我的脑袋大如斗。 最后,它俩还算清醒,都自告奋勇地去找李迪,要查清她去哪了。 唉! 怎么遇到些这样的队友? 可我又有什么法子? 在这十万大山中找人,还得靠它俩。 得到我我应允,它俩再没废话,直奔我所指的位置而去。 我一个人围着火堆坐到火灭,东方都泛起了鱼肚白,它俩都没回来。 无奈,我只得站起身,回了太乙门里。 同时,内心的不安越发强烈起来。 这不安让我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业务李迪并不是在躲着我,而是她去的地方太过危险,她不想让我一起去跟她冒险呢? 如果真是这样,我就更要去找她了。 我把吴免的包拿出来,一股脑把里面的东西全倒了出来。 他包里的东西很多,我一直没舍得丢,而是从地洞里背了回来。 手电、蜡烛、登山绳…… 我把能用到的东西塞进包里。 忽然,我的手在包的夹层处碰到一个硬梆梆的玩意儿。 我捏了一下,还挺圆润。 我迫不及待打开夹层,一个小瓷瓶蹦了出来。 瓷瓶有拇指粗细,大概五六公分高,很精致,还用蜡封着口。 我端详了好一阵子,觉得打开来瞧瞧。 这种瓷瓶,很多修道之人都有,一般用来装一些丹药,或者零散的贵重物品。 不过,我所见过的大多都是用一个软木塞塞住,用蜡封住的还是第一次见。 蜡封防潮、防水,还能防虫。 看来,这里面装的东西一定比较贵重。 捏碎蜡封,打开瓷瓶,我从里面倒出了一张卷得很细的丝织品。 再打开,我惊讶,是一副地图! 第三百四十九章 她是飞走的 这是一张薄如蝉翼的丝织品。 已经泛黄,带着一股远古古朴的气息,一看就不是现代的东西。 我用手试探着捻了下,韧性十足。 记得在西汉辛追古墓出土过一件衣服,折叠起来可以放入一个火柴盒,总重不超过五十克。 眼下这地图跟那衣服有一拼。 古人的丝织技术确实高超,远超现代。 看了一阵子,我终究不能断代,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地图的内容上。 可以看出,这画的是一片连绵的山脉,在地图中间,用浓重的黑墨画了一个圈。 我猜想,这个圈便是这地图要指引的地方。 地图的右侧,是这套密密麻麻的文字。 不过,这些文字很奇怪,有的是一个简单的圆圈,有的是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有的则笔画繁多…… 这跟我见过的任何文字都不一样,甚至与其接近的文字都没有。 这是哪朝哪代的文字? 莫非这不是字,是什么代码或者密码? 这地图是一张藏宝图? 联系到死去的吴免,他准备了那么多东西,明摆着就是冲着这地图上标注的位置来的。 只可以他时运不济,找错了方向,直接进了万魂冢。 他的死,也极有可能是太乙和太清下的手。 如此这般一番推断,我觉得差不多是这样。 完事,我将地图卷了起来。 现在还不是寻宝的时间,当务之急是找到李迪。 稍事休息,刚想再出门去找,五爪金龙和麒麟回来了。 “怎么样?找到李迪了没?” 我迫不及待地问,同时目光望向它俩身后。 它们身后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这跟我料想的结果差不多。 五爪金龙垂着头,丧气地说道:“真是见鬼了,方圆二十里都被我和老三找遍了,怎么就找不到她呢?你说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能跑到哪去?” 你们两大神兽都找不到,我更没辙了。 “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山洞或者地洞?” 想了一会,我实在是想不出李迪会到哪去,只得说出了心中所想。 五爪金龙有点泄气:“真要钻进地洞那找起来可就麻烦了。咱们总不能掘地三尺吧?这小丫头真不让人省心。” 麒麟也瓮声瓮气地说道:“你在天上飞,只能看到明面上的东西,我在地面上搜寻的时候,特别注意过山洞之类的存在,根本没发现。不过……” “不过什么?” 这麒麟,关键时刻还卖起了关子。 听到我追问,它有些纠结,不过沉吟一阵,又说道:“我找到了你昨天说的那个地方,顺着踩踏的痕迹找了下去,不过,没多远,痕迹没有了。” “什么?” 麒麟这话让我有些惊骇,不要说在这荒草连天的大山之中,即便是在路上,只要有人走过,必定留有痕迹。 难不成李迪飞走了? 我不死心:“在痕迹消失的地方,有没有能让人钻进去的洞口之类的?” 麒麟摇头:“没有,我当时想的跟你一样,以为她钻进了洞里,可我找遍那里每一寸土地,没洞啊,她就像是凭空消失。” 凭空消失?怎么可能? 看来,真的如我想象的那般,她飞走了。 “你还发现了什么?”我再问。 麒麟道:“那块地方只有她一个人的脚印,四周没有打斗的痕迹,她是一个人走到那里消失不见的。” 这时,五爪金龙插嘴道:“难不成她飞走了?” “滚蛋。”它这话刚说出口,麒麟冲它就是一声怒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说着,作势欲扑。 五爪金龙嗖的一下飞到半空,扯着嗓子喊道:“我没开玩笑,长生,你想想,就这样,你们能在地上找到我的痕迹?” 这货说完,又贱兮兮地冲麒麟嚷起来:“老三,你别总对我吹胡子瞪眼,有本事你来抓我。” “有种你给我下来。” “你有种,你上来啊……” “……” 这俩货,还真让我头疼。 “够了!”我大吼一声,“你俩吵架也不分场合吗?” 见我发火,这俩货顿时闭上了嘴。 其实,我的想法还是偏向于五爪金龙的。 只是,李迪不会飞。 所以才容易让麒麟觉得不可能。 可如果有外力呢? 在外力的借助下,突然离地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突然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昨天晚上我看到的李迪,真的是李迪吗? 可以肯定的一点,身体是她的。 但,谁敢保证她当时没有被什么东西控制了呢? 这想法一冒出来,我又仔细回忆了一遍昨夜我看到的情景,渐渐发现了好几处疑点。 昨天傍晚,李迪还问我要不要连夜离开,这就说明这里已经没有她想要去的地方了。 所以,她应该不会瞒着我偷偷溜去某处。 还有一点,她曾经跟我说过,从来没到过这里,可昨晚她穿梭于荒野之间,一副老马识途的样子,根本不像第一次来,反倒像是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 另外,她的脚力也有点太好了吧。 我跟她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也算同生共死过,对于她,我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综上所述,我认为李迪一定是被什么控制了,或者说是被附了身。 我将我的想法跟麒麟和五爪金龙说了一遍,它俩想了一阵,都觉得我说的挺有道理。 我开始后悔起来,昨晚怎么不好好看看李迪,怎么就没及时发现她身上的不妥呢? 当时脑子里只想着她那白花花的身体了…… “可是,究竟是什么控制了李迪呢?它控制李迪的目的是什么?”五爪金龙问。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她既然被控制了,就一定会有危险,我去找她。” 说罢,我抓起背包就要往外走。 五爪金龙一下子飞到我面前,挡下我:“你去哪找?该找的地方我们都找遍了,你再去也是徒劳。” “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在这里干坐着肯定不行。”我有点上头。 五爪金龙被我怼得没回答上来。 “我出去找,虽然几率渺茫,可不出去,就永远找不到……” 第三百五十章 巧合 听完这句,麒麟和五爪金龙没有再拦我,默默地跟着我出了门。 我第一个要去的地方,便是李迪消失的地方。 那里树木繁茂,树荫浓密,阳光照不进来,如果昨晚有厉害的鬼物在此逗留,指定会留下一丝阴气。 可我找了大半天,根本没有一丝蛛丝马迹。 之后,我开始满山遍野地找。 在荆棘与灌木丛中穿梭,在陡峭的悬崖峭壁上攀爬…… 衣服被刮破了,肌肤也被刮了数不清的血道子…… 从清晨一直到太阳偏西,我一无所获。 身体上的累还是必要的,虽然有几天不眠不休,身体早已虚弱到了顶点。 内心的恐惧才是最折磨人的,我害怕,失踪了这么久的李迪,已经遭遇了不测。 最开始,麒麟是和我分头找的,后来,它见我一身伤,主动走到了我前面,为我披荆斩棘,用它庞大的身躯开路。 五爪金龙则一脸关切,始终飘在我身后。 久寻无果,我万念俱灰。 站在某处山头,望着一眼看不到边际的茫茫大山,还有原始森林,我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 “如此漫无目的地找,终归不是个法子,咱们还是回去好好打算一番。” 麒麟的话,就如同一个长者知心的言语,适时响起。 我早就走不动了,想想,也只有如此了。 麒麟将我驼回五道门。 坐在床上,脑子里却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控制住李迪的会是个什么东西呢? 鬼上身,都是找一些阴盛阳虚之人,我跟李迪在聚阴地待了那么久,身上自然不缺阴气。 这很可能导致她被鬼附身。 而鬼附身的目的,通常都是借助活人去完成自己未竟的心愿,或者借人之口代为传达。 事情办完,它们就走了,一般不会害人性命。 可要是抓走李迪的是山精野怪呢? 最常见的精怪便是山魈。 山魈会幻术,喜欢捉弄人,将人迷惑后,会喂人吃蚯蚓和蛤蟆,还会让人喝它的尿液。 我不敢再想。 因为山魈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往人的口中一直塞土,直到将人撑死。 还有枭阳。 枭阳是除了山魈之外最常见的精怪。 这玩意与野人类似,一身毛,同样通晓一些邪法,是一种奇淫无比的山野怪物。 再就是山鬼。 山鬼生于山间阴瘴之地,可通阴阳,最喜食人脑,被它抓去的人,十死无生。 我越想越乱,心里只盼着李迪被鬼附了身。 “老三,你瞧瞧,这上面都写了些什么玩意?” 五爪金龙的话语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绪。 它正拿着小瓷瓶里的那副地图给麒麟看。 麒麟看了一眼,没好气道:“我又不识字。” 上古神兽目不识丁…… “长生,你认识吗?”五爪金龙反过来问我。 瞅它那样,应该跟麒麟差不多,大概也是大字不识。 我摇摇头,哪里还有心思跟它讨论这个。 这货见我和麒麟都不搭理它自己拿着地图嘀咕起来。 过来一阵子,它忽然又将地图递给了麒麟:“老三,你看这图上画的这片山,是不是就是终南山中的?如果这里真的有藏宝洞,那咱们……” 五爪金龙故意压低了声音,它后面说的什么,我并没有听清,不过“藏宝洞”三个字还是深深地印在了我脑海里。 整整一天,我都在想李迪是不是被某种东西掳走,她应该在墓中或者山洞中。 可一天寻找下来,我们连个洞都没发现…… 如果这地图画的就是眼前这片山脉,那有没有可能李迪现在正身处中间那个点上? 还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这灵光一闪让我一阵兴奋。 “快,快把地图拿来给我看看。” 五爪金龙倒也听话,听到我这样喊,以为我有什么重大发现,立马把地图递给了我。 我拿着地图重新审视起来。 一边看,一边在脑海里与白天看到的山川地势想对应。 可,我还是失望了,这地图和我们所处的这座山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完全不对应。 不过,这地图也算的上李迪失踪以来我们找到的唯一线索了。 不能轻易放弃。 放下地图我又拽过吴免的背包,再次翻找起来。 吴免到这里来,一定跟这地图有关。 如果他单纯只是来参加比试,不会把这地图带在身上,更不可能进洞…… 我把吴免的包翻了个遍,终于在包外的那个夹层里找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记事本。 本子的前两页,已经被写的密密麻麻。 不过,却不是我认识的字,而是地图上那种字。 应该是他摘抄下来的。 再往后翻,出现了寥寥几个汉字。 这些汉字对应在那些不认识的字之下,好像是翻译。 我快速地扫视一遍,仅有的几个汉字,让我触目惊心。 五爪金龙看到我脸色有变,急切问道:“小子,这上面写了些什么?” 我拿着记事本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目光紧紧盯着那几个字,念了出来。 “少女、人心、祭祀、召唤……” 念到最后,我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一颗心也抽抽成了一团,短短几个字,让我一下子想到,这副地图标绘的地方,有某种东西以少女的心祭祀,来召唤某种东西。 李迪正是少女…… 五爪金龙和麒麟听到我念完那几个词语,同时倒吸一口凉气,一时之间没说出一句话。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向后翻去。 后面的字很少,且很零散,根本无法猜测出其中的意思。 再往后整张空白之上只有两个字。 秦岭! 我豁然开朗,秦岭一定就是地图上所标注的那个位置了。 可秦岭太笼统了,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也是秦岭的一个分支…… 现实情况就这样。 我已基本可以认定,李迪失踪跟地图上的这个位置有关,可这个位置到底在哪呢? 我来回踱着步子,心里火急火燎,脑子里想象的是李迪被剖腹挖心的场景…… 五爪金龙被我晃地眼晕,迷糊着说道:“小子,你先停下,别急,你都说了地图上标注的不是这片山了。那本子上记载的那些,或许只是个巧合。” 第三百五十一章 推门而入 我不赞同五爪金龙的说法,随即反驳道:“你觉得吴免会千里迢迢,拿着一张没用的地图跑到这里来?他既然拿着来了,就说明他已经搞了个七七八八了。” 麒麟也附和道:“我觉得长生说的有道理。” 我正想再说下去,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 古人绘制地图的方法有很多,许多重要的地方,他们通常都会表达的比较隐晦,或者用自己特有的方式来绘画。 也许,这地图要表达的意思根本就不是我们看到的样子呢? 这既是为了保密,又是为了自己能看得清楚。 五爪金龙见我俩一溜了,讪讪说了句:“这可如何是好?地图咱们看不明白,去哪救人?如果能认识这些字就好了……” “字?” 五爪金龙的话在我脑子里一激灵。 我一把抓住它,迫切问道:“老二,你之前说这些字很眼熟,是怎么回事?你赶紧想想,你在哪看到过这些字来着。” 国人喜刻字,古人更甚,许多古墓或者旅游胜地都会留有“到此一游”之类的文字。 谁能保证这些字里没有当时刻画的呢? 这也是一条线索,不能放弃。 这货看到过这些字,极有可能就是地图上标注的地方。 五爪金龙被我突兀地抓在手里,吓了一跳,猛地挣了一下:“这事,我都琢磨半天了,可我想不起来啊,好像就是无意间的一瞥,没往心里去。” “你快想,赶紧给我想起来!”我发了狠,恶声恶气。 麒麟也在一旁火上浇油:“老二,你今天要是想不起来,我和长生就活撕了你!” “我靠,你俩这是欺负龙啊!”五爪金龙看到我和麒麟对它双双施压,抱怨道,“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就不想着赶紧想起来?你看你俩……” 最后那几个字被它吞进了肚子里,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说完,它低头陷入了沉思。 我和麒麟把目光全聚集在它身上,一眨不眨。 同时,我心中又忐忑起来,不知道这货靠谱不靠谱。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一副绞尽脑汁样子的五爪金龙,终究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看着外面已经黑透了的天,我的心慢慢沉到了地平面以下…… 娘的! 我暗骂一声。 “我想起来了!” 五爪金龙突然“嗷”了一声,眼睛瞪得老大,激动万分。 这一惊一乍的,我都被它搞无语了。 沉到谷底的心,又一下子悬了上来,我激动地问:“在哪?” “在我们来的路上!” 路上?确定? 五爪金龙接着说道:“咱们来这里的途中,我依附在骨剑里,路过一座道观时,看到哪道观的墙壁上有一块石碑。我当时觉得奇怪,谁家道观用石碑砌墙啊,于是就多看了几眼,那石碑上好像就刻着这样的字。” “那道观在什么地方?远不远?” “不远,也就二十里地。” 二十里地对于五爪金龙来说,可能几分钟的事,但望山跑死马,我是人。 抓走李迪的人,会跑到那么远的道观? 终南山的道观里,多是一些隐修之人,难道控制李迪的是人…… 算了,不管了,只要到了那地方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嘛!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和麒麟、五爪金龙出了门。 五爪金龙在前面带路,麒麟驮着我,一路飞奔。 二十分钟后,我们就到了那座道观前。 终南山隐休者众,一路我们看到不少道观,眼前这座是最靠里的一座。 说是道观,其实就是两间破房子,带着一个小院。 眼前的这座更是简陋。 房屋、墙壁都是用石头垒起来的,屋顶没有瓦,是一种不知名的草,看上去极其寒酸。 更让人惊奇的是,这破道观门口居然还挂着一对灯笼。不过,已经烂得只剩骨架了 这里面能住人? 我深表怀疑。 “你们看,就是这块石头。” 五爪金龙直接跑到了院墙某处,指着一块砌在墙里的大石头让我们看。 这石头高宽都接近一米,表面光滑,像一块从中间断裂了的石碑。 其被砌在墙中与别的石头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难怪五爪金龙会注意到它。 我拿手电照过去,上面果然有不少字,字体也跟地图上的很像。 可等我拿出地图一对照,才发现,这上面的字根本不是地图上所载的那些文字。 又是一阵失望。 可这也算是唯一的线索了。 我决定进道观看看。 能拿石碑来砌墙,说明道观里的人并不认识上面的字,是把这石碑当普通石头用了。 不过,他们应该知道这石碑是从哪里来的。 当然,前提是这破道观里还有人。 “你俩在这等着我。”我吩咐一句,抬腿就要跨进院子。 五爪金龙就像没听到我说的话一样,动作比我还快,一甩尾巴,就要往里钻。 我一把拽住它:“你干什么?” 这货一副理所当然的样:“我自然要进去看看啊,我就是好奇心大。” 麒麟也凑了过来,虽然没出声,但我看得出来,它也想跟进去。 “你俩凑什么热闹?又是龙又是麒麟,你俩想吓死人?”我痛呵一声。 “嗨!这个简单。” 五爪金龙听我这样痛斥,摇身一变,竟然化身为一个一袭黄衣,约二十五六岁,风度翩翩的俊朗男人。 只是,这货眉眼间带着些许不羁与痞气,嘴角上翘,一股坏坏的感觉…… 这家伙要是以这种形象入世,决定能嚯嚯不少花痴女孩。 灰爷它们都能化形为人,五爪金龙和麒麟作为上古神兽自然也能。 所以,我并不吃惊。 只是没想到它化形后会如此仪表堂堂。 我盯着它看了一会,这货很骚包地绕着我转了一圈,嬉皮笑脸道:“怎么样?你龙大爷这样貌还行吧?” “去你大爷的!”我一脚踹在它屁股上,大骂一声。 李迪都被你看光了…… 麒麟也不甘示弱,它一甩头,变成了一个三十啷当岁的中年男人。 身材魁伟,剑眉虎目,比五爪金龙多了几分沉稳与大气。 我一阵羡慕…… “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五爪金龙说着就推开了门…… 第三百五十二章 鬼书 几块由破木头板子拼凑起来的门,随着五爪金龙的动作“吱呀”一声开了。 我曾听人说过,终南山上的道观,都是夜不闭户的。 一来,清修者都身无长物,无需防贼。 二者,给需要借宿的人留门,可以方便他们出入。 门一开,屋内一盏灯亮起来。 随即,屋门开了,一位老者自里面走了出来。 这老者大概七八十岁,须发皆白,又高又瘦,面上满是褶子。 不过,他腰杆挺直,精神十足。 想不到这里居然还有人,我心中一喜,赶忙冲他作揖:“前辈,深沉到访不请自来,叨扰清修,深表歉意。” 老者从头到脚将我们三个打量了一遍,微微躬身颌首:“你既然称我为前辈,必定也是道门中人,深夜来此,不会是在这山间迷失了方向吧?” 我回礼:“我等前来,有一事想向前辈请教。” 老者点头:“既如此,小友请屋里说吧。” 屋内摆设异常简单。 正中央摆放着一张矮木几,其中间燃着一盏玻璃油灯,边上放着几个旧瓷碗。 北面墙边安放着一张供桌,其上供奉着元始天尊像。 除此之外,便是一些生活必需品。 当真寒酸至极。 老者请我们落座,给我们每人倒了一碗水,问道:“不知小友有何事相询?” 老者都开门见山了,我也没兜圈子,直接说道:“前辈,我想知道你垒砌在道观墙上的那半截断碑来自何处?上面的字您可认识?” 老者听到我这话,满是褶子的老脸瞬间一愣,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我,一句话都不说。 我被他盯得发毛,同时,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升起。 沉吟一会,老者还没有开口的意思,我只好梗着脖子问道:“前辈,您这是怎么了?难道那断碑有什么问题?” 老者见我催促,眉头皱的紧紧的,寻思了好一会才幽幽说道:“当年我初到此地,四下捡石造屋,无意间在乱石堆里捡到的,其大小合适,就拿来砌墙了。至于上面的字和它的来历,我一概不知。” 老者的话让我很失望。 可是,他刚才乍一听到我问时的反应,我觉得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想告诉我们。 五爪金龙这货心直口快,听了老者的话,一点都不客气:“老头,我们也不是三岁小孩,你可别诳我们啊……” “老二!” 眼瞅着这货言语不善,满是威胁意味,哪里像是来求人。 麒麟呵斥着打断了它。 “老人家,我们打听这断碑,是有关乎人命的事情要去办,修道之人心怀天下,理应爱惜民生,您若是知道什么,还望如实相告。” 麒麟这话说得漂亮。 它话音刚落,我连忙附和道:“是啊前辈,人命关天,您就将知道的告知我们吧。” 老者面色凝重起来,其中夹杂着一丝惊愕:“又有人进了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 什么地方? 难道是李迪去的地方? 我一怔,随后大喜。 正想着如何开口问那个地方在哪,老头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又岂是那种见死不救之人?只是那石碑上的字,乃不祥之字,其出现的地方非凶即恶,人去了九死一生。进去的人只能说他们命该如此,你们就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 这话怎么讲? 听这意思,那还是极凶之地? 老者口风有所松动,我趁热打铁:“前辈,我们不怕,您告诉我们那个地方,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如果不去救人,我这辈子都会内心不安……” 老者静静地听我说完,目光逡巡我们身上,反问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字吗?这是鬼书。” “鬼书?” 我倒吸一口凉气。 鬼书又称殄文,是写给死人看的,专门用来跟阴间交流的文字。 相传,鬼书是由一个名为陆铎公的人自创的。他创成以后,竟然可以通晓一切阴间之事,能以鬼书推算人之寿数,可替人改命。 为此,惊动了阴间,阴间之人认为鬼书太过厉害,怕人们掌握后会对阴间不利,于是派人将其烧了。 不曾想,没烧彻底,还有几百字压在砚台下,躲过一劫。 这陆铎公怕再遭阴间算计,此后便将鬼书装进了脑子里,再也不敢拿出来推算阴间之事了。 这鬼书历来都是在修道者中口口相传,我只是听别人说起过,却从来没有见过。 没想到,那地图上标注的文字,居然是鬼书! 心中暗自诧异了一番,我将吴免留下的那个笔记本掏了出来,双手递给老者:“前辈,这上头记载的东西您可认识?” 老者打开本子,只看了一眼,摇头道:“我看小友讶异的样子,应该也知道这鬼书的由来吧?” 我没有隐瞒,点头道:“略知一二。” 老者听后淡然一笑:“你既然知道这鬼书的来历,便一定知道这鬼书不可随意在人间使用。也正因为此,鬼书多是单传或者秘传,所以,真正了解认识的人世间少有,我又怎么会认识?” 老者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坦荡,不像撒谎。 我不死心,又问道:“前辈既然不认识,又是如何知道它便是鬼书的呢?还有您先前说的那个地方在哪?” 老者摇摇头,正欲开口,目光却又落到了本子上。 之后,他“咦”了一声,紧盯着那个本子,眉头拧成了麻花。 他一定是看出了什么! 我不敢打扰他,静静地等着。 老者看得很认真,足足三四分钟,才将本子合上。 他抬起头,重新将我审视了一番,问道:“你是吴远山什么人?” 吴远山? 我哪里认识什么吴远山! 只得老实回答:“我不认识。” “不认识?”老者似是不相信我说的话,目光中透出咄咄英气,“那这本子上记载的东西,你是从哪里拓下来的?” 他竟然知道这本子上的东西是拓下来的! 难道他见过这段鬼书? 还有那张地图? 也是我脑子跟不上趟了,直到此时我才想起吴免来。 吴免不就是吴家人嘛,他跟那个什么吴远山是不是一家人? 难道那张地图是吴家祖传的? 眼前这位正好认识吴家人…… 第三百五十三章 鬼门? 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这老者一定知道很多东西。 既然这样,那张地图我再藏着掖着就显得我特别没有诚意了。 于是,我将地图拿了出来,又把吴免死,我如何捡到他的包,以及李迪失踪,简单的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老者看到地图,直接失了神。 看着半天没有反应的他,我憋不住了,问道:“前辈,你可曾见过这张地图?” 听到我这样问,老者收回目光,幽幽叹道:“何止见过,这地图在我这放了很多年,没想到啊,吴家又有人死在了这山里。” 老者的声音很轻,似是喃喃自语。 什么叫又? 我听得糊涂,想问个清楚,忽又觉得吴家的事,跟自己没有太多关系。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将李迪救出来,便改了口:“前辈,还请您一定告知,您所说的那个地方在哪。” 然而,老者接下来的话让我绝望万分,他竟然摇着头说道:“我也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 我…… 说了这大半天了,您老人家给我来这么一句,让我情何以堪? 我一头黑线,一脸失望。 老者看我这副熊样子,沉吟一通后缓缓开了口。 “我只知道那地方就在这片山中,至于具体位置,一无所有。” 我彻底无语,脑子里乱成了一团乱麻。 终是麒麟沉稳,它一脸诚恳地问道:“老人家,你又是如何知道这山中有这么一处所在?那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如果你方便,希望你知无不言。” 老者点点头:“既然你们如此执着,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不过你们一定要想明白,以鬼书形式记载的东西,都与阴间有关,必定是邪之又邪的,你们一定要三思。” “行了,老头,别啰嗦了,这世上还没有龙大爷不敢去的地方呢。” 这五爪金龙,粗鄙的要死,简直跟它此时的形象大相径庭。 还好,老者并没跟这货一般见识,开口道:“你们都是修行之人,应该会相信我接下来要说的事。” 说完,他直勾勾地望着案几上的油灯出神,脸上满是恐惧。 我被他这表情感染,心里莫名紧张起来。 他这话让我觉得,他将要说的事肯定有些匪夷所思。 “这事得从四十年前说起。”老者没有再停留,讲了起来,“因山中生活清苦,每年的春夏秋三季,我都会上山采摘草药拿到集市上卖掉,换一些生活用品。” “那时也是五月,为了采集一种名为‘生根子’的应季药材,我准备好干粮提前进了山。” “那天,白天我采了一天,晚上便寻了一处避风的山崖,露宿。” “那时,我已经在这终南山隐居了十年。之所以选择这地方隐居,是因为我喜欢这里的山山水水,更喜欢这里的风清月明。十年间,我无数次夜宿荒山,很享受那种天当被地当床的感觉。然而,那天半夜,我醒来,看到的却不是满天星月,而是一片漆黑。” 老者顿了一顿,似是又回到了当年的那个夜晚。 “我感到很奇怪,睡觉前还是皓月当空,怎么一觉醒来就成了这样子?不仅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四周更是没有一丝风声、鸟鸣,就好像突然进到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我当即就认为是有什么妖邪作祟,于是便开了天眼。果然,我开眼以后,竟然看到在荒山野岭之间,出现了一个村子。村内有稀稀拉拉的茅屋,却让人觉得极其破败荒废……” “那个地方我曾去过无数次,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太离谱了,太诡异了!” 老者说道这里又停了下来,两眼紧盯着油灯,似乎怕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我趁他沉默的空当,快速思索一阵子。 荒郊野外突然出现旧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因为那里有过天灾,使的村子消失,在某种契机之下又显化出来的一种鬼念? 我没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没想到老者摇摇头:“事情没这么简单。” 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修道之人怎么会惧怕鬼魂,于是我收拾好东西,进了村。” “村里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声音,四下阴森森的,入眼尽是荒凉。” “我穿行其中,仔细观察,希望可以根据建筑风格推断出村子的年代。可那些破房子跟我这差不多,根本辨别不出。” “那些屋子很凌乱,根本没有布局可言,东一间西一间的。我绕了半天,越转越糊涂,忽然觉得那不是一个村子,而是一个小部落……” “实在遇不到人,我大起胆子进了一间屋子。” “我想过,推门以后,可能会看到一个恶鬼,或者一具尸体,枯骨。可,屋内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连续进了好几间,都一般无二。” “那一刻,我忽然生出一丝异样,感觉时间仿佛凝固了,整个世界就剩下了我自己,压抑得让人想逃。” “可就在我转身往回走的时候,落针有声的村子里,突然狂风大作,与此同时,还传出凄厉地叫声。那声音就像无数孤魂野鬼在齐声哀嚎,又像来自地狱的呐喊。” “声音穿透力极强,竟好像能穿透土层,直冲我耳朵,让我一阵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逃。出于本能,在沿着来时的路跑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吓得我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老者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似乎还在为多年前的经历后怕。 我心中纳闷,这老者独居深山,说明他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能将他吓成这样,得是多么恐惧的事啊。 缓了一会,老者逐渐安定下来,又说道:“在我身后的山体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门。最诡异的是,那门上有数不清的鬼脸!确切的说,那扇门就好像是由无数恶鬼汇聚而成的一道鬼门。” “鬼门……” 第三百五十四章 无心之人 这事的确匪夷所思,我扭头看了一眼五爪金龙和麒麟,它俩也皱着眉,明显也是第一次听到这诡异的事。 老者继续说着:“数不清的厉鬼张牙舞爪在那门上挣扎、哀嚎,似乎想从上面挣脱下来,可那门,就像一个巨大的牢笼,它们怎么都挣不脱。” “鬼同人性,越是挣不脱就越不甘,便愈发拼命,叫声也愈发凄厉……我被这宛如人间炼狱的一幕给吓傻了,早已忘记了自己是一个道门中人。” “可即便我记得,我资质平庸,对付几个小鬼尚可,哪里见过如此阵仗,直接被吓趴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死盯着那门……” “这种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一直持续,直到门上那些鬼稍微安静。” “最后,一切似乎都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鬼门消失不见了,我一颗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这时,我才发现,我浑身都被冷汗淋湿了,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 “稳了稳心神,我强撑着爬起来,想着快速离开那个鬼地方。可就在我一转身,猛然发现,我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站着一个男人!” “我整个人都被吓得跳了起来,惨叫一声,连退好几步,想开口询问那人是谁。” “还没来得及问出来,我便看清了他的样子。我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咙,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那男人魁梧精壮,长发及肩,乱糟糟的披散着,腰间围着一圈布料,赤裸上身。更让人惊悚的,他的心口处,竟然有一个成人拳头大小的窟窿……这窟窿前后通透,透着亮光。” “并且,那男人是悬浮在空中的,离地四五厘米……我直接被吓惨了,张着大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整个身体也颤抖成了筛糠。” “感觉绷了一晚上的神经马上就要断了!” “他肯定不是人,前胸到后背都透了气,心没了,人肯定活不了。可他也不是鬼,因为我在他身上没发现阴鬼之气……” “我正惊恐万分,疑惑万分。那人动了,他身形一闪,我只看到一串残影儿,就发现他一下子站到了我眼前!然后,他说了一句在我听来石破天惊的话,把你的心借给我用一用。” “他的声音冷得像一坨千年寒冰,说完后,他手曲如钩,直接朝我胸前掏来!” “这话如同有魔力一般,将我定在地上,跑也跑不得,也湿掉了反抗能力……然后,他鹰爪般的手就插进了我的胸膛!一阵彻骨的疼痛,我只觉得胸前一空,整个人便昏死了过去。” 听到这,我心中生出一种疑惑。 这老者当时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灵魂出体了。 就跟当年我和胖子一样,被那群小鬼抓去做成了人头狗。 否则,这又是鬼门,又是挖心的,还有就是,他眼下活的好好的,这事解释不通啊。 老者看到我一脸凝重,似乎察觉到我并不太相信他说的话,一把掀起了衣裳前襟。 在他胸口处,有几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血红。 这疤痕明显是被某种动物的爪子抓出来的,狰狞恐怖。 这说明,他当时伤得很重。 “你们看,这便是当日留下的。” 老者颓废地说了一句。 “老前辈,您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老者听到我的问话,长叹一声:“在我快要疼昏过去的刹那,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入我耳中,这声音来自鬼门方向。我当时心中生出一个念头,鬼门开了……” “待我再醒来时,惊奇地发现,我竟然没死。我被人救了!救我的那个人就是吴远山!也就是告诉我鬼书的那个人。” 这还真是惊世骇俗! 吴远山是什么人? 他竟然能在如此凶险的情况下,把一个被挖了心的人救出来,还救活了? 五爪金龙也来了兴致:“那个吴远山,是从鬼门里出来的?他又是什么人呢?” 老者摇摇头:“我醒来后才发现,太阳已经很高了,而我正躺在昨晚睡觉的背风处。我身边有一堆冷了的灰,那是我睡觉前点的篝火,四面还是那片山,树也还是那些树,哪里有什么村子啊!” “可胸口处传来的剧痛却明显提醒我,昨夜的经历并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件。” “那时,吴远山就坐在我不远处,倚着一棵快要枯死的树,头发蓬乱,衣衫褴褛,一身伤,狼狈至极。” 我问:“确定是他救了你?” 老者再度点头:“当时我问过他,不过他只是点头,却不说话,似是没了说话的力气。” “我跟他道鞋,又问了他几个问题,问他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那个荒村,那鬼门,那个男人,问他的身份及来处……” “可他始终不回答,最后被我问得烦了,冷冰冰地说了一句,这些都不是我该问的。” “之后,他跟我要吃的,像是饿极了,接过我递给他的饼子,狼吞虎咽地吃完,问我还有没有。” “我说家里有,便将他带到了这个地方。” “他之所以跟我说起鬼书,是因为他看到了那块被我砌进墙里的断碑。” “我带他回来的当天,他就在那断碑前站了很久,神色凝重,眼睛一眨不眨,不知道他想些什么。” “我感到好奇,便问他怎么回事,问他是不是认识那些字。” “他摇头,说不认识。可我觉得他是在骗我,再三追问下,他像下了很大决心,告诉我那些字是鬼书,是陆铎公自创的。” “然后他告诉我,但凡有鬼书出现的地方都是大凶之地,若是以后在这山中发现有鬼书的地方,万万不可进去。” “那之后,他便在我这里住了一个多月,我知道他是在养伤。他伤得很重,身体虚弱,人瘦得像枯枝,满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有新有旧,并不都是那晚为了救我所伤。” “熟了以后,我问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他同样缄口不语,我猜测他一定是去了一个凶险万分的地方,在那九死一生后逃出来仍。那个地方十有八九就是鬼门内……” 第三百五十五章 馊主意 老者继续侃侃而谈,叙说着当年发生的事。 我听了个大概。 他说那吴远山除了闭口不提那夜的事外,其他的倒也知无不言,还教给了他不少东西,更是给他解答好多道术上的疑问。 两人同住一月后,吴远山伤愈,便告辞离开。 临行前,他掏出一个小瓷瓶,给了老者一个地址,叮嘱他,若是十日之内他回不来,便将那瓷瓶交给吴家人。 果然如吴远山所言,他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老者寻遍整片山域,始终没能找到他,最后,只得遵照他的吩咐,将那瓷瓶送到了吴家。 不过,这老者一直好奇,曾悄悄打开过那瓷瓶,里面正是那张地图。 其后四十年间,又有吴家人来到这深山,却跟吴远山一样,再没走出来。 吴免也算其中一个。 按照老者的意思,吴家人一定跟这山有什么关系,不然不会一个个都前来赴死。 可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 我猜不透,老者也没能猜出来。 我想,李迪大概也是被某种东西控制着进入了那鬼门之中了吧? 果真如此的话,她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不行,我一定得找到她。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等老者讲述完,我便急切问道:“前辈,您可以带我们去您当年看到鬼门的地方吗?” 老者没有犹豫,也没有再次拒绝,而是直接说道:“可以,不过我猜想你们去了也是白去。这些年来,我去过那里不下百次,却再没遇到当时的异景。那荒村与鬼门的出现,或许是需要什么契机。” 此时,月亮已经爬上中天,差不多子时了。 很多异象的显化都在这个时间段,我心中着急,便催促着老者出了门。 老者倒也爽快,没再废话,带着我们一路前行。 十多分钟后,老者指着一块大石头的根部,说道:“这里便是我当年发现异象的地方。” 随后,他又抬手往西面一指:“荒村就出现在那,由南向北,绵延出好几里。” 此地距离老者的道观并不远,大概两三里路。 我顺着老者所指望去,月色下,巨树丛生,乱石穿空,野草连天,跟普通的山没什么不同。 “前辈,您看到的那座有鬼门的山是哪座山?”我看了一圈,没瞅出什么端倪,开口相问。 老者抚须摇头:“哪里有什么山,那山也是幻化出来的。” 我一阵失望,吩咐五爪金龙和麒麟道:“咱们分开找吧。” 它俩是神兽,神识自然要比人类高出很多,希望它俩能发现什么。 老者却没帮我们找,兀自坐到一块大青石上,一副静观其变的表情。 直到太阳升起,方圆几里每一寸都被我们翻找了个遍,却一无所获。 眼瞅着挺大的太阳,我心里一片阴霾,这都一天两夜了,李迪肯定…… 我不敢多想,真的害怕最可怕的事情发生。 老者见我们垂头丧气,走到我身边说道:“小友,你现在死心了吧?” 死心? 我如何能死心? 老者不再看我,抬头远眺:“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我遇到那一切的那个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导致荒村与鬼门的出现……” 契机,这就是契机。 我挺赞同他的说法,许多特殊的地界都不会轻易显露人前,只有在某个特定的时间节点才会开启。 只是,老者口中的荒村与鬼门需要什么契机呢? 是某个特定的时辰? 还是需要外力的推动? 我不得而知。 老者劝说我们几句,便起身告辞。 我坐在这荒山之中,陷入沉思。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鬼门显现出来?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麒麟突然开了口:“长生,会不会是咱们的方向错了?” “此话怎讲?”我是没咒念了,任何一个提议对我来说都像一条路子。 “如果那老头所言不虚,再结合吴免,你想,如果他们吴家人每次来这里,都是为了进那鬼门……可吴免怎么会死在地下?他到地下去干什么?” 这还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难道鬼门的入口不在明面上,而是深埋地下? 又或者,吴家人到此,去的地方并不是鬼门,而是别的神秘所在…… 关于李迪的去向,我们始终都是在猜测。 到底她去的地方,跟吴家人去的地方有没有联系,谁都不知道。 我们只是主观上臆断他们的目的相同…… 我们把自己的主观臆断当成线索来追查了。 真的是这样吗? 我感觉脑子里有一团麻绳,看似条理清晰,实则找不到头。 事情就此陷入了僵局。 最终还是五爪金龙打破了沉默。 “招魂吧,小子,你把吴免的魂魄招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我苦笑:“我根本不知道吴免的生辰八字,又怎么招?万一招来别的厉鬼如何是好?” 五爪金龙不以为意:“有我俩在,你怕个毛线?招吧,来了厉鬼,你龙大爷给你兜着。” 五爪金龙的话刚说完,麒麟摇头反对:“这里的冤鬼厉鬼太多,吴免的魂魄根本不敢出来。我这里有个法子,可以试试。” 什么法子? 我现在已然是没了主意。 “续命招魂!” 麒麟还真是敢开牙。 这可是道术中的禁术。 所谓的续命招魂,单从字面就能看得出来,想要招魂,必须先为死者延续生命。 难道所谓的上古神兽都是没脑子的蠢货? 续命乃是逆天之举。 当然,我知道麒麟所说的续命并不是真的续命,让死者复生。 而是假“续命”。 是以活人的魂魄入主尸体,以生魂之阳,点燃死者已经熄灭的阳火,给死者的鬼魂造成一种自己还没死的错觉。 如此,死者的魂魄会自己跑回来,重新进去到尸体上。 这样,魂也就招回来了。 这法子听上去挺简单,可被列为禁术自然有它的道理。 首先,以活人魂控制死人尸是一件非常损耗元阳的事,一旦施用,必定会付出相应代价。 其次,人死以后都会觉得活着好,会对生产生一种狂热的执着和渴望。 续命招魂招来的鬼,会以为自己没死透,兴高采烈跑回来准备再活一场,可结果一看,被人骗了,少不了一场大麻烦…… 第三百五十六章 离体招魂 修道之人,讲究的是遵循天道,弘扬正气。 续命招魂之举无异于惹来一个厉鬼,便是违背了天理。 如此沾染因果,轻则元气大伤,重则折损阳寿。 真搞不懂麒麟这家伙是怎么活了数千年的,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还妄称上古神兽! 五爪金龙更差劲,居然连续命招魂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 我耐心给它解释后,它才恍然大悟,冲着麒麟直咧嘴:“老三,你这他娘的都是啥馊主意啊,这种出力不讨好的法子能用?” 麒麟则从另一个方面解释起来:“最起码,续命招魂招来的肯定是吴免的魂魄,只要他来了,还怕他变成厉鬼?” 说着,它瞅了我一眼:“前提是他的魂魄没有被吸进聚阴地,否则,一切都是徒劳。” 这货说完,便直勾勾地盯着我,意思是让我拿主意。 还真是踢地一手好皮球。 可眼下这节骨眼上,我们把吴免的魂魄招来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也就是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 我一咬牙点头同意。 接下来,我又犯了难。 跟徐远之行走江湖多年,因为是邪术,他并没有教过我怎么续命招魂。 其实,我估计他也只是听说过,不一定真的会施展。 我说出我的尴尬,麒麟接道:“此法我见太乙那老家伙用过,便记在了心里,我可以教你,不过人兽有别,你只能自己上那尸体的身。” 还真是损友。 不过,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法子,于是点头答应。 主意打定,五爪金龙自告奋勇去了吴免死的地方,将他的尸体拖出来。 我和麒麟则原地休息。 不大会功夫,五爪金龙便带着吴免的尸体回来了。 这尸体一直保持着往前爬行的姿势,早都僵硬了,放在地上跟个雕塑似的。 也多亏了他一直在地下,那里阴气重,尸体保存的还算完整。 若是放在外面,这几天下来,只怕早就成了巨人观了。 之前在黑暗中,我并没看清吴免的死状,现在乍一看到,吓了一跳。 满头满脸的血早已干枯成了黑褐色,在青天白日下看上去格外狰狞,裸露的皮肤上布满尸斑…… 一想到我就要上这样一具尸体的身,不觉心中一阵恶心。 不过为了李迪,我豁出去了。 稍事休息,我们把尸体带回了五道门,只待夜半开始招魂。 五爪金龙似乎有多动症,它又出去找了些吃的。 简单吃了几口,我便跟麒麟学起了续命招魂法。 步骤挺简单,只要我的魂魄离体,进入吴免的尸体即可。 期间有个咒语,一道符。 这些都不是难事,熟悉了三五遍,我就牢记心间。 学会后,我便躺到床上准备睡一觉。 人是个很奇怪的动物,一有心事便睡不踏实。 明明我很困,可神经却绷得紧紧的,怎么都睡不浓,迷迷糊糊间,脑子里全是这几天发生的事。 好不容易挨到夜里十点,我着手准备起来。 其实这术法需要用的东西就一样,那就是吴免的血。 他都死了好几天了,血早就沉淀了,不好取,弄了半天弄出不多。 没辙,只好掺了点水。 之后,我掀起吴免的衣服,以指代笔,用他的血在他后背画了一道招魂符。 这招魂符,便是让他的尸身与魂魄之间产生联系的一个纽带。之所以用他的血画,是因为此符还有压制我气机的作用。 也正是所谓的糊弄鬼,让吴免的魂魄相信自己还活着。 做完这些,快十二点了,我没再犹豫,直接开始。 在麒麟和五爪金龙的注视下,我盘腿坐在地上,人、神、念合一,掐指念起了麒麟教我的离魂咒。 “天有三奇日月星,通天彻地鬼神惊,白帝侍魂,赤帝养气,黑帝通血,黄帝中主,万神无越,生魂速速离体,下次有请又赴回,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离魂咒刚念完,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浮了起来。 睁开眼,我看到我依然保持着掐指诀的姿势,盘坐地上。 魂魄离体成功了! 麒麟看着我的魂魄,抬起前爪,示意我赶紧进入吴免的尸体。 看着那已经干瘪了的尸体,我心中虽然老大不愿意,却还是一头扎了进去。 佛家说,人体不过一副臭皮囊,灵魂不灭,便可长存。 此时想来,这话还挺有道理。 没了魂魄的身体,跟一截木头桩子有什么区别? 反之,一截木头桩子要是有了灵魂,也会生动上几多。 短暂的适应后,我控制着吴免的尸体试着动了一下。 虽然只是轻轻的将手挪动了几寸,却也给了我莫大的希望。 想着这尸体本来是趴在地上的,看上去很别扭,我又尝试着站起来。 废了好大力气,把吴免尸体早已僵硬了的关节扭过来,我终于以一个极其艰难的姿势站起来了。 五爪金龙这货被吴免尸体滑稽的样子逗的哈哈大笑,我懒得搭理它,控制着尸体往外走。 一边走,我一边默念招魂咒。 “天清清,地灵灵,奉地藏菩萨敕令,特此招魂!孤魂野鬼莫近,只点吴免之名。尔身未死,地府无名,你阳皆在,外野无家,速速归来……” 招魂咒一出,四周顿时阴风大作,其中夹杂着令人恐惧的“呜呜”的怪叫之声,好似有数不清的孤魂野鬼在凄惨的悲鸣。 麒麟事先告诉过我可能发生的情况,眼前的状况也是其中之一,所以我并不担心。 毕竟招魂咒没有那么精准,不可能只单单招来吴免自己的魂魄。 引来别的,也很正常。 鬼哭狼嚎之声越来越近,片刻,便肉眼可见的有五六个鬼魂聚集而来。 这些鬼婆有男有女,都穿着古代的衣装,显然都是在这山中游荡多年的老鬼了。 想象地到,秦皇所建的聚阴地就在附近,而这些鬼魂却没被吸入其中,他们必定有道行在身。 只是,他们忌惮五爪金龙和麒麟,所以在离我五米的地方便停了下来,齐刷刷地看着我们。 我仔细打量了一遍,并没有看到吴免的魂魄,于是又将招魂咒念了一遍。 这下,又招来了数十鬼魂,却唯独不见吴免。 难不成,这吴免真的很倒霉,被吸进了聚阴地,变成了阴丹的点心? 第三百五十七章 有人来过 我第一次施展这样的术法,这种情况自然也是第一次见到,当下心中不由疑惑起来。 但是,这是目前我们能做的唯一的事,我又怎能轻易放弃? 思索一会,我忽然想到,许多人死后,鬼魂大多在他的丧命之处辗转徘徊,所以,我决定去吴免死的地方看看。 由于山洞坍塌,导致通往人俑坑的路极其难行,加之吴免这具身体腿脚不灵,我刚走几步,就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还不算完,随即我化身成为一个滚地葫芦,如同一个风火轮,没多久便滚到了底。 这一通翻滚差点将吴免的尸体摔散架,我挣扎了挺长时间才重新爬起来。 “哈哈哈……” 五爪金龙这货远远见我四脚着地,狼狈不堪,哈哈大笑起来。 接着,它一个闪身飞到我面前,也不拉我一把,只知道看热闹。 唉……绝对的损友。 它的笑声有些刺耳,让我心里很不舒服,刚想开口怼它几句,这货的笑声却戛然而止,并且紧紧盯着吴免尸体的前胸,眼睛一眨不眨。 接着,它又露出一副震惊的表情。 这货平日里都是大大咧咧的,从来不拘小节。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它这样。 难道是吴免的尸体发生了什么异变? 这样一想,我的魂魄立刻从吴免的尸体内冲了出来。 没来得及回到本身,便顺着五爪金龙的目光瞅了过去。 这一看,让我吃惊非小。 吴免胸前的衣服在刚才的翻滚中被扯破了,破烂的衣服下面赫然是一个大窟窿。 吴免的身体被人掏了一个大窟窿,正好在前胸的位置! 这应该是吴免的真正死因吧? 可是,这窟窿及其周围并不是血迹斑斑,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无心人? 五爪金龙看了我一眼,似乎看透了我内心的想法,幽幽地吐出一句:“是的,是无心人。” 说罢,它飘到吴免的尸体旁,一下扯开他的上衣,趴在那窟窿前后仔细看了起来。 麒麟此时也跟了过来,和我对视一眼,也走了过去。 吴免胸前的窟窿有拳头那么大,直接通连后背,前后透亮! 并且,窟窿的边缘光滑平整,与身体浑然天成,没有一丝疤痕,看样子应该是天生就这样。 这时,我才发现我错的有多离谱! 我第一眼看到这个窟窿时,以为吴免是被人袭击了前胸,造成死亡。 现在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是一种病?或者还是天生罕见的畸形?” 我试图找到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来解释这诡异离奇的一幕,然而,好像所有的解释都苍白无力。 麒麟是个行动派,查看一番后,没多说话,直接抬起右爪,亮出如利刃般的指甲,“噗”的一声,就插进了那窟窿的边缘,然后一用力,将吴免的尸体开了膛。 接着,它也丝毫不顾忌,又是一下,将吴免的内脏给抓了出来…… 我看得一阵恶心,后退几步,扭头不看。 五爪金龙也不在乎,跟麒麟在那堆零碎里扒拉一番,沉声道:“果然没有心。” 昨晚,那老者跟我们说起过无心人,我当时并不相信,以为是他在惊恐的情况下看的不太分明,把某种邪魅鬼祟当看成了人。 没想到,这才刚过去一晚,我们竟然也遇到了。 确切的说,不是刚刚遇到,只是刚刚发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喃喃自问。 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吴免。 吴免生前的言谈举止与正常人一般无二,可他怎么会是无心之人? “人没有心怎么活?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怎么可能……” 我不停地絮叨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舒缓我心中的震惊。 麒麟皱着眉,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 倒是五爪金龙见怪不怪,它看着我俩,问道:“秦时,南方某座大山深处居住着一个名为‘落头民’的部落,你们可曾听说过?” 我摇头,表示不知。 五爪金龙又道:“落头民部落的族人,都不是普通人,他们的脑袋可以与身体分离,会飞。飞起来的时候,耳朵就是翅膀……这个你们还别不信,这可是当年本龙跟随王公行走天下时,亲眼所见的事。”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我们生活的世界很奇妙,总存在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物。 五爪金龙虽然有点臭屁,但它跟随我也有几年了,应该不会骗我。 只是,它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难道是说,无心人跟落头民一样,都是一种特殊的存在? 这么一想,我心中释然。 一直沉默不语的麒麟突然开口说道:“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所有的吴家人都是无心人,他们世代到这里来,就是跟他们身体的特殊构造有关?” 这话让我一惊。 因为我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如果说吴家人都是无心之人,那么那个老者当年见到的无心之人是谁? 当年,真的是吴远山救了他吗? 那个无心之人会不会就是吴家人? 吴家人想杀,吴远山再救,这说不过去。 这些杂乱的想法只是在我脑中一闪,便被我挥之而去。 我们现在正在招魂呢,怎么事情发展到了如此地步? 好不容易才想起来,并实施的续命招魂之法,结果却是这样狼狈收场。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抬头仰望星空,一轮明月映入眼帘。 月光皎洁清澈,群星熠熠生辉…… 我却生出一种极强的挫败感,让我忍不住想哭。 五爪金龙和麒麟又查验了一番吴免的内脏,再无发现,悻悻地大眼瞪着小眼,也没了主意。 “小子,回去吧,咱们回去再想别的办法。” 五爪金龙思考了几十秒钟,才讪讪开口。 此时此刻,我已万念俱灰,这他娘的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我们有时间想办法,可李迪有时间等我们想办法吗? 我垂着头,无精打采地跟在两只上古神兽后面,不多时,回到了五道门。 “咦?门怎么开了?我明明记得门是从里面栓上了的!难道……难道有人来过……” 第三百五十八章 鬼老道 五爪金龙第一个进了屋,像是想起来什么,低声嘟哝了两句,突然,它又“嗷”的喊了一嗓子。 “啊!” 我正想着李迪的事,有些失神,被它这惊天动地的一声惨叫,生生吓了一大跳,当即骂了出来。 “去你大爷的,你这条破长虫,你鬼叫什么?” 不曾想,五爪金龙这次表现得相当大度,竟然没跟我一般见识,反而结结巴巴地催我。 “长生,你快……快……快进来看看……” 它这表现有点反常啊,什么事使得它这么紧张? 我心道,难道又出什么事了? 一个箭步冲进屋子,待看明里面的状况后,我叫的比它更惨。 “啊……我日他先人板板的,我的身体哪去了?被哪个混蛋给偷了?” 此时,本来盘坐在地上的,没了魂魄的,我的身体不见了! 这可如何是好? 惨叫过后,我发了疯一般,将床底、被子……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只不过出去了一趟,我的肉身居然没了!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谁偷走了我的肉身? 都怪我,太大意了,以为这里没人了,就没留下麒麟或者五爪金龙留下看着。 我心急如焚,脑子乱成了一锅滚开的浆糊…… 难道是先前我念招魂咒引来的那群鬼干的? 它们看我魂魄离体,只留下一具躯壳在这,便入主了? 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我也顾不上身份了,冲五爪金龙和麒麟大喊:“你们赶紧帮我去找,这段时间我的身体走不远……” 话未说完,我第一个冲出了门。 我的肉身可千万不能丢啊。 三魂七魄尽皆离体后,若是短时间不能回归,那就永远都不用回归了。 出了门,我们兵分三路,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各自寻找而去。 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李迪的事还没有头绪,我这又出了这么档子事,这叫什么事啊。 这边来到这五道门,各种邪门的事一出接一出,根本没断过,还能不能让人消停会了? 我刚飘出去没多远,忽然听到五爪金龙喊了一声。 “找到了,在这,你们快来……” 这么快? 我心中一惊,接着狂喜,转过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飘去。 可还没等我飘近,便传来一阵破空之声。 五爪金龙跟人打起来了! 我一阵紧张,赶忙加快了动作。 近了,就看到五爪金龙已化身为本体,甩着两米多长泛着金光的身躯,像条鞭子一样,正“啪啪啪”的往我肉身上抽。 而我的身体,确切的说,是趁虚而入的那个鬼,被它抽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一味地东躲西藏,一个劲的告饶。 听声音,是个老鬼。 “快住手!” 我一声大喝,阻止五爪金龙。 照它这个打法,即便老鬼被它打跑,我的身体也会被它打得生机全无。 听到我的喊声,五爪金龙停下,眼珠子瞪得溜圆,冷哼道:“不给它来点厉害的,这老小子肯定不出来。” 我瞪眼瞅着我的身搜,我的肉身也瞪眼看着我。 四目相对,沉寂了足足五分钟,占据我身体的那个死鬼,果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怎么办? 死鬼对生的执念很重,好不容易找到一具没有魂魄的躯壳,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我要是把它逼急了,它指不定会怎么伤害我的肉身…… 用强肯定是不行了,只能来软的。 我冲它一拱身,说道:“老人家,你既然已经死了,就应该去该去的地方,占着我的身体一时尚可可终究阴阳有别,久了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唉……” 老鬼未曾开口,先长长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里饱含无奈与不甘…… 几个意思? 我正迟疑,他开了口:“贫道只是想借用你的身体,去干一件事。” 它居然自称贫道! 那就好办了,同道中人,应该能好商量。 “你生前莫非也是个道士?” 老鬼垂头丧气:“是啊,我是个道士,死后却被困在了鬼窟,受尽羞辱,真是为道门蒙羞啊。” “被困鬼窟?你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五爪金龙就是个混不吝,一点都不客气。 老鬼听了也不气恼,好像它本来就觉得理亏:“原本是困住了我的灵魂和肉身,前几天,我的魂魄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身体还在里面。” 我听明白了,它是想用我的身体把它自己的身体救出来。 “前辈的身体不是早已没有生机了吗?救之何用?” 我直接问了出来。 心里却在不停的骂娘。 你他娘的拿活人身去救一具死尸是什么道理?万一你救不出来,再把我给搭进去怎么办?你好歹活着的时候也是个道士,你的道术都他娘的白学了? 老鬼听到我这么说,回道:“小友不要以为我死了,心里还记挂着那具皮囊,其实,我要救的不止是我的尸体,还有人命,以及修道之人的尊严。” 我不由气苦,你为了那不值钱的尊严就要把我舍弃了? “前辈,你可考虑过我?我这身体要是跟您一去不返,又该如何自处?” 鬼老道垂下了头,似乎陷入沉思。 有门啊,这老头不是认死理的人,希望它还有一丝良知。 可不到一分钟,它抬起了头,说得斩钉截铁:“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小友你放心,贫道一定会将你的肉身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我……” 你这是放的什么屁啊? 但凡去了能完好无损的回来? “我……” “别跟它废话了,这老小子明摆着就是欠抽。” 五爪金龙见我俩磨叽了这么久,早没了耐心,一个俯冲到它身边,就要动粗。 鬼老道警惕性蛮高,五爪金龙刚到它眼前,它撒丫子就跑。 麒麟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潜到了它身后,见它要逃,“咣当”一爪子就给摁在了地上。 我看得心里直抽抽,这俩大老粗,就不会轻点? 打坏了,不用你们赔吗? “小友,救我……” 鬼老道是个人精,它深知我的身体便是我的软肋,大叫着向我求救。 不过,麒麟并没有给它机会让它把话说完:“我问你,你说的那个鬼窟,可是有一扇由许多鬼组成的鬼门?” 第三百五十九章 人心是块敲门砖 鬼老道听到麒麟这样问它,满脸诧异:“鬼窟非常隐秘,鲜少显现人前,你们又是从何处得知?” 这话落在我的耳中,就如同一道炸雷,只觉得脑海中一阵“轰轰”之声。 原来,人在由绝望到再鼓起希望的过程中,真的会疯癫。 这……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已是死局的事,于不经意的偶然之间出现重大转机,这是何其幸哉。 “前辈,那道鬼门在哪?你赶紧带我们去。” 我一下子飘忽到我的肉身前,急切问道。 鬼老道被我这股子兴奋劲吓懵了,嗫嚅了半天,才问出口:“你们去那个鬼地方干什么?” “救人!” “救人?”鬼老道重复一遍我的话,更加疑惑,“那群人中有你的亲戚朋友?” 那群人? 难不成是那些来五道门参加比试的人? 这荒山野岭的,众多清修者大多各自为政,很少交流,也就无从谈起扎堆了。 只有五道门的大比才能汇聚起这么多人。 再往深处一想,更觉得事实肯定如我刚才所想的那般。 那群人走得很急,匆忙到连行李都没来的及带…… 此时想来,他们是被某种邪魅鬼祟抓到鬼窟去了。 这鬼窟还真是好手段,居然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那些人被抓去之后,鬼窟里可曾又被抓去一个女孩?” 其他人我并不关心,我只在乎李迪的安危。 鬼老道连连摇头:“我就是趁着魔头抓那些年轻人的乱劲逃出来的,哪里知道以后的事。不过,以我对魔头的了解,它应该不会抓女人。” 说完,它沉吟片刻,似乎觉得不妥,又补充道:“谁知道它会不会改了想法,毕竟魔头的心思很难揣摩。” 到得此刻,我越发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于是对鬼老道说道:“前辈,你把我的肉身还给我,我们跟你一起去鬼窟救人。” “小友说的可是当真?”鬼老道看看我,又转头看向一直在一旁小声嘀咕的五爪金龙和麒麟。 鬼老道刚才在五爪金龙手里吃了苦头,已然深知它的实力,此时听到我们愿意和它一起去救人,竟然有点兴奋。 我郑重点头,没有直接回答。 在我心中,一直认定李迪就在鬼窟之中,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把她解救出来。 鬼老道得到确认,不由哈哈大乐:“既然几位肯帮忙,贫道的胜算又多了几成,哈哈!” 笑声连绵未绝,它将我的肉身盘腿坐下,紧接着一道虚影从里面飘了出来。 是一个身穿道袍的老道士。 它站在我们面前,映着月色,长须飘飘,一身仙风道骨,一副得道高人的范儿。 它终于出来了。 我立马冲回我的身体,魂魄与肉身契合的刹那,一阵火烧火燎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 “老二,你他娘的下手真狠!” 我痛骂一声五爪金龙,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招呼鬼老道:“前辈,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 鬼老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摇头说道:“咱们这么去去不了,还需要准备点东西。” “什么东西?”我好奇地问。 “人心。”鬼老道语不惊人死不休,缓缓吐出两个字,随即又补充,“要四颗。” 我擦,需要的东西还真特别! 又是人心?我心头一颤。 先前老道说差点被人挖了心,吴免是无心人……这几天,各种事怎么都跟人心扯上了关系? 莫非鬼窟里的那魔头爱吃人心? “要人心干嘛?” 鬼老道见我不明就里,淡淡说道:“人心就是敲门砖,没有人心,就连贫道也找不到那个地方。” “那……是要死人心,还是……活人的?”我一阵头大,总不能为了救人再去杀人吧?那救的还有什么意义? “自然是活人的,那群畜牲的嘴很刁毒,不吃死人心口剖出来的。” 我一听这话,顿时泄气,又担忧起李迪来。 这都好几天了,只怕李迪的心也被那魔头挖出来吃掉了。 可不管怎样,我答应过扑克牌,一定要把她带回去的。 既然活的带不回去,那死的一定不能丢在这。 我苦苦思索着去哪找寻人心,五爪金龙一下子蹿过来,冲鬼老道劈头盖脸开了腔:“我说你这个老鬼,是不是脑子坏了?这都什么年月了,死人心都不好找,你还要活人心,还四颗。难道我们还要再去杀四个人?” 鬼老道听了这话,有些犯难:“是啊,我们身为修道之人,又怎能随便杀生?” 它略一沉吟,接着又说道:“我有个法子,可以将死人心变成活人心,只需找四颗死人心回来便好……” 不等我说话,五爪金龙又怼了它一句:“你都说了我们是修道之人,修道之人就可以去挖坟剜尸?” 活人心肯定是弄不来,挖死人心有伤天和,也不能干。 可偏偏人心是进鬼窟必需的东西,怎么办? 麒麟缓缓走过来,问鬼老道:“老头,搞些猪心狗心伪装成人心咋样?” 鬼老道眼珠子一转,面向五爪金龙和麒麟,面露为难之色:“贫道从来没试过……” “行了,就这么定了,别磨叽了。”五爪金龙蛮横的打断它,“这山中野猪不少,你去找几头壮硕的来,杀了把心抠出来就行。” 鬼老道闻言苦笑不止:“贫道一缕残魂,漫山遍野的追赶野猪多有不便,还请二位灵尊代劳。” “你说代劳就代劳?你这老小子有点蹬鼻子上脸啊,你龙大爷我可是你能随意使唤的?” 鬼老道彻底没辙了,刚要动身,我喊住它,冲麒麟道:“老三,你去找四颗野猪心来。” 麒麟点了点硕大的脑袋,转身,几个纵跃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五爪金龙自觉无趣也跟在其身后跑了。 这下,鬼老道看向我的眼神变了,满是崇敬。 我一屁股坐回地上,说道:“前辈,趁现在无事,你给我讲讲鬼窟的事吧。那鬼窟究竟是一处什么样的所在?你所说的魔头是妖还是鬼?还有那扇门上的众鬼又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六十章 规矩 之所以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是想知己知彼,以应对可能发生的事。 鬼老道轻飘飘地奔到我面前,盘腿坐下,慢慢开了口:“那扇门其实就是普通的石门,至于上面为什么有那么多鬼,等我们去了,你一看便知。鬼窟最早是一处什么所在,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后来成了那魔头的洞府。” “如此说来,这鬼窟在那魔头来之前便已经存在了。” 鬼老道称了声是,又说道:“那魔头其实是一只千年女鬼,端的厉害,极其痛恨道士,所以才将那些修行之人抓了去。” 千年女鬼? 可之前告诉我们鬼书的那个修行老者明明说,要杀他的是个男人! 我记得很真切。 到了鬼老道嘴里怎么成了千年女鬼了? 我没动声色,内心却疑惑丛生。 他们两者到底是谁在说谎? 还是那避世老者所说的无心男人是这魔头的手下? 算了,既然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马上就要去鬼窟了。 不过,鬼抓道士,还一抓一大把,整个反过来了,还真是稀罕事。 这样看来,那千年女鬼的行事还真是别具一格。 “它跟道士多大的仇啊,还迁怒于全天下的修行者,它将他们抓了去怎么处置的?把他们的心都挖出来吃了?” 鬼老道摇摇头,似有难言之隐,几次张口欲言,却又没说出什么,最后竟然头一低,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是几个意思? 我没理会它这鬼样子,追问道:“那女魔头既然不吃人心,咱们还找人心干什么?” 这话似乎戳到了鬼老道的痛处,它不耐烦的一挥手:“你别问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它越是不说,我越是好奇。 反正这会儿也没什么事,下雨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我直接忽略了它这句,继续问道:“之前你说你在鬼窟之中受尽了屈辱,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女魔头怎么你了?” “它……它……我……唉……” 这鬼老道,又是它又是我的念叨了好几遍,终究没说出口。 到了最后,它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闭上了眼,连看都不再看我。 我这该死的刨根问底啊,还是真无趣。 心里虽然这样想,却还是犯起了嘀咕。 首先,它刚才说那魔头是个千年女鬼,这就跟那个隐修者说的不一样。 其次,它好像有难言之隐。 综合这两点,它值得我相信吗? 还有,它虽然看起来颇具道气,可一上来就偷了我的肉身…… 能干出偷鸡摸狗勾当的人,想必也不是什么正经道士,我得多留几个心眼子,免费被它给卖了。 五爪金龙和麒麟的追杀野猪的效率挺高,没多久就回来了。 麒麟将四颗血淋淋的心脏丢在鬼老道面前,五爪金龙则拖着一具野猪尸体。 “猪心给你找回来了,接下来你看着办吧。”麒麟倒挺憨厚老实。 鬼老道幽幽睁开眼,看了一眼地上还冒着热乎气的猪心,点点头,又看向我:“待会麻烦小友用你的血,在每颗心上画一道阳符。” “为什么要用我的血?” 由于之前的经历,我对它已生戒备之心。 血这东西有很多忌讳,更何况还要在心脏上画符。 即便是野猪的。 我感觉它就要施行邪术。 所以必须问明白,以免被它给算计了。 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 “心主血脉,为五脏之主。人心跟猪心最大的区别就是,人心藏神智,而猪心则没有。我们要以这四颗猪心冒充人心,唯一的法子便是让其沾染一点人的心神。所以,我才会让你以血画符。咱几个中,就你是人,所以必须由你来画。还有一点,你体内有仙丹,血液至纯至阳,最容易糊弄过那些鬼怪邪祟。若不是遇到了你,单凭这人心,贫道就要大费周章。” “你怎么知道我体内有仙丹你是什么人?” 这下轮到我傻眼了,警惕地问。 “唉……”鬼老道又是一声叹息,“这事说来话长,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跟你说,现在咱们有吧。” 说罢,它站起身,招呼我们跟它走。 我愣在当地,一动没动。 这鬼老道竟然一眼就看出了我身体里的秘密,它是什么来头? 我有点糊涂了,心中七上八下。 它突然出现,不会是对我有什么不轨的想法吧? “放心吧,我对仙丹没兴趣,都已经到了这般田地,即便让我成仙,我亦无颜!” 鬼老道见我迟迟不动,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最后又催促道:“咱们快走吧,不然等到鸡鸣时分,那些东西不出来了,咱们想再进去,还得等明晚。” 这时,五爪金龙凑我跟前,招呼道:“走啦,小子,别想多了。” 不过,这货倒是一脸吊儿郎当,看上去像是在说,有你龙大爷在,你怕个球? 人啊,心思太多真得不好,太累。 我打消疑虑,毕竟找李迪要紧,就算这鬼老道真的对我居心不良,我防着它点就是了。 麒麟跟在鬼老道身后,我跟在麒麟什么,五爪金龙断后,朝着看不出方向的地方走去。 “前辈,你说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我还是不死心。 鬼老道这次没再隐瞒:“我也说不清楚它们究竟是什么,非妖、非鬼、非精怪,喜食生人心。你给它们进贡人心,它们吃了以后,便会答应你一个请求。” “你的请求是让它们带咱们去鬼窟?”麒麟离着鬼老道最近,它的问题也最有针对性。 非妖、非鬼、非精怪…… 那它们究竟是什么东西? “莫不是山鬼?”五爪金龙好像知道点什么,它问鬼老道。 是啊,山鬼乃是山野阴气、瘴气所化,可不就非妖非鬼嘛! “山鬼鲜有人见,关于其样貌,传言不尽相同,所以我不敢肯定,待会你自己看吧。” “既然它们喜欢吃人心,会不会伤人?”我有些担心。 “只要合乎规矩,它们伤人的可能性不大。”鬼老道回道。 规矩? 什么规矩? 我们已经拿野猪心代替人心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非妖非鬼 一边走一边聊,十多分钟后,鬼老道将我们带到了一个小山坳。 停下后,它转回头冲我们说道:“到了,咱们就在这里请它们。” 请? 它用了个请字! 说话间,它撩开一处半人高的茅草丛,露出一张方方正正的青色石台。 这石台不大,有一米见方,像极了供桌,尤其是上表面,光洁如镜,像是被人仔细打磨过。 我看着这青石台,忍不住皱眉:“前辈,这玩意儿是什么人摆放在这里的?” 鬼老道将四颗野猪心脏摆放到石台上,才回答我的问题:“谁知道呢,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这东西就在这里了,我推测,这里以前就有人祭祀过那些东西。” 祭祀? 这词一出口,深深的刺激到了我。 我立马想到了吴免那个笔记本上的几组词语。 少女、人心、祭祀、召唤…… 这不是很明显了吗? 用少女的心,来祭祀这里的东西,然后召唤它们出来…… 我们现在干的不就是这事嘛! 只不过,我们用的不是少女心,而是野猪心。 “好了,小友,你开始画符吧。”鬼老道又把那四颗野猪心摆弄了一遍,打断我的思绪,催促道。 听闻这话,我立马咬破手指,在那四颗猪心上画起阳符来。 毕竟是野猪心,我没有半点心理压力,凝神屏息后,四个符咒一蹴而就。 鬼老道看我画好,脸上露出欣慰表情,随后它又冲五爪金龙和麒麟作揖行礼:“两位灵尊,你们身上的气势太盛,恐会让那些东西有所忌惮,你们可否小施变化?” 这话说得十分客气,也道尽事实。 五爪金龙没再多嘴,身体一晃,又变成了那夜那个骚包小伙。 麒麟紧随其后,也变为了人形。 这样一来,它俩身上特有的气息便藏匿起来。 鬼老道满意地再次躬身,似乎没有料到这俩上古神兽如此好说话。 不料,它接下来的话,却引得五爪金龙勃然大怒。 它说:“各位都已经准备好了,那都跪下吧。” “你老小子说什么?让你家龙祖宗跪下?跪给谁?”五爪金龙一把抓住鬼老道的发髻,将它提溜了起来,怒斥。 鬼老道一阵挣扎,好不容易挣脱,依然平心静气:“自然是跪那些东西。这是规矩,不仅要献上人心,还需诚心召唤。” 五爪金龙就是个愣头青,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纠结地骂道:“你大爷的,我堂堂五爪金龙乃是万兽至尊,你让我给那几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跪下?” 鬼老道抬头看了眼天,又朝着我看来,一脸急躁。 我明白它的意思,它让我说服五爪金龙。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说你平日里哪里像万兽至尊了?赶紧跪了吧,天都快亮了。” “我偏不,待会它们来了,本龙大尾巴抽死丫的……” “嘘……” 五爪金龙话音未绝,鬼老道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做贼一般四下看了一圈,低声道:“哎哟,我的龙祖宗,您老小点声,这要给它们惊扰了,咱们往后都别想进去。” “那我躲躲成不?” 说着,五爪金龙扭过头,就要走。 见状,鬼老道立马拦住它:“不成,四颗心脏代表咱四个人,每人一颗。” 五爪金龙这货也较上了劲:“得,我拿走一颗躲着,待会我跟踪你们,我就是不跪它。” 眼瞅着这货油盐不进,鬼老道没了耐心,语气冷了下来:“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祖师、跪父母,谁又愿意跪那些东西?这不都是迫不得已?不是我怀疑你的本事,要去鬼窟,没有它们的指引,你绝对会迷失在半路,永远也进不去。去或者不去,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鬼老道撂下这几句,自己直挺挺地跪下了。 我也跟着它跪下,麒麟则是随着我跪下。 麒麟又扭头劝起了五爪金龙:“老二,救人要紧还是你的面子要紧?大不了等咱们出来了,把这里给平了。” 还是相处几千年的老兄弟给力。 五爪金龙听到这话,又嘀咕了一阵子,然后屈膝以跪着的姿势飘浮在离地二寸处,长袍一掀,盖住两腿,看上去跟跪着没什么区别。 这货以这种方式维护自己作为一条龙的尊严,还真可笑。 “秦岭之主,南山之神,我等久仰您的威名,今日特备人心四枚,请您降临,请您降临……” 这都什么玩意? 又是之主,又是之神的,这么能扯呢? 念叨完,它又磕起了头,看上去非常虔诚。 大约五分钟后,周围忽然阴风大作,月色也黯淡了几分,似乎有黑雾平地而起。 此时,就见距离我们半里地的位置,陡然出现了几个忽明忽暗的绿色光点,乍看上去,如同鬼火。 “来了,快磕头。” 鬼老道又低声催促我们一句,接着又开始念叨起来,脑袋磕的当当响,言语之间更是充满虔诚。 我以样学样,却不停地拿眼角余光瞟向那边。 这些绿光点很快就到了我们眼前,我看到了四个人形生物。 它们约莫有八九岁的孩子那么高,周身环绕着一层黑雾,使的我只能看到轮廓,其他的一点都看不清。 这四个怪物直奔供桌而去,每人捧起一颗猪心,一口就吞到了肚子里。 我忐忑不安地看着它们,生怕它们发现我们的把戏。 鬼老道跟我差不多,不停地往它们身上瞟。 那几个东西吃完后就站在哪里,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们,直看得我心里发毛。 我偷偷瞟了鬼老道一眼,此时它的脸上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我才心下稍安。 鬼老道站起身,冲那几个东西拱手道:“我们想去鬼窟,还请助我们一臂之力。” 那几个东西听到鬼老道的话相互对视几眼,像是在交流沟通。 接下来,却发生了令人大跌眼镜的事。 它们竟然一转身,都走了! 娘的,这是什么情况? 吃饱就走? 合着,我们费事吧啦的又是找心脏,又是跪拜磕头的,不给一句话就走? 难不成我们的努力白费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诡异白轿 我望着那几个怪物的渐渐远去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 鬼老道嘿嘿乐了两声:“小友莫急,这事成了,安心等着吧。” 看它成竹在胸的样,我稍稍松了口气,努力总算没白费,嘴上却问道:“它们怎么走了?” 在我的想象中,它们不是应该带着我们去鬼窟吗? 鬼老道笑而不语,卖开了关子。 这时,耳边传来五爪金龙问麒麟的声音:“老三,你看出那是些什么东西了吗?” 我目光转向麒麟,只见它蹙着眉头,一言不发,显然并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想不到,我一双龙眼竟然看不透它们的真容,这些东西还真不简单。” 听闻这话,我慎重起来,脑子飞速运转,希望能在我认知的范围内,搜索出一个与其差不多的东西。 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鬼老道幽幽开了口,接上五爪金龙的话:“以贫道来看,这些东西极有可能是这山里特有的存在,它们可通阴阳,应该跟那鬼窟有着莫大的关系。” 鬼老道这话引得我更加好奇:“那鬼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所在?前辈对其是否真的一无所知?” 鬼老道略一沉吟,似是在考虑如何回答这问题。 过了一会,它才说道:“我被那魔头关在那个地方近千载,也只能是管中窥豹。不过我可以推断出,它应该跟阴间有什么关联,这些东西应该也是阴间之物。” “这怎么又跟阴间扯上关系了?你为何说鬼窟跟阴间有关?”我再问。 “因为……” 我看向鬼老道,侧耳准备听它说答案,它却忽然目光瞟向某处,一个翻身又跪在了地上,冲着我低声道:“来了来了,快跪下,待会路上都不要说话,千万记住。” 我点点头,跟着跪下,同时顺着它目光所向看去,不由大吃一惊。 荒野之中居然出现了一顶白色的轿子! 这种白是一种惨白,甚至比糊窗户的白纸都白上三分。 在这乌漆墨黑的山野老林,白花花的一堆,突兀又瘆人。 更让人感到惊悚的是,那轿子没有抬轿之人,自己飘在半空。 我听说过鬼抬轿,也见识过鬼抬床,还真没有见过鬼轿子自己飘着跑的! 随着轿子渐近,我们四周陡然刮起一阵阴风,一人多高的青草和一些低矮的灌木被刮得东倒西歪,就连那些参天大树也呜呜作响。 好似这轿子就是来自阴间…… 轿子很快飘到我们面前,悬停在离地半尺处,轿帘自动掀起似是在等着我们上去。 这轿子里面空间很大,足以坐下我们四人,除了看起来颜色不对,没人抬轿以外,其他跟普通轿子没什么区别。 我正欲起身,跪在我旁边的鬼老道忽然说道:“多谢山神赐轿,我等感激不尽。” 说着,它又躬身到地,再次恭恭敬敬磕起了头。 这鬼老道磕头上瘾了? 先前那几个怪物在的时候,你磕几个做做样子就算了,现在对着一顶轿子还跪拜个什么劲? 令我没想到的是,鬼老道一直冲着轿子三拜九叩之后,才站起身,然后对我们三个使了个眼色,自己抬腿进了轿子里。 我迟疑几秒,也迈了上去。 这轿子还真是诡异万分,就这么悬空停着,人踏上去居然不动不摇。 坐下的那刻,我突然想到,李迪突然消失,且她消失的地方没有一丝痕迹…… 会不会,她也是坐着这样一顶轿子离开的? 肯定是,不然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消失? 想到这里,我更加坚定了去鬼窟的决心。 李迪一定就在鬼窟里,但愿她能安全的在那里等着我们。 我们四个都坐定以后,轿帘自动落下。 里面无灯,却不黑暗。 并没感觉到轿子动,却隐约传进来呼呼风声。 我坐在最靠边的位置,旁边有个被布帘遮起来的窗口,看着这轿帘,我心中生出一种掀起来看看的冲动。 两只上古神兽大概也和我一般心思,自从落座后就紧盯着那布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 我向鬼老道投去探寻的目光。 在得到它点头同意后,我一把掀起布帘朝外望去。 五爪金龙和麒麟也将脑袋凑了过来。 出乎意料,外面并不是我想象的那种景物倒退的情景,而是一片漆黑。 这黑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而我们正在这团浓墨中飞速穿行。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只不过刚走了数息时间,按道理还在山中,可这…… 这绝对不是山里! 这是什么地方? 难道是那些鬼东西为了不让我们知道去往鬼窟的路,故意使了障眼法? 五爪金龙和麒麟也跟我一样,满脸不解。 最终,我们三个的目光齐齐落在了鬼老道身上。 这货一摊手,表情很明显:我也不知道。 据传,从阳间通往阴间的路就是很黑的,只有提着引魂灯才能照亮…… 难道我们这是走在通往阴间的路上? 鬼老道刚才还说,鬼窟跟阴间有关系呢! 等待总是漫长的,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都怀疑这轿子压根从来没有动过时,窗外出现一抹光亮。 我心中一振,正要再次掀开布帘看看情形,轿帘忽然又自动掀了起来。 “到了,下去吧。” 一个细若蚊蝇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是鬼老道。 语罢,它率先起身下了轿。 我们都下来后,鬼老道冲着轿子又是一通弯腰作揖,连连道谢。 它话音刚落,轿子倏忽向后退去,退了十多米,嗖地一下消失不见。 再看去,轿子消失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人状生物。 是先前吃野猪心脏的东西! 我不由大惊,此时才明白鬼老道为何一直对着轿子彬彬有礼,原来那轿子竟然是那东西变化出来的! 人死为鬼。 妖、精、怪通过修行化身成人,可无论其千变万化,无非都是些人人鬼鬼的东西。 即便五爪金龙和麒麟这种上古神兽,它们的变化也是在人与本体之间相互转化,没想到,那东西居然能化成一顶轿子! 这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小友一定很震惊吧。”鬼老道望着那东西消失的方向,轻声问我。 我点点头,确实。 “那玩意……不会是轿子成精吧?” 鬼老道闻言哈哈笑了:“小友真会开玩笑,我曾听那魔头说过,它们会千变万化。” 千变万化? 这就有点玄幻了。 难道它们比孙悟空还要厉害? 第三百六十三章 鬼门开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不会相信什么千变万化,在这世界上,我知道的能够七十二般变化的是孙悟空和二郎神。 他们都是神话故事里的人物。 可眼下竟然是活生生的事实! 鬼老道轻呼一声,带着我们向前方走去。 三四分钟后,隐约间,我看到一些破旧的房屋,月色下,杂乱无序更显凄冷。 这便是那个隐修老者说的那个地方了! 居然还真有这么个地方啊。 “前辈,这村子是怎么回事?”我问鬼老道。 那隐修老者是无意间闯入,一定不知这是什么地方,而鬼老道则不同,一副驾轻就熟的样。 它肯定知道些什么! 没想到,它摇了摇头,道:“我虽然被囚禁在鬼窟多年,对这里却是一概不知。我也十分纳闷,这个村子里曾经住了些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还有很多问题,我跟你一样。比如鬼窟最初是一处什么所在?这地方到底属于阴间还是阳世?这里所有一切又有什么联系?” 我注意到,它说这话的时候,眉头皱得挺紧,不像在说谎,像是在为这些问题纠结。 一边走,我一边四下打量,这里果真跟那隐修老者说的那般,诡异,没有一丝声音,极度幽静。 这种幽静给人带来很强烈的压迫感,会促使人产生恐惧。 还有一点,这地方确实很大,完全不像个村子,倒像是个部落。 部落? 忽然想到这个词,我内心无端生出一缕清明。 莫不成此地以前是无心人的聚集地? 就像五爪金龙说过的“落头民”部落一样? 一直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我也想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正当我觉得自己想法有点正确的时候,一阵凄厉的鬼哭狼嚎之声炸雷般响起在我耳中。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我猛然打了个哆嗦,顿在了原地。 我早就猜到这里会有鬼叫声,也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这声音会来的如此突兀。 不是由远及近,不是由大及小。 而是像在安静的一根针都落地有声的时候,突然有人在你耳边点了个炮仗,都不给你反应的机会。 “到了,那就是你们所说的鬼门。” 鬼老道也停下脚步,抬手指着前方说道。 顺着它手所指,我看到一扇高耸入云的大门。 这门大到超乎人的想象,顶端直插云霄,不过这云却是黑色的,让人一眼望不穿。 而门上,是乌泱乌泱一大片正在蠕动的东西。 我知道,这些东西便是鬼,只是离得太远,看不真切。 我揉搓了眼睛的空档,鬼老道再次向前,我只得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及至近了,我终于看明白大门的情况。 就是这一眼明白,让我头皮一阵发炸。 该怎样来形容这扇门呢? 数不清的鬼附在上面,个个青面獠牙,声音凄厉,表情狰狞,眼神凶恶,像极了一个阴间炼狱。 更让人惊奇的是,门上所有的鬼都只有上半身,下半身都没入门中。 应该是被某种大神通镶嵌在其中。 这些鬼似乎很不甘心如此被困,一个个如同深陷沼泽,拼命挣扎着想要爬出来…… 虽然我早就想到了这些,可真正直面这诡异又骇人的一幕时,一种强烈的恐惧还是将我的心脏攥得紧紧的。 冷汗也湿透了全身。 只在一个瞬间。 五爪金龙和麒麟也都惊呆了。 平日里臭屁无比的五爪金龙,很难得地说了句正经话:“单单一扇门就如此骇人,门内的东西一定更不简单,待会咱们进去以后,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随后,它又转头冲着我道:“小子,里面若是形势严峻,保命最要紧。” 这话让我内心五味杂陈。 如果李迪在里面,我又没有能力救她,我该当如何自处? “好了,里面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可怕,只是……” 这鬼老道,怎么说话只说半截? 众所周知,后半截的话语一般最重要。 “走吧,进去就知道了。” 鬼老道首当其冲,大步流星走向大门。 “前辈,就这样过去?不需要采取点应对措施?”我冲它大喊。 我是真的害怕就这么过去,连门进不去,就成石门上众鬼的一份子。 “放心吧,我不会拿大伙的性命开玩笑的。你们不正想知道这鬼门是怎么回事吗?跟我过来,一看便知。” 话已至此,再多说就显得我们胆怯了,我一咬牙,跟了过去。 随着距离缩小,门上众鬼骚动的愈发厉害起来,似乎下一秒,它们便要从门上挣脱下来,将我们抓进去。 我被吓得魂不守舍,打起了哆嗦,要不是救李迪的信念在支撑着我,只怕早就跑出去了。 麒麟和五爪金龙不知何时现出了本体。 麒麟浑身紧张的像是拉满了的弓,五爪金龙正趴在它头上,死死盯着巨大的石门,严阵以待。 再看鬼老道,它已经走到了门前。 它这一路过去,无数的小鬼从门上伸出手来,有的掐它的脖子,有的将它从门里拽,还有的张开大嘴想咬它…… 不过,令人惊奇的是,鬼老道一直好好的,并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这是幻觉? 还是幻象? 我有点明悟。 恰好鬼老道转回头朝向我们:“看到了吧,压根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可不对啊,如果是幻觉,我们一行人不可能同时产生。 那就是幻象了。 看到老鬼安全无恙,我放下心来,与麒麟并排着慢慢朝巨门靠近。 就在我离大门一步之遥,眼瞅着那些鬼手马上就要抓到我身上时,奇迹出现了。 那么多的鬼,突然同时消失了! 就好像从来不存在过一样。 鬼门瞬间变成了两扇又厚又大的石门。 我呆立当场。 待回过神来,目光落在石门上,然后,我看到了一些熟悉的文字。 是鬼书! 两扇厚重的石门上,整整齐齐,密密麻麻,刻满了鬼书! “这……难道刚才那些鬼,都是这鬼书幻化出来的?” 五爪金龙最先看出了门道,却不太敢肯定,迟疑着问。 鬼老道倒背双手,一副高人模样,仰视着石门,说道:“我不认为鬼书能化形为鬼,鬼书再强大,终究不过一些文字,这石门一定是被动了手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只要有鬼书出现的地方,一定跟阴间有关系。”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不堪入目 我抬头仰望着石门,宛如仰望神迹。 这石门古朴神秘,沧桑大气,像是自打开天辟地之始就已经耸立此地了。 只是,有一点不明,这石门在此有何用意? 上面的鬼真的是幻觉吗? 这扇门里又有什么? 麒麟和五爪金龙这两只活了无尽岁月的上古神兽,也连连表示自己从未见过如此奇闻。 “别想了,咱们进去一探究竟,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五爪金龙耐不住,说道:“你们都退后几步,让我来破开这石门。” 语罢,它做势欲推。 鬼老道却一个闪身,双臂大张,拦在门前:“使不得,千万使不得……” 鬼老道这举动让我一阵迷糊:“前辈,不破开这石门,我们又该如何进去呢?莫不是有什么奇巧机关,不能使用蛮力?” 这样的例子并不少。 比如有的古墓,大门看似沉重无比无法开启,但当以强大外力强行突破后,反而会触发机关…… 鬼老道却依然摇头,轻叹一声,并没有解释:“机关没有,另有通道,你们跟我来吧。” 五爪金龙只得放弃。 只见鬼老道走到石门一侧,在不远的山根下,撩起一丛青草,显露出一个小洞。 它站在那小洞前,盯着洞口招呼我们:“咱们从这里进去。” 洞口不大,想要通过就只能跪着往里爬。 要说这些年我钻过的洞也不少,可眼前这个洞我是真的不想钻。 因为这洞口上方写着一行字。 ”道士觐见,需如犬行,再跪再拜。” 这他娘的是什么混账话? 我顿时火冒三丈。 这就是对道士最大的羞辱。 写下这行字的人,分明是将这洞比做一个狗洞,让想进去的道士必须如狗般爬进去。 爬行就是要双手双膝着地,低眉垂首,可不就是再跪再拜吗? 还有,他居然用了“觐见”一词! 觐见可是大臣求见天子时的礼仪,它只不过是一个千年女鬼,谁给它这么大的勇气? “都别愣着了,钻吧。” 鬼老道见我迟迟不动,招呼一声,屈膝跪下便要往里爬。 我一个箭步跨到它身前,将它拉起,指着那行字:“没看见这字吗?你还真把自己当狗了?” 鬼老道一脸无所谓:“不就是一行字吗?这有什么?你钻了又不会少块肉。” “你也是修行之人,你的尊严呢?士可杀不可辱,它是鬼,居然敢让道士对它又跪又拜,这成何体统?” 我这话唤起了鬼老道残存的自尊,它垂下头,有些丧气,如同一个挨了训的小学生:“那你说怎么办?强行破开石门?这石门诡异万分,破开后会发生什么情况谁都说不准。再说了,咱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打架的,贸然破开石门,势必会惊动那魔头,这岂不是自找麻烦?” 它停下一顿,又接着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管它猫洞狗洞,眼一闭,往前爬就是了。” 不得不承认,这话十分在理,可这魔头实在也欺道士太甚。 想了想,也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我只好对麒麟说道:“老三,过来把这行字抹平了,看着闹心。” 麒麟早就心不平了,我话刚说完,它便扑向洞口,一爪子下去,山石横飞尘土飞扬,整个洞口都塌了半边,那行字随之化为齑粉。 这下,心里总算是舒坦一点了。 依旧按照来时的顺序,鬼老道打头阵,五爪金龙次之,我紧跟五爪金龙,麒麟殿后,依次往洞里爬去。 鬼老道嘴上说着能屈能伸,可进了洞以后,它整个身体贴在了地上,匍匐前进。 看得出来,它也极不甘心又跪又拜的。 我们不像它,是一缕没有实体的残魂,根本做不来它那动作,只得老老实实在后面爬。 好在这洞并不长,不大功夫,我们就爬到了头。 接着,我们来到一处通道中。 通道高约两米,宽一米多,内里没有烛火,却不是完全乌漆麻黑,反倒泛着柔和的幽幽蓝光,也不知道这些光来自何处。 四下查看一圈,我问鬼老道:“前辈,这里好像不是鬼门之内。鬼门那么大,里面的空间不应该这么小吧?” 鬼老道望向通道深处,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是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什么? 这里就是鬼门内?还是我说的对? 见它有些心不在焉,我没再纠结这个问题,随之问道:“被那魔头抓来的人都关在哪呢?咱们怎么去救人?”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毕竟有五爪金龙和麒麟这两大上古神兽在,我没什么好担心的,最不济也能全身而退。 “走吧。”鬼老道又轻轻吐出两个字,抬腿往前走去。 忽然,鬼老道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引起了我的注意。 自打进入这通道,它就时不时下意识揉搓自己的衣角…… 一般人在紧张、害怕、或者心绪不宁的时候,才会不自觉的做出如此怪异的小动作。 难道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就真的让鬼老道如此手足无措? 再联想到洞口的行字,我猜测,那魔头一定是个非标刁钻刻薄的女鬼,鬼老道被它囚禁近一千年,肯定受尽了非人的折磨与羞辱。 通道也不长,很快我们就走进了一个大殿里。 这里光线昏暗,乍一进入,我看到了很多人。 这一发现吓了我一大跳,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些石像,并不是人。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有这么多石像?”我皱眉问鬼老道。 “唉……”鬼老道长叹一声,“这些都是那魔头弄出来羞辱道士的,真是罪过,罪过啊……” 我们四个脚下不停,径直走到大殿中央,我才明白过来,鬼老道为什么口吐罪过。 同时,我心中也燃起一团怒火。 石像有一半是道士,还有一半全是女人。 女人身段妖娆,媚眼如丝,极尽风情。 道士有我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认识的有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鸿钧老祖、鲲鹏祖师、太上老君等道家祖师,不认识的更多,我猜想应该是祖师后世的闻人。 而我之所以怒火中烧,则是因为这些石像雕刻的内容简直不堪入目…… 第三百六十五章 无颜 终于,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些女人的石像是同一个人! 太上老君与那女人紧紧相拥;元始天尊与那女人双修;灵宝天尊盘腿而坐,那女人直接盘坐在他腰上…… 这女人一定就是鬼老道口中所说的魔头吧! “这魔头太过分了,受世人敬仰的道教老祖,竟然被她拿来这般羞辱,这简直就是辱没了全天下的修道者……这成何体统!简直太不像话了……” 我试图找出几个解恨的词语来发泄这胸中怒火,思来想去却根本想不出。 这女魔头究竟跟道士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对,好像哪里不对…… 它以这种下流不堪的手段来羞辱道士,岂不是也同样羞辱了自己? 古代女人最重贞操、讲道德,一个个都恨不得死后立几道贞节牌坊。 这魔头不会为了羞辱道士把自己搭上吧? 难道这个女人石像不是那个魔头? 这念头一冒出来,我刨根问底的毛病再次发作,想找鬼老道问个明白,可一转身才发现,刚才还在我身边站着的鬼老道居然不见了。 四下打量一圈,才看到它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正对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发呆。 不正常,从进来以后就不正常。 这货不赶紧找它的尸身,在那个地方发什么呆? 心下狐疑,我走到它身边。 墙上挂着一副泛黄的画。 画中一座飘渺的山,山中丰草绿缛,佳木葱茏,亭台楼宇依稀点缀其间,流泉飞瀑,仙鹤灵猿,实在是一副仙境。 而在那仙山之中,席地坐了几位长髯飘飘的道士,个个仙风道骨,一副高人模样。 这画的右上角还有题跋,《仙山论道图》。 看字面的意思,应该是这副画的名字,简简单单五个字,却没有落款。 此画估计也不是什么名人所做。 这一点,从画工上便可以看出来。 整幅画有点虚,让人感觉笔触轻浅毫无力道。 不仅如此,让人觉得不搭调的是,那群道士中间,竟然有一个人是背过身去的! 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如此画风真的不敢恭维。 更让人觉得奇怪的是,作画之人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竟将那个背着身的道士浓墨重彩的勾勒了一番,就好像整幅画就是为了画他。 “这画是什么意思?画中那道士为何要背对众人?”我问鬼老道。 那魔头既然将画挂在此处,必定有什么深意。 毕竟,这地方虽然隐秘,却可以看清整个大殿。 “因为……”鬼老道的目光始终未离开画中那道士,冷冷说道,“他无颜见人。” “他为何无颜见人?”我对这个回答颇感意外,“你认识他?” “唉,岂止是认识。” 鬼老道长叹一声,声音极满是落寞与凄凉。 “还请小友帮我将这画取下来,带出去。” “你要这画何用?”我问。 鬼老道的脸色居然尴尬起来,语带哀求:“小友就不要再追问这个了,你就帮我取下来吧,举手之劳而已。” 看到它可怜巴巴,我动了恻隐之心,抬手就要拿。 这鬼老道不会是坑我吧? “既然是举手之劳,你为何不自己取呢?” 我将手缩回,狐疑问它。 “小友多心了,不是我不想亲自取,实在是我取不下来。这画被魔头施了邪法,我碰不得。” 鬼老道苦着脸解释。 随后,它又似怕我不信,伸出一只手就往那画上摸去。 它的指尖刚碰到那画,就见画中突然发出一道白色的光芒,一下子将它弹出了一米多远。 鬼老道一个趔趄才卸去那力道,狼狈地说道:“小友这下相信了吧?不过这禁制只针对鬼,与人无害,所以还要烦劳……” “所以,你才偷我的身体,想来这里取画?”我打断鬼老道,直接问。 它没再说话,算是默认。 我盯着它皱起了眉:“前辈,我们如此信任你,你却对我们不坦诚啊。你先前说,占我身体是为了取你尸身,现在怎么又来偷画了?这画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鬼老道自打进洞开始,就答非所问,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这次,它不跟我说清楚,我是绝对不会帮它取画的。 鬼老道的脸抽抽了几下,很明显,它的内心在挣扎。 我盯着它的脸,正等着它开口,却在此时,我身后竟然突兀传来一声挺长的叹气声。 那声音里满是忧伤,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的身后是墙! 根本没有人! 再就是墙上有幅画…… 难不成…… 我忙不迭转过身,往后连退两步。 此时,那声音再度响起:“因为我被困在了这幅画中了啊。” 被困画中? 我紧盯着那画,目光逡巡,寻找那发声之人。 接着,我看到了让我目瞪口呆的一幕。 先前那个后背朝人的道士,居然转过了身,更让我惊恐的是,那道士生着一张我很熟悉的脸。 竟然……他就是鬼老道! 我顿时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一下子出了两个鬼老道? 鬼老道却没理会我,声音怅然:“小友,你现在知晓贫道为何一定要取这画了吧?因为魔头将我的一魂困在了这幅画中,你现在看到的我实际上是残魂落魄罢了。” 我没有做声,知道它还有下文。 果然,它稍微一顿,又开口:“它在我生前,取了的我两魂六魄,分别封入了八幅画中,只留下我的一魂一魄苟延残喘,即便后来我死了、逃了,因为魂魄不全也无法再入六道轮回……” 众所周知,人有三魂七魄,鬼却没有这么多。 鬼老道这番话,似乎说明它并不是个死鬼。 因为,它还是三魂六魄俱全,只不过被分别封入了八幅画中。 只是…… “所以,你必须要带走这八幅画,再带走你的肉身……” “是啊,就算带出去抛尸荒野,我也不想再留在这个鬼地方了……” 鬼老道对这儿想必是深恶痛绝了,嘟嘟囔囔的又说了一大套。 我则重新审视起这老道士来。 这货不简单,仅仅一缕残魂,便生龙活虎,不但我没看出来,五爪金龙和麒麟也没看出来…… 第三百六十六章 取画 我内心正感叹着这鬼老道不简单,它又絮叨了一阵,催促我道:“小友,你赶紧取画吧。” 我点头同意,却没着急动手:“那女鬼为什么把你囚禁在这画中?” 鬼老道眼珠子一转,含含糊糊地糊弄一句:“因为它是魔头,这么做能满足它失常的心理。” 说到这,它似乎怕我继续追问,转移了话题:“小友,你不是要救你的朋友吗?事不宜迟啊。” 这话一下戳中了我的痛点,我立马闭了嘴,伸手姜画从墙上摘下,卷了起来。 在卷画时,我发现这幅画的背面竟然还有几行小字。 “你视道术大如天,一去修仙妄成仙,舍我清名辱道士,看它有仙是无仙。” 这是一首打油诗。 从字面意思看,前两句,是的说一个人热衷于修仙,希望一朝得道成仙。后面两句更好理解,明摆着写的就是这大殿中的一切。 看来写下这首打油诗的人跟那一心求道之人杠上了,非得辱没道士清誉,以此证明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神仙。 难道是那个女魔头? 也就是那个石像女人? 它所做的这一切,意思很明显,我都这样羞辱道家祖师爷了,如果真的有修成仙人的道士,他们总该来收拾我了吧? 我把画卷好夹在胳肢窝底下,问鬼老道:“前辈,这石像所雕刻的女人,是否就是那女魔头?” “是啊,她就是个恬不知耻的女人。” 它居然称女魔头为恬不知耻的女人! 看样子它们应该很熟。 不然,它又会如此了解? 我再问:“前辈跟那女魔头是什么关系?” 鬼老道听到这问题一怔,随即连连摆手:“我跟它一点关系都没有……没有。你就别问了,快走吧,快走……” 这是怎么了? 我能看出它的不耐烦。 不仅如此,它撂下这一句,抬腿就往大殿内跑。 我愈发肯定,它一定跟那女魔头有关系,只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想道于外人。 我紧跟着它,五爪金龙和麒麟转了一圈后,也跟了过来。 “这魔头确实过分,竟敢如此羞辱一众道祖。照眼前光景看,这里不应该叫鬼窟,而是应该叫合欢殿,你瞧瞧,啧啧……” 五爪金龙这货好话说不过三句,前两句听上去还挺正常,后面那句直接又下了道。 只是它这话传到鬼老道耳中,明显使的鬼老道全身一震。 虽然它一直没回头,但我猜得到,它此时的脸色一定极不好看。 麒麟适时化解了鬼老道的尴尬:“我说那道士,被抓的人都关在什么地方?那魔头在哪?整个大殿我们都转遍了,这里除了石像,根本没别的。” 鬼老道指着不远墙壁上的一幅画说道:“这大殿之中一共有六幅画,你们先帮我取了,我带你们去救人。” 这是跟我们提起了条件? “咱们不能先去救人吗?”我有些不情愿。 毕竟这里情况未明,多待一分钟,李迪就多一分危险。 鬼老道背着我们摇头,缓缓说道:“救人的地方距离魔头的居所很近,如果惊扰了它,这画就拿不成了,所以必须要先取画。” 你这私心也太明显了吧? 可我们却偏偏没有办法。 五爪金龙和麒麟都没能找到人关在哪,我更不可能找得到,我们还得仰仗它…… 这老家伙,还真会…… 六幅画均匀分挂在大殿的墙壁上,每幅画的内容都大致相同,都是修仙图,都有一个浓墨重彩,以后背示人的鬼老道…… 这点可以理解。 身为道士,哪个愿意看到大殿内这淫秽的一幕? 可是,这是令每个道士都会产生羞愧之心的场景,为何这鬼老道会说自己无颜见人? 这老家伙还对我们隐瞒了多少事? 我将六幅画全部取了下来,算上先前取下的那一幅,已经七幅了。 还有一幅。 鬼老道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喜色,满意的冲我点头:“咱们进去吧。” 说着,它首当其冲,带我们走到了大殿的尽头。 “这里有魔头布下的法阵,所以你们才会找不到入口,接下来你们跟紧我,看清我的步伐,千万别走错了。” “你说那个魔头会布阵?”麒麟蹙眉,“难道它生前是个女道士?” 鬼老道摇摇头否定:“它恨不得将全天下的道士都抽筋剥皮,又怎么会是道士?这法阵想来也是一些邪术妖法罢了。” 说完,它抬腿迈步。 不过,它脚下走得很混乱,东行几步,西迈几腿,再前进几步,又后退几脚。 如此毫无规律,让我们不得不打起十二点精神,生怕走错一步,触发机关。 短短几米的聚集,我们竟然走了两分多钟。 待鬼老道停下,我发现,它的面前出现了一道门。 “到了。”鬼老道指着那门,声音压的极低,表情也变得极不自然,似乎紧张的要死,就好像第一次见公婆的小媳妇,有点手足无措。 这是怎么个情况? 我被它这般姿态搞得也跟着紧张起来,不由小声问道:“我们就这样进去吗?” 没想到鬼老道居然说:“是你自己进去。” 什么?你这算是过河拆桥吗? 也不对,就算你不进去,为什么五爪金龙和麒麟也不能跟我进去? 咱这一行人里,数我最弱,你偏偏让我一个人进去,这事必须问明白。 没等我开口,鬼老道又开了口:“鬼对生人气机很敏感,你有没有压制阳气的东西?” 你这就打算把我推进去了? “我……” 我刚要问。 鬼老道看向五爪金龙和麒麟:“二位灵尊虽然压制了气机,可上古神兽之威太过强大,千年厉鬼神识敏锐,二位进去必定会让其有所察觉,所以还请二位在门外等候。” 五爪金龙有些不服气:“一个女鬼而已,大不了直接将其灭掉。” 鬼老道似有不忍:“灵尊认为住在这里的女鬼,还是普通女鬼吗?你又能保证惊扰它后可以全身而退?” 这话好像也有些道理,女鬼敢紧邻鬼门而居,来此还必须由千变万化的怪物引路,行事又诡谲无比,肯定不是一般的鬼。 第三百六十七章 进入内室 鬼老道这话说的有点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虽然我不否认那女鬼的确有些手段,可也不认为它真的是五爪金龙和麒麟的对手。 毕竟这两位可是活了无数岁月的上古神兽,实力在那摆着呢。 我就怕那女鬼会使出什么邪魅手段,为我们之后的救人带来麻烦,或者它凶性大发,直接将李迪杀死。 所以,还是小心为妙。 我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说了一遍,五爪金龙虽心有不满,连连嘟哝,却也作了罢。 掏出黑鲩石塞进嘴里,我又看向鬼老道,再次确认它是否真的不跟我进去。 这家伙倒也光棍,身子往后一挪,开口嘱咐起我来:“这门内还有一幅画,挂在魔头休息的房内,我的身体在……” 说到它的肉身,这货欲言又止,最后像个被霜打了的茄子,蔫了吧唧地说道:“你进去就看到了,你将那幅画和我的身体都带出来,我就带你们去救人。” 五爪金龙先前并没有听到我跟鬼老道的谈话,它为我鸣起了不平:“老头,你什么意思?我们身上气机太盛,不进去便罢了,你一个鬼为什么不进去?难不成这门里有什么危险,你不敢进,让小子去当壮丁?” 鬼老道哼唧了好一阵子,脸色变了好几变,才又说道:“现在那魔头应该睡着了,只要不将它惊醒,是不会有危险的,小友,你就去吧,那幅画在明面上挂着,一眼就能看到,我身体也不重,很容易就能带出来……事不宜迟,出来还要救人。” 这鬼老道还真是掐住了我的七寸,明里暗里总是提醒我,离了它,我们就救不出人来。 看来,今天不帮它把画和肉身捣鼓出来,它绝对不会带我去救李迪。 罢了罢了。 “老二,老三,你俩可都听好了,一有异动,立马进去救我。” 我叮嘱五爪金龙和麒麟一声。 它俩异口同声的答应,接着又一左一右把鬼老道夹在了中间。 这态势很明显,只要鬼老道有敢耍什么花活算计我,它们就立刻让它魂飞魄散。 见一切都差不多了,走到门前,轻轻一推,门应声而开,犹豫几秒,一咬牙,我走了进去。 屋里很冷,犹如冰窖,有光,却远不如外面亮堂,且这光蓝幽幽的,空气中鬼气浓郁。 我稳下心神,细细打量起来。 屋子挺小,跟普通人家的房间没多大区别,没看到人,也没什么摆设,房间正墙上挂着一幅画。 画中的道士身穿灰色道袍,头上绾着一个发髻,背对着我。 不消说,这就是那鬼老道的另一缕魂魄。 我踮起脚轻轻走向前,想先取了画,再慢慢去寻找鬼老道的肉身。 可我刚走没几步,忽然有一阵声音传来。 似是一个刚睡醒的人慵懒的舒展。 这声音虽轻,传到我耳中却犹如一道惊雷。 我猛然停下脚步,冷汗刷的就下来了。 不会倒霉到家了吧? 我刚进来,这女魔头就醒了? 正欲退回去另想办法,那声音又哼哼唧唧的响了起来。 娇哼低喘,莺莺燕燕…… 不对,这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让人上火呢? 略一琢磨,立即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与此同时,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全部冲到了脑袋上,头脸滚烫。 我正当少年,又未经人事,乍一听到这柔腻的靡靡之音,还真有些把持不住。 不过,眼前的处境让我瞬间冷静下来。 这声音肯定是那女魔头发出来的! 它一个千年女鬼,怎么会发出如此声音? 难不成,它整日里雕刻那些淫秽石像,把自个儿整的春心荡漾了,做起了春梦? 没理由啊! 我的目光不由的自动探寻起那声音的来处。 是里面的一扇门内! 那里应该就是女魔头睡觉的地方! 我屏住呼吸,慢慢挪向那扇门。 如果此时女魔头正发春梦,不正说明了它睡得很沉? 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将里面的情形打探明白,鬼老道的尸体一定就在里面,再瞅准时机给它带出来,可算大功半成。 我走得极慢,不敢弄出一丝声响。 虽然我口含黑鲩石,但这玩意只能遮蔽人的气机,却并不能隐身,照了面,鬼还是能看到我。 好在,门关的不严,还留有一道筷子宽的缝隙,我蹑手蹑脚走到门前,透过门缝往里看去。 这一看,顿时惊得我目瞪口呆。 屋内地面上正躺着一男一女,两人正缠绵在一起! 之所以惊呆,倒不是由于我第一次见到如此春光,而是因为那两个人。 那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实在是太老了,一头花白头发,满脸皱纹,一身褶皱…… 而那个男人,我也认识…… 是一同来参加五道门比试的一个小伙子! 当下,我的心一阵抽抽,竟有些反胃。 小伙子惨啊,被这么个老女人蹂躏,却动都不能动一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他应该是被施了类似于定身法之类的邪法,但我知道他的头脑一定是清醒的。 因为,我看到他一脸生无可恋。 难道这就是鬼老道无颜见人的真正原因? 可它究竟跟女魔头有什么关系? 女魔头的行径会让它无颜! 我不忍再看,赶紧将头别到他处。 这画面太缺乏美感,辣眼睛。 外面的石像,让我下意识里认定女魔头是一个颇有姿色的美女,谁知…… 它竟然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鬼,还如此好色,作贱年轻小伙子…… 这就是舍我清名辱道士吧? 我突然想到了那幅画背面的打油诗。 还真是,这道士落在它手里还真是足够屈辱。 直到此时,我算明白鬼老道为什么自打进到这里就手足无措了。 这么多年来,它一定是遭受到了不计其数的“羞辱”,想必是在心里留下了浓重的阴影…… 看来,鬼老道估计错了形势啊。 女魔头明明没睡着。 我还是赶紧溜出去再研究对策吧。 万一一会被它发现了我的存在,再把我就地拿下,那我可就亏大了。 这么一想,我踮起脚尖就要往外走,可就在此刻,屋里的声音戛然而止,四下里一下子死寂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 我赶忙再次屏住呼吸,抬起的那只脚僵在半空,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生怕弄出任何响动,被那魔头发现。 第三百六十八章 被抓现形 这一等,就是一分多钟,我抬起的那条腿都隐隐有些酸痛了,整个身体也发起了抖,可房间内再也没有传出一丝声音。 怎么回事? 那女魔头睡着了? 我心中疑惑,轻轻落下脚,歪着头再次顺着门缝往里看去。 先前那个年老的女魔头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肤白貌美,面若桃花的少女! 少女双目紧闭,一脸满足,似乎陷入无尽的回味之中。 我愣了片刻,才恍然大悟。 这娇羞的少女就是刚才的老魔头! 它肯定是修炼了某种为人不耻的邪法,才使的自己能够返老还童,保持青春样貌。 道家典籍中,采补之事并不少见,都是些歪门邪道。 大都是一些吃不了修行之苦,或者急于求成之辈。 无论妖鬼,被采补的那方,轻则萎靡不振,重者当场毙命…… 我不禁为那小伙子担忧起来。 心念一动,目光自然落到那小伙子身上。 就见他此时双眼微睁,面色苍白如纸,不知是死是活了。 同时,我还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在小伙子的内侧,居然还躺着一个人! 虽然隔的不近,我看不清那人样貌,但那人皮色不对,黄里透黑,应该是一具尸体! 难不成……这就是鬼老道的肉身? 大概是了。 屋里空间不大,布置简洁,一目了然。 难怪鬼老道说起它肉身的时候支支吾吾的,敢情,它的肉身就在魔头的睡房之内躺着呢。 可这又是为什么? 只怕不能单纯用那魔头变态来解释吧? 怪不得鬼老道先前说,宁可抛尸荒野,也不愿意再留在这个地方。 能让女魔头做出如此行径,鬼老道跟它之间,必定是有着极大的恨。 世间又哪有无缘无故的恨呢? 鬼老道说魔头恨尽天下道士,也确实羞辱了诸多道教老祖,可归根究底,那都是些石像罢了,唯独鬼老道…… 它的魂魄被拆得七零八落,肉身还被放在睡房中…… 这他娘的根本不是在羞辱道士,而是在羞辱鬼老道啊。 鬼老道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惹怒了这样一个魔头,用这么极端的手段对付它? 再看那女鬼,它一动不动,似乎睡得正酣。 我该怎么办? 现在进去将画跟肉身偷出来? 还是再等等? 我踌躇着,拿不到主意。 忽然,我感到后背一阵发毛,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急忙转头向后看去。 我的灵觉从小就很敏锐,如果有人盯着我看,我马上就会生出感应。 此时,我就生出了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这屋子里,在我看不清楚的暗影里,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 我打起十二分精神,神经崩得紧紧的,四下又看了一圈。 屋里空荡荡的,除了躺在地上的女魔头和那不知死活的男子,根本没有别的能动的玩意儿! 可那感觉还在! 诡异的环境,心惊肉跳的感觉,还真他娘的刺激。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不安,仔细感受起来。 娘的,原来是你!可吓死老子了! 最终,我的目光落在房间内挂在墙上的那幅画上。 画中的鬼老道不知何时转过了身,正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这老不靠谱的,你自个儿不进来不说,把我单独推进来以后,你还搁这儿装神弄鬼! 要不是怕惊到女魔头,影响到救人,我真想骂你个无地自容。 你这是在催促我? 以这种方式? 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了,先干正事要紧。 想着,我又往魔头的睡房里瞅了一眼,缓缓将门推开轻轻走到那幅画前,大眼珠子瞪起了鬼老道。 我可不能这么算了,总得抗议一下子。 这货居然浑然不觉,又抬起手指了指它的肉身。 我明白它的意思。 这是让我抓紧,快点把它的肉身弄出去。 这老家伙,真滑头,明明你自己的魂魄就在里面,这里发生的事你瞧得一清二楚,你外面那个能活动的魂魄怎么就不能进来呢? 这算是严重的人格分裂? 我懒得再搭理它,观察起周围,想着怎样才能不惊到那女魔头。 毕竟,鬼老道的肉身此时正躺在它的旁边。 鬼老道见我迟迟不动,以为我没搞懂它的心意,又是手舞足蹈的一阵比划,还指着嘴,让我看它嘴型。 看着它火急火燎想要跳出来一般,我一阵气结。 我一颗被你吓坏的心还正狂跳着呢,你少给我指手画脚。 瞅着它烦,我一把将画取下,顺势卷了起来。 这下好了,眼不见心不烦。 将画轴别在腰间,我没再停,朝着鬼老道的肉身走去。 看着枕着胳膊睡意正酣的女魔头,我心里一个劲的打鼓。 你可千万睡瓷实了,千万别醒哈。 终于,近了,近了…… 慢慢绕过女魔头和那小伙子,我终于来到了鬼老道的肉身前。 不及多想,我一把抄了起来。 鬼老道的魂魄不知道离体多少年了,它的肉身早已没了生机,干瘪的就如同一根枯死的木头桩子,没有多大份量。 返回…… 蹑手蹑脚,一如来时。 好不容易走到门口,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一切顺利啊! 只是,我的全身早已被冷汗淋透。 黏糊糊的,这滋味不好受。 来不及擦汗,我加快了脚步,想着快点出去跟五爪金龙它们汇合。 然而,我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 因为,我面前多了一双脚! 一双悬在半空的脚! 这双脚悬停在离地半尺处! 我感觉脑子要炸了。 完蛋了! 真的完蛋了! 我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事情没有到最后一刻,永远不要高兴得太早。 顺着那双脚看上去,是腿……再往上,我看到了女魔头的脸! 看到了一双满是怒火的大眼睛。 说实话,女魔头此时显现出来的样貌并不可怕,相反,还挺好看。 可,它那幅表情和眼神…… 我感觉自己就是一只被狼盯上了的小羊。 “小道士好大的胆子啊,竟然敢来我这里偷东西!” 一声厉喝,带着些许不屑。 我无言以对。 确实,是我跑到人家屋里偷了鬼老道的肉身和画。 被抓了现形,我还能说什么? 第三百六十九章 出不去了 我以手撑地,快速地向后倒退了几米,一骨碌爬起来,警惕地看着魔头。 同时,心里不停地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女鬼瞅了一眼被我丢在地上的鬼老道的肉身,声音缓和下来:“你是这老不死的请来的帮手?” 不能承认,打死都不能认。 主意打定,我赶忙摇头:“不是,不是,来这里偷东西不是我的本意,我……我是被这老鬼胁迫的。” 管他呢,死道友不死贫道,先把自己撇清了再说。 之前我已经猜到,这魔头跟鬼老道之间肯定有什么瓜葛,现在看到女鬼看向它肉身的神情,更加确定了我的猜测。 不想,魔头对我的话产生了兴趣。 “哦?它是怎么胁迫你的?” 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了。 说谎很累的,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无数个谎言支撑。 还不如直接竹筒倒豆子,将所有一切都告诉它,顺便问问它为什么要抓李迪。 李迪现在怎么样了? 是死是活…… “我来这里是为了救人,但是我不知道她人被你关在了哪里……” “于是,这老鬼便答应帮你救人,条件自然是你先帮它把肉身偷出去?” 女魔头打断我的话,替我说了出来。 不得不承认,它所言不假。 我点点头。 “哼,它连自己都救不出去,又如何能帮到你?” 女鬼冷哼一声,满是不屑,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你年纪轻轻,倒也胆识过人,为了救人竟然敢以身犯险,还真有几分魄力。我问你,你要救谁?” 这是在夸我? 我认真看了它一眼。 它的样子不像是在说反话。 它这不是挺正常的吗? 哪里像个魔头? 是谁说它丧心病狂、失去理智了的? 人啊,总是先去为主。 我有点懊悔只听鬼老道的一面之词了。 “我要救一个女孩。” 见到女鬼非但没有因为我的偷盗行为发火,反而还能跟我侃侃而谈,我知道我被鬼老道给忽悠了。 “她是不是被你抓到了这里?” “女孩?” 女鬼有些迟疑,随即又问:“你是她什么人?” “我们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朋友。” 女鬼听闻,没再说什么,目光落在了我身上,仔细看着我,似是想起了什么事。 我被它看得心里直发毛,不得已,打破沉默:“你……你能不能把她给放了?” “哦?”女鬼收回思绪,踢了一脚鬼老道的肉身,又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如果我不放呢?” 你这是承认李迪在你手里了? “我会跟你拼命!” 这句话几乎是从我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不怕死?”女鬼愕然。 “谁又会不怕死?可我既然来了,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女鬼点点头,目光飘向别处。 我竟然从它眼睛里看到了一抹赞许。 难道是我眼花了,看错了? 它这是什么意思? 我有些紧张地盯着它,等待着它的决定。 半晌,女鬼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我没有抓过女孩,从来没有。” 我愣住了。 我曾想过它可能会良心发现,答应放了李迪,也曾想过会跟我恶战一场。 唯独没想到李迪不在它这里。 如果李迪不是它抓的,那她又去了哪里? 它的话,我该相信吗? 女鬼看出了我的心思,似乎因为不被人信任而有些微怒:“抓了就是抓了,没抓就是没抓,我有必要跟你说谎?我是抓过一些年轻小伙子,那是因为他们于我有用。我抓一个姑娘家干什么?” 这话一点毛病都没有,它的确犯不上跟我说谎。 此时,我也想起鬼老道也说过类似的话,女鬼不可能抓李迪…… 都是我一厢情愿的认为李迪在这里。 也就是说,直到如今,我们对于李迪的失踪,一点线索都没有。 这就是事实! 失望如同潮水,滚滚而来。 我被压地喘不过气来。 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我想哭。 李迪已经失踪了这么久,她还活着吗? 我有些恍惚,思绪随之飘出去很远。 从第一次见面的大院,到假鬼的阎罗殿,再到大荒山那诡异的石洞…… 李迪的身影在我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长生,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还有一丝气力,就不能放弃……” 这是李迪跟我互相鼓励时说过的话,此时竟然又在我耳边回响起来。 这一刻,李迪会不会就在某处满怀希望,望眼欲穿地等着我去救她? 我必须振作起来。 想到这里,我把别在腰间的画卷抽了出来,一下子丢到地上,冲女鬼抱了抱拳:“东西还给你,抱歉,叨扰了。” 鬼老道跟它之间的恩怨,就让它们自己去解决吧,我不想管了,自然,我也管不了。 我抬腿迈步,朝着门口就走。 然而,女鬼却不给我这样的机会,它一下子飘到我身前,张开双臂拦住我,嘴角上扬,似笑非笑:“老不死的深知我的喜好,竟然给我送来了这么一个年轻俊俏的小道士,那我就……” 我早就预料到女鬼不会轻易放我离开,它话音未落,我便动了,一个闪身,从它身侧蹿了过去,一把拉开了门。 五爪金龙和麒麟就在外面,只要我能冲出去,它们俩就一定能护我周全。 可门一拉开,我直接傻了眼。 门外哪有麒麟它们! 分明就是一堵墙! “哈哈哈……” 女鬼被我的样子逗乐了,笑得花枝乱颤。 一边笑,它一边扳过我的身子,细长的双臂宛如两条毒蛇,缠绕上我的脖子。 同时,它的嘴唇贴到我的耳根处,柔声道:“既然来了,你就陪陪人家嘛!” 我擦! 女鬼的身体冰凉没有一丝热度,它靠近我时,我身上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试图反抗,想着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符咒来打它。 直到我伸手,才发现,我的所有想法都是徒劳。 女鬼在碰到我的刹那,似乎在我身上施了什么邪法,我竟然一动都不能动了! 女鬼笑眯眯地勾着我的脖子,在我身上磨蹭了半天,伸手来解我的衣服…… 第三百七十章 有话好好说 完了…… 女鬼这是要辱我清白了。 它可是千年老鬼…… 这算什么屁事? 救人不成,反把自个儿搭上了。 女鬼一点都不着急,似是跟逮住老鼠的老猫,要慢慢玩死我。 它脱掉我上衣后,笑盈盈地将困住鬼老道的那幅画又挂了回去,像是有意要它看清楚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画中的鬼老道不知何时又将身体转了回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女鬼并不在意,重新走回我身边,将我摁倒,俯下身子…… 我双目紧闭,只觉得一双彻骨寒凉的手摸了下来。 不由得一阵颤抖,一颗心缩成了一团。 先前被它祸害的那小伙子,那张生无可恋的脸,浮现在我脑海之中。 此刻的我,大概也是那个样子吧。 “嘿嘿!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我会好好疼你的……” 女鬼“咯咯”笑着,轻佻至极。 娘的,此情此景,我能不怕吗?能不紧张吗? 五爪金龙和麒麟这两个心大的玩意儿,我都进来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来救我…… 突然,我感觉到女鬼的双手摸到了我的腰间,心中更是紧张起来。 “唉……四娘,你这又是何苦?你将他放了吧。” 我已经万念俱灰了,屋内突兀的响起了说话声。 是鬼老道的声音。 它进来了? 我心中一喜,赶忙睁开眼。 哪里有鬼老道的身影。 再看向那画,画中的它转过了头,正皱着眉头看着我们。 一颗心又凉了下来。 我很感激它能在这关键时刻开口替我说话。 可又害怕因为它这句话引得女鬼变本加厉。 虽然我脑子有时候不太灵光,但我也看出来了,这女鬼所做的一切,辱道士是假,折磨鬼老道倒是真的。 以它俩这种关系,鬼老道越是替我求情,恐怕它越要跟它对着干。 四娘? 四娘是这女鬼的名字? 鬼老道居然叫得这么亲切? 果然,女鬼听到这话后,全身猛然一震,停下了动作,眼神里露出一丝迷离。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你在求我?” 女鬼脸色变了数变,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老不死的,几百年闭嘴不言不语,老娘还真以为你哑巴了,今天终于开口,竟是为这小道士求情。哼,老娘偏不放他,今日就好好与他快活。” 我靠,看来今天凶多吉少了。 女鬼骂完,做势又要往我身上扑。 “你一个妇道人家,缘何如此?我生前刻薄了你,你恨我,死后又断我修行路,将我抓到这里,拆了我的魂魄,困在这画里,我自知理亏无半句怨言。可你如此,真的是在羞辱我吗?你这是在作贱自己。” 鬼老道说着有些激动,声音提高了不少。 “都一千多年了,你还有什么仇放不下?有什么恨消不了?” 这听上去是劝解的话,却刺激到了女鬼,它身上的阴气暴涨,屋子里阴风骤起。 再看向它,那张宛若桃花的脸不见了,呈现出一张青幽幽,扭曲变形的脸。 它盯着画中的鬼老道,吼道:“你以为人人都是你?什么东西都能放下?什么东西都能舍弃?” 鬼老道再开口时,声音柔和了不少,似乎是有些惧怕女鬼。 “你看看,你看看,每次跟你说这事,你都发脾气。你怨我几百年不与你说话,你又何曾好声好气地跟我说过话?你给过我说话的机会?” 这话让女鬼不做声了。 这是要凶性大发吗? 不料,沉默了一会后,女鬼周身的气势一分一分的弱了。 终于,它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你嘴上说的好听自知理亏,毫无怨言,那你为什么要逃?还撺掇这小道士来此偷尸盗画?” “唉……” 鬼老道重重叹息一声。 “我这不都是被你逼的吗?身为道家弟子,谁愿意整日里看你羞辱道家老祖?作为人夫,哪个又愿意看到自己妻子与别的……” 什么? 这鬼老道跟着千年女鬼竟然是两口子! 我被震惊到无以复加。 不是不是,两口子之间这是多大的仇恨? 死了都不肯罢休,还一直折腾了一千多年。 难道就是因为鬼老道一心求道? 那首打油诗再度在我脑海中闪现出来。 真是这样吗? 鬼老道为了成仙,抛妻弃子,导致女鬼对它心生怨恨,就想到这么个极端的法子? 我有些不太确定。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女鬼太可怕了。 你不相信这世界有神仙,就不允许别人相信? 我腹诽着。 却听到女鬼又说道:“谁是你妻子?你不是早在那花船之上,留下一纸休书了吗?我们早已没有了夫妻之名。” 鬼老道急忙反驳:“我为什么给你写下休书?你自己不知道?你一个女人家,上花船做什么?” “到现在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在你心中,上了花船的女人就是那种倚门卖笑的女人,对不对?” 女鬼满脸怒气质问鬼老道,不过它却没有再散发出滚滚阴气。 鬼老道没再做声,像是在反思,也想惧怕女鬼再次爆发。 女鬼看到鬼老道这样子,忽然笑了,却笑得凄凉落寞:“你说的对,我就是那种恬不知耻的女人,生前如此,死后更是如此。所以我喜欢作贱男人,尤其是年轻男人。你既然知道我的秉性,又何必再出言阻止?” “你……你……真是气煞我也!” 鬼老道忿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女鬼冷哼一声,不再看它,而是转头看向我,似乎要对我动手。 出于本能,我躲了一下。 居然能动了。 一定是鬼老道偷偷破了女鬼的定身法。 我心中大喜,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一跃而起。 随后又连退几步,与女鬼拉开一段距离,大声喊道:“两位前辈,能不能听我说几句?” 女鬼怒气未消,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咱有话好好说,别上来就动粗,我也在这听了不少时间了,也算听了个大概,我觉得,你俩之间这是有什么误会啊,你之所以这么做,无非就是在跟它置气。” 第三百七十一章 李迪的消息 这两口子,还真是的。 我心中感叹一声。 大概其鬼老道一心修仙,置老婆孩子于不顾;它老婆,也就是眼前这女鬼,为了挣点钱养家糊口,迫不得已上了花船。 所谓的花船,大家应该都知道,指的是载有娼妓揽客的船。 古时人们思想狭隘,一个本应该在家相夫教子的女人,陡然上了花船,自然会引来猜疑。 也难怪鬼老道会一气之下,写下休书将其一休了之。 不过,女鬼的话里话外,明显透露着,它虽然上了花船,却也没干出出格之事的意思。 想来是鬼老道迷了心窍,听不进去罢了。 不但听不进去,还误以为它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于是,女鬼盛怒一下,一不做二不休,找男人来当着鬼老道的面干那事,故意气它。 所以事情演变到今天,便到了无法沟通的境地。 这事是千年积怨,可归根结底,就是两口子置气。 徐远之曾经跟我说过,生死轮回可以阻隔所有一切当初自认为放不下爱恨情仇。 可眼前这两口子,一口气置了千余载,由生到死,由人到鬼,宁愿舍弃轮回都要纠缠不清,相互折磨。 还真是一对奇人。 可若要细想起来,这何尝又不是一种无法割舍? 不难看出,它们二人之间,应该还是有些很深的感情的。 爱之深,恨之切。 没有爱,哪里来的恨? 如若没有那一份情,为何要纠缠千年? 女鬼完全可以将鬼老道直接杀死,再将其挫骨扬灰,使其魂飞魄散。 它没有这么做,反倒将自己的丑态悉数展示其面前,不都正好说明这些? 只是,女鬼这方式方法太过极端,致使鬼老道无法承受,才认定它就是魔头,才背坐于画中数百年不跟它说话,才想到要逃走。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不过,我敢保证,事实真相肯定跟我这猜想八九不离十。 我将这些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女鬼听了我这话,低首垂眉,半天无语。 鬼老道也同样沉默。 屋子里静了下来…… 许久,女鬼一改常态,竟然哭了起来。 看来是被我说中了。 女鬼起初抽抽搭搭,接着嘤嘤而泣,最后嚎啕大哭。 哭声凄凄切切惨惨戚戚,饱含着天大的委屈,闻着动容。 我这也算是为它千年的积怨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让它的委屈翻涌而出…… 再看鬼老道。 这货躲在画中,一副手足无措的傻样。 你倒是说句话啊! 你还真憋的住。 还真他娘的倔! 女鬼也是一根筋,只不过是被鬼老道误会,这都不算什么矛盾,以至于闹腾了千年之久。 我给鬼老道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显,我都帮你到这了,你赶紧说几句好话,把女鬼哄好了就行了。 而我,也就得救了。 鬼老道也明了了我的心思,可它就是嘴唇一直哆嗦,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娘的,这叫什么事啊。 你俩口子闹矛盾,我跟着倒霉。 算了,我好人做到底,就帮你们化解了这千年的爱恨情仇吧。 权当帮人又助己了。 “咳……咳……我……” 我清了清嗓子正想再来几句,不想女鬼却先开口质问起鬼老道来。 “这小道士一眼都能看出我的心思,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懂我?” 看着它梨花带雨的样,我心中大乐,它竟然先说了和缓的话。 现在这情况,只要鬼老道能就坡下驴,那所有的事就都迎刃而解了。 没想到,鬼老道这老东西居然反问了一句:“这就是你为自己的放荡不羁找的借口……” 我靠! 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你到底是缺心眼儿还是情商低? 弄死它的心我都有了! “咳……咳……” 我猛咳两声,打断鬼老道。 我彻底服了。 这女鬼也真是的,就这么个混货有什么好? 你居然跟它纠缠了一千多年! 要是赶去投胎,都轮回好几世了。 未曾想,女鬼这次没生气。 它这一哭,似乎把自己的性子都给哭软了。 “我知道,你一直在为花船之事耿耿于怀。当日你留下一封休书不辞而别,不给我解释的机会,我便死了心,不想再跟你解释了。只是,希望你某一天会明白我……” 听这意思,女鬼这是放下了? “今天,话都说到这儿了,我把事情跟你说清楚。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于你,你修行或者投胎,都与我再无瓜葛。” 它说完,又看着我:“当局者迷,旁观必审。这一千年来,我一直以为自己在恨它,直到听了你这话,我才恍悟。恨,其实早就淡了,爱,也早淡了,放不下的,唯有曾经的付出……” 我擦,你这是要谈感情啊。 可千万别。 女人要是谈起感情,那可啰嗦的要命。 你这积攒了一千多年的爱恨情仇,得讲到什么时候? 我赶时间啊,我还要去救李迪! 女鬼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莞尔一笑:“救你朋友的事,你不必着急,到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她的下落。” 嗯? “你知道李迪在哪?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我又惊又喜,迫切问起来。 女鬼淡然摇头:“时间还没到,她不会有危险的,你放心好了。” 它的话如同一颗定心丸,让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好受了些。 不,它刚才说时间没到…… “什么时间?”我赶忙再问。 “祭祀的时间。”女鬼回道,接着又解释,“血月之夜快到了。每到血月之夜,那些人都会生剖少女之心,用来祭祀。你说你朋友正在这节骨眼失踪,想必是被那些人给当成祭品抓走了。所以,在血月之夜没到来前,她不会有危险的。 “血月之夜!少女祭祀!挖心!” 看来,我先前的推断也不都是错的。 吴免本子上记载的东西是真的。 李迪的失踪果然跟祭祀有关。 在血月之夜祭祀…… 血月又叫红月亮。 从科学角度来讲,这是由月全食引起的一个天文现象。 只是,道家对血月的理解却大不相同。 月属阴,呈现红色便为至阴至寒之相。 血月之夜,正是人间正气最弱之时,同时,邪气最旺,怨气最盛,戾气最强…… 第三百七十二章 花船过往 据我所知,血月极其罕见,且存在的时间极短。 道典上明确记载的只有寥寥数次,且每次间隔数百年时间。 但是,这血月却有着提升人之灵魂之力和让逝者重生的力量。 自古来,诸多邪魅鬼祟,或者修习邪门歪道的投机取巧之人,都会借助血月之夜特殊的气场,谋一些平日里无法做到的事。 如果女鬼所言不虚,那么,抓走李迪的那些人,定是想以她的心为祭祀,谋求有违天和之事。 我该相信它吗? 看它说得情真意切,不像是在骗我! 况且,我刚化解了它跟鬼老道之间的千年怨恨,怎么看,它都不是一个恩将仇报之辈。 “前辈,抓走李迪的是些什么人?你能不能告诉我,李迪现在在哪?” 我选择相信它,躬身向它行礼。 “小道长,羞煞老身了。”女鬼一改先前那般王霸之气,朝我纳个万福。 “前辈,还请你如实相告。我也好提前做些准备,以便救人。” 我并没有因为女鬼的改变而错愕。 不料女鬼却道:“如果小道长不嫌弃四娘是糟糠之人,还是称我为四娘吧。” 它冲我莞尔一笑,风情尽显。 “不是我不肯告诉你她在哪,而是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还请小道长放心,祭祀那天,他们会带她来鬼门门口的,祭祀在那里进行,你只需等在我这里,到时自然会见到那位姑娘。” 我没有在意它的笑魇如花,却被它的话语勾起了回忆。 “召唤”。 这两个字是吴免在本子上加重加粗了笔迹的。 在鬼门前祭祀! 抓走李迪的人,是要召唤鬼门里的什么东西! 就是这一愣神,女鬼似乎想起了什么悲伤往事,又恢复到凄凄切切的状态,兀自讲述起过往。 得知李迪还活着,目前需要我做的只是等待,我没有先前那么焦躁了。 穿好衣服,认真听它讲了起来。 还是称它为四娘吧,这样听起来比较亲切。 原来,四娘本是一个孤儿,从小被卖身于秦淮河上的花船,做了一名歌妓,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官儿。 不到十五岁便生得明眸皓齿,一颦一笑尽显万种风情。 如果说歌妓的命运是悲惨的,那四娘属于悲惨中比较幸运的那种。 因为,在它十七岁那年,遇到了前来游河的鬼老道。 其时正值烟花三月,四娘稳坐花船青纱帐后弹唱。 声音抑扬顿挫,宛如珠落玉盘。 鬼老道循声望去,只一眼,便惊为天人。 鬼老道当时还不曾修行,乃是一家境颇丰的俊美少年。 它上了花船,珠帘轻挑,二人一见钟情,于是私定终身。 鬼老道替四娘赎身,还不顾家人反对,十里红妆,将四娘娶进了门。 鬼老道抱得美人归,四娘从一名歌妓摇身一变,成了富贵人家的少夫人。 二人恩爱有加,日子倒也甜美。 鬼老道别无他求,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此生无论如何,都不许四娘再上花船。 可惜,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鬼老道的父亲是一个执拗之人,始终认为四娘乃是娼妓出身,却被鬼老道娶回来,算是辱没了家风。 可他偏偏拗不过鬼老道,没多久便郁郁而终。 老爹一死,它娘也觉得没了活头。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在家中自焚了。 那火烧得很旺,不仅烧死了鬼老道的娘,还将他们家偌大的产业尽数化为了灰烬。 从此,鬼老道从富家公子变成了穷光蛋。 家道中落,自然引来了外人议论。 各种流言蜚语很快传开。 人们纷纷嘲弄鬼老道娶了个妓女。 更有甚者。 有人说四娘命中带煞,早年间克死自己双亲,如今又克死公婆,是一个不祥之人。 也有人说,四娘命贱,就是千人跨万人骑的烂货,过不得好日子,刚嫁过来,就把偌大的家业败光了……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唯一的相同之处,都难听至极。 俗话说,三人成虎。 越来越多的话传进了鬼老道耳中,使的本来就饱受打击的它,觉得人们说的好像有道理。 而事实也正是,娶了四娘以后,那个家才散了的。 于是,它信了。 可它是深爱四娘的,根本不知道如何跟四娘提起。 所以,它选择了一个最窝囊的法子。 逃避! 离家出走。 可它终究是太天真了。 它以为的,自己一走了之,便可无需再去面对。 然而,却忽略了一点。 四娘已经有孕在身。 这可苦了四娘。 丈夫一去不知所踪,自己又大着肚子,只得帮人家做一些零碎小活,苟延残喘。 那时候,四娘心中并不怨恨鬼老道,相反,它还很内疚。 它以为自己是一个天生不祥之人,正因为自己,才害的鬼老道家破人亡。 它固执的认为,自己只有生下腹中孩子替他家延续香火,才是弥补的唯一方法。 可它出身娼门,来找它做活计的人很少。 好在花船上的妈妈可怜它,时不时拿些姑娘们常用的小物件,让它来绣,才没饿死。 如此,一直到四娘生下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这本是天大的喜事,可四娘身边却空无一人,它欲哭无泪。 一个人的生活,都已经窘迫到吃了上顿愁下顿,又怎能养活起两个孩子呢? 可生下来了,总不能送人吧? 毕竟这是自己深爱男人的骨血。 花船妈妈见它支撑得艰苦,便给它出了个主意,让其再回花船,为客人唱曲儿。 在那般窘境之下,这是唯一的法子。 可四娘牢记鬼老道的要求,此生不再入花船。 它婉拒了妈妈的好意。 春去秋来,时光荏苒。 鬼老道始终没回来。 四娘却被生活折磨得脱了人形。 不但如此,它那两个孩子也瘦弱的如同猫崽子。 七个月的孩子看上去像两个月,虚弱到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越弱的孩子越是多病,冬天时,两个孩子都得了风寒,眼瞅着马上就要不行了。 四娘无钱给孩子看病抓药,唯有紧抱着他们独自垂泪。 待眼泪哭干,四娘终于下了决心,抱着孩子去了花船。 它以为自己只是去唱曲,是为了给孩子救命,它的身子还是清白的,鬼老道回来一定会理解它。 第三百七十三章 前尘往事 再说鬼老道。 它离家后,漫无目的游走世间。 在走到一座深山时,又累又饿,再也坚持不下去,晕倒了。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道观之内,是一个仙气飘飘的老道士救了它。 道观远离喧嚣尘世,一山一水尽显恬淡,鬼老道没由来生出一种归属感。 似是它并非无意之间闯入,而是冥冥之中天意指引。 于是便跪求老道士收它为徒。 老道士本是隐世高人,见其言辞恳切,心意坚决,且道根深种,将其收入门下。 鬼老道也当真是修道天才,只一年,小有所成。 也正是有了道心,鬼老道开始思索起家中变故。 猛然发现,自己如此一走了之,实在是辜负了四娘。 娶了它,再舍弃,这于一个女人来说,一生便毁了。 再者,它发现,自己还是很想它的。 鬼老道一下陷入了两难境地。 一面是挚爱之人,一面是修道…… 就在取舍不定时,其师父告诉它,人间处处是道,只要道心长存,无论隐居荒野,还是身处闹市,都没有关系。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既然你红尘之中有牵挂之人,便应该跟它叙一世情缘。 鬼老道下山回家,却傻了眼。 茅屋犹在,却已不见心中人。 它跟人打听,得到的答复是,那女人吃不得苦,又回到了花船上。 鬼老道将信将疑,找了过去,竟然看到,四娘正被一个衣衫不整的人压在身下…… 哪个男人能够冷静的面对这样的事情? 鬼老道当即气得浑身哆嗦,直接撕破衣衫,咬破手指,写下休书,拂袖而去。 这么多年来,鬼老道一直耿耿于怀的便是这事。 它一直以为四娘吃不了苦,耐不住寂寞,自己走了不过两年,便重回了花船。 却没有反思自己…… 其实,这事也是赶巧了。 四娘回到花船后一直安心唱曲,从未发生过意外。 那天秦淮河上忽然驶来一艘大船。 此船雕梁画栋,极尽奢华,中设公堂铺张华丽,床帷字画无不精细,随从仆人更是成群结队…… 不消说,船人之人非富即贵。 好巧不巧,大船靠近花船后,从上面下来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胖男人。 贵客上门,哪有往外赶的道理? 花船妈妈当即带着十几位姑娘任其挑选。 谁知,那男人对那些姑娘并不上眼,唯独相中了一袭素装、犹抱琵琶的四娘。 四娘虽已为人母,却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又加之其经历过诸多磨难后,身上自然沉淀出一种宁静与淡然,自是别有一番风韵。 中年男人看中四娘,四娘自然不依,妈妈也说明了缘由。 可那男人本就不是善男信女,一番威逼利诱,使得花船上的人无一再敢多言。 最后,他将四娘拖进了内室,欲行不轨…… 不料,这一幕,竟然正好被前来寻妻的鬼老道撞见。 这鬼老道也是被气昏了头,不但不救自己的妻子,反倒留下一纸休书跑了。 如若事情就此结束,四娘也不会恨鬼老道,后面又发生了一件天怒人怨的事,才让它对它恨之入骨。 鬼老道夺门而出时,四娘正在男人身下挣扎,自是看到了鬼老道。 一见到失踪两年的夫君,四娘先是惊喜,随后心头又是一沉。 它意识到,鬼老道之所以走,肯定是看到了自己这副样子,生气了。 那一刻,也不知道它哪里来的那么大气力,一脚踹翻男人,自己踉踉跄跄着起身就去追。 鬼老道早已上了一条小船。 任凭四娘怎么呼喊,它都没有回头。 四娘无奈,也跳上一条小船,一直追到岸上,才追上鬼老道。 四娘耐心解释,可盛怒之下的鬼老道哪里听得进去。 心里想的,脑子里绕的,全是刚才自己的所见。 它骂四娘是妓女,是荡妇,说后悔娶了它这丧门星,若不是它,自己的父母也不会死,家不会破…… 骂完,它再次撇下四娘扬长而去。 四娘盼星星盼月亮,吃了那么多苦,原本想等鬼老道回来能跟它好好过日子…… 可最终得见,竟然是如此结局。 四娘说,那一刻,它站在秦淮河畔生出一种跳下去的冲动。 若不是放不下一双儿女,那一刻,它就一死了之了。 万念俱灰的四娘回到花船,却听闻到了一个惊天噩耗。 由于之前它踢了那男人一脚,男人便将它的两个孩子丢进了河里。 待好心人将其救上来,那两个不到一岁的孩子,哪里还有气息。 四娘彻底绝望了。 丈夫不信任,孩子又被淹死…… 所有支撑它活下去的动力都没了,它眼前一黑,一头栽进水里。 生活太难了,四娘这一生太悲惨,如此解脱也好。 然而,它终究没死成,被花船上的人给救了起来。 再醒来,看着休书,心中的怨恨与委屈,成为了夏日里的青草,疯狂地生长…… 它开始恨鬼老道。 恨它无情抛弃自己,恨它不信任自己,恨它没有尽到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 同样,它也恨自己,恨自己所遇非人…… 它疯了,内心强烈的执拗,迫使它一定要找到它,就连它自己也不知为何。 不是为了给自己讨回清白,也不是为孩子讨个公道,更不是为了杀掉它,就只是单纯想找到它…… 经过打听,四娘得知鬼老道做了道士,便义无反顾地找到它修行的道观。 可鬼老道对它厌恶至极,哪里再肯见它? 为了躲避,竟然自道观中离开了。 四娘铁了心,接二连三的找到鬼老道。 那时,鬼老道心中再无红尘之事,一心只知修行,四娘找到它,它也不多言,只是默默离开…… 就这样,二人一个追,一个躲,过去了好多年。 直到那年冬天鬼老道躲进了终南山,四娘也追了过来,却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四娘虽死,但鬼魂尚存。 因它执念太重,无法堕入轮回,只能在这山中转悠。 后来,它遇到了那些东西。 不知什么原因,那些东西对它很好,将它带回鬼窟,还教会它许多厉害术法。 自那,四娘便在这里住下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锦上添花 四娘在鬼窟苦修百年,将那些东西教给它的那些术法学至大成。 出去后,在终南山某处洞穴,找到鬼老道。 其时,鬼老道经过修炼,已然道行颇深,看上去一身道骨仙风浩然正气。 四娘见到它,二话不说,直接将它掳回鬼窟,又将它魂魄拆解,分别封入画中。 仅余一魂一魄的鬼老道,算是彻底毁了。 没有了道行,不久就死了。 那之后,鬼老道的魂魄便开始遭受到四娘的折磨,这一下就是千年。 四娘絮絮叨叨地讲了半天。 期间,鬼老道也会偶尔插嘴几句,算是补充,也为自己辩解。 它俩你一言我一语,我终于搞懂了整件事的经过。 要说四娘确实可怜,我听得数次动容。 鬼老道自从听到一双儿女被恶人抛入水中,便垂头丧气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它在想些什么。 一切前因后果都被四娘说出来,它似乎也松了口气。 长叹一声后,它走到墙边,盯着画中的鬼老道看了好一阵子,才将画取了下来,一把撕成两半。 画破,鬼老道的一缕残魂便从其中慢悠悠地飘了出来。 鬼老道红着眼眶,盯着四娘,喉头滚动了几下,想要说些什么。 四娘却没给它机会:“八幅画,一个禁制,一幅破,八幅俱破,你现在自由了,你走吧。” “四娘。”鬼老道站立没动,它轻唤一声。 声音中饱含万般情绪。 “我不知道我们有了孩子……” “你走!快走!” 鬼老道的话只说出半截,就被四娘给打断了。 鬼老道心有不甘,还想继续,房间内却响起“轰”的一声巨响。 原本关着的门被破开了! 五爪金龙和麒麟冲了进来。 门外的墙呢? 看着一跃而入的两大神兽,我怕它俩直接动粗,赶忙一个箭步跨到它们身前,伸开双臂拦住。 “你俩别冲动。” 五爪金龙一如往常:“嗨,我们冲动个毛线啊。你们刚才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可就是进不来。” 什么? 我心中暗惊。 四娘的修为到底有多高? 没看到它搞什么动作,便轻易地将两大上古神兽困在了外面! 这是什么术法? “你快走吧!带着你的魂魄,你的肉身,想走多远就走多远。这次,我再也不会追你了。” 四娘见鬼老道仍然杵在那,像截木头,抬手就将它往外推。 鬼老道往后缩了下身子,嘴里嚷道:“我不走,四娘,咱俩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谈谈?” “过去,我求过你多少次?你又何曾跟我谈一谈?现在所有的事都已经说明白了,我与你再无话说。” “四娘,你就不能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 鬼老道真的转了性,哪里还有得道高人的风范,倒像个死缠烂打的懵懂少年。 “哎呀!你这老小子脸皮怎么这么厚?人家都不待见你,你还搁这放赖呢?赶紧走,快点走……” 五爪金龙这货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就强出了头,自作主张把鬼老道往外撵。 四娘嘴唇抽抽了几下,像是还有话要说,可看到眼前一幕,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小丫头,龙大爷帮你把这烦人的玩意儿赶出去,省得你瞅着它生气。” 这五爪金龙本着帮人帮到底的原则,直接化身本体,又伸展出好几米长,尾巴卷在鬼老道腰间,拖死狗一样往外拖。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四娘并不是真心要赶鬼老道走。 人家两口子正在这矫情呢! 它要的就是鬼老道给它赔个不是。 被五爪金龙这一搅和…… 唉,到底不是人,不懂人的感情。 我瞅着四娘的表现,心里有点乐。 它都急出了汗,一双拳头攥得紧紧的,这滋味……要不是抹不开面子,肯定得上去锤五爪金龙一顿。 眼瞅着马上就要再次错过,鬼老道也不矜持了。 它一边被拖着往外走,一边扯着嗓子喊起来:“四娘你听我解释,我虽然误会了你,也一直为那事耿耿于怀,可我心里一直还是有你的。你想,你当年为什么能五湖四海追着我跑?天下那么大,我真想躲着你,你能找到我?我虽然跟你置气,可还是愿意你跟着我。” “我原本想着,咱俩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走到某一天,我释怀了,或者咱们都老了,走不动了,就一起在山水之间搭一间屋子,一起度过晚年。” “可不曾想,你跟我到了终南山就不见了,我在山中等了你两天,没等到你,我就慌了,回头去找你,却……却在雪堆里找到了你的尸体。” “四娘,你知道我在看到你尸体的瞬间,是怎样的万念俱灰吗?你知道在你死后的那一百年,我心里有多大的愧疚吗?你知道我在见到你鬼魂的那一刻,是一种什么样的狂喜吗?你……” “我擦,你这老小子,咋咋呼呼地干什么?晚了,你早干什么去了?麻利儿的给我滚!” 五爪金龙蛮横的打断鬼老道煽情的话。 鬼老道却丝毫不理会,继续扯着嗓子喊。 只是喊着喊着,声音就小了,最后变得微不可闻。 不用说,它被五爪金龙给拖到外面去了。 再看四娘,它望着门外呆呆愣神,一双美眸中噙满泪水,就差没追出去了。 我心道,你这绷得不难受?赶紧追啊! 这时,五爪金龙回来了。 这家伙,摇头摆尾,一脸得意地邀功:“小丫头,那老东西,龙大爷给你赶出去了,你别生气了哈。” 四娘狠狠瞪了五爪金龙一眼,突然爆发:“滚!你们都滚!” 骂完,它转身回了睡觉那屋“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自讨没趣啊。 得,正主都得罪了,我们只有要饭的摔碎了碗——只剩滚了。 出了屋子,回到大殿,入眼处一片狼藉,所有的石像都碎了。 “这是你俩干的?”我指着满地碎石问。 “之前我俩听到你快被女鬼作贱了,可我们又进不去,只能拿这些石像撒气了。” 回话的是麒麟。 这些石像确实有碍观瞻,砸了就砸了吧。 女鬼四娘今天跟鬼老道这一闹,二人的心结想必也都解开了。 想到这,我忍不住埋怨五爪金龙:“人家两口子的事,你跟着掺和个什么劲儿?宁拆十座庙,不悔一桩婚。自古来都是劝和不劝分,你这倒好……” 五爪金龙嘿嘿乐了两声,一副老油条的模样:“你个毛头小子懂个屁啊,刚才要不把那老小子拉走,它俩扭扭捏捏的,还不知道得磨叽到什么时候。你龙大爷这叫火上浇油……不对,呸呸,是锦上添花……” 第三百七十五章 白轿再现 闲聊着,我们回到了通道中,又从通道里钻了出去。 无人知晓血月出现的具体时间,我们接下来能做的就是等。 等到血月出现,救下李迪。 所以,我决定,从现在起,要一直等在鬼门外。 鬼老道并没有走。 它蔫了吧唧地坐在鬼门外。 看到我们出来后,它狠狠瞪了五爪金龙一眼。 要是眼神能杀人,估计五爪金龙已经被它凌迟了。 偏偏五爪金龙这货还不自知,依旧吊儿郎当的:“老小子,你别瞪我啊,要不是龙大爷拉着你,你能说出那番情真意切的话来?我可瞅得很明白,那魔头都快急哭了。你就安心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它铁定出来找你。” “它不是魔头!”鬼老道瓮声瓮气,却明显底气不足。 “哟呵,这是不是魔头还不都是你说的吗?”五爪金龙调侃起人来,也是直击要害,不留情面。 鬼老道闻言,低下了头,不知是愧疚还是在反思。 我挨着它坐下,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发起了呆。 毕竟,这都好几天了,说不担心李迪那是扯淡。 就这样干坐着。 月亮它有脚啊,没多会就爬上了中天。 “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化身本体,趴在我身边的麒麟突然低声嚷道。 顺着麒麟的目光看去,只见远处浮着几团白花花的东西。 这些东西并不是静止的,而是高速地正往我们这边飘。 随着它们靠近,我看清了。 是载着我们来的那种轿子。 只是,这次来的是两顶,并且比我们当时乘坐的要大很多,没一顶都像一座小房子。 眼见的,两顶轿子飘飘忽忽地到了我们面前,在离地半尺的地方悬停。 看着这轿子,我一下子紧张起来。 一把攥住骨剑,双眼紧盯着轿门。 这次来的是什么? 难道是抓走李迪的那些人? 是不是血月就要出现了?他们为了祭祀,提前来做准备了? “轰隆隆……” 就在我神经紧紧绷起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巨响。 循着这突如其来的响声看去,就见距离我们不远的山体,突然裂开了,一个宽大的石门赫然出现。 紧接着,里面走出了一些人。 这些人中不乏几张熟悉的脸孔,可以确定,他们都是被四娘抓到这里来的。 我还看到了那个被它蹂躏的小伙子,很庆幸,他没死。 只不过,他们都表情呆滞,双眼无神,像一根根木头桩子。 出来后,他们自动分列两排,上了那两顶轿子。 我瞬间明了,四娘这是将它抓来的男人都放了啊。 待所有人都坐好,两顶轿子飘飘忽忽地飞走了。 等轿子飞出我们的视线范围,我捅了一下鬼老道,问道:“那些人都怎么了?一个个都失魂落魄一般,这是被你家四娘临时施了法?还是以后都这样浑浑噩噩了?” 鬼老道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居然涌上了一丝笑意,话也多了。 “应该是被它临时施了法,他们被抓来的时候,也是这般状态,在洞里他们是清醒的。想来是四娘不愿意让他们看到这里吧。” 我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合着他们当日不带行李,消失的毫无痕迹,都是被四娘给控制了啊。” “咦?” 我这边刚说完,麒麟猛地惊讶了一声。 “怎么了老三?”我忍不住问它。 麒麟直勾勾地盯着轿子消失的方向,目不转睛:“你们有没有发现,刚才那群人中,少了一些人。” “少了谁?”我还真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五道门的人。” 好像还真是。 五道门剩下的那仨核桃俩枣的,极易被人忽略。 不对,还有他们雇来的人…… 确实都不在人群中。 “守一他们去哪了?难道当日被他们逃走了?又或者死在了这里?” 心中疑惑,我自然而然地把目光转到了鬼老道身上。 鬼老道一怔,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随即争辩道:“四娘虽然以特殊手段吸取青年男子的精元,让自己返老还童,可它从来不会伤及人命……最后都是将人放走的。” 是吗? 那这里面还有什么蹊跷? 我没再说话,低头陷入沉思。 五爪金龙则趁机又调侃起鬼老道。 “看到了吧?你家四娘放人了,它这是跟你示好呢,以你龙大爷的经验,不出半个时辰,它一定出来找你。” 鬼老道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一点,笑意更盛,居然跟五爪金龙斗起了嘴。 “你一条破龙,有个屁的经验。” “老小子,你这是种族歧视?龙怎么了?想到年你龙大爷叱诧江湖时,也是风流倜傥的,女人那些小心思……” 五爪金龙说到这,陡然压低声音,话锋一转:“出来了,出来了,你龙大爷说什么来着?” 我扭过头,看向洞口。 果然,四娘走出来了。 它脚步不停,径直走到鬼老道身前,深情俯视。 鬼老道的目光一直紧随着它…… 就这样,两人,啊不,两鬼互相对视。 渐渐的,一抹柔软的笑容在四娘脸上绽放…… “走啦!” 我抬手拍了一掌看呆了的五爪金龙,带着它和麒麟识趣离开,去荒村里转悠起来。 人总是对未知神秘的东西感到好奇,而我更是其中佼佼者。 对于这个村子,我内心早就生出了强大的探知欲。 我们闯入了一家又一家的破屋,渴望能找寻到一丝证明这村子来历与身份的东西。 可是很失望,除了个别屋子里有些碎石头或者杂草,几乎所有的屋子都空无一物。 “奇怪啊,如果这里曾经有人生活过,总该留下一些生活用品和用具把吧?即便是搬走,也不可能如此干净。可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我们三个就数麒麟在这终南山中时间最长,这话自然是问它的。 不过,它好像对这村子一无所知。 看来,关于这里的一切,我们只能回去问四娘了。 它应该知道些什么。 转了一大圈,约莫着四娘跟鬼老道的衷肠也该诉说的差不多了,我们便转了回去。 在看到它俩时,我心中隐隐生出一丝兴奋与羡慕。 四娘紧靠着鬼老道,它们并肩坐在一起…… 呵,这段纠缠千年的爱恨情仇,终于修成正果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上古传说 看到我们回来,鬼老道和四娘远远打起招呼,我知道,它们内心是感激我们的,要不然还不知道要再继续纠缠多少年。 我在它们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前辈,你能不能告诉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到底是阴间还是阳间?” 四娘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仰头看起了天。 “现在应该是白天了。” 许久,它才慢悠悠的说了这么一句。 面对它这答非所问,我有些懵。 “什么意思?”麒麟和五爪金龙也同样一头雾水。 四娘道:“这里白天没有太阳。” “你的意思是,这里是阴间?”我脱口而出。 “可是这里晚上有月亮……”四娘还是不答,看似很随意地又说了一句。 是啊,这里有月亮。 我刚才从洞中出来的时候,还盯着天上的月亮瞅了半天呢。 道书有云,阴间无日月,如此说来,这里也不是阴间了。 那这里究竟是哪里…… 同时,我还发现一个问题,这里的月亮走得很快。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里的时间流逝很快? “莫非这里跟我们不周山一样,是阴阳交界处?”五爪金龙推测,说完也问四娘,“是不是这样?” 四娘沉重摇头,把目光转向了身后那扇巨大的鬼门:“或许这门后就是阴间了吧。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这门从来没有打开过,里面到底是什么谁都说不清。而这里,原本属于阳世,后来这门出现了,就变成了现在这不阴不阳的样子。” 这世间还有这样的存在? 我惊诧万分。 当然,真正让我震惊的是,鬼门是后来出现的,鬼门的出现导致这里自成一界。 “这刻满鬼文的石门到底是什么来头?真的是人间之物?” 四娘又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我问过它们,它们没说。” “它们?是那些专门吃人心的家伙?那些家伙又是什么?”这个地方带来的疑问太多了,我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对,就是它们。”四娘终于点了点头,又补充道,“它们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它们一共四个,长相如人,却生着一身毛。我称它们为大毛、二毛、三毛和小毛。它们个个都有大神通,是与这鬼门一同出现的。” “这……” 靠,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我好像陷入了一个神秘的怪圈。 一个谜团得到答案,就会又牵扯出一个更大的谜团…… 我不知道该如何再问下去。 鬼老道此时突然开了口:“四娘,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有一个疑惑,那四个毛当年为什么会救你?还把你带到这个地方,教你术法?吃人心的畜牲,不会是同情心泛滥吧?” 四娘听鬼老道说完,佯怒道:“不准你这样说它们,它们虽然喜食人心,却从未主动害过人,都是人心存目的,才拿人心供奉它们,求它们做事。它们当年救我,一方面是看我可怜,另一方面是要我在这里等一个人。” 鬼老道听到这话,眼珠子瞪得滚圆:“等谁?等那人干什么?” “你就别问了,我跟它们有约定,这事谁都不能说。” 鬼老道闻言,露出狡黠一笑:“你不告诉我,我早晚也会知道,我要跟你一起在这儿等。” “谁要你在这儿?你回你的山洞去。” 这就开始打情骂俏了? “咳咳……” 我轻咳两声,打断它俩。 这正说着正事呢,怎么说着说着就跑偏了? 还一下子偏得这么狠。 都一千年的夫妻了,还腻歪个什么劲? 怎么就不知道考虑一下我们这些单身狗的感受呢? “那什么,这村子又是怎么回事?里面的人都哪去了?”我没话找话。 四娘目光从鬼老道身上挪开,望向不远处稀稀落落的房子,若有所思:“我来的时候,这里就这样了。对于这里,我跟你们一样,也很好奇,曾经缠着大毛它们问了很久,它们原本是不说的,后来经不住我软磨硬泡,跟我透露了一点。它们说这里曾经是一个古国。” “古国?” 我惊呼一声。 不可否认,这地界不小。 我曾经猜测这里可能是一个部落或者是某种山民的聚集地,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古国。 在我的认知里,一个国家的范围可不止这么点。 相对我的吃惊,五爪金龙和麒麟倒没有太大的反应,好像习以为常。 见我一脸不解,麒麟解释起来:“上古时期的国家,跟现在不是一个样子的。那时候的国往往指一个地域。比如《山海经》中记载的羽民国、厌火国、三苗国、不死国等等就是不大的地域。” 麒麟这话更让我难以理解。 “《山海经》上记载的玩意儿都是真的?” “我跟老三虽然身负上古神兽血脉,却不是生在上古时期,根本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不过,我却听人说过,那些国都是确实存在的。”五爪金龙个性使然,什么都要插上一嘴。 麒麟瞟了它一眼,接过话头:“那时候,天下百国并立,各居一方。不过居住的不都是现在的人。比如三头国的居民有三个脑袋,矮人国的居民高不过一尺,羽民国的居民实际上是一种半人半鸟的怪物……每一国,都有它们特殊的神通与技能,是我们完全想象不到的。” 五爪金龙看麒麟说完,又邀功似的补充起来:“我也听说那个时期,世上有很多我的同类,大家一起盘旋九天,行云布雨,好不快活。不像现在,整个世界也找不到几条五爪金龙了……” 上古、太古,这两个时间节点,我只是听说过,实际上根本分不清楚。 我一直以为,时间太久的东西,便可称为上古或太古。 例如五千年左右的东西,就应该成为称为上古之物。 那个妖族圣使,它的本体就是上古玄参。 可现在听到它俩这番话,开始觉得这两个时代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啊。 我再问:“你们又是根据什么,来分辨上古和太古那些时期的?” 麒麟听了我的问题,似乎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皱着眉想了一阵:“这个嘛,书上记载的很笼统,根本没有具体分辨的时间。太古我们说不清楚,至于上古,一般认为,自天柱折断之后,便是上古之末了。众仙登临仙界后,上古时期的物种,没有多久都不见了……” 五爪金龙打断麒麟:“还真是这样,那些国,就是那个时期消失的。在比如我们这些神兽,自那以后就绝迹了。也不知道那个时期,天地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巨变。” 第三百七十七章 等待 那么新的问题又来了。 既然上古神兽自那以后基本绝迹了,你们两位又是如何存活下来的? 还没等我问,鬼老道抢先问了出来。 麒麟变得有些沉重:“上古时,我们的母亲将卵产在了不周山,上古之后我们才汲取不周山的灵气出生,因此逃过了上古之变。” 原来如此。 不过,你这么个大个子居然也是卵生的? 要说五爪金龙是卵生,我还能接受,毕竟龙跟蛇是差不多的物种。 麒麟嘛,也是从蛋里出来的,怎么想都觉得滑稽。 对了,还有黑子那家伙,也是从蛋里钻出来的…… 难道,所有的神兽都是卵生? “如此说来,这里的居民也是在那个时代消失的了。”鬼老道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可随即它又拧着眉头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可他们会去哪了呢?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里除了这些破屋子,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他们自然是进了这道巨门里。”四娘娇嗔地瞪了鬼老道一眼,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 这太不可思议了。 这下,不仅是我和鬼老道震惊,就连麒麟和五爪金龙也被惊到了。 我们四个的目光同时落到四娘身上。 五爪金龙快人快语:“小丫头,这事是真的?还是你自己瞎琢磨的?” 论起年龄,五爪金龙比四娘和鬼老道大了一千多年,称它为小丫头也不为过。 四娘道:“这是大毛它们告诉我的,它们应该不会骗我。” “不是,你之前不是说,这门从来没打开过吗?” “对啊,这又是怎么回事?” “说来听听……” 我们几个纷纷开口询问。 四娘也不气恼:“我是说,自打我来到这里,这门没打开过,不代表以前没打开过啊。大毛它们说了,这门刚出现时,附近的居民便搬进了门里,此后再没打开过……” 这鬼门邪异的很,门内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善地,这里的人为什么要往里搬? 没等我们再问,四娘看着一脸懵逼的我们,主动开口:“这事我也觉得奇怪,我问过大毛它们无数遍,可它们死活不肯透露一句。” 我抬头看看宛如神迹的鬼门,再回头看看荒村,只感觉自己如坠迷雾之中。 难不成,上古之末,那些突然消失的古国都进到了这鬼门里? 这事好像说不过去啊。 还有,大毛它们四个怪物,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秘辛? 难道它们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物种? 那,它们守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是守护鬼门? 还是等某天这鬼门开了,它们也要进去? 四娘在这里已千年,它又在等谁? 问题纷纷扰扰,杂乱无序,让我一阵头大。 “前辈,你在此地这么多年,除了以人心供奉的人外,还有别人来过?” 四娘没有犹豫:“倒是来过几人,却都不是我要等的人。” “都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我穷追不舍。 “有两个修为高深的老者,他们每隔十几年就来一次,已经有千年之久。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她两三年来一次,每次来都硬攻石门,想破开进去,可每次都把自己搞得精疲力尽,无功而返。我问过她,她说想进鬼门找一个人。再者,偶尔会有人无意闯进来,不过都被鬼门吓得屁滚尿流。” 说到闯入,我一下子想起了曾经带我们寻找此地的那老者,以及他所说过的无心人。 “前辈,你可曾在这里见过无心之人?” 四娘不假思索:“抓走你朋友祭祀的人,就是无心人。” 它这话的潜台词是,每一个血月之夜,前来祭祀的人,都是无心人! 这……这…… 这也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吴免就是无心人,这是我亲眼所见。 再结合那老者所说的亲身经历…… 这岂不是说,李迪是被吴家人抓走的? 或者…… “前辈,无心人到底是些什么人?他们来次祭祀有什么目的?是为了召唤某种东西?” 我有些慌了。 四娘平静摇头:“我至今都不清楚他们是什么人,自数百年前起,他们每个血月之夜都会来次祭拜。仪式很繁琐,搭配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看样子像是在召唤什么,不过,他们好像没成功过。” 他们? 难不成无心人有很多? 不单单只有吴家人? 五爪金龙听出了端倪,它替我问四娘。 “倒不是很多,只不过每一个血月之夜来的人都不相同。” 我若有所思,这好像就对起来了。 那隐修老者说每隔几十年,就会有吴家人来…… 看来,是吴家人在此搞事了。 好像也不对。 吴免死的那惨状仍然历历在目。 莫非这次出了意外? “他们每次来杀人剜心,你都不管吗?”麒麟语出惊人。 我们都愣了一下。 四娘也不例外,它明显没想到麒麟会这样问。 沉默良久,它才又幽幽开口:“最初那几百年,他们并不是用人心祭祀。用人心是后来的事,他们每次都将一对少男少女的心生剖出来,手段残忍血腥,让人胆寒。我本来想管,可大毛它们不让我插手,说有东西帮他们,惊扰了那些东西,会很麻烦。” 吴家人居然还有帮手! 我心中更惊,脱口而问:“是什么东西在帮他们?” “好像是这山中的精怪,或者是一种古老的兽类,平日里在山中难得一见祭祀时却都聚集到这里,数量庞大,也不知平日里都藏匿何处。” “那祭祀跟那些精怪有什么关系?它们只是为无心人镇场子?” 四娘回道:“它们也跟着跪拜,好像与无心人目的相同。” 说到这,四娘看向我的眼神里有些担忧:“我虽然没见过它们施展神通,不过,连大毛它们都不愿意与其发生纠葛,想来它们定非善类,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这算提醒? 还是说,你不打算帮我们? 我感觉心里一下凉了半截。 数量庞大,还有着连大毛它们都不敢轻易招惹的神通…… 就凭我、五爪金龙和麒麟,能有多大的胜算? 能不能把李迪救出来? 我瞄了一眼麒麟和五爪金龙。 麒麟表情凝重,似乎跟我一个想法。 五爪金龙却一如从前,一副吊儿郎当的熊样子…… 第三百七十八章 来了 暂时没有什么想问的了,我安静坐定,消化着刚才得到的讯息。 首当其冲,我想到的还是吴家人,那个吴远山,以及吴免…… 他们世代来此,要说跟血月之夜的祭祀没有干系,我绝对不信。 心念及此,我赶忙掏出了那个小瓷瓶。 取出地图,展开,递给四娘。 “前辈,你看这图上所标注的可是此地?” 四娘并没有接,只是打眼一看,就肯定道:“这图我见过,没错,正是此地。” 鬼老道一把把地图接过去,仔细查看一番,皱起了眉:“这图中所绘,跟这里的山脉走势完全不一样啊……” 四娘没有回答,反倒抬手指向鬼门:“这图中的文字是鬼书,这石门之上的也是鬼书,你们可曾发现有什么不同之处?” 不同之处? 说实话,对于这样一扇诡异的石门,我是心怀恐惧的,哪里又认真看过。 此时听到四娘这话,我不由抬起头,多看了几眼。 也正是这一看,顿时发觉了不妥之处。 “这……这石门上的文字,跟图上的相比起来……怎么有些是反着的?” 四娘流露出赞许的笑容::这石门上的才是真正的鬼书,那图上的是反书。” “反书?”我条件反射般自问一句。 “对。” 四娘不容置疑,随后又给我们讲起鬼书的来历。 不过,它讲述的内容,却跟我听到过的大相径庭。 “世人皆知,鬼书乃陆铎公所创,却殊不知,却都被这沽名钓誉之徒给骗了。” “前辈,为何这么说。” “因为,这鬼书就是他从这石门上抄录而去的。” 这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来不及惊叹,只听四娘又继续说道。 “陆铎公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修道者,在我还没到这里之前,他就知道了这里的存在,还知道关于鬼书的秘密,于是他纠集另外五个大能之人一同来到这里,妄图将鬼书抄录下来,带出去。” “事实上,他们也成功了,可鬼书终究不是阳间之物,他们还未走出这终南山,便被阴间知晓了。所以阴间对他们展开了追杀。那五位大能死于阴间人之手,唯独陆铎公逃了出去。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陆铎公好不容易将鬼书带出去,却被一个不认识的人给截胡了,最后只剩下一小部分。” “陆铎公是个聪明人,回去后,他凭借记忆把鬼书上的一些内容记录下来,可终究是丢失大半。为了避免再有人打鬼书主意,他改为左手写字,还将一些字故意写反,或者增减笔画,从而形成了你手中地图上的那种鬼书。再后来,但凡以鬼书形式记载的东西,都与流传世间的鬼书保持同一调调,都是反的。你把地图反过来看,就看出来了。” 四娘话音一落,我赶紧将地图反了过来,细看之下,还别说,真是那么回事。 一条山脉隐约盘旋,正与终南山地势相合。 鬼老道盯着地图瞅了一会儿,不解问道:“四娘,你认识鬼书?这鬼书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能让陆铎公不惜冒着被阴间追杀的危险,也要抄录出去。” 四娘轻轻摇头:“我也只是听小毛无意间说起,哪里又认得?它说,鬼书不仅是一种文字,更是阴间一种符文,就跟阳世的符咒差不多,有大用。那陆铎公想必是知道其中细节,想借此谋求什么大事。” 四娘说着,眉头稍皱:“我也是因为这些鬼书,才推断出这门后是阴间的,毕竟鬼书是阴间之物。” 鬼书竟然是阴符! 我们几个目光同时定格在鬼门上。 这也太让人吃惊了。 我内心久久无法平静,重新审视鬼门。 在我眼中,它已不再单纯是一扇石门,而是一张矗立天地之间的巨大符咒。 我们那天看到的,那数不清张牙舞爪的鬼,或许不是幻觉,而是被这张符咒封住了的鬼…… 一直过去许久,我的心情才稍微平复。 既然地图上标注的位置就是鬼门,那不正说明,吴家人世代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吴免已死。 还有别的吴家人? 或者抓走李迪的是别的无心人,不是吴家人。 想到这,我不禁着急起来。 “前辈,什么时候到血月之夜?” 我不会观天象,无法推断异象发生的时间。 如果时间还早,我想出去再找下李迪,在这里干等,让我心里不踏实。 四娘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说道:“今晚。” 现在离天黑也就几个时辰了,再出去也没什么意思,就在这等吧。 又闲聊几句后,四娘拉着鬼老道进入了山洞,并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看来,四娘是真的不想插手! 对于它说过的数量庞大的怪兽,我心生忌惮,跟两大神兽合计了半天,最后商定,不能与其硬碰硬,先躲在暗处看明情况。 如果李迪真的出现,五爪金龙在第一时间卷起她就跑……我们就不用出手了。 如果来人中没有李迪,我们就只看看,绝不能多生事端。 接下来,还有一段时间,我强迫自己躺倒在地,睡了一会。 只有养足精神,才能更好的应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这一觉醒来时,已是晚上了。 东边的天空爬上了一轮圆月。 我突然意识到,已经到了五月中旬了。 我们居然在这里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天了! 月亮跟平日里没什么区别,并没有呈现出血月的状态,我知道时间还不到,就找了个地方躲起来,静心等待。 这一躲,又是半天。 我一直盯着天空中的月亮瞅。 圆圆的月亮周边泛着黄白色的晕,就是没有变红的迹象。 “四娘不会是算错日子了吧?”五爪金龙也时不时抬头,早已没了耐心。 其实,我的内心更加煎熬。 如果今晚李迪不出现,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只有麒麟老神在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趴在地上犹如一只静候猎物出现的狮子。 同时,它还劝我俩:“你俩着什么急,这才月到中天……” 五爪金龙哪里还耐得住,开口闲扯起来。 刚聊没几句,麒麟忽然“嘘”了一声,轻声道:“别说话了,看,来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竟然是他 听到这话,我急忙朝着荒草丛中的小路看过去。 很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光点。 那光点不停的晃动,似是有人正提着一盏灯笼往这边走。 我们三个立刻俯下身子,目光紧盯那白光。 光点前行的速度不慢,不多会儿逐渐变大。 待我看清白光的来源,顿时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一盏白色的灯笼,其上写着一个大大“奠”字! 这是一盏引魂灯! 我们来的路上,大概也是这样一盏引魂灯给照明的吧? 在我的认知里,这种灯笼不是活人提的,因为活人提着根本没用。 这是鬼的玩意儿! 提灯笼的不是人! 灯笼越来越近,我也终于看清了情形。 提灯笼的确实不是人。 确切的说,根本没有人提灯笼,那灯笼是自己凌空飘着的。 难不成是大毛它们? 可接下来,我又发现了别的异样。 那灯笼后面,依稀可以看到一条身影,可以确定是个男人,只是离得还有些远,看不清他的样貌。 男人身后,是黑压压一大群怪兽,数量约有几百。 这些怪兽高约一米,或直立行走,或四脚爬行…… 但不管以何种方式前行的,都是蹦蹦跳跳的,一边走还一边发出“吱吱”叫声。 声音短促,音节简单,像是山中的猴子。 我快速扫视那些东西一圈,没有发现李迪。 来者除了那个男人,其余的全是那种怪兽。 不过,有几只怪兽抬着几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李迪可能就被装在袋子里。 情况不明,不能轻举妄动,只得继续观察。 又是片刻过后,那群东西更近了。 它们生着一张介于人与猿猴之间的脸,全身长满通红的毛,却生着一双白耳,满嘴獠牙…… 再看外形。 前肢细长,后腿粗壮,倒像是猴子跟猩猩杂交后的产物。 但我知道它们并没有这么简单,因为它们周身环绕着一圈阴气。 就是鬼身上才有的那种阴气! 难道它们都是鬼? “老二,你认识那是些什么东西吗?”我悄声问五爪金龙。 五爪金龙思索一阵,小声回道:“南有招摇山,临于西海上,山上有兽,其状如禺而耳白,伏行人走,其名狌狂,可通阴阳,辨以往,可唤鬼,却不知未来也。” 这货这一番文绉绉的话,直接给我整懵了。 “老二,你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形,这节骨眼上,你给我拽什么文,成心的吧?” 五爪金龙干笑两声:“意思是说,在招摇山中有一种兽,外形像猕猴,既能匍匐爬行,又能像人一样直立行走,长着一双白色的耳朵,名字叫狌狌。这玩意可通阴阳,还能知道往事,能召来鬼,唯独不知未来。” “你是说这些玩意儿是狌狌?” “我瞅着有点像。” 我又盯着这群来者看了一会儿,正想再问,这狌狌有什么神通。 可终究没问出来。 我看到了一个熟人! 走在怪兽前面的那人,清瘦高挑,一袭长袍,是老相识! 守一! 麒麟和五爪金龙也发现了,嘴巴张得老大。 之前,麒麟注意到四娘放走的那些人中没有五道门的人,我就曾经怀疑过守一。 只不过,那只是念头一闪,并未深思。 没想到…… 难道守一也是无心人? 想到这,我赶忙问麒麟:“这守一是什么来头?他是什么时候加入五道门的?道行如何?” 麒麟微微蹙眉,思索片刻:“大概三十年了。那时,太乙和太清两人在聚阴地憋闷的难受,偷跑出来溜达了一圈,他俩溜达的时候遇到守一的。守一当时是昏迷的,太乙将他带回去,救醒了。” “哦?那俩老家伙也会善心大发?”五爪金龙语带戏谑。 麒麟没搭理它,兀自说道:“他醒来后,太乙问他因何来此。他说听闻这终南山中有高人,他想来拜师学艺,却不想在山中转悠了几天,非但没寻到高人,自己又累又饿晕倒了。” “然后呢?太乙就将他收入了门下?”我猜测着后续。 “是啊,当时守一不满二十岁,秉性单纯又善良,更有一颗求道之心,这触动了太乙心中的某根弦……想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也算有个传承。” “这也倒是守一的机缘。”我感叹一句。 麒麟道:“哪里啊,这守一虽有恒心,却天资愚钝,属于那种什么都学不会的榆木疙瘩。” “不对啊,我们来的时候,看他走起山路来如履平地,似是颇有道行。” 麒麟略微一笑:“最开始,太乙还耐着性子对他悉心教导,说他大智若愚。一连几年,太乙可谓煞费苦心,而他却是一事无成,所以太乙便懒得再管他,任由他自己在门内修行。” 麒麟说到这里一顿,似是陷入回忆,沉吟一会又接着说:“却不曾想,守一这货居然一朝悟道,不仅武功大增,对修道之事也有了自己的见解,竟然能与太乙坐而论道了。” “难不成,他在这终南山中有什么奇遇?”我好奇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曾经暗中观察过他好长时间,从未发现异常。再后来,他就收了两个徒弟……五道门说是太乙和太清的门派,实际上,所有的事都是守一在处理……他怎么跟这些怪兽混在一起了?” 说着,麒麟的声音变得更小了,最后竟然微不可查,像是在喃喃自语。 就我们说话的功夫,守一带着那群怪兽走得更近了。 离鬼门只有一步之遥。 只见他停下脚步,扑通一下跪在鬼门前,磕起了头。 先前还一直“吱吱”叫个不停的怪兽,也安静下来。 它们学着守一的样子,齐刷刷冲着鬼门跪下,磕头。 样子万分虔诚。 在昏黄的月光下,这么一大群不知是哪种动物的怪兽,冲着一扇诡谲万分的石门磕头作揖,更让场间尽显诡异。 我的后背禁不住泛起一阵寒气…… 三拜九叩之后,守一站了起来,盯着鬼门仔细打量起来。 我们身处的位置,只能看到他的后背,根本无法看到他的面容,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阵,他终于转过身,抬头望向天空。 我不自觉的跟着看过去,明晃晃的月亮周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丝红色的光晕…… 看来,血月就要出现了! 第三百八十章 血腥一幕 恰在此时,守一忽然对着那些怪兽长啸一声。 他表情严肃,声音高亢不绝,似是一名征战沙场的将军,正对着部下激昂士气。 只是,他这发声很古怪,完全不是我熟悉的语言,像一种少数民族的方言,或者一种很古老的语言。 我听不懂,不代表别的东西听不懂。 比如那些怪兽。 他声音刚停,就有几只怪兽走出队列,将它们带来的那几个袋子扛到了鬼门前。 看到这几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我一下呼吸急促起来。 李迪是不是就在其中一个袋子里? 我赶忙给五爪金龙丢了个眼色,示意它只要看到李迪,就立马行动。 五爪金龙点点头,表示它已准备好了。 怪兽将那几个袋子丢到鬼门前,却没有再退回到队伍里,而是围着那袋子,兴奋地大叫。 好像袋子里装的是人间美味,它们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开吃。 守一并不急躁,他绕着袋子转了几圈,伸手指向了其中一个。 那几个怪兽像是得到了指令,立刻动手将袋子扯了个稀碎…… 我紧张地看着,手心里全是汗,黏黏糊糊的,既害怕袋子里装的是李迪,又盼望着是她。 五爪金龙弓着身子,趴在一块巨石上,向外探着脑袋,宛如一只搭在满弓上的箭矢,随时准备出击。 不是李迪! 是一个小伙子! 袋子里装的居然是一个小伙子。 他手脚被捆着,眼睛被一块黑布蒙着,嘴也被堵住了。 想必,他此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危险境地,身体不住的颤抖,像筛糠一般。 守一抬手示意一众怪兽安静,接着上前一把扯下了蒙在小伙子脸上的黑布。 我擦! 居然又是个熟人! 小伙子是守一的徒弟。 我心中大骇,难道守一要杀了自己的徒弟? 他已经心狠手辣到了如此地步? 黑布甫一取下,重见光明的小伙子看到眼前情景,直接被吓傻了。 呆愣了片刻,他满眼哀求地看向守一,鼻腔里发出一阵“呜呜”之声,似有什么话要说。 守一又抬头看了下月亮。 此刻,月亮刚刚染了个红边,还没形成血月。 时机未到,他也不着急,饶有兴趣地将小伙子口中塞着的破布拽了出来。 “师父,您……咳咳……您这是要干什么?” 小伙子急忙开口,却被呛得连连咳嗽。 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守一把他带到这里来的目的。 守一细细打量着他,满脸慈爱,轻声说道:“自今日起,你我师徒二人的情分算是尽了。” “啊?师……师父,您这……这是什么意思?我……我都跟了您……十几年了!您老……人家就放过我……” 小伙子的音调都变了,显然已经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 守一摇头:“从我收你为徒的那刻起,就是为了今日的祭祀做准备。你跟玄夜都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之人,于血月之夜的祭祀大有用处,我又怎么能轻易放了你?你别怪为师,要怪,就怪你生不逢时。” 守一说话的声音不大,还带着一缕长者对晚辈说话时的那种语重心长。 可话中的意思却是让人胆寒。 这小伙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四五岁,很年轻。 他跟守一居然有了十几年的师徒情分! 这岂不是说,自打十岁左右就拜守一为师了? 从十岁到二十四五岁,正是人生成长的阶段,他必定对守一有些亲如父的感情。 可现在,就是这样一位被自己当成父亲的人,告诉他,当日收他为徒,就是为了今日要杀他…… 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绝望? 我没有过这种经历,自然不得而知。 看那小伙子,他的嘴唇一直在哆嗦,似是还有很多话要说。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出来,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眼神呆滞,表情麻木,好像万念俱灰了。 守一面色如常,丝毫不为所动,转头向身边的怪兽低声说了几句。 那些怪兽听后,又发出一阵“吱吱的……”怪叫声,显得颇为兴奋。 紧接着,其中一只个头较大,快速走到小伙子面前,猛然伸出前爪,掏向小伙子胸口。 那速度,堪比闪电,我只看到一道残影。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它地爪子已经缩了回去。 而它的爪中,赫然多了一团深红色的,不停跳动的肉。 是那小伙子的心脏! 我大惊失色。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那怪物竟然将小伙子的心脏生剖了出来! 再看那小伙子,似乎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盯着自己的心脏看了一眼,才又后知后觉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最后一脸不可思议地缓缓躺倒。 就在他将倒未倒之际,另一只怪兽又蹦蹦跳跳到了他身边。 一只毛哄哄的手臂拦住小伙子的脖颈,另一只爪子弯曲如钩,一下子插进其头顶,一用力,生生掀开了小伙子的头盖骨。 随即它俯下身,猛吸起来…… 我擦! 还真够血腥的!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 随后,又有几只怪兽近前,纷纷下手。 不多会儿,就将小伙子的身体拆了个七零八落…… 我看得一阵反胃,全身筋肉都不自觉地抽搐,强忍着没有喊出声来。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不见了! 我忽然想到。 在古代,许多原始部落,都有活人祭祀的习俗。 受害者从囚犯到婴孩,从猛士到少女……简直无所不包。 手段有焚烧、砍头、挖心、凌迟……无一不是残忍至极,令人胆寒。 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当时的人们普遍认为,人的死亡过程可以取悦神灵,可以祈求来超自然的力量。 当然,事实证明这都是无稽之谈,早都被湮灭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没想到,今日在这里,我竟然又见到了这么令人发指的一幕。 这应该是某个古老部落的残留吧? 会不会跟眼前的这个古国遗址有什么牵连? 守一这王八蛋,虽然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没有插手,一直冷眼旁观,可我认定他就是始作俑者。 可我来不及多想。 “老二,你准备好了?” 我悄声问五爪金龙。 四娘说过,每次血月之夜的祭祀,都会用到一对少年男女。 现在,少男已死,接下来就轮到少女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以人心召唤 五爪金龙没有回应我的询问,反倒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长生,你有没有注意到守一刚刚说过的话?” “什么话?” 在这紧要关头,这货居然还跟我卖关子,我不禁有些气苦。 “他刚才说,收的两个徒弟都是为了今天的祭祀,他的那两个徒弟不都是男的吗?” 守一是说过这么一句。 却被我自动略过了。 四娘说祭祀都是一男一女,我便从骨子里认定这是铁律,根本没考虑过会发生变故。 这还真是个问题。 如果下一个被杀的还是守一的徒弟,我们要不要出手相救? 他们如此草菅人命,实在是有伤天和,我早就看不下去了。 可那些怪兽的实力实在太过恐怖。 它们杀人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况且还数量庞大。 即便是五爪金龙和麒麟联手,恐怕也很难全身而退。 再说,万一下一个真的不是李迪,我们贸然出手,势必引发一场恶战,最后的结局是人没救到,反把自己搭进去! 我正欲跟五爪金龙说出自己的想法,却看到这货正紧紧盯着麒麟,似乎想听听它的意见。 而麒麟耳朵竖的笔直,一副警惕模样。 我知道麒麟灵觉强大,远非我可比,它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果然,它听了几秒钟,小声对我和五爪金龙说道:“如果下一个不是李迪,咱们不要出手。有高人来了,不知是敌是友。” 高人? 这世上能让麒麟重视的高人还真不多。 可在哪呢? 我忍不住四下打量一番,根本没看到人。 麒麟没再说话,目光死死看向守一他们来时的小路,身体微微颤抖。 这货害怕了? 一分钟后,麒麟目光所向之处,出现了两道人影! 这两道人影速度极快,简直就是在飞,顷刻之间就到了怪兽的身后。 是两个老头。 看到成群的怪兽,这俩老头不躲不避,大大咧咧地站在那里。 同时,还一齐往我们藏身的位置看了一眼,然后又对视一笑。 很明显,他们发现了我们。 好强大的灵觉! 这俩老头定然不简单。 反观守一和那群怪兽,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两位老者,并未做出什么反应,甚至连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难道他们知道他们会来? “还有人!” 我正暗自喟叹,五爪金龙又突然冒出一句。 它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古装打扮的白衣女子,轻飘飘地向我们这边走过来。 没错,是走! 可却没怎么看到她迈步,双脚也没怎么用力,飘忽之间就到了两个老头身后。 看得出来,俩老头是实打实的硬功夫。 而这女子,飘飘忽忽却像个鬼! 更为怪异的是,她身上既无阳气,也无阴气…… 这是怎么回事? “这只是她的一道生魂……”麒麟看出我心中疑惑,解释道。 一道生魂? 她是魂魄离体而来? 这岂不是说,她比先前的那两位老者要强大得多? 两位老者看到女子,冲她微微颔首。 女子面无表情,对他俩的问候视而不见。 他们都是什么人? 莫非…… 他们就是四娘所说的那三个不定时来这里的人? 四娘说,那女人一心想进入鬼门而不得…… 我似乎想到些什么。 守一他们兴师动众的祭祀,并不是想召唤什么,而是想打开这鬼门! 真要这样的话,可就麻烦大了。 这时,守一又对着那些怪兽说了几句,又指了指另外一个袋子。 怪兽得到指令,立马将袋子撕开。 我一阵紧张。 是李迪吗? 事实证明,五爪金龙是对的,袋子里又露出一个年轻小伙子。 果然是守一的另外一个徒弟。 怪兽扯掉小伙子脸上的黑布,和嘴里的布团。 这小伙子应该在袋子里听明白了怎么回事,刚露出嘴,就破口大骂起守一来。 守一似乎很不喜欢被人骂,厌恶地挥挥手,小伙子的骂声立刻变成了惨叫…… 跟他的师兄一样,他的心也被掏了出来,只在瞬间。 我不忍再看,目光飘向别处,却正对上后来的三人。 两位老者面色如常,那女人却微微皱眉,好像有所不忍,却也没出手阻止。 我瞬间明白,他们今夜出现在这里,是跟守一有着相同的目的。 如果下一个是李迪,而我们又贸然出手,他们绝对会从中作梗。 守一杀死两名弟子后,没有再继续打开剩下的那个袋子,而是端端正正又跪在地上。 那些怪兽也安静下来,随着它一同跪下。 与上一次跪拜不同,这次守一的双手呈上托状平于胸前,每只手上托着一颗人心,口中又念起了那种怪异咒语。 他的声音拖得老长,很平缓,像是老僧以梵文吟唱。 我虽然听不懂,但那声音入耳,却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两位老者似乎有些烦躁,他们一会看看石门,一会又仰头看看天。 那白衣女子平静如水,一动不动。 他们这举动让我更加确信,在月亮整个变成红色之时,鬼门必定会发生某种变化。 再看向鬼门前仅剩的那个袋子,我心中踌躇不定。 袋子里装的到底是不是李迪? 如果是,待会红月亮出来,石门一开,守一直接提着袋子冲进石门,我们便失去了救人的机会。 可如果现在就出手,我们铁定讨不到好处。 “怎么办?”我问五爪金龙和麒麟。 “嘶……” 它俩还未回答,我耳中突然传进一声抽气声。 循声望去,只见那两位老者盯着鬼门,露出一副既惊又喜的神情。 再看向鬼门,我惊骇万分! 鬼门上竟然出现了两个身高约九尺,豹头环眼,铁面虬髯的大汉! 他们分列两侧,赤裸上身,一脸凶相,如同两尊凶神。 更让人吃惊的是,他们的胸口处,都有一个黑漆漆的大窟窿! 他们也是无心人! 这大汉跟吴家人什么关系?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鬼门之上? 无心人每次血月之夜的祭祀,难道就是为了召唤他们出来? 我心中生出无数疑问。 守一看到这两个“门神”欣喜若狂,颤抖着身体,连连磕头,口中高呼不止,连声音都打着颤…… 第三百八十三章 李迪脱险 这混杂在一起的声音,使的我脑海中浮现出数以百万计的恶鬼,它们在那扇巨大的鬼门后齐声呐喊…… 随后而来的是,麒麟和五爪金龙的咆哮、守一不可一世的狂笑、李迪绝望的哭叫、山鬼骚动的尖吼、四娘跟鬼老道的呼喊…… 这声音如同巨浪,狠狠砸下,将我湮没其中! 我只感觉我马上就要炸了!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周围猛地安静下来…… 死一般的寂静把我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我终于可以安心的闭上眼睛了。 “陈长生,你小子赶紧醒过来,长生……” 娘的,谁这么噪聒? 能不能让我睡会? 不对,这声音很熟悉。 是五爪金龙这讨人嫌的家伙!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怎么还能听到这货的声音? 难道这货也死了? 我试图睁开眼,可两只眼皮沉重得如同被压上了两块千钧巨石。 “唉!老二,你就别喊了,他要是醒了,知道事情的结果,会很伤心。” 这是麒麟。 难道它也死了? 这家伙唉声叹气的这是干嘛? 什么事会让我难过? 李迪……李迪出事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他这样一直昏迷着吧?拖下去不是个办法,他早晚都会知道。” 听这意思……我没死,只是昏迷。 “唉……”麒麟一声长叹,不再言语。 我要醒过来,不能再躺着了! 努力地活动了下手脚,一点点找回身体的感觉…… 疼,剧烈的疼! 记得有句话,痛苦是生命的孪生姐妹。 我终于睁开了眼。 不再是黑暗,灰蒙蒙的,一轮圆月歪斜着挂在天空,还有一圈红色的毛边。 “他醒了!” 五爪金龙看到我醒来,碰了一下麒麟。 它俩对视一眼,再看看我,沉默不语。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头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伸手一抹,一把血。 不过,没什么大碍,起码我的脑子还是清醒的。 又躺了片刻,缓过劲来,我坐起来了。 四下看了一圈,鬼门还是原来的样子。 山鬼、守一、两位老者、白衣女子,他们都不见了…… 除了鬼门前的那滩血,这里跟我刚来时没什么区别。 鬼老道和四娘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它俩也坐在我旁边。 “李迪呢?她……她出了什么事?”我还是问了出来。 它们几个相互对视,许久,麒麟才开了口:“她……她被守一抓到鬼门里去了。” 果真如此! 我的心突然乱了…… “长生,对不起,我没能把她救出来。”麒麟自责。 五爪金龙同样也很沮丧:“那黑雾太怪异了,我已经卷起了小丫头,可我飞不出来……” “这不怪你们。” 我无力地摇头。 当时的情况……我都没能跑到鬼门前,就差点挂了! “小友,你别太难过,那小丫头虽然进了鬼门,但好歹性命还在,或许某天就出来了。”鬼老道劝我。 五爪金龙也随声附和:“对啊,你应该往好的方面想,守一他们千方百计进鬼门,里面一定有什么好东西,李迪进去,说不定就能撞上什么大机缘。” 我没再出声,垂下了头。 李迪是被劫持的,又能撞上什么大机缘? 守一之所以带她进去,必定是里面有用到她的地方,或许就是剜心分尸般的祭祀吧…… 我不敢再想下去,心里却笃定李迪凶多吉少了。 匆匆相见就要永别吗? 见我失了神,四娘也宽慰我:“小道长,你真的不用太着急,大毛它们也进去了,关键时候会救你朋友的……” 这话让我一阵激动,可只是短暂一瞬:“它们不是说不插手此事吗?” “它们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不插手,之前不也救了你吗?”四娘又道。 是它们救了我? 我惊讶万分。 四娘似能听到我的心语,问道:“你以为那些怪物会放过你?要不是大毛,你早就尸首分家了。” 竟然是它们救了我! 原本,我对这些喜食人心的家伙并无好感……看来,是我错了,错得还挺彻底。 但愿,它们也能救下李迪! “轰隆……” 我心中正祈祷着,鬼门处又传来一声巨响。 随声看去,我大吃一惊。 原本紧关着的鬼门,此时竟然打开了一条缝隙! 我猛地站起,拔腿就往那边跑。 鬼门开了,我要进去救李迪! 这是我的第一想法。 可我强忍身体的剧痛刚跑出两步,就看到几条人影从那条缝隙里冲了出来。 李迪也在其中! 我以为是在做梦,使劲眨了眨眼,再看时,李迪已经走到了我身边。 我呆呆地看着她。 她头发乱蓬蓬的,整个人瘦了一圈,下巴尖了,眼睛更大了…… “李迪,是你吗?”我忍不住颤抖,小心问道。 李迪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我还是感觉太不真实,一把拉起了她的手。 问问热热的,这感觉真好! 豆粒大的泪水从我眼窝里滚出来,无声的滴到地上。 我太激动了,欣喜若狂。 “真的是你,李迪。” “是我。”李迪再次回应,“长生,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说完这句,她一下子扑进我的怀里,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我积聚全身的力气,紧紧抱住她。 此刻,这些天所遭受的苦恼、焦急与折磨,全都烟消云散。 我的心踏实起来。 拥住她,就仿佛拥住了整个世界。 “咳咳……差不多就行了,这么多人呢……”五爪金龙突然老气横秋地来了这么一句。 “老二,你吃鸡毛了?嗓子痒?”麒麟难得地开起了玩笑。 这话引得四娘和鬼老道一阵大笑。 李迪听到这话,一把把我推开,一张俏脸变成了桃红。 我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 可这又算得了什么? 我轻咳两声,化解着尴尬,抬头再看向鬼门处,才看清出来的人还有白衣女子跟大毛它们。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鬼门不是已经关上了吗?你们是怎么打开的?” 五爪金龙和我一样,好奇心爆棚。 白衣女子没有说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我和李迪,转身便要离开。 “姐姐。”李迪冲她的背影喊了一声,“多谢姐姐救命之恩!”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世事如棋 白衣女子头也没回,像是没有听到李迪的喊声,几个飘忽便不见了身影。 不过,我却注意到,在李迪喊出姐姐时,她的身体明显一震。 “是她救了你?”我问李迪。 这女子还真是一名奇女子。 她先前好心提醒我不要进黑雾,又在鬼门里出手救了李迪,再加上刚才的表现,我愈发坚信,她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 李迪轻轻点头,又把目光飘向了大毛它们几个身上:“还有它们,要是没有它们,我就被守一那败类给杀了。” 我的目光也随之飘过去。 此时,之前一直笼罩在周身的黑雾已消失不见,它们显露出了真容。 果真如四娘所说的那样。 它们长相极其普通,看上去憨憨厚厚的,只不过却生了一身浓密的黑毛。 它们先救了我,又救了李迪,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感谢一番。 想到这,我上前冲它们一揖到底:“多谢几位救命之恩。” 出乎意料,这几个状若山野村夫的毛们还颇有礼数。 见我施礼,立马躬身还礼。 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在说那些都是举手之劳,不足为意。 五爪金龙是个自来熟,看到毛们挺好说话,拉着它们指着鬼门问道:“鬼门之内是什么?你们是怎么出来的?守一和那两个老头子呢?” 这几个毛相互对视,随即个子最高的那个开了腔。 它们居然能口吐人言! 这令我很奇怪。 “打开石门我们自有办法,你说的那几个人都进去了,至于门内有什么,等你们进去后自然知晓。” 说完,又是一眼对视,其他几个看到这眼色,跟说话那个同时迈步,也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等我们进去就知道了?我们为什么要进那个破地方?”五爪金龙意犹未尽,冲着它们的背影喊起来,“嗨!你们别走啊,话还没说完呢……” 几个毛们自然不可能因为五爪金龙的喊叫,就转回身。 这货又调转枪口,缠着李迪问道:“小丫头,你们几个到底怎么回事?鬼门之中到底有什么?” 李迪毫不犹豫,直接摇头:“里面黑漆漆的,我被守一牵着走得漫无目的,什么……什么都没看清。” 李迪说这话时,目光有些躲闪,我知道她没说实话。 她肯定是看到了什么不告诉我们。 五爪金龙这活了数千年的老怪物,自然发现了李迪的不妥。 它眼珠子滴溜转了两圈:“小丫头,你可千万别诳你龙大爷,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跟我说说呗。” “真的什么都没看到。”李迪铁了心,一口咬定。 “那你知道守一为何千方百计要进去吗?他为什么要抓你进去?”这货仍不死心,换了个方式旁敲侧击。 “那个败类想召唤他的族人,抓我进去肯定与召唤有关。如果不是漂亮姐姐救了我,或许我已经死了。”李迪说着,脸上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 看来,她真的被吓坏了。 他的族人? “他的族人可是‘贯胸国’的人?” 问话的是麒麟。 李迪点头:“正是,就是这么个古怪的名字。” 说完,她看向我们,一脸疑惑:“原来你们知道啊?” 我摇摇头,我也只是听先前那两位老者提了一句。 麒麟又说道:“这个我知道,‘贯胸在其东,其人胸有窍’。” 念出这一句俚语后,麒麟稍微一顿:“贯胸国是华夏上古时期南方的一个古国。这国中之人胸前都有一个洞,前后贯通。听起来不可思议,可他们却活得挺好。据说,贯胸国的官员出门不坐轿子,而是叫仆人用一根大木棍穿过胸膛,抬着走就可以。” 听到这话,我依稀记起年少时曾在《山海经》中看到过有关记载,只不过当时是当笑话来看了。 犹记得,自己在看到这段时,还脑补过木棍穿心的滑稽画面。 想不到,童年的一个疑惑,居然在今日得到了解答。 因为,从现今发生的一切来看,贯胸国是真实存在过的。 五爪金龙听完麒麟的说道,略一思索,又提出了新的问题:“贯胸国不是在南方吗,可这里是北方,他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麒麟缓缓道:“或许,他们就是因为这扇门而来的吧。” 这话似乎没有满足五爪金龙的好奇心,它盯着鬼门又是一阵看。 看完,又问李迪:“丫头,守一这货召唤他的族人想干什么?” 李迪有些烦了,冲五爪金龙翻了一个白眼:“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再说,这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你就别瞎操心了。” “嘿!你个小丫头,怎么跟你龙大爷说话呢?我这不是好奇嘛……” 要说好奇,我比五爪金龙更好奇。 可李迪说得很对。 这些事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自己的事已经够多了,这只不过是其中一个插曲罢了。 如今,李迪找到了,且平安无事,这就是最大的幸运,那么鬼门之事真的没有必要去深究了。 简单商议后,我们跟鬼老道和四娘辞行,往回走去。 这个地方,进来极其艰难,出去却很简单。 顺着四娘指引的方向,没多久我们就走了出去。 外面正是一个清晨,风轻云淡,朝阳正是最大的时候。 深吸几口气,我四下看了一圈,辨别好方位,打算再回五道门。 目光一瞥,我看到一座孤坟,坟前立着一块石碑。 什么人会在这荒山野岭修坟? 心中好奇再生,我大步走过去瞧了一眼。 墓碑上的大字依稀可辨。 “爱妻胡四娘之墓”。 回想起初见鬼老道时,它那窘迫样子,我不禁莞尔。 “长生,你笑什么?这是谁的坟,孤零零的。” 李迪悄声站到了我的身后,出言相问。 我笑着转身,揉了揉她那头乱发,轻声说道:“等有时间了,我给你讲讲它俩那段缠绵悱恻的故事……” 待我们回到五道门,其他人的行李都不见了。 不消说,那些被四娘放回来的人都各自离开了。 回想当初,他们来时个个意气风发,都以为可以拜入五道门这个有着千年底蕴的古老门派…… 谁知,这竟然只是一个为我和李迪设计的圈套。 他们该有多失望? 世事如棋啊…… 第三百八十五章 隐修老者起了 我们回到各自房间,收拾好行囊,启程离开。 虽然一身疲惫,可这里终究是个多事的地方,我们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山路崎岖,步履艰难。 好在有李迪在旁,倒也不觉寂寞。 我问她那夜的经历。 她惨然一笑:“那日在潭中洗完澡,正欲回返,忽然一阵眩晕,便失去了意识,醒来时,已被守一抓了去。” 猜想片刻,我料定她是被山鬼控制了。 那山鬼可虚可实,变化多端,诡异莫测,控制一个人应该相当简单。 “这些天,守一一直将你关在什么地方?我们寻遍了整片山域,一点线索都没找到。”我又问。 “我也不知道具体方位,只知是一个石洞,洞口是封死的,那些怪物每天都会给我送吃的。” “这些怪物倒也很听守一的话,它们真的是山鬼吗?” “应该不是。”李迪不假思索,“终南山钟灵毓秀,乃是绝佳的隐修之地,怎么可能一下子孕育出这么多山鬼呢?就算整个秦岭山脉,要孕育这么多山精野怪,恐怕也绝非易事。” 不得不承认,李迪这话有相当的见地。 那它们究竟是些什么东西呢? 我沉寂下来,思想渐远。 李迪打断我的思绪:“据我猜测,它们应该都是贯胸国豢养的凶兽,与贯胸国来自同一时期,对旁人凶狠无比,对其主人却是忠心耿耿。当初贯胸国不知因何进入了鬼门,将它们留在了这荒野里。几千年过去了,它们一直守护在贯胸国周围。” 是吗? 如果事实真如李迪所言,那么,我们去往鬼门的那段路…… 那段伸手不见五指,黑如锅底的路,便应该是被它们幻化出来的黑雾所笼罩了。 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 就是堵住妄图闯入贯胸国的人。 这贯胸国民何德何能,竟然能让这么多厉害家伙空守一座荒村数千年? 脚步不停,我抬头望向一直在前方开路的麒麟和五爪金龙。 哪里还有它俩的影子。 这俩货定然是撒着欢跑远了。 于是,我再问李迪:“你进到那鬼门之中,看到了些什么东西对不对?” 这话刚一出口,李迪的表情瞬间变得不自然起来。 她垂着头,眉头紧锁,长时间没说话。 又前行了数百米,她才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我确实看到了一些东西,但是我不能说,你别问了,以后你自己进去就知道了。” 看着李迪有点为难,我没有再纠缠下去。 只是心中的好奇却愈发严重起来。 鬼门中到底有什么事值得她隐瞒我呢? 难道她说出来,会引发不可收拾的后果? 其后的路,一直沉默。 快中午时,五爪金龙和麒麟回来了,它俩抓了不少野味。 而此时,我们正好走到了隐修老者的道观前。 门开着,我们走进院子,打算跟他一起吃顿饭,顺便辞行。 毕竟,他之前对我们有所帮助。 五爪金龙永远都是躁动的,它第一个冲进了屋子,可随即又“嗷嗷”叫着冲了出来。 “死了,那老头死了!” “什么?”五爪金龙的话让我的心猛然一缩,“怎么回事?前几天他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急忙闯进屋子。 屋内,光线昏暗,老者歪着脑袋趴伏在地上。 身下,一大滩血。 血水粘稠,还未完全凝固,显然死了没多久。 我颤抖着双手将他翻过来。 双目圆睁,眼珠焕散,死不瞑目! 老者这副样子,一看就是被人杀死的。 可谁又会杀了他? 他隐居荒野,一生苦修,向来与世无争,绝对不会有什么仇家…… 况且,他道行不浅,能将他杀死之人必定是高手。 难道是因为他带我们去寻找鬼门,而惹来了杀身之祸? 我仔细查看起来。 致命伤在胸口,那里有一个血窟窿,刚好可以掏出心脏! 这血窟窿一入眼,我的脑袋“嗡”的一声,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涌上来。 果然,窟窿里空落落的。 老者的心没了! 李迪跟在我身后,看到这一幕,愤然吐出一句:“是无心人干的!” 守一已经带着那些怪兽进入了鬼门,不可能再跑到这里来杀人…… 难不成,这大山之中还有别的无心人? 我盯着老者的尸体沉思良久。 原以为的结束,真的是结束吗? 我开始怀疑,不禁自问。 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情,又在这一刻重新覆上了厚厚一层阴霾。 在这苍茫的大山之中,在我们看不到的暗处,到底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安葬好老者,我们继续前行,心情却再也不如先前那般美丽。 生前,一个人;死后,一座坟…… 这算是一种解脱吗? 众生皆苦,可众生真的苦吗? 从终南山出来时,已近午夜,我们找了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宾馆,开了三个房间。 五爪金龙和麒麟一个,我跟李迪各一个。 洗完澡,躺在舒服的大床上…… 身处设施齐全的房间里,我竟然可耻的失眠了! 在山中时,我曾无数次幻想,如果给我这样一个环境,我一定会大睡三天三夜。 可现在,睡意全无,脑子里萦绕的,全都是这半个月来的经历。 一桩桩,一幕幕……挥之不去,最终画面定格在老者那张惊恐的脸上。 三点时,我再也躺不住,爬起来打开了电脑,在度娘的搜索框里输入了“贯胸国”三个字。 回车,确定。 画面一闪,几十页消息蹦出来。 一条条打开,仔细查看,都是《山海经》中的记载。 或者是专家说。 都是根据字面意思的解释,很不真实、很不合理。 有专家说,所谓的“贯胸”,实际上是把胸前和后背的皮肤扯起来,用利刃剖个洞,是一种习俗。 还有专家说,“胸”实则为“鼻”,“贯胸”应是“穿鼻”…… 我看得一阵烦躁,这些所谓的专家太能扯了,每天就知道瞎比比。 这大概是他们灵光一闪而过,看似比较合理的一个念头吧。 只有真正经历过,才会知晓其中奥妙。 我不死心,拖动鼠标,继续查找。 只要出现“贯胸国”三个字的标题全不放过。 只是,这些内容都大同小异,且只有寥寥数语…… 第三百八十六章 四张旧照片 折腾了两个小时,我终于在某知名论坛找到了一个“关于古国”的陈年旧帖。 帖子本身跟我先前看到的言论差不多,但在其下面的回帖中,我看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四张图片,都是老照片。 发黄,画质极不清晰,只能依稀辨别出,拍摄的是一些壁画。 像是在某处山洞里,有人拿手电照着拍的。 壁画的内容极其简单,像是随意勾勒,却胜在一目了然。 第一张看上去是连绵群山。 山间有国度,空中有日月星辰。 地上,男人在狩猎,女人和孩子在劳作。 无一例外,图中之人胸前均有一个黑窟窿。 显然是贯胸氏。 第二张像是在祭祀。 贯胸氏杀了人,将人心剜出,塞进自己胸前的窟窿中。 然后,把尸体丢给一些猴子状的怪兽。 我想,这些怪兽一定是山鬼。 第三张依稀是战争。 贯胸氏带着山鬼跟一群人、兽大举厮杀,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最后一张中出现了巨大的石门。 这必定是鬼门。 石门前,贯胸氏都生出了翅膀,飘在半空。 这些图片下配有几行字,内容如下。 “这才是贯胸国,其国民信仰万物有灵,有自然崇拜,图腾是山神,盛行各种祭祀活动,其中一种是杀人取心,将心置于自己胸前,他们认为这样可以获得被杀者的力量。” 回帖后还有人跟帖:这也太扯了吧?神话故事吗? 我反复看了几遍,心中更觉惊骇。 这图片中的壁画在哪儿? 又看了下发帖时间,以及发帖人的名字。 两年前。 回帖人的名字很怪——世奴。 世代为奴? 我不得而知。 这人究竟是谁? 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顺手点开他的资料。 性别,男。 年龄,二十三岁。 仅此而已,再无其他信息。 不但如此,这回帖是他发的唯一帖子。 想了想,我决定给他留言。 询问下,他到底是何人?这些图片拍摄于何地?是不是吴家人?他还知道些什么?能否给我讲讲? 天将亮时,困乏终于席卷而来。 我没关电脑,躺回床上。 在即将睡过去的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其实很无聊。 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再来,我这不是在徒增烦恼吗? 索性不想了,随它去吧。 等我睡醒,已然是中午十一点。 隔壁房间,李迪极有韵律的轻鼾不时传过来,宛如一曲舒缓的音乐。 我能体会到,那种由提心吊胆到彻底放松后的极度疲惫。 便没有惊扰她。 抬腿来到五爪金龙和麒麟的房间,里面空空如也。 这两只上古神兽早已不知去向。 同时失踪的还有我的钱包。 肯定是被这俩货拿出去浪了。 吃饭时,李迪问起我下一步的打算。 接下来,我们自然要去寻找阳丹。 阴丹碎片封印入体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可新的问题又摆在了我们面前。 阳丹究竟被分成了几份? 在人的身上,还是在某个地方? 对于这些,我们都一无所知,寻找起来比大海捞针都难。 再说了,天下之大,我们又该从何处着手? 想想我就一阵头大。 李迪同样一脸愁容。 一顿饭吃了近一个小时,我俩也商量了近一个小时。 却始终没能商议出个点子。 还是等那俩大神回来,问问它们的意见吧。 说不定,它俩会给出中肯的建议。 五爪金龙和麒麟回来时,天已经蒙蒙黑了。 这俩货皆是人形,一身酒气,打着满足的饱嗝。 刚出了大山,就出去花天酒地,这俩货还真可以。 我一把逮住五爪金龙,在它身上一阵摸索,果真找到了我的钱包。 打开一看,我顿时傻了眼。 里面连一分钱都没有了! 娘的,那可是我两个月的生活费。 它俩一顿饭就给造没了! 正欲发火,忽然想起王公跟我们分别时的嘱托,他让我千万别饿着麒麟。 唉! 神兽啊神兽,还真是一般家庭养不起的…… 由于它们的晚归,我们只得再待一晚上,第二天才坐上了通往晋邑的火车。 关于接下来怎么办的问题,麒麟和五爪金龙根本说不出确定的方向。 五爪金龙的意思是行走江湖,走着走着说不定就遇到了。 对于它这种撞大运般的馊主意,我们直接略过。 这事又搁了浅。 不得已,只能先回晋邑再想办法。 回到晋邑时已是夜色浓郁,此时的晋邑万家灯火,星星点点,一片祥和。 扑克牌来接李迪,在看到五爪金龙和麒麟时,忍不住直皱眉头。 他眼睛有毒,当日一眼就看穿了灰爷的身份,面对两只上古神兽,他想必又发现了什么端倪。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将我们送回健康街,带着李迪便离开了。 望着徐远之挣下的这份家业,我突然生出一丝感伤。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家变得跟旅馆一样了。 我跟徐远之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彻底离开这个地方? 徐远之和黑子现在身在何处呢? 这次回来,我又能住多久? 什么时候才能稳定下来? 像个正常人,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五爪金龙和麒麟就是俩吃货,刚来的几天,天天跟我要钱出去大吃大喝。 偏偏这俩货吃起来便没了节制,一天能吃我一个月的。 再这样下去,我这地主早晚被它俩吃光了余粮。 所以,三天以后,我便不再给它俩钱。 想吃没问题,钱自己解决。 不过,这好像并没有难住五爪金龙,它依旧海吃胡塞。 我严重怀疑这货为了一口吃的而去出卖色相,因为它每次回来,身上除了酒气,就是一股子浓郁的香水味。 问它,它死不承认,总说自己是条正经龙。 我知道它撒谎,因为麒麟早都不屑与它为伍了。 麒麟老实了一天,可能觉得无趣,便自己出去了。 之后,它一直早出晚归,还有几次夜不归宿,而且,我每次看到它,它都是忧心忡忡。 又是一天清晨,五爪金龙打扮的油光瓦亮,又想往外跑,被我抓了个现形。 “老二,你别整天瞎跑了,老三怎么了?为什么总是闷闷不乐?” “肯定还是为了那事。” “哪事?” 第三百八十七章 痴种麒麟 麒麟一直有事瞒着我,不但是它,就连王公也不肯告诉我。 我私下里曾问过它数次,它都把脸耷拉成长白山,让我不敢再继续下去。 今天正好,既然话赶话赶到这份上了,必须从五爪金龙这大嘴巴这里来个刨根问底。 “老三到底有什么事要去做?你和王公当年,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它的事情?” 五爪金龙面露难色,应付一句:“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等哪天有机会了,我好好跟你说道说道。” 撂下这话,它抬腿想溜。 我岂能错失良机? 一把将它摁在椅子上,冲它嘿嘿一乐:“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你长话短说。” 这货见我穷追猛打,顿时气焰一萎,妥协了:“那我就简单跟你说下。先声明,这事不能传到老三耳朵里,你也别说是我说的,到时候我可不认账!” “你哪来这么多事?赶紧说……” 我步步紧逼。 “在我们不周山,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守护阴阳二丹的灵兽是不能擅自离开的,可老三这家伙好奇心太重,经常偷偷往外跑。” “它的好奇心有你的大?”我戏谑问道。 “你别看老三老实巴交的一副憨厚相,其实它心里可花了。”五爪金龙辩解道,“王公管我们并不是很严,我们偶尔偷跑到人间界玩个十天八天的,他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可有一次,老三这货竟然一年未回。” “这么久?”我不解。 “是啊,我跟王公出来找它,才发现这不要脸的,竟然……竟然跟一只凰鸟好上了。” “凰鸟?可是凤凰?” 五爪金龙翻了个白眼,露出一副你很白痴的表情。 随后又解释起来:“凤是凤,凰是凰,凤是公的,凰的母的。至于凰鸟嘛,不过是凰跟别的某种鸟杂交出来的物种,虽然也算有点神兽血统,可跟我们比起来还是差的有点远。” “怎么?你们也搞种族歧视?”我心道,你们的事儿还挺多。 “这是自然,门不当户不对的,王公肯定不能答应啊。所以,我俩就把老三五花大绑给捆回去了。” “这事换作是我,我也急,毕竟这一辈子能看对眼的不多。不过老三这气性确实有点大,就因为这事恨你们入骨,把你们杀了都不解恨?王公也真是的,管得这么宽……” 我为麒麟叫起了不平。 麒麟的火气虽然大了点,可王公更可气,硬生生就拆散一对。 “说起来,王公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我们都是他在不周山中寻到的卵,又将我们带到仙凡交界处,我们才得以活下来。再说,他之所以不让我们去人间界寻伴侣,也都是为了我们好。他一直说要带我们去做大事,与人间界有了瓜葛,便有了牵绊,会耽误我们的前程。” “大事?什么大事?是不是跟阴阳二丹有关?”从王公那里打听不到阴阳二丹的事,我准备从五爪金龙这里打开缺口。 这家伙是个老滑头,嘿嘿一笑,说道:“小子,你不用套我的话,王公不告诉你的事,你龙大爷又怎么能随便说呢?咱们还是先说老三的事吧。” 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不过来日方长,我也不急在这一时。 “老三这事还没完?” 看我好奇,五爪金龙又说了起来:“这家伙轴得很,一根筋,就认准凰鸟了,被我们抓回去后,不吃不喝反抗了几天。后来见我们意志坚决,就装出一副知错的样子,蒙蔽我们。我们刚对它放松警惕,这货又跑了。这一跑就是五年,等我们再找到它时,它跟那凰鸟躲在深山里蛋都生出来了。” “王公当时就给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当场用北冥寒铁链将它锁了个实实在在。” “回去后,老三故技重施,王公这次铁了心,任它怎么闹就是不搭理它。然而这次不止老三闹,那凰鸟不知怎地竟然找到了我们那儿,天天在外面泣血悲鸣。” “这下可了不得了,老三直接疯了,扯着铁链寻死觅活地往山上撞,直撞得头破血流,大有不放它走就撞死的架势。我们跟它耗了半个月,不忍看它那熊样,便将它放了。可等它出去,才发现,那凰鸟竟然死在了外面。” “凰鸟之死,让老三悲痛欲绝,同时它认定是王公下的黑手,目的就是阻止它们在一起。为此,它跟王公大打出手,可它又怎么是王公的对手,大战三天它没讨到半点好处,撂下狠话,自此与不周山再无瓜葛,更是与王公恩断义绝。” “那之后,它走了,去找它跟凰鸟的孩子,结果可想而知。从此,它便对王公恨之入骨,才会在不周山中以阴丹招千里之妖鬼,帮助太乙他们杀灭了我们的肉身。” 冲冠一怒为红颜。 想不到,忠厚老实的麒麟也是一个痴情种…… 站在王公的角度,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麒麟好。 但是,这是真的好吗? 终究害的它妻离子散。 还好,最终王公还是幡然醒悟…… 可,斯人已逝啊。 这份痛又该如何弥补? “老三整日里出去,就是找它的孩子?”我这有点明知故问了。 “是啊,它一直认为它跟凰鸟的孩子还活着,从来没有放弃……” 我知道,麒麟的寻子之路大概是在做无用之功。 身含上古神兽血脉的卵,很难存活于寻常地界,再加上凰鸟当日里寻麒麟心切,必定没能好好照料那些卵。 所以,它们存活下来的几率很小。 退一万步来讲,即便那些卵侥幸孵出,可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两千年…… 两千年,沧海横流,海枯石烂。 麒麟又如何能找得到? 这比起我们找到阳丹的希望更加渺茫。 可是,只要我们努力了,那终归还有一线希望,如果我们懒怠,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是吗? 五爪金龙看到我脸色凝重起来,知趣地打住话头,站了起来。 我以为这货又要溜出去花天酒地,一把抓住它:“去哪儿?” “找老三,它太苦了。” 我愕然松手,看它出了门。 大概,分别时王公让五爪金龙陪着麒麟,就是想给它留下一丝希望吧…… 第三百八十八章 线索再断 室内莹莹如水,我独自静坐,想了很多。 麒麟与凰鸟,胖子跟妖祖,四娘和鬼老道…… 问世间情是何物? 由此,我又想到了牛四海、程不归、徐远之、计道人…… 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街道,来来往往的人潮。 又让我想到了当下。 眼下有两件事。 其一,得想法子赚钱。 我三天两头不着家,徐远之留下的门店算是废了。 本来我一个人,店废了也就废了,还有谢书记送的店铺,一年的租金怎么也够我潇洒生活了。 可如今,家里添了麒麟和五爪金龙这两张巨能吃的嘴。 我这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其二,我和李迪得赶紧去找阳丹。 这么耗下去不是个法子。 这事不解决,就追查不到我娘的死因,就不能搞懂我的身世。 这才是压在我心头的巨石。 只是要如何去找呢? 还真是个恼人的问题。 时钟不停,我的思绪也不停。 从事情的最初到现在,从清早一直到夜晚,我绞尽脑汁。 直到华灯初上,我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样东西! 恰在此时,五爪金龙跟麒麟推门而入。 麒麟依旧情绪低落。 五爪金龙看着我,耸耸肩。 这是预料之中的结果。 现在我们几个整日里无所事事,才会让麒麟有时间去追思…… 忙碌,可以使人暂时忘记很多事。 我决定给它找点事干。 它俩坐定,我便开了口:“你们可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宝物能感应到阳丹的存在?” 与麒麟的愁眉苦脸,毫无反应不同,五爪金龙听到这话,有些兴奋,反问我:“你小子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当年在仪塘村,孙广合曾有一样宝贝,那宝贝黑如墨玉,大如指肚,状若水滴,感应到阳丹气息后,会发出熠熠黄光,你还记得?” 五爪金龙挠着头想了想:“有这么回事吗?不过要是真有这么件宝贝,那咱们找起阳丹来,可就轻松多了。小子,那宝贝现在何处?” “当年,我们受伤颇重,走得匆忙,没人将那宝贝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应该还在孙广合的脖子上挂着。” “那我得走一趟。”五爪金龙说着看向麒麟,“老三,跟我一起去?” “好。”麒麟应了一声,又陷入沉默。 正合我意啊。 那聚阴阵本来就是王公所设,五爪金龙曾在里面居住千年,熟得很。 它俩也是行动派,一点没耽搁,立马就出发。 两天后的下午,它们回来的,有些灰头土脸。 一看它俩这样,我心中一沉:“怎么样?东西没找到?” 五爪金龙叹了口气:“孙广合的尸体还在古墓之中,脖子上的东西却没了。” “这怎么可能?我记得分明,那东西就挂在他脖子上的。难道后来有村民进到了那里,将东西捡了去?”我胡乱猜测。 五爪金龙皱着眉摇头:“这种可能性不大,我们到那里的时候,古墓入口有简单的阵法,想必是黄二爷它们怕洞内阴气外泄,将洞口封死了。普通人根本进不去,要说被人取走,也得是修行之人。” “难道说,还有别人想以这宝贝寻找阳丹?”我推测道。 五爪金龙难得正色:“应该是,毕竟阳丹是至阳至纯的宝物,寻得微末,便可见奇功,值得一些人付出毕生精力。” 我一摊手,有些无奈:“这叫什么事,宝贝没找到,我还得提防着拿着宝贝的人,万一哪天找到我头上,又是一件大麻烦。” “他能找来最好,我正好将那宝贝夺了。” “行,那你以后别出去鬼混了,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我,别让人把我给害了。” 一阵闲扯,气氛缓和不少。 那宝贝没找到,我虽小有失落,却也释然,毕竟不是我的东西。 又聊了几句,店门忽然开了。 来者是李迪。 “你们几个都在啊。”刚进门,她热情地打招呼。 我招呼她坐下,又要去倒水。 “你别忙了,过来先看看这个。” 坐下后,李迪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 我接过,一看之下大吃一惊。 “这……这照片,你从哪弄的?” 照片中,赫然是当年孙广合挂在脖子上的东西! 这太让人意外了! 李迪见我表情夸张,脱口而问:“你认识这东西?” 怎么说呢? “见过一次,连名字都不知道,不过我却知道,这东西能感应到我们体内的阳丹。”我摇着头回复,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这照片,你到底是从哪弄来的?” 李迪并没有讲照片的来源,反倒讲起了照片中的东西。 “此物名为仙泪玉髓,生于弱水之下,据说可以感应到一切仙界之物。这件东西,是道界圈子里,前段时间拍卖的一件天价拍品。如果我们能找到这东西,对我们寻找阳丹将有很大帮助。” “我这几天也正在找这东西呢,可惜……” 我话音未落,五爪金龙大咧咧地打断我:“丫头,你知不知道这玩意最终落到谁手里了?跟你龙大爷说说,我这就去把它给偷出来。” 不得不说,这主意虽然有点馊,却不失为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 拍走仙泪玉髓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为了寻找阳丹。 也算得上是我们的对手了。 如果五爪金龙真能将其偷出来,可以为我们省去很多麻烦。 我看向李迪,殷殷切切,等着她回答。 不想,她却摇了摇头:“拍下玉髓的是一个很神秘的买家,他没有亲自出面,而是通过层层委托将玉髓拍走的。我师叔追查了很久,根本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这话说得让我有些丧气,这条路眼睁睁的就这么断了。 可接下来,李迪的话又让我精神振奋起来。 “天下仙泪玉髓又不止这一块,找不到这块,我们可以找别的啊。” 是啊,是我浅薄了,我怎么就没这么想呢? 可是,仙泪玉髓生于弱水之下,弱水又是什么? 有弱水的地方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入的? 第三百八十九章 弱水三千 弱水一词并不陌生,很多人都喜欢一句话。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认为它是爱河情海里,痴男怨女的爱情箴言,表达了对爱情的忠贞。 实则不然,这不过是一句佛经罢了。 原意是提醒人们不要迷失于繁华世界,不要被太多的东西分心,只要抓住一样,用心对待即可。 只是,这句话到了曹雪芹笔下才成了爱情的象征。 到了现代更为众多青年男女推崇备至。 记载有弱水的典籍很多。 《海内十洲记》中有:凤麟洲,在西海之中央,地阔一万五千里,弱水四绕,弱水之上万物不生,鸿毛不浮,飞鸟难渡,弱水之下为深沼,可见地蟒,谓之有去无生之地也。 这话的意思是说。 弱水在西海中央的凤麟洲畔,极其难寻。 且分为上下两层,上层为万物不生之死水,下层是深不见底的沼泽,沼泽内生活着一种名为地蟒的怪兽,去到哪里的人都是十死无生。 《尚书·禹贡》也曾有“导弱水至于合黎,余波入于流沙”等类句子。 《今古文注释》中更是有“弱水出张掖”的描述。 苏东坡也有诗云:蓬莱不可到,弱水三万里。 还有传言说,昆仑之丘,其下亦有弱水…… 不过,沧海桑田,天地早已非原来样貌,我们又该去往哪里寻找弱水,寻找仙泪玉髓? 我看着五爪金龙问:“老二,如果找到弱水,你敢下去吗?” 这货难得没有夸夸其谈,脑袋摇成了拨浪鼓:“那种鹅毛不浮,芦花沉底的鬼地方,我才不会去,我又不傻。” 这时,这些天一直状态低迷,寡言少语的麒麟忽然提出了另外的问题。 “如果仙泪玉髓当真在弱水之下不可取,那流传于世的那些又是怎么来的?或许有什么法子可以将其取出。” 麒麟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在李迪身上。 李迪点了点头,接着说出了她的见解:“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天地变迁后,必定有些弱水干涸了,世上的那些玉髓,大抵就是来自干枯了的弱水之地。” “弱水难寻,干枯了的弱水之地更不好找,我们要到哪里去找呢?” 李迪白了我一眼:“你啊,就是一个悲观主义者,还是个死脑筋,咱们为什么非要自己去找呢,就不能从别的方面入手?” “别的方面?”我猜不透李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听这话,她应该是有了主意。 “我们可以去买啊!” 李迪见我始终不开窍,气笑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谁会卖?”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主意呢。 “甲之熊掌,乙之砒霜,我们觉得这东西是宝贝,说不定还有人拿它当块普通玉石呢?” 理是这么个理,可天下真有这么不识宝的人? 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行。 不过,五爪金龙听了李迪的话,眼珠一转,拍着手道:“丫头说的有几分道理,只是我们该去哪里买?” “鬼市!” 又是鬼市…… 第二天一早,我和李迪,五爪金龙,麒麟,还有李迪的师叔,坐上了去林州的火车。 去鬼市的主意是李迪的师叔出的,李迪只不过是转达了一下而已。 “前辈,天下鬼市多如牛毛,为什么咱们,偏偏要去林州那个不起眼的地方?”我还是觉得这事有点不可思议。 李迪是师叔拈须一笑:“天下鬼市虽多,却就数林州城鬼市最为古老,规模最大,各路修行之人跟鬼最多。早年间,那里被称为鬼乡,后来去了一个州判,才变成了鬼市……” 火车上无所事事,且又时间充裕,李迪的师叔便给我们讲起了林州鬼市的故事。 说的是清代咸丰年间。 有个叫石秀芝的学子,少年勤奋,中了进士,被选为林州州判。 临行前一晚,他的一个同窗好友急匆匆赶到他家,告诉他:“林州城万万不可去,那里历任州判到任后,不出半月必死,现如今,那个地方已经十余年没有当官的敢去了。” 石秀芝很是不解,问道:“为何去做官就会丢性命?难道是那里的民风彪悍,乡民们敢杀官员?” 好友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民又怎么敢弑杀官员?他们都是被鬼害死的。” 石秀芝听后不以为然:“你我读的是圣贤之书,习的是孔孟之道,一身正气浩然天地,岂可惧怕几只小鬼?” 好友见他如此执迷,急了:“你有所不知啊!整个林州城,百姓才千余户,地荒人稀,荆榛瓦砾,满目萧条,鬼多于人十倍有余,大白天鬼都敢出来乱窜。我劝你还是不去为妙。” 石秀芝多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才混上个官职,又怎么可能放弃? 再说他确实不信邪,更不相信光天化日之下有鬼敢出来。 面对好友的相劝,他毫不在意,反倒毅然决然前往林州上任。 林州城确实不小,可石秀芝在城郊走了几十里竟然不见人烟。 山间土地肥沃,却无人耕种。 再看到,需几人合抱的大树满目皆是,野兽叫啤相逐…… 石秀芝才明白好友所言不虚。 不由心中犯起了嘀咕。 待他进入城内,看到街市夹道,陈设百货,行人如织,熙来攘往,热闹非凡,与京城相比也不遑多让,心下又大喜起来。 喜自己到任之地,竟是如此一派繁庶景象,能来这里做官,也是自家祖坟冒了青烟。 同时他又暗自庆幸,幸亏自己之前没轻信好友之言。 就这样,石秀芝美滋滋地在城里转悠了半天,天黑时才到了衙门。 衙门内有一个看门的老头,正好要下班,就匆匆对石秀芝说:“后院空房子很多,大人想必赶路困乏,还是先休息吧,赶明老朽再带大人四处转转。” 确实去老头所言,石秀芝继续赶路几天,早就乏了。 老头走后,他随意找了间屋子住了进去。 在他睡得迷迷糊糊时,似乎听到宅院之内有女人笑声,恍惚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也没在意,翻了个身继续睡。 第二天一早,石秀芝醒来,透过敞开的后窗,忽然看到后院有一间陈设精丽的房子…… 第三百九十章 林州鬼市 那房子锦帘上挑,一位衣着华丽的美妇端坐镜前,一个小婢正为她梳妆。 石秀芝大惊。 这里是衙门,后院乃是给州判及其家眷准备的住所,怎么会有旁人居住于此呢? 临行前好友的话再次萦绕耳边。 莫非真的遇到了鬼? 这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石秀芝否定。 他看看天,只见天气清明,万里无云,所以他笃定自己所见绝非鬼物。 同时,他认为鬼物多飘忽不定,而此美妇形声确凿,或许是衙门内当差人的家眷。 这么想些,石秀芝决定问一问。 他走到后院,敲了敲敞开的门,对美妇拱手,问她们是谁。 那美妇见到石秀芝,与其婢女相视一笑,而后二人竟皆以手自挈其头,将头自脖子上搬了下来…… 那头在美女和丫鬟手中,还对着石秀芝笑。 石秀芝乃一介文弱书生,何曾见过此等恐怕情景,当即吓得两眼一翻,咣当躺在地上,魂都吓飞了。 没错,是魂魄离体,真的飞了。 石秀芝的魂魄在林州城内飘荡了数圈,终于看出了端倪。 城内大街小巷摆摊的、逛街的,大多数都没有影子! 他们竟然都是鬼! 这正应了他好友那句话,林州城内鬼比人多得多。 石秀芝既害怕又焦虑,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好端端的一个林州城,怎么就聚集了这么多鬼呢? 传说中鬼怕太阳,可这里的鬼怎么大白天也敢出来? 人鬼混杂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 想想自己还是当地的父母官,他认为自己不应该放之不管,于是他飘飘荡荡地去了城隍庙。 城隍庙气势恢宏,门口还有两个唇红齿白的小童。 石秀芝当即告诉小童,他要见城隍爷。 进入城隍庙,见到城隍爷。 石秀芝也没跪拜,反而气愤质问:“城隍老爷,守护城池保护地方乃你的职责,乡亲们敬你,供你,为你筑庙烧香,你就眼睁睁看着林州城群鬼乱舞,而不加管束?” 城隍爷自知理亏:“此事说来惭愧,林州城虽在我管辖范围,可这里比较特殊,鬼众太多,赶之不尽,杀之又怕引起动乱。” 石秀芝又道:“人鬼杂处总是不好,你得想个办法。” 城隍爷半天无语,似乎实在没有好办法。 石秀芝是不愧是读书人,脑子一转有了主意:“不如你定个规矩,只让它们晚上出来,如何?” 城隍爷采纳了石秀芝这个建议,出面对众鬼游说一番,征得同意。 自那以后,林州城的晚上便成了名副其实的鬼市。 多年后,这鬼市之名便传开了。 有些有求于鬼的人开始跑到林州城与鬼做交易;有些有冤屈,或者死后有什么心愿未了的鬼,也会跑到那里寻求人的帮助。 再后来,又有大批贩卖道家用品、通灵物品、天材地宝的人聚集此地…… 随着经年累月的发展,林州逐渐成为了国内最大、最古老,也是各种物件最全的鬼市,当然,也是最乱的鬼市。 李迪师叔讲完,又叮嘱我们:“林州城鬼市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和鬼都有,许多都是深藏不露,进去以后千万不可惹是生非。” 他说这话时,目光一直盯着五爪金龙,估计是他也看出了只有这货不怎么靠谱。 五爪金龙被他看得有些发毛,瞪着眼怼道:“老小子,你瞅我干什么?你龙大爷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这点道理我能不懂?” 李迪的师叔被噎得脸上肌肉直抽抽,他这也算是领教了这货的口无遮拦。 好在李迪的问话及时化解了尴尬。 “师叔,你讲的石秀芝的故事是真的吗?” “这是《林州地方志》记载的一个故事,真假难辨。不过能被载入地方志,说明有一点真实的成分。当地至今还供着石秀芝的像……” 李迪又问:“如果记载是真的,林州城怎么会有这么多鬼呢?那里跟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同?” 我对这事同样感兴趣,也开口询问:“这林州城真够奇怪的,鬼不惧阳,人也不怕阴吗?人鬼混杂相互之间就没有妨碍?” 五爪金龙不以为然:“自古阴阳有别,人与鬼怎么可能杂处?我看这故事多半是编造的。你俩就别较真了……” …… 傍晚时,我们一行人行走在林州城的大街上。 由于之前听了李迪师叔讲的故事,我脑海中早已勾勒出一副林州城的形象图。 人烟稀少,一派荒芜。 可实际上林州城真的不小,车水马龙,游人如织,看上去跟别的城市没什么区别。 溜达了一会儿,五爪金龙停下不走了,它指着一家食客不少的饭店,非要进去尝尝地方特色。 李迪师叔看了一眼时间,说他请客,还说时间不早了,我们早点吃完就去鬼市。 我心里一乐,这老头是不知道五爪金龙和麒麟的饭量啊…… 估计他一会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这主动请客的人一脸肉疼的结完账后,半天没说话。 并且从此后,只要五爪金龙和麒麟在场,他都没再提过付帐之事。 从饭店出来,已经八点多了,拦下一辆出租车,李迪的师叔报了个地名,车子拉着我们出了市区。 七拐八拐,一直走了半个多小时,在一处荒郊野外停了下来。 等我们下来还没站定,司机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呼啸着跑了。 “这里就是鬼市?” 我四下打量一圈,全是绿油油的庄稼,无人亦无鬼。 李迪师叔接过话头:“鬼市在林州不是什么神秘地方,但寻常人却不敢去,尤其开夜车的司机最为忌讳,如果我们说直接去鬼市,司机会拒载的,所以只能让他送我们到这里,剩下的路咱们走过去。” 月光清朗,繁星闪烁。 我们跟在李迪师叔身后,又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在一座看起来古香古色的村子前停下。 “到了,鬼市就在这村里。”李迪师叔指向村子,“实际上这里才是林州城旧址。因为鬼市存在,此地出现了很多外地人,天南海北哪里的都有,鱼龙混杂治安太乱,古城就搬了。后来本地人也都陆续搬走了,导致这里成了一座空村。” 说话间,李迪师叔带着我们进了一条小巷…… 第三百九十一章 古槐为门 小巷是名符其实的小巷,很窄,两人并肩走都显拥挤。 没办法,我们只好鱼贯而入。 里面阴气沉沉。 一行人脚步匆匆,地面随着脚踏发出“笃笃”响声,应是石板铺就。 暗影中,我依稀看到带挑檐的门楼,青砖红瓦的小屋…… 一切都古香古色。 刚走不多远,我发现了不妥。 “前辈,这里真的是空村?这户里怎么有光?”我指着一户人家的大门问。 这光没有灯光的炽烈,相当柔和,时隐时灭,大概是烛光或者油灯的亮光,隐隐约约从门缝透出来。 李迪的师叔头也没回,淡淡回应:“这里的住户都不是原住民,他们大多跟咱们一样,都是来淘宝的,遇到无人的空屋便住了进去,有些甚至成了常住客。” 这话并没打消我的疑虑,反而更让我觉得不对头,可究竟哪里不对,我又偏偏说不上来。 “林州城的鬼市跟别的地方的鬼市不同,其他鬼市都是三八排日,而这里的是夜夜开市。放眼全国,大概也只此一家了。”李迪的师叔仍继续说着。 哦? 别的鬼市我还是多少知道一点的,大多都是阴历初三、初八、十三、十八……开市,并且开市的时间多在凌晨两点,四点结束。 这林州鬼市还真是别具一格。 “师叔,你说会不会有许多同道中人在这里闷声发大财?” 李迪紧跟在我身后,此时,她忽然出言问道。 “这是自然,所以咱们进去后一定要多加小心,千万别说错话……” 小巷不长,几句话功夫,我们就走到了头。 出了小巷,三棵粗壮的老槐树挡在我们面前。 这三棵槐树,每棵都需三人合抱,目测最少有千年树龄。 只不过这三棵槐树呈三角形排列,明显是人故意而为。 李迪的师叔在老槐树间绕起了圈子,看上去杂乱无序。 几圈以后,正冲小巷那棵的主干上,突然裂开了一道缝,且越裂越大,最后露出一个大洞。 看过去,洞内黑咕隆咚。 这树竟然是空心的! 再看展开的树皮,分明是一扇门。 “这便是林州鬼市的入口了,咱们进去吧。”李迪的师叔 又开了口,说完,首当其冲钻了进去。 看来,他为了这鬼市直行,做足了功课啊。 我暗赞一句,紧随其后,钻进树洞。 原以为这是树洞连接着地洞,会有一条向下的通道,我们顺着通道前行,便可直达鬼市。 却不想,这里面竟然另有乾坤。 一条笔直的小路呈现在我们面前。 我心中疑惑再生,那老槐树再粗,直径也不超过两米,里面竟是一条路! 难道是有大能者布下的阵势? 如此一想,我又释然。 这些年来,各种各样的阵法我见识过不少,其中不乏一些超乎常人想象的存在。 紧跟着李迪师叔的脚步,又往前走了几步,前方出现了一道铁门。 铁门不大,上面嵌着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鬼市”。 这就到了啊! 我有些兴奋,抬手就去推那铁门。 入手刺骨冰凉,如同摸在一坨千年寒冰之上。 卧槽!这么冷! 我倒吸一口凉气,赶忙把手缩回,惊道:“这门竟然是北冥寒铁铸成!这是什么意思?” 北冥寒铁极其难得,自然极为珍贵,可这么珍贵的东西居然被拿来做了鬼市入口的大门! 李迪的师叔看到我的惊愕状,解释起来:“这是为了防止鬼市里的货物逃跑……” “货物还能逃跑?”我有些不太理解,反问一句。 “鬼市里除了售卖各种物品,还卖妖、精、怪等除了鬼之外的太阴之体,那些山精野怪中不乏道行高深者,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逃跑。” 这倒也是,那些实力强悍的大妖大怪又怎么甘心成为别人买卖的货物? 李迪师叔的话未停:“那些带着活物入市的卖家,大都会选择去鬼市管理处缴纳一笔管理费,做一下登记,如此鬼市就会负责他们货物的安全,这道牢不可破的铁门也应运而生。” 说到这,他回头望了一眼,又说道:“其实,鬼市不仅有这道北冥寒铁制成的铁门,外面那三棵老槐树,也是三个有些千年道行的树妖,登记在册的货物想跑,还需要过它们那关。” 想不到,这林州鬼市还有这么多门道,居然把管理处都整出来了,我还真是小瞧了。 李迪师叔看透了我的小心思,又补充道:“鬼市乃是人间市场的倒影,阳间有的,这里自然都有。” 说完,他转身运力,推开了铁门。 铁门一开,一阵浓郁的阴气扑面而来,气温下降了好几度,似乎从初夏一下子回到了初春。 同时,我们眼前豁然开朗。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黑市筑成的高大门楼,上面精雕细琢着一些花花草草。 其后便是一条繁华的街道。 街道上人头攒动,叫卖之声不绝于耳,一派热闹景象…… 这明显就是个大集啊! “这地方有鬼!” 我正感叹眼前眼前的热闹情景,五爪金龙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 “你这不是废话吗?鬼市里能少得了鬼?怎么,老二,你怕鬼吗?”我笑着揶揄它。 自打进了那门,我就看出来了,摆摊的多数是人,逛街的多数是鬼。 这个很好分辨,鬼的周身绕着一团阴气。 五爪金龙一改平日里的嘻嘻哈哈,板着脸严肃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个地方有古怪,自打进到这里,修为就被压制了,难道你没发现?” 果真? 我急运内力,却发现有点力不从心,内力少了很多。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我有些慌,毕竟我那点内力可是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一下子少了这么多,心疼。 “哈哈……不用怕,这里有高人布下的阵法,但凡进入者修为都会被压低几成,目的嘛,自然是怕这鱼龙混杂之地引发混乱冲突。” 李迪的师叔好像对这林州鬼市了如指掌,他耐心地解释完,转身走进了鬼市之中。 第三百九十二章 逛鬼市 我还真是眼界大开,感觉自己成了第一次进大观园的刘姥姥。 鬼市之中,街道两旁的摊位上的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大到房车,中到家用电器,小到针头线脑…… 只要是阳间能见到的东西,这里都有。 唯一的不同之处是,这里的东西都是纸扎的。 每个摊位前都围着不少顾客。 当然,这些顾客都是鬼。 令我没想到的,生意最火爆的摊位居然是出售香烛纸钱的。 还真让我大跌眼镜。 鬼买香烛纸钱可以理解,大抵是其没有够人祭奠。 可人卖给鬼这些玩意儿,图什么? 难不成小鬼们再用纸钱付账? 好像说不通啊! 我脑子一抽风,嘟囔出了声:“这些人跑这里卖纸扎品,有什么意思?鬼的钱又不能在人间用。” “嘘——” 我这话刚一出口,一直走在最前头的李迪师叔立马转过了头,冲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神神叨叨地往四下里踅摸。 怎地?这不会是惹了什么祸吧? 我被他这举动搞得有些紧张,也往四处看了一眼。 他娘的,好几个鬼正盯着我,目光宛如锋利的匕首,好似能杀人! 李迪师叔赶紧冲那几个小鬼拱手作揖。 完事,又把我拉到一个偏僻处,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在鬼市里不要说人怎么样,鬼怎么样,在这里人与鬼是平等的。你刚才说那话很容易让鬼误认为你在歧视它们。在里面它们不会怎么你,待到鬼市散了,可就不敢说会怎么样了。你就把自己当成个哑巴,多看少说,一圈下来你就明白了……” 说完,这才又领着我们继续往前走。 有了这嘱咐,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又走了一阵,我不但没看明白,反倒更糊涂了。 大多数鬼顾客买完东西后,并不付钱结账,而是伸手摸向摊主的头顶。 反观被摸者,不但不气恼,反而一个个乐呵呵的红光满面。 “小鬼在用气运结账。”李迪看我一脸迷惑相,趴到我耳边,低声给我解释。 原来如此,我顿时恍然大悟。 我们常听人说,某某人被鬼缠,走了背字儿,指的就是小鬼偷走了人的气运。 只是我没想到,气运这玩意儿还能拿到回事买东西。 再一想,倒也是这么回事,摊主得到了别人的气运,好事自然来,难怪一个个嘻笑盈盈。 又长见识了。 当然,我的发现不仅于此。 还有一部分小鬼是以物易物。 比如,有的小鬼生前留下一件稀罕物,藏在某处,它可以以此物来购买自己心仪的东西…… 还有的小鬼活着的时候存了一笔钱,它会告诉卖家银行卡存放的位置和密码…… 总之,什么样的交易方式都有,只要买卖双方都觉得合适就成。 又走了一段,李迪忽然捅了我一下,叫道:“长生,你快看,那边还有人卖照片。” 我一眼望去,还真是。 离我十几米外的一个摊位上,挂着几十张少男少女的照片,十几个小鬼正围着摊子挑选。 照片都有鬼买?买回去干什么用? 李迪拉着我紧走几步,快速走到摊位前。 我才看明白,这摊子上竖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两个不大的字。 “姻缘”。 敢情这是个婚姻中介。 配阴婚! 娘的,这缺了八辈子大德的祸害玩意儿,竟然也明目张胆的在这里摆摊? 我拉着李迪要走,不想她却来了兴致,反倒将我拉到了摊子前。 摊主是个贼眉鼠目的老头,头上没有几根毛,在鬼市灯火的映照下油光瓦亮。 这货还穿着一件宽大的道袍,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老头看到我和李迪,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事,先是一怔,随即又满脸堆笑地招呼起来:“二位小友,怎么跑到老道这摊子上来了?” 我略显尴尬,李迪对他笑笑,我们都没说话。 这老头不愧是个买卖人,眼珠子一转,说道:“老道这里鲜有生人来,二位既然来了,那便是与老道有缘,老道免费送你们一卦吧。” 我心中一乐,你还会算卦? 不过,就你这开场白,怎么看都像个江湖骗子,大概也就会忽悠下贪小便宜之人。 我也算半个算命先生了,你能骗得了我? 再说了,我这命格就连牛疯子、程瞎子还有徐远之都看不透,你个江湖骗子又能看出什么来? 我没打算搭理他,拉起李迪就要走。 也不知李迪是怎么想的,一把挣脱我,饶有兴趣地问老头:“你要给我们算什么?” 老头呵呵一乐:“老道最擅长算姻缘,我看二位小友颇有些夫妻相,就为二位算算缘分深浅吧。” 不得不承认,这老头揣测人心的本事堪称一绝,他这话不禁让我心动。 终南山一行,我对李迪情愫暗生,不过由于自己的前途渺茫,我一直将这份感情压抑得死死的,半点不敢表露。 李迪好像也如我一般。 只见她问老头:“要怎么算?手相、面相还是八字?” 老头看我有些松动,又见李迪主动问,说道:“八字吧,八字算出来比较准一些,二位,请将各自姓名、出生地、生辰八字给我吧,越详细越好。” 说着,他从旮旯里掏出纸笔递给我俩。 我接过来,俯下身子刚要下笔,忽然脖子一紧,被谁揪着脖领子给拎了起来。 扭头一看,是李迪师叔。 他满脸怒容,一手一个拎着我和李迪,把我俩扯到他身后,低声呵斥道:“你俩不要命了!” 然后,他又怒目圆睁冲老头吼道:“谁都敢骗!你好大的胆子,信不信我砸了你这破摊子?” 怎么突然间就大动肝火了呢?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 面对着凶神恶煞般的李迪师叔,老头不但不生气,甚至连一句反驳都没有,一个劲儿的搓着手傻乐。 “哼!有些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撂下这么一句,李迪师叔连拖带拽地拉着我俩就走,一边走一边爆粗口:“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要乱跑吗?是不是把我说的话当放屁了……” 看来,真怒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进楼查册 老人家突如其来的怒火,让我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 李迪也不高兴起来,嘴巴撅的老高,都能挂上个油瓶了,不依不饶地争辩道:“师叔,你误会那老头了,他没有骗我们,还要白送我们一卦,又不要钱,何来骗之一说……” “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白送?白送的是你们的小命!”听到李迪的辩解,她师叔怒意更盛,厉声打断她的话语。 我一阵头大! 这话说的…… 张嘴闭嘴拿我们的性命说事,有这么严重? 我有些不悦:“什么意思啊?算个卦还能把命给算没了?” 李迪的师叔见我仍然冥顽不灵,转头指向那摊位后的老头:“这老家伙臭名昭著,别人躲都躲不及,你们倒好,还主动往上送。” 这又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们不识抬举? 我更加愕然。 “整个林州鬼市,就只有这老家伙干着配阴婚的行当,你们可知为何?就因为他干的是有伤天和的勾当,只要有小鬼看中了,又恰好出得起价,他都能不择手段把人给弄来,不论死活。” “你们意思是说,照片中的那些男男女女都是活人?”我猛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心下大惊。 “你以为呢?那些照片中,小伙子个个帅气,姑娘个个漂亮,死人能拍得这么好看?”李迪师叔见我终于有些开窍,声音缓和下来,“这老家伙平日里干的就是骗人八字,偷人照片,只要有小鬼中意,他就施法配八字,被配八字之人,用不了多久就死了……” 李迪听到这,瞪大了眼睛,而我也是一阵唏嘘。 是我唐突了!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人心竟然坏到了这种地步?”我怅然感叹。 “你小子行走江湖的日子也不短了,人心什么样,你不清楚?” 这话问的我全身一颤。 是啊,人心猛于恶鬼! 我无言以对,回想这些年,经历过的那些事,看起来都是鬼魅邪祟所为,实际上呢? 哪一桩不是人在后面搞鬼? 反倒是那些妖鬼,它们恩怨分明,敬畏因果。 “那老头这般草菅人命就没有人管吗?”李迪面带悸色,皱眉问道。 “鬼市原本就是只通有无,不讲理法的黑市,这里什么人都有,什么东西都敢卖,无论正邪,只不过一场买卖罢了。” …… 这个插曲之后,我和李迪再也不敢瞎跑了,生怕再惹出什么乱子,老老实实跟在她师叔身后。 一路向前。 又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我发现集市上的鬼渐渐少了,人渐渐多了。 我们到了一个跟刚才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这里的摊位售卖的不再是鬼用的玩意儿,而是各类灵宝、符箓、奇珍异果,以及很多我连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可谓是千奇百怪,只看的我眼花缭乱。 也正和李迪师叔说的那样,除了物件,还有的摊位在出售一些妖、精怪等活物。 它们都被关在笼子里,基本都现了原形,一身伤,个个可怜兮兮。 想必是在被抓捕的过程中都曾激烈反抗过。 又往里走了一通,我竟然还看到有摊位在出售僵尸…… 这里不仅售卖的东西五花八门,来买东西的更是各式各样。 有普通人打扮的,有和尚、道士,甚至还有一些大妖……相同之处便是,他们的修为都很高,眼睛贼毒。 有两个老头看到化身为人的五爪金龙和麒麟,瞪大了双眼,竟直接走到我们跟前询价。 这差点把五爪金龙气的口鼻喷火。 要不是李迪师叔极力劝阻,这货铁定跟那两个老头拼命…… 饶是如此,这货嘴上也不饶人,龙大爷长龙大爷短的,直接将俩老头骂了个屁滚尿流。 我们一边走,一边看,仔细搜寻着我们要找的东西。 李迪的师叔则不然,他不仅脚步匆匆,还一个劲儿的催促我们快走。 一直沉默不语的麒麟不解问他:“你跑那么快,能找到我们要找的东西?” “这里东西这么多,咱们得找到猴年马月?赶紧的,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这倒也是实话。 于是我们加快脚步,跟紧了他。 本以为他会领我们到某个摊位,谁曾想,他直接领着我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出了集市,径直走到一座孤零零的小楼前。 鬼市的所有摊位都是露天的,这里却有一座小楼! “这里便是鬼市管理处吧?”我试探着问。 李迪师叔点点头:“对,一些价值连城,一时半会儿卖不出去的稀世珍宝,卖家又不能整日里等在这里,就会来此做个报备,如果有买主来,或者嫌弃在鬼市里找起来麻烦,便直接到这里来查。查到后,鬼市管理员会跟卖家联系,这样买卖双方都会省去很多麻烦。” 还不错啊,鬼市虽然混乱,这管理倒还挺人性化。 李迪师叔说着走到楼门口,敲起了门。 一直敲了一分钟,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内。 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 这男人脸白唇黑,周身环绕着一层薄薄的阴气。 我一愣,这是个鬼啊! 不过,随即一想,我也释然。 鬼市鬼市,本来就是鬼的地盘,有个鬼管理也没什么稀奇的。 “大人,我们想来查一下登记。”李迪师叔冲着那鬼恭敬抱拳。 那鬼面无表情,在我们几个身上扫视一圈,点了点头:“查何种类?” “水下之物。” 李迪师叔回应着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来,目测得有四五千。 那鬼没接钱,身子闪到一旁,示意我们进去。 “钱放箱子里,你们要找的东西,在第二排木架的第三层。” 我们进去后,它指着一个铁箱说道。 看着李迪师叔把钱塞进箱子,那鬼一个飘忽上了楼,不管我们了。 这服务态度,有点差劲啊。 不过,也可能人家就是这么个规矩,我们又能说什么? 我四下看了一圈,这屋内就跟个图书馆似的,一排排木架,木架上分门别类的标注着一些名称,还摆放着一摞摞线装书。 那便应该是登记册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被人跟踪 李迪的师叔将鬼管理所说的,那个木架上的册子归拢到一起,又抱到了一张桌子上,然后招呼我们:“都快来找,争取天亮之前找到。” 望着那足足半米高的一摞,我有些傻眼:“这么多,得找到猴年马月啊?早知道就不花这冤枉钱了,在外面还能看个新奇。” 说到钱,李迪有点颓然,她往桌前一坐,问道:“师叔,要是我们找不到仙泪玉髓,你刚才交的钱能退吗?” “退?谁给你退?”李迪的师叔瞅了我们四个一眼,“进门一千,咱们五个,正好五千,无论结果如何,分文不退,天亮即走。都别啰嗦了,抓紧时间,一人一册,赶紧找。” 说着话,他手上也没闲着,把书册分成了五份,并将其中一份挪到了自己眼前。 五爪金龙看着桌上的线装书册,噗嗤一下乐出了声:“老头,我跟老三那份钱,你白花了,我俩不认字啊。” 李迪师叔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催促道:“赶紧的,别想着偷懒,上古神兽不识字,说出去谁信呢?你就别诳我这个老头子了。” “你还别不信,我犯得着诳你吗?你问问陈长生就知道了。” 五爪金龙倒也不怕丢人,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度。 老头一下懵了,狐疑地看向我。 本来想替你俩遮掩一下的,现在可好。 无奈,我只得开口:“它俩确实不识字。” 这话刚出口,就见李迪师叔的老脸一沉,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抽起来,又露出吃饭结账时的那副表情。 我强忍住笑,把头掩到了书册之后。 李迪师叔的目光在房间里逡巡了几个来回,最后落到五爪金龙和麒麟身上,幽怨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见那俩夯货颇为识趣地背过了身,才默默地坐下,拿起一本书册翻了起来。 这些书册并非印刷品,而是以毛笔手写,字的个头挺大,所以数量虽多,我们看得倒也不慢。 让人称妙的是,这些书册对收录的每一种珍宝都记载的很详细, 不但配有图片,还备注了宝物来自何处,取自何时,有何功用,乃至有什么故事传说,极尽详细之能事。 简直就是教科书级别的。 我们看起来不仅不觉得枯燥,还增长了不少见识。 如此看来,这每人一千的进门费,花的不冤。 遗憾的是,看了大半夜,一大摞书册都看完了,也没找到关于仙泪玉髓的记载。 李迪的师叔唉声叹气,直呼五千块钱白扔了。 我也略感郁闷,这么多珍宝,偏偏就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兴冲冲而来,这就要灰溜溜而去吗? “长生,你小子过来一下。” 我正暗自慨叹着就要空手而归,脑中突然响起五爪金龙的声音。 是意念传音! 怎么还给我传音了呢? 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还需要瞒着李迪和她师叔? 我假装伸了个懒腰,目光瞟向五爪金龙所在的位置。 它正站在一个书架旁,手捧一本书册略微皱眉地看着。 这货不是不识字吗? 我轻轻起身,缓缓走到它身旁,冲它打了个手势,问它神神叨叨干什么? 五爪金龙随手把书册递给了我,没出声。 是一份追查物品的委托书,同时也是一份悬赏令! 一看之下,我吓了一大跳。 上面的东西都是我和徐远之从“捉妖门”偷出来的宝贝! 意思浅显易懂,不但要寻找宝贝,还要找到偷宝之人。 震惊过后,我又暗自庆幸,多亏五爪金龙和麒麟不识字,才有闲工夫在这里转悠,不然还真发现不了自己被人惦记上了。 我又看了一下登记时间,竟然是十天前。 一定是妖祖善心大发,不忍将捉妖门尽数歼灭。 他们现在还有钱有心情悬赏寻宝,不会是死灰复燃了吧? 鬼市本来就是黑市,有人悬赏,自然就会有人接赏。 而如此大宗且珍贵的悬赏任务,接赏者要么是亡命徒,要么就是大能之辈…… 看来,我以后可真的得悠着点了。 正在此时,楼上忽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时间到了,尔等速速离去。” 天就要亮了吗? 接着,就看到,李迪师叔走过来,招呼我们往外走。 我看了下时间,才四点。 此时正是黎明前夕,日月轮转,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刻。 也是阴阳交替,众鬼退避之时。 走出小楼,鬼市已经散了,周围漆黑一片,一丝鬼气都没有了,只能依稀看到暗影中,还有几条人影在晃动。 想来是那些收摊较晚的摆摊人。 此刻的黑暗与安静,跟先前的热闹景象比起来,还真是恍然如梦。 尤其在我转身回望小楼的那一刻,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那小楼居然没了,凭空消失! “走吧,明晚再来碰碰运气。” 李迪的师叔有些沮丧,打头往前走去。 路上,我发现那高大的雕花门楼也不见了,不仅如此,我们来时横在面前的北冥寒铁门也不见了…… 我们直接就走到了那三棵古槐前,没再钻树洞,直接就出来了! 这么简单? 简单到我感觉自己在做梦。 一行人都沉默不语,心情沉重。 我和李迪是因为此行无功而返,李迪师叔可能是因为心疼钱,五爪金龙跟麒麟大概是由于被人知道了不识字…… 就这么走着,入耳全是刷刷刷的脚步声。 “咦?不对劲儿,有人在跟着咱们。” 走出数百米后,麒麟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难道这就被接了捉妖门悬赏令的人盯上了? 不会这么倒霉吧? 我猛然扭头向后看去,身后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五爪金龙不以为然:“我早就听到后面有人了,脚步虚浮,步法凌乱,呼吸急促又沉重,就一只三脚猫。大概也是跟咱们一样,是散市后往回走的人,正好顺路罢了。” 麒麟没有反驳,却一直侧着耳朵听。 我知道它灵觉强大且警惕性很高,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又往前走了百十米,李迪师叔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离了正道,带着我们拐进了一片小树林。 在林中走了一小段,五爪金龙顿住脚步,轻声道:“嘿,他大爷个我的,果真跟过来了,他还真不怕死……” 第三百九十五章 分文不取 几秒钟后,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哎哟”之声。 再看向身后,哪里还有五爪金龙的身影。 这货居然悄无声息的就出手了。 还没等我们有所反应,一道身影一闪,飘忽出现在我们面前。 是五爪金龙,它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人。 那人不停叫唤着,似是受了伤,一双手脚不停地扑棱,就宛如一只被放了血的老母鸡,在垂死挣扎。 “臭小子,胆敢跟踪你龙大爷,有什么目的?不说打死你!” 五爪金龙一下把那人掼在地上,嘴里恶狠狠的威胁道。 “你伤了他?”我急切地问,语带埋怨。 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出手伤人总是不太好,毕竟我们人生地不熟的。 “哪能啊,我只不过点了他的麻筋儿。”五爪金龙满不在乎的回了一句。 那人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终究没能爬起来。 麒麟走到他跟前,蹲下身子,厉声问道:“说!为什么跟着我们?” “别打我!别打我!我跟踪你们没有恶意,没有恶意,咱们有话好好说……”那人明显吓坏了,抱着脑袋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爬到了一边。 五爪金龙跟过去,俯下身子扯了他一把,吊儿郎当地说道:“成,你给我好好说,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我活吞了你!” “是,是……”那人连说了几个是,又想爬起来。 麒麟见他起得费劲,拉了他一把。 站直身,也顾不上身体疼痛,那人一把把手插进兜里摸索起来。 最后,他掏出一样闪着熠熠黄光的东西,在我们眼前一晃,问道:“几位,你们可是在找这玩意儿?” 我被震惊地瞪大了眼。 他手里那玩意儿状如泪珠,黑如墨玉,大如指肚…… 是我们正在寻找的仙泪玉髓! 此时玉髓正泛着炫丽的黄光,明显是感应到了我们体内的阳丹。 这黄光照耀着那人的脸,我看清了他的模样。 是个小伙子,跟我年纪差不多。 这还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我们苦寻不得的仙泪玉髓,现在竟然有人送上门来了。 不过,这小子鬼鬼祟祟的,有些古怪,猜不透他是出于什么心思。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找这个?”我上前一步,问他。 这小伙子也不生分:“因为有人告诉过我,能让这宝贝亮起来的人,肯定想要这宝贝。” “还有呢?”李迪也上前一步,跨到我身边,饶有兴趣地问。 “刚才在鬼市,这宝贝突然亮了起来,我便知道需要它的人来了。可鬼市中人太多,我分辨不出是谁让它亮起来的,所以就一直在鬼市等着。直到散市,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也没等到,我刚要回去,偏偏遇到了你们,而这宝贝竟然又亮了,所以……” 不待小伙子说完,我打断他:“你这东西卖不卖?” 小伙子一怔,略一思索,点点头:“可以卖。” “多少钱?我们买了。”五爪金龙一副不差钱的样,大大咧咧的问。 小伙子一听我们要买,嘿嘿笑着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五爪金龙也乐了。 我顿感脸上一阵发烧。 这货大概也就能数到一百吧。 还好,夜色朦胧,没人看到我的窘态。 小伙子听到五爪金龙这话,更乐了,笑着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仙泪玉髓,取自弱水之下,能感应到仙界之宝,普天之下绝对不超过五块。许多老家伙,倾尽家财都想得到,你给我一百?” 这小伙子竟然知道仙泪玉髓的来历! 这下恐怕不好压价了。 “一口价,一千万,少一分不都卖。” 他见我们几个不再言语,直接喊出了价。 “一千万?一千万是多少?”五爪金龙嘿嘿冷笑两声,“小子,你这是逼着你龙大爷动手抢啊,你信不信我吞了你,白拿这宝贝?” 五爪金龙说话间,把袖子撸了起来,一副要杀人灭口的架势。 要说这小伙子开价要一千万也不过分,毕竟如此重宝世间罕有,孙广合的那块就被拍出了天价。 只是,我们哪有那么多钱。 所以我决定,五爪金龙想要动手的话,我就睁只眼闭只眼,底线是不能杀人。 可那小伙子根本不怕,他又嘿嘿一笑,成竹在胸地说道:“你们杀了我,拿了这宝贝去也没有用。” 我一怔,正要开口,李迪抢先问道:“你在这玉髓上做了手脚?” 小伙子倒也坦诚:“我哪有那么大本事,这可是仙泪玉髓啊。你们没发现它一直亮着吗?” 我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 我们只顾忙着寻找仙泪玉髓了,竟完全忽略了我和李迪便能让它一直亮。 如此,我们还怎么用它去感应别的残丹? 随后,他们几个显然也想明白了这一点,相互大眼瞪起了小眼。 好不容易想到的法子,居然是没用的法子。 还为此付出了不少努力。 此时的大家心情,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 那小伙子看到我们面面相觑,又咧开嘴笑了起来,只是笑得有点诡异。 “你笑什么?”五爪金龙瞪了他一眼,冲他轮了轮拳头。 “我笑,自然是因为我有法子阻断你们跟这宝贝的感应。” “怎么弄?赶紧说!”五爪金龙一把逮住小伙子的衣领,拳头擎过头顶。 “这个嘛,我可不能说,这是我的保命符,告诉了你,我就死翘翘了。” “嘿嘿!”五爪金龙阴笑两声,又威胁道,“你以为我没法子让你开口?信不信我让你生不如死?” 小伙子还想再回怼五爪金龙几句,李迪师叔忽然开了口:“年轻人,你知道这仙泪玉髓的用处及来历,也知道很多人愿意以万贯家财跟你交换,而你偏偏找上我们,一定是有什么目的吧?” 小伙子挣脱五爪金龙,冲李迪师叔拱手行礼:“前辈英明,我找你们确实有一事相求,若此事能成,我可将这玉髓双手奉上,分文不取。” “你想要我们为你做什么?” 我并没有为那句“分文不取”感到高兴,能让他将如此贵重宝物双手奉送的事,必定要我们付出相应的代价。 小伙子听了这话,收敛笑容,淡淡说道:“你们跟我来,我先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第三百九十六章 这是我师父 有道是,害人之前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小伙子的话,让我的警惕心陡然而生。 他孤身一人,手持我们迫切需要的重宝,突兀地出现在我们眼前,现在又要带我们去见什么人…… 这本身就很可疑。 很难不让人以为他就是个心怀不轨的托儿。 很难不让人以为他要把我们引到某处,然后唤出隐藏在他背后的大能之辈,将我们杀害,再取走我和李迪身上的阳丹。 我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 回头看了一眼李迪和她师叔,他俩也是一脸凝重,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怕什么?有我和老三在,他扑腾不出什么浪花。” 只有五爪金龙跃跃欲试。 麒麟就稳重得多,它朝五爪金龙递了个眼色,示意它不要乱说话。 “既然,你们都觉得去见那人不合适,那干脆严刑逼供吧,这样比较实在一点。” 五爪金龙又提出了别的方法。 小伙子闻言又笑了,只不过这次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就算严刑逼供,你们也得去见那个人,只有他才能阻断阳丹与玉髓之间的感应。” “你知道阳丹!” 这话落在我耳中宛如惊雷。 他竟然连阳丹都知道! 这更让我坚定了刚才的推测。 他好像对我们的一切都十分了解,却故意棋走险招,让五爪金龙将他擒来。 现在又将我们拿捏得死死的。 我感觉我们就好像一条被人掐住了七寸的蛇。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知道这么多事?又要带我们去见什么人?” 李迪上前一步,逼问。 小伙子无奈地摊了摊手,坚持道:“你们跟我来,这些事自然就明白了。” 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你不会是想把我们引到一个隐秘处,谋害我们吧?” 李迪一双凤眼瞪的老大,直接问了出来。 “你们也太抬举我了,你们也看到了,就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自保都是个问题,我拿什么害你们?” 小伙子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感叹些什么。 他这倒也是实话,可谁又能保证他不给我们下套?或者背后有什么人? 小伙子见我们仍然站立不动,失去了耐心:“算了,看来你们也是无胆之人,算我看错了,你们走吧……” 说着,他转过身,迈步便走。 “站住!我们怎么就是无胆之人了?你把话说清楚!”五爪金龙显然被小伙子这句话刺激到了,它冲着他的背影大喊。 “跟他走吧,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麒麟说道。 是啊,我们有两个上古神兽,有什么好怕的呢? 放眼天下,又有几人能是神兽的对手? 都说富贵险中求。 如果我们连这点风险都不愿意冒,那还谈什么行走江湖,还谈什么大道? 想到这,我转头看了一眼李迪和她师叔,抬腿就追那小伙子而去。 他们几人见我率先动了,纷纷跟了上来。 此时,天光熹微,晨光沐浴着大地,一切都是新的,连风也是柔和的。 小伙子见我们跟上他的脚步,得意地轻咳了几声。 随后,他带着我们直奔空村里的一座低矮的老房子。 这房子有些地方墙皮都脱落了,露出垒砌用的土坯,门窗都是那种古旧的棂格结构,漆色全无,灰褐色的木头裸露着…… 一看就知道这房子年头不少了。 让人不解的是,就这样一座没有院子的破房子,门上居然挂了三把沉重的大铁锁。 小伙子掏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此时,五爪金龙传音给我:“感觉不到任何气息。” 我跟进屋子,打量一圈。 不大的屋子里,西面靠墙码放着一大垛成捆的竹竿,中间是一些用竹条扎成的牛马骨架,以及一大堆纸人纸马。 东面是一铺火炕。 原来,这小伙子是个纸扎匠。 “你就住在这儿?这些东西都是你扎的?”我看着那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纸扎品问。 小伙子随手将那些东西规整了一下,给我们腾出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地儿,才说道:“我常年等在这里,不寻点活计怎么能养活自己?” 我注意到,他用了一个“等”字。 略一沉吟,我问他:“你在这里不会就是为了等我们来吧?”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绝对。” “怎么讲?”我追问一句。 “确切地说,我是在等身上有阳丹的人。”他话锋一转,不客气地问道,“你们几个谁身上有阳丹啊?” 之前,他说有事找我们,随后又拿出仙泪玉髓,我便已猜到他所说的事一定是跟阳丹有关系,现在看来果不其然啊。 李迪师叔是个老江湖,听到小伙子这么问,一步跨进屋子:“你先别管这个,你不是说带我们来见一个人吗?人呢?” 这屋子里除了纸人,在就是我们,哪里有人? 难不成,他带我们来是要我们见纸人? “你们跟我来吧。”这次,他没有啰嗦,走到一个角落,掀起一块木板,说了句,“人在下面。” 随即,他跳了下去。 还有个暗道? 人在下面? 看着那黑漆漆的洞口,我犯起了嘀咕。 正常人,哪有躲在地下的? 一定有什么猫腻…… 又或者下面根本没有人,这小伙子引我们下去图谋不轨。 “龙大爷我先下去探探情况。” 我正琢磨着万一出了状况,该怎么应对,五爪金龙丢下一句,从洞口钻了进去。 片刻后,洞口传来它的声音:“没事,都下来吧。” 下面是个地下室,不深,一架梯子从入口搭到了底。 我们依次爬了下去。 地下室比上面宽敞多了,目测足足有六七十个平方,内里已经燃起了蜡烛。 烛光摇曳中,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材格外醒目。 棺材的盖子是打开的。 五爪金龙和那小伙子正站在棺材旁。 五爪金龙看着棺材里,一张脸皱成了一块破抹布。 “你小子带费力八叉地带我们来就是见他?” “对啊。”小伙子点点头,“他是我师父。” 不对啊。 还没进屋子的时候,五爪金龙就和我传音了,应该没有人才对…… 第三百九十七章 阴间救人, 难道这个小纸扎匠的师父是个死人? 这么一想,我快步走到棺材旁,探头往里一看。 一个身穿黄色道袍的老者正躺在棺材里,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第二眼再看下去,我察觉出不对来。 这老者容貌端庄,面色安详,却没有呼吸…… 再一细看,他身上一点阳气都没有,分明是个死人! “你逗我们玩呢?带我们来见个死人!他能将阳丹与仙泪玉髓之间的感应切断?”我厉声喝问。 我想,此时我脸上的表情应该跟五爪金龙差不多吧? “我师父已经死了,自然什么都做不了了,你们把他救活,他不就能帮到你们了?” 小伙子对我和五爪金龙的怪异表情视而不见,平静地接过我的话茬。 “这就是你所求之事?”一种被戏耍了的感觉油然而生。 “正是。”小伙子淡淡地回应了一句,一脸严肃。 听到这话,我踹死他的心都有了。 之前搞得神神秘秘说带我们来见个人,还说这人能帮我们解决大麻烦,结果却整个死人出来,让我们救活! 我们也是被猪油蒙了心,偏偏还信了。 我越想越气,没好气地问道:“你师父死了多久了?” “八年。” 这两个字差点把我气晕过去。 “都八年了,人早死得透透的了,说不定魂魄早就投胎了。你让我们怎么救?” 要说将死之人,想要增寿,是可以通过邪法借命的。 还有枉死之人,死后三日之内,也可以通过某种手段,将其魂魄招回来,让他死而复生。 可眼前这个已经死了八年的人,我估摸着就算阎王爷亲临,估计也得大费周章。 更何况我们只是普通的修道者。 这小伙子还真看得起我们! 这时,李迪和她师叔也下到了地下室里,走到我们身边。 李迪瞅了一眼棺中之人,两条秀眉顿时拧成了麻花。 她师叔则低着头仔细观察起来。 “我说小伙子,你师父真的死了八年了?” 李迪师叔显然也不相信看到的一切。 “前辈,死者为大,更何况这还是我师父,我怎么可能拿这事开玩笑?”小伙子一脸认真,“你是不是也发现了我师父的不寻常?” “死了八年,尸身还能保存如此完好?”李迪师叔问了一句,低着头思索起来,随后他缓缓问道,“你是不是用了某种我们所不知的秘法?” “我要有那手段,还至于在鬼市卖纸扎品?”小伙子反问一句,又顺道,“你们都是修道之人,你们说有什么法子能让人像我师父这样尸身不腐?” 能使人尸身不腐的法子自然是有。 比如将死者葬入极阴的养尸地,或者一个干燥且与空气隔绝的地方…… 还有就是坐化的高僧。 可这些法子保存下来的尸体,只能算得上不腐,实际上都会多多少少有些腐烂。 眼前这具尸体却是栩栩如生,任何一种方法,都达不到如此程度。 难道,这小伙子的师父已然修成了仙体? 不可能。 首先说他的衣着打扮,只是个黄袍道士,明显修为不高,如果是紫袍还有这可能。 再者他的尸身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摆放着,虫鼠不招就是个问题。 想到这,我抬头看向小伙子,只见他忽然咧嘴笑了。 他一定有什么没告诉我们。 “别卖关子了,你就痛快告诉我们,到底怎么回事吧。” 小伙子好像就等我这句,他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其实我师父根本就没死,只不过他的魂魄去了阴间回不来了。只要你们去阴间把他的魂魄救回来,他就活过来了。” 什么意思? 一会说死了八年,一会又说没死,能有句准话不? 我正要出言训斥他几句,李迪师叔抬手制止了我:“小伙子,你这么东一句,西一句的,越说越乱,你从头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 小伙子点点头,像是终于遇到了明白人:“事情很简单,八年前,我师父去了阴间,在去阴间之前,他把仙泪玉髓交给了我,嘱咐我,如果他一去不回,就让我找个背阴地把尸体放好,再拿着仙泪玉髓去找能使它亮起来的人。如果那人正好在寻找仙泪玉髓,我可以以仙泪玉髓作为交换,让那人去阴间把他救回来。” “师父果然一去不回,我便带着玉髓四处找人,可天下之大,找起来谈何容易。最后我想到可能那些人会到林州鬼市找寻,便带着师父的尸体来到了这里。” “如此,我一直等了八年,终于把你们等到了。” 合着这一切都是棺中老者的遗嘱啊。 看来这老者绝非长常人。 “你师父生前是什么人?”我问小伙子。 因为我由他想到了牛疯子。 牛疯子也是去了阴间,同样一去不回。 听我问起他师父,小伙子露出一副骄傲自豪的神情:“我师父是个很厉害的道士。” 我们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谁知他说完这句就闭上了嘴,没了下文。 “这就没了?”我又问。 小伙子点点头,像是怕我们不信,又重复了一遍:“我师父真的很厉害。” 我相信他很厉害,单是人死八年尸身不腐,一般修行之人就做不到。 “既然你师父很厉害,你怎么会这么差劲?” 五爪金龙这货刚听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便恢复了本性,开始揶揄起小伙子来。 “我师父没教我多少本事,在收下我不久,他就去了阴间。” 想不到,这小伙子对他师父还真是情深义重。 他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年纪,八年前也就十四五岁。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带着一具尸体,跑到林州,路上的艰辛可想而知。 “你倒是有情有义,短短的师徒情分,竟然遵循他的遗嘱八年。”我赞了一句。 小伙子有些不以为意:“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是个孤儿,师父收下我后视若己出,我不能忘恩负义。再说了,你们救回我师父后,他一定会教我大本事的。” 救人,还真是头大…… 第三百九十八章 秘法 一想到要去阴间救人,我就一个头两个大。 先不说我从来没去过阴间,根本不知道怎么去。 单说下去以后,里面的鬼差能让我进去? 就算让我进去了,这老头都死了八年了,我又该到哪里去找他的魂魄? 即便能找到他的魂魄,又怎么带出来? 这都是摆在眼前的问题。 这老头也真是的。 闲着没事往阴间跑的什么劲? 我说出心中一连串的顾虑,这好像根本就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完成的事。 随后,我又随口问了一句:“你师父为什么非得让身怀阳丹的人去救?” “我哪知道啊?”小伙子看着我直摇头,“当初我百般阻拦,不让他去,可他哪里听得进去。他肯定有什么要紧事吧。至于我师父在哪,这个好说,他临走前留下了一条阴船和一匹阴马,他说只要骑着阴马就能找到他。” 阴船和阴马? 这都是阴间的玩意。 是阴差专用。 阳间人有这些东西,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人是阳间的阴差! 阳间的阴差就是替阴间办事的活人。 牛疯子在阴间有职位,应该算一个。 可即便是牛疯子也没有阴船与阴马。 难不成,这小伙子的师父的职位比牛疯子还高? 既然有这两样东西,那就好办多了。 毕竟这都是阴差的东西,不但能轻易下去,见到鬼差也不用害怕了,还能免去一切检查。 “你们想好了?”小伙子见我们半天没人说话,开口问起来。 他这话一问出来,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我身上。 阴船和阴马各有一件,也就是说只能下去一个人。 他们的意思很明显,我和李迪只能去一人。 李迪是女生,我总不能让她以身犯险吧? 这事自然落到了我头上。 去或者不去,主意要我自己拿。 就这样去,有点草率。 危险不说,老头下阴间的目的是什么? 既然是阴差,为什么又回不来了呢? 如果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呢? 我把他救回来,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很难抉择啊。 小伙子似乎看出了阳丹就在我身上,他看到我踌躇不已,开始撺掇起我来。 “你就不想要这仙泪玉髓?这机会错失了,以后再想找,可就不是这么容易了。更何况,还能帮你切断阳丹与玉髓之间的感应。” 确实,这诱惑足够大。 这话又让我浮想联翩,我多问了一句:“这切断的是与所有玉髓之间的感应?” 这问题问得小伙子一愣:“这不都一样吗?切断了就是切断了呗。” 敢情你什么都不知道啊! “长生,去阴间不是小事,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李迪拉了我一把,低声劝道。 我摇了摇头:“我决定了,去阴间,救人!” 此去虽然是个未知数,但还是值得的。 如果顺利,我们的收获绝对大于付出。 见我心意已决,小伙子很高兴。 “那咱们赶紧准备东西。” “需要准备什么?”我问。 “你以为下阴间很容易?”小伙子打了个哈欠,“要准备的东西很多,你让我好好想想,一会我列个单子,晚上去鬼市置办。” 小伙子都说不急了,我们着急也没用。 从地下室爬上来后,我们早已又累又饿,也没跟小伙子客气,去厨房把所有的食材来了一个乱炖,又闷了一锅米饭。 吃饱喝足,各自找个地方,躺下就睡。 醒来时已是下午,小伙子正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 他听到动静,回头一看是我,招呼道:“长生,你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纳闷。 “我听那小姑娘这样叫你。”完了他又自我介绍道,“我叫初八,自小无父无母亲,也不知道姓什么。” “初八?这名字倒是好记,你见我干什么?”我随意问了他一句,一下坐在桌子旁,拿过一张他写满了的纸。 纸上写的全是药材。 引魂草,曼陀罗华,dang女之血…… 我擦,这都什么玩意儿? 连dang女之血都整出来了。 初八看着我,嘿嘿直乐:“这就是今天晚上咱们要找的东西,我要用来制一种秘药。” “你这药可真够恶心的。”我低声怼了他一句,“这些稀罕玩意儿我们去哪找?” “鬼市上什么都有,只要你舍得花钱。” 引魂草是传说中生长在黄泉路上的一种诡异植物。 曼陀罗花是一种致幻药。 至于那啥之血,各位自己脑补…… 后面的东西更是离谱,我听都没听过。 “dang女之血就是曾与十……” 行了,别说了,我懂! 我瞪了一眼初八,一阵无语。 “咱们只是去阴间,你搞这些玩意有什么用?你说的秘药又是什么?” 初八神秘道:“一种能激发人的潜能,使人兴奋,感觉不到疲劳与痛苦的神药。” 这话听的我一乐:“怎么感觉像某些保健品的广告?” “差不多就是……” “你弄这个给谁吃?” “咱俩!”初八说的云淡风轻。 “拉倒吧,这么恶心的玩意,我可不吃。再说这玩意管用?” 初八道:“此去阴间,路上必定艰险重重,咱俩吃了这药,遇到个意外,就不知道疼了。” 到现在,我才回过味来:“怎么滴?你也要去阴间?” “不然呢?你去干什么?”我皱了皱眉头,“阴间不就走走黄泉路,过过奈何桥,大不了再渡渡忘川河,能有什么危险?谁知道你做的这玩意有没有副作用?别再吃死人。” 初八撇了下嘴:“这都是我师父临走时的交代,你以为我愿意吃?不吃到时候遭罪的是你,反正话我跟你说清楚了,你自己看着办。” 看来,这老头还挺不容易救啊,他不会被关在十八地狱里吧? 这么一想,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在地狱变相图中,上刀山下油锅的滋味,我可以体验过了…… 初八一边跟我说话,他手上的笔一直刷刷点点,不一会又写满一张纸。 这张纸上的东西更让我疑惑。 死人腿骨,活蛐蛐,干蛇蜕…… 第三百九十九章 准备 “这些东西也是用来做秘药的?”我一脸好奇,心中却忍不住腹诽,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这些不做药,而是一种很神奇的术法。”说了一句后,他耐心解释起来,“寻一节死人腿骨,死的时间越久越好,当然要用男人的,最好是自然风化了的,把其中的杂质剔除,放一只活蛐蛐进去,用干蛇蜕把两头堵住。蛐蛐在里面叫,你就会听到这世界上最凄厉的惨叫,而且还连绵不绝,令人有撕心裂肺的窒息感,正常人用不了多久就崩溃了。” 这家伙说的有板有眼,而我却是打心底不相信:“就这三样东西,就能搞出这么大动静?” 初八看着眼神里满是不屑,又说道:“这可是厌胜术中的一种,操作简单易行,曾经有个心术不正的家伙,将这邪法放在仇家床底,一夜之间吓疯了一家四口。” “你都知道是邪法了还搞?难道咱们去阴间用得上?” “我师父就是这么吩咐我的,说带上这玩意会对咱们有所帮助。” 我又问:“初八,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师父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他怎么净教你一些邪术?” 这话刚说出口,我就有些后悔。 计道人也是一身邪术傍身,却于我有些莫大的机的机缘,不仅帮我淬体教我本事,还在关键时刻舍身救了我和李迪。 他又是好人还是坏人? 我这话立刻引来了初八的反驳:“我师父自然是好人。他老人家是个医道,悬壶济世半辈子。” “以前他在街上摆摊,我就在他旁边不远处要饭,他给人治病从来都不定价钱,有钱的给个三五块,没钱的他从来不要,有时候别人给钱给多了,他就分给我们这些要饭的。后来我看他人好,就想拜他为师,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 初八说的都是他师父的善行,我正在想着计道人。 他见我没出声,又说道:“我师父说术法无正邪之分,只不过是修道之人手中的武器。正统的道法在心术不正的人手中,也会变成邪术。同样,邪术运用的正当,也会造福于人。” 我点点头,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可以看得出来,初八的师父不是个古板之人。 这时,初八又说道:“我师父教我这些东西,一定有他的道理,我相信他,肯定不是以次害人的。” “你们在聊什么?谁要害人?” 我俩正说着话,五爪金龙和麒麟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俩货精力旺盛,一夜未眠也不觉得累,又出去转悠了大半天。 初八见到它俩,又提起笔飞快地写了一张,递过去。 “你俩去找这些东西,务必要一定要找到。” “这是什么?” 五爪金龙瞅了一眼,把纸递给了我。 它大字不识,只能求助于我。 “我给你俩念一遍,可千万记住了。” 这张纸上的东西特别多,想必是初八见它俩精力旺盛故意而为。 纸上写着,要五龙排位之水,草鞋之水,长流之水,五鬼之水…… 这些水我知道,是我们去阴间需要用到的东西。 不是所有的人都像牛疯子一样,挖个土坑,往里一躺,双眼一闭,就轻松去了阴间。 大多数人都需要一套繁琐的程序,而这些水就是这程序中的必需品。 五龙排位之水,其实就是取自五口井中的深井水。 草鞋之水,是指行人在雨后,或者在河滩上踩踏下的脚窝里的水。 长流之水是指大江大河里流动不止的水。 五鬼之水最为难寻,需要找无座渗水的老坟,坟内的尸骨还必须浸泡在水中。 这个一般要去乱葬岗找,毕竟现在实行火葬了。 这四种水分别对应着天、地、人、鬼,作用于下到阴间后一个咒语。 除了这几种水,纸上还写了三种树叶。 无枯萎的竹叶,百年树龄的樟树叶,百年老梧桐叶各九片。 这看得我一阵糊涂,这些又是什么邪术所需? 见我一脸疑惑,初八主动问了一句:“你可曾听说过魔衣?” 五爪金龙就是个少不了,到哪都能插上一杠子,我还没来得及回应,它嚷了出来:“你大爷我听说过神医,鬼医,庸医,哪里有什么魔医…… 初八被它逗得一乐:“我说的是衣服的衣,不是医生的医。在农村,有一种人无论走到哪里,狗都不会叫,并且晚上出去,狗见了他,还会退避三舍。这就是因为他穿了魔衣。” 还有这说道? 我怎么不知道? 只听初八又说道:“魔衣的制作需要取山间泉水、农村的井水、小溪的溪水,浸泡我所写的三种叶子,再加入盐水,待一个时辰后,将穿的衣服泡进去,用黄纸盖住,纸湿润后,再泡三个时辰,等气息完全与衣服融合,水变混浊便可取出,再以加了朱砂的炭火烤干,魔衣便成了。” “魔衣可以抵挡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有震慑外域的作用,狗尤其害怕。我们之所以要穿魔衣,就是为了对付恶狗岭。” 我听到这话,连连点头,这个非常有必要。 相传,进到阴间过了奈何桥,第四步就是恶狗岭, 那里恶狗成群,个个大若牛犊,凶横无比。 这也就是为何死者在入殓时,家属会给尸体手里塞上干粮和打狗棍的原因了。 阴差有三宝,阴马,冥铁链跟阴间文书,我们只有阴马,并无其他,所以路过恶狗岭时,魔衣就显得非常重要了。 初八又嘱咐五爪金龙它们,所找的树叶,一定不能有枯萎的,不然正直之气不够,会伤害本主。 此时,李迪和她师叔也醒了。 大家便分了工。 比较难找的东西,比如腿骨,五鬼之水,百年树叶等都交给五爪金龙和麒麟去办。 简单点的,如蛐蛐,蛇蜕,长流水则交由李迪和她师叔去找。 我则跟着初八去鬼市采购。 分完工,也到了傍晚,吃完饭,兵分三路,各自朝着各自的任务出发。 蛇蜕要去药店买,李迪和她师叔进了城。 五爪金龙和麒麟就有得忙了。 我就轻松太多了…… “ 第四百章 下阴 我一直坐着喝茶,初八却一直在整理他扎的那些纸扎品。 他先找来一辆板车,装了满满一车,看到还有些没装上,又找来一根扁担,整了满满一挑儿。 做完这些,他招呼我出发。 此时刚过九点,时间还早。 我不解,问他:“鬼市子时才开市,咱们现在去有点要吧?” 初八指着他规整好的那一大堆东西:“你挑着担,我拉着车,咱们先把东西运过去,把摊子摆好……” 我听得一头雾水。 都这节骨眼上了,他还惦记着摆摊。 我怎么觉得他有点不靠谱呢? “你这是要出摊卖货?”我忍不住问他。 “不是我,是你。”初八笑着说了一句。 咋滴,你这是打算抓我当壮丁? 我腹诽一句,接着就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 他这是想让鬼摸我的头顶,给我积攒气运! 积攒点气运,下到阴间以后,遇事会顺利很多。 这家伙,还真是滴水不漏啊。 看上去嘻嘻哈哈没个正行,心思怎么就这么缜密呢? 我没再抱怨,挑起担子和他一起出了门。 路上,初八又跟我讲起了积攒气运的好处。 他说,有个在鬼市摆摊十几年的男人因为气运积攒的够多,去买了张彩票,一下中了一千万。 还有一个,本来命犯死劫,却因为气运足够多,而躲了过去。 我相信他说的都是事实,气运这玩意儿关系到每个人的方方面面,大到生气,小到生活中的针头线脑,只要积攒的够多,便会诸事顺利。 听他讲完,我问他:“你在这鬼市摆摊也有八年了,气运没少赚吧?” 初八一笑:“我一直深居简出,从来不敢浪费,都攒着呢,为的就是去救我师父他老人家。” 我不禁感叹,在这人情日渐淡薄的今天,初八仍然能不忘初心,实在难得。 我俩到了鬼市,将摊子摆好,也才十点。 鬼市中稀稀拉拉的没有几个人,也没有几个鬼。 十一点刚过,人和鬼忽然多了起来,就好像他们事先在某个地方藏着一样。 初八在我身后找了个位置坐下,就开始闭目养神。 我做了纸扎摊子的掌柜。 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虽然先前逛鬼市时没觉出什么,此时亲自操作起来,还觉得蛮有意思的。 我学着别人的样子一通吆喝。 不一会就引来了一大群顾客,这些顾客当然都是鬼。 也算的上生意火爆啊。 今天,我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我积攒气运。 所以,只做鬼的生意,那些以物换物的通通拒绝。 买到东西的鬼都伸手摸我的头顶,刚一接触,我就感觉到头顶热乎一分。 很快,我就被它们摸得红光满面。 我忽然觉得,在这里摆摊也是个挺不错的营生。 等什么时候我身上的事情解决了,可以考虑来这里混。 今天的生意出奇的好,一大堆东西只卖了三个小时,就销售一空,然后,我和初八走进了鬼市,开始采购我们需要的东西。 这鬼市还真是名不虚传,只有你想不到,绝没有买不到。 初八所列出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没用多久就采买全了。 能搞到这些玩意儿的,也都是神通广大。 看来,高手还是在民间啊。 回到初八的小破屋,正好天亮了,李迪跟她师叔,五爪金龙和麒麟,也都回来了。 胡乱填饱肚子,初八又开始忙活起来。 我们搞不懂他要的这些东西究竟何用,只能给他打下手。 整整一上午,他才忙完。 现在也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就等着夜幕降临,我们好下阴了。 我们没有牛疯子的本事,想要下阴间,还得走“走阴人”那套繁琐的程序。 晚上八点后,养足精神的众人再次聚在一起。 为了能快速直接找到初八的师父,我直接在那匹阴马上,写下了初八师父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所谓的阴马,只不过是一匹纸马,只不过是被阴间赋予了使命。 我将初八师父的信息写在它身上,就等于给它下达了找人的指令。 按道理来讲,阴差死后,他所用的阴间之物都会自动回到阴间。 不知道初八的师父用了什么手段,将这匹阴马留给了初八。 单从这一点来看,他就不简单。 因为,这样做不但要困住阴马,还要瞒过阴间。 阴马准备好,我又让初八找来一盏盛满豆油的油灯。 此灯名为续命灯,又叫无尽灯。 跟当年牛疯子最后一次过阴时,用的七星续命灯作用相同,只不过没有那么强大。 如果我们下阴期间,这盏灯灭了,那我们就回不来了。 初八虽然是见他师父心切,可由于是第一个下阴,显得很紧张。 他一遍又一遍的嘱咐众人,一定要看好我俩的肉身,一定不能让外人进来,一定不能让灯灭了。 他成功的把五爪金龙絮叨烦了,没好气地怼他道:“你小子就放心吧,只要你龙大爷在,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你龙大爷也把他拍死在门外。” 这话惹来初八一阵白眼,嘟囔道:“最不靠谱的就是你,我最不放心的也是你……” “你小子说什么?你再给你龙大爷说一遍?”五爪金龙勃然大怒,挥起拳头,就要砸向初八。 眼见情况不对,李迪师叔打起了圆场:“什么时候了?都少说两句。” 说完,他又转头看着我和初八:“你俩就放心去吧,有我在,我会好好看着的。” 这话味不对啊,听上去怎么像临终分别? 李迪看向我的眼神更是异样:“长生,下去之后一定要小心行事,如果情况不对,就赶紧退回来,千万不可强求,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其实,我心里早打定主意了,绝对不会为了这事以身犯险。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劝慰了李迪几句,她还是一脸愁容,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 说完话,我便拉着初八坐到了床边上,脱下鞋,一正一反,两只对放着,便要躺下去。 初八见我这样,也把两只鞋子一反一正放好。 不过,我能看的出来,这家伙一脸懵逼…… 第四百零一章 途径土地庙 初八显然不明白我们鞋子这样摆放的用意,问我:“这又是什么讲究?” 我给他解释:“鞋子一反一正,代表一阴一阳,也就是我们下阴后的状态,一脚踏阴间,一脚踏阳间。” “如果有人把我们的鞋子翻过来会怎样?” 这家伙问题还不少。 “这就要区别对待了,如果两只鞋子都正了,叫双阳,我们会被从阴间生拽回来。如果都反了,便是双阴,后果跟续命灯灭一样。” 初八被我这话唬得一愣一愣的,睁大双眼看着我。 “你瞪我也没用,要是咱俩的鞋子出现双阴,他们就会挖个坑把咱俩埋了。” 这话很大成份是玩笑话。 却引得屋内众人一阵不满。 先是五爪金龙,它冲我嚷嚷道:“嗨,你个臭小子,怎么生了个乌鸦嘴,这还没动着呢,就想让我们给你准备坟坑?” 李迪也狠狠瞪了我一眼,目光似能剜心割肉:“不许胡说八道!” 我笑了笑,说道:“这不是给初八普及下阴知识吗!” 其实,我心里这是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 毕竟,这是我第一次下阴,还是偷偷摸摸地去干大事,吉凶未卜。 初八嘴张了半天,才缓过劲来,冲着屋里的人嚷道:“都听明白了吧?千万别碰我们的鞋!” 五爪金龙对这家伙没什么好印象,气呼呼道:“你放心,就你那臭鞋,花钱请我动,我都不带动的。” 这话引来一阵哄笑。 可我知道,这笑声里隐藏着几多关心与牵挂。 我捏着鼻子,忍着恶心,吃下了那颗可以麻痹人灵魂的秘药,又穿上了魔衣。 又将初八事先准备好的,一件可以将阳间之物带去阴间的宝贝抓在手里,才躺到了床上。 “前辈,开始吧。” 李迪师叔听到我说开始,有些踌躇,李迪也一眼巴巴的瞅着我。 这让我想起了多年前,牛疯子最后一次过阴时的情景。 十多年后的今天,记忆与现实重合,何其相似? 恍惚间,我跟当年的牛疯子一样,抬眼往墙上看了一眼,那里空荡荡的,没有牛疯子的照片…… 十多年了,一切清晰如昨,思念亦如往昔。 “开始吧。”我冲众人笑笑,然后摆出一副死人入殓时的姿势,闭上了双眼。 心里却一直在想,此去阴间,会不会见到牛疯子? “噗……” 李迪师叔没再犹豫,一口水喷在我和初八身上,口中念念有词。 “神水过乡,一遍,二遍,三遍,不念不灵。” 这句念完,又是一口水,再念:“井中舀来五龙水,河滩带来草鞋根,江河之水长流过,坟冢之中泡亡魂。” 真难为这老头了。 他往我们身上喷的水,便是五爪金龙和麒麟寻来的四种水,浸泡过尸骨他都要往嘴里含。 不过,再想想我连大姨妈搓成的药丸都脱了,也就心中释然了…… “一喷天开,二喷地裂,三喷人伤,四喷鬼绝!阳去阴往,平安归来……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噗……” 李迪师叔的过阴咒刚念完,我便觉得头一沉,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正骑在一匹金黄色的高头大马上。 马在山野之间狂奔。 初八在我身后,双手紧紧搂住我的腰。 这小子有些兴奋,不停的大呼小叫。 “我靠,这就离魂了,真他娘的神奇,太神奇了……” 我懒得搭理他,四下看了看。 陌生的环境。 不过,凭直觉,这里应该还是林州城。 阴马应该带着我们在寻找进去阴间的入口。 没多久,阴马在一片荒野处停下。 眼前出现了一座低矮的土地庙。 看到土地庙,阴马慢吞吞地往前走了两步。 在距离土地庙两米多远时,奇迹出现了,低矮的土地庙骤然间变成了一座青砖灰瓦的庙宇。 庙门口正中挂着一块大匾,上书土地庙三个金光大字,两旁立柱上还有一副对联。 上联是:五行土地厚三方地道深。 下联是:神恩赐大地厚德载群生。 此时,庙门大开,阴马打了个响鼻,抬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此乃去往阴间的第一站。 所有心死之人的魂魄,都要到土地庙报道,消除阳世户籍,开阴间通关文谍。 我这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心中自然紧张起来。 初八这家伙也跟我一样。 阴马一直往前走,初八突然低声问道:“长生,咱们是不是要下马?” 这一下把我问愣了。 对啊,我们要不要下马? 土地爷大小也是管理一方的神,我们不下马,会不会引得他心生不满? 可如果下了马…… 我们现在是冒充的阴差,也不知道我们所冒充的这位跟这土地爷谁的官更大一点? “咦?有生人!” 我正为下马不下马的事感到头大,庙里忽然传出一道人声。 循声望去,就见一张棕褐色的案桌后,坐着一个衣着质朴,须发皆白的老者。 这大概就是林州的土地爷了吧? 土地爷瞅了一眼阴马,慢悠悠说道:“原来是阴差。” 这句后,他又嘀咕道:“林州城的阴差不是李瘸子吗?怎么换人了?两位阴差同乘一匹马,阴间是无马可骑了?还真是怪事……” 我被这话惊出了一身冷汗,生怕他上前来盘问。 初八一双搂着我腰的手,也加上了力道,看来,他也是紧张到不行。 好在这土地爷没有多管闲事,自言自语说了几句后,竟然趴在案几上闭上了眼。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粗略的打量一圈。 阴马自从进入土地庙就脚下不停,不过不是奔跑,而是踱步,这大概是出于对土地爷的尊重吧。 片刻后,阴马驮着我们走进了土地爷案桌左边的一个通道,然后扬蹄狂奔起来。 耳边阴风阵阵,通道内漆黑无比,眼睛完全成了摆设。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从阳间到阴间最黑暗的那段路了。 普通的鬼魂走这段路,如若没有引魂灯,会迷失于此,永世不能脱身。 还好,我们有阴马。 只是这路好像不平,一会像在爬山,一会又像在下山。 我估摸着大概跑了半拉小时,眼前才出现了亮光。 第四百零二章 阴间之路 这里的亮光与阳间完全不同,晦涩之中透露着一股阴气。 阴间无日月,也毫无生机,天地之间泛着蒙蒙雾气,给人一种乌云压顶的沉闷感。 一切都那么死气沉沉。 阴马行至光亮处,便停下了脚步。 非是它不想再走,而是大河拦路。 这大河波澜壮阔,宽约数千丈,就这么直愣愣的横在我们面前。 河水滔滔,不时有枯骨泛起,显得极为阴森。 河面上行驶着几艘白色的大船,还有几艘停靠岸边。 可以看到,行驶的那些大船上载满了形色各异的亡魂。 岸上的那些正在鬼差的驱赶下鱼贯上船。 这便是忘川河了吧? 细看这些亡魂,大多数一脸绝望。 有年长的,似是不放心儿女,满眼含泪,一个个忍不住频频回头。 有中年人,或许是觉得自己为人父母,还没尽到全责,而号啕大哭。 有年轻人,大概认为自己英年早逝,太过惋惜,而失声悲泣。 当然,少不了一些马屁精,竟然使出全身解数,口吐莲花一个劲讨好鬼差…… 我们收起阴马,放下阴船。 鬼差见到我们的举动,认定我们便是阴差,没有管我和初八,继续驱赶亡魂。 只是这场面,真的是混乱,又让人倍感酸楚。 可这一切,又岂是我们能管得了的? 感叹一阵后,我和初八踏上了阴船。 阴船无桨也无橹,不需驾驶却一路向前,披风破浪。 “轰……” 我和初八正伫立船头,看向四方,一声巨响远远传来。 不远处的一艘白船上,突然窜出了一团火焰。 “不好!又有人来抢生魂了!” 岸上的一众鬼差在这声巨响过后纷纷大喊。 可它们也只能喊喊而已。 毕竟,那白船已经行至河中央,实在是鞭长莫及。 只是这火光来的快,去的更快。 一闪过后,便消失无踪。 “快去禀报,查查被抢的是谁?乃是何人所为。” 说话的是一个官员模样的鬼差。 “是。” 有鬼卒应声而去。 “怎……怎么会有人来这里抢生魂?” 初八对眼前这一幕充满震惊,哆哆嗦嗦地问我。 我白了他一眼:“别忘了,咱俩是来干什么的。” “咱们……” 初八被我这句问话呛得哑口无言。 我顿感好笑:“你好歹也是道家弟子,难道就不知道这忘川河到奈何桥这段路程最容易出事?” 初八连连摇头:“什么意思?” “在未喝孟婆汤以前,这些亡魂都还有着生时的记忆,自然有人不想死。再说,这些亡魂目前还都是生魂,生魂的用处有很多,被大能者抢去后,可以为别人替死。还有一些邪修专门抓生魂来害人……” 阴船速度很快,耳边只有嗖嗖风声,片刻过后,便到了对岸。 对岸便是黄泉路了。 收起阴船,我和初八再次跨上阴马。 马蹄得得,哭声悲切。 我不由感叹,世人都道黄泉路难行,无非是放不下活着时的所有。 待到哭声渐弱,黄泉路的尽头是一个高高的石台,石台的旁边联通着一座石桥。 石台透着阵阵阴光,这些阴光来自于三个血红的大字。 望乡台。 这望乡台原本是观世音菩萨为体恤众生不愿死亡,惦念家中亲人的真情实意,而发愿而成。 亡魂站在望乡台上,可以最后看一眼自己的故乡和家园,可以看最后一眼自己活着的亲人。 此时,望乡台上众鬼狰狞,想来是意识到自己从此后便会与阳世彻底脱了联系,而痛苦万分吧。 我不禁想到一句俗语。 一到望乡台,远望家乡回不来…… 其后的石桥上,有一座亭子,亭子里是一口大锅,一个老妪站立锅边,不停地舀着汤,递给路过的亡魂。 不消说,这便是孟婆了。 喝了孟婆汤,就会忘掉生前的一切,便是大罗金仙下凡,也再难魂归故里了。 亡魂走到这里,多半已经接受了自己已死的事实,虽然一脸悲凄,却也井然有序地排队去孟婆那里接碗。 自然,也可以不喝孟婆汤。 不喝者需要跳进黄泉,在泉水之中浮沉千载,再带着前世记忆投生。 胖子就是这样的人。 不过,就我和初八所见,并无一人跳入黄泉。 终究千年时光太过漫长,非是一般人能打熬过去的。 这些只是一晃而过。 阴马不停,不多时我们就听到了阵阵犬吠。 这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听得人毛骨悚然。 我们这是到了恶狗岭了。 岭上的恶狗个个大如牛犊,眼珠通红,凶光闪烁,头头呲着獠牙,嘴角挂着烂肉和血沫子。 每一个走到这里的亡魂,都是战战兢兢的,它们纷纷将手中的打狗饼子丢给恶狗。 只是这些恶狗啃食完,却翻脸不认,照样猛扑。 亡魂手中的大狗饼子,实则是由高粱和玉米等粗粮,夹杂着头发蒸成的半熟之饼,为的就是贿赂恶狗。 恶狗吃完这饼后,扑咬时会嘴下留情。 这只不过是民间传言,以今日之所见,那些恶狗并没有丝毫徇私。 还别说初八做的魔衣真的挺管用。 恶狗岭上的那些恶狗虽然凶猛,却根本没有发现我们。 我和初八很顺利地通过了这最为凶险的一段。 初八坐在我身后,一个劲的夸赞他师父有先见之明。 过了恶狗岭,就到了金鸡山。 实际上,恶狗岭个金鸡山是每个亡魂都必须经过的关卡,也是阴间专门设立的关卡。 以此来惩罚生前宰杀鸡狗之人。 金鸡岭很不好过。 本来我们打算打马快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通过。 可没想到,一只巨大的公鸡拦住了我们。 这鸡身高一米有余,铁爪鹰勾嘴,端的威武。 我们刚到金鸡山,它就扑棱着翅膀朝着我们猛扑。 它这一扑,引得一大群白羽红冠的鸡一齐朝我们扑来。 它们的翅膀不停忽闪着,刮起阵阵狂风,直吹得我们睁不开眼。 那些尖锐如刀的爪子如同铁耙子,一爪子下去,便生生扯下一块肉。 还好,我和初八提前吞服了能麻痹神经的秘药,不然能疼死人。 阴马也极具灵性,左突右闪,好不容易才冲出去。 饶是如此,我们一身衣服也被啄成了布条…… 第四百零三章 鬼城酆都 走下金鸡岭,眼前豁然开朗。 一大块平地上,突兀地显现出人山人海的景象。 只见得彩旗飘飘,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有扭秧歌的,有舞龙舞狮的,热闹非凡,好似逢年过节的庙会。 从恶狗岭和金鸡山那种险恶万分的地方下来,,乍一看到这副热闹光景,我不由大吃一惊。 不过,随即我就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了。 “过去瞧瞧,怎么这么热闹啊?莫不是鬼娶妻?”初八不明就里,怂恿着我打马向前。 我一把拽住马缰,回头呵斥他一句:“干嘛?你不要命啦?” 初八一愣:“怎么就不要命啦呢?”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想往前冲?这是野鬼村,别看表面欢天喜地,其实凶险得狠。” 初八又问:“怎么讲?” “野鬼村的鬼魂都是经过恶狗岭和金鸡山时,被鸡狗所伤的肢体不健全者,不能再继续前行,就无法投胎转世,只好在此处幻化出这样一个村子,以迷惑途径的亡魂,趁机对它们下手。一是报复,二是抢夺……说到底,还是人性之恶。” 我话音刚落,初八忽然指向前方:“快看那边。” 顺着他手所指,二十几米外,我看到路旁摆放着一桌一椅,一个鬼差端坐其上。 桌旁,是一溜肢体健全的新死之魂。 桌上放着一杆秤,那些排队的鬼魂纷纷将手中的纸钱搁到秤上称。 “三斤六两正好,那边走。” “不足三斤六两,滚一边去,让你家人继续给你烧钱……” 鬼差称完纸钱,对于足够者,面露笑容,为其指路;不够者,则是一番训斥,将其赶到一旁。 初八看的一阵唏嘘:“他娘的,这也太黑了,钱不够就不让过…… “怎么样?见识到什么叫有钱能使鬼推磨了吧?”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初八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吃惊的事,连续嘟囔几句。 “人死为鬼,自然便带着人的习气,人性本贪徇私枉法之事同样在阴间盛行。” “我明白了,可咱们没钱怎么办?” 我真怀疑初八这脑子是怎么长的:“你忘了?咱们现在可是阴差。” 说完这句,我双腿一夹马肚,阴马径直朝着那鬼差方向走去。 那鬼差看到我俩,先是一怔,随后又起身冲我俩抱了抱拳,接着手往身后一指,示意我们往那边走。 我知道它是为我们两人同骑一马感到奇怪,但它没说什么,我自然不会找麻烦。 我和初八同时冲它抱拳,便打马加速而过。 下一站就是酆都城了。 想到酆都城,我心里直打鼓。 所有进去阴间的亡魂,最终都会到酆都城报道,初八的师父想必也在其中。 这酆都城就好比首都,阎王爷脚下,各种管制严格起来,城门口不仅有鬼差巡逻,还有恶灵兽。 我们能顺利进去吗? 一路苦思乱想,就见前方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城池。 这城池庄严肃穆,看上去就像古代的皇宫,一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不由让人肃然起敬。 城门两旁是一副白底黑字的对联,透着阴森鬼气,远远的就让人不寒而栗。 上联:人与鬼,鬼与人,人鬼殊途。 下联:阴与阳,阳与阴,阴阳永隔。 没有横批。 一块巨大的黑匾挂在城门正上方,上书“酆都城”三个金光大字。 酆都城门口有成队的阴兵把守,一只似犬似狮的巨兽趴在地上半眯着眼睛打盹。 所有走到这里的亡魂,都井然有序排着队,等待阴兵的盘查。 我们是假冒的阴差,自然不能再往前走,万一被查出来,只怕就真的回不了阳了。 坐在我身后的初八说道:“这城门只怕不好进啊,你看别的阴差,手里都有东西。” 其实,我早就看到了,每一个跟我们一样骑马来的人,到了城门口,都会递呈上一种类似于文书的东西给鬼差,鬼差看后才放他们进城。 而我们除了一匹阴马和一条阴船,别无他物,如果冒冒失失的进去,肯定是不行的。 “怎么办呢?”我低头自语,一下失了主意。 也就是到此时,我才意识到,到阴间救人是一件多么不靠谱的事。 这其实跟劫狱有什么不同? 当时是太过冲动了,就被初八这货给说动了心。 为免引起阴兵的注意,我们没敢长时间逗留,顺着城墙转起了圈子。 一直转到一个看不到鬼影的地方,我们才停下。 翻身下马,我们二人垂头丧气的坐到了墙根下。 “现在怎么办?进城是不可能进的去。”我问初八。 初八想了想:“我师父教我准备秘药、魔衣这些东西,肯定是他早就预料到我们来阴间后会遇到的麻烦,可他没教我怎么进城。他不可能不知道进城需要东西,难道是想让我们用那人骨蛐蛐?” 我接道:“用蛐蛐的惨叫将阴兵引开?咱们趁乱进城?这是什么馊主意?” “也是啊,这里的阴兵没有五百也有三百,一只蛐蛐又如何骗得过去。”初八说出自己的看法后,陷入了沉默。 “初八,你师父是个道士,他应该知道生死有命不可强求,他都死了,为何还要执着于找人来阴间救他?” 枯坐良久,我开口问道,当然语带埋怨。 初八也是面露不悦之色:“我师父不应该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如果他怕死,就不会来阴间了。”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想的,所有细节都想到了,偏偏把进城给忘了?不可能啊……” 又是一阵沉默,我思忖好一阵子,站起身,冲初八说道:“走吧。” “去哪?你想到进城的法子了?” 我摇头,同时伸手指向阴马:“既然阴马能把咱们带到你师父那,那咱们就听阴马的。” “它能带咱们进酆都城?”初八一脸绝望。 “或许咱们不用进酆都城呢?”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初八的师父既然料到了一切,自然会有所安排,我相信他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害我。 果不其然。 我们翻身上马后,阴马沿着来时的路往回绕,走到酆都城门前,突然转了个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奔去…… 第四百零四章 阴路尽头 初八很疑惑:“咦!它这是要带咱们去哪?” 我虽然已经猜想到初八的师父不在酆都城,可还是有些疑问。 据道典记载,阴间到了酆都城,基本也就到头了。 十八地狱,存放亲人烧给亡魂祭品的供养阁等,都在酆都城内。 所有的亡魂也都在此地发落,或入地狱受苦,或入六道轮回。 初八的师父会在哪呢? 阴马驮着我们一路飞驰,渐行渐远。 只有鬼气森森,阴风阵阵,再也没看到有建筑物,甚至连条鬼影都没见到…… 不知跑了多久,阴风忽然没了,鬼气也消失无踪,就连灰蒙蒙的天空也似乎变亮了几分。 这是什么地方? 肯定是阴间,却不再是鬼的地盘。 我心里直嘀咕,放眼远眺,只见天边忽然放出阵阵大光明。 很亮却不刺眼,隐约中似是一座白玉大殿,上空中生着朵朵白莲花,暗香阵阵,祥瑞种种…… 那道是我看错啦? 恍惚间,我觉得自己身处之地不是阴间,而是一处仙境,这是…… “这是哪儿?长生,你听,什么声音?”初八突然开口相问,显然他也看到了这奇异景象。 我侧耳细听,空中隐约飘荡着梵音,这声音似有魔力,入耳给人无尽温暖,无尽欢喜,无尽自在…… 随着声音渐隆,光亮中心升起一座莲台,金色为正,七色为辅,宝光灿烂,大气磅礴。 “这是……这是地藏王菩萨讲经说法的莲台宝座?”我惊呼一声,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许多人都知道,地府有个大慈大悲的地藏王菩萨,他曾发下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没想到,阴马竟然将我们带到这里来了! 莫非初八的师父在地藏王菩萨这里? 我心中惊骇。 地藏王菩萨的传说我是知道的,可我一直认为这不过是一个传说。 毕竟神、佛、菩萨……是距离我们很遥远的东西,远到根本分不清真假。 没想到,阴马竟然能将我们带到地藏王菩萨的道场,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阴马脚步不停,一直向前。 距离那片光明越来越近,我终于看清楚了那座白玉大殿。 其实并不大,只是它处在灿灿宝光之中,尤显大气磅礴,高屋建瓴。 殿门未关,殿中情形一目了然。 一盏青灯,一座古佛,除此之外空空如也,再无一人半鬼。 那莲台宝座上亦是空空,不见一物,梵音不知来自何处。 “长生,这里好像荒废了啊!”初八说道。 我点点头。 大殿之后一片瓦砾,残垣断壁,貌似是一座极为古老的建筑在岁月的侵蚀之下轰然倒塌。 眼前的大殿虽然透着宝光,却显得格外幽寂。 那如梦如幻的诵经声,好似来自远古。 “地藏菩萨不在地狱普度众鬼,为何跑这里来搞这样的道场?”初八疑问很多。 我没搭理他,心里只想着进入大殿仔细查看一番。 然而,阴马并没有驻足,载着我们直穿大殿,继续往前。 “它这是要去哪?” 初八这问题问的很没意思。 阴马自然要带着我俩去找他师父。 问题是,初八的师父到底在哪呢? 继续往前又会是什么地方? 初八的师父也真够怪的,来到阴间,不进酆都城,怎么跑到这样一个荒无鬼影的地方? 他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又是几个小时过去,阴马一直狂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坐在马背上仰起头,头顶是一片阴暗昏黄的天,天尽头是一片阴暗昏黄的地。 天地相接,没有一丝异样的色彩,入眼处无山无石,无草无木,没有任何生命,四野静悄悄的,一丝风声都没有。 在这样一成不变的环境中奔跑,让我觉得我们是在原地踏步,且无休无止,似乎陷入一个没有尽头的循环之中。 初八似乎有点崩溃,他一个劲儿大喊:“受不了了,我他娘的还晕马,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问题我无法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 我的脑中只生出一个想法,这里大概已经不属于阴间界了,而是一片被遗忘了的广袤世界。 魂魄不知饥渴,不然,单单在这漫长的奔跑过程中,我俩就死了。 可饶是如此,我还是被颠了个七荤八素。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崩溃的时候,阴马突然来了个急刹车,猛地停下脚步,打了个响鼻。 到了? 我心中一喜。 可眼前的景象让我心头凉了半截。 前面是一座悬崖! 其实,说悬崖也不是很贴切。 这里的大地不知什么缘故竟然裂成了两半,一条宽约十余丈的裂缝横在我们面前,阴马过不去,故而停步。 我和初八从马背上滚下来,没再起身,直接爬到裂缝前,探头往下看去。 我的娘啊! 这裂缝黑咕隆咚的,根本看不到底,且这裂缝横贯东西,一望无际。 “这又是什么地方?”初八眼盯裂缝,眉头皱得能拧出水。 这是何地无所谓了,关键问题是该怎么过去。 我心里不禁骂起初八的师父来。 你说你这老道士,来阴间就来阴间吧,跑到这鬼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 偏偏你还选择让我来救你。 真他娘的日了狗了。 再转头看向阴马。 阴马此时正眼盯前方,看它的意思是指定要过去。 不过片刻,阴马低下了头,露出一副疲劳的状态趴在了地上。 “这玩意儿也会累?”初八看着阴马一脸纠结。 “当然了,它也是阳世之马死后变化而来,跑了这么久,还是驮着咱俩,累是必然的。” “这地方阴马过不去,咱俩又是对此一无所知,干脆好好休息下再做打算吧。” 初八说完这话,直接躺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 我早已累的不行,一直是一股新奇劲在支撑着我,此时闲下来,倦意早就袭来,不多久也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忘记了时间。 朦胧中有人推了我两下,然后听到初八略带惊讶的说道:“长生,你快看看,那是什么?” “什么?”我脱口问道,身体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顺着初八手指的方向看去。 我们来时的路上,出现了几道人影儿! 第四百零五章 还魂崖 “那些是人还是鬼?”初八直勾勾地盯着远处正往这边来的鬼影。 “你傻啊?这里怎么会有人?”我抬手拍了他一巴掌。 这货霎时紧张起来:“不会是鬼差来抓咱俩了吧?这可怎么办?” 他说着话,一双眼珠子不停地四下乱瞄,似是想找个遮蔽物,隐藏起来。 可这里光秃秃的,一马平川,哪里又找的到? 我心中暗嘲一句:做贼心虚。” “你怕个毛线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般的鬼差我还能对付。”今天的遭遇,让我的心境产生了变化,“说不定只是几只闲逛的小鬼!” 说完,我习惯性的把手插进了裤兜里,想掏出几张镇鬼符,以应变故。 就是这一掏,我才猛然想起,我现在只是一道生魂,这里又是阴间深处,符箓那些阳世的东西,根本就带不下来。 看来,想要动手,只能靠拳脚了。 “你会打架吗?”我试探初八。 “不会……” 我…… 不多时,那些鬼影就走近了。 足足八个,有男有女,都穿着一身寿衣,走起路来东歪西扭,机械得很,就像一群提线木偶。 看到它们这样,我松了一口气,紧握着的拳头也松开了。 “这些亡魂好像都没了心智,是傻的。” 初八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这些傻鬼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看看就知道了。”我将他拉到我身后,将他护住,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些鬼影身上。 那些鬼影如同一节节木头桩子,看到我们也不避让,径直走到那道大裂缝前,一步不停,直愣愣地继续往前走。 一个个就像下饺子,都跳了下去。 我和初八看得瞠目结舌:“这是什么意思?集体跳崖?” “看!快看!那边又来了!”初八眼尖,指着远处又叫起来。 我猛然回头,可不咋的,后边又来了几个这样的鬼影。 它们一如先前那八个,走到裂缝前,直接往里跳。 这一次,我认真观察了一下。 每个亡魂在跳下去的瞬间,裂缝内都会闪起一阵微弱的光。 有金黄色,有乌青色…… 各不相同。 并且,在它们的后背上还盖着一个写满符文的大印。 看清楚这大印,我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明白的同时,我心灰意冷。 “你怎么了?长生。”初八看得我脸色有异,关切地问。 我看了他一眼,又望向那道大裂缝,无力地说道:“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知道?”初八反问。 我点头称是:“这里是还魂崖,看到那些亡魂身上的印章了吗?这些都是被十殿阎罗发落过了的鬼,它们这是要赶着去投胎。只是各自的道不同,所以才会发出颜色各异的光。” “还有呢?”初八听完我的解释,仍然不明白,“如果仅仅是这样,你的脸色怎么会变得这么难看?” “传说,还魂崖在阴间的尽头。” 这话刚一出口,初八就愣了,继而惊呼起来。 “什么?这就是阴间的尽头了?那我师父呢?他在哪?” 没等我回答,初八火烧屁股般蹿到大裂缝前,趴在地上,探着脑袋往下瞅起来。 “难……难不成,我师父他老人家已经转世投胎了?” 这话里是无尽的绝望…… 我沉默不语。 八年了,什么人能在阴间待八年? 按理说,初八的师父早就应该投胎了。 我们这趟算是白来了。 唉! 初八遵循他师父的遗嘱,手握仙泪玉髓,等了八年,终于等到了我。 天可怜见他救他师父的决心是多么坚决。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我们最终的结果就是如此吗? 初八整个傻了,呆呆地站起身子,呆呆地走到我身边,一屁股蹲在地上。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一路兜兜转转,却是如此结局…… 我强忍心中失落,将初八拉起来,又踹了阴马一脚,将阴马踹起。 拽着初八爬上马背,双腿一夹:“走,还阳。” 事已至此,我们已别无他法,只能回去。 不曾想,阴马根本不停我指挥,而是顺着还魂崖慢慢往前走了起来。 我一下子心虚得厉害,这货不会带着我们一起跳下去殉主吧? 可任凭我怎么驱赶,这阴马就是不听,反倒加速跑了起来。 “长生,你说这阴马不回头,是不是说明我师父还没去投胎?” 初八见阴马继续前行,一下子又燃起了希望。 管他呢,只要别带着我去投胎就行,我还没死呢。 再一细想,初八说的也有道理。 我们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即便找不到初八的师父,就是看看光景也是好的,毕竟也是一种人生经历。 阴马还挺安生,顺着还魂崖跑的不疾不徐,不像要往下跳的架势。 同时,它还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这家伙在找什么? 见它这样,我便松开了马缰,任由它自己前行。 阴马找了半天,我也疑惑了半天。 这还魂崖实在太长了,似乎贯穿了整个阴间。 初八也是感叹连连,感叹之余他又困惑不解,问我:“这还魂崖对面,也是一片一望无际,为什么说到了还魂崖,就到了阴间尽头?” 这个我哪里知道,我对于阴间的了解都来自于一本名为《玉历宝钞》的手抄古籍。 相传,此书乃是一名法号“淡痴”的修行者所著。 记载的是他游历地府的事。 我也只是当做无聊时看的故事,谁知此次来阴间居然都对上了号。 关于这还魂崖,书中记载说,还魂崖内有六道之门,门开各有异彩,是众生踏入六道轮回之路,也是阴间尽头。 听完的我解释,初八仍然望着还魂崖对面出神,并且自言自语:“难道那边的地界就不是阴间了?” 我随口推测:“阴间如同阳世,广袤无垠,单单这边就已经望不到边际,说不定那边的地域对于阴间无用,便舍弃了吧?” “这好像也说不通,你都说了阴间如同阳世,阳世又怎么会因为一道沟壑而舍弃某处地界?”初八为这事纠结不休,不过,他的话很有道理。 我俩一路走一路聊,阴马则自顾跑。 忽然间,阴马放慢脚步,抬腿迈向了裂缝…… 第四百零六章 无形石桥 “吁……” 我大喝一声,急勒缰绳,试图将阴马拽回来。 同时,一身衣衫也被冷汗浸透。 “吁……停停停,快他娘的停,你这畜牲……” 初八被吓成了结巴,他破口大骂。 然而,一路走来十分乖巧、温顺的阴马,此时却像中了邪,犯起了牛脾气,不管我俩怎么生拉硬拽,就是一门心思梗着脖子往悬崖下钻。 “娘的!我拽不住了,赶紧跳!” 眼瞅着事情不好,我大叫着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初八也紧随其后。 我俩狼狈地摔在地上,初八忍不住又骂道:“你这鬼畜牲,发什么神经?不要命了……这……这……” 初八骂了一半就哑了火,脸上的表情也从愤怒变成了震惊。 我见他表情异样,立马扭头看向阴马。 一看之下,我心中的震惊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阴马……它竟然四个蹄子踏在虚空中,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走向悬崖对面! 一直等它走过去,又转头看向我们,得意地冲我们打了个响鼻,我和初八才回过神来。 “真他娘的见鬼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俩对看一眼,同时发声。 虽说我俩现在是生魂,阴马也是阴魂,可在这阴间,也没有腾云驾雾的本事,这家伙怎么就凭空过去了? 我有点懵逼。 又跟初八大眼瞪小眼地瞅了一阵,也没搞明白怎么回事。 半晌后,初八像是幡然醒悟,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大喜道:“阴马去了对面,这岂不是说我师父在对面?” 说完这句,他扯开嗓子冲着对面喊了起来:“乖马儿,你快回来,把我俩驮过去……” 他这喊声在空旷的四野里引来回声阵阵。 可那阴马瞅了我俩一眼,直接趴在了地上。 很明显,它这是对我们爱搭不理了,刚才把它得罪了! “嘿!这鬼畜牲,还摆起架子来了啊!”他低声嘟哝一句,又开始埋怨我,“都怪你,非让我跳,现在好了,跳下来了,马也走了。” “你小子良心坏了啊,我让你跳不是为了你好?” 初八被我说得无言以对,讪讪问道:“现在咱们怎么办?” 我双手一摊:“能怎么办?它能过去,咱们自然也能过去。” “怎么过?这可是万丈悬崖,掉下去不摔了粉碎?”初八还不死心,又冲着对面喊起来,“马大爷,你老别生气了,赶紧回来把我俩驮过去呗?” 我看得一阵气结,站起身,走到阴马之前走过的地方,抬脚迈了上去。 果然,下面硬梆梆的,像是一块石头,只是我们看不见。 试探着再迈出另一只脚,如前。 心中有了数,我目视前方,缓慢抬腿朝着阴马缓慢走去。 可刚走几步,一阵阴风陡然从裂缝之中窜上来,我一问恐惧,不得已趴下了身子。 初八喊了一阵,阴马根本不鸟他,看我径直迈向了虚空,也跟着到了裂缝前。 “你怎么过去的?” “这有座看不见的桥,你试探着走,就可以。” “我晕高……” 我知道,在这样一座桥上走,跟悬空行走在深渊上是一样的,心理承受能力差的,根本过不去。 “那你闭上眼,爬……” 说实话,我心里也害怕,倒不是像初八那样晕高,而是脚下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 可阴马已经被我们得罪了,肯定不会回来接我俩了。 当我俩战战兢兢地,从那座看不见的桥上爬到对岸时,我感觉自己的命都被吓掉了半条。 乏力,那种紧张过后的虚脱,让我躺倒在地上不想起来。 初八都哭了,哆哆嗦嗦着说道:“太他娘的吓人了,这是什么人弄了这么一座破桥,在上头有一回,就跟死过一遭差不多。” 缓了好一阵子,我才恢复了些体力。 挣扎着坐起来,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 我擦! 我和初八刚爬过的地方居然出现了一座石桥! 石桥挺宽,能并排着走十几个人,由南向北,横跨还魂崖。 这还真是捉弄人啊。 我们过的时候,你不出来,等我们过完了,你再出来有毛用? 这是考验我俩的胆量? 肯定是被什么人动了手脚。 初八看到我们身后的桥,骂声更甚。 可骂归骂,我你终究已经过来了,最多只能算是一种发泄。 初八骂了几句,忽然停了下来:“长生,你看那是什么?” 我今天被初八这家伙的一惊一乍搞得有些头大,没好气地回道:“除了桥,还能有什么。” “你看那边!” 古意盎然的石桥旁,竖着一块石碑,人工打磨的痕迹很明显。 看到这碑,我挣扎着站起来,走了过去。 拂去厚厚的一层岁月沉淀,石碑上露出三个大字。 这字笔力雄厚沉凝,苍劲有力,流淌着岁月的气息,也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月。 “这上面写的什么?”初八真把我当成了万事通。 我盯着石碑愣了神,这三个字我不认识。 但,字体我熟悉。 是鬼书。 “这就是鬼书吗?”初八咋咋呼呼的嚷了一声,随即又对我说,“在这个地方看到鬼书太正常不过了。还是别看了,找我师父要紧。” 这初八也知道鬼书啊! 不过,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呢? 鬼书就应该出现在阴间吗? 这一路走来,我们看到的所有字都是阳间的字。 从土地庙到酆都城,尽皆如此。 怎么到了这个地方就成了鬼书了呢? 还有就是,这鬼书真的是阴间的文字? 初八见我看得出神,直接将我拖拽到了阴马跟前。 拉起阴马后,我俩上马,继续信马由缰。 这次走了没多久,就出现了变化。 一眼望出去,不再是望不到头的平原,而是有了山,有了树。 山峰高耸,直逼苍穹,树木挺拔,直插云霄。 虽然还是没有日月星辰,可比起我们来时所经过的死气沉沉,已经多了几分生机。 “这又是什么地方?” 初八问我,这真的让我很无语。 我摇摇头,没有做声。 自打过了那桥看到鬼书,我心中便生出了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这里到底还是不是阴间? 会不会还魂崖将这里分成了两界? 第四百零七章 巨人 又是一段飞驰,地上开始有了些许碎石,阴马放缓脚步,雾蒙蒙的前方隐约可见一座苍茫大山。 碎石渐渐变成了乱石,阴马也行至了山下。 乱石渐多,匀散散铺了一地,似是大山崩裂喷射所致。 阴马驮着我和初八,脚踏乱石,已然脚步艰难。 可饶是如此,我和初八仍被颠了个头昏眼花。 不得已,我俩只得下了马,跟在阴马身后,踽踽行走在乱石之间。 阴马这是要将我俩带到哪里? 难不成初八的师父就在这大山之中? 我正低头疑惑,忽然听到“咔嚓”一声,紧接着便看到初八触电般的跳了起来,同时嘴里大叫着:“死……死人……” “哪里?”我被他这撕心裂肺的叫声惊得打了个哆嗦。 再看向他刚踩过的地方,一个骷髅被他踩成了两半。 “不就是个死人骨头吗?你大呼小叫什么?” 话虽如此,我还是仔细看了那骷髅一眼。 那骷髅的脑门处,有个明显的豁口,像是被某种利刃劈砍而成。 这地方有人来过,还被杀死在了这里。 我心中开始惊讶起来。 同时,另一个疑问又冒了出来。 阴间有的只是亡魂,不可能有尸骨,那岂不是说,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已经不是阴间界了? “不……不是……你……你后面……”初八忽然又战战兢兢地说道。 不是?什么不是? 后面?后面怎么了? 我赶忙回头。 就是这一回头,我看到了超出我认知的东西。 一个大如脸盆的骷髅头,正嵌在乱石之间…… 人的恐惧大多数来源于未知。 看到那黑洞洞的眼眶,阴森森的雪白牙齿,以及那道破开头骨的创口…… 我忍不住大叫一声:“我滴娘唉,这是怎么回事?” 巨人! 绝对是巨人! 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怎么被杀死在这里? 又是什么物种能将如此巨人杀死? 目光放远,数不清的森森白骨映入眼帘。 有人的,也有巨人的,混杂在一起。 只是都带着岁月的痕迹。 这…… 这些白骨上都有刀削斧斫的痕迹! 很明显,都是被杀死的。 难道这里进行过一场大战? 大战的双方是人类和巨人? 初八早已被惊得说不出话,不停得用手指着那数不清的白骨。 我知道他想问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可我哪里又知道。 “别管这些了,先找到你师父才是最要紧的。”我安慰他一句,虽然我也同样胆战心惊。 初八点点头。 我俩跟着阴马继续向前。 此时,我们已经进入了巍峨青山,周围都是繁茂的树木。 树木的空隙间却仍然白骨不断。 “看来,很多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场大战。”我说。 “嗯。”初八应了一声,“参加大战的还都是高手。” “你又怎么知道?”我问。 “你看!” 初八指着一棵大树下一块巨石。 这巨石两米多高,需两人合抱,上面满是刀斧划痕。 “这石头应该是被人从山上一刀砍下来的。能开山裂石者,必定是大能者。” 这小子,想象力还蛮丰富。 “长生,你说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问题同样困扰着我。 这里有山有树,绝对不是阴间。 “找到你师父,一切就都知道了。” 山势渐陡,阴马依旧不停,带着我们钻进了密林。 林中草木繁茂,枯藤老树,一派原始景象,应该从来无人涉足。 不过,我发现,这阴马似乎专门挑枝叶茂盛的隐蔽处走,鬼鬼祟祟的,像做贼。 直到远处传来虎啸猿啼,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不安全。 阴马带着我俩转悠了半天,然后找了一个极隐蔽处趴了下来,眼睛却一直盯着某处看。 顺着阴马的目光,我看到一座高大的建筑,若隐若现的藏匿在密林之中。 “我师父是不是就在那里面?”初八也看到了那建筑,低声问阴马。 阴马通灵,冲他点点头,便伏下身子,将自己隐藏得更加严实。 初八大喜过望,一把拉起我就要往那边跑。 同时嘴里不停嚷嚷着:“功夫不负有心人啊,功夫不负有心人……” 我一把将他扯回,低声道:“先别过去,这里有古怪。” “能有什么古怪?来都来了,即便有古怪也要往里冲。”初八剜了我一眼,显然对我拉住他,有些不高兴。 看到他这兴奋样,我不忍心给他泼凉水,只得出言相劝。 “你想啊,咱们来的路上鸟鸣兽吼,为什么这里偏生这么安静?这密林之中不可能只有一只鸟,一头兽吧?” 初八不是倔犟之人,听到我这么说,顿时冷静下来。 “那你说怎么办?咱都到了门口了,我师父就近在眼前了,却不能进……” 我很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如果里面的人是牛疯子,我肯定也会奋不顾身。 “先看看情况再说。” 谋定而后动,才是成事之根本。 我拉着初八趴下,静静观察起来。 几分钟后,一个庞然大物从那建筑里跳出来,冲着兽吼传来的方向奔去。 竟然是一个巨人! 这巨人肩宽体阔,高一丈有余,全身布满细密的黑毛。 不多会,只听得一声动物惨叫远远传来,接着是扑通扑通的脚步声。 再一看,只见那巨人肩上扛着一只死老虎奔了回来。 巨人跑到建筑前将死老虎扔在地上,冲着那建筑吼了起来。 吼声震天,直震的我的两只耳朵嗡嗡作响。 巨人吼罢,又一道身影从建筑里奔了出来。 也是一个巨人! 只不过,刚出来这个个头比先前那个稍矮几分,胸部隆起,腰间还扎着一堆青草…… 这是个母的! 跟先前那个应该是两口子吧。 我心中猜测。 女巨人出来后,跟先前那巨人,齐齐跪倒在地,冲着建筑物磕起了头,嘴里还吼着我们听不懂的语言。 它们这是在干什么? 片刻后,它们又起身,一下把死老虎撕成了两半,一人拎起一条腿,就往嘴里塞。 初八看着这血腥的一幕,忍不住连连作呕。 可他现在只是一缕生魂,哪里又吐得出东西? 我皱着眉头,强忍着胃里泛起的酸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俩巨人。 不大功夫,一只数百斤的老虎就被这两个巨人吞进了肚里,然后它俩又是一阵磕头。 初八一脸庆幸地看着我,那意思很明显,多亏我拦住了他,不然被吃掉的可能就是他…… 第四百零八章 进入大殿 “你师父真的在里面?”我轻轻捅了初八一胳膊肘,“他跑野人窝里干什么?” 这凶险之地,老头肯定不会是跑到这里玩。 初八叹了口气:“这个我怎么知道?咱们还是赶快想个法子,看看怎么混进去吧。” “混?怎么混?”我扭头瞅了他一眼,“要不,你跑过去试试,看看这野人能不能看到你。” “你这不是扯吗?我活生生一个大活人,它们能看不到?”初八不满地嘟囔一句,“你怎么不去试试?” “好!我去,谁让你师父指名道姓让我来救他的。” 我爬起来,刚要往前冲,初八一把拉住我:“算了,还是我去吧,毕竟是我师父,再说了,我现在是一道生魂。” 这小子,终于明白过来了。 我随即又趴下,紧张的看着那两个巨人。 初八也不含糊,运足架势,一下子蹿了出去,径直朝着的那建筑物的大门飞奔而去。 还真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我暗赞一声。 初八动作很快,顷刻之间便奔到了两个巨人身边。 那两个巨人此时正摸着嘴,一脸吃饱喝足的满足样,有意无意地回头朝初八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暗道不好,这巨人能看到生魂。 出乎我意料的是,那两个巨人并没有下一步行动,而是又扭回头,叽哩哇啦地交谈起来。 是我太过稳重了? 然而,正当我以为初八能够安全进入那建筑里时,那个男巨人忽然抓起身边一块篮球大小的石头,扔向初八。 那石头带着破空之声,在空中划了个完美的曲线,径直冲着初八的脑袋砸去。 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间,也顾不得暴露自己了,冲初八大声喊道:“初八!快回来,危险!” 初八闻声,立马调转方向飞奔回密林。 那巨人听到我的喊声,又抓起一块石头朝着我扔了过来。 我擦,这要是被砸中可就死翘翘了。 我连滚带爬地躲过那呼啸而来的石头,惊出了一身冷汗。 此时,初八也奔回了密林,蹿到我身边,大口喘着粗气。 “它能看到咱们!这可怎么办?” 阴马打了个响鼻,一脸嘲弄地看着我俩,就像在看两个傻逼。 我从地上爬起来,拉起初八的手,就准备往回跑。 阴马喷出一口气,前蹄刨了几下地面,示意我们趴下,不要出声。 果然,丢出两块石头后,那巨人没再继续,而是抱起它身旁的母巨人,回到了那建筑物里。 这下把我搞懵了。 难不成这两个巨人是这座建筑的守护者? 它们守护在此只是不让外人进入? 什么东西值得守护呢? 除了祖宗遗留下来的东西,便是宝藏了…… 难道这里是一处宝藏? 结合两个巨人进食前后顶礼膜拜的样子,明显不是。 那就是它们的先祖留下来的东西了。 看来,初八的师父一定是为了巨人祖宗留下的东西而来。 会是什么东西? 阴阳二丹? 我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可即便里面有我们正在苦寻的东西,怎么进去成了问题。 我颓然坐起来,腰间一个长物硌了我一下。 是人骨蛐蛐! 我忽然灵光一闪。 这玩意儿可是初八精心准备的,说不定就是用在此处。 我将人骨蛐蛐自腰间抽了出来,在初八眼前晃了晃:“你说,有没有可能,你师父是让咱们用这玩意儿把这两个野人吓跑?” 初八连喘几口粗气,一拍脑门:“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可以试试。” 见他也不是十分确定,我有点丧气。 随手拔开了堵在人腿骨一头的蛇蜕。 这蛐蛐不会憋死了吧? 怎么一路上也没个响动。 不曾想,这蛐蛐见到亮光,一下子从腿骨里钻了出来。 还活蹦乱跳的。 我不由暗暗称奇。 将蛐蛐塞回去,又堵好,我脑子又动了起来。 初八师父安排的每样东西都有用途,唯独这人骨蛐蛐到目前还没用上…… 这样想着,我站起身,悄莫地朝着那建筑走去。 从我藏身的地方到建筑的门前,足足七八十米,我走得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半点声响惊扰到那两个巨人。 十分钟后,离着那门还有五米远。 此刻,我才看明白,这建筑居然是一座大殿。 两道鼾声传进我的耳朵。 往门内一看,只见那两个巨人正紧紧搂抱在一起大睡,那公的还不停砸吧着嘴,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真是天助我也! 心中大喜,不由加快了脚步。 几步跨到门前,将人骨蛐蛐轻轻放在两个巨人中间,拔腿就往回跑。 这一路简直是火花带闪电,去的时候用了十分钟,回来却用了十几秒。 “这……蛐蛐也不叫啊?你不会是逮了个哑巴蛐蛐吧?” 刚跑到初八身边,我就急切的问。 “等着吧!” 等? 得等到什么时候? 我着急起来。 人啊,都是这样,没办法的时候手足无措,有了办法却又着急怎么还不奏效。 这一等就没了准,一直到天色蒙蒙黑,大殿方向才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惨叫声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划破密林中的寂静,又突兀地钻进我的耳朵。 我猛地打了个哆嗦,上下牙情不自禁地碰撞到一起,全身上下更是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我不知道这世间最惨的叫声是什么样的。 却听得出来,这叫声比起我在鬼门那里听到的万鬼齐喑,更让人惊心动魄。 初八也被这声音吓得打了个哆嗦。 不过这小子却是一脸激动,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使劲摇晃着:“叫了,叫了,初八,你听,叫了……” “嗷……” 他话音未落,一声惊恐的叫声夹杂在惨叫声中,从大殿那边传了过来。 紧接着,我就看到两个巨人双手抱头从大殿里,发疯一般蹿了出来,跑到了远处的密林里。 显然,两个巨人被刚才的惨叫声吓坏了。 时不我待。 我和初八对看一眼,齐齐起身冲进了大殿之中。 殿内无灯火,却不黑暗,四面墙壁上透出阵阵柔和的乌光,给人一种朦胧的既视感。 我和初八害怕惨叫过后,巨人突然回归,进到殿中寻了一条通道就发足狂奔。 第四百零九章 我只想见见那个人 刚开始,大殿之内并无异常,我们一路也很顺当。 可随着深入,一股彻骨的寒凉突兀而起,直至沁入骨髓心脾,视野也变得朦胧模糊,视线看不过三尺,就好似我们身周缭绕着一层薄薄的黑雾。 初八跑得气喘吁吁,嘴上却仍不闲着:“长生,这里的阴气怎么这么重?不会有鬼吧?” 看他冻得上下牙直打架,我出言解释:“这些并非阴气,阴气重的地方,我曾经去过不少,没有一处跟这里相同。” “那这些是什么?这里怎么会如此阴寒?” 我摇摇头:“我看不出来,不过我觉得这里不是善地。” 说这话的时候,我放慢了脚步,警惕地四下看了一圈。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悸感油然而生,让我潜意识里想逃离这个地方。 这感觉太不舒服,让人胆寒心惊。 继续往前会遇到什么? 我们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往前走? 我心生犹豫。 正踌躇着是不是跟初八说一下,突然脑子里“轰”的一声,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一下子控制了我的心神,让我不由自主地往前奔跑起来。 怎么会这样? 连续默念了三遍宁神清心咒,头脑才又重回清明。 “不好!初八,赶紧往回跑!” 我扭过头,冲着身后大喊。 可我身后哪里还有初八的影子! 恍惚间,一道模糊的身影从我身旁一晃而过,一下子扎进前面的黑暗中。 看身形,像初八。 我赶忙追过去。 他的速度极快,我追了几步不但没追上,反倒不见了他的踪影。 这家伙指定也如我刚才那般,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控制了心神。 这可如何是好? 人没救到,还把同行的给整丢了! “初八……初八……” 我冲着前方看不透的黑暗大喊,希望这样能唤醒他。 此刻,我已顾不上自己身处的环境是否安危。 回声阵阵,我的喊声在这密闭黝黑的环境中更显延绵悠长,却始终没得到初八的回应。 我一阵丧气,向前摸索。 “小伙子,别担心,我可以告诉你,初八现在是安全的……” 一道苍老又虚弱的声音骤然响起在我脑海中。 是神识传音! 我不由一震,赶忙回声问道:“前辈,你是初八的师父?” 刚问出口,我就后悔了。 细思极恐,此时此刻,在这幽暗的环境中,此人能一口喊出初八的名字…… 尤其现在初八还被控制了心神! 静默,长时间的静默。 只有我自己“砰砰砰”狂乱的心跳声在耳边萦绕。 一直约莫十分钟后,那声音才再次响起在我脑海。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我……我的神魂已不足以支撑传音了……你……你往前走……” 这次,那声音虚弱得更不像样,已经很不连贯了。 他真的是初八的师父? 还是隐藏在暗处那个我们看不到的神秘力量? 我现在只是一道生魂,身无长物,万一打起来,那吃亏的铁定是我。 正犹豫不决,暗影里忽然传出初八悲戚又兴奋的喊声。 “师父,师父,是你老人家吗?” 他醒过来了! 我心中一喜,随即抬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摸索着走了十步,眼前出现了一处台阶,台阶上有两个人,一躺一站。 躺着那个,看样子也就四十多岁,身材高大,枯瘦如柴,面色死灰,一头黝黑的披肩长发…… 再一细看,他生机全无,早已死的不能再死,却偏偏尸身不腐,且气机强大。 这是怎么回事? 站着那个正是初八,他一脸不解,正紧紧盯着那尸体。 “小伙子,别看了,我就是初八的师父。” 看我走到近前,那尸体之中冒出一团朦胧黑雾,慢慢凝聚成一个老者。 初八喜极而泣,一下子跪了下来:“师父,我们可找到你了。” 老者一脸欣慰,爱怜地看了初八一眼:“为师没有看错人,你果然不负所托。” 初八闻言,抹了一把眼泪:“师父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 咋滴? 听这意思,这师徒俩要拉点家常? 我赶忙打断初八,冲他师父一拱手:“前辈,陈长生幸不辱使命,有什么事稍后再说,咱们还是赶紧还阳吧,不然一会那两个巨人回来,难免又是一场大麻烦。” 老者惨然一笑:“还阳是不可能了,我就在这里交代你几件事吧。至于那两个巨人,它们畏惧这具魔王尸体,不敢进来。” 初八听闻此言,惊叫出声:“师父你为什么不能还阳了?你不是很厉害吗?” 老者自嘲一笑:“我就是一个普通道士,何来厉害之说。” “可……可你的尸身八年不变,跟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初八有些不甘心,争辩道。 “八年?已经八年了吗?”老者一脸茫然,似乎已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稍一停顿,老者收回心绪,缓缓开口:“之所以我尸身不腐,那是因为我体内有一样宝贝。事实上,我的魂魄已将油尽灯枯,这些年多亏了这具魔王尸体,才得已苟延残喘。若要出去,只怕出得了此门,便会烟消云散。” 初八一时无法接受,呆愣了片刻,才又弱弱问道:“那你还让我找人来救你……” “我只是想见见那个人。”老者说着,目光落在我身上,上下打量起来。 虽然他说的云淡风轻,但我深知,他让我们到这里来,绝对不会只是想见见我这么简单。 于是,我双手抱拳,冲他一躬身:“前辈你找我来,可是有何事要吩咐?” 老者微微颔首:“是关于阴阳二丹。” 这还真出乎我的意料。 我没有再问,束手静立,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老者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沉吟半晌,问道:“你们可知这里是何处?” 自打过了还魂崖,这问题就一直困扰着我,此刻见老者问起,我立马回道:“这里绝对不是阴间对不对?至于是什么地方,还望前辈赐教。” 老者点点头,又摇摇头,随后说出一番彻底颠覆我认知的话。 “这里曾经是阴间界的一部分,可是后来天地巨变,神上天,魔入地。神上天后更是斩断了天柱山,从那后天地永隔……” 第四百一十章 再见阴丹 “诸魔入地,与阴间展开一场生死大战,最终将阴间界一分为二,以还魂崖为界,那侧为鬼,这侧为魔。” 老者寥寥数语,让我大吃一惊。 我终于明白了《玉历宝钞》上缘何记载还魂崖乃是阴间尽头的说辞。 再联想到我们来时,路上所见的山石,以及遍地枯骨…… 倒是初八仍不甚明了,纠缠着他师父继续问:“魔为什么要跑到阴间来抢地盘?魔又是什么?” “魔是世人对那个时代人类的统称。”老者慈爱地伸出手,轻抚着初八的脑袋,“它们与人类相似,却天生拥有神通,大殿之外的那两个巨人,便是魔的后裔。你们来时见到的那些高大枯骨,便是魔的遗骸。此外,还有一些魔兽……不过,这么多年下来它们早就没了其先辈的本事了。” 老者说到这,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台阶上的尸体。 “这人就是魔?”初八好奇问道。 老者点头:“对,他就是魔王,当年就是他带领众魔来到了阴间,并争得了一席之地,而他也因此伤重不治。这么多年了,他尸身不朽,魔气犹存,你们之前被迷了心窍,便是魔气侵袭。” 原来如此。 瞬间明悟的同时,我不由被深深震撼。 天柱山折,众神登天,众魔入地…… 这些只存在于神话中的过往,距今已然数千年。 眼前这具魔王尸体却丝毫不腐,还魔气浓郁,这究竟是一种什么神通? 老者继续叙说:“其实,诸魔下阴间也是迫不得已之举,当时人间界产生巨变,已不再适合他们生存……” 巨变…… 再次听到这词,我忽然想起麒麟曾跟我说过的一件事。 “前辈,上古时期有诸多古国,自诸神升天,便神秘消失,难不成你所说的魔,就是他们?” 这只不过是我的一个设想,没找到老者听后居然点了点头。 “正是,那些古国人,虽具人形,却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它们各具特色、有神通、懂修炼、行事偏颇,故而被世人称之为魔。” 这回答,一下子把我的思绪又牵扯回终南山和鬼门。 终南山古国的人都进到了鬼门里。 我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道,此时我们身处的地方就是鬼门之后? 换句话说,鬼门之后便是魔界? “师父,人间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巨变?让这么厉害的魔都跑到了这里?” 初八终于聪明了一回,问到了核心处。 “你们都知道,天地万物,尽皆秉受阴阳二气而生。天为阳地为阴,乾为阳坤为阴,男为阳女为阴……阴阳二气尽失,则万物消亡。那场巨变,便是人间界阴阳二气骤减……” 初八仍不解,打断他师父,问:“可现如今,人间界的万物不都活的好好的吗?” 老者不厌其烦:“那是你不知道人间界阴阳二气大盛之时的景象。那时的人间界,堪比仙境。举个最简单的例子,那时的动物生来具备灵性,而现今的动物,单单开个灵智就需要居住几百年,还要有莫大的机缘。” 他所说不假,关于这些,灰爷和麒麟也曾经跟我说过。 “前辈,那你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寻找阴阳二丹。”老者几乎一字一顿。 什么? 他一个普通道士,为何要寻找阴阳二丹? 难不成他也觊觎仙界重宝? 我心中起疑,却不动声色:“这怎么还找到魔界来了?” 老者不答反问:“你可知道这阴阳二丹的来历?” 我点头:“略知一二,二丹均出自不周山。” “那你可知道它们最初存在的意义?” 意义?能有什么意义? 这一点我从来没有想过。 我再次拱手躬身:“还望前辈解惑。” 老者闻言,依旧发问:“那你可知西王母与东王公?” 不待我回答,他自顾说道:“西王母掌管天地间一切阴沉之气,东王公则掌管阳和之气。上古时,西王母居于昆仑山,东王公居于东海方诸山。天地巨变后,他们自然也要随众神离开,可他们不忍见人间界惨变,于是各自在不周山留下一颗仙丹,便是阴阳二丹。自此后,阴阳二气源源不断自二丹中流出,滋养天地。不周山亦成了人间界阴阳二气的滥觞。” 听完这番解释,我心中虽惊,却也疑窦丛生。 照他这么说,东王公应该是去了天界,那我在仪塘村老屋下古墓中遇到的又是谁? 东王公这个名号不可能有冒充者。 难道东王公跟王公不是同一人? 另外,我还想起了王公说过的话。 他说,阴阳二丹关乎着整个人间界。 原来,它们是阴阳二气之源,万物之本。 老者看我脸色瞬息数变,凝视我良久,才又说道:“各界之人都想将二丹据为己有,魔界尤甚,它们身处这暗无天日之地,时刻想着重返人间。当年据我们所查,有阴丹落入魔界之手,故而,我孤身潜到此地。现如今,我已油尽灯枯,再无寻找之力,只好再找个人继续。” 老者说到此,看向我的目光热切起来。 “能死心塌地寻找阴阳二丹之人,莫过于身怀二丹者。所以我给初八留了话,如果我回不去,便让他带着能使仙泪玉髓亮起来的人来找我。” 沉吟片刻,我决定还是问出来。 “前辈,你寻找阴阳二丹是何用意?你找我来,定时还有什么吩咐吧?” 老者轻抚胡须,凛然道:“找齐阴阳二丹,将它们送回不周山,这便是我的用意,只可惜啊……我找你来的目的,自然是要告知你阳丹的下落,而且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说着,他弯腰掀开魔王尸身上的衣服,在其腹部摸索一阵,然后中指和食指同时用力,插了进去。 随后,他从魔王腹内掏出一块漆黑如玉的小石头,递给了我。 我大吃一惊,是阴丹! 这魔王身上居然有一块阴丹! 更让我震惊的是,在魔王尸身的胸口,赫然有一个拳头大小的黑洞。 这魔王居然是贯胸国的人! 第四百一十一章 你们快走 “师父!这魔王尸身的胸口怎么有个大洞?”初八一声惊呼。 “这便是魔与人的区别,这个魔没有心……” 这一对师徒显然对贯胸国一无所有。 而我此时心里乱蓬蓬的,就好像生了一丛杂草,无心讲给他们听。 他们师徒俩一直絮絮叨叨了半天,才终于闭了嘴。 老者走到我面前,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面色凝重:“还有一件事,在我的身体里还有一块阳丹……” “什么?”这次惊叫的换成了我。 这话听在耳中,差点把我的眼珠子给惊出来。 “这就是我尸身八年不腐的原因。”老者似乎很享受我的惊讶状态,睿智一笑,“我死以后,阳丹归于丹田,你可剖开我的肉身,将其取出。此外,我下阴前还曾吞下了一个蜡丸,内里是一副地图,图中标记的地点是阴阳二丹可能存在的地方,你可按图索骥。希望你能早日找全它们,送还不周山。” 这番话说完,他静静地盯着我看了足足一分钟,直看得我面皮发热。 “小伙子,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略一沉吟,脱口问道:“据我所知,王公和守护阴阳二丹的上古神兽,苦寻多年,却毫无头绪,前辈你又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老者拈须轻笑:“并非所有修道之人都是私己之徒,总有一批心系天下苍生的志士。当年王公将阴阳二丹遗落人间的事情散播开来,便引得各路修者齐聚。其中,大能者有之,古老门派之徒有之,隐世不出的高人有之。众人根据传说推理,最终确定了位置……” 不消说,眼前这位老者便是那些志士之一了。 一直以来,我所见所闻,多是觊觎阴阳二丹的人与事,想不到,这世间竟然还有这样一群不存私心,只为天下的人。 我郑重对老者作揖,行的是道门之礼。 “前辈心系苍生,不辞劳苦,晚辈实在佩服。” “唉……” 老者听到我的赞誉,却露出无比绝望的神情:“可惜世间自私自利者永远多于正义之士。诸位先辈多次辛苦寻回残丹,却每每引来追杀,最终导致阴阳二丹流落于世。到了我们这一辈,与我志同道合者已寥寥无几。我们根据先辈们留下的线索,分头寻找,时至今日,只怕已无几人存活于世了。” “前辈的意思是,所有线索都是诸位先辈留下的?” 问出这话的同时,我心头一冷。 世事多变,沧海桑田,先前的那些线索还能称之为线索吗? 老者看我脸色微变,解释道:“有些线索是先辈所留,比如这魔王体内这块。有些是我们调查所得。这些都详细记录在那张地图上,不敢说百分百准确,但总比漫无目的要有些头绪。” 细思过后,我觉得自己有点小人之心,顿时脸色憋的通红。 “如此,多谢前辈了。” 我再次诚挚道谢。 “不用谢,有朝一日,你能寻回所有残丹,将其送回不周山,便是对我最大的宽慰。” “前辈放心,我一定绝尽全力,若能侥幸寻回,定不负所托。” 我信誓旦旦。 初八却忽然嚷了起来:“师父,你这样随随便便就把阴阳二丹和地图告诉他,就不怕所托非人?如果,我今天带来的是别人,你也会将一切都说出来?” “今日无论你带谁来,我都会说的,不然就没机会了,我已顾不上许多了。” 我理解初八是什么意思,毕竟我们刚认识才两天,彼此之间可谓一无所知。 老者再次把目光落在我身上:“其实我也是在赌,赌你找来的人识大体,顾大局,还要有一腔热血。现在看来,我的赌运还不错。你说是吧?小伙子。” 这是要我给出一个实实在在的承诺啊。 当即,我没有犹豫:“不瞒前辈,在初八找到我们以前,王公和两大护丹神兽已然找到了我,并一直陪伴左右,我又敢对阴阳二丹动什么歪心思?再说了,我身怀阳丹,每日里战战兢兢,生怕被人谋害,早已想去了这大祸端。” 老者听到我这番陈词,长舒一口气,似乎了却了一桩心事。 “前辈,我还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我接着又道。 “小友但说无妨。”老者把称呼从小伙子换成了小友,看来,他已从心里接受了我。 “前辈,你真的有法子隔断阳丹与仙泪玉髓之间的感应?” 老者道:“小友,这事我对不住你了,仙泪玉髓本就是感应仙界重宝之物,我又如何能隔断的了?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想引你来罢了。” “不对啊,师父,为什么你体内的阳丹就不能使仙泪玉髓发亮呢?”初八抢先问道。 “法子嘛,就是用高深的修为将阳丹封印住。”说着,老者又上下打量我一阵,“不过,以小友现在修为……” 老者这话没有说完,但我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修为只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我体内的那块阳丹早已与我融为一体,跟他完全情况不同。 不过,我找仙泪玉髓本来就是为了寻找其他残丹,能得到那份地图,总比拿着仙泪玉髓满世界找轻松太多。 老者交代完,我又问了他贯胸国与鬼门之事,不出所料,他丝毫不知。 他能告诉我的,便是这魔王与外面两个巨人的关系。 他说,这里只是魔界的入口,也可看做是魔王墓,那两个巨人便是魔王墓的守护者。 同时,他还说,魔界仍然保持着它们在人间界的习俗,不同种族各占一片区域,形成一个个小国。 至于,他为何被困于此,则是因为被那两个巨人堵在了这大殿之内。 说到巨人,老者话锋一转,开始催促起我们来:“我没什么可说的了,你们赶紧离开吧,那两个巨人颇有神通,等它们回来,你们就走不了了……” 这话一下提醒了我,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此老者敢只身潜入这魔界,盗取阴丹,本事绝非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可比。 他都被困在这里苟延残喘,那我们就更出不去了。 想到这,我一把拉住初八:“咱们快走!” 不想,初八一把挣脱我,冲着他师父问道:“师父,你不走,我也不走,我留在这里陪你!” 第四百一十二章 被抓 初八嚷嚷着挣脱我,“扑通”一声跪在老者面前,伸手就去拉老者。 我看得一阵心急。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上演一出生死离别的大戏? 老者倒是果决,冲我大喝一声:“拖走!” 随后,他便转过身,不再看我们。 “快走!再耽搁下去真的就走不了了。”我训斥初八一句,拖拉着他就往外跑。 这家伙还是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被我拉扯得直趔趄。 人骨蛐蛐早已不叫了,待我俩跑到殿门口,可以清楚看到两个巨人正猫在密林中不停向外冒头,目光紧紧盯着殿门,一副想要过来却又不敢的架势。 大殿没门也没有遮拦,我们在看到它们的同时,它们自然也看到了我们。 我不敢有丝毫迟疑,拉着初八飞奔出大殿,直奔阴马所在的位置。 两个巨人看到我俩,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一个哇哇大叫着冲进大殿,顷刻,大殿内传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另一个大吼大叫着朝我们追过来。 它一边追,一边捡起地上的石块扔向我们。 西瓜大小的石头,带着破空之声“嗖嗖嗖”地贴着我的耳根掠过。 这要是被砸中,非被砸个脑浆迸裂不可。 也多亏了我们只是生魂,身形灵活了许多,好几次眼看着就要被击中,都堪堪躲过。 我和初八左冲右突,在密林中跑得狼狈,心里只想着赶紧跑到阴马跟前,让它带我们立马离开此地。 然而,等我们跑到阴马藏身的位置,哪里还有它的身影。 抬头往前,这货已在我们身前二三十米处。 这阴马也太不仗义了,敢情是察觉到了危险,提前跑了。 我一阵气苦,却又不敢放松。 除了后有追兵,还因为这密林中根本分辨不出方向,只能跟随识途的阴马前行。 阴马速度很快,我们不得已两条腿也紧捣鼓,生怕一个跟不上,就迷失在这密林之中。 追赶我们的巨人,一直大叫不停,甚至还有了抑扬顿挫,似是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 声音在密林中传出很远,少顷,林中传回类似的叫声,像在回应它。 娘的,它不会是在找援兵吧? 这念头刚一冒出来,我就听到身后传来一片密集的脚步声。 还真是援兵! 我回头一看,只见密密麻麻一大群巨人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正追着我和初八。 我有些明白了。 什么魔王墓的守护者,都是扯淡,它们守护的就是我拿走的这块阴丹。 一路跌跌撞撞,也不知摔了多少跟头,跑到作为古战场的大山时,已经筋疲力竭,双腿像是灌了铅,实在跑不动了。 而那些巨人似有无穷之力,速度一点未减,眼瞅着马上就要追到我们身后。 “初八,咱们往下滚吧。”我气喘吁吁地说道。 “好。” 初八应了一声,就双头护头滴溜溜滚了下去。 我也赶紧学着他,一头扎了下去。 滚终究是比跑快,还省力。 坏处就是一路磕磕碰碰,直撞石头。 好在,我们吃了初八做的秘药,根本觉不到痛,不过脑袋却被摔了个七昏八胀。 不多会,我们就滚下了山。 揉着脑门回头看去,好家伙,这些巨人为了追我们也豁出去了,一个个也都学着我们的样子滚了下来。 “快跑,过了还魂崖上的那座石桥就应该没事了!”我冲着初八大喊一声,拔腿就往石桥那边跑。 等跑到石桥边,我俩早没了力气,只得狼狈的爬过去。 阴马也损货还算没离了大谱,在桥的对岸甩着尾巴等我们。 石桥这边是鬼界,巨人们根本不敢过来,只能站在桥的那边哇哇大叫。 我知道,它们这是气急败坏的骂我们,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毕竟我们已经脱险了。 躺在地上好一通喘息,待狂跳的心稍微平复,我和初八挣扎着爬起来,好不容易爬到了马背上。 “哐哐……” 刚要打马前行,一阵脚踏地的声音远远传来。 顺着声音看去,一大队排列整齐的阴兵正朝着我们这边奔来。 阴马打着哆嗦又退回到了石桥上,看得出来,它这是打算往魔界那边跑。 怎么会遇到阴兵? 我们的点也太背了。 生魂私闯阴间可是重罪! 两相比较,跑回魔界比在这边的生还几率要大一些。 阴兵的速度很快,刹那之间便到了我们眼前。 此时,桥那边的一众巨人安静下来,似乎是想等着我们跑过去,伺机动手。 真他么日了狗了,前有阴兵,后有巨人。 整个就是刚出龙潭又入虎穴啊。 这次彻底完蛋了! “何方妖人,竟敢擅闯阴间?” 一声厉喝,阴兵自中间分列出一条通道,一个阴将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穿过队伍,来到我们面前。 显然,刚才发声的便是他。 一看到他,我乐了。 是个熟人。 这阴将我曾经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仪塘村后,破烂土地庙的地洞里。 第二次,是在辫子山的山腹中。 阴将看到我,一下怔住了,显然他也认出了我。 “将军,好久不见啊。”我提前寒暄。 阴将没搭理我,扭头冲着身旁的阴兵喝道:“给我拿下!” 这是几个意思? 一点面子都不给? 这家伙翻脸不认人。 情急之下,我双腿一夹马肚,催促阴马赶紧调头快跑。 其实阴马的动作比我快,可阴兵的动作更快。 阴马刚要调头,一道铁索便横空飞出,一下子套在阴马的脖子上。 接着又把我们连人带马拉下了桥。 随后几个阴兵一拥而上,将我和初八捆成了粽子,丢在马背上,带着我们飞奔而归。 骏马飞驰,马蹄声声,我的心情随着这马蹄声七上八下。 这阴将当年何其听从牛疯子的话,肯定是他的部下。 身为下属,怎么能抓上司的徒弟? 难不成牛疯子自上次回来后发生了什么变故? 没有多久,这队阴兵便到了酆都城。 我的心彻底凉了。 兜兜转转地绕了这么个大圈子,终究还是要进这酆都城啊。 而且,还是被抓进来的。 以擅闯阴间生魂的身份…… 等待我和初八的会是什么? 第四百一十三章 再见牛疯子 阴将一路大摇大摆,趾高气扬,我和初八趴伏在阴马背上胆战心惊。 进入酆都城大门,阴将翻身下马,吩咐众阴兵将我们从马上拖下,带领我们开始步行。 酆都城内是一溜十座规模略小的城门,门口皆有一队阴兵把守。 我猜测,这大概便是十殿阎罗各自掌管的地界了吧。 阴将带着我们进了其中一门,门内跟古代城池一般无二,建筑古香古色,街道上有不少行人。 又是一通七拐八拐,终于到了一座府邸前。 我们被松了绑。 阴将推门而入,我们紧跟其后。 一众阴兵没有继续跟随,守在了门外。 现在再无他人,我跟阴将套起了近乎,问他此乃何处,又要带我们去哪? 阴将玩味一笑,没有吱声,带着我俩走到一处宅院前,敲响了门。 “进来!” 一个男声传出来。 阴将推开门,略显激动,拱手冲着屋内的一道背影说道:“府君,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微驼的背影,花白的头发,尤其是脚上那双千年不变的老头鞋…… 这一切,我都太熟悉了。 “老牛?” 我迟疑地轻唤一声,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背影闻声,猛然一颤,快速转过身,看着我,愣住了。 果然是牛疯子。 削瘦的面颊,丑陋的脸孔,慈祥的目光,一切都跟记忆里的分毫不差。 我心中一阵汹涌澎湃,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牛疯子也是泪眼婆娑,但他却强忍着没让眼泪落下,抹了一把泪花,高兴又疑惑地问我:“长生,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张了张嘴,可话却更在了喉间,深埋心底十多年的思念尽数化作了泪水滚滚而出…… “他私闯阴间,被我巡逻时发现,便带了回来。” 一旁的阴将出声,替我做了回答。 牛疯子听了这话,脸上的肌肉一抽。 但他见到此时的我已然激动到近乎失控,也没有催问,走到我面前,轻轻摸了摸我的脑袋。 现如今,我已经长成了大小伙子,比他高出了不少。 可不论如何,我知道,在他眼中,我永远都是那个追在他身后喊他牛疯子的少年。 我也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孩提时代,回到了跟着他初到破庙的那段时光。 我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扑到他身上,紧紧拥抱住了他…… 许久,我才止住泪水。 我不哭了,啜泣声仍在。 扭头一看,原来是初八。 这家伙哭的比我还伤心,想必是他触景生情,又想起了他与师父生离死别的一幕。 “人家师徒团聚,你哭个什么玩意啊?”阴将皱着眉头,将他拉了出去。 场间只剩我和牛疯子后,他拉着我坐下,问道:“长生,你为何要私闯阴间?幸亏遇到我的人,要是其他巡逻队,当场就能把你们打个灰飞烟灭。” 见牛疯子问起,我一五一十将为寻阴丹下阴救人,如何去到魔界遭巨人追杀之事说了出来。 牛疯子长长叹了口气:“你终于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我苦笑:“我从出生便身怀残丹,这就是我的宿命。” “小时候,我们极力隐瞒你身上的秘密,不肯教你道术,只是想你能跟普通人一样,平淡过完一生。早知如此,我应该早日带你一起去面对,你也不会像现在,一个人四处奔波。” 看着牛疯子一脸自责,我不知如何安慰他。 问题出在我身上,这么多年,他一直为我担心…… 我们相互沉默。 待到天色变暗,牛疯子忽然冒出一句:“这样吧……” 可接着没了下文。 他这是要跟我交待什么? “什么这样?”我疑惑问他。 他低首垂眉,似乎在纠结。 一直过了三四分钟,才又说道:“他日若是你实在无处可寻了,就去大祖山找你娘……你娘的亲生父亲,他知道一些关于阳丹的事。” “我娘的亲爹?大祖山?” 我重复一遍,略一思索:“你说的那人是不是就是我娘的师父?” “不错,正是他。看来,你还是知道了一些当年之事。” “是啊,当年程不归程爷爷跟我说起过,我也是从他话里话外推测出来的。” 牛疯子看着我:“当年你家出事之后,我夜观天象,得知你是计都星下凡,便连夜去追查你杀害你娘的凶手,也因此得知了关于阳丹的事,可追查下来,却发现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大祖山,也就是你的外公,他应该知道很多事。只是后来小龙河事发,不得不先顾眼前……” 这还真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 最起码,那人肯定知道阳丹是怎样进入我娘肚子里的。 “可是,程不归告诉我,我娘的师父已经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了,我去大祖山能找到他?” “小龙河事了之后,我去过大祖山一次,虽然没见到你娘的师父,却看到了他给你娘立的衣冠冢。这就说明,他没死,而是躲了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应该是耄耋之人了,说不定,他在外面浪够了,会回大祖山养老。” 跟牛疯子说完阳丹之事,他又问起了我徐远之和我生活上的事。 我也问起他在阴间的生活。 牛疯子直言他过的不错,可我看得出来,他这是不想跟我说太多。 一个多小时后,他便催促我离开。 并说,不能停留阴间时间太长,否则我的肉身就会腐烂。 这一刻,我也体会了一把初八跟他师父离别时的那种心酸。 可我不是初八,虽然满含热泪,我还是决定离开。 随后,牛疯子喊来阴将,让他将我们送出去。 离别时,牛疯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并没有出来,我知道他也是深深不舍。 出了牛疯子的府邸,阴将带着我们来到了酆都城的后门,又将阴马还给我们,便示意我们快走。 这里守卫不严,只有寥寥几个阴兵,阴将跟他们打着哈哈,我们则趁机跑了出去。 一切一如来时。 先过野鬼村,又过金鸡山,接着是恶狗岭,黄泉路…… 第四百一十四章 回返阳间 费力地睁开眼,屋子里亮着灯,窗外黑乎乎的,已然黑夜降临。 看着面露喜色的五爪金龙和麒麟,再看看眼睛熬得通红的李迪和她师叔,我沙哑着嗓子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五爪金龙的大嘴巴是改不掉了,他吵吵着:“小子,小丫头守着你四天三夜,寸步不离,见你迟迟不醒,都偷偷抹了好几回眼泪了……” “你……”李迪娇羞地打断五爪金龙,又踹了它一脚,羞红了脸,慌乱地跑出屋,远远传来一句,“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李迪的师叔则有些迫不及待:“事情怎么样了?怎么就只回来了你们俩?人没救回来?” 我翻身坐了起来:“人虽然没救回来,但此去收获不小,咱们先去地下室……” 说着话,我抬腿就往地上迈,就是这一动,一阵眩晕,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几声惊呼,众人一通手忙脚乱,我才悠悠然醒来。 初八更甚,直接躺在床上起不来,嘴里不停念叨着全身又酸又痛,使不上劲儿。 听到响动,李迪着急地跑进了屋,手里还端着两碗小米粥。 “你们一动不动躺了四天,身子骨都僵了,再加上没有进食,消耗的都是自身阳元,哪里还有力气?别急在这一时,先吃点东西,缓缓。” 吃饭的过程,我将我们在阴间的经历说了一遍。 所有人在听我说到阴间被一分为二,一半为鬼界,一半为魔界时,都深感惊讶。 我特别注意了下李迪,想根据她的面部表情,确认她进入鬼门后看到的是不是魔界。 然而,她跟众人一样,目瞪口呆,显然并不知晓此事。 这不禁让我起了疑惑,如果鬼门后不是魔界,那贯胸国的人通过鬼门去了哪里? 李迪到底在鬼门内看到了什么? 那个魔王分明就是贯胸国的人…… 吃完饭,又是一通揉捏舒展,我们体内的血脉顺畅了许多,力气也恢复了许多,于是大家一起下到了地下室。 掀起棺中老者的衣服,在他小腹摸索起来。 很快,我摸到了一个坚硬的凸起。 五爪金龙取出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切开那个部位,取出一块黄色的小石头。 这就是阳丹? 这玩意儿乍一看去朴实无华,细看却发现黄的细腻、滑润,堪比绝顶黄龙玉,周身更是流转着一种说不清的道韵,给人一种无尽苍古与沉凝大气的感觉。 我捏着这块阳丹端详了半天,又掂量了几下,沉甸甸的,有种厚重感。 “师父……师父,我……我师父他老人家……” 初八忽然大叫起来,似乎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事。 我赶忙转头看向棺内,只见刚才还栩栩若生的尸体,在阳丹取出后迅速枯败下去。 先前饱满的皮肤顷刻之间,变成了灰白色,死气洋溢。 可见,老者所言不虚,这么多年来,这具尸身一直靠阳丹撑着。 “咝……” 我正看着初八师父的尸体出神,突然觉得手心一凉,一道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下意识地摊开手,阳丹不见了! 瞬间,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崩溃地看着五爪金龙和麒麟:“那……那玩意儿又他娘的钻到我身体里了,这可如何是好?” 五爪金龙似乎早就料到会出现如此情景,朝我翻了个白眼:“没办法,你小子跟阴阳二丹有缘。为了保持阴阳平衡,这块阴丹也封入你体内吧。等什么时候,把所有残丹都找齐,再一块取出来。” 话毕,根本没给我这当事人反应的机会,化身一道黑影一下子钻进了我的体内。 不多会,又飞了出来。 就这样,我醒来后给它的那块阴丹残片,被它自作主张封印在我身体里。 我欲哭无泪,他娘的,我成什么东西了? 仓库吗? 已经四块残丹了…… 偏偏这货还得意洋洋:“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一块跟四块没多大区别,都是提心吊胆……” 什么玩意? 敢情不是你! 可事已至此,我还能说什么? 之后,我们又自初八师父尸体的腹腔中,取出一粒鸽卵大小的蜡丸。 剥开,一个银光闪闪的小团呈现出来。 是锡纸。 一张薄如蝉翼的锡纸。 小心翼翼展开,生怕一不小心就将其扯破。 这张锡纸不小,约有一平方米。 上面有几幅地图,更多的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一行行,一段段。 可能是考虑到这锡纸的大小,记载的内容极尽精简,且多以古文形式,看得我一阵头大。 好在有李迪的师叔在,他对文言文颇有研究。 他仔细看了一遍,给我们讲解起来。 事情的起源就是初八师父告诉我的那些。 此外,还记录了太乙师兄弟六人进去不周山盗丹,还有一名道号“无为”的道士遣鸟入宫盗取阳丹之事。 这无为子本想将阳丹据为己有,却被其他修者盯上,遭到明争暗夺,最终致使阳丹流落世间,一分为七…… 再往后,便是阴丹在魔界,五道门,大祖山叛徒,神农架天坑,以及阴间…… 听李迪师叔讲完,我不禁佩服起那些先辈来。 这锡纸上记载的内容,有很多已经被我们验证过确有其事,看来这些记载的可信度非常高。 “这里怎么还有阴间的事?难道它们也对阴阳二丹有所企图?”李迪听完讲解,皱眉问道。 我道:“这不足为奇,二丹乃仙界重宝,各界自然都有人想得到,你忘了那个假阎君了吗?当初他想把咱们拉进九幽,不就是为了我们体内的残丹?” “接下来咱们去哪?”五爪金龙问我。 先前没有线索,我们是一群无头苍蝇,现在一下子得到这么多线索,反倒纠结起先到哪去了…… “先去大祖山吧。听牛疯子说,那里有我娘的衣冠冢,而我娘与阳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咱们去那,应该会有收获。” 李迪师叔点点头:“去哪儿都行,反正这些地方,咱们都要去的。” 说完这话,他抬头看着我,满脸疑惑:“这大祖山叛徒是什么意思?” 这问题问到了我的心坎儿上。 此叛徒不会就是我娘的亲爹,也就是我外公吧? 可牛疯子曾经说过,他是那种识大体,顾大局之人…… 第四百一十五章 那里闹鬼 难不成,我娘的亲爹后来叛变了?还是他大奸若忠,从一开始就包藏祸心? 可叛变一词如何解释?叛的谁?又变成了什么? 好在,我还拎得清轻重,知道现在还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小心翼翼收起锡纸,我们决定先回晋邑,然后再去大祖山。 安葬好初八的师父,初八提出要跟我们同行。 他说,其师交代的事情已了,他已没了目标,想跟我们出去长长见识。 首先提出反对的是五爪金龙,它给出的理由让人无法辩驳。 寻找阴阳二丹不是游山玩水,但凡与二丹有关联的地方,皆是凶险万分,九死一生,我们是迫不得已,初八是局外人,不应该掺和进来。 初八听了很失落,却还是依照事先承诺,将仙泪玉髓交给了我。 看到他那落寞样,再加上仙泪玉髓实在是天下难寻的异宝,我就这样空手接过,实在受之有愧,于是我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让他跟我们回晋邑,把我那间铺子交给他打理。 另外,我还可以再拿出几件取自捉妖门的宝贝,送给他。 初八闻言大喜。 事情定下来了,我们当天就坐上了回晋邑的火车。 刚回晋邑,便忙活起来。 我出去置办东西,诸如朱砂铜镜,香烛纸钱…… 此行虽是去寻找我娘的亲爹,但那有我娘的衣冠冢,总要祭拜一下。 李迪和她师叔回去各自准备。 五爪金龙和麒麟则开始教初八拳脚功夫,还有一些简单易成的道术。 初八也没把自己当外人,我再进门时,他俨然一副掌柜模样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迪和她师叔每人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来到了我家。 人员聚齐,便开车出发。 大祖山这地方虽然常挂在我嘴边,可我从来没有去过,一路上全凭导航。 两天两夜不眠不休,一路飞驰,到达那边的县城时,我的身体早已捋不直了,急需休息。 一家旅馆内,办好入住手续,我跟老板打听起了稻田村怎么走。 说稻田村,这老板竟然不知道,直到我说大祖山,他才一惊一乍地问我们去那鬼地方干什么。 这话里有话,顿时引起了我的兴致:“那里有什么去不得的吗?” 老板神秘兮兮:“我听你是外地口音,一定不知道那里的凶险,那地方在咱们这里闹得挺出名。” 我好奇心更盛:“因为什么出了名?” 老板四下瞅了一遍,压低嗓音:“那里闹鬼,都死了十好几个人了?” “这么多?”我惊讶,心道这可不是小事,“都是怎么死的?被鬼杀的?” “怎么死的都有。”老板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从头讲了起来,“那地方虽然偏远,却是山清水秀,市里看中了那里,想要开发旅游资源,文件都下来了,可就是这样板上钉钉的事,居然不了了之。” “为什么?”五爪金龙听到我和老板的对话,凑过来,插上了嘴。 “当时我们也挺纳闷,后来听一个参与此事的人说,大祖山邪性得很,他们施工的时候,在山里找到了十几具尸体。” “只是尸体啊,他们没看到怎么死的呗?”五爪金龙继续问。 老板瞅了它一眼,继续说道:“搞工程的都比较迷信,认为这事不吉利,就找了两个阴阳先生去瞧。那天本来是晴天,可先生一上山,就开始下雨,还引起了山体滑坡,两位先生和五个陪同人员都被活埋了。等救援人员将七人挖出来,他们早死得透透的了,其中还有一名当地官员和一个投资商。” “就因为这个,项目就黄了?” 开发旅游资源可以为当地的经济发展助力,这可是大好事。 老板听我这么问,反驳一句:“形成批文的工程,怎么能说黄就黄?可接下来又接二连三的出事,有住在那里的施工人员说夜里见了鬼,有人忽然就疯了,傻了,死了。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工人们都不敢在那干活了,上面意识到这事的严重性,这事就停了。” 听到这里,我笑了,看来这次来对了,一定是有人故意使出什么手段,阻止外人进山。 老板见我突然发笑,一脸不可思议,问道:“小伙子,你可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我这是为了你们好。” “老板,你忘了吗?我们只是去大祖山脚下的稻田村寻亲,并非要去大祖山。是你不知道那村子,我才提起的大祖山。” 老板一拍脑门:“对啊,咱们聊着聊着怎么还跑偏了呢?这大祖山我也没去过,只能跟你们说个大体位置,你们到了那再打听。” 一番絮絮叨叨,老板怕我们记不住,画了张草图,又再三嘱咐我千万不能进大祖山,这事才算完。 我跟他道谢,满口答应。 我们开了两个房间,一个三人间,我和五爪金龙麒麟住,另一个是两人间,李迪和她师叔住。 倒不是为了省钱,而是我和李迪都身怀仙丹,自然得小心些。 吃完饭,各自便早早睡下。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中午,我们到了一个很小的镇子,吃饭的功夫,找人打听了去稻田村的路。 这里离稻田村还挺远,不仅要穿过几个村子,还要再翻过几座山头。 一路兜兜转转,到达山下,我们傻了眼。 这山上只有一条小路,且陡峭无比,我的车根本开不上去。 路自然是有,可是修得太绕,要多走很远,为了天黑前能赶到村里,我们决定弃车步行。 山路陡峭,石崖嶙峋,巨木丛生,除了两大神兽,我们三人均爬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不停不歇地爬了两个小时,天快黑的时候,我们从山上下来,来到了一处山坳。 “是不是到了?”李迪师叔忽然问道。 “到了吗?”四下不见农舍灯火,哪里到了? “那有一口井,有井的地方肯定有人家。”李迪师叔说得很笃定,抬手指着前方。 那是一棵大柳树,树下果然有一口井。 五爪金龙看到那井立马现了原形,直扑井口就想往里钻。 麒麟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它的尾巴,沉声道:“赶了一下午路,大家都渴了,你一猛子扎下去,这是要让我们喝你洗澡水?” 五爪金龙有点不要脸:“我可是金龙,很多人想喝我的洗澡水,还喝不到呢!” 去你娘的…… 第四百一十六章 傻孩子 那口井有些岁月了,井口的大青石光洁如镜,是经年累月踩踏而出的那种光滑。 借着皎洁的月光,我探头向井里看了一眼,井壁上生着厚厚一层青苔,井水很浅,触手可及,水面上映着月影,清清亮亮。 我取出水壶,俯下身子,灌了满满一壶,与大家分饮。 井水甘美可口,解渴解乏,几口下肚,一路的风尘似乎都被一扫而光。 “嘿嘿嘿……” 我正回味无穷一阵诡异的笑声,忽然从大柳树上传来。 一惊之下,猛然抬头,就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正坐在树杈上,耷拉着两条腿,咧着嘴冲着我们傻笑。 这小孩看上去傻愣愣的,这么大了还不住地往下流着哈喇子。 深山,月夜,大柳树,古井…… 我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难道这傻小子是这里的守村人? 据说,在每个没有寺庙镇守的村落里,都会有一个守护一方平安的守村人。 这种人出生带天命,大多数都心智不全,是个傻子。 可我明显想多了。 “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在这傻笑什么?” 问话的是李迪的师叔。 小孩胡乱抹了一把口水,仍然笑着:“你们都要死了。” “嗨……你这小兔崽子,怎么说话呢?再胡说八道,信不信你龙大爷我削你?”五爪金龙伸手假意去拉那小子的脚。 小孩信以为真,赶忙把脚缩了回去,一副老气横秋的样:“我没胡说八道,谁喝了这井里的水都得死,你们喝了这水,当然要死了。” 五爪金龙见他一本正经的样,觉得滑稽,哈哈笑道:“不会是你小子往井里下了药了吧?我们已经喝了这水,怎么还没死?” 小孩见我们不把他的话当回事,生气了,出溜一下,从树上爬下来,冲我们冷哼一声:“你们现在不信,等你们死的时候就相信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看到,他没穿鞋,光着脚。 一定是这附近的孩子。 跟着他,肯定能找到村子。 我们几人相对一看,抬腿顺着他跑走的方向走去。 可我们走了很长时间,四周光秃秃的,全是荒地,黑咕隆咚的哪里有什么人家,而那傻孩子也不见了踪迹。 还真怪了。 又往前走了一阵,一直走在前头的麒麟突然挺下,指着前方说道:“不对劲,咱们怎么又走回来了?” 大柳树,古井,光洁如镜的青石板…… 可不是咋滴! “鬼打墙吗?”李迪低声问道。 她师叔摇摇头:“不是,咱们五个都懂道术,哪个不长眼的鬼敢招惹?” “会不会是比较厉害的鬼?”李迪又问。 “嗷吼……” 五爪金龙听到这话,仰天长啸一声,声震九天,穿金裂石。 它这一声蕴含无上内力,还赋予神兽之威,寻常的鬼根本承受不住。 如果真的是鬼打墙,那我们这次肯定能走出去。 可一圈之后,我们又回到了原地! 这下,我们五个都傻了眼。 李迪的师叔二话没说,一屁股坐到地上,盘起腿,咬破右手手指,左手掐诀以血代墨,以地为纸,在地上画起了符。 同时嘴里念叨着:“太上老君,天之尊神,吾念天地炁咒,毒杀四方妖鬼,咒金金自销,咒木木自折……天师神呪至,不得相违戾,急去千里,急急如律令,破!” 这是“天地炁咒”,是借天地能量,加以人血画符,威力更甚,可用来对付各种邪祟。 但此咒对自身损耗颇大,一般情况下很少应用。 李迪师叔此时祭出如此虎狼之咒,想必是觉得事态有些严重了。 “走,这次大家都小心点,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名堂。”李迪师叔符咒一成,从地上爬起来,吩咐众人。 我掏出手电,走得小心翼翼,四处留心有没有岔道,地上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有无阵法…… 结果,我们什么都没发现,最终又回到了古井边! 我一阵头疼。 还没进村呢,就碰到了这事。 这是人搞出来的?还是鬼作祟? 是有针对性的故意难为我们吗? 难不成有人看穿了我们五人的身份,搞出个阵法想困死我们? 李迪一直皱着眉,她沉吟一会儿,说道:“那个小孩怎么不见了?这会不会是他搞出来的?他可能是个极厉害的鬼,或者是个高人?” 这话,她说的也不是很确定。 “不像啊。” 说了这一句后,李迪的师叔不再说话。 “人不可貌相,正因为咱们看不出来,才说明他厉害,也才能设法将咱们困住。” 虽然李迪的分析头头是道,可我还是无法将那傻小子与高人联系到一起。 可是,他确实不见了。 这又如何解释? 对了,他说我们喝了井里的水,都得死! 难道是我们会被困死在这里? 这岂不是说,我们走不出去跟那口井有关系? 井…… 难道井里有蹊跷? 我走到井边,拿着手电照下去。 强光手电的穿透力很强,可这井水却深不见底。 水很清澈,根本看不出什么。 “小子,你让开,我下去瞧瞧。”五爪金龙显然也想到了什么,它把我扒拉到一旁,一头扎了下去。 水花飞溅,迸了我一身。 我刚擦了把脸,五爪金龙“噌”地一下又蹿了出来。 “死人,井里有个死人……” 刚冒出头,这货就大叫起来。 “他娘的,你瞎叫唤什么?一个上古神兽还怕死人……” 我怼了五爪金龙一句。 可我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李迪“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我一怔,随即想到,我们刚才喝了这井水,井里泡着一个死人…… 顿时,我胃里一阵翻腾,感觉自己吃了一窝苍蝇,跑到一旁,弯腰狂吐起来。 “扑通……” 五爪金龙又跳进了井里。 不大会功夫,它拖着一具尸体爬上来,丢在井台上。 我拧开手电,再次走到井台。 手电光扫过尸体脸庞的那一刻,我愣住了,李迪则闷哼一声,一把抱住了她师叔的胳膊。 尸体竟然是刚才离开的那个傻孩子! 第四百一十七章 锁魂咒 李迪的师叔看着地上的尸体,愣了片刻:“难道那小子真的是鬼?” 眼前这具尸体,早已被水泡得白惨惨的,鼓鼓囊囊的成了巨人观,但仍然可以看的出来,他就是之前跟我们说话的那个傻孩子,就连身上的衣服都一模一样! 夜风吹过,身旁的大柳树一阵窸窸窣窣,树影摇晃,落在地上更显狰狞,似是一只巨大的厉鬼正朝着我们张牙舞爪。 可能是见识过太多,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对所谓的邪魅鬼祟早已见怪不怪,对于单个的尸体更是早无恐惧,可眼前这具尸体却让我惴惴不安。 我抬头扫视一眼其余四人,他们也都皱着眉默不作声,面色阴沉,很明显他们也生出了与我相同的感觉。 气氛顿时变得诡谲起来。 “嘿嘿嘿……”又是一阵笑声,“这回你们信了吧?他就是喝了这井里的水才死的。” 这冷不丁响起的声音来自身后! 是谁? 我打了个激灵,猛然转头。 是先前那个走失的傻孩子! 他又回来了。 五爪金龙看到他,一个箭步跃到他跟前,一把拎起他的衣领,质问道:“你是人是鬼?” “我当然是人。”傻小子呆头呆脑地回了一句。 之前,我没在意这小子,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他身上根本没有阳火。 也就是说,他是个死人。 一个死人,一具尸体,在跟我们说话! 还说自己是个人! 难道说,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魂魄没有离体? 或者他借尸还魂了…… 李迪的师叔看出了端倪,他蹿到傻小子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衣服。 傻小子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气的哇哇大叫几声,张嘴就往李迪师叔胳膊上咬。 我看得分明,这小子什么都不是,眼前这一切根本不可能是他搞出来的。 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古怪。 李迪师叔转身闪过,顺势抓起他的胳膊,向后一扭,又一把扯掉了他的衣服。 “原来如此。” 李迪师叔看了傻孩子的胸口自语一句。 我也发现了异常。 这孩子的胸口有一道黑色的符。 只是这符跟他的皮肉融合在一起,明显是纹上去的。 黑色的符咒,还纹在死人身上…… 更诡异的是那符咒的内容,我居然不认识。 “师叔,这是什么符?”李迪同样搞不懂。 “锁魂符,人死后,趁魂魄还没离体,在其身上纹上此符,可将魂魄困在体内,使其变成活死人。”李迪师叔怕我们听不明白,又加了一句,“跟生前一样活着。” 这天底下还有如此逆天的符咒? 这简直超出了我的认知。 “这种活死人能支撑多久?不可能一直活下去吧?” 我打心底不相信人死以后,还能再长时间活下去。 “这法子只能锁魂,不能控尸。一般来说,在尸体腐烂前,施法之人就会破去此法。因为还有一个关窍,被锁之魂在阳世存在几天,施术者便会折损几天阳寿。” 李迪师叔见多识广,三言两语就解释得很透彻。 “这样说来,这肯定不是正经道士搞的鬼了。” 道士追求的是长生,惜命如金,谁会舍弃自己的光阴,来换取一个死人多活三两天? 李迪也有同感:“这术法就是个鸡肋啊,多活这几天有什么用?” 李迪师叔闻言摇头:“你们年轻人,总觉得光阴一大把,三两天的根本不当一回事,可对于行将就木之人,能多活一天都意义非凡,尤其是父母对孩子。” 是这么个理。 我忽然想到,莫非是这傻孩子的父母不舍得他死,而把施法把他的魂魄锁在了体内? 真要如此的话,为什么又让他到处乱跑? 想到这,我开口问那傻孩子:“小孩,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傻孩子听到我这话,哭了起来:“我娘让我来这的,可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你娘为什么让你来这里?” 一个死孩子,不好生安葬,还让他乱跑,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父母? “不知道。”傻孩子摇着头吐出三个字。 “那他是谁?”我手指井台上的尸体,又问。 傻孩子吸了一下大鼻涕:“那是我哥。” 双胞胎? 这家人家够惨的,两个儿子都死了。 “你哥是怎么死的?”五爪金龙沉声问道。 “他喝了这井里的水。” 这好像又回到了问题的原点。 唉,跟这样一个傻子说话真费劲。 我耐着性子又问:“为什么喝了这井里的水就会死?我们也喝了,不还活的好好的?” “反正喝了这水都会死,你们就等着吧。” 我真是无语了。 李迪比我有耐心,一番轻言细语后,终于打听到事情的经过。 是傻孩子的父母将他哥俩带到了这里,让他哥喝了井里的水就走了,后来他哥跳井死了,就剩下他自己,想回家,却走不出去。 问明了前因后果,李迪感叹道:“这俩孩子的爹娘也真的,为什么将他们兄弟二人带到这里?这有一眼井,不知道会出事?” 显然,李迪认为傻孩子的哥哥是不小心落入水井淹死的。 我盯着井边的尸体瞅了一阵。 面容扭曲,表情痛苦,跟李迪所想一致。 这父母将一生一死两个孩子带到这里,还在死孩子胸口纹上锁魂咒,不让其死彻底,却让活着的掉进井里…… 太不可思议了! 傻孩子闲不住,又爬到了老柳树上,晃荡着两个脚丫子,满脸期望地望向远方。 我心念一转,问出口:“小孩,你爹娘走的时候,跟你说过什么?” “他们让我别怕,说会回来接我。”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得了,咱们也别走了,都先歇会吧,等这孩子的爹娘来了,咱们跟着出去。” 反正出不去,我们既来之则安之了。 现在我也算弄明白了一件事,这地方的古怪,并不是针对我们。 “那就先睡觉。”李迪师叔往地上一躺,“养足精神,明天咱们直接上大祖山。” 我也躺了下来,不多会就睡着了。 只是这次跟以往很不相同。 以前很多次夜宿荒郊,却都能保持警惕,这次却睡了个昏昏沉沉。 直到被麒麟摇醒。 第四百一十八章 被发现了 睡得如此沉重,是从未有过的事。 先前和徐远之曾经多次风餐露宿,根本没出现过现如今的情况。 我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连续开长途车累着了? 除此之外,好像别的理由都说不过去。 我睁开惺忪的双眼,四五条条人影正急匆匆朝着我们这边走来。 这些人脚步沉重,呼吸急促,明显不是修行之人。 他们一边走还一边低声交谈着什么。 听声音,有男有女。 离井台还有十几米时,他们发现了我们,三四把手电同时亮起,齐刷刷地照在我们身上。 刚睁开眼没多久,又被这强光照射,我不由自主眯起了眼,心情却好了起来。 来人熟门熟路,显然有备而来,一会跟着他们,指定能走出这迷魂阵。 这时,就听到一个女人喊道:“小强,你在哪儿?” “娘!” 那个傻孩子听到这喊声,叫了一声娘,飞快地从大柳树上窜下来,一下子扑了过去。 原来,他们是傻孩子的家人! 我仔细打量了下这群人,领头的是一个年约七十的老头。 老头身后跟着一个身强力壮的大汉。 那老头走到我们身边,皱着眉问:“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到这里来了?” 语气中带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李迪师叔是长辈,他站起身,冲老头抱拳:“俺们是来寻亲的,着急赶路,没想到误入此地,一时间走不出去,便在这里歇息歇息。” 老头没再说什么,凌厉的目光在我们身上来回扫视起来。 这是把我们当成坏人了? 我被他看得极不自在。 好在,他看了我们没多久,旁边就有人惊呼:“不好了,柱子爷,您快过来瞧瞧,这可如何是好!” 老头闻声,收回目光,走向井台。 这老头应该就是柱子爷了。 他走到井边,跟着他来的那些人都围了过去。 傻孩子的娘突然哭了起来,哭的撕心裂肺,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很远。 这是怎么了? 她把俩孩子关在这种鬼地方,难道不应该早就料到这种结果了? 再一想,不对啊,她来的时候只喊了一个孩子的名…… 这岂不是说,她早就知道另一个孩子死了。 “过去瞧瞧。” 五爪金龙一贯有热闹就往前冲,它说了一句,抬腿就要过去。 李迪师叔一把拉住它,低声道:“那个柱子爷不简单,咱们小心点。” “就他?咱五个,他一个,一人一泡尿就把他淹死了。” 五爪金龙胡咧咧一句,直接凑了过去。 我们几个跟在它后面,想看看这群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这尸体是你们捞出来的?”那个先前跟在柱子爷身后的大汉,转过身来冲着我们问道。 他语气很冲,怒目圆睁,好像对尸体被从井里捞上来很气愤。 五爪金龙大大咧咧惯了,依然毫不在意,吊儿郎当地说道:“是你大爷我捞上来的。” “去你大爷的,你的手咋这么贱?” 男人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大吼一声,抡拳就往五爪金龙脸上砸。 不过,这拳终究没砸下来,被那个柱子爷给拦住了。 柱子爷轻描淡写地擒住男人手腕,沉声道:“干什么?都他娘的给我闭嘴。” 他声音不大,却对那些人极具威慑,话一出口,不仅男人老实起来,就连女人也不敢再嚎出声。 又一个男人走上前,指着地上的尸体:“柱子爷,你看……这……这时辰还没……” “咳……” 柱子爷轻咳一声,打断男人的话,想是后面的话不想让我们听到。 这男人明显是想说时辰不到。 可又是什么时辰不到呢? 难不成他们在搞什么邪术,这尸体必须要在井里泡到一定时间? 世界上有这样的法子吗? 我扭头看向李迪师叔,他冲我摇摇头,也不知道他不知还是没有。 场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柱子爷的身上。 只见他蹲下身子,检查起了尸体。 先是翻了翻尸体的眼皮,又捏了捏尸体的嘴巴,最后在尸体上摸索了一通,才站起身拍了拍手,说道:“无妨,走吧。” 柱子爷话音刚落,那三四个人脸上都露出一丝喜色,就连女人也停止了抽泣。 接着那个要打五爪金龙的汉子,一下子把尸体扛在肩头走了。 其他人紧跟其后,女人也拉起傻孩子的手,说了一句:“小强,咱们回家。” 见他们说走就走,一点不含糊,我们五个赶紧跟了上去。 这一走才发现,大柳树后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一条小路,小路的尽头是一排排农舍。 我心中大喜,终于要走出去了。 李迪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十二点多了,长生,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先问问,看能不能找家旅馆。”说着,我一把拽住走在我前面的一个男人,问道,“老乡,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旅馆?” 那人想都没想,挣脱我的手,冷声道:“不知道。” 这摆明了是不想跟我们多说话啊,八成还在为我们将尸体捞上来生气呢。 再去问别人。 结果另外那几个直接不搭理我,跑得飞快,很快进了村子,进了一户人家,“咣当”一声把门关了。 “这里的人很排外啊。”李迪感叹一声。 “可以理解,这种偏远的地方,很少有外人来,咱们一下来了五个,指不定被他们当成了干什么的,心里都提防着咱们呢。”李迪师叔见怪不怪。 “那咱们怎么办?”李迪问他师叔。 她师叔看了看黑咕隆咚的村子,说道:“这个点了,都熄灯了,咱们也别去打扰人家了,随便找个门洞子休息一晚,等天亮了再说。” 我点头称是,转身想和五爪金龙跟麒麟说一声。 可我身后只有麒麟,五爪金龙不见了。 麒麟指指身后的院子。 五爪金龙这家伙,悄无声息钻人家院子里了。 我们都没出声,默默地找了个隐蔽处。 大家都好奇,五爪金龙也算去探听消息了。 一分钟后,院子里忽然传出柱子爷的声音:“君子坦荡荡,你怎可翻墙越院,窗外偷窥?” 被发现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井村 “老二被发现了。”久不说话的麒麟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 我心头一乐,发现就发现吧,有什么好担心的,谁还能把它怎么着? 顶多面子上不太好看。 就五爪金龙这货,它的脸皮比城墙拐歪还厚,哪里又会在乎那点颜面。 果不其然,我刚想到这,院子里传来了五爪金龙懒洋洋的声音:“老头,你这不是废话吗?我要是不翻墙,你能让我正大光明的进来?” 做贼被抓,还能如此理直气壮,除了它也确实找不到别人了。 柱子爷似乎从来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被五爪金龙噎得挺长时间没出声。 “不能。” 一直过了好一阵子,柱子爷才沉声吐出两个字。 “这就是了,我想看,你不让,除了潜进来偷窥,还有什么法子吗?来,老头,你告诉我。”五爪金龙一阵吊儿郎当戏谑。 可紧接着,它就“嗷”地大叫一声,横着身子从院子里飞了出来。 怎么回事? 我们守在外面的几人立马站起身。 “他大爷的,居然敢偷袭我……”五爪金龙刚稳住身形,摇身化出本体,骂道,“娘的,居然在这鬼地方吃了亏,我大意了。不行,我得进去把场子找回来……” 这话没说完,就要往里飞。 我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它的尾巴:“这事本来就是你不对,你偷窥在先,人家教训你也没什么不对。” 话虽如此,可我心里却犯起了嘀咕,五爪金龙怎么说都是上古神兽,一身修为深不可测,柱子爷居然能让它吃亏,这岂不是说,这柱子爷很厉害? 五爪金龙听到我这么说,面色一冷:“你小子到底哪头的?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我不是胳膊肘往外拐,是实话实说。你能怎么滴?就你化身本体,一尾巴扫下去,整个村子都碎了,到时候就不是置气了,而是屠村……” 五爪金龙虽然看上去有点不靠谱,却还挺识大体,它摇晃着身体化为人形,嘴里嘟哝着:“难道我这亏就才吃了?” “怎么可能白吃亏,你等那老头出来,再去教训它。” 五爪金龙就坡下驴道:“这样也行,那就先放过他。” 安抚好五爪金龙,我转头看向李迪的师叔:“前辈,你说的没错,那老头确实有两下子啊,差点伤到五爪金龙。” “咱们还有要事,尽量不要跟他发生纠葛。” “现在咱们去哪?”李迪问。 “找个门洞,咱们休息,能遮风避雨就成。”李迪师叔说道。 村子不大,从东到西也就百八十米。 很快,我们就看到了一个挺深的门洞。 门洞里黑乎乎的,依稀能看到两扇木门。 我率先走进去,里面挺干净,还挺宽敞,我们五人躺下不成问题。 刚躺好,先前的经历在我脑海中又浮现出来。 古怪的老井,淹死的孩子,死后不去投胎的鬼魂,厉害的柱子爷…… 这些纠缠在一起,预示着什么?还是已经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我轻推了一把五爪金龙:“先前你进到院子里,都看到了什么?” “那老头把两具孩子的尸体并排放在一起,小强胸口那黑符被揭了下来,连着皮肉。” “这是要施展什么邪法吗?”我不解地看向李迪师叔,问道。 李迪插嘴道:“是不是想复活尸体?” “哪有那么简单?难道那老头还能跑到阴间把魂魄给截回来?”李迪师叔沉吟一回,说道,“都别瞎想了,赶紧睡觉,还有要紧的事呢,明天找个人问问,说不定,这是这里的风俗。” 我们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忽然听到门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一道苍老的声音:“谁在外面?” 这是把主家给惊醒了啊! “老人家,我们是在寻亲的,天太晚,寻不到了,只好借你家门洞住一晚上。”我赶忙冲着门里解释。 “你们要找谁啊?” “程不归。” 本来寻亲就是个托辞,门里人问起,我只得说出了程瞎子的名字。 门里的人沉吟一阵:“你们应该是走错了。这里没有姓程的,你们是不是要去稻田村?” “这里是……”我又问。 “这里是井村。你们来的时候一定看到过那口井了吧?” 说着,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老头站在门里:“进来吧,正好我家有地方住,你们在我门外也不是个法子。” 这敢情好。 “老人家,你家里有吃吗?”五爪金龙看到老头,觍着脸问。 “有,有,不过都是些粗茶淡饭,你们别嫌弃就好。”老头看着我们,一脸慈祥。 “不嫌弃不嫌弃……”五爪金龙说着,抬腿迈进了门里。 这货,还真是要命。 它都进去了,我们也不好再推辞,起身走进了院子。 我心道,正好可以跟着老头打听下刚才遇到的事,还有那个柱子爷。 老头一边带我们往屋里走,一边给我们介绍说,他们这村子是这片地域最偏远的一个村子,村中只有五六十户人家。 还说他姓刘,老伴几年前走了,儿女也早都成家了,现在家中只有他自己,让我们不要拘谨。 李迪师叔问:“刘老,这村子为什么叫井村呢?难道是因为村口那口井的缘故?” 老头呵呵笑道:“传说我们村的老祖宗,是打旱地方逃荒出来的,那年头千里大旱,连年无雨,河干泉竭,大家缺水都缺怕了。祖宗们誓要挖一眼好井再定居。” “所以,他们一路走一路挖,可都没能挖出水,后来便来到了此地。” “初来这里时,井挖得也不顺利,连挖了两眼都没好水,祖宗们都丧气了,打算离开。然而就在这时,他们遇到了一个在这个山中修行的老道。那老道听说了祖宗们的事情之后,说:这世上没有没水的地儿,只有不会找水的人。你们既然到了这儿,也别走了,我来帮你们找一眼好井。” “众人以为他说笑,纷纷问他如何找,他也不说话,取出一只大瓷碗,又拿出一张黄符扣在了碗底……” 第四百二十章 井村的来历 “那道人走的时候再三嘱咐我们老祖宗,千万不能动那碗,等他回来自然能找到水。” 刘老头侃侃而谈,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后来呢?”李迪忍不住问。 “第二天一大早,那道士回来后,就把碗掀开了,那张黄符居然湿透了。老祖宗们看得大眼瞪小眼,以为遇到了神仙。” “这次不待道士说话,他们便在那扣碗的地方挖了起来,可一连挖了三天,挖出来的土还是干的。老祖他们又失去了信心。” “谁知那道士看了哈哈大笑,然后一下子跳了下去。也不知道他在里面怎么鼓捣的,反正等他上来,那口井里就呼呼地往外冒水。” 五爪金龙插嘴道:“怎么可能?他们先前不是挖到的都是干土吗?怎么一下就有水了呢?” 老刘头沉吟一下,又说道:“我们祖宗也是这么问那道士的。那道士说,老祖他们挖到了百里以外的涿河,涿河的水甘甜清澈。” “老祖们哪里肯信,就跟道士吵吵起来,说道士骗人。道士也急了,当即找了一只鸭子扔进井里,然后带着老祖们去了涿河,果不其然,等他们走了三天,到达涿河边时,发现那只鸭子早在水里悠哉悠哉的了。” “老祖他们这才信服,纷纷道歉,并请道士给村子起个名。那道士也不客气,直言众人因井结缘,便把村子叫做井村。” 刘老头说到这里,住了嘴。 “刘伯,你这故事有点夸大其词啊,能是真事吗?”我笑着问。 “传说嘛,在所难免。”刘老头哈哈一笑,“不过,那口井从来没干过,不但不干,出去干了一天活,在那井边洗个澡,马上就不累了。冬天女人在那里洗衣服,那水是温的。他们都说里面住着龙王。” 五爪金龙的老毛病又犯了,嘀嘀咕咕来了一句:“我下去的时候,怎么没看到龙王?” 这货还真是的。 整个一个村子都指着这井水过活呢,你怎么能说自己下过井? 不过,好像也不对劲,那个死孩子不就在井里泡着吗? 多亏刘老头耳朵背,他没听清五爪金龙的话,转头问了一句:“你说什么呢?” 五爪金龙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闭嘴不语了。 “老伯,难道你们这井里没发生过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李迪的问话吸引了刘老头的注意力。 “什么样的事算得上匪夷所思?”他看着李迪,一脸不解。 “比如淹死过人,或者有人失足掉进井里,或者那水喝死过人……”李迪嗫嚅着说道。 刘老头听到这话咧嘴笑了:“小丫头,你可真逗,我们世世代代喝那井里的水,怎么会死人?不仅没喝死过人,我们村还是远近闻名的长寿村,百岁以上的老人就有十几个。淹死人的事更是从来没发生过。” “那有没有人在井边遇到过鬼打墙?”李迪不死心,又问道。 这可是我们刚刚遇到过的事,看着老头怎么说。 不料,老头直接回了两个字:“没有!” 怎么可能? 难不成今晚我们遇到的怪事,都是那个柱子爷搞出来的? 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肯定不是针对我们,难道就是为了困住那个傻孩子? 想到这,我正想开口再问,刘老头忽然笑着问我们:“你们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点吃的。” 说实话,从中午吃过饭以后,我们就再没有进食,此时早已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刘老头在得到肯定回答后,转身去了厨房,我和李迪赶忙跟过去帮忙。 做饭的功夫,我问刘老头:“老伯,你们村里是不是有个柱子爷?” “柱子爷?”刘老头皱起眉,思索了一阵,也没想起有这么个人。 “七十多岁,又高又瘦,懂点道术……”李迪补充道。 刘老头恍然大悟道:“我以为你们说谁呢,原来是放羊的邢柱子,他怎么就成了爷了呢?” “什么?他是一个羊倌?想不到我一世威名,今天竟然被一个放羊的给削了,这传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五爪金龙这货恰在此时推门进来,听到刘老头的话,惊叫一声。 刘老头见五爪金龙这反应,惊道:“你们招惹他了?你们最好离他远点。” 说到这,他顿住了,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 “那您老就给我们说说他的事呗?”李迪道。 “他呀,以前就是个放羊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会了道术,放羊之余,还帮人破事。” 突然之间就会了道术? 修道之人不乏有大器晚成者,可一个放羊的老倌,恐怕大字都不识几个,怎么一下子就成了修行之人? 我正疑惑着,李迪又说道:“是不是被仙家看中了,收为了弟子?” 也只有这种情况才能解释得通了。 说到仙家,很多人都以为是狐黄白柳灰,实际上却并不只这五家。 任何山精野怪,只要有了修为,且修为到了瓶颈突破不了的时候,都会以出仙的方式获取功德。 它们都可以称为仙家。 之所以要收弟子,是因为它们本体不方便出现在人前。 所收的那个弟子,就相当于它们在人家的代言人。 “对对对。”李迪刚说完,刘老头就忙不迭的点起了头,“就是被仙家收为了弟子,不过……” 不过什么? 难道还有什么隐秘? “邢柱子自己说过,收他为徒的仙家是大祖山道观门口的狗……” “什么?狗?” 五爪金龙一惊一乍起来:“我还从来没听说过狗能成仙的,那是一条什么狗呢?我看他也不像是被狗上身啊!” 而我的关注点却没在到底是什么狗上,因为老刘头说到了大祖山。 “老伯,到底怎么回事啊?给我们仔细讲讲。”我急切地问。 刘老头清了清嗓子:“一个放羊人,突然会了道术,自然就少不了人问他。据他自己说,那年他到大祖山放羊,刚把羊赶上山,就下起了瓢泼大雨,他心疼羊,就硬着头皮把羊赶进了那座破道观里…… 第四百二十一章 人去哪了? 破旧道观,还硬着头皮…… 老刘头的话让我起疑。 我问道:“那破道观有什么讲究吗?为什么还要硬着头皮往里进?还有那狗仙又是怎么回事?” 老刘头道:“那破道观也不知道什么年月何人所建,早就荒废了,隐藏在深山老林里看上去有些阴森吓人,平时没人敢进去。至于那狗仙,就是道观门口的一个泥塑。” “那他又是怎么会的道术呢?”李迪歪着头,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那场雨下了很长时间,他坐着累了,就睡过去了,再醒来,就莫名的会法术了。” “您老的意思是那泥塑成了仙?”问这话的是麒麟。 它一向沉稳,此时能出言相询,定是感到了哪里不对。 其实,这也正是我们心中的疑惑。 不过,我心里还有一个疑问,谁会在道观门口摆放两个狗的泥塑? 这里面又有什么门道? 我有点不太相信,毕竟在大山深处,人们都会对自己理解不了的现象,赋予自己的想象,从而变成鬼神之说。 所以,我没问出来。 老刘头听到麒麟的问话,点点头,说道:“关于那泥塑,曾一度在附近村庄传的沸沸扬扬,事情就出在稻田村。那村子里有个老瓜农,种得一手好瓜,可他也有苦恼事。每年瓜成熟时,獾、野猪等野兽都会到他地理偷瓜,不但偷,还糟蹋,闹得挺凶,甚至还把他养的狗咬死好几条。” “那年六月,又是一年瓜成熟,老头犯了难。那天,他正在瓜地里溜达,发现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一条大白狗。白狗看上去温顺可爱,可那些野兽见到它,纷纷吓得掉头就跑。” “种瓜老头以为得了宝,好吃好喝的养着,可不久,他就发现了异常,这条狗只吃不喝。” “这让老头很揪心,瓜熟六月,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节,不喝水怎么能行。老头怕狗渴死,就想着给它硬灌,可无奈追不上,只得作罢。” “又一日,日头大得离了谱,老头热得连喝好几壶水,他一摸身边的狗,好家伙,滚烫滚烫的,便又觉得狗可怜,怕它热死。” “于是,他拎来一桶水,趁狗不备,猛地浇到了狗身上。” “这一浇可了不得了,白毛狗一下子变成了黑色,老头怔住了,心说这狗怎么还掉色呢?可他仔细一看,才发现哪里是狗掉色,分明是一块湿泥巴。” “老头眼睁睁地看着好好一条狗,变成了一坨烂泥,不但心痛,更是害怕。一直过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只见烂泥中还有一张纸,纸上写了一行字,‘大祖山道观’。” “老头这才搞明白,应该是道观门前的狗看他夜夜守瓜辛苦,显灵来帮他了。第二天,他便备了肉菜去道观感谢,等他到了那里才发现,两只泥塑狗只剩下了一只。” “这事传开后,那道观的香火确实鼎盛了一阵,可好像剩下的那只狗没修出道行,所求一概不灵,很快就没人再去拜了。” “直到那邢柱子去避雨,醒来后忽然有了神通,所以邢柱子认为,另一条狗也修成了仙儿,上了他的身。” 老刘头讲了好几分钟才说完,我们五个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事太扯淡了。 虽说万物有灵,年久必成精,可泥狗成仙儿这事还真的是玄之又玄。 老刘头见我们满脸不相信,又说道:“那泥狗看瓜的事就发生在稻田村,正好你们要去那,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一问。至于邢柱子,他都把另一个泥塑抱回来供在家里了,也应该不是说假话。不过有一点,那狗仙时在时不在。在的时候他精神抖擞,不在的时候,就是个普通老头,猥琐得狠。” 又是一通闲聊,老刘头开始打起了哈欠,人也不如先前精神了。 看下时间,已经两点多了,所以我们识趣地提议睡觉。 老刘头像是就等我们这话,他又打了一个哈欠,起身带着我们进了一间宽敞的屋子。 屋里有一个用土坯盘成的大炕。 “这土炕是特意为我儿子他们一家回来住盘的,你们五个人住着没问题,如果嫌挤,可以跟去我凑合一晚,要是小姑娘觉得不方便,可以去我那屋,我在这跟大伙一起。” “谢谢老伯了,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我就跟大伙一块挤挤吧。”李迪笑着回道。 老刘头说了声好,走了出去,还没忘了给我们把门关好。 关了灯,我们五个和衣竖着并排躺在炕上。 这种躺法很不舒服,让我忽然想起殡仪馆停尸房里摆放着的尸体。 不过,这古怪的念头没能停留太久,我便迷糊着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窗外有雨落的声音。 外面下雨了吗? 怎么突然之间就下雨了呢? 我们来的时候可是月光皎洁的…… 雨夜,人总是睡得格外沉重,格外深。 那场雨似乎下的时间很长。 我伴着哗哗啦啦的雨声睡去,又被雨声吵醒。 雨中夹杂着细碎的脚步声,很轻很轻…… 大家都起来了吗? 我忽然惊醒,猛地从炕上趴起来。 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 怎么还是黑的? 我感觉我睡了很久了。 难道我睡迷糊了,实际上没有多久? 窗外真的在下雨,窸窸窣窣,雨落之声悠扬连绵。 屋子里更显沉寂安静,睡在我旁边的麒麟居然没打呼噜。 我伸手往它那边摸了一把,空落落的,被窝是凉的。 出什么事了? 我一惊,脑子瞬间清醒,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打开灯。 然后,我看到了空无一人的大炕! 他们居然都不见了! 我使劲掐了大腿一把,生疼,不是做梦…… 穿上鞋,我开门跑了出去。 外屋也是黑乎乎一片,我蹿到老刘头的房间,叫道:“老伯,我的那些同伴呢?” 同时,我伸手在墙上摸到了电灯的拉绳开关。 灯亮了,我却傻了眼。 一张老旧的木床,床上凌乱的铺盖,没有人…… “老伯,老二老三,李迪,前辈,你们在哪?” 顾不上那么多了,我一阵乱喊。 雨夜寂静,我的声音格外大,却没有回应。 第四百二十二章 雨夜投井 心一下就乱了,这是发生了什么? 在我的印象里,只不过是一合眼,大家伙儿就都走了? 他们去哪了? 愣了几秒,我转身就往外跑,刚跑到外屋,余光一瞥,墙上的老式挂钟的指针指向的是一点十五! 时光倒流了? 我清楚的记得,我们睡觉前,我看过手机,明明是两点多了的。 这会怎么又是一点十五了? 是不是这挂钟坏了? 我赶忙掏出手机,时间也是一点十五! 可再一看日期,不禁哑然失笑。 我们来的时候是二十五号,现在是二十六号了。 我睡了一天一夜? 我怎么就睡了一天一夜? 这一天一夜里发生了什么? 怎么人都不见了? 太多的疑问在我心头涌起。 顾不得多想了,我拔腿就往外跑。 能出古怪的地方,就是那口井。 大雨滂沱,没跑几步我就变成了落汤鸡。 凭着记忆,我摸黑往井的方向跑去。 途中,经过那傻孩子的家,他家里还亮着灯。 这家人真怪,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我心中感叹一句。 便继续朝着水井的方向跑。 远远的,我看到从那个方向走来三条人影,其中一个身材娇小,明显是个女人。 只是他们三个走路的姿势很怪,像是在拖拽着什么。 “李迪,是你吗?”我出声问道。 对方回应道:“长生,快过来帮忙。” 听到李迪的回声,我松了一口气。 帮忙? 我加快脚步,跑到他们跟前,才发现,李迪的师叔双眼紧闭,全身湿漉漉的,不停得往下滴着水。 他这是昏迷了! 李迪和老刘头正架着他往我来时的路走。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吃惊地问道,接着俯下身,“来,把他扶到我背上,我背着他。”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家。”李迪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打着哆嗦说。 我没再说什么,背起李迪师叔一溜小跑往刘老头家里跑。 等回到他家,居然给我累出了一身臭汗。 我给李迪师叔换了一身干衣服,将他扶到炕上,试了试他的鼻子。 呼吸很平稳,应该不多会就能醒过来。 恰在此时,刘老头换完衣服,拿着两块干毛巾走进了我们的房间,递给我和李迪。 我接过毛巾,胡乱的擦了几下,问道:“出什么事了?前辈怎么忽然就昏迷了?” 李迪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师叔,轻轻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是刘老伯喊醒我的,说我师叔出去了,好像不太对劲。我俩一路追出去,一直追到井边。我师叔到了那里,直接跳进了井里,等我把他捞上来,发现他已经昏迷了。” 转头看向老刘头,目光殷切。 老刘头一脸凝重:“人老了,毛病就多。我起夜的时候,听到大门响,以为家里进了贼,可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他,问他大半夜去哪,他也不说,像是没听到。于是,我就跑到你们屋里叫人,只有小丫头醒了,跟我一起追了出去。” “今天二十六号了啊,我们睡了一天一夜,你知道吗?”发生在李迪师叔身上的古怪事,让我不禁怀疑是这老刘头搞的鬼,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他。 “我知道啊。”老刘头不以为意,解释起来,“白天我喊了你们两遍,都没喊醒,以为你们是赶路赶得累坏了,便由着你们睡了。” 老刘头说得极其自然,根本没有考虑,不像在撒谎。 看来是我误会他了。 不过,李迪倒是听得一脸诧异,显然,她并不知道已经睡了一天一夜。 “我们那两个朋友呢?”我又问。 老刘头道:“他俩倒是起得挺早,吃过早饭就出去了,走的时候嘟囔着要去找什么人算账。” 用脚丫子想都能想到,肯定是五爪金龙在柱子爷那里吃了亏,觉得脸上过不去,找他报仇去了。 可是它俩一大早走的,眼瞅着又是一大早了,居然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瞅瞅昏迷不醒的李迪师叔,再想想一去不回的五爪金龙和麒麟,以及我们莫名其妙地睡了一天一夜…… 我一阵头大。 这一系列的事绝非偶然,可事情的根源在哪呢? 老刘头安慰我们几句,便回了自己房间,天色尚早,他又冒雨跟着忙活了许久,估计累个够呛。 李迪全身湿透脸色煞白,嘴唇发青,应该是冻坏了。 “你换身衣服……”说着,我转身便要躲出去 她忽然一把抓住我:“长生,那井里有东西。” 说这话的时候,我感觉她打了个哆嗦。 我也听得一震,脱口问道:“有什么东西?” 李迪摇摇头,表示不知,嘴上说道:“师叔跳下去的时候,我也跟着跳了下去,想把他拉上来,可根本拉不动啊。本来人在水里,水有浮力,拉起来不应该费劲。眼见拉不动,我便潜了下去,居然感觉到了水流,还看到两点幽黄的光,像是有人在水底下点了两根蜡烛。” 李迪说到这,身体又颤抖起来。 我立刻脑补到她所说的那两点黄光是某种生物的眼睛,伏在水里死死抓住李迪师叔的脚,又冷冷地看着李迪…… 在这样一个雨夜,一个姑娘家跳进一眼黑咕隆咚的井里,在那种冰冷,逼仄的空间内,看到一双发亮的眼睛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恐惧? 我想不到别的说辞,只好安慰她:“年深月久的古井中,难免会生出一些精怪,别怕,五爪金龙下去过,没发现什么古怪,没事的。” “可是一般的精怪都怕人,没听说哪只会把人往下拉,并且我师叔的道行还不浅,它应该能觉察到。”李迪反驳一句,“在我把师叔捞上来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那傻孩子的话,他说他哥就是喝了井里的水才淹死的,而我师叔,要是不是老伯发现的及时,也就淹死了吧。” “别瞎想了,咱俩不是也喝了那井里的水了嘛,现在不是好好的?”我反问一句。 “好好的吗?好好的怎么会睡了一天一夜都不醒?这正常吗?” 第四百二十三章 出殡队伍 李迪的话让我无言以对,不由认真思考起来。 我们昏睡不醒到底跟她师叔投井之间有着什么样的关联? 唯一的关联是我们都喝过那井里的水…… 李迪见我沉默不语,又说道:“以师叔的状态来看,他好像在梦游,梦游中投井,应该是被某种东西控制了……难道是梦杀术?” 她说完,目光落到我身上,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梦杀术,算不上什么高深的邪术。 施术者进入被施术者的梦境,人为制造一个困境,让被施术者觉得那就是唯一出路,实则是一条死路。 当被施术者走上那条路时,便悄无声息的被人杀死了,在外人看来却是自杀。 可这种邪术施展起来局限颇多。 首先,施术者与被施术者必须相熟,最起码也要了解其最近的经历;其次,施术者的修为要比被施术者高深,否则根本不可能进入其梦境。 同时,这种邪术还有一个致命弱点,被施术者收到袭扰就会立马惊醒。 而李迪的师叔先是被老刘头呼喊,又被李迪从井里捞上来,再被我背回来…… 这一番折腾,居然没醒。 所以,这显然不是梦杀术。 难不成他被井里的那东西给控制了? 它控制他的唯一途径,就是喝了那井里的水。 之所以我和李迪只是陷入昏睡,极有可能是我俩在见到井里的尸体时,将喝下去的水吐出了大半。 五爪金龙和麒麟则是由于它们本身就是上古神兽,自身灵觉强大,很难被控制。 这解释好像能说得过去。 可转念一想,这好像不对啊! 如果井里的那东西真的能通过喝水控制人的心神,说明它比我们的道行要高很多,为什么它眼睁睁地看着李迪从井里把她师叔捞上来,而不发起攻击? 我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李迪听了有些懵,半天后才又说道:“或许那东西只是擅长迷惑。咱们初到此地,被围困井边走不出来,十有八九也是它搞的鬼。” “那你去井边救你师叔的时候,它怎么没迷惑你?”我问道。 这下彻底把李迪整不会了,她长叹一口气,问我:“你认为是什么样的呢?” 我朝着老刘头的房间努了努嘴,压低声音:“你有没有觉得这老刘头有些可疑?” “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不妥之处?”李迪显然有些思维跟不上躺,她小声问我。 “如果有几个陌生人借宿你家,一睡就是一天一夜,叫都叫不醒,你会怎么办?” “我可能会把他们送到医院,或者选择报警。” “对啊,正常人大概都会这么干,说句不好听的,谁都害怕借宿之人死在自己家。可这老刘头却像个无事人一样,是不是很可疑?” 说到这,我稍一停顿:“我甚至怀疑,他昨天晚上在我们的饭菜里动了手脚,才使的咱们昏睡了这么久。” “是有点可疑,可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李迪点点头,表示赞同,可接下来她的话,又让我否定了这个推测,“如果真是他,他又何必再喊醒我去救我师叔?” 是啊! 这又是一个解释不通的地方。 随后,我俩又做了种种推测,想到了很多种情况,又互相全部推翻。 一时之间,一筹莫展。 最后,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可能了,我只好说道:“好在咱们几个都算没事,别瞎想了,等明天前辈醒了,咱们找回五爪金龙和麒麟,就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说到五爪金龙和麒麟,李迪又是一脸担忧:“它们两个去找柱子爷,到现在都没回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 我也有些隐忧,却还是宽慰道:“它俩在一起实力不容小觑,能出什么事?估计是跑到哪里贪吃贪喝了。” 李迪点点头,脸色稍缓。 看着她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一直不停地滴着水,我又催促道:“你赶紧把衣服换了,别再感冒了。” 说着,我也从背包里取出一身干衣服,去了外屋。 各自换好衣服,我俩开启了大眼瞪小眼模式。 眼是不敢闭上了,万一再睡过去醒不了,可就麻烦大了。 干坐了几个小时,天亮时,雨也停了。 “师叔,你醒醒……” 李迪摇晃着她师叔,轻声唤着,可他依然双目紧闭,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她无助地看向我,让我拿个主意。 我又试了试她师叔鼻息,呼吸均匀,体温正常,脉搏跳动有力,再摸摸他的阴脉,身上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 可他怎么就是不醒呢? 我心中疑惑。 恰在此时,老刘头做好了饭,进来,看到这副模样:“要不找辆牛车拉到医院瞧瞧吧。” 这又岂是医院能瞧好的? 根源还是在那口井上。 只要破解了井里的秘密,那么他肯定就能醒来。 当即,我和李迪也顾不上吃饭,跟老刘头说道:“老伯,麻烦你照看好他,我们出去找找我们的朋友。” 见老刘头答应,我俩出门直奔村头那口井。 雨过天晴,空气清新。 井台上人不少,有挑着水桶来打水的,也有蹲在这里洗菜洗衣服的…… 看来,正如老刘头所说,村里的村民都以这井里的水为生,水根本没问题。 那么,有问题的便是井里那个东西了。 我跟李迪是两张陌生脸孔,自然引起了村民的注意。 他们看到我俩在井台上转转悠悠,更是狐疑,立马有人上前问我俩是干什么的。 面对警惕的村民,我打算下到井里的念头直接打消。 这可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水井,我下去了估计要被他们打死。 我尴尬地笑笑,带着李迪远离了井台。 “长生,接下来咱们怎么办?”李迪皱着眉,脸色阴沉。 “去找那个柱子爷。”我回了一声,随即跟路过的一个老婆婆,打听起柱子爷家在哪里。 在得到详细地址后,我俩抬腿刚要走,一阵悲悲切切的哭声远远传了过来。 有人出殡! 可等我们看到出殡的队伍时,才发觉事情不太正常…… 第四百二十四章 初会柱子爷 一般的送葬队伍皆是白衣缟素,而刚从小胡同里拐出来的这队却都穿着平常的衣服。 更为怪异的是,只有两三个人的哭声,其他人都默不作声。 在我们老家,出现这种情况一般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殡葬队伍迎面而来,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最前头是四个人抬着一口不大的棺材,棺材后跟着是几个熟人。 当然,也算不得熟人,只是见过面。 是那傻孩子的父母。 并且,他俩哭的一脸悲痛。 显而易见,棺材里的不是那个傻孩子,就是他哥。 “长生。” 眼瞅着送葬队伍就要从我们身边过去,我的目光也一直注视着哭泣的夫妻俩。 李迪忽然轻唤了我一声。 我转头,只见她的下巴冲着队伍的最后面一挑。 我看到了那个傻孩子! 看着他,我不由皱起了眉。 从我们在井边遇到他,到现在有两天时间了。 一个人死了两天,即便魂魄被锁体内也必定是满身尸斑,身体也开始走样了。 可眼前这傻孩子不仅没有死人样,看起来竟然还很精神,跟活人没什么区别。 再一细看,我忍不住大吃一惊。 傻孩子两肩头和头顶上居然有了阳火,虽然很虚弱,这说明他活了! 李迪应该早就发现了这诡异的事,她低声说道:“肯定是那个柱子爷做的手脚。” 这点我不能否认,可他怎么做的手脚? 难不成他跑到黄泉路上去劫了阴魂? 这可是违背天理的事,柱子爷就甘愿冒着天谴,帮这傻小子? 三两步,傻孩子走到了我们跟前。 我一愣神,李迪出手如电,一把将他拽住,另一只手快速的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拖到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没人注意到我们,我转身跟了进去。 一直走到无人处,李迪才松开捂在傻孩子嘴上的手。 不想,她的手刚一松开,这傻子居然大呼起救命。 吓得我立马又给他捂住。 这要真引来了人,看到我俩拉扯着一个孩子,说不定就将我俩当成人贩子给绑了。 咦? 这小子不傻了啊,被抓知道喊救命了! 我突然意识到。 “不准喊,再喊把你捆起来丢进山里喂狼!”我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威胁傻孩子。 看到他点头,我才把手放开。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这孩子胆子不小,被我们挟持住,虽然惊恐不已,却还怯生生地问。 “你不认识我们了?”李迪深感奇怪。 傻孩子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我跟李迪对视一眼,目光齐齐又落在他身上。 这小子身形未变,状态却完全变了,最显著的一点就是不流口水了眼神也不再是那种懵懂无知,变得神采奕奕的。 并且,他刚才问我们的话,天理是那么清晰,跟我们当晚见到他时没有一点相像。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仅从一个死人变成了活人,心智竟然也健全了! “你是谁?” 略一沉思,我试探着问道。 傻孩子一缩脖子,老老实实回了一句:“我是世强。” “世强?你不是小强?”我又问。 没等他回答,李迪低声惊呼:“棺材里的是小强?” 傻孩子点点头,没出声。 李迪看了我一眼,有些懵。 我心里更懵。 “不是,你家有几个孩子?”我忽然想到,他家除了他弟兄俩应该还有别的孩子。 结果却打了我的脸。 “就我跟我弟俩。” 什么! 世强的尸体是五爪金龙从井里捞上来的,那是百分之一万死的透透的了,这怎么…… 一时之间,我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半天,李迪才问:“你弟弟是怎么死的?” 世强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睡了一觉,醒来后,他就死了。” 睡了一觉? 只是睡了一觉吗? 李迪又问:“那你记不记得你跳进了村口那口井里?” 世强被这话噎了一下,可他的回答更噎得我们难受:“我又不傻,为什么要跳井?” “看来他经历的一切都是在昏睡中发生的,就跟我师叔一样。”李迪看着我,冒出这么一句。 我不知如何作答,这事太过离奇,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长久的沉默…… 世强见我俩不再问他话,硬着头皮问我俩:“我……我能走了吗?” 再拦着他丝毫没有意义了,李迪幽幽说道:“走吧,但是你不能把刚才的事说出去。” 他听后如蒙大赦,撒丫子就朝着送葬的队伍追去。 这疑团大概只有柱子爷能解开了,于是,更坚定了我俩去找他的决心。 他家很好找,在村子的最后头,门前是用几根粗树枝搭起的简单羊圈,里面约莫四五十只羊。 还没近前,一股羊群特有的膳骚味道钻进我们鼻孔,呛得我一阵咳嗽。 他家的门没关,门口拴着一条大黄狗。 狗挺烈,看到生人往前挣着身子狂吠。 听到狗叫声,从院子里走出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看样子应该是柱子爷的老伴儿。 老太太瞅着我们问道:“你们找谁?” “柱子爷在家吗?我们找他有点事。” 老太太回道:“在家,不过身上没仙儿,看不了事,你们改天再来吧。” 这话里话外似乎平日里找柱子爷看事的人挺多,她显然也把我们当成了苦主。 李迪道:“婆婆,我们不是来找他破事儿的,我们来跟他打听点事儿。” 老太太听了面色微变:“打听事也不行,我家老头子他身体不舒服,不能见客。” 身体不舒服? 难道是被五爪金龙和麒麟这两个家伙,给打伤了? 李迪的脑子转得很快,立马随机应变道:“婆婆,正好我是学医的,略懂医术,可以替柱子爷看看。” 话说到这份儿上,老太太也看出来了,她今天要是不让我们见柱子爷,我俩肯定不能走。 于是,她又重新打量了我俩一番,说道:“那你俩进来吧。” 这院子就是普通人家的院子,一点特别之处都没有。 老太太推开东面的一扇门,我看到一个老头正躺在床上闭着眼,裸露在被子外面的皮肤上有好些伤。 人躺着一动不动,看不出是睡着了,还是陷入昏迷。 wap 第四百二十五章 你是来拆台的? 看着那些伤,我心知肚明,这铁定是五爪金龙和麒麟搞出来的。 我和李迪只得佯装不知,惊讶的问道:“柱子爷这是怎么弄的?怎么这么多伤?” 婆婆叹道:“谁知道呢,他昨天出去一趟,回来就成这样子了。” 说着,她抬手就去摇晃柱子爷:“老头子,醒醒,有人来看你……” 柱子爷只是睡着了,被摇晃了几下就睁开了眼。 只是他的眼神有气无力,眼珠混浊,明显就是一个农村老头,跟那晚看我们的犀利目光完全不同。 看来,老婆婆说得对,那仙儿确实不在他身上。 据我所知,仙家出马时的所作所为,作为被选中的弟子,都应该是知道的,所以我们问他也一样。 柱子爷看到两张陌生脸孔,先是一怔,随即挣扎着坐起,嘿嘿干笑两声,问道:“你们是来找我看事的吧?那个村子的?遇到什么麻烦了?” 还没等我们开口,柱子先问了出来。 这老头怎么跟五爪金龙一个德性? 不过,他确实比他身上的仙儿要好说话。 我正要开口,老婆婆抢先说道:“你都成啥熊样子了,还看事呢。这姑娘是个大夫,来给你瞧病的。” 李迪一本正经地说道:“柱子爷,我先给你把把脉,看看您老的身体有无大碍。” 柱子爷一摆手:“我没病,就是磕破了点皮,养两天就好了。” 听到这话,李迪笑了:“我们找你,本来是想打听点事,正好你身体有恙,理应给看看。” 说完,不由分说,一把抓过柱子爷的手,给他搭起了脉。 柱子爷似乎难得被人重视,听了李迪的恭维,立马打开了话匣子:“你们想打听什么事?” 李迪不知是真的会把脉,还是故意做样子,低着头,一副认真的样,没有说话。 我接过话头:“柱子爷,我们想跟你打听下村头那口井。” “井?井怎么了?”柱子爷有些疑惑。 这老家伙,在这跟我装傻呢! 想到这,我没继续兜圈子,开门见山道:“那井里有什么东西?” “东西?井里有东西吗?”柱子爷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看上去颇感诧异。 这老家伙,演技不错啊,要不是我提前知道,真要被他骗过去。 “我这不是问您老吗?” 柱子爷挠挠头,嘿嘿傻了一声:“这个我真不知道。” 接着他眼珠子一转,一脸兴奋:“你们怎么会这么问?是不是在井里发现了什么?” “我看到一双会发光的眼睛,应该是个活物。”李迪收回搭脉的手,不咸不淡地说道。 “哦。”柱子爷一脸恍然大悟,我以为他想到了什么,谁知他又道,“应该是井龙王吧?” “就你这老家伙知道的多,还井龙王!”老婆婆忽然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哼了一声,拉起李迪的手,走了出去,边走边问:“姑娘,你摸出什么来了?” 柱子爷看着他老婆子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她爷爷就是干这个的,所以她一直不让我干这个……” 我对他们家的过往没兴趣,生怕他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赶忙打断他道:“柱子爷,前天晚上你去井边到底干什么了?世强莫名其妙的投井,又起死回生是怎么回事?小强又是怎么死的?” 柱子爷听到我这样问,明显一愣,接着笑了两声:“此为天机,不可泄露。” 这老家伙,还真滑头。 我暗骂一句,急道:“这算什么天机?用邪术将已死之人复活,这是有悖天理,早晚要遭报应。” 柱子爷被我这话一下更住了,眼皮抽抽了好几下,没说出话。 见他如此表情,我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重,于是又缓和下来:“柱子爷,我知道这些事都跟你无关,是你身上的仙家所为。但是你要想清楚,它选择你为出马弟子,你俩的命运就是休戚相关了,它为善,你跟着积德纳福;它为恶,你便跟着遭殃。你要是知道些什么,就赶紧告诉我,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我这话说完,柱子爷低着头沉默下来。 半天,马上我等的没有耐心了,柱子爷一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下,穿上鞋走进了另外一间屋子。 我跟了进去,里面有一张案几,一张供桌。 供桌上真的摆放着一只泥塑的狗。 这狗看上去不是古物,身上原有的漆色掉落的差不多了,斑斑驳驳。 我只看了一眼,就发现这泥狗绝对不是成仙的料。 既然这泥狗不是仙儿,那附在他身上的又是什么? 柱子爷进了屋,直奔案几。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紧跟过去。 案几上杂乱的摆着一些算命、周易之类的书籍,不过都是些地摊盗版货,一点价值都没有。 难道他是用这些破玩意儿来充门面,糊弄不懂的人? 他在案几前站定,拿出一张符纸,嘴里念念有词,然后拿笔蘸墨,竟然画起了符。 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一阵狐疑,耐着性子看他忙活。 谁知。 他画完符后,又吹干,将符递给我,说道:“小伙子,我刚听你说人命关天,想必是什么人遇到了什么麻烦,仙家现在赐你仙符一张,可保你逢凶化吉,诸事平安。” 你这是在跟我装神弄鬼呢? 我接过那符,看都没看,丢回桌上,冷笑一声:“柱子爷,我诚心来找你问你事情,你不仅不坦诚相告,还拿这狗屁仙符来糊弄我,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柱子爷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几番轮换以后,他厉声道:“原来你也是道上的啊,今天到我这里来,是来闹事,拆我台的吧?这里不欢迎你,你赶紧走!” 这就是恼羞成怒吗? 我正想看看他会如何表演下去,李迪听到动静跑了进来,好言相劝:“柱子爷,你误会了,我们真的是来跟你打听事的,求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吧。”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告诉你们,你们赶紧走,走……” 说着,动手推搡起我和李迪,将我俩推到了门外。 然后,“咣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这老东西,还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我忿忿地骂了一句,拉着李迪就往外走。 出了门,一直走到路旁一棵大梧桐树下,李迪停下来,不走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有事相求 “怎么不走了?”我好奇李迪的举动,出声问道。 “等会儿,等等那老婆婆。”李迪一边回头张望,一边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 我有点迷糊,等那老婆婆干什么? 她俩先前出去嘀嘀咕咕了好长一阵子,难道是约好了在这里见面? 可她们两人之间能有什么事? 我没有再问,静静地看向李迪。 她一头齐耳短发,显得无比干练,可是我知道,她这是为了节省时间而故意剪成这样的。 哪个姑娘不爱美呢? 再看到她的一脸憔悴之色,我没由来的一阵心疼。 她跟我一边大,际遇差不多,却远不如我幸运。 我体内有牛疯子封印的阴丹残片压制阳丹气息。 而她,每日里就要千方百计搜寻至阴宝物…… 这些年,她一刻不停四处奔波,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可她却从来没有丧失过对生活的信心,这又是多么强大的内心? 我正怔怔地看着李迪,老婆婆急匆匆地跑到了我们身边。 她一边跑还时不时回头瞅上一眼,一副鬼鬼祟祟的样。 “婆婆,你让我们在这里等你,可是有什么事?”李迪问。 老婆婆喘着粗气,指着旁边的一条小巷:“咱们去那里说,别让我家老头子看到。” 说完,她率先跑进了小巷。 气氛一下子神秘起来。 我和李迪对视一眼,东张西望着跟了进去。 “婆婆,你是不是要跟我们说柱子爷的事?”我猜测道。 老婆婆点点头:“是啊,你刚才在他那什么都没问出来吧?” 连这也知道? 不愧是生活了一辈子的两夫妻,对他的为人还真了解。 我点点头,目光殷切地看向老婆婆,等待着下文。 老婆婆道:“我这老头子是个大嘴巴,藏不住话,你问的事,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根本不知道。” 什么? 老婆婆的话让我心中起疑,似乎有点印证了我先前的想法。 果然,接下来老婆婆的话,让我彻底想明白了,柱子爷忽然间会道术是怎么回事了。 “那个东西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完全没有自己的思想,这么多年来,那个东西做了什么,他一概不知,他甚至连那东西是个什么玩意儿都不知道。” 李迪疑道:“不是说是破道观门前的泥狗吗?” 老婆婆苦笑着摇摇头:“那狗你也见到了,是像有道行的样子吗?这只不过是我那老头子自欺欺人罢了。” “这……”李迪显得很惊讶。 我不动声色,更加确定了我先前的猜测没错。 附身柱子爷的根本不是什么仙家。 而是某种东西借用了他的身体。 因为,仙家收弟子后,两者命运息息相关,彼此之间以师徒相称,仙家对弟子颇为爱护,做什么事,其弟子都知道。 “实不相瞒,我爷爷就是狐仙收的出马弟子。他老人家跟我说过,仙家上身需要先‘窜七窍’,这个过程需要很长时间,可我家老头子只是在破道观里睡了一觉……” “所以,你怀疑他身上的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对不?”我打断老婆婆,问道。 李迪听到这话,有些后知后觉。 仙家挑选弟子,首先看的是奇经八脉。 经脉不通,七窍便打不开,仙家便附不了身。 而能打开七窍者,还要经过仙家的锻炼,以提高弟子对灵体和灵界感知的敏锐度。 这便是所谓的窜七窍。 窜七窍的时间长短不一,短则三五载,长则十年八年。 这个过程,被开窍的人要承受一些痛苦,多是得病,而且到医院还查不出病因。 还有一些人在窜七窍的时候,会出现疯癫的症状,比如说一些听不懂的语言,在深夜里突然唱歌等等…… 而这个柱子爷根本没经历过窜七窍,难怪老婆婆会怀疑。 “婆婆,你觉得柱子爷身上的东西是什么呢?”李迪又问。 老婆婆再度摇头:“我也说不清楚,每次他来,都不与我说话,我害怕,尽量躲着他,唉……你们是不知道啊,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老婆婆跟我们倒了一通苦水后,又说道:“刚才我听说你们是道士,我找你们,就是想求你们想个法子,把我老头子身上的那玩意弄走,让他别再缠着我家老头子了。” 我问:“婆婆,那东西上柱子爷身后一般都干什么?有没有明确的目的?上身的时间有规律吗?” “哪有什么规律?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有时候一来十几天,一走半拉月。目的嘛,好像也没有,来了就给人看坟瞧事,还特别准,十几年下来也算在十里八乡还混出了名气。” 老婆婆说到这,叹了口气,随即又咬牙切齿道:“我家那个不争气的死老头子,这些年跟着那东西沾得了不少好处,起了贪心,想自学点道术,假借那东西的名声给人看事,赚点养老钱。” 难怪你要躲躲闪闪的背着柱子爷找我们呢。 敢情这柱子爷贪心够大,身上有个不清不白的东西,也不害怕,还想出这么个生财之道。 老婆婆还在继续说:“我家那老头子钻了牛角尖,他总觉得自己一辈子放羊没什么出息,这东西上了他的身后,给他挣得了名利。可这来历不明的东西在身上,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求什么名利,平平安安心里才踏实,你们说对吗?” 我点点头,心中赞许。 老婆婆的三观挺正,就是他家那个老头子被猪油蒙了心。 看到我面露微笑,老婆婆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们帮帮我这个老婆子?” 似是怕我们不答应,又说道:“不要你们白帮,我有钱……” 我连忙摆手:“婆婆,这不是钱的事……” 那东西在柱子爷身上的时候,差点伤了五爪金龙,道行应该不浅,起码在我和李迪之上。 现在五爪金龙和麒麟不在,李迪师叔又昏迷不醒,我和李迪应该不是它的对手。 “婆婆,你以前找人给柱子爷瞧过吗?”我问。 “实不相瞒,十里八乡的先生我都找过了,可他名声在外,先生们都不愿招惹他,只有一个身上有柳仙的人不服气,来过一次,可他只看了一眼,就走了……” “他没难为那个柳仙?他知道你找人收拾他吗?”李迪问。 wap 第四百二十七章 再会柱子爷 听到李迪这样问,我就知道她大概是想会会那个东西了。 老婆婆神秘兮兮的回了一句:“知道,不过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李迪在听到这话后,立马说道:“那成,等他再来的时候,我们就来会会他,还要婆婆你到时候喊我们一声。” 说实话,对于她这个决定我最初是抗拒的。 原因有二。 第一,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大祖山,我不想在这里耽搁太长时间,万一他长时间不来,那我们岂不是要干等? 第二,凭我们现在的实力,是那东西的对手吗?万一打不过,岂不是惹来更大的麻烦? 可再一想,李迪的师叔到现在还在昏迷中,我们肯定不能把他撂在这,他是我们这一行中最见多识广的人,很多事还需要他。 指定是要救醒他的。 说不定,那个东西就是救醒他的关键所在。 还有一点,那东西自上邢柱子的身以来,并没有干活什么坏事,说不定规劝几句,他就走了呢…… 老婆婆见李迪很痛快的答应了,很高兴,忙不迭地问了我们住在哪,便回了家。 我跟李迪回到老刘头家,李迪的师叔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五爪金龙和麒麟也还没有回来。 我不禁有些急了,五爪金龙虽然有些贪玩,性子比较野,可麒麟还是比较靠谱的。 为什么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呢? 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难不成是柱子爷身上的那个东西把它俩抓了? 这倒霉的村子,从我们进来的第一步,就怪事连连。 在院子里独自转了几圈,我心中有了打算。 邢柱子那边我们肯定是等不了的,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从世强的父母身上下手了。 他俩见证了世强从生到死,又由死而生,或者应该知道我们昏睡不醒,和李迪师叔投井的原因。 还有一个法子就是下井,搞清楚井里的活物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跟这事有没有关系。 世强的父母好像对我们颇有敌意,加之现在他家正办丧事,我们就这么去的话,肯定自讨没趣,只能等晚上帮忙的人散了再去。 同样,下井也要等到晚上。 想到这里,我跟李迪决定兵分两路,她晚上去世强家瞧瞧,我下井。 然而,还没等到晚上,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老婆婆就来了。 她一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进了院子就火急火燎地告诉我们,那东西又来了,让我们赶紧去。 跟老刘头交代一声,让他看好李迪师叔,我们便随着婆婆往她家跑。 这次,我带上了一应法器和骨剑,以备不时之需。 走到老婆婆家门口,她说那东西正在给人瞧病,让我们进去,她在外面等着。 我们进去的时候,一个男人领个孩子正对着柱子爷千恩万谢。 见到我们,没再继续客气,说了一句改日再登门道谢,让柱子爷先忙着。 男人领着孩子走后,柱子爷的目光落在了我俩身上。 又是那种仿佛一眼就把人能看穿的眼神。 几秒后,他开门见山:“你们要干什么?” 得想个由头,总不能一上来就直接喝问吧? 于是,我扮做了苦主:“我们撞邪了,自从在村口井那里遇到了鬼打墙,便长睡难醒,想请柱子爷给看看是什么作怪,该如何破解。” 不曾想,对方直接回了一句:“不用破解,你们现在已经没事了,回去吧。” 这就赶我们走? 我心有不甘,又说道:“我们还有一个同行老者,到现在还昏迷着呢,你能否去给看看?” “可以,不过得收取报酬。”对方答应的很干脆。 这东西还挺市侩。 虽然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忙不迭应道:“行行行,报酬是必须的,哪能让你白跑一趟。” 柱子爷点点头,又说道:“那天在井台,我就看出几位是修道之人,想必来此有什么目的吧?” 这是准备撕破脸吗? 怎么突然就说出了这么一句? 我和李迪面面相觑,李迪也是一脸懵。 不过,他并没有继续纠结我们的目的,又缓缓说道:“既然你们都是修道之人,那我就收一些不一样的报酬。” “你想要什么?” 我心想,大概都是一些天材地宝之类的东西吧。 “这个暂且不说,我得先试试你们的实力。” 这话让我和李迪皱起了眉,这是要跟我们动手? “比……比武?” “无需比武。只要你们在能不伤害邢柱子的前提下,把我从他身体里逼出来,就算通过,才有资格跟我谈报酬,若是通不过,那还请你们回去,你们的事我不管。” 这算哪门子测试? 没事找抽? 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谁料,他接下来的话更让我一阵懵逼。 “这个过程我不会还手,你们现在就开始吧。” 我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这样也好,将他逼出来,也算帮到了老婆婆。 “那得罪了。”我冲他拱拱手,上前几步,挥手出掌。 掌印纷纷,拍打在他的督脉,哑门,百会三个穴位上。 一般来说,普通上人身的鬼魅邪祟在被攻击到这三个部位时,都会逃离。 可眼前这位,居然纹丝不动。 一击未竞,李迪赶忙掏出一张驱鬼符,贴了上去。 此时我们也看出来了,邢柱子身上的那玩意不是妖,而是一个鬼魂。 这符咒贴到邢柱子身上,他低头看了一眼,露出嘲弄的神情,又对着我们挑了挑眉。 之后,我和李迪又是念咒,又是灌水…… 好一番折腾后,他依然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我俩,就像看两个无计可施的小丑。 最后,我俩实在没招了,便又好言好语地跟他商量,看能不能换个报酬。 他倒也光棍,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把我俩噎了个不轻:“测试都没通过呢,谈什么报酬?” 一阵沉默后,他忽然冲我俩笑了:“再给你们一个小时,如果还不能把我逼出来,那你们就走吧。” 听他下了最后通牒,我不禁一阵着急。 一筹莫展之际,我忽然想到了一个法子,这法子指定能行…… 第四百二十八章 鬼门十三针 李迪见我忽然嘴角上翘,轻轻贴在我耳边,悄声问道:“长生,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法子?” 我微微颌首,眼睛一直盯着柱子爷,出声问道:“有针吗?” 本来我问的是有没有银针,却没想到柱子爷毫不在意地抬起下巴,朝着身旁的桌子挑了一下。 那里有一个针线笸箩。 我走过去,翻了几下,除了一堆烂布头,只找出一包缝衣针。 “就这……”我迟疑开口。 “用这个就行了。”柱子爷淡淡地说了一句,语带玩味。 我打开针包,数出十三根,说道:“如此,还请柱子爷到床上躺下,我要施针。” 柱子爷似乎想看看我到底想干什么,十分配合地站起身,走进屋子,平躺下来。 我捏着缝衣针跟了进去,手心里全是汗。 这可是我最后的底牌了,假若此法还不能将他逼出来,那我实在是没咒可念了。 李迪跟在我身后,一脸焦急,低声问我:“你要施什么针法?” “鬼门十三针。”我轻声回道。 李迪闻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鬼门十三针是针灸术中最特别的一套针法。 别的针法都是救治病人,是针对人的,而唯独这套针法是用来治鬼的。 当然,这个“治”并不是治病的“治”。 在这里不得不插一句。 现实中,我们经常听闻有人得了癫狂之症,也就是西医所说的精神类疾病。 这种病症很难根治,总是反反复复,不管去多大的医院,找多高明的医生,却总是不能治好。 其实,这种病大多是鬼魅邪祟附身所致,只需要鬼门十三针便可将其医治好。 至于我为什么会懂这套密不外传的针法,还有一段缘由。 在晋邑城北,有位姓胡的老中医,常年给人看皮肤病,同时,他还有一个绝技,那就是治疗癫狂。 他与徐远之相熟,因此我也认识了他。 鬼门十三针便是他家的独门秘传。 他家世代行医,声名远播,靠的就是一手治疗癫狂之症的手段。 只是,他家在传下这绝世秘技的同时,更留下一套规矩,那便是事情不能做绝。 具体到他们家,就是施针时,鬼门要一门一门地慢慢扎,待到鬼承受不了求饶时,便停手。 如此,施针者再做和事佬,问清孽债前缘,劝说鬼离开,或者让病家给鬼做些功德,帮助它们早日托生。 可到了胡大夫这,他偏偏不信邪,他觉得人鬼殊途,不应相互干涉。 既然鬼敢附身害人,就一定要彻底赶尽杀绝,以免日后再次为祸。 所以,每次到病家应诊时,都会先指着病人鼻子一通破口大骂,再拿出银针,不管三七二十一,照着鬼门就是一顿扎。 一般的鬼魅邪祟哪里承受得了如此凶狠的手法,可来不及求饶,早已被他扎死了。 有道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有一次这胡大夫就遇到了一个极其厉害的主。 那是一位女病人,二十七八岁,因情所伤,得了癫狂,狂躁得非常厉害。 犯病时,有时候爬到房顶拜月亮,有时候生撕活吞鸡吃,有时候一丝不挂往外跑…… 其家人为此事也曾找过和尚念经、道士做法,却都毫无用处。 最后打听到了胡大夫,就找了过来。 胡大夫看到病人后,当即让七八个壮汉将其压住,然后就凶狠下了针。 等到五针过后,病人开始求饶,让胡大夫放过他,说他再也不敢了。 对于诸如此类,胡大夫早已见惯,根本不以为意,双手不停,银针飞舞。 待第十二针扎完,病人体内的那个东西绝望了,大喊道:“今日你非要置我于死地,毁我道行,我绝不会放过你,我诅咒你以后的子孙中,每代必出一个痴呆疯癫之人。” 面对如此恶毒的诅咒,胡大夫根本不为所动,冷笑一声,直接第十三针朝着病人舌头刺了下去,直接把那东西给了断了。 当时,胡大夫还很年轻,他老婆正有孕在身。 半年后,其妻诞下一子,与常人并无异常。 胡大夫乐了,以为那邪祟胡言乱语,自此下手更加狠辣。 又两年,其妻又产下一子,两岁时发现是个痴儿,多方名医诊断都无法医好。 胡大夫虽然心中起疑,却更多认为只是巧合。 直到二十年后,他大儿子成家,次年生下一子,同样是个傻子,胡大夫才恍悟,诅咒真的应验了。 那时,胡大夫已经认识了徐远之。 一次,他到我家跟徐远之说起此事,仍愤愤不平:“我治病救人,也算是顺应天意,行善积德,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不幸?那妖孽上人身作乱,又凭什么诅咒我?” 徐远之说:“是你对鬼神太过刻薄,滥杀无辜了。众生平等,妖鬼与我们一样都是命,它们上人身罪不至死,而你通通一针扎死,这就有伤天和了。” 胡大夫听完徐远之这话,回家反省了一番,几天后就带着一本古书来了我家,将书交给了徐远之,说他行医一辈子,却违背了先祖的祖训,害死了许多妖鬼,也害了自己的子孙。 他还说,让徐远之将那书寻有缘人赠与。 那本书后来被徐远之捐给了中医院。 在捐赠之前,那书在我家放了挺长时间,我因为好奇曾经看过无数遍。 所以,十三门鬼穴,我至今记得。 现在用上,希望这十三针下去,能将柱子爷体内的东西给扎出来。 再看柱子爷,他此时正微闭着眼,静静躺着,等待着我施针。 鬼门十三针施针必须要按照顺序来。 我捻起一根针,慢慢刺进了柱子爷鼻子上的鬼宫穴。 这个过程,我一直仔细观察着柱子爷的表情。 然而,他连睫毛都没动一下。 接着,我又拿起一根针扎进了他大拇指上的鬼信穴。 柱子爷还是没有反应。 我没有气馁,继续施针。 鬼垒、鬼心、鬼路…… 一直到我刺到他后脑勺下的鬼枕穴时,我敏锐的发觉,柱子爷的眉头跳动了一下。 终于有反应了,看来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wap 第四百二十九章 以他为饵 又是一针刺出,这已经是第九针了,扎向的是柱子爷的鬼窟穴。 终于,柱子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之色。 到第十一针落入鬼藏穴时,柱子爷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同时,我的汗也下来了。 这都十一针了,再有两针,鬼门十三针就施完了,如果那东西硬抗过去,我的所有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我的手不由抖了起来,手上全是汗,针都差点拿不住。 这比拼的不仅仅是手段,更是心境和耐性。 深吸一口气,稳了下心神,我颤颤巍巍地刺出了第十二针。 这一针扎向的是柱子爷的鬼臣穴。 针尖刚入肉,柱子爷闷哼一声,脸色刹那间变得雪白如纸,嘴巴鼻子都扭曲得很夸张。 成了! 我心中暗喜,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柱子爷,这鬼门十三针,我已施展了十二针,最后一针是鬼封,扎的是你的舌尖处……这最后一针下去,恐怕你得遭点罪,并且对你本身也有损伤,要不你直接出来吧。” 我之所以说出这番话,倒不是我好心,而是我对自己没信心,毕竟这是我第一次使用这套针法。 说实话,此时我的内心是忐忑的。 没想到,我话音刚落,柱子爷真的就坡下驴了,他说道:“成,那我就不遭那个罪了。” 说罢,就见一道虚影从柱子爷身上飘了出来。 是个老头,头发挺长,乱蓬蓬的像一堆杂草,胡子拉碴,整个一个叫花子模样。 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是这位能让五爪金龙吃瘪? 老头出来后伸展了下筋骨,说道:“小伙子不错,道术不济倒会取巧,连医术都用上了。” 听到他如此说,我心中大慰,笑着回道:“前辈见笑了,前辈只说将你逼出即可,又没说不准用医术。现在用测试通过了,是否可以谈谈报酬了?” 老头点点头:“可以,希望接下来你能一直在投机取巧中如此侥幸。我要的报酬是……” “又是你们两个,你们又来我家干什么?哎哟……谁他娘的在我身上扎的针?一定是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竟然想害我,我打死你们……” 老头的话还没说完,邢柱子忽然清醒过来,他看不见老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身上被扎了十几针,火了,跳下床追着我和李迪打骂。 “前辈,咱们出去说。”我冲着老头大喊一声,拉着李迪跑了出去。 此时天色已黑,老婆婆还等在门口,见我和李迪跑出来,一下拦住我们,问道:“怎么样了?那东西走了吗?” 我没敢说那东西就在身边,只说了一句:“走了走了,你快拦住你家老头子。” 老婆婆一听大喜过望,一把拉住追出来的邢柱子:“别追了,人家是来帮你驱邪的。” 邢柱子一听老婆婆这话,顿时捶胸顿足:“你这死老婆子,又背着我找道士算计我身上的仙家……” “那算什么仙家!”老婆婆的火气也上来了,冲着邢柱子大喊大叫。 我和李迪哪里还顾得上听他俩吵架,一溜烟跑出了大门。 又跑出几百米,才停下。 老头一直飘飘忽忽地跟在我们身边。 我喘了几口粗气,看着老头,道:“前辈,现在你可以接着说了。” “我要的报酬就是你们跟我去一个地方杀一个人。” “杀人?”我大惊,万万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么个条件。 老头点点头:“对,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所以刚才我才会测试你们的道行。” 我急了:“不是,前辈,你能要点别的报酬吗?胡乱杀人怎么能行?” 老头不依不饶:“他是一个大恶人,修道之人理性惩恶扬善,算不上胡乱杀人。” “他都做什么恶了?”李迪插嘴问道。 “目前还没有。” 这是什么屁话? 人家还没有作恶,你就说人家是大恶人?还要杀掉人家? 我很无语,严重怀疑这家伙是个神经错乱。 老头见我张了张嘴,却始终没说出什么,又说道:“我现在带你们去他的住所看看,到了那里你们就知道了。” 李迪心系她师叔,她眼珠一转,说道:“前辈你先把我师叔救醒吧他道行比我们高很多,到时候他跟我们一起去杀恶人,胜算会大很多。” 老头没有推辞:“行,你们把他带到井边,我去那里等你们。” 看来这老头洞悉一切啊,到底是不是他暗中搞的鬼? 管他呢,救人要紧。 我和李迪飞奔回老刘头家,将李迪的师叔背到了井边。 “前辈,要做些什么?”李迪问。 “将他丢进去。”老头指着那口井不咸不淡地说道。 你这到底是救人还是杀人? 听到这话,我顿时紧张起来,问道:“这么把人丢下去不会淹死吗?” 老头闻言瞪了瞪眼:“你小子怎么一根筋?你一个大活人守在这里,非让他淹死?” 我没弄懂他什么意思,瞪着他就是不动手。 老头气结,解释道:“这井里有活物,你们这师叔现在就是诱饵,将他放下去把那东西引上来,只有那玩意才能救他的命。” 这回我明白了,老头说的东西,一定是李迪在水底看到的那玩意。 “那是什么东西?”我又问。 老头瞅了我一眼:“我说不清楚,等你捞上来瞧瞧就知道了。” 我擦,什么叫等我捞上来瞧瞧就知道了? 你又是怎么知道这玩意能救人的? 怎么就这么不靠谱呢? 李迪看着老头,问道:“我能不能替我师叔做饵?” 老头摇头:“不行,你师叔身体里面有东西,只有那东西才能引它上来,你们只需等在上面,等它缠上你师叔,你们将他拉上来就行。” 虽然快被他绕糊涂了,我还是拿出绳子,在李迪师叔身上缠了几圈,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了井里,只露个脑袋在水面上。 然后我俩拉着绳子,趴在了井台之上,耐心的等待着。 过了没多久,我只觉手中的绳子一沉,有种鱼上钩的感觉。 我心中一喜,看老头一眼。 老头却摆摆手,示意我们别着急往上拉。 wap 第四百三十章 龙涎之液 绳子一沉,紧接着就松开了,随后井里“咕嘟咕嘟”往上冒起了泡,就像开了锅。 水里那东西要上来了? 我瞪大双眼紧盯着井里,就看到水面下慢慢浮上来两个亮点。 亮点浮到水面上层,绕着李迪师叔转起了圈子。 隐约是一条蛇,拖着细长的身子,蜿蜿蜒蜒,可光线太暗,我始终不能确定。 这玩意盘旋了几圈,又潜了下去。 很快,我手中的绳子重重地沉了一下,一种大鱼上钩的压迫感传了上来。 老头听到水里的动静,急忙喊道:“快!快拉上来。” 井中那玩意儿力道不小,不过却终究拼不过我跟李迪两个大活人。 一番拉扯之后,我和李迪一齐用力,猛得将李迪师叔提出了水面。 一出水面,绳子上的重量瞬间增加了许多,我也看明白了,那东西紧紧盘在李迪师叔的脚腕上。 我和李迪一鼓作气,将她师叔拉出了井口。 刚将李迪师叔放平,那玩意意识到了危险,挺直身子,松开缠绕在李迪师叔脚腕的身体,啪嗒一声掉在井台上,抬头就往井里窜。 这东西长得像蛇又像鳝鱼,不过同体雪白,长约一米,有婴儿胳膊那么粗,背生鱼鳍,尾似剪刀,整个一个四不像。 “快抓住它,别让它跑了。”老头见状着急大喊。 好容易把你弄上来了,还能再让你跑了? 我一个纵身扑过去,将它压在了身下。 这玩意毕竟是在水里生活的物种,身上包裹着厚厚一层粘液,滑溜得很,我扑到了它,抓了一把,又被它从指缝里钻了出去。 想来这家伙没开心智,见我们围追堵截,竟然调了个头,一下子窜到了井台下。 井台下是土地。 它刚窜下去,落地不稳,身不由己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沾了一身泥。 这下,你没那么滑了吧?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掐住它的脖子,抄了起来。 “接下来怎么弄?”我问老头。 老头指着那棵大柳树说道:“把它绑到树上,头朝下。” 还真会使唤人,这滑溜溜的东西哪有那么好绑?还要头朝下。 可救人要紧,既然老头这么说,必定有他的道理。 当即,我从背包里翻找出一根牛蹄筋,和李迪一通手忙脚乱,将那东西捆在了树上。 等我俩绑好,老头走到柳树下,随手折下一根柳枝,朝着那东西抽起来。 这不由让我惊异万分,这老头明摆着是一个灵体,他居然能拿捏实物! 难怪五爪金龙会在他手下吃瘪,看来这家伙确实有真材实料。 同时,我心中又生出不小的疑惑,既然这老头这么大的本事,什么样的恶人杀不了,为什么偏偏要让我们去杀? 就这一愣神,那东西居然发出了“哇哇”的哭声! 李迪紧盯着那东西,目光中有些不忍:“救我师叔跟打着东西有什么关系啊?你听它哭得多可怜。” “你师叔八成就是被这东西迷惑的,老头这是要把它打服吧?”我猜测一句。 “丫头,取一只水碗来。” 此时,老头停止了动作,冲李迪喊了一声。 我抬头看去,只见那被我们捆绑在树上的东西,在他柳枝的抽打下,已然变成了红色,娇艳欲滴的红。 怎么会这样? 难不成他把那玩意打死了? “水杯行不?”李迪应声反道。 我们出门在外,谁会随身携带饭碗? “行,只要能盛水就行。”老头一挥手,示意李迪赶紧拿过去。 老头接过水杯,放在那东西的头下。 血水一滴一滴地落入了杯中。 老头打它就是为了取它的血? 只是取血用的着这么麻烦? 直接杀了放血不是更轻松? 接了十几滴血后,老头把柳枝一扔,拿起了水杯。 李迪问:“前辈,你是把用这血给我师叔灌下去?” 老头摇头一笑:“这不是血是这东西的唾液,也叫龙涎。” 李迪耸了耸鼻子,似乎感觉有些恶心。 我则紧盯着绑在树上的四不像,不可思议道:“这是龙?” 老头继续摇头:“这自然不是龙,应该是一种极为罕见的鱼,我也不知道它究竟叫什么名字。不过,这玩意喜食蜮,是蜮的克星,有蜮的地方就有它。你师叔之所以昏迷不醒,便是被蜮所伤,体内有了蜮的卵,那玩意只有龙涎可解。” 想必大家都听说过一个成语,含沙射影。 含沙射影的玩意就是蜮。 李迪听到老头这话,有点不相信,问道:“我师叔真的是被蜮所伤?” 老头点头:“蜮是一种水怪,当月光将人的影子抛在水面上时,它就会对着人的影子喷射沙子,被喷到的人多半会死。” “这玩意喷的不是沙子,而是它的卵吧?”我问。 “你小子不笨嘛。”老头扯了一句闲话,“是啊,多数人都认为它喷的是沙子,可沙子又怎么会要人命?含沙射影是蜮产卵的方式,它只有把卵产在人的影子上,卵才能成活。而被喷中的人,会陷入昏迷,然后不知不觉间走到蜮的地盘。” “为什么蜮的卵喷在人的影子上会使人陷入昏迷?”我实在想不通。 “你也是修道之人,你好好想想,影子对于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老头笑而不答,反问一句。 “影子代表什么?” 我重复一句,可还是没想通。 “影子代表人活着,死人是没有影子的。”李迪快人快语。 老头露出赞许的目光:“对啊。人的影子就好比人的魂魄。蜮伤人影,比直接伤人更容易让人毙命,多数人们根本想不到,这也是蜮的一种特有的手段。它将卵产在人的影子上,便会控制人的心神。你们那晚都中了蜮卵,你们那两个朋友,身份体质特殊,不畏惧此物,故而没事。你俩也是将喝进去的水全吐了出来,也没什么大碍,只昏睡了一段时候。唯独你这个师叔倒霉,一直昏睡到现在。” 这事算是搞明白了,李迪冲老头一躬身,说道:“那还烦请前辈赶紧把我师叔救醒吧,这龙涎要怎么用?” wap 第四百三十一章 香臭两重天 面对李迪的恳求,老头轻轻点头,问道:“你们身上有什么不怕烧的东西吗?这龙涎液需要烘干。” 我捡起地上的水杯盖子:“反正这水杯是废了,就用这盖子吧,不锈钢的不怕烧。” 老头看了一眼,算是确认,又吩咐道:“你去捡着干柴来。” 农村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干柴,井台旁就垛着好几个柴火垛。 我随便抱了一些回井台,点燃。 老头趁机把杯里的龙涎液倒进水杯盖子里,放在火上架烤。 这玩意遇热,冒出一股黑烟,伴着一股呛人的焦臭味道,直钻鼻孔。 我擦,这味道跟烧羊毛一个味,熏的我鼻涕眼泪全下来了。 在烤炙的过程中,老头一直紧盯着杯盖中液体的变化。 半个多小时后,龙涎慢慢变成了粉末,老头说道:“行了,别烤了,把你师叔捆到树上吧。” 李迪一愣,脱口问道:“捆我师叔干什么?前辈,你不是要打我师叔吧?” 老头摇着头笑笑没解释。 我说:“如果打一顿才能把蜮卵取出来,这打一定得挨。” 我和李迪先把那四不像解下来。 那东西一恢复自由,如同惊弓之鸟,几个跳跃便窜进了井里。 又把李迪的师叔扶起,让他轻轻倚靠在柳树上,然后在他身上缠起了绳子。 本来我们想能让他坐住不倒就行,老头却一直在一旁喊捆结实点,没办法,我俩只得松开又重新绑。 捆结实后,老头把龙涎的粉末点着了。 这粉末很神奇,点燃后没有火焰,就跟烧香一样,只有红红的火头,冒着青烟。 更为神奇的是,跟之前完全不同,没有那种烧羊毛的味道,却有一股奇特的香味,说不出是什么香,只感觉特别好闻,让人觉得心里十分舒坦。 我深吸一口,这是我这辈子闻过的最好闻的味道。 这时,我脑海中突然冒出“龙涎香”三个字。 传说中,龙涎香是古代皇宫中御用的一种香料,西域进贡而来,非常稀少,一撮能燃一天,燃一次,室内十余日奇香不散,深受宫中贵人喜爱。 现代有研究说,龙涎香其实是抹香鲸的粪便,可此时我认定,我闻到的味道就是传说中的龙涎香。 老头将燃烧着的龙涎粉末放到李迪师叔的鼻子下,青烟袅袅,一股脑全飘进了他的鼻孔。 片刻后,李迪师叔兀自睁大了眼睛。 “醒了……师叔……” 李迪欣喜地大叫。 可她师叔对她的叫声,双眼直勾勾盯着水杯盖,露出一副特别渴望的表情,嘴巴大张,鼻翼不断抽动,似乎要将那香味全部吸进肚子里。 吸了几口以后他似乎不过瘾,开始扭动,挣扎,想挣开绳子的束缚,直接扑上去把龙涎吞下去。 我瞬间明白老头让我们绑结实点是什么意思了。 很明显,李迪师叔现在还是处于无意识的状态,可他终究是个练家子,几分蛮力还是有的,一番挣扎下来,绳子松动了几分。 不得已,我和李迪只得上前摁住了他。 挣脱不开,李迪师叔又张大了嘴巴,使劲呼吸着,胸膛剧烈起伏,犹如一个溺水之人忽然被捞了上来。 他猛吸几分钟后,表情扭曲起来。 两眼瞪的滚圆,一双眼珠子通红通红的,满是血丝;太阳穴处的青筋鼓胀得老高,似是要迸出来;嘴巴大张,足以吞下一个鹅蛋,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响…… 分明就是那种想吐吐不出来,看上去痛苦到极点。 见状,李迪慌了神,急声问道:“师叔,你怎么样了?” 可她师叔还没有清醒过来,哪里能回答她。 不得已,她又转头看向老头:“前辈,我师叔这是怎么了?” 老头一脸淡定,不紧不慢地摆摆手:“别慌,那东西要出来了。” 他话音刚落,李迪师叔的胸口突兀地鼓起一个鸡蛋大小的包,不停得朝着喉咙滚动。 接下来,我看到了让人无比恶心的一幕。 一个白色的东西,从李迪师叔如黑洞般的嘴巴里探出了头。 接着,又慢慢爬出了一节白白胖胖的身子…… 他娘的!这是一条蛔虫? 眼睁睁看着一条虫子从人的嘴巴里钻出来,你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反正我的胃几度翻涌,里面的内容物差点喷涌而出。 可我只能干忍着,万一真的喷出来了,把这虫子再吓回去可就麻烦大了。 李迪的样子跟我差不多,一张俏脸憋成了酱紫色,可以看得出来,她忍得也十分辛苦。 我俩屏息凝神,静静地,看着这条虫子从她师叔嘴里爬了出来。 这虫子长约二十厘米,看上去软趴趴的,白色无眼,生着一对触角。 出来后,它趴在李迪师叔的嘴唇上,半截身子悬空,不停扭动,朝着正冒着青烟的水杯盖子探去。 老头看到这一幕,将水杯盖放到了地上,一个闪身飘远,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白色的虫子又扭动了几下,“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然后循着那香味朝着杯盖爬去。 就如同飞蛾扑火,义无反顾地爬进杯盖里。 整个身体被燃烧着的龙涎烫得“滋滋”作响。 而它却浑然不觉,也不挣扎,趴着一动不动,任由火头将它烧着。 龙涎烧得正旺,片刻后,虫子的身体整个膨胀起来,又不多会儿,“噗”的一声,炸裂开来。 随之,一股浓烈的臭味瞬间弥散。 真搞不懂,这么条小虫子怎么会这么臭,简直奇臭无比,就像化粪池炸了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龙涎香有多香,这臭味就有多臭。 两个极端。 我跟李迪捂着鼻子跑到远处,再也控制不住,“哇哇”大吐起来。 这下,我知道那老家伙为什么跑那么远了。 太不地道了…… 四野空旷,臭味来得快也去得快,一阵夜风吹来,没多久就散了。 我们重回井台,将李迪师叔松了绑,可他却依然没醒。 老头飘回来,查看了下李迪师叔:“没事了,他很快就醒了。” 说完,他又去看那虫子。 虫子已经烧成了灰,龙涎香也熄灭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原来如此 那白色的虫子就是蜮吗? 这老头刚才明明说是虫卵,现在怎么变成活物了? 我好奇地问了出来。 老头往井台上一坐,解释起来:“这条虫子是蜮的幼虫,蜮卵进入人的体内后,很快就会孵化,变成幼虫。幼虫之间相互厮杀,最后剩下的那个才会成长为蜮。” “别看这虫子只是幼虫,它控制人魂魄的手段可不凡。它驭施人的肉身跳入水中淹死,待长成成虫再破尸而出,到水中生活,其外形就像一只没有长壳的王八,有三只脚。” 李迪满脸担忧地看了她师叔一眼,插嘴问道:“前辈,蜮这么臭,不会有毒吧?对我师叔的身体没什么损害?” 老头道:“这玩意倒是没毒,不过就是脏,据说除了卵生之外,最初的形成,是因为天热之时,男女经常混杂在一条河里洗澡,淫气浓重幻化而生,所以才会这么臭。” 老头的解释听得李迪直皱眉头。 老头又道:“这井地下水脉联通这浞河,蜮应该是从浞河里游来的。” “这井中有蜮,村民们还常年喝这井里的水,怎么会没事?”我问。 “蜮白天都躲在水底,只有月光将影子抛在水面时它们才会伤人,晚上这个地方根本没人来。”老头抬头瞅着天上的月亮,悠悠说道。 说到晚上,我立马想到了我们那天来时遇到的诡异事情,于是问道:“那天晚上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总走到这里就出不去了?” “你们走进了我布下的‘摄魂阵’中,自然出不去。”老头不再隐瞒。 “原来是摄魂阵,难怪如此。”我暗自嘀咕。 据传,摄魂阵是周灵王太子王子乔所创,此阵初创之时,王子乔用其逗其好友浮丘公。 在浮丘公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他引到了此阵中,浮丘公只见周围密林环抱、株株相接密不透风,根本没有出路。 就认准一个方向,疾行十数里,可所见之处仍是一片密林。 再仔细一看,压根就没离开原处,一直在兜圈子。 他这才意识到被王子乔给戏弄了,遂大喊大叫,王子乔听闻,将其放出,浮丘公才发现,自己其实只是被困在了几米之地。 王子乔和浮丘公最后都成了神仙,摄魂阵曾因为困住过浮丘公,而被人戏称为“困仙阵”。 这样一个阵法都能困住神仙,又何尝我们这些凡人。 我不由重新审视去这老头子来,先前他能拿捏实物,便让我惊异,此时又知道他懂得摄魂阵,不由让我怀疑起这邋遢至极的干吧老头的身份来。 这时,李迪像是想到了什么,问老头道:“前辈,你为什么要在这里不下摄魂阵,将两个死孩子困在此处?” 老头闻言,唉声叹气起来:“我哪是要困住他们,他俩也跟你们一样,是误闯进来的。” 原来,前段时间,老头无意中发现这口井中来了许多蜮,他怕这些玩意伤人,就去抓了一条专门食蜮的怪鱼,放入了井中。 也就是刚才他让我绑在大柳树上抽打的那一条。 在那鱼没彻底消灭蜮之前,他怕别人中招,每天月亮出来之前都会来这里布下此阵。 为的是防止有人夜里来到井边中招。 每天黎明前再将这阵破除,不耽搁村里人挑水。 这摄魂阵是双面的,人被困住后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可这老头对这堪称神阵的摄魂阵并没研究通透,阵布的留有漏洞,那天世强领着小强出来玩,无意间闯了进去,却怎么都出不去了。 老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并没有想到这一点,阵布完就回去了。第二天一早来破阵时才发现,世强淹死在了井中,小强摔晕在了树下,虽然没死,却也伤得极重。” “那俩还有本是一对双胞胎,小的是个傻子,大的虽然不傻却是个瘸子。可孩子再如何,都是父母的心头肉,他们看到俩孩子的状况,哭得死去活来。一边哭一边嚷着说,昨晚来这井边找了八趟,都邪了门,根本没有见过井。”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一个孩子枉死,一个孩子昏迷,这都是由于我的学艺不精造成的……看着他们父母的悲痛样,我决定将两个孩子救活过来。” “我跟孩子的父母要了两个孩子的八字,推算过后,发现那个叫小强的,寿数只有十五岁。最后,我跟他们商量,倒不如将世强的魂魄挪到小强的身上。这样兄弟二人就变成一个不瘸不傻的健全人,同时也免去小强十五岁时,他们父母再经受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 听老头说到这里,我明白了傻小子为何变成世强了。 同时,老头这逆天的手段也让我感到吃惊。 移魂换魄,起死回生! 可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那样轻描淡写呢? 李迪也听得唏嘘不已。 半天后,我才又想起这事的细节到底是怎么样的,开口问道:“在小强身上纹锁魂符,将世强的尸体丢在井里泡着又是怎么回事?” 老头见我问到了点子上,又解释道:“移魂换魄有一个硬性条件,魂魄要移居的那具身体必须是活的。那傻小子从树上掉下来后,不但受了伤,连魂魄都飞了,我只得将他魂魄召回,锁在体内,又怕他忽然死了,便将他身上的阳火也压制住了。你们看到他的时候,他身上虽无阳火,却是一个大活人。”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傻小子当时确实跟活人无异,以至于我们五个都没看出有什么不妥。 老头继续说着:“世强的尸体之所以要泡在井水里,是因为他也中了蜮卵,所以投井淹死了。他死后,蜮的幼虫还在他身体里控制着他的魂魄,致使我不能将他的魂魄取出,强取又怕对他的魂魄有损,造成日后的麻烦。而他已经死了,不能像你们师叔那样,吸入龙涎的香味,将蜮引出来。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丢在井里,让那怪鱼将其从他身体里逼出来。” 原来如此…… 第四百三十三章 魂恋尸 这下,我终于明白那晚为何我们将世强的尸体捞上来,会惹得他家人那么愤怒了。 “你们看到的那晚,其实已经是他们两兄弟出事后的第二天了。我将小强困在阵中,本是想在此地还魂改命,毕竟在出事地点做那些事要容易一些,却不想正好碰到了你们。你们之中藏龙卧虎,我怕你们多事,便将他两兄弟又抬了回去。”老头侃侃而谈。 藏龙卧虎? 老头这话指定是指五爪金龙和麒麟。 “前辈应该见过那龙和麒麟吧?” 老头点头:“见到了,那龙当真无理至极,那晚偷窥被我教训后不服气,仰仗着自己有点小神通竟然又来找我报复,那麒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它俩狼狈为奸,真是有负神兽之威名……” 我被黑线绕头。 看来老头对五爪金龙和麒麟很是不满啊。 我还注意到,他说到五爪金龙时,用了“小神通”三个字,这摆明了是没把它俩放在眼里。 再联想到它俩至今未回,我心中不由一颤,不会它俩真的背这老头给收拾了吧? 想到此,我急切开口:“前辈,你们……发生冲突了吗?它俩现在去哪了呢?” 老头狡黠一笑:“我一个打它们两个肯定要吃亏,所以我想了个好主意,将它俩引到那个地方去了,想必它俩此时会吃些苦头。” 我和李迪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道:“那个地方是哪个地方?” “就是接下来咱们要去的地方,去杀恶人的地方。现在它俩为咱们打了头阵这次咱们进去就有希望了。” 此时,我有点后知后觉。 老头要杀的人肯定不是善茬,他的道行深不可测都奈何不了那恶人,麒麟和五爪金龙去了也快两天,到现在都没回来,我和李迪去不是找死吗? 只是两大神兽都去了,我们避免不了非去不可了,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它俩要是出了事,我肯定要想法子救它们。 说着话,李迪师叔突然咳嗽了一声,接着便醒了过来。 此时已经十一点多了。 他很疑惑自己为什么会躺在井边,懵懂地问我们不是在老刘头家睡觉吗? 李迪将他中了蜮卵之事说了一遍。 他听后愣了半天,随即起身跟老头道谢。 老头悠然道:“道谢就不必了,救你本来也抱有目的,既然你醒了,那咱们就赶紧走吧。” “走?去哪?”李迪师叔不了解情况,有些晕头转向。 无奈,李迪只得又将我们跟老头之间的交易,以及五爪金龙和麒麟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说完,李迪又对着老头说道:“前辈,我师叔刚醒,身体虚弱,现在又是三更半夜的,不适合赶路,要不咱们先休息一晚,明早出发不行?” 老头摇头:“说到底,我就是一个灵体,不附身无人白天怎么赶路?现在咱们先去,要休息的话等到了地方再休息也不迟。” 李迪师叔也顺坡下驴:“无妨,我都连睡好几天了,身子沉的要命,走点路活动下筋骨也好。” 于是,一行人动身前行。 山间空气清新,风清月白,不知名的小虫隐在草丛中吟唱,夜色被称托得极其清幽。 为排解路途寂寞,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李迪师叔问老头怎么称呼,师承何处? 老头被这些问题给难住了,他挠挠头,说道:“你问的这些我都忘记了,我忘了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只依稀记得我排行老五,你们以后可以叫我五爷。” 忘了自己是谁? 鬼也会失忆? 我感觉有点匪夷所思。 起初以为老头故意隐瞒,不跟我们说实话,可细看之下才发现,他眉头拧成了川字,冥思苦想的样,完全不是装出来的。 看来他也很纠结。 一直过了好一阵子,老头长叹一口气,给我们讲起了他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是哪年哪月,因何而死,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就突然失忆了。我的记忆开始于二十多年前,当时我就是魂体的形态。在大祖山的一座道观里,我一个人在那待了很久。不过我好像是个道士,因为我懂道术,好像道行还不低。” “既然是道士,我自然懂得敬畏天命,懂得人死后必须要去该去的地方,于是我想去转世投胎,可土地爷那里差不到我的名字,也就是个黑户。投胎去不了,就只得以这种形态逗留在人间。白天躲在破道观里,晚上出去溜达,偶尔帮助一下需要帮助的人,也挺好的。” “这种日子持续了好几年,几年来,我脑海里一直装着行善积德,降妖除魔的念头。于是在那年一场大雨,邢柱子跑到破道观里栖身,我便上了他的身,从此以出马仙的身份,为乡亲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一直到今天。” 这老头,还真是悲催,空有一身道术,却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我调侃一句:“五爷,你这毛病放到现在,就叫选择性失忆,其他东西你都忘了,唯独记得道术,我猜测你前世应该是个大道士。” 李迪也顺着我的话往下赶:“前辈你的记忆从那破道观开始,道行又那么深,说不定你就是那道观的掌门人。而你之所以失忆,大概是与某种厉害东西搏斗受伤所致。” 当然,这只是推测。 这是山路漫漫的情况下,我们闲的难受而做的推测。 李迪的师叔则从另一个方面旁敲侧击:“这么多年,你就没找到你的尸骨吗?如果能找到,从尸骨上的伤痕可以推测出来,解开身世之谜也不会很困难了。” 五爷听到这话,连连点头:“我也一直在找我的尸身,可这么多年一直没找到,不过,我认为我的尸骨一定在那个地方。” 我自然知道他说的那个地方,便是我们马上要去的地方。 我问:“你为什么会如此笃定?” 五爷看着我:“你可曾听说过亡魂恋尸?” 这个我自然知道。 人死以后,魂魄还没去投胎以前多数都会留在自己尸体旁边,如果有人挪动了尸身,魂魄只要想找就能找过去。 因为,魂魄与尸身之间有种感应,这感应便是魂恋尸。 第四百三十四章 破道观 五爷有点兴致缺缺,他说道:“我对那地方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一直吸引着我,让我不只一次想闯进去,我猜想,我的尸身一定在那里面。可这么多年来,我去了那地方不下百次,却一直没能进去。” “没能进去?一次都没有吗?”我听得大吃一惊,脱口而问。 五爷点点头:“那里很奇特,像个迷宫,又像个阵法,每次我进到一半就会迷失,然后稀里糊涂出来,从来未能深入过。” 闻言,我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他闯了百次都没能进去的地方,其厉害可想而知了。 这一刻,我生出一种五爷根本就不是找我们去杀恶人,而是想让我们帮他破阵的感觉。 他先前将五爪金龙和麒麟引到那去,也并不是想教训它俩,而是利用。 夜色迷蒙。 五爷带着我们一连翻过了好几座山头,我和李迪本来就忙活了一天,又这么急匆匆翻山越岭,早已累的够呛。 身累,心自然就烦躁起来。 我有些不耐烦地问五爷:“那地方在哪?还有多远?” 五爷略带歉意:“不远了,就在这大祖山上。” “这里就是大祖山了吗?”我四下看了一圈,问道。 四周群山竦峙,黑压压一片。 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大祖山我娘他们当年居住的道观,在得到五爷肯定的回答后,我又急切问道:“这大祖山上一共有几座道观?” 五爷回头看了我一眼:“就一座,就是我当年栖身的那座,当地人称为无名观。” “就一座?你确定?”我有些不太相信他的话,又问了一遍,进行确认。 五爷十分肯定的点头:“确实就一座,我在这大祖山中二十多年,可以说是游荡遍整座山的犄角旮旯,这山中只有一座道观。” 听到他这么肯定,我跟李迪以及她师叔三人相互看了一眼。 照他所言,山中仅此一座道观,那这道观肯定就是我娘他们曾经住过的了那座了。 在井村,老刘头说这道观早就荒废了,这说明自我娘死后,她师父,也就是她亲爹压根就没回来过,又或者他已经死了…… 我凝望着五爷,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古怪年头。 他会不会跟我娘有什么关系? 或者说他就是我娘的亲爹呢? 五爷的记忆开始于二十年前,算起来,我娘出事也是二十多年,我娘的师父遭人追杀也正是那段时间。 不知为何,我打心底不愿接受,我娘的师父就是我外公这个事实。 五爷那个时期出现在那个地方,即便跟我娘没什么关系,也多半是为了找寻阴阳二丹追杀到此的修行之人。 或许,他正因为参与了众修者对阴阳二丹的争夺,才受伤失忆。 如此说来,五爷在失忆前,一定知道阴阳二丹,并知其下落。 不记得是那本书上记载的,说失忆之人,潜意识里其实是记得以前发生的事的,他们下意识做的事,或者不经意间的言谈举止,又或者某个没由头的执念,实际上都是他们潜在的记忆。 就拿五爷来说,他对要带我们去的那个地方,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因为他怀疑他的尸身在里面。 他的这种特别的感觉,应该就是他潜意识里的记忆吧。 还有,二十多年来,他反反复复去了不下百次,这就是一种执念。 他如果真的是因为阴阳二丹才死在这里,那他的执念很大程度上跟阴阳二丹有关…… 也就是说,那个地方或许也正是我们五人大祖山之行的目的地。 如果我的推断没错,那我们这几天的功夫就算没白耽搁。 只是,进到那里恐怕很麻烦。 往后的山路,似乎愈发艰难,大家都没再说话,都埋着头,各怀心事。 崎岖的山路上,乃至整个旷野,只有我们参差不齐的脚步声。 这样走了四五十分钟,五爷停下身形,指着前方说道:“到了。” 顺着他手所指,我看到了一座房子的一角,隐约显现在树林之中。 “这就是那个地方?”我出言问五爷,“这里看上去也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这里就是无名道观,整个大祖山中唯一的一座建筑,咱们要去的地方在这道观后面,是我无意间发现的。” 我,李迪和他师叔,跟着五爷走到近前。 我拿出手电照着亮,打量起了这房子。 房子跟普通民居差不多,只是更显萧索。 有一个小院,院门半掩,两扇木门也分不出本来的颜色,看上去斑斑点点,满是岁月的痕迹。 这就是我娘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吗? 我忍不住轻推了一下院门,“吱呀”一声,木门应声而开,一个生满杂草的小院呈现在我们面前。 “这里经常有人来?” 李迪师叔用手电照着自院门直通屋内的一条小路问五爷。 在这杂草丛生的小院,那条被踩踏的草都长不起来的小路格外显眼。 “山下有个瞎玩男人,隔三岔五就会来这里坐坐,一坐就是半天,似乎在缅怀什么。” 五爷的话听得我鼻子一酸。 我猜想,那个瞎眼男人应该就是程不归了吧? 对了,后面的阵法会不会是程不归搞出来的? 如此一想,我快步进了院子,几步跨进屋子。 屋内空空如也,墙角堆积着一堆破碎的桌子。 这应该是当年的打斗造成的…… 屋子有三间,一间客厅,两间卧室。 我把三间房子转了个遍,试图找出我娘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然而,岁月的痕迹把所有的痕迹都湮灭了…… 除了几件破衣服与两张落满灰尘的瘸腿床,再无他物。 一圈转下来,五爷问道:“咱们是先休息一下,还是直接去那个地方?” 此时,我睹物思人,心潮澎湃,哪里还有心情休息? “咱们现在就去吧。” 五爷望向屋外,淡淡说道:“那你们跟我来。” 我们出了院子,又到了屋后。 只是,五爷这回走的路线不再是直的,而是左一步,右一脚,时而又折返回来…… “这里肯定有建筑,只是被人下了禁制,我们看不到。五爷走的每一步都暗合规律,咱们跟紧了。” 看到五爷的怪异步伐,李迪师叔低声嘱咐道。 第四百三十五章 衣冠冢 约莫过了五六分钟,一直在前头带路的五爷突然停下脚步,轻声说了一句:“到了。” 看着空无一物的眼前,我有些懵。 这就到了? 明明什么都没有。 “你们回头看看身后。”五爷看着我们一头雾水的不解样,又说了一句。 我们三人依言转身。 刚回过头就大吃一惊。 一座四四方方的小屋突兀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小屋全是石头砌成,有七八个平米大小,门口是一块刻了字的石碑! 居然用石碑做门? 李迪师叔是老江湖,只看了一眼,便说道:“这是一座墓啊!” 墓? 谁的墓? 不会是我娘的吧? 我们三人的手电同时落在那块石碑上。 手电光一照,我看着石碑上的那行大字,呆了。 石碑上写着:“爱女程如月之墓。” 我如遭雷击,我娘的名字就叫程如月,这名字不只牛疯子和我说起过,程不归也和我说过。 和初八闯入阴间见到牛疯子的时候,他和我说过,我娘的师父在道观后为我娘立了一座衣冠冢…… 无疑,这就是那座衣冠冢了。 没想到,五爷心心念念的那个地方竟然就是这里! 这里哪有什么特别之处? 也许是我见到我娘的衣冠冢,而忽略了其他吧。 我颤颤巍巍地走到墓前,伸出手轻轻摩挲着那块石碑,如同摸着我娘的脸庞。 目光一转,我发现那行大字旁还有几个小字! 父。 沈洛中。 这沈洛中便是我娘的师父吧? 沈洛中三个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只是很不清晰,被岁月的尘土遮掩。 我用手蹭去灰尘,又看到了三个字:牛四海。 我敢肯定,这三个字就是牛疯子的手笔。 他为什么又在我娘的碑上留字? 想起我那从未谋面的娘亲,瞬间我泪如雨下。 我重重跪下,冲着墓碑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此墓虽然衣冠冢,可也是我娘的墓啊! “小友这是何意?”五爷站在我身后,语带惊奇。 我站起身,看着墓碑,没有回头,幽幽说道:“程如月就是我娘。” 五爷一阵唏嘘,随后他又轻轻说了一句:“这样……” 我抹了把眼泪,转身问道:“五爷,我娘的墓有什么不妥吗?你说的那个恶人又在哪里?” “我看小友的样子,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吧?”五爷平静地看着我,“你不知道,你娘的墓中可是另有乾坤啊。” 说着,他一步跨到墓碑前,抬手推向石碑。 石碑随着他的力道渐大,竟然轰隆隆被推开了。 石碑不是直接开合的,而是旋转的。 两侧中间有石轴,墓的上下有孔洞,石碑镶嵌在墓上。 一用力,石碑成了九十度,竖了起来,呈十字状,后面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空间。 看着五爪轻车熟路地推开我娘的墓,我虽然有些不痛快,可看到那个漆黑的入口,我心中还是升起一丝好奇。 我娘的墓中到底有什么? “进来吧。” 我一愣神,五爷已经踏了进去,还回头招呼了我们一声。 我们三个对视一眼,跟在五爷身后钻进了墓中。 先前,五爷说墓中另有乾坤,我以为会有什么机关或者通道,等进到里面才发现,墓中是正常的样子,七八平的空间。 要说不同,还真有。 墓中没有棺椁,却有一樽泥塑。 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 身材纤细,长发垂肩,巧笑嫣然。 这就是我娘的样子吗? 怎么跟我见过的照片不太一样?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石像。 在我心目中,我娘比这塑像微胖一些,成熟一些,跟别的小孩的娘亲一样。 而眼前这塑像,却更像一个女儿在父亲心中的形象。 这一定是我娘死后,她的生父根据她的样子塑成的。 我娘塑像的旁边,还放着两只泥狗。 泥狗形态虽然不同,但一眼就能看出跟邢柱子家里供着的泥狗有异曲同工之处。 应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只是,这泥狗做工粗糙,泥像却精细地很,两者之间形成巨大的反差,放在一起有些不伦不类。 这又是何意? “五爷,恕我眼拙,我看不出这里有什么特别。”李迪师叔在墓中转了一圈,问道。 李迪也出声问道:“麒麟跟五爪金龙就进了这里面?它们人呢?” 五爷淡淡回应:“它们去那个地方了。” 那个地方? 我们三个同时懵逼:“难道这里还不是你说的那个地方?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也搞不清那是个什么地方,这里是去那里的必经之路。”五爷挠挠头说道。 我拍了一下脑门,疑惑道:“这里就这么大空间,怎么成了必经之路?哪里走路啊?” 五爪闻言,咧嘴笑了起来,只是他这笑得颇为神秘:“找路不急,大家先休息下,养精蓄锐再去也不迟。” “这都啥节骨眼上了?咱们还休息?这里能休息吗?”我感觉很无语,争辩几句。 这就跟行军打仗一样,都走到敌人的根据地了,领头的忽然说,先放下武器,睡一觉再起来打。 可五爷并不搭理我,转身把墓门关上,往地上一坐,依着石墙闭上了眼。 这不是扯吗? 你一个魂体哪里需要休息? 我和李迪大眼瞪小眼,无话可说。 李迪师叔都睡了好几天了,精力旺盛的很,哪里坐得住。 他东敲敲,西打打,美其名曰,寻找机关…… 看着他这举动,我无奈道:“前辈,机关是王公贵族墓中才会出现的玩意,我娘她爹就是一个道士,哪有钱整这些,我看最有可能的是这里有什么阵法。” “有道理,有道理。”李迪师叔接连说了两个有道理,一屁股坐下,埋头苦思起来。 我又在墓中转了几圈,这地方太小,转的没什么意思,然后我和李迪去骚扰起五爷来。 想让他起来赶紧走。 谁知这货见我俩欲动手,直接一挥手,一圈白光如同一个玻璃罩子,将他扣在了里面。 我俩竟然被挡在了外面。 为了休息,他竟然布下了结界,值得吗? 不过,这手段却不得不让人佩服,当真高明得很。 第四百三十六章 梦中离魂 自讨了个没趣,我索然无味地走到我娘的泥塑旁,坐下,头倚在泥塑的腿上。 这就是我娘啊! 守在娘的身边,感觉真好! 虽然只是一樽泥塑,却让我心中泛起一种异样的温暖。 就是我二十多年来缺乏又渴望的感觉。 沉浸其中,我缓缓闭上了眼,静静感受这幸福的滋味。 不知不觉间,我竟然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我做了一个奇特的梦。 梦中,我跟我爹娘一起生活在一个开满桃花的地方,有流水,有阳光。 我很小,我娘也很年轻。 她带着我在河边玩泥巴,用泥巴捏塑像。 后来,她捏了好几只很丑的泥狗。 我忽然意识到。 无名道观前有泥狗。 我娘的衣冠冢也有泥狗。 原来它们都是我娘做的! 再后来,有一只泥狗成了精,另一只被邢柱子抱回了家,供了起来。 我觉得邢柱子特别好笑,于是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我又哭了,因为我发现我娘不见了。 突然就醒了。 醒来后,我发现自己身在一个漆黑不见五指的地方,什么都看不见,就像个瞎子。 看来,我睡过去以后,李迪和他师叔也都睡着了,把手电关了。 这黑暗有种压迫的窒息感,让我很不舒服。 伸手摸向身边,想拿手电照亮。 可摸了两把,什么都没摸到。 我明明记得手电就放在身边的! 怎么突然间就不见了呢? 我扩大了范围,一圈摸下来,什么都没摸到。 就连我娘的泥塑都消失不见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升起。 “李迪,前辈,五爷……” 黑暗中,我大声叫喊,将他们三个挨个喊了一遍。 没有人回应我。 声音也没有回声…… 我应该身处在一个很空旷的地方。 这是哪里? 我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他们都去哪了? 我慌乱地爬起来,朝着记忆中的石壁摸过去。 一直往前直行了七八步,可哪里摸得到啊。 这根本就不是我娘的衣冠冢了! 衣冠冢总共七八个平米,三四步就能走到头…… 我摸索着一路往前,一边喊着李迪他们。 很久,我始终没能碰到障碍物。 这是什么鬼地方? 停下脚步,思索起来。 我是在睡梦中来到这里的,难道我的魂魄在不知不觉中离体了? 想到这,我似乎想到了什么。 先前,五爷莫名地非让我们休息,难不成就是为了让我们魂魄离体来到这里? 这应该就是五爷说的那个地方吧。 他说过,那个地方很奇怪,像个迷宫,又像有什么阵法,他每次都会在里面迷失…… 此刻,我不也迷失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了吗? 我们四人,除了五爷,就是睡得早了,李迪和她师叔应该还没来。 我先等一等吧,等他们来了再做决定。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坐下,脑中不停地想着这是什么地方。 空旷,地上无草木碎石,空中无日月星辰,耳畔无虫鸣兽吼…… 难道这是那条通往阴间的路? 我有些不淡定了,我不会莫名其妙死了吧? 我并不怕死,上次和初八去阴间见到牛疯子后,我对死亡的认知有了很大改观,觉得死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可我要是这么突然死了,连个给我烧引魂灯的人都没有,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关键是,没有引魂灯我怎么走出这段黑暗路呢? 实在不行,就找个鬼搭伴吧。 还真巧了,我目光看向远处时,一盏白色的灯笼晃晃悠悠出现在那里。 在这鬼地方见到一盏灯笼,真的让人很兴奋。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窜起来,冲着那亮光跑过去。 还没近前,我就看清楚了提灯笼的人。 是五爷。 李迪和她师叔正跟在他身后! “五爷,李迪……”我欣喜大叫,随后又埋怨道,“你们怎么才来?我还以为我死了呢。” 五爷看到我这模样,咧嘴笑了:“咱们之中,就数你睡的最早最沉,所以你第一个到这里来了。” 李迪道:“五爷,你还没跟我们说,为什么睡了一觉就能到这里来呢。” 五爷摇头:“此事我也不清楚,多年前,我无意间走进了那衣冠冢,觉得泥塑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她是谁。一通冥思苦想后,我迷迷糊糊就到这里来了。” 五爷说完又补充道:“其实不只睡着能到这里来,在衣冠冢里关上石门,凝神静气,无思无我地打坐,或者摸黑一直静静兜圈子,不久也会到这里。只是这次咱们人多,无法进入那种状态,所以我只能让你们都睡觉了。”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很难想象睡一觉,魂魄就进入了一个未知的空间。 我娘的衣冠冢里一定有什么蹊跷,才会导致这种离奇事件的发生。 五爷的灯笼不错,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整来的。 他一直提着不肯撒手,带着我们往前走。 说是往前,只不过是个人的自我感觉罢了。 这里黑得出彩,灯笼的光只能照出去两米远,在这种情况下,人的方向感会很差,也可能我们不过是在原地转圈子。 李迪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开口问道:“五爷,你这是凭感觉瞎走,还是有线路的?” “自然是有线路,这么多年来,你当我百进百出都白费了?”五爷有些不喜,一本正经说道。 这叫什么话? 你百进百出又怎么了?不还是一无所获?这次白来的可能性不小。 又前行了一段,五爷抬手指着前面嘿嘿乐了:“你们看,前面是不是不一样了?” 我顺着他手指看去,根本没什么特别,皱眉问道:“哪里不一样了?不还是黑黢黢一片?” 五爷闻言,低头“噗”地一声吹灭了灯笼里的蜡烛,笑道:“你再看。” 人天生追求光明,对光的感知非常敏感,灯笼一灭,我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团暗淡的光点。 五爷继续说道:“看到那光了吗?那里就是恶人的洞穴,我感觉我的尸身就在里面,不过这恶人找了几个守门人,每一个的身手都与我不相上下,所以我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第四百三十七章 闯入大殿 恶人?巢穴?守门人? 怎么听上去这么玄幻呢? 是不是这五爷忽悠我们? 他凭什么就说住在那里的那人是个恶人呢? 我没敢问出口,李迪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她问道:“五爷,你道行到底有多深?” 五爷看了我们三个一眼,淡然说道:“我一招就能制服你们仨。” 听闻这话,我有些丧气:“你都这么厉害了,还次次无功而返,叫我们几个来有什么用?当炮灰吗?” 五爷笑道:“多个人多分力,再说了,这次不是有两大神兽打头阵吗,说不定它俩现在已经把守门人都给干掉了呢,咱们赶紧走吧。” 既然到了这地方,已然没了回头的机会,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吧。 我习惯性地往背后伸手摸了一把,什么都没摸到,这才意识到,我现在是魂体,骨剑在肉身上背着呢。 等会要是打起来,只能靠拳脚功夫了! 时间不长,我们便走到了那隐晦的光亮处。 是一扇拱门,由碎石垒砌而成,看起来挺寒酸。 什么人会在这么个鬼地方砌这么一道拱门? 五爷驾轻就熟,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跨进了拱门里。 我们紧随其后。 一进门,我就傻了眼,里面的世界简直颠覆了我的认知。 一座山,从山脚到山顶,一片层层叠叠的雄伟宫殿,气势磅礴。 此外,这里灵气四溢,人行走其间,顿感神清气爽。 “一道拱门竟然隔绝了两个世界,咱们不会是闯进了某位高人的洞天福地了吧?”李迪师叔也很感意外,不由出声相询。 不待五爷回答,他又意味深长地看向五爷:“这里钟灵毓秀,汇聚天地灵气,乃是一处绝佳宝地,怎么会有恶人呢?” “嗖!” 李迪师叔话刚说完,一道人影从暗处冒了出来,一只大手直接向他拍来。 掌风如刀,划破虚空,似是要把他一掌拍死。 “小心!” 五爷大喊一声,身形如电绕到李迪师叔前面,同时出拳,硬生生与那只大手撞在一起。 “砰!” 一声恐怖的声响过后,那人“噗”地飙出一口血,整条胳膊扭曲成了麻花,身形倒飞出去几丈远,狠狠砸在地上,双眼一番,直接死了。 反观五爷,则是纹丝未动。 刚才那人突如其来的一掌,快若闪电,平心而论,换作是我,绝对躲不过去,必定成为掌下亡魂。 而五爷却能后发先至,对轰一拳将其打死,果然深不可测。 突遭此变故,李迪师叔震惊得脸色煞白,一脸心有余悸,老长时间后才想起感谢五爷的救命之恩。 五爷走到那具尸体旁,仔细查看一番,哈哈笑道:“不用谢我,要谢就谢那条龙和那只麒麟,若不是它俩将此人重创,我绝不可能将其一招毙命。” 我也跟过去,死者一身道士打扮,除了胳膊上的伤,身上的其他地方果然还有很多密集的伤口跟血迹,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先前经历过一场大战。 只不过,他身上的血迹都呈黑红色,应该沾染了一段时间了。 难道五爪金龙和麒麟跟他们之间的战斗早就结束了? 那它俩去哪了? 我四下望去,哪里有它俩的影子。 不由得我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它俩不会出事了吧? “噗……” 就在我四处打量的时候,五爷蹲下身子,自尸体的腰间拔出一把匕首,一下插进了尸体的胸膛,随后又拔出,举到我们面前,问道:“你们看出什么来了吗?” 我盯着染血的匕首,摇了摇头。 这五爷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们跟他到这里来杀人到底是对还是错? 这么一想,我警惕心大作。 本身,我们和五爷就不熟,对他的了解也仅仅限于他自己的说道。 万一,他故意骗我们呢? 有没有可能他才是那个恶人? “这……这血的颜色跟味道不对头啊。”李迪师叔的惊呼,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抬眼再次看向匕首,真如他所说那般。 正常人的血,颜色鲜红,气味腥咸。 而眼前这人的血,却偏向黑色,很粘稠,味道也重一些,还带着一丝丝臭味…… 这人不是刚死,而是死了一段时间了? “这是怎么回事?” 五爷见我问起,说道:“这里的守门人都被人做了手脚,不是真正的活人,他们没有自己的思想,就像木偶一样在这里阻止外人进入。这些活死人生前都是身手不凡的修道之人,多半还都是道士。现在你们明白我为什么说里面有很厉害的恶人了吧?” 将一些修为高深的大道士制作成活死人在此守门! 这的确是恶人所为。 看来,刚才是我误会五爷了。 五爷说完,将匕首丢在了地上,极目远眺道:“看来那条龙和那只麒麟将守门人杀的差不多了,几十年了,我终于可以见到那个恶人了。” 话毕,他抬腿往殿前走去,我们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这一路上,我们再没遇到其他人,很顺利就走到了大殿前。 这种顺利让我有些不太相信,心里也开始发慌。 之前五爷说这里的守门人很厉害,可我们进来却只见到了一个守门人,其他的呢?哪去了? 难道都被五爪金龙和麒麟杀死了? 此时,五爷已经推开大殿的门,走了进去。 我望着被打开的门,忽然生出一种错觉。 这门就是一只张着大嘴的怪兽,静静等待着我们这群不速之客自投罗网。 李迪和她师叔都看出了我的迟疑,李迪拍了拍我的肩膀,劝慰道:“既来之,则安之,进去吧。” 我点点头,三人一起走进了大殿。 殿内非常宽敞,墙壁上每隔不远就镶嵌着一个鹅蛋大小的夜明珠,光线柔和,我们看得很真切。 五爷已经走到了大殿深处,在某处站定下来,静静地看着地面出神。 我们快步跟过去,看向他注目的地方…… 地上竟然有七个小娃娃! 这些小娃娃看上去顶多一岁,白白胖胖,穿着红肚兜,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正呼呼大睡…… 第四百三十八章 众生匆匆眼前过 “这都是谁家的小孩?怎么会在这里睡觉?”李迪小声问道,随即又意识到这问题问的有点不对,自嘲道,“谁家会把孩子放在这个鬼地方。” 李迪师叔接过话茬:“是啊,大家都小心点,这几个小娃娃有古怪,你们看,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婴儿熟睡的样子都差不多,起初,我也没怎么在意,听到李迪师叔这话,我才仔细看去。 果然,这七个孩子不仅穿戴,就连长相都完全一样,甚至连嘴角那颗痣都分毫不差! 七胞胎? 绝对不是吧? 我否定了心中冒出的古怪念头,问五爷:“五爷,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五爷蹙着眉半晌没说话,一脸茫然,似乎也没搞明白这是怎么个状况。 作为对这鬼地方了解最深的五爷,此时都眼前景象不甚明了,我们三个更摸不清情况了。 一时之间,我们望着这七个娃娃陷入了无语。 沉默了一会,李迪忽然用胳膊肘碰了我一下:“长生,你说这几个娃娃会不会是某种异宝?” 是啊,这个地方灵气浓郁,孕育出什么异宝也绝非不可能之事。 李迪这话似乎很有道理。 比如在大祖山,守护妖祖之墓千年的圣使,便是以小娃娃的姿态展现在我们面前…… 如果这七个娃娃真的是某种异宝,那我们此行也算撞上大机缘了。 想到可能会有异宝被收入囊中,我有些小小的兴奋,蹲下身子仔细观察起来。 或许是我下蹲的声响太大,惊醒了那七个娃娃。 他们齐齐睁开眼,翻了个身,爬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将我吓得往后倒退了几步。 随即,我又哑然失笑。 就七个娃娃而已,他们本事再大,又能把我怎么滴啊? 想到这,我又往前凑了凑。 同时,眼睛余光四下瞟了一下,将四周的环境看清楚,以免这七个胖娃娃突然逃跑,我好随时应变。 终究是我想多了。 这七个娃娃丝毫没有要逃的意思,他们爬起来后,全部盘膝坐在了地上,双目紧闭,手掐指诀,五心向天。 这,竟然是道家正统的打坐姿势! 更让我惊诧不已的是,他们坐好后,一股灵气陡然从地下汹涌而出,将他们包裹其中…… 然后,他们开始叩齿,吞津…… 我嘞个去! 七个肉嘟嘟,粉嫩嫩的小娃娃,竟然开始修炼了! 这一幕,除了能在玄幻小说中看到,谁能相信现实生活中居然也存在? 我不由胆战心惊。 “他们在修炼道术。”李迪同样看出了端倪,惊异地都变了声音。 我转头看了一眼五爷和李迪师叔。 他俩活的久远一些,对怪异事物自然见识的要比我们多。 “一身化七,以娃娃态,可以勾动灵力滋养己身,这是什么道术?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李迪师叔摇摇头:“我也从来没听说过,如此诡异,只怕是某种邪术。” “难不成这些娃娃是那个恶人幻化而成?”我盯着七个幼童猜测。 “这不是邪术,而是正儿八经的仙术。” 一直盯着七个娃娃沉思不语的五爷忽然开口,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仙术? 这世间真的有仙术? 这七个小娃娃又怎么懂仙术? 可这仙术怎么看起来如此诡异? 五爷见我们三个满脸不解,又接着说道:“你们把他们各自的位置连在一起看,像什么?” 李迪扫视了一圈:“他们是按照北斗七星的排列方位……” 可她终究没说完,因为那七个娃娃变了。 不是他们坐的位置变了,而是在忽然一瞬长大了。 从一岁左右,一下子长成了三四岁的样子。 “快看他们的脸。”李迪又是一声低声惊呼,语带颤音。 我定睛一看,顿时惊呆。 这七个娃娃不仅长大了,脸也变成了七副模样…… 不对。 是无数种模样…… 他们的脸一直变换不停。 忽男忽女,忽胖忽瘦,一个呼吸就是一种崭新样貌。 我后背被冷汗湿透,不由往后退了几步,这真的是仙术? 五爷反倒淡定下来,似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他冲我们挥挥手:“不必惊慌,这是七童卧斗法。以一人之身,演化众生之像,人生百态,众生悉数皆归心间,炼神合道,能悟之者,方得大成。” 五爷刚说完,那七个小童又成长了许多,并且一直不断成长。 从少年到青年,再到壮年…… 他们的表情也在不断变化。 嬉笑怒嗔,或喜或悲…… 随着表情变幻,他们身上的衣服也一直变化,虽然看上去还是一身道袍,却时薄时厚,似乎代表着四季更替。 最终,娃娃们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者,又各自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躺倒在地上。 只不过,他们脸孔的变化却从未停止。 一忽儿是老头子,一忽儿又是老太太…… 一张张沧桑的,饱经风霜的脸,一双双混浊的,尝尽人间疾苦的眼。 发白如雪,枯瘦如柴,演绎着生命最后的穷途……慢慢的,油尽灯枯,于变化中归于了孤寂。 我被这景象震惊地瞠目结舌。 短短一刻,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一辈子。 由小到大,由春到冬,由生到死…… 这一切,让我感触颇深,恍然觉得人生一世,短短几十春秋,眨眼之间就会完结。 人啊,必须遣欲澄心,去掉一切贪、欲、求、妄、与烦恼,唯见于空,在常寂真静的境界中渐入真道。 这突如其来的感悟让我心惊。 我作为一个旁观者,都能有如此顿悟,那修行此法的那位高人,又是到了何种境界? 李迪师叔似是同样感悟良多。 他咕咚吞了一口唾沫,然后既震惊又担忧地说道:“这究竟是什么人?是男是女,是善是恶?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明白,李迪师叔的意思是询问我们如何处理眼前这一切。 那位高人此时正在修炼,我们四个想要将其除去并非难事,如若等他醒了,若是为善还好,若为恶,我们几个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第四百三十九章 大不敬之举 我被他问懵了。 我哪见识过这诡异的情景。 李迪也被惊得嘴巴大张,五爷则自顾自地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一幕。 见无人出声,李迪师叔又问道:“五爷,这到底是什么功法?” “这是七童卧斗……” 七童卧斗? 闻声,我们同时看向五爷。 意味很明显。 我们都是因为他,才来到这里的,这时候他必须要拿个主意了。 五爷又是一阵沉默,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地上那七个老人身上。 “五爷,你倒是赶紧拿个主意啊,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不禁着急起来。 “在我没走到这里以前,我一直以为身居此地的是一个大恶人,可他明明修炼的是仙术啊……为恶之人又岂敢妄图成仙……” 五爷这话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眼前修炼七童卧斗术的人,绝非大奸大恶之辈,不能随意下杀手。 我最讨厌说话说一半,你有什么想法就不能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吗? “咱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一直等着吧?等他醒了,去问问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我有点上火,语气不由加重了几分。 五爷看我真的上头了,缓缓说道:“这样吧,咱们先去找我的尸身,和那条龙跟那头麒麟。” 这样也好。 五爪金龙和麒麟是活了几千年的神兽,见识应该在我们之上。 起身,转头,就往大殿深处走。 刚迈出一步,一阵浓郁的阴气突然从身后传来。 我擦,真他么冷,我猛地打了个哆嗦。 我迅速回头。 这阴气居然是从地上那七个老人身上透出来的! 同时,他们的脸孔都变成了鬼脸! 身上的道袍也变成了寿衣! 细看之下,他们个个青面獠牙,鬼气森森。 “我……” 我想骂娘,可只吐出了一个字,便再也骂不下去。 恐惧,震惊…… 五爷也转过了头,看着眼前的景象,惊叹道:“他不仅能演化人生百态,还能演化鬼神,包罗三界,这是大成了啊。这些阴气都是他吐纳出来的,为鬼时吐纳是阴,为神时势必是阳。”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得上感叹? 不过,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那七个鬼在一呼一吸之间,便有大量阴气涌出,瞬间飘散,整个大殿很快被阴气笼罩的乌烟瘴气。 “五爷,你怎么对七童卧斗这套功法这么了解?”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很不解的问题。 五爷被我问得一怔,疑惑自问:“是啊,我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使劲挠了挠头皮,头发都被他扯下一绺:“之前我看到那七个娃娃时,脑子里忽然就出现了这些,然后我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难道这是我之前的记忆?” 对于他这怪异举动,我此时已无暇去探寻究竟。 “快看,他们飘起来了!”这时,李迪忽然小声惊道。 那七个人果真飘起来了,毫无征兆。 他们以盘坐的姿势,慢慢飘浮到离地两米多高的地方。 只是,现在他们不再是鬼的形态,而是变成了神。 一会是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一会是笑口常开的大肚弥勒,一会又是手持拂尘的道家先祖…… 各种神仙的形象一一显现,阴气也骤然变成了灵气,并且有形似雾,环绕在他们身边。 感觉跟七个神仙在腾云驾雾。 片刻后,所有的神仙都变成了一个长发及腰的女子。 女子一袭白衣,秀眉凤目,娇美无比,宛如仙女。 然后,七个女子慢慢聚拢在一起,变成了一个人。 她缓缓站起,飘飘忽忽地落在了地上。 这女子很面熟! 定睛一看,我扯淡惊呆了。 这女子竟然跟我娘衣冠冢中的泥塑是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她就是我娘! 这是真的吗? 女子落地后,并没有看我们一眼,似乎根本看不到,径直朝着大殿深处走去。 我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 二十多岁的年纪,确实跟我娘死时的年龄相仿。 我娘死后,牛疯子曾经去阴间找过她的魂魄,可几进几出都没有找到…… 难不成她的魂魄来了这里? “长生,她好像是……你的母亲,你赶紧叫住她啊。” 李迪也发现了这一点,戳了我一下,指了指女子的背影。 我…… 她看上去那么年轻,比我都小,怎么会是我娘? 我踌躇一阵,抬腿跟了过去。 大家都跟在我身后。 五爷啧啧感叹:“没想到啊,修炼七童卧斗的竟然是个姑娘,只是这姑娘看起来有些怪啊,她看到我们几个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地方绝非一般人能进得来。 面对突兀出现的我们,她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甚至都没正眼看我们一眼,好像完全无视了我们。 还有,她走路也是直挺挺的,像在梦游。 她不会是练功走火入魔了吧? 女子穿过大殿,径直走进了殿后一个房间。 我们跟着她走到房间门口,往里看去。 只见房内摆放着两口棺材。 女子走到其中一口棺材旁,渐渐虚化,渐渐缩小,最后化成一缕烟尘,飘了进去。 她不是人! 而是魂魄? 我迟疑一下,迈步走进了屋子,走到棺材前探头看去。 棺材没盖,里面躺着一具女尸。 女尸跟刚才那女子一般无二,只是面色要刮白许多。 我大惊! 重返仪塘村时,我曾经挖过我娘的坟,我娘的尸体在坟中埋了二十年,早已腐烂成了枯骨…… 眼前的这具女尸,肯定不是我娘的尸身! 可如果她不是我娘,我娘的师父为什么要为她立一座衣冠冢? 墓碑上也写的清清楚楚,程如月之墓…… 我盯着棺材中的尸体冥思苦想了好一阵子,最后灵光一闪,我决定做一件大不敬的事。 俯下身子,趴在棺材上,我把手伸进了棺材内。 我要解开棺中女子的衣服! 当然,这不是亵渎,而是我想确认一件事。 按理说,女子都能修炼仙术了,她应该很厉害才对,可她居然面对我解她衣服,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衣服解开,我屏住呼吸,往尸体的腹部看了一眼。 只一眼,我便呆住了…… 第四百四十章 我是谁? 女尸的下腹部居然有一个黑窟窿! 这……这…… 我是未足月便被人从我娘肚子里剖出来的…… 我娘死的时候二十多岁! 还有我们进来时的衣冠冢…… 眼前这具女尸就是我娘无疑了。 可我在仪塘村那个小树林里,明明挖过我娘的坟,也挖出了她的骸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一阵沉思苦想,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砰!” 忽然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响声。 是五爷,他将我身旁那口盖得严严实实的棺材盖子掀到了地上。 “五爷,你的尸身果然在这里!还真给你猜着了!”一直站在五爷身后的李迪师叔兴奋大叫道。 “哈哈哈……”五爷看着棺材里,仰天大笑几声,激动之余又说道,“这么多年了,我终于找到我的尸身了,我早就知道我的尸身在这里面,可就是进不来,这次多谢你们了。” 笑完说完,他就要往棺材里钻。 可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棺材里的那具尸体一下子坐了起来,直愣愣地看着我们! 我擦! 诈尸了? 那尸体动作很快,一个翻身便从棺材里跳了出来。 不是诈尸啊! 从棺材里跳出来的那个五爷,他身上居然有阳火! 也就是说,他是个活人! 可怎么会出现两个五爷。 不光外貌形象,甚至言谈举止,那种内敛的气质都完全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我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先前对我娘之事的疑惑,彻底被眼前这景象产生的惊疑替代。 这是怎么个情况? 不仅是我懵住了,就连五爷也有些挠头。 他皱着眉头看了另一个五爷挺长时间,失声问道:“你是谁?” 另一个五爷同样看着他,眼睛瞪成了牛蛋,一脸疑惑:“老夫乃是沈洛中,你又是谁?为何幻化成我的样貌擅闯此地?” 说完,他目光如炬,在我们几人身上一一划过,冷声喝道:“你们几个不想活了吗?” 沈洛中? 沈洛中! 他就是我娘的师父,也是我娘的生父! 果然如牛疯子所说,他还活着。 可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五爷又是谁呢? 五爷看着沈洛中,同样冷哼出声:“我化作你的模样?我看是你霸占了我的身体吧!你到底是何方妖孽?赶紧把身体还给我!” 沈洛中闻言,怒道:“胡说八道,我天生就是这副模样,怎么会占你身体,倒是你,跑到这里来闹事……” “看来,你是不想还了?”五爷怒极反笑,出声问道。 在他看来,就是沈洛中强占了他的肉身,将他逼成了孤魂野鬼。 “既然你不肯出来,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完,五爷不忘低声嘱咐我们:“你们赶紧躲出去,免遭殃及。” 话音刚落,他一脚踢在刚刚掉落地上的棺盖上。 棺盖应声而起,一下撞到棺材。 那口数百斤重的黑木棺材瞬间被撞成了木渣。 “好好好。” 沈洛中连说几个好,怒道:“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说着,拉起了架势,完全不将五爷放在眼里的样。 眼瞅着一场大战就要开始。 虽然我打心底不想承认沈洛中就是我娘的亲爹,可终究是血脉的关系,我也不想他受到伤害。 同样,这些天一直跟五爷在一起,可以看的出来,他是一个好人,也不想他有个三长两短。 于是,我出言劝道:“两位前辈,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商量商量?” 李迪师父显然看出了苗头不对,他一把拉住我:“赶紧走,这事咱们掺和不得。” 不容我分辩,便将我拉到了门外。 “不,我要进去把我娘带出来!”我着急大喊。 “你傻啊?你娘修炼的是仙术,真动起手来,五爷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你管好你自己就成,咱们赶紧躲远点。” 不由分说,他拉着我又跑出了一百多米。 停下脚步,李迪回头看了一眼,不解问道:“真奇了怪了,为什么五爷跟那个沈洛中长得分毫不差?” 我道:“这还用说?肯定有一个是假冒的。不然,就算双胞胎,也不可能长出这样来。” “那个假冒的为什么要假冒呢?”李迪歪着头看着我,又问道。 “我也正纳闷这事,你看他俩谁像假冒的?” 李迪眼珠子一转:“肯定是那个沈洛中。咱们跟五爷一路走来,如果他是假冒的,为什么咱们察觉不到?肯定如五爷所说的那样,沈洛中占了他身体,将他搞成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 我和李迪正猜测着,李迪师叔忽然叫停我俩:“你们就别瞎猜了,咱们还是赶紧找找五爪金龙和麒麟吧,找到它俩咱们就赶快离开这里,万一五爷输了,那个沈洛中就要对付咱们了。” 我被他气乐了:“前辈,你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了吗?咱们不就是来找沈洛中的吗?现在人找到了,关于阳丹的事还没个头绪,岂能灰溜溜地逃走?” “对对,我给急糊涂了。”李迪师叔一拍脑门,做恍然大悟状,“可不管怎么说,咱们也应该找到五爪金龙和麒麟。” 这话倒是不假。 我们进来有段时间了,始终没看到五爪金龙和麒麟的影子,它俩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我们三人走出大殿,四处查看起来。 这地方,想找人,还真不容易。 这里很大,一望无垠,五爪金龙和麒麟兽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们把附近都转遍了,也没找到它们。倒是遇到了两个死掉的守门人,应该是被五爪金龙和麒麟兽杀死的。 找寻无果后,李迪猜测道:“是不是那个沈洛中将它俩抓起来关在什么地方了?” “咱们回去问问吧,这么久了,他俩应该已经分出高下了。”我提议道。 这不是个好主意,但却是我们目前唯一能想到的主意。 我们几个又走了回去。 站在门口侧耳听着,屋子里并没有打斗声音,安静的出奇。 “看来已经结束了。”我盯着不知什么时候关上的门说道。 李迪则提出了相反的意见:“不对啊,即便是结束了,也应该有声音才对,难道两个人都死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过往 我们正妄自猜测,忽听屋内传出一个声音。 “你们都进来吧。” 是五爷。 难道那个沈洛中败了? 但愿他没被五爷打死,我们还有好多事要问他。 我推开门,我们三人走了进去。 五爷在,沈洛中也在。 他俩面对面盘腿坐在地上,身上无伤,甚至除了那破碎的棺材,再也看不到动过手的痕迹。 再一细看,他俩神态平和…… 看上去就像两个分别多年的老友,刚刚结束了一次亲密的畅谈。 这? 看到这情景,我不由脱口问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五爷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记起以前的事了,也终于想起我到底是谁了。” 只是,他这情绪明显不对啊。 一个失忆好多年的孤魂,猛然恢复了记忆,这绝对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大好事。 可五爷他怎么一脸怅然呢? 不过,照眼前的状况来看,五爷在失忆以前肯定认识沈洛中。 “前辈,你究竟是谁?”李迪直接了当地问道。 五爷看了一眼沈洛中,幽幽吐出一句:“我就是沈洛中啊!” 什么? 五爷这话听得我一头雾水。 “你是沈洛中,那他又是谁?” 沈洛中歪头看着我,淡淡说道:“我也是沈洛中啊。” 这怎么可能? 一下出现了两个沈洛中? 难不成是其中一个使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控制了另一个? 有这种可能。 修行一途,各种诡异的手法不计其数,难免有很多可以控制别人心神的术法。 我看了一眼李迪和她师叔,以目光相询。 可他俩跟我一个状态,也是一脸懵逼,显然也搞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五爷苦笑着扫视我们一遍,伸手轻轻拍了拍身旁的地面,说道:“你们几个坐下,听我慢慢跟你们说。” 闻言,我们圈做一圈,坐在沈洛中和五爷旁边。 看我们坐好,五爷又是一声长叹,缓缓开口:“之所以出现了两个我,是因为我魂魄分离了。” 魂魄分离? 这怎么可能? 简直是天方夜谭。 众所周知,人有三魂,少一者则呆滞,少二者则难醒,三魂尽失则当场丧命。 就算沈洛中修为高深,少了三魂也不可能跟没事人一样啊。 这是怎么回事呢? 退一万步讲,即便沈洛中没事,三魂离体不能回归,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也会自然消亡。 这个五爷又怎么凭着三魂在人间游荡了二十几年呢? 眼前的五爷和沈洛中,他俩都神形兼备,就像两个活生生的人……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想到这,我不由问了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魂与魄怎么就分开了呢?” 五爷听到我这话,面露羞愧之色,反观沈洛中倒是一脸理所当然。 “因为良心上的谴责,与内心深处的不安,才让我选择了逃避……” 五爷思忖良久,怔怔地冒出这么一句。 据我所知,人的魂是良善的,而魄是邪恶的。 在阴间时,牛疯子曾跟我说,我娘的生父是一个心系天下苍生的有道之士,为了找寻阳丹,他狠心撇下我娘,浪迹天涯…… 可在初八师父留下的地图上,明确标注了“大祖山叛徒”,其中的隐情,不言而喻。 我似乎有点明白了。 大概就是五爷跟沈洛中因为阳丹的事,产生了分歧。 身为三魂的五爷感到羞愧难当,而出走了吧。 而占据七魄的沈洛中则将阳丹这仙界至宝昧了下来…… 好像就应该是这样。 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我没有再出声,而是静静地看着五爷和沈洛中,希望他们能继续讲述下去。 可,五爷随之话锋一转,说起了别的。 “你姓陈,你喊我女儿为娘,你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更让我感到不解的是,原来五爷知道我的存在! 我一直以为他不知道。 一怔之后,我问道:“你知道我的事?” “多少知道一点。”说话的是五爷,沈洛中则满脸贪婪之色。 不过,五爷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我娘的棺材。 又是一阵沉默,他才又幽幽说道:“其实,我女儿并不是你娘,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我知道。”我内心一阵感慨,“可是我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一直把她当做了我的亲娘。” “你是牛四海养大的?”五爷似乎知道很多事,又问道。 “我跟奶奶长到七岁,奶奶死了以后,牛疯子就把我领到了他的破庙。其实,也算不上是被他养大的,我跟他生活了五年……” 五爷眼中突然闪出一抹怀念之色,打断我:“牛四海,他还好吗?” 只是,不知为何,我感觉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悠远。 “他……他已经去世好多年了……” 说到牛疯子,我不禁有些哽咽。 “我对不起他啊……”五爷又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即转移了话题,“你能找到这里,可见你对当年的事,已经有所了解了。” 我抹了一把眼泪,点点头。 随后,五爷讲起了当年的事。 当年,他加入了一个寻找阴阳二丹的组织。 这组织里的人都是胸怀天下的侠之大者。 最初,他们有一百多人,来自五湖四海。 几次寻找,几次被人追杀,一百多人死伤地仅剩十几人。 看着人越来越少,五爷也萌生了退意,于是找到我娘带着她回到了大祖山,并以师徒相称,同时教我娘一些道术。 生活中并没有太多如果,更多的是不可预料。 如果,不是那晚被曾经的寻丹组织的前辈找到,估计五爷和我娘的生活会很平静。 可世间哪有那么多如果? 那是一个夜晚,道观的门被急促的敲响,五爷起床开了门,看到那位老前辈如同一个血人般瘫在道观门前。 见到五爷,那位前辈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将一颗染血的珠子交给五爷。 说组织里的人几乎都死光了,王公与守护阳丹的神兽在十里坡一座老屋下,拜托五爷将阳丹送去那儿。 交代完,那位前辈便断了气。 当然,这不是重点,诡异的事还在后面…… 第四百四十二章 娘亲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更何况是阳丹这样的仙界宝贝呢? 五爷看着那枚沾满鲜血的阳丹,内心肯定是忐忑的。 江湖中的打打杀杀五爷早已厌倦,他只想着与我娘能够安稳的生活。 只听他说道:“我拿着那颗阳丹胆战心惊,只想着快点和如月赶到仪塘村,将其交给王公。就在这时,如月听到动静惊醒了,那颗阳丹忽然金光一闪,一下子钻进了如月的肚子里……” “我当时就傻了眼,看着如月无言以对。如月睡眼惺忪,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问我怎么回事,我怕她害怕,哪里敢告诉她实情。” “同时,我也害怕的要死,那些追杀我们争夺阳丹的人,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人,他们个个心狠手辣,要是他们知道阳丹进入了如月身体里,免不了会将她剖腹剜心。” “我想尽一切办法,想把阳丹从如月体内取出,可终究都是徒劳。有心想把她带到仪塘村找王公,又害怕王公也会采取相同手段……唉……” 说到这里,五爷长叹一声:“只是如月的肚子却一天天大了起来,我再也不能等下去……” 五爷说阳丹是自己钻进我娘肚子里的,这事我信,就在前几天,一块阳丹残片也钻进了我的体内。 只是怪就怪在,我和我娘的体质有什么特别之处,能吸引着阳丹莫名其妙自动钻进去呢? 五爷说到这里,略一停顿,似在思考下面的话怎么说。 “如月的肚子一天天变大,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整日里郁郁寡欢。我哪里敢告诉她真相,就骗她说她得了病,一边暗暗想法子。” “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阳丹落入我手这事终究还是传了出去。某天,三个道法高深的修者跑到我和如月居住的道观,逼我交出阳丹。” “莫说阳丹在如月腹中取不出来,即便是在我手中,我又岂能拱手相送?如月跟我修行几年,功夫也相当了得,我们父女联手费劲地将那三人杀死。” “但我们也受了不轻的伤。” “唉……这只是第一波,第二波和第三波马上也会到来,以后还会源源不断,凭我一己之力又怎么能护如月周全呢?于是,我决定带着如月去找王公,恰在此时,陈三立来了。” “他是个老实孩子,又对如月一往情深,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于是,我让他刻不容缓带着如月去了仪塘村,希望他俩能找到王公,在不伤害如月的情况下,取出如月体内的阳丹。” “此外,我又开始在江湖上散播阳丹在我手中的消息,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到我身上,让觊觎阳丹的人对我展开追杀。” “那段时间,我过得很辛苦,需要时时刻刻应对那些追杀而来的修行者,又不敢躲起来,更不敢死。只要我一躲起来,或者死了,他们寻不到阳丹,就会追到如月头上。” “我不知道究竟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死里逃生,当时支撑我的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一定要护如月周全。要是没有这个信念,只怕我早已经死了。” “如此过来一年多,追杀我的人渐渐少了,到最后半年也遇不到一批,我天真的以为这事算完结了。于是我偷偷潜到了仪塘村,想和如月共享天伦,自此隐居荒野,不再过问世事。可我终究是晚了一步……” 五爷说到这,抹了一把眼泪。 “也许我们父女缘浅,待我赶到仪塘村老屋的时候,屋子已经空了,屋内满是血腥味。” “我慌忙找人打听,却得到了如月的死讯,并得知她是被人剖开了肚子,还留下了一个婴儿……” “而不明就里的陈三立已经将如月给葬了,还抱有了那个孩子。” “知道了这个消息,我万念俱灰。没想到,我苦苦支撑了这么久,换来的竟然是这种结果……” 五爷说到这里,情绪有些激动,语气重了几分,眼眶里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 他顿住了,似是不想在我们面前失仪。 我能体会他当时的心情。 一个让他牵肠挂肚,为之拼命的亲人突然就这样死去。 一个支撑他为之拼杀的信念,就这样轰然坍塌…… 换作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承受的疼痛。 我们谁都没有出声,静静等待着五爷自己平复了心情。 良久,他才又说道:“我以为所有寻丹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却不想如月早就被人给盯上了,我不甘心女儿就这么死了,我找到了她的坟,挖出了她的尸体,招到了她魂魄,将她带了回大祖山……” 五爷说到这里,我忍不住插嘴问他:“我曾经挖开过我娘的坟,你既然将我娘的尸体带了回来,仪塘村我娘坟中的那具尸体又是谁?她的肚子同样被人剖开了,与我娘的死状一样啊。” 五爷直直盯着我,一直看了很长时间,才幽幽说道:“那就是你娘啊。” 我娘? 我娘不是五爷的女儿,如月吗? 刚想开口问,五爷一摆手,阻止我道:“那个才是你的亲娘,与你血脉相连,怀胎十月的亲娘!” 什么?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先前,我听五爷说程如月并不是我亲娘后,便以为我是被人算计了,从别处抢来的孩子,还天真的认为,我娘还在别处活的好好的,没想到……她竟然也死了! 而我在仪塘村挖出的那具骸骨,居然真的是我娘! 五爷见我陷入沉默,又解释道:“你娘的尸体,是我带着如月尸体往回走的路上,在山野草丛内无意中发现的,当时我看她的样子,再联想到陈三立带走的那个孩子,以及如月坟中的那个死婴,便大概猜到了是怎回事儿。凶手应该是为了掩人耳目,在取走如月体内阳丹的同时,剖出了这个妇人腹中的孩子,丢在如月身边,制造出了如月腹中怀子的假象。” “那妇人与如月,都是苦命之人,我不忍见她惨死后尸体还被抛在荒野,任风吹日晒,虫兽蚕食,便将她葬在了如月的坟中,跟那个死婴一起,也算是让他们母子团聚了。” 这…… 第四百四十三章 小世界 果真如此吗? 我不敢相信,甚至有些怀疑。 但,我还是要感谢五爷。 这世间,除了生死,又有什么大事呢? 死而无冢,曝尸荒野,真的是人生最凄惨的事了。 如果,那个妇人真的是我亲娘,我生为人子,肯定要感谢将她埋葬之人。 不过,我还从五爷的话语中听出了别的意思。 那就是,他根本不知道凶手将我从我娘肚子里剖出来的真正原因。 我有些急切,问道:“五爷,这么多年了,你追查到杀害我娘的凶手了吗?” 打心眼里,我还是认为如月是我的娘亲。 五爷闻言,缓缓摇了摇头:“我将如月带回来以后,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她报仇。我反复问她的魂魄,记不记得凶手的样貌。可她的魂魄不知出了什么问题,竟然痴傻了一般,不给我任何回应,甚至都不认识我了……无奈之下,我自己试着去查,却什么都没能查到,后来便失忆了,自然将这事也忘记了。” 我仔细想了想,说道:“我体内有阳丹。” 五爷点头:“那夜在井边见到你们,你身上就有一种让我很熟悉,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直到刚才我恢复记忆,才发现你们的身体里有阳丹。” 我又道:“这阳丹自我出生就在我身体里,十有八九是凶手放进去的,五爷你可猜的出那凶手这么做的用意?” 五爷再度摇头,沉默了一会,说道:“将如月带回来以后,我才知道阳丹被人分开了,我也很纳闷,他们为什么要将阳丹分成多份。” “后来我好像有点想明白了,阳丹完整时,想得到它都千难万难,被拆分后,想再寻齐,送到不周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这阳丹本是仙界之物,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既然已经注定找不回整颗,我何不去寻一块残片,试着用它复活如月?即便不能成功,能将其魂魄恢复正常也很不错。” “生出这个念头后,我为如月修了一座坟,将其放入其中,布下结界,再次踏上了寻丹之路。不过这次与上次完全不同,这次我是为了我自己。”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经历过一番磨难后,我终于寻到了一块,并且,我还发现了一个关于阳丹的大秘密。” 大秘密? 五爷这话直接勾起了我们三人的好奇,异口同声地问:“阳丹有什么大秘密?” 五爷抬头看了一眼房顶,似是无意,又似有心:“你们可知咱们现在身处何处?” “此地灵气浓郁,殿宇成群,不像是现在人间某处所在,倒像一个被封印起来的古老门派的遗址。” 五爷看着我,脸上露出玩味的笑意:“如果,我说,咱们现在在阳丹内,你们会不会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这明显是多此一问。 我见过阳丹残丹,只有小拇指指尖大小,那么,一颗完整的阳丹也不会太大。 充其量比拇指指肚大一点。 我们怎么可能在阳丹之内? 还是一块残丹里? 当即,我,李迪和她师叔,都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李迪惊道。 五爷又是淡淡一笑:“曾经,我也经常这么想,这怎么可能?可这件咱们都认为不可能的事,却是真真切切发生了。” “当年我寻回残丹后,第一时间就想用它做一些对如月有利的事。我将它放进如月体内,试图炼化以滋养如月的魂魄,可无论我怎么做,都没有达到我预想的效果。最后,我尝试着把如月的魂魄放入了阳丹内……” “你们猜怎么着?”五爷卖了个关子,同时看向我们,见我们三个一脸茫然,才又说道,“如月的魂魄很轻易就进入了阳丹,可她进去后,我却发现再也无法将她取出,甚至我都感应不到她了,就好像她被阳丹吞噬了一样。大惊之下,我急忙离魂,钻进了阳丹。” “然后,我看到这里面不可思议的一切。直到那时我才知道,阴阳二丹并不仅仅是阴阳二气,它们其中还有如此乾坤。” 我们被这番话震惊到无以复加。 世间有很大大法器,可将一些亭台楼阁收入其中。 比如乾坤壶…… 但,那也仅仅是一些有限的东西。 先前,我们三人躲出去的时候,我曾在大殿之外转了一圈,这里根本一眼望不到边际,似是无边无垠…… 当然,这只是一块残丹。 如果是整个阳丹呢? 又会是什么样子? 恐怕应该是一个小世界吧? 这完全颠覆了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李迪和她师叔比我好不到哪去,从他们张大的嘴巴就能看得出来。 我们三个都沉浸在震惊之中,长时间没说话。 最后,还是五爷打破了沉默。 他说:“比我先进来的如月,不知在此得到了什么大机缘,还是她本身就与这阳丹有渊源,在我找到她时,发现她竟然在修炼一种奇怪的功法。后来,我多方查阅,才知道,她修炼的竟然是一种古老的仙术。” “虽然她还是看上去痴痴傻傻,但懂得修炼仙术了,就是好事,盼着她早日修成,恢复正常。同时,这个地方灵气充裕,利于修炼,于是我也在这里住了下来。” 听到这里,我问出了心中最疑惑的问题:“那你的魂与魄又是怎么分离的呢?” “我私自留下这块残丹之事,被一些人知道了。这些人中,有心怀叵测之人,也有新加入寻丹组织的正义之士,他们总是时不时跑来寻丹,扰我们父女清修,全部被我杀了。” “全都杀了?”五爷的话,让我倒抽一口凉气,这是什么手段? 不分正邪,全部杀死! 五爷脸上涌上一抹不忍,轻轻点了点头,片刻后又说道:“那段时间,如月的死让我魔怔了,认为只有阳丹才是救她的唯一之物,或许还能助她成仙。所以,无论正邪,只要想将其从我手中夺走的,便是与我为敌,只有杀之方解心头只恨。” “我当时可谓想得长远,将他们杀死后,还将他们的尸体都带了进来,制作成听命与我的活死人……” 第四百四十四章 五爷的迷惘 “正因为我不分正邪,将那些寻丹而来的人通通杀死,才落得一个心狠手辣叛徒的恶名。不过,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根本就不在乎。” “如此日复一日,也不知过了多久,寻丹之人越来越少,最后慢慢绝迹了,他们应该是苦寻无果后,都放弃了吧,或者是那批热血之人都已垂垂老矣,失去了当日的激情。”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如月躲藏于这阳丹残片之内,看她每日里修炼仙法,演绎人生百态,包罗万有,我的心态也一天天平和下来。” “彼时,我开始反思。我是一个修道之人,知晓人间的正道沧桑,而我却因为一己私利,而斩杀那么多同道之人,这确实不应该。” “我明知阴阳二丹关乎天下苍生,却将其据为己有,这简直是逆天而行。” “我深知生死有命,自有定数,却不舍如月堕入轮回,而上方百计让其巧夺造化,修行仙法,所作所为都是与道家至理相悖……” “不过,我的内心还有一个声音,一直跟我说,我的所有行为都是无比正确的,身为父亲就应该不计后果地为如月做最好的打算。” “同时,他还劝说我,那些寻丹之人都是该杀之人,若是不杀他们,不光我会被其反杀,就连如月也会遭殃。还有,即使我和如都死了,阴阳二丹也回不来不周山,而是会落入其他人手中。那样的话,跟留在我手中又有什么区别?还白白浪费我和如月的性命。” “彼时的我,心中忽善忽邪,脑中什么大道理都懂,却又不甘心去实施,很是痛苦纠结。用现在的话来说,我分裂出双重人格。一个正气凛然,一个自私自利。这两个人格整日里在我心中吵吵闹闹,不可开交。” “这让我焦头烂额,于是,我便想到了聊斋里记载的一件事那就是魂魄分离。” “你们想必都知道,三魂为善,七魄乃恶。只有将魂魄分离,我才能得已清闲,不再纠结。到时候,无论生死都由天意了。” “再往后的事,你们应该知道了,我的三魂离体后,忘记了自己是谁和所经历过的事,只记得那个破旧道观和一身道术……” 五爷终于说完了。 我们也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五爷,也就是沈洛中,他顶不住心理压力,将精神分裂和选择性失忆落实到了实处啊! 说到底,他就是为了逃避而逃避! 也难怪他能找到我娘的衣冠冢,无意间进入阳丹,又执着的进出上百次,这分明就是魂魄相依的感应。 那接下来呢? 他会怎么样? 想到这,我问道:“五爷,你现在回来了,魂魄相聚,记忆重拾,往后是不是又要陷入无休止的纠结之中?” 这问题问得很不客气。 实际上,我是想知道,此时的他是由善念主导,还是由恶念主导。 他若为善,我们几个劝慰几句,或许就能拿到阳丹,此行也算圆满。 他若为恶,我们要心怀警惕,万一他将我们杀掉,做成活死人呢? 我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他。 他惨然一笑,说道:“这么多年的失忆又复醒,当真是一场春秋大梦。如今梦醒,我自然也想通了一些事情。谁都不是圣人,我又何必非得像圣人一样,背负着那么多的伦理道德呢?” 我擦,你这是什么意思? 敢情你恢复记忆,把伦理道德全抛弃了? 这是要彻底魔化,彻底为恶了? 那我们岂不是就要死翘翘了? 不光是我。 李迪和她师叔,我们三人警惕地看着五爷,生怕他接下来会出手对付我们。 五爷看着我们紧张的样子,忽然笑了。 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不想再让伦理道德成为我内心的牢笼,我只想随心所欲做我想做的事。并不是我泯灭了良知,所以你们不必担心,我不会滥杀无辜的。” 娘的,你这说话大喘气啊! 谁听了你先前那段不惊心动魄? 我松了口气。 五爷看着我们又道:“我想做的事,你们想必都知道吧?” “还是我娘的事?”我窃窃猜测。 五爷点点头:“是啊,如月在这丹中修炼仙术,所以,这块残丹是不会交给你们的,你们此行只怕要空手而归了。” 其实,这个结果,我早就想到了。 我自然是希望我娘能够修炼有成,希望她能恢复神智。 只是,这样一来,我们自然便凑不齐阳丹了。 我看了看李迪和她师叔。 一时两难。 正当我不知如何才好时,李迪师叔沉吟片刻,问道:“五爷,如月修行这七童卧斗之术已有二十余年,可曾有过长进?”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只我没弄明白,就连五爷也是一头雾水。 不过,五爷还是很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老实回答道:“仅从表象来看,可以说毫无长进,二十年如一日。” 李迪师叔又问:“你有没有想过,她这样修行下去,或许再练二十年,或者百年,都是如此呢?” 这话问得五爷低下了头。 显然,他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沉思一会,他才幽幽说道:“仙术岂是一朝一夕便能修炼成功的?即便百年又如何?我们父女在此,无惧岁月。” 李迪师叔笑着摇摇头:“那如果她所修炼的仙术本身就是错误的呢?即使再修炼上千年,还跟今天一样呢?你们父女虽然在一起,可她却不认识你,无思无想,无知无觉,你还会这样认为吗?” 五爷终于动容了。 他露出一丝失望,却依旧不肯承认:“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在想,如月是进到这里以后,突然莫名其妙地开始修炼仙术,却又一直没有长进,甚至连灵智都没有……会不会是因为这只是一块残丹的缘故?如果是一颗完整的阳丹,她所修之法会不会已经成功了?” 不得不承认,李迪师叔的想法很大胆。 同时,他说这话也冒着极大的风险。 毕竟,五爷他念女心切! 第四百四十五章 留下修行 出乎意料,五爷并没有动怒,反倒沉默着没有说话,明显陷入了沉思。 李迪师叔偷瞄了他一眼,大起胆子又道:“你倒不如将那阳丹残片交给我们,等我们将所有遗失在外的残丹都找回,凑成整丹,到时再将如月的魂魄放进去,说不定她立马就能恢复神智,更有可能立马成仙。” 此时,我才发现李迪师叔这老头的嘴皮子功夫真的挺溜,竟然在循序渐进地说服五爷。 不过五爷猛地抬起头,瞪着李迪师叔,冷笑道:“就凭你们几个也想凑齐阳丹?简直白日做梦。在我看来,你们之所以能在寻丹路上活这么久,无非侥幸罢了。让我把这块残丹交给你们,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只怕某一天,你们都死光了,这块残丹也不见了!” 这话说得无礼至极。 当然,他这担心也不无道理。 说到此,他话锋突然一转:“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既如此,那就把你们体内的阳丹都留下,我替你们保管,等你们将其余的残丹凑齐,再来找我,到时我再以整丹救活我女儿,再将其送归不周山,岂不两全其美?” 李迪师叔听到五爷这么说,脸色顿时精彩起来,一阵红一阵白的。 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就是。 只惦记别人有的了,却完全忘记了捂住自己的口袋。 五爷也当真没跟我们开玩笑,话毕,他伸手就往我身上摸来。 我安静地坐着没动,任凭他那双干枯如老树皮的手将我摸了个遍。 我心里明镜似的,王公都不能将我体内的残丹取出,你一个老道士又有什么法子? 如果,你真的能取出来,我真是求之不得。 果然,五爷摸索了一阵,便蹙着眉停了手。 他根本无计可施。 一通沉默后,五爷忽然站起身,看着李迪和她师叔,说道:“我送你们二人离开吧。” 送他俩离开? 什么意思? 我一下慌了神,他这是要把我留下? 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我瞪着眼问道:“那我呢?” “你留下,在此修炼。”五爷声音不大,却很霸道,不容反驳。 留下修炼? 这怎么行? 我还要出去寻找阴阳二丹。 当即,我顶了两句:“虽然这里是个修炼的好地方,可我还有正事要去做呢……” 五爷蛮横地打断我:“磨刀不误砍柴工,待你学有小成,再出去寻丹也不迟。” 他一眼看穿了我的小心思。 说完,他抬手冲李迪和她师叔做了个请的动作:“二位请吧。”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啊。 李迪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明白她的意思。 她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 李迪师叔则对五爷拱手笑道:“五爷,可否让我这师侄也留在此地修炼?” 五爷摇头:“我教他本领自然是看在牛四海的面子上,同时,他又喊了我女儿那么些年的娘,时刻惦记着给我女儿报仇……也算与我渊源颇深。令师侄与我并无因果,故不能留。” 话已至此,李迪师叔还能再说什么? 于是,他们两人互相抱拳,算是辞行。 我也想明白了,我的身手和本事确实不咋地。 牛疯子并没教我多少本事,便去了阴间。 徐远之更不用说,他自己本事就不济,又哪里能教好我? 要不是计道人送我一本书,我照着葫芦画瓢,加上灰爷的指点,我才比常人强了一星半点。 算起来,根本就没得到过高人的指导。 如今,五爷肯看在牛疯子和我娘的面子上教我,也算是一份天大的机缘。 我没理由不好好把握这机会。 只是,来时我们一行五人,现在却要留下我一个,心中难免有所感触…… 想到这里,我跟着五爷往外走去。 一边走,我一边问道:“那五爪金龙和麒麟呢?” 此刻,五爷已经和沈洛中融为了一体,魂魄和思想也同步了,应该称呼他为沈洛中了。 “它俩见这里灵气浓郁,甚是不凡,认定此处有重宝,直接闯到深处寻宝去了,那些守门人也追去了,所以咱们才能这么容易的进来。” 五爷这话可谓一针见血,五爪金龙还真如他所说。 而麒麟应该被五爪金龙给带坏了。 送李迪和她师叔出去的路上,沈洛中也算坦诚相待,他说,虽然他被组织认为是叛徒,但他的初衷并未改变,只要如月醒来,残丹便于他没有什么意义了,那是,他会将残丹送给我们。 李迪师叔则说,他回去打听一下,像我娘这种情况,有没有其他的法子可以医好。 我跟李迪告别,嘱咐她千万不要单独行动,等我回去再一起去寻找阴阳二丹。 李迪则嘱咐我要好好修炼…… 他们走后,沈洛中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我的身体也带进了残丹里。 并对我展开了魔鬼般的训练。 沈洛中先让我熟悉下环境。 我刚在大殿内溜达了一圈,就遇到了五爪金龙和麒麟。 它俩皆是人形,各自背负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贼头鼠目地往拱门处出溜。 “老二老三。” 我冲它俩喊了一声。 这俩货同时回头,看到我很惊讶。 蹑手蹑脚地跑了回来,问道:“小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有群不死不活的人,厉害得很,好不容易才被我俩甩开,咱们快走。” 看到它俩这样,我一阵好笑,问道:“你们背的是什么?” 五爪金龙打了个饱嗝,嘿嘿直乐:“都是些人参,灵芝之类的药材,这地方多的是这些玩意儿,我俩已经吃饱了,寻思给你带点儿。” 还真是难得啊。 这货有好东西居然能想起我了,真不容易。 看他俩的样子,明显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作为护丹神兽,它俩居然不知道阴阳二丹的底细! 那么,王公知不知道呢? 我一愣神,五爪金龙拉了我一把,说道:“咱们快走吧。” “身为上古神兽,怎么净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是沈洛中,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对着五爪金龙和麒麟一顿冷嘲热讽。 第四百四十六章 苦修 五爪金龙见到沈洛中,就像见到仇人,顿时横眉冷对:“你这老小子,将我俩引到这里来,摆明了是想算计我们,现在你居然还敢出来,更是大言不惭。看打!” 说着就要动手。 一旁的麒麟也一脸怒容,将扛在肩头的包袱丢下,撸起袖子,列起了架势。 沈洛中鼻孔朝天,冷哼一声,明显没将两大神兽放在眼里。 眼瞅着剑拔弩张,我赶紧出来打圆场。 毕竟我是整个事件当中的关键。 再说,以后都是自家人了,总不能一见面就掐吧? 五爪金龙有些不忿:“你小子叛变了啊,什么时候跟他成一家人了?” 无奈,我只得从头叙说一遍,并告诉两大神兽,以后我就留在这里提升修为了。 五爪金龙听完我的话,眼珠子一转,随即笑逐颜开,他看向沈洛中,嘻嘻笑道:“原来咱们都是亲戚啊,之前误会了,你要留这小子,龙大爷自然不能离开,顺便可以指导一下他。” 看着五爪金龙这贱兮兮的模样,我就知道它肯定是惦记着这里面的各种奇珍异草。 本以为沈洛中会拒绝,没想到他竟然很爽快地答应了。 只是他提出一个要求。 那就是,以后我和他的吃穿用度,都要由五爪金龙和麒麟负责。 我明白,这只是他的一个说辞,这里环境清幽,灵气充足,除了需要吃饭外,别的根本用不到。 说定后,隔天,沈洛中便开始了对我的魔鬼训练。 他教我的东西很多。 最初是用毒,设计杀人。 他说,这些手段虽然不光明磊落,为正道中人瞧不起,但在你死我活的关键时刻,是一种保命手段。 当然,他也教我躲避和逃跑。 他说,这些都是当年被人追杀时,积累下来的保命经验。 是他的切身体会和真实经历,绝对好用。 自然,我接受的训练可远远不止这些。 扎马,跑步,攀岩…… 从这些最基本的东西开始。 他的要求也很变态,扎马一扎就是大半天,搞得我两条腿肿成了棒槌,每每直不起来,弯不过去,除了通没有别的感觉。 跑步动辄百里。 不到累得跑不动绝对不能停。 攀岩更不用说。 笔直如刀削的悬崖,不能借助任何辅助,甚至绳子都不能用,就那样上下往返攀爬。 一天下来,我的手掌全是烂的,血肉模糊。 最让我感到痛苦的是,每隔三天,沈洛中就要与我对打。 美其名曰,在战斗中提升自己。 其实这就是单方面地虐待。 他抱着只要打不死就行的原则,拳脚毫不留情地往我身上招呼。 打累了,他就盘坐在地,且就地取材,捡起身边的石块往我身上砸,说是锻炼我的反应能力。 有时候,他自己扔石头砸我还嫌不过瘾,还喊来五爪金龙和麒麟一起。 这俩坑货也很乐意看到我左冲右突的狼狈样,石头就像战场上的流弹,从各个角度往我身上飞。 每次结束,我都体无完肤,全身是伤,躺倒在地无法动弹。 有好几次甚至打到我吐血。 这哪里是训练啊,分明就是生死相搏。 沈洛中还因为我时常受伤,专门研制了一种药膏,对跌打损伤有奇效。 甚至骨头断了,敷上三天准好。 娘的,直害得我想借受伤的借口休息两天都不成。 我深知他这样做是为了我好。 可这么个折腾法,我真的受不了,有时难免跟他抱怨,结果换来更加严苛残酷的训练。 借用沈洛中的话。 “铁不锤不成器,人就跟兵器一样,既然没有千万年的时间去慢慢滋养,就得经得起千锤百炼。” 为了他所谓的千锤百炼,他还时不时跟五爪金龙和麒麟商量,探讨折腾我的法子。 五爪金龙这货根本不记仇,商议起怎么折腾我来,竟然跟沈洛中穿了同一条裤子。 它那一肚子坏水居然全用在我身上了。 说什么,为了锻炼我的臂力,将磨盘大的石头从山上往下滚,让我徒手接住。 用两个布袋装满铁砂,每个二十斤,绑在我小腿上,交替踢腿几个时辰,中间还不能停歇…… 那段时间,简直是我的血泪史,只要一看到五爪金龙和沈洛中凑到一起,我就寒毛直竖。 现在想来,那段日子真的是可歌可泣。 沈洛中虽然训练我极为变态,可在生活方面一点都没刻薄我。 餐餐有肉,每晚还有药膳。 药膳是他亲自到山间采集的奇珍异草,肉香中夹杂着药香,好吃又滋补。 只是,这山中并没有野味,所有的野味都是五爪金龙和麒麟去大祖山抓的。 当然,我也知道他的意思。 俗话说,穷不习武,富不学文。 穷人生活条件差,营养跟不上,光练不补,很难有个好体魄。 而学文需要清心寡欲,富人很难做到,因此很难有大成就。 像我现在这样每天超负荷锻炼,必须伙食要跟上。 每晚吃饱喝足,麒麟还会按照沈洛中的要求为我熬制药汤。 这里不缺灵药,所以我每天用来洗澡的药汤效果极佳。 不仅能洗涤身体,荡尽污垢,更能用来洁净内心,提升内力。 对于修炼者来说,比单纯吸收某种灵药的效果更霸道,渗透力更强。 泡药浴是一天中我最最幸福,最最放松的时刻。 不过,这并不是一天的结束。 沈洛中坚持内修外练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原则,药浴后,便让我内修。 即,打坐内视,修炼内力,每晚都要修至转钟之时。 为了防止我偷懒,沈洛中亲自监督我,晚上跟我同睡一屋。 这般苦练,自然成果不俗。 几个月后,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可以像壁虎一样在悬崖峭壁上来去自如。 跑起来也虎虎生风。 再跟沈洛中对打,也不再是单纯的挨揍,可以还他几招了。 他捡石头砸我,我多半都能躲开。 同时,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强横健硕,感受到体内蓬勃生机,精气源源不断。 内在经过药膳和药浴,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更像是被打通了。 甚至于每个毛孔在呼吸间都觉得联通在了一起。 第四百四十七章 一碗女儿红,诉不尽愁绪 我的这些进步都拜沈洛中所赐,他看在眼中,喜在眉梢,却丝毫没有半点松懈,依然对我要求严格,且日日如此重复。 如果不被逼一下,任何人都不知道自己的潜能有多大。 就拿我来说。 又是几个月后,最初让我胆战心惊,不堪重负的训练方式,已然变得得心应手。 一次偶然的机会,在看我娘修炼七童卧斗之术时,我忽然萌生出跟她修行仙术的想法。 她演化众生,调动阴阳二气,让我觉得无比深奥,同时又眼热不已。 我将这一想法告诉沈洛中。 没想到他居然摇头否定。 他说:“七童卧斗之法我根本不懂其中关窍,根本没法教你。不过,我可以教你‘分魂术’。” 听到他这提议,我当即否决。 他的魂与魄分开二十年,他失忆了二十年,我要学会了,到时魂魄分家,谁都不记得,那可就惨了。 沈洛中听我说出缘由,咧嘴笑了:“我之所以会形成那种局面,乃是心理所致,我教你正统的,不会有事。再说了,你不是想学七童卧斗吗?七童卧斗最基础的东西便是将魂魄一分为七。” 他也当真不含糊,滔滔不绝地给我讲起了分魂术的好处。 他说:“一般的修道之人,遇到那些需要离魂才能做到的事情时,都是三魂七魄同时离体。身体与魂魄分离是件很危险的事,身体无人看守,很容易遭人算计。同时,魂魄必须在指定时间内回归,否则命就没了。若是学会分魂术,遇到此类事情,可以分一缕魂出去,其余魂魄皆留存体内,可保身体无恙。” “另外,分魂术大成之后,可以将魂魄附身鸟兽,以鸟兽之眼代替你眼,可以窥探很多事情……” 这是要将我培养成偷窥狂人? 我思忖再三,决定学。 分魂术跟魂魄离体差不多,唯一的差别是在体内多了一道将魂魄分开的程序。 这个过程需要静坐冥想,以念力将魂分出,引导出体。 我有过魂魄离体的经验,练习这些并不难。 一个月后,我便可以将魂魄尽数分开了。 两个月后,我第一次试着将一道魂附在一只野鸡身上,在山里转悠了一圈,特别神奇。 时间匆匆而逝,转眼就是一年。 一年的外练内修,我的身体变得异常强横,跟以前相比,强大了不知多少倍。 奔行起来迅猛如风,三米高的墙头一跃而过。 跟沈洛中过招,在我用尽全力的情况下,他再也讨不到便宜。 他们三个同时向我扔石头,我不仅能完全躲开,还能够还击。 内观丹田处,一团内气已有拳头大小,璀璨夺目,精气直冲向上,如同一座活火山内的岩浆翻滚,让我生出一种,一跺脚,可崩裂山河的感觉。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终于,那天吃饭时,沈洛中抱来了一大坛子酒。 待沈洛中拍来泥封,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五爪金龙早就馋的哈喇子流了出来,拿出四只粗瓷碗奔了过去。 斟满,沈洛中轻轻将其中一碗推到我面前,说道:“咱们今晚喝几碗。” 他说这话时,带着颤音,有些落寞。 我知道,这是到了分别的时刻。 犹记得当初,沈洛中曾言,待我学有所成,将以好酒为我饯行。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一年如一日啊。 这一天这么快就到来了? 虽然这一年中,我在他们几个手里遭了不少罪,吃了不少苦…… 老实说,我心里也曾有过怨恨,想到过放弃,可现如今只剩下满满的感激之情。 两碗酒,饮罢便要从此天各一方。 任谁不会勾起浓浓的愁绪? 沈洛中并没有说我要离开,他端起酒碗,嗅一嗅,抿了一口。 忽然他的眼圈红了,说道:“长生,你可知这是什么酒?” 我摇头,老实回道:“我很少喝酒,对这个没研究。” “这是女儿红,在我家乡那边有个传统,家中有女儿降生时,会以一亩田的糯谷,酿成一坛女儿红,埋深桂花树下,待到女儿出嫁,用这酒做陪嫁。送去夫家后,夫一碗,公一碗,父一碗,寓意人寿安康……” 这??? 这是对我娘的愧疚? 让他思念成疾? 他继续道:“我家小女落地发出第一声啼哭之时,我酿了此酒埋于家中,脑中想的是‘夜夜湖中看月生’,便为小女取名如月。那时,我时常抱着襁褓中的如月,在埋酒处踩上几脚,脑里全是如月长大后的情景,心里特别踏实。后来,如月她娘因病走了,我便带着如月和这坛酒离开那个伤心地,来到这里……一晃四十多年了。” 说到这里,沈洛中的眼中似有泪珠滚落。 他仰起头,长呼一口气,然后低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我不太会劝说人,遇到这种事,我不知如何开口,总觉得在许多事情面前语言是那么苍白无力。 我端起酒碗,猛喝一大口。 这女儿红,色浓味醇,极为爽口,我却喝得满腹酸楚。 三碗过后,沈洛中看着我,泪眼婆娑:“我这一辈子,因琐事种种始终未能收徒,想不到,老来老去,却与你有了这段渊源,也算我有了个传承。” 我从没正经拜过师,他悉心教导我一年多,理应称一声师父。 站起来,我就要跪下给他磕头,却被他拦住。 他已然看出我心中想法。 “师父就免了,你叫我女儿娘,是不是该喊我一声外公?” 他说这话时,目光一直落在我娘的棺材上。 如果我娘没死,跟正常人一样嫁人,生子,他应该早就当上了外公。 他让我喊他外公…… “外公……” 我始终无法拒绝一个古稀老人的期盼,更无法面对他那双混浊眼中透出的孤单,悲凉与不安。 所以,我喊了出来。 他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没有看我,又兀自倒满一碗酒,一仰头,一饮而尽。 那一晚,我醉了。 因为酒太醇…… 沈洛中不知醉没醉,他话很多,絮絮叨叨。 从他故去的老妻,说到我娘,说到他师父,说他十几年颠沛流离,说他经历过的腥风血雨…… 第四百四十八章 程家诡事 女儿红烈,不多会我便醉了过去。 再醒来时,置身于一片昏暗之中。 爬起来,我仔细观察才发现,这是我娘的衣冠冢。 墙角边燃着一根白蜡烛,蜡台下压着一张素白的纸,上面写了四个大字:“不话别离”。 是沈洛中手笔,遒劲有力。 显然他不想与我正面分别。 人老了,大概都喜欢那种儿女绕怀的感觉吧,送别这种伤感之事又有谁能欢喜? 看来,他真的把我当成了他外孙。 应该是他趁我酒醉昏睡把我送到了这里。 我深知那块阳丹残片就隐藏在这衣冠冢的某处,却懒得再去寻找,毕竟现在那块残丹是我娘和沈洛中的栖身之处。 或许,等到某一天,我寻齐所有的残丹再回到这里。 那时,沈洛中肯定不会再像现如今这般郁郁寡欢,我娘的神智也一定可以恢复。 如果,我再想法子复活我爹,说不定他们还可以再续前缘,共享天伦。 这可能是个梦,说不定也将会是我从此以后追求的目标。 想想前路,任重而道远。 丹中修炼,已经耽误了一年多的时间,是离开的时候了。 我推开石门,走了出去。 正是清晨,青山缭绕着薄雾,更显苍翠,一轮红日自东方升起,红霞满天,美不胜收。 草木葱茏,生机勃勃,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此时已是八月,细算起来,距离我进入阳丹残片,已经过去了一年又两个月。 这么长时间里,不知道徐远之和黑子回家了没有;不知道初八在晋邑过的怎么样;胖子有没有回去找找;黄二爷和灰爷它们出关了吗…… 当然,还有李迪,她是不是和她师叔出去寻找阴阳二丹了? “长生,你小子醒了。” 一道清朗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是五爪金龙。 它和麒麟肩头各自扛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 不消说,里面装的一定是它俩从阳丹残丹里带出来的天材地宝。 它俩还说,本来是在我娘衣冠冢里等我的,见我久久不醒,便跑了出去在这山间游逛。 我们一起下山,去了稻田村。 这里是我爹的出生地,也是我娘成长的地方,同时,还是程瞎子的故乡,碍于这些渊源,总要进去探视一番。 毕竟,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来,根本说不准。 也许,这次再离去,便是一辈子。 村子不大,三年环山,一面傍水,环境清幽。 街上随处可见手持农具下地干活的农人。 “老头,你可知道程不归家里还有没有人?”五爪金龙拦住一个行色匆匆的老头问道。 它从我嘴里探听到了程不归程瞎子的信息,自作主张地打听起来。 “程……程不归?”老头一脸焦急之色,满是疑惑地看着五爪金龙问道,“你找他干什么?他都好多年不回来了,谁知道他是不是死了,有这样不顾家的兄弟真是倒霉。” “兄弟?” 我念叨一句,难道这老头跟程不归是兄弟? 见我开口相询,老头点点头:“不错,他正是我弟弟。” “老伯,看你着急忙慌的,这是要去哪?”我问道。 “去医院。”老头对被我们拦住去路,有点不高兴,气呼呼撂下一句,自顾埋头往一个竖着一块站牌的地方跑。 “出什么事了吗?”我追上去问。 老头不再搭理我,手遮凉棚不停地往大路方向瞄。 我朝五爪金龙和麒麟使了个眼色,一起站到站牌下,和老头并排而立。 不多会,一辆公共汽车驶了过来,还没停稳,老头便跨了上去。 我们紧跟着上去。 见一下上来了四个人,卖票的大姐有些高兴,催促着客车赶紧发车。 想来,在这偏僻的地方,难得一下子上这么多客人。 车子颠簸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县城,之后我们一直跟在老头后面,到了县医院。 老头见我们一路跟着他,除了多看了我们几眼,也没说别的。 我们跟随老头进了一间病房。 毕竟是县城的医院,环境不是很好,病房都很小,两张病床,上面都躺着人,两个人都在昏睡,其中一个还挂着吊瓶。 “这是……”我看到其中一张病床上的那个年轻人跟老头的样貌有八分相似,不禁问道。 老头见我们跟进病房,脸色一下凝重起来,战战兢兢地问:“你们是来抓他的?” 这都哪跟哪啊? “他是谁?”我问。 “我儿子。”老头低声答道。 “怎么弄的?” 老头见我这样问,长舒一口气。 “你们认识程不归?你们找他有事?”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起了我。 我将我跟程瞎子之间的事说了一遍,老头听后,紧锁着的眉头有些舒展。 “唉,这瞎子,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回来。” “老伯,您家里出什么事了?” “我怀疑家里闹邪了。” 这话听得我皱起了眉头,问道:“怎么个闹法?” 老头听我问,似是找到了知音,一下打开了话匣子。 “这些年家里一直都挺不顺当,这一年尤其厉害。” “先是我爹,一年前,我爹跟我说,他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和床在空中飘,那种感觉跟坐轿子差不多,吓得他时常睡不着。” “我也没当回事,毕竟人年纪大了,血压、血糖什么的都不稳,有个头疼脑闷很正常,就去给他开了些补品。” “补品效果不错,吃了半拉月,他老人家的睡眠质量好多了。” “可我高兴没几天,就发现了不妥,他整日嗜睡,茶饭不思,好像得了什么病,于是带他到医院检查,可根本没查出毛病,让回家。” “回家后没多久,他整个人就脱了形,什么都喂不进去,经常昏迷,没多久就死了,死的时候瘦得不成样子,还没有六十斤。” 老头说到这里,目光落在了那个青年身上。 “我爹死了不久的一天夜里,我儿子起夜,月光下,他看到有个人在我家院子里转悠,他以为家里招了贼,就猫在屋内玻璃上往外瞅,那人转到屋门口的时候,他看清了那人的样子,不是别人,正是我那已经死去了的爹……” 第四百四十九章 混账道士 “您儿子他怎么了?”我忍不住再问。 老头叹了口气:“唉,自个儿咬了舌头,差点死了。” 说着,他拿起一根棉签,蘸了点水往青年干裂的嘴唇上抹了一圈。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我打量一圈,看着旁边椅子上放着几件旧衣服,床头柜上有个空空的饭盒,一个啃了一半的馒头,和一大堆药瓶子。 这日子…… 我在背包里摸索起来,摸出了一张卡,海天大厦的房租应该到账了。 我把卡递给五爪金龙,让它出去买点吃的用的,再取些钱。 五爪金龙这货干别的磨磨唧唧,干这个倒是爽快得很,拉着麒麟一溜烟跑了。 老头搬来一把方凳,让我坐下。 “老伯,您儿子因为什么事咬了舌头?” 看得出来,这倒霉青年是想自杀。 老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接起了先前的话茬。 “我刚才不是说,这孩子看到我那死了的爹在院子里晃荡嘛,我以为他看花了眼。第二天晚上就和他一起守在窗户旁。” “到了半夜,我爹还真出现了。他像迷了路,一直在院子里转圈子,他转了一夜,我俩也看了一夜。当然,我俩都吓惨了。天亮后,我赶紧去邻村找了个道士。” “那道士听我说了事情经过,说亡魂在家里转圈圈,是死者出殡时枕的长寿枕太低,起灵时,棺材内尸体的头低于门槛,亡魂被拦在院子里,出不去。所以尸体虽然被埋,魂魄却一直在家里转悠。这事不妙,若不及时处理,家里肯定会出事,轻则家宅不安,重则家属暴毙。” 这道士有点本事,此言不虚。 停灵有“三煞二险”之忌。 三煞分别为“并脚煞”、“断掌煞”和“抬头煞”。 二险则是“撑棺材”和“空棺材”。 像程老爷子这种死后魂魄出不去的情况属于“抬头煞”的一种。 那道士说的没错,这种问题通常都出现在死者的长寿枕上。 枕头太低,导致尸体头部后仰,抬棺人再将棺材抬的很低,魂魄便被门槛挡住了。 想来,他家里的门槛是属于那种高约四十公分,可拆卸的门槛了。 又称门档。 这种门槛可以抽下来,人能从门下爬进去。 这玩意儿可以外挡,也可以内拦。 同时,更给小偷提供了不少方便。 以前的乡村人口不多,每个村子也就百八十户人家,人气不旺,邪魅鬼祟偏多,就全靠门槛挡煞拦尸。 当然这个尸,指的是僵尸。 新死的生魂被拦在家中,大大的不吉利,它想出去,偏偏出不去,久了有可能变成厉鬼,后果不堪设想。 程老头继续说道:“我听了那道士的话很害怕,就求他想个法子给破解一下。” “他让我去找个老木匠,跟木匠借一个上了年岁的墨斗,说晚上去我家,把我爹请进棺材里。” “我依他言,做好了准备。当晚,道士来了,在家里念叨了一通,然后让我们爷俩扛着锄头去挖我爹的坟。” “我们爷俩摸黑带道士去了我爹的坟地,将棺材挖了出来,那道士又是一通做法,用墨线将我爹的双脚给捆上了,然后用墨斗压在了我爹尸体的胸口……” 这是哪里来的混账道士? 他这不是在破事,而是在惹事! 听到这,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打断程老头:“这混账道士这是想干什么?” 程老头一怔,问我:“什么意思?他挺好的,自打他给做了这法事,家里就安稳了。” “可不是安稳了嘛!墨线捆脚,墨斗压胸,就是百年厉鬼也闹不起来了,更何况一个新死之鬼?”我有些生气。 墨线捆脚又叫“绊脚绳”,可以限制亡魂乱走乱窜。 墨斗是木匠的祖师爷鲁班发明的,鲁班是厌胜术的高手,那墨斗更是极其厉害的镇压之物。 程老爷子被墨斗压着,就如同被压在五行山下的孙猴子,无论如何也逃不走了,就连投胎都投不了,只能被囚禁在坟中。 亡魂不安,家宅不宁。 程老爷子不能去投胎便会有怨气,年岁越久,怨气越重,久而久之,搅得子孙不宁。 如此下去,老程家是没好了。 我把其中关窍给老程头解释简单解释了一通。 他听后,恍然大悟道:“难怪,难怪自那以后,家里就邪事频发。” 我皱着眉接言道:“邪事应该不关老爷子的事,他老人家死了不满一年,根本没这么大本事。” “我被你绕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啊?”程老头一脸茫然之色,问道。 “你还是先跟我说说,都发生了些什么邪事吧。” 程老头点点头:“我爹这事解决后没多久,我也开始有了半夜飘忽的感觉,就像我爹说的那种古怪感觉一样。有时半睡半醒之间,我总能听到家里有杂乱的脚步声,好像有很多人在急匆匆地赶路,可醒来什么都没有。” “我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就问我儿子,他有没有这种感觉。” “他见我问起,脸色顿时煞白,说他有天晚上睡觉,熄灯以后,不经意间瞥到窗外有张脸,仔细一看竟然是我的脸,正透过窗户看他。他当时吓了一跳,然后敲了敲玻璃,我的脸就……就消失了。” “他还说,他睡觉的时候时常觉得魔怔了,感觉床跟地震一样一通乱摇,胸口还时常被什么东西压着,压得都喘不上气来。” “这么多怪事连连发生,我又害了怕,便又去找那道士。他说这是鬼闹宅,就是因为家中有鬼,各种闹,闹得久了就会出人命。” “我求他给破解。” “他让我回家准备些生鸡蛋,要能孵出小鸡的那种,在鸡蛋上画鬼脸,再准备一袋铁砂,晚上他来做法。” “我按照那道士说的做了,晚上那道士来后,先烧纸在家里念叨一通,然后手里擎着一炷香出了门,让我儿子端着一笸箩鸡蛋跟在他身后,我则跟在我儿子身后撒米……” “我们一直往村外走,直到那炷香燃尽,他才说行了,就这儿吧。然后他打碎了所有的鸡蛋,又让我们爷俩挖坑埋了。” “之后,我们又回家,那道士爬上屋顶,将铁砂撒在房顶上。铁砂没用完,剩下的他找了家里的五鬼位,埋了进去,说这样就万事大吉了……” “ 第四百五十章 咄咄怪事 我…… 直接无语了。 先前说这道士混账,还真是高看了他,他这一路操作下来,何止混账,简直太过阴损毒辣。 这是要把老程家往绝路上逼啊! 不可否认,他确实有些本事。 在生鸡蛋上画鬼脸,是为了“困鬼”。 之所以要用那种能孵出小鸡的生鸡蛋,是因为这种阴阳交合过的鸡蛋内蕴藏着海量的精气,鬼魂喜食此种精气。 所画的鬼脸有双重功能,既可以将鬼魂吸引进入,又能像困鬼符一样,将鬼魂困在鸡蛋里。 将鬼困住后,便可以将其送走了。 至于最后将鸡蛋打碎,是为了放鬼一条生路。 总不能将鬼全困死在鸡蛋里,杀鬼可是一件极其损阴德的事,后果相当严重。 撒米是为了断了鬼的后路,以免它们再来骚扰主家。 这相当于在告诫鬼魂,主家已经请了非常厉害的先生来,如若再来搞事,会没有好下场。 如此一套流程处理下来,那些闹事的鬼大多不敢再回来了。 铁砂撒屋顶,是一种为了防止鬼闹屋宅的方法,铁砂都是经过高温锻制而成的东西,本身阳气十足,对鬼魂有些极强的震慑之力。 而在家宅之中的五鬼位埋铁砂,就有些太过恶毒了。 家宅之中都有五鬼位,也称病位,或者吵架位。 是一间屋子中最衰的位置。 许多人家夫妻不和睦,家人体弱多病等,就是五鬼位正在厨房,或者睡房等位置,构成大凶造成的,所以五鬼位需要镇。 可用来镇五鬼位多用些吉物,如各种玉石,桃木,避鬼葫芦等。 懂行的人都知道,五鬼位是不能用金属物镇的,金属物虽然辟鬼,却会构成一个“五鬼偷金局”。 此种局面一旦形成,不但家中财运无法凝聚,还会招致花钱如流水。 这钱又不是花在正路上,而是用于家中之人治疗疾病上。 照眼前的情况来看,他们老程家大概就是受到了妨碍。 我心中暗骂了几句无良道士,又开口问道:“程老伯,那道士做法之后,你家里是不是就开始各种不顺利了?” “刚开始,家里确实安静下来了,再也没有发生以前的那些事,可一个月后,怪事又开始出现了。但都是些小事,我也就没放在心上。” “小事?怎么会是小事?你家里的鸡鸭鹅狗就没出现异常?”我又问。 程老头抬头看了我一眼,仔仔细细把我看了个遍。 “你怎么知道的?”他先是一愣,又说道,“最初是家里的大黄狗,死活不肯进院子,宁可睡在大门外,也不进来,我怕它在外面咬人,就用铁链将它拴了回来,可这家伙居然用铁链把自己勒死了……” “接着就是家里养的鸡鸭,开始莫名其妙的死亡,明明白天好好的,一到晚上就死,没几天就死光了。” “另外,我还发现了一件怪事。那天,我看到一只大老鼠叼着一只还没长毛的小老鼠往门外跑,出了门放下后,又回来叼第二只,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最后,我才搞明白,老鼠这是在搬家啊。” 没长毛的老鼠,说明刚产下不久。 月子里的老鼠都搬家了,这情况相当严重了。 我没再说什么,只听程老头继续说道:“眼见着情况不对,我便又去找那道士,谁知他说我家宅不好,让我搬家。” “可我能往哪里搬?正好家里就剩我们爷俩两个喘气的了,心想过段时间可能就好了。谁知,一个月后,我儿子就出了大事。” 说到这里,程老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让我觉得他真的是穷途末路了。 “发生了什么大事?”我急切问。 “这……这小子居然在一天夜里出去把一个黄花大闺女给糟蹋了……” 我瞬间明悟,难怪我们刚跟进来的时候,他会那样问。 想不到他这儿子还是这样的人! 我被呛了一下。 不过,转念一想,我决定事情决定没有这么简单。 “老伯,别着急,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都怪我。”程老头听我如此问,两行混浊的眼泪顺着眼窝流了出来,“虽说是在农村,可我儿子也是正经大学毕业的,这不是为了照顾我嘛,他才放弃了在大城市工作的机会,回到这里在镇上的初中当了一名英语老师。” “知子莫若父,我的儿子我知道,他就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孩子,从小到大都没让我操过心,况且他也有对象,他的对象是同一个学校的老师,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干出这事来啊……” “我事后问他是怎么想的,他说也没怎么想,就是睡觉的时候忽然看到屋子里飘进一个黑影,那黑影一下子进入了他的身体,然后他就没有了知觉,再醒来后,那事已经发生了。”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五鬼偷金能让家中破财,但不会出现鬼影啊,难道真是邪魅鬼祟类闹出来的幺蛾子? 又或者这小子做了亏心事,编了鬼附身这么个借口? 还是…… 其中还有别的隐情? 我没出声,决定听老伯继续说。 “这事不管是不是他干的,还是什么东西干的,可毕竟已经发生了,那就是了不得的大事啊。” 这关乎着一个女孩的声誉,尤其是在这相对闭塞落后的农村,极有可能就此毁了一个女孩的一辈子。 “这事,我儿子被女孩家抓了个现行,被打了个半死,他们全家又来家里算账。” “其实,他们的要求也很简单,就是让我儿子娶了那女孩,毕竟女孩的清白已经被毁了,再也回不来了。我儿子娶了她,就能把丑事变喜事,仇家变亲家……” “其实,我也很乐意看到这样,毕竟我儿子不用去坐牢,还不用赔钱。” 这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这念头刚一冒出,我忽然觉察出不对来。 可究竟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你儿子是不是不肯娶这姑娘?”我问。 “是啊,这孩子倔得很,说自己已经有了女朋友,绝对不会再娶别人。” 第四百五十一章 嚼舌吞腹 这一点我能理解,毕竟是念过大学的人,追求的是自己想要的幸福生活,又怎么能够接受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 可以想象,那女孩家听到这话时的怒火。 果然,程老头接着说道:“那女孩家说这事要是同意便罢了,若不同意,他们就闹个鱼死网破,还得让我儿子坐牢。” “当时,我看那女孩家的人都挺激动,就劝他们回去,给我点时间劝说儿子。” “女孩家答应给我们十天时间,说十天后要不能痛快地给个答复,就要我老程家好看。” “我耐着性子将儿子一通劝,可我这儿子倔得很,说不娶就不娶。” “我为这事愁的晚上睡不着,到了半夜,我听到开门声,趴在窗户上一看就看见我儿子开了门跑了出去。” “我怕他想不开,就追了出去。” “那晚天黑的出奇,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外面勉强可以辨物,我追得深一脚浅一脚,我儿子却走得飞快。” “好不容易追上他,就发觉不对劲儿。叫他没反应,走路直挺挺的,也不看路,就直勾勾的看着黑暗深处,像个木偶。”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来他说的鬼附身之事,琢磨着他怕是又着了脏东西的道。” “我哪里敢碰他,就跟着他一直走。走到一户人家院外,他竟然爬上了人家的墙头。” “那是一户刚成亲没多久就死了丈夫的小寡妇家!他竟然夜翻寡妇墙,这成何体统!当时我也顾不上什么了,一把将他从墙上拽了下来。他也没反抗,被我拉回了家。” “回家后,我越想越觉得可怕,上他身的肯定是一个色中饿鬼,长此以往下去,我儿子可就毁了,我老程家的名声也就完了。” “不得已,我带着儿子出去躲了三天,三天里不停得劝说他,迫于无奈,他好歹答应了跟那姑娘的婚事,我们爷俩才赶了回来。” “回来后,我儿子那个同事女朋友听说了这事,一时想不开,自杀了。我儿子得知后,彻底崩溃了。他出去折回了一捆柳条,回来后,他用柳条在家里边抽边破口大骂,让家里的邪魅鬼祟快滚,再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就找高人来收拾它,让它形神俱灭……” “我从来没见过他发那么大的火,也从来没见过他骂人骂的那么凶,一捆柳枝被他抽得粉碎。” “他打骂累了,气也消了一些,天也黑了,他去给我做饭,结果吃晚饭的时候,我忽然看到他嘴里流出了鲜血,我吓了一跳,问他怎么了,他不搭腔,面无表情的坐在桌前吃,而他嘴中的血却越流越多。我的冷汗当时就下来了,一步蹿上前去,硬掰开了他的嘴,看见……看见他把自己的舌头嚼烂咽到肚子里去了。” 程老头说到这里打了个哆嗦,对当时的情景还心有余悸。 不但将舌头嚼碎,还咽了下去? 还真瘆人! 老程头又道:“平时咱们吃饭,不小心咬到舌头都会疼得钻心,他竟然毫无感觉……” 到这里,我也听明白了,肯定是那天他用柳枝打骂惹怒了上他身的那个东西,那东西给他教训。 自古来,就有柳、桃二仙,专管祛邪挡霉运的说法。 因为桃木跟柳枝可以辟邪,柳枝也常被用作打鬼的法器,小鬼附身后,懂行的人折根柳条,往被附身者身上抽打几下,念叨一番,小鬼基本就走了。 鬼还怕污秽之物,实际不光是鬼,各路神仙妖魔鬼怪都怕污秽之物,一旦染上污秽,有些法术、法器就不灵了,修为也会大打折扣。 污秽之物同样包括污言秽语,所以家中有小鬼小打小闹时,老人都会对着空气骂脏话,骂几句,小鬼多半就走了。 我估计着程老伯的儿子也听说过这些,所以才会又打又骂的,只是他好像碰上了硬茬子,那东西挨了打骂后不仅没跑,还反过来把他给教训了。 不过那东西有点欺人太甚,附人之身行淫事已是伤天害理,还害人嚼了舌头吞咽下肚。 唐唐一个老师,舌头没了没法说话,或说话不清,还怎么讲课? 他这辈子就算了毁了。 不过也由此可见,作乱的东西很是阴毒。 管你阴毒不阴毒的呢,既然让我遇到了,我肯定是要管的。 当即,我安慰程老头道:“老伯,你放心吧,这事我一定给你处理好,顺便把你家老爷子的事也一起给办了。” “老爷子?”老头有些不明就里。 这时,五爪金龙和麒麟它俩回来了,拎了大堆的吃食,补品,还拿五万块钱。 我将钱交给程老头,他死活不要,说什么,我能处理他家的事就已经帮了他大忙了,又怎么能再要我的钱。 见他坚决拒绝,我也没法子,只好先收起来,等什么时候趁他不备再塞给他。 终归是程不归的家人,我现在有这个能力,就一定会帮。 再细看程老头,他无奈的笑容后还隐藏着一层隐忧。 我知道,他这是怕自己儿子成了这般模样,那女孩家说不定毁悔婚。 安慰几句,我跟程老伯要了他儿子的生辰八字及名字,要给他推演一番。 此时,我才得知他儿子名叫天河。 天河虽非大富大贵之命,却也一辈子平平和和,没有牢狱之灾。 听我这样说,程老头放下心来。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我,五爪金龙和程老伯,我们三人打了个车,回到了稻田村,麒麟留在医院照顾天河。 回到老程家,刚一进门,我便掏出了罗盘。 院子里堆放着各种装修材料,乱七八糟的,我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罗盘一直在转,没有聚焦点。 这说明这家里确实不干净,但不干净的来源罗盘感应不出来。 这种可能性有两种。 一种是脏东西暂时没在这里,只在这里留下了阴、邪之气。 二是脏东西太厉害,阴气扩散范围太广,让罗盘只能滴溜溜打转,无法指正准确的目标。 大白天阳气重,我凭借阴阳眼也看不出什么,这事还得等晚上。 之后我先找到了家中的五鬼位,将无良道士埋的铁砂挖了出来。 然后又带上黑伞,铁锨等挖坟用的东西,由程老头带领去了他家祖坟。 第四百五十二章 百鬼来朝 挖坟,自然是为了将压在程老爷子胸口的墨斗,和捆住他双脚的绊脚绳取下,使他的魂魄可以去投胎。 墓园子不远,在稻田村后的一座山上。 翻过山头,又走了两百多米,程老伯指着旁边几座坟头说道:“这就是我家的祖坟,家里死了人都往这里埋。这是我大哥的,那是我大伯的,那座坟里埋的是我爷爷和奶奶……” 我打量了一圈,不由眉头紧锁。 情况不妙啊。 这是典型的“砍膀地”! 看我脸色突变,程老伯一怔,赶忙问道:“你看出什么了?” “看来,咱们今天有的忙了。”我指着那座最老的坟头道,“这坟得挪,不然以后还要出事。” “这坟有什么不妥?” 我详细给他解释了一通,老头听得一阵唏嘘。 “还真是这么回事,听我爹说,我爷爷死后没几年,我大伯跟人闯关东挖人参,再也没回来,丢下我大娘和一个闺女。我大哥也是客死他乡。” 我接过话头:“所以你家最老的这坟一定得挪,不然天河某天还会遭难,若他结婚生子,他儿子也得死。” 程老伯听了我的话,一挥手:“必须得挪,我去找钱木匠,看他那有没有现成的棺材。” 他转身欲走,被我一把拉住:“程伯,看咱家房子挺新的,是什么时候盖的?这些怪事是不是盖好房子以后才开始发生的?” 老头没犹豫:“是啊,房子是去年六月下手盖的,这不是为了天河要结婚嘛。房子盖好后,住进去没几天,我爹就说床摇晃。” 一直在旁边四下瞅的五爪金龙插嘴问道:“是不是盖房子的时候出了什么事?” 我点头:“人丁凋零是祖坟的问题,跟这一年发生的事是两码事,我怀疑是盖房子的时候被人做了手脚。” 之后,称老伯下山去准备棺材了,我和五爪金龙则趁机挖开了程老爷子的坟,将墨斗线解开墨斗取了出来。 重新埋好坟,程老伯也回来了,他身后跟着四个壮汉,抬着一口漆黑的大棺材。 随后,众人一齐动手,将程不归他爷爷和奶奶的尸骨挖了出来。 我给选了一处不错的阴宅,将二老重新装棺另葬了。 都是乡里乡亲的,帮忙不要钱,可迁坟总归是大事,管饭是肯定的。 当晚,程老伯炒了一大桌子菜,留众人在家喝酒。 通过迁坟之事,他们都知道了我道士的身份,纷纷缠着我给他们看相,算命。 一直闹腾到十点才散。 我让程老伯去别人家借住一宿,我和五爪金龙留在他家。 我要看看这家到底有什么邪祟。 八月,天还热。 我和五爪金龙上了房。 这里都是那种平顶房,睡在上面既凉快又便于观察情况。 此时距离子时还有一个多小时,我决定先眯一会。 睡得正香,我被五爪金龙喊醒了。 它的声音压的很低,却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兴奋。 “长生,你快起来看看,那些鬼为什么都给咱们磕头呢?是不是它们看出了我龙大爷的身份,都来朝拜了?” 这家伙,也太能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吧? 虽然这么想,我还是一骨碌爬了起来,借着月色往房子下面看去。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月亮挺大,洁白的月光落下,方圆二十米内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一眼,我就愣住了。 房子四周竟然跪满了鬼! 这些鬼男女老少都有,我粗略估算了一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我严重怀疑整个稻田村的鬼都来到了这里! 它们跪在地上,虔诚地磕头,就像群臣朝拜天子。 它们周围鬼气弥漫阴森又诡异。 这一幕直看得我一头雾水。 怎么个情况? 五爪金龙还在小声嘀咕:“它们为什么要给咱俩磕头?” 我轻哼一声:“你别自作多情了,它们不是拜咱俩,而是在拜这房子,你没看到这房子的四周都有鬼吗?” “可它们为什么要拜这房子呢?”五爪金龙此时成了问题宝宝。 是啊,究竟为什么呢? 瞅着它们不停得弯腰抬头,我陷入了沉思。 百鬼围宅的情况,我不是没见过。 俗话说,宅后有榆,百鬼不近,宅前有槐,百鬼夜行…… 曾经有一户人家门前种了一棵大槐树,夜里经常听到脚步声来来回回,如同赶大集。 他们找到我,我守了一夜,见到了百鬼过宅的壮观场面。 隔天,我让他们把槐树一挖,什么事都没有了。 可老程家这房子是刚建成一年多的新房,屋里屋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招鬼的东西,怎么会引来百鬼朝拜? “这些鬼东西怎么办?”五爪金龙的问话适时打断我的思考。 我摇摇头:“它们没有作乱,不用管。咱们要找出它们跪拜的原因,从根本上解决,让它们以后都不要再来了。来的多了,阴气重,对附近的人都没有好处。” 这些鬼倒也奇怪,并没有长时间逗留,它们拜了一阵后,就都陆续起来走了。 我苦思半夜,一直到雄鸡唱晓,晨光破天。 站在房顶,极目远眺,整个村庄笼罩在茫茫晨雾之中…… 幽静,素淡,宛如一副泼墨山水。 这种登高远望的感觉忽然让我心头一动! 一个声音从院外传来:“长生,有什么发现吗?” 是程老伯,他回来了。 我从房顶上一跃而下,给他开了门,说道:“老伯,你家这房子得拆。” 程老伯听到我这话,嘴角一阵抽抽,一时没说出话来。 我知道,这房子是他半辈子的积蓄,肯定不舍得。 五爪金龙也从房顶跳下,问道:“哪跟哪啊,就一定要拆房子?” 我组织了下语言,说道:“风水中有一种地势,叫‘百鬼来朝’。是一种风水极好的隆起高地,适合做阴墓,也适合做阳宅。你看老伯这屋子,所建之处乃是整个村子最高的地方……” “就因为地势高,就要拆?这是什么道理?”五爪金龙有些不服气。 “阴鬼之物对于红白颜色看得最清楚,同时,它们对坟包之状也看得最上心。这里地势隆起,坟大气盛,一种鬼魂迫于这种气势,都会来跪拜。这就是百鬼朝拜的原因。” 第四百五十三章 惊现蟒尸 “你是说这房子是建在了百鬼朝拜的风水之地上?” 五爪金龙终于听懂了我话里的意思,有些吃惊地问。 不过,它仍然有些不明白,略一停顿,又问道:“既然这里适合做阴墓,又适合做阳宅,为什么还要拆?” 果然啊,上古神兽终究不是人,看问题只能看到表面。 “因为这房子下面被人动了手脚,埋了死人,已经成了一座坟。”我自信地说出了根本,“由于那人是刚埋进没多久,鬼气还没散发出来,众鬼只看到坟,却看不到鬼,以为是一座空坟,纷纷进来玩耍,看到有生人居住其中,自然会捣乱作怪,所以程老爷子和程老伯才会感觉有人摇晃床。程老爷子年纪大了,体虚魂弱,禁不住折腾,魂魄被摇散了,到最后终日昏睡不醒,粒米不进,实际上,当时他已经魂飞魄散了。” “后来,埋在下面的人气势透发了出来,众鬼知道里面有人了,加上宝地催生出的那种气势,让它们不仅不敢再进来胡闹,还要夜夜对其跪拜,如此,对居住在此地的阳世之人也会有很大的影响。” 我解释完,看着程老伯。 “不对啊,我这房子是村里分给我的宅基地,属于拆旧盖新,从拆旧房子开始,我就一直盯着,直到盖好新房,那人又是什么时候埋进去的呢?” 程老伯提出了心中疑问。 “既然是埋死人,又怎么会让你看到?”五爪金龙反问一句。 也是这么个理。 程老伯低头想了一阵,气的全身打起了哆嗦:“在人新房下埋死人,可真够缺德的,可到底是谁会这么干?” “把房子拆了,把人挖出来不就知道是谁干的了?”我说道。 “长生,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别拆房子,毕竟这是我大半辈子的积蓄,咱们从侧面挖个洞行不行?”迟疑了很长时间,程老伯面露不舍地开了口。 我看着崭新的六间大瓦房,确实有些不忍。 “可若是不拆,我根本不知道尸体埋的具体方位,也不知道究竟有多深,从侧面挖,要在六间房下找个遍,着实要费一番力气。” “费力不怕,咱庄户人家多的就是力气,要是把房子拆了,再新盖一座,可就不仅花力气那么简单了。” 程老伯又辩解道。 此时,五爪金龙眼珠子转了几圈,说道:“长生,我同意按照程老头说的办,这事咱不能大张旗鼓。” 我一怔,一时没弄明白它的意思。 它有些急了,伸手拍了一下我脑袋:“你小子的脑子怎么想的?将尸体埋在房子底下的人,一定懂风水,说不定道行还不浅。现在你、我跟老三咱们在这里不怕他,可咱们走了呢?他会不会背地里报复?万一他再设几个局,那不惨了?所以这事咱们得暗着来,不能让别人知道。我都想好了,咱们把尸体挖出来,给他找个凶地埋了,嘿……” 看着五爪金龙贱兮兮的笑,我想锤它一顿。 不过,它这话很有道理,为了避免我们走后那人因此事报复老程家,这事真不能张扬。 “老伯,挖洞一定要找几个底实人,千万保证不能把这事说出去。” 程老伯点点头。 吃过早饭,他去找了四个人,把门一关,我测算出一个中心点,指挥着大家开挖。 程老伯找的那几个人都是本家,平日里不分彼此,他们一听房子下埋了死人,个个义愤填膺,挖起土来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只是这洞是斜着挖进去的,相当费劲,进度不快。 我估摸着,至少得挖个三五天。 然而,跟我预想的差了很多,时间没用多久。 吃过午饭,洞刚挖到四米多,空气中弥漫出了刺鼻的臭咸鱼味。 这味道不仅刺鼻而且呛眼,熏的大家都一阵恶心。 挖土的人一个个捏着鼻子从洞里钻出来,跑到墙角干呕。 “大兄弟,这他娘的什么味?怎么这么臭?是不是尸体臭了?”有个年纪比我稍大的年轻人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问我。 我有些傻眼。 这几年什么样的腐尸都见过,可都不是这种味道! 我捏着鼻子钻进洞里想看个究竟。 洞,还是土洞,除了夯实的土地,根本没有别的。 发出臭味的东西还在地底埋着。 我拿出一叠口罩,分发给大伙,让他们继续。 可他们都不愿意,说熏的受不了,跟掏大粪似的。 程老伯见我说不动大伙,急了:“这不正代表屋子下面有东西嘛,就是大粪也得掏。” 其实,大伙只是发发牢骚罢了,他们喘息了一阵,戴上口罩,又扛着铁掀钻了进去。 一个小时后,大概又往下挖了一米,刺鼻的味道更大了。 这时一个年龄偏大的鼓着腮帮子喊道:“挖到东西了,这……这他娘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一听有发现,赶忙将手里的家伙事一扔,抓起手电照了过去。 一个黑漆漆的东西露着圆鼓鼓一节身子,映入我眼帘。 我旁边那个大叔用手里的铁掀往那东西上捅了一下。 破了,露出腐败的烂肉! 是个死物。 不是人! “这好像是一条蛇。”听到动静的五爪金龙不知什么时候钻了进来,看着那死物说道。 我蹲下身子细看,果然看到了黑色的鳞片。 这蛇应该很大,露出来的只是一小部分身躯。 大家伙听到是蛇,都凑了上来,看过之后一阵唏嘘:“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蛇呢,真他娘的瘆人,是什么人把它埋这里的?埋这里干什么……” 一阵慌乱过后,程老伯将我拉到一旁,问道:“长生,你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下面埋着死人吗?” 我一时有点懵。 按理说,应该是有人觊觎这块风水宝地,将家中先辈偷埋在此,可埋条蛇算怎么回事? 想了一阵,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得让大家继续挖,把整条蛇躯挖出来再说。 蟒蛇太长,一直挖了两天,才将它整个身躯挖了出来。 蟒身长近二十米,从头到尾被七根木钉呈弯曲状钉在地底,应该是活着埋进来的。 在地下一年多,都腐烂发臭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蚺蛇 巨大的蛇身挖出来以后,怎么弄出来又成了一个难题。 一个大叔说道:“实在不行就拿刀剁碎了,一块一块往外搬。” 他这提议刚出口,另外几人纷纷做出干呕状,怼道:“要剁你去剁,我们可不敢下手。” 我知道他们不是不敢,而是味道太臭了,都不愿意动手罢了。 能将蛇身挖出来,他们已经帮了大忙了,又怎么再难为他们? 当即,我笑着对众人说道:“这蟒蛇我有法子弄出去,就不麻烦几位了,大伙都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几人听到我这么说,都露出这敢情好的样子,纷纷表示,这玩意他们一辈子都不想再碰了。 此时,整个院子里也弥散着浓重的臭味。 本来程老伯是想留他们吃饭,可如此光景,又怎么能吃得下? 不得已,只得说等这事了解了再好好谢谢他们。 众人走后,五爪金龙绕着那蛇身转了一圈,啧啧道:“原来这是一条蚺蛇啊,难怪会这么臭。” 我生于北方,对蛇的认知只停留在最初最基本的认识阶段,完全分不出种类。 听五爪金龙这么说,我顿时心中充满了好奇:“蚺蛇跟其他蟒蛇有什么区别吗?” 五爪金龙作为蛇的祖宗,对各种蛇自然研究颇深,它一手横在胸前,一手岔住下巴,故作深沉状,缓缓给我讲起了这种蛇。 “蚺蛇生于南方,大的能长到磨盘粗细,此蛇生前就极臭,所过之处会留下一种浓重的腥臭味,并且毒性巨大,中其毒之人必死。” “不过这蛇有两个弱点,性淫而怕藤条。当地人都知道,出门都带一条妇女的裤子,外加在腰间缠一根藤条。” 这都是哪跟哪啊? 我十分怪异五爪金龙这夯货在给我讲故事。 我没插嘴,听它继续说道:“每当人们闻到一股腥臭之气扑面而来,就知道蚺蛇逼近,他们就会将妇人的裤子丢到蚺蛇那边。” “蚺蛇见到便会钻进裤子中间,嗅闻不止,再也无暇顾及其他。此时抽出藤条,用力抽打蚺蛇,它就会缩成一团任人捆绑。” “抓住后,将其剖腹取胆,而蚺蛇此时还被秽气麻痹,根本察觉不到疼痛,从而不会攻击人,直到蛇胆被完全摘除,它才惊觉,不过为时已晚了。” “性淫?” 这倒是很奇特。 一条个头比较大的蛇而已…… 难道天河糟蹋那姑娘,还有夜翻寡妇墙,是眼前这条已经腐烂的畜牲搞得鬼? 心念所及,我立马问了出来。 五爪金龙点点头:“肯定是这样,这玩意修出一定道行后,可附身男人与女人行事,能化身为人后更了不得,直接就是一个采花贼……还有,这老程家中老鼠搬家,狗往外蹿,家禽莫名其妙死亡等一系列事,都是这家伙所赐。” 五爪金龙这话说得我眼睛不由再次落到蛇身上,仔细看了一阵后,说道:“如此说来,这蚺蛇的肉身虽死,其魂魄还在?” 五爪金龙再次点头:“它的肉身被人用七星困龙钉钉在了此地,魂魄自然也出不去,只能附身于活人身上出去淫乐……” 我把这蚺蛇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根本没有异常,不解问:“这蛇的魂魄在何处?” 五爪金龙不再言语,随手抄起一把铁掀,走到蛇身前,冲着七寸的地方铲了下去。 只听得“噗”的一声,已经腐烂膨胀的蛇腹被戳了一个大窟窿。 顿时,一股猛烈的臭气呛进了我的鼻腔,直搅得我的胃一阵翻江倒海。 我一手扶住洞壁,一手捂住嘴巴,一阵干呕后,吐出来两口清水。 这几天食欲不振,没怎么吃东西,这两口清水便是我胃里残存的胃容物。 待我再直起腰,就看到五爪金龙拎着一个拳头大小,臭气熏天的黑绿色肉团走回到我身边。 那肉团似乎是活的,在它手里一直跳动不停。 我捂住鼻子问道:“这是什么玩意儿?难不成这蛇的魂魄就藏在里面?” 五爪金龙点头称是,随即问道:“要怎么处置?” 对于此等淫邪又恶毒的东西,留着终究是和祸害,我不假思索地说道:“杀了。” 杀了二字刚出我口,就见一道朦胧的虚影自那团墨绿色的肉中窜了出来,像一阵风,呼啸着想往外钻。 可它终究是条蛇,在它的祖宗五爪金龙面前,根本不够看。 五爪金龙身形未动,只是一扬手,将抓在手里的肉团抛了出去。 肉团带着破空之声,径直击中虚影,一声惨叫后,虚影自空中落在地上,慢慢变淡,最后消失不见。 蚺蛇的魂魄就这样灰飞烟灭了。 可接下来的一幕更邪乎。 那团被五爪金龙当成暗器的肉,竟然在洞里上蹿下跳起来,宛如一个弹力球。 程老伯不知什么时候进到了洞里,他看着地上一蹦一跳的那团肉,吃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蛇妖还没死透?” 我也一头雾水,疑惑的看向五爪金龙。 这货嘿嘿乐了两声,一伸手,又将肉团抓在了手中:“这是蚺蛇胆,这玩意儿的奇特之处在于它似乎有知觉跟生命,被人取下后,会逃避人的捕捉,能一跃一丈多高。” 这玩意儿,真够邪性的。 我赶忙挥手:“赶紧处理掉。” “处理掉?”五爪金龙冲我翻了个白眼,“你小子真不识货,这可是一味人间奇药,身体有缺陷或者残疾的人,吃了这东西,残缺的部位能重新长出来的……” “这……这个可不可以送给我?”程老伯没等五爪金龙把话说完,就打断了它,简直是迫不及待啊。 我知道,他一定是想用此物把天河的舌头治好。 五爪金龙很痛快,它将蛇胆递给程老伯,嘱咐道:“拴好了,千万别让它跑了。记住,一定要干透了,才可以入药,干不透,有剧毒。” 程老伯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我和五爪金龙则商量着怎么把蚺蛇尸体拖到了院子里。 然后再去处理掉…… 第四百五十五章 截运之局 商议好,五爪金龙拉着我走到蚺蛇的尸体旁,低声说道:“来,你先帮我把这些‘困龙钉’拔了。” 说着话,它弯下腰,伸手就往钉住蚺蛇身体的木桩摸去。 “这虎比玩意儿,就没点志气,它的肉身被人钉在这里,魂魄能出去了,不去找害它的人报仇,反倒先附身于人祸害大姑娘……” 我知道它絮絮叨叨说的谁,没有搭腔,只是静静地站立一旁看它动作。 困龙钉? 困龙钉…… 我忽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件事。 风水术中,坟墓之中出现蟒蛇类的动物,都是大吉之兆。 蟒与蛇,自古来都被人称为小龙。 难道,那个将这条蚺蛇埋在此处的人,也是采用了小龙之意? 很有可能。 那么…… 我转身就往地洞外跑。 五爪金龙见我不但不帮它忙,还一溜烟跑到了院子里,在我身后大嚷大叫追起来:“嘿!我说你小子抽什么风?你给大爷我回来……” 此时我哪里还有心情搭理它,在院子里稍作停留,又跑出了院子。 老程家的房子所处的地界,是稻田村地势最高的地方,远远看去有点鹤立鸡群的意味。 站在院墙外可以很好地观察整个稻田村。 现在已是傍晚,日头整个隐入了群山之中,天空不明不暗。 群山包围的村庄像是一副浓墨重彩的山水画,一切梦幻而又真实。 不多会儿,我就看出了门道。 与老程家正对着的那座山,山脊蜿蜒曲折,在暮霭中如同一条青龙,悠扬厚重,颇具气势。 我正看得起劲儿,五爪金龙和程老伯也跟了出来。 他俩看到我站在院墙外对着远山指指点点,知道我看出了些什么。 五爪金龙问道:“看出什么了?” 我指着远方群山,说道:“你们看那座山,像不像一条龙?” 程老伯接话道:“我那瞎眼兄弟早些年就说,我家对面盘着一条龙,让我不要轻易搬家,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那里有一条龙,你家房子底下又被人埋了一条小龙,二龙嘻戏,便成二龙戏珠之势,这人好大的胃口啊。” “什么好大的胃口?” 五爪金龙不懂风水之术,程老伯只是个普通人,更不懂。 他俩齐声问道。 “这是一个截运风水局。”我耐心解释道,“时间久了,受影响的不仅是你家,就算整个村子的气运也会被这个局截走,到时候整个稻田村就衰败了,这人还真是恶毒。” 程老伯听到这话,脸上顿时显露出怒色:“可能查出是什么人干的?” 我点头:“二龙戏珠,自然要有珠才对。那颗‘珠’一定在这两条龙的中间点,如果我猜得不错,那里肯定有一座坟。找到了坟,自然就知道了是谁干的了。” “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过去,瞧瞧是谁家这么黑心,胆敢要截断全村的气运。” 想不到,这年迈的程老伯倒是一个急性子。 锁好门,出了村,我们三人去寻找“二龙戏珠”那颗“珠”。 有道是望山跑死马。 这话一点都不错。 站在高处看着不远的山路,我们居然走了挺长时间。 一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我们还没找到地方。 出来时走的匆忙,根本没带手电,只好深一步浅一步行走在夜色之中。 待到月上树梢,前路愈发陡峭崎岖难行,我提议五爪金龙化身本体驮着我俩。 谁知这货故意装作听不见,闪身一变,化为一条尺长的小蛇,倏忽间钻进了密林之中。 “那是龙?” 程老伯望着这货消失的地方一阵惊呼。 我点头笑道:“是啊,这便是古代传说中能够行云布雨的金龙,不过这货根本不会下雨。” 大概是由于程不归的缘故,这程老伯并没有惊讶太久,很快恢复了平静。 不过,他再看向我的眼神里却写满了担忧。 嘴巴张了几次,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长生,你总在外面跑,身边都是这些妖怪,你到底在干些什么?有……没有危险?” “我……” 程老伯这话让我无言以对。 我从小父母双亡,懂事起就跟牛疯子生活,再后来是徐远之…… 他们都是些修行之人,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我。 我扯了个谎,总算圆了过去。 但,他的眼神里明显写着不信…… 我俩边走边聊,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五爪金龙飞了回来,兴奋地叫道:“找到了,我带你俩去。” 我们跟着它钻进了树林里,七拐八拐又走了四五里路,眼前才出现了一座坟。 这坟也太偏了,谁会把一家祖宗葬在这个地方。 更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是一处地势很陡峭的山脚,湿气很重。 尸身葬湿地,这可是风水中的大忌讳。 从埋蚺蛇这事可以看出,背后之人是懂风水的,而且算的上精通。 可是他怎么会选这样一块湿地埋葬先人? “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我瞅了五爪金龙一眼,疑惑问道。 五爪金龙这货将胸脯拍的“啪啪”直响:“绝对错不了,方圆五里之内我都找遍了,就只有这一座坟。” 程老伯看到眼前的孤坟,啐了一口,骂道:“娘的,竟然是他家!这狗东西,我来的路上想了一路,把村里人差不多都怀疑了个遍,唯独没想到会是他家,真是之人以后不知心。” 看到程老伯很意外的样,我很奇怪,不由问道:“这是家什么人?家中有人懂风水?” 程老伯摇头:“懂不懂风水我不知道,不过他家这坟,在稻田村可是独一份。” “为什么这么说?” 我四下看了一圈,乌漆墨黑的,不过这里的风水确实不错:“这是天赐的宝地啊。” 程老伯听到这话,问道:“你看出来了?这是泥鳅穴。” 说着,他给我和五爪金龙讲起了这坟的来历。 “这坟里埋的人死在三十多年前,这事在我们这里就是一个传奇。” “他在世的时候,家里穷得叮当乱响,按当时的说法,他家是贫农。他有两个儿子,自己又常年生病,饭都快吃不上了,看病就不用说了。他死的时候年纪不大……” 第四百五十六章 我让你家遭报应 “他死的那年,他大儿子十五,小儿子十四,两个孩子都十分孝顺。那时候国家刚开始实行火葬,抓得比较严,只是老辈人入土为安的观念根深蒂固,他两个儿子也不愿意将他火葬。” “所以他那俩儿子就趁着夜雨,偷偷把他的尸体推到了山上,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给埋了。” “他家是真的穷,连最糙的棺材都买不起,只用了一张破草席裹着尸体。家里穷成这样,老子的丧事办得如此凄凉,更让兄弟俩悲痛欲绝。” “一个推,一个拉,痛哭流涕就往山里走。” “山中风雨急,路愈发泥泞难行,推车的老大脚下一滑,摔了一跤,独轮小车随之脱手,翻滚下山崖,他们老子的遗体也跟着滚了下去。” “两兄弟看到这一幕,多少睚眦欲裂,觉得父亲死于疾病已经很可怜了,现在居然连土都难入,不由大哭着奔到山下寻找起来。” “雨势更急,天更黑,他们想在茫茫大山中找到他们老子的尸体何其难。直到第二天天亮,云收雨歇,两兄弟才找到了这里。说来也奇怪,他们老子的尸体竟然掉落在一处泥水地里,身上也覆盖了一层稀泥,要不是一只脚还露在外面,他们根本就发现不了。” “大儿子认为这是天意,并且这里很偏僻,平时没人会来,就提议把他老子直接葬在这里。一是不用再大费周章,二是正好不被村干部找到,再拉去火化。” “老二表示赞同,于是兄弟二人就在这里填土起坟,将他们老子埋在了此处。” “岁月如梭,改革开放以后,许多地方都在进行如火如荼的建设,他们兄弟二人搞了一个小吃摊。或许是吃苦之人比较珍惜机会,又或许他们先人保佑,兄弟二人兢兢业业,做起生意来也是顺风顺水,没几年功夫,就成了数千万身价的大老板。” “后来,他们老子的埋骨之地还是被人发现了,懂风水的人说他们父亲阴差阳错葬在了泥鳅地里,其后人必定大富大贵。” 泥鳅地是阴宅风水中可遇不可求的宝地,是唯一一种湿地宝穴。 这种穴在日常生活中极少见到,稀有是一个原因,更主要的是,即便遇到这种穴,也多半无人敢点。 因为泥鳅穴不同于其他宝地,可以看到来龙去脉,砂水名堂,这种穴看起来很不起眼,从外表看就是一个小水洼,或者积水地,一个点不好就会误人后辈子孙。 泥鳅地还有一个奇特之处。 葬在里面的人不能用棺椁。 因为人葬进去以后不是老老实实待着的,而是会像泥鳅一样在地下钻。 很可能今天葬进去的人,明天就挖不到了,不知道钻哪里去了。 程老伯盯着那座坟包继续说道:“这两兄弟发财以后并没有忘记乡亲们,为村里修路架桥,为孤寡老人捐钱,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前两年老大死了,老二便回到了村里,跟同龄老头一起唠嗑,晒太阳。大家都说他没忘本,那么大一个老板,到老了还能回这山沟沟里……真没想到啊,他漂亮的皮囊下竟然是一颗这么肮脏的心。” 我劝道:“人心隔肚皮,或许,他做那些好事就是为了掩盖他的恶行。” 我见过很多大老板,其中难免有一些是靠着不正当手段发家的,他们昧着良心赚到的钱,都会拿出一部分做慈善。 说起来这些人其实最敬畏因果,害怕劫数到头终有报,便行善事与其恶行相抵,也是图个心安。 这时,五爪金龙插嘴道:“这家人太损了,咱们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可不是嘛,他布下这风水局害死了程老爷子,又伤了程老伯的儿子天河,更是坏了整个稻田村的气运,就必须要受到惩罚。 今日,我就要坏了他家的风水,让其三代不得安生。 五爪金龙看了我一眼,问道:“小子,这风水局好破吗?刚才还说,埋在里面的人会像泥鳅一样到处钻,这都几十年了,那死鬼指不定钻到哪里去了,咱们如何找?” 知我者五爪金龙也。 不过,它的担心就有点多余了。 我笑道:“既然敢这么想,我自然已有法子。咱们先回去准备东西,半夜再来。” 回到村子已经九点多了,简单吃了几口饭,就忙碌起来。 我先是让五爪金龙去打谷场扛一个碌碡回来,又让程老伯找来了朱砂和毛笔。 “你小子要干什么?”五爪金龙扛着碌碡回来,气喘吁吁地问我。 这货真的是上古神兽? 怎么这么虚? 也就两百斤的石头疙瘩,它扛回来居然还喘起了粗气。 “给白虎开眼。” 我头都没抬,只顾着摆弄程老伯找来的朱砂。 碌碡这玩意儿,在道家有个特别的称呼,那就是白虎。 有句话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白虎坐堂,家破人亡,白虎自然主杀伐。 而我的法子很简单。 就是把这碌碡放进他家的泥鳅地里。 懂风水的人都知道,碌碡放入祖坟,其家人三代不得安生。 我便要借用这杀伐之气镇压泥鳅地里的人。 要让碌碡成为阵物,必须先为其开眼,否则没效用。 开眼很简单。 我提笔蘸满朱砂,口中念道:“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笔,万鬼伏藏。” 然后在碌碡一端,放挂子(挂子就是用小孩手笔粗细的木头曲成的拉手)的眼里画了两笔。 这便是白虎之眼了。 做完这些,我看时间还来得及,就催促五爪金龙先去将蚺蛇的尸体处理掉。 这货难得没顶嘴,痛痛快快卷着蚺蛇的尸身飞走了。 我又让程老伯找来一块红布,我自己则去院子里找了两袋盖房子剩下的石灰。 这些东西今晚都用得上。 半个小时后,五爪金龙一头烟火气的回来了。 不消说,它这是将那蚺蛇给焚化了。 我又让他驮上碌碡跟石灰赶紧往山里走。 这下,它不乐意了,一个劲的念叨,它堂堂五爪金龙,竟然被我当驴给使唤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白虎镇尸 等我们返回那块泥鳅地,已经十一点半了。 正当子时,阴气浓郁。 我和五爪金龙一人一张铁掀,动手挖了起来。 坟头不大,我俩很快就挖到了地平面以下。 一股浓烈的湿气喷涌而出。 挖出来的土堆放在一旁,竟然沁出豆粒大小的水珠。 脚下也开始变得泥泞起来。 铁掀上沾满红色的粘土,甩都甩不下来。 又坚持了一个小时,眼瞅着坑挖到了齐腰深,却还是没有见到尸骸。 果真如传说里的那样,这埋在泥鳅地里的尸体会四处钻。 五爪金龙的新奇劲儿已经过去了,不耐烦地问我:“小子,你不是说你有法子吗?咱俩这样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谁知道那死鬼钻到哪里去了。” 我劝慰道:“快好了,只要挖出水来,咱俩就算大功告成。” 见我胸有成竹,五爪金龙没再说什么,低下头一阵猛掘。 十几分钟后,坑的深度已达到了我肩膀。 深坑的四边开始有成股的细流汩汩流出,慢慢汇聚到坑底,不多时就成了一个清澈的小水洼。 “成了,挖到火候了。”我将手里的铁掀扔到坑外,纵身一跃,跳出坑。 五爪金龙见状,也赶忙爬了出来。 接着,我拎起两袋生石灰,一股脑全倒进了坑里。 生石灰遇水,顿时剧烈翻腾起来,同时释放出大量的热量,把坟坑里的那洼清水蒸腾得一干二净。 “你这是打算给这坟坑消毒杀菌啊?”五爪金龙望着不断升腾的水雾,不解得问我。 哟呵,不简单啊,这货居然懂得化学? “你想多了。”我白了它一眼,调侃一句。 牛疯子给我的道书中,曾有关于在泥鳅穴中寻尸的关窍。 说是在此种墓穴中撒上几担生石灰,尸身便会自动浮上来。 不过,这宝穴算是彻底毁了。 其实,这法子也是我第一次用,心里根本没底,到底管不管用,我内心也是直打鼓。 万一不管用,我还要另寻他法。 好在,没让我失望。 待到生石灰停止了翻腾,不再有气泡冒出,坑底慢慢露出了一个人头。 紧接着是脖子,肩膀,胳膊…… 五爪金龙早已等得心急,一个箭步跳进坟坑里,将尸体拖了上来。 手电光照在尸体的脸上。 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着一件缝着几个补丁的中山装。 只是,这尸体满脸病容。 我不禁暗叹惊奇。 在我的印象中,一具尸体埋在地底几十年,要应该腐烂得只剩白骨。 可眼前的尸体却栩栩如生,就像一个人陷入熟睡中一般。 我凑到跟前,仔细打量起来。 只见得,这尸体裸露的皮肤上,生出了一层薄膜,就跟泥鳅或者黑鱼身上的那层膜一般无二。 指定是这层膜将尸体保护了起来,以致尸身不腐。 还真是个风水宝穴,居然如此神奇。 五爪金龙看了一阵,脸上露出邪狞的表情,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找个穷山恶水的地方,把这尸体埋了,让他家里人找不到,我看他家以后还怎么打祖坟的主意。” 五爪金龙瞟了我一眼,那表情分明是你够狠。 我和这夯货拖着尸体走出了二里多远,终于寻到了一块满是碎石片子的地方,开始挖坑,打算把尸体埋下去。 这个地方碎石遍布,草木不生,根本没法耕种,绝对算得上薄地僻壤。 把尸体埋在这里,他家里人肯定想不到。 此时,尸体上的水渍已完全干了,粘膜消失,皮肤开始急剧萎缩,一张蜡黄的脸也不再似刚挖出来那般灵动,而是布满了死气。 我看了眼手机,刚好十二点半,正是一天之中最凶的时辰,也是白虎镇尸的最佳时机。 坑,很快挖到了一米多深。 五爪金龙将尸体拖进坑里。 我俩又抬起碌碡,直立着压在尸体头顶,顶端用红布盖住,开始填土。 红布盖白虎,是有讲究的。 为的是遮住白虎开过光的眼,不然天长日久后,这玩意儿生出灵性,会跑出去祸害周遭的生灵。 将它开了的眼盖住,就是为了能让它安心在这里镇尸。 埋好尸体,我狠实地在上面踩了一圈,将地面踩实。 五爪金龙又弄来一些干土撒在上面,最后,它又去抱来一堆碎石头,均匀地铺在上面,让此地看起来跟别的地方没什么不同。 想不到,五爪金龙还是一个作假的高手,这地方要是明天再让我来找,我指定是找不到了。 回到程老伯家,已是凌晨两点。 程老伯还没睡,一直在等着我俩。 见我俩回来,竟然整出了一大桌子菜,还非要我们喝几杯。 一阵大快朵颐,我洗了个澡,踏踏实实睡起了觉。 第二天,我是被疼醒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感觉痛疼欲裂。 外面已是日上三竿,和我同睡一屋的五爪金龙早已不知去向。 我在额头捏了两把,挣扎着坐起,竟然累出了一头大汗,手一摸,冰凉。 头晕的厉害,恍惚间,看东西竟然有了重影。 这分明就是大病虚脱的感觉。 我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水土不服? 还是这几天没休息好,加上没怎么吃饭引得气血双虚? 只是,我的体格有这么脆弱吗? 疑惑着躺下,正胡思乱想着,房间门“吱呀”一声开了。 最先进来的是五爪金龙,它身后是程老伯,最后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 程老伯见我醒了,给我解释道,那男人是村里的赤脚医生。 原来,早上他见喊我吃饭,一直喊不醒,嘴里又一个劲儿地哼哼唧唧,一副得病的样子,就去把村里的大夫给请来了。 那大夫也没客气,一把摸住我的脉,问道:“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头疼,头晕,浑身没有力气。” 我简单的说了下自己的症状。 大夫摸完脉,又给我量了体温,不发烧。 之后,便没再说什么,直接给我挂上了吊瓶。 挂好水,看着那不停滴落的液体慢慢流进我的身体里,我竟然又睡着了。 可是这一睡,就没了点。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中,只听到程老伯对五爪金龙说道:“这都睡了一天了,不行就送去县里的医院看看吧。” 五爪金龙则满是怀疑的声音:“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突然得病了呢?是不是中邪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邪法坏手 听闻此言,我心里咯噔一下,抬手摸向自己左手的寸、关、尺三脉。 这病来得太过突然,确实有点邪性。 可脉象正常,张驰有力,根本不像中邪,更不像生病。 中医讲“初病从舌,久病从脉”,难道,我这是刚得病,在脉象上表现不出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程老伯见我醒了,赶忙端来一碗热粥,喂给我吃。 刚刚两口下肚,胸口突然一滞,像是堵上了一块石头,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这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程老伯看着我这难受样,又一溜小跑地去把那赤脚大夫给请了来。 这次那大夫带来了血压计和听诊器。 量完血压,他掀起我的衣服准备听一下我的心跳。 “哎呀……” 他惊叫一声,嚷道:“你这是……” 后面的话硬生生被他憋了回去。 我低头看向自己胸口,就见到心窝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手印子! 这手印子呈淡黑色,是个成年男人的手掌,五指散得很开。 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抹了一手锅底灰在我胸前按了一把。 “这到底怎么回事?”程老伯一边惊问,一边拿起一块湿毛巾擦了上去。 可那手印就像是纹在我皮肤上一般,怎么擦都擦不掉。 不仅如此,见了水后,手印反而愈发清晰。 就像示威一般。 五爪金龙挠挠头:“真他娘奇了怪了,这不会是鬼手印吧?什么时候印上去的?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那个赤脚大夫像是知道些什么,他转到我身后,又撩起我的衣服后襟,只看了一眼,便倒吸一口凉气。 程老伯也跟着他转过去,看着我的背,惊道:“怎……怎么后背也有?这是闹得哪门子鬼?” 赤脚大夫卷起听诊器,叹了一口气,对程老伯说道:“他这不是病,我治不了,你还是去找个高人给他瞧瞧吧。” 说完,抬腿就要往外走。 他的举动哪里能逃过五爪金龙的眼睛? 五爪金龙一个箭步跨到门口,挡住他的去路,高声道:“我们就是高人,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你是不是认识这黑手印子?这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说完再走也不迟。” 程老伯也急了眼,一把扯住那大夫的衣袖,说道:“老邓,你要是知道就跟我们说说,我们也好心里有数。” 大夫连连摇头:“并非我不说,而是我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那你怎么知道这个不是病的?还需要找高人来瞧?”程老伯不死心。 大夫眼见不说不行了,只得低头说道:“我有个亲戚是个老中医,我听他说,他曾经接诊过一个病人,那病人全身不舒服,看上去像是得了什么大病,可各种检查下来,却又各项指标正常,根本查不出毛病。我那个亲戚说,在那人的前胸和后背,就有两个对称的手印,最初发灰,后来一天天变黑,等手印漆黑如墨时,人也没了。” “当时他觉得很奇怪,猜着那病人可能是招惹了神神鬼鬼的东西,应该去找有道行的人看。” 程老伯听大夫说完,脸色都变了,嘴里不住的念叨:“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大夫见状,边摇头边说:“所以,趁着他身上的手印还没变黑,你们赶紧去找个懂行的人吧。” 说完,他拉开堵着门的五爪金龙,走了。 他前脚刚离开,五爪金龙着急忙慌地问我:“长生,这手印是什么时候印到你身上的?你就没感觉吗?” “昨晚咱俩回来后,我洗澡的时候还没有,应该是睡着的时候出现的。” 我思忖一阵,不太确定地回答它。 “这怎么可能?咱俩一直睡在一起,有东西闯进来,我居然没发现?” 五爪金龙摸了一下脸,有点儿怀疑。 我没再说什么,心里却一直在想,这鬼玩意儿到底会是什么东西呢? 难不成,昨晚我们进山冲撞了什么厉害东西? 然后,它气不过,给我来了这么一手? 程老伯早已慌了神,嘴里一直喃喃不停:“如果是招惹到了鬼神,肯定有破解的法子,你俩都是修道之人,都懂这些,赶紧想想怎么破解……” 看着他那着急的样儿,我心头一热,强颜欢笑道:“程老伯,没事的,说不定我再睡一觉就好了。” “好什么好?没听老邓刚才说了嘛,等手印变成墨黑色,你就死了。” 关心则乱,这话一点不假。 随后,他一阵沉默,忽然他一拍大腿:“长生,你一定有熟识的同行,赶紧问问他们,他们或许知道。” 这话给我提了个醒。 熟识的同行…… 对啊,我可以问问李迪的师叔,他见识多,应该懂得破解之法。 实在不行,我再进残丹,去找沈洛中,他指定知道。 这神神鬼鬼的,想要我的命,哪有那么容易? 待我将其背后之人揪出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丹中修行一年多,手机早已欠费停机,好在还能开机。 我翻出李迪的电话,用座机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李迪那久违的声音便传进了我耳朵。 我叫了她一声,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欣喜道:“长生,是你吗?” “是我是我,我出来了。”我也有些激动,“你们都还好吗?” 李迪道:“都挺好,长生,你怎么了?怎么有气无力的?出什么事了吗?” 我有很多话想跟李迪说,可现在明显不是时候:“我现在在稻田村,遇到了点儿麻烦事,解决不了了,想请教下你师叔,他在吗?” 李迪说她现在没跟她师叔在一起,问我遇到了什么麻烦,让我说出来她帮着一起想办法。 我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李迪沉默了半分钟,才说道:“你等着,我这就去找我师叔,一会再打给你。” 等了一个多小时,电话才响起来。 接起,李迪师叔浑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确定接电话的是我,李迪师叔没再磨叽,直奔主题。 “你遇到的事并不是邪魅鬼祟作乱,而是有人在背地里给你使了坏。这是一种名为‘坏手’的邪法……” 第四百五十九章 第二种方法 “此种术法秘传于南方,北方很少有人懂,是一种杀人于无形的手段。施术者只需在人身上拍一下,就能使受害人病死。高段位者甚至只需使用密咒或者药物就能使人中招,根本不需要有身体接触。被施术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前胸和后背都会出现一个黑手印。” 李迪师叔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最近得罪什么人了?或者是……是对残丹有所图谋的人找上你了?” 眼前这事应该跟残丹没什么关系。 在这稻田村,我能惹到的人就是暗中布置截运风水局的那人。 只是,破坏他家风水之事,我是暗中进行的,不应该被他发现啊。 难道是那些帮忙挖蚺蛇尸体的人走漏了风声? 还是哪个环节出现了纰漏,惹得他这样报复我? 我心里明镜似的,挖人祖坟确实不地道。 不过,这也算冤有头,债有主。 要不是他先迫害程老伯一家,更想想截取整个稻田村的气运,我绝对不会出这么个损招。 我问程老伯,那人先前做生意的时候,活跃在哪个地方。 程老伯不假思索地回答:“只听说在南方,具体哪个城市我也不知道。” 这话正向靶心的子弹,更加坐实了我的怀疑。 蚺蛇生于南方,坏手更是秘传于南方的邪术…… 这些本来属于南方的东西,怎么一下子全跑到北方这个小山沟里来了? 要说跟那人没有一点联系,打死我都不信。 确定了是什么人暗中使坏,我便问起李迪师叔破解之法。 李迪师叔知无不言,且简单直接:“找到那个人,胁迫他给你解除,如果他不配合,直接剁掉他那只坏手。” 说完这些,他又嘱咐我:“特别提醒你一句,练过坏手的人,他的一只手是死手,就是类似于死人的手,冰凉,没有阴阳循环,很好认,一定看准了再剁。” 我回了一句:“知道了前辈,我这就去找那恶徒。” 说完刚要撂电话,听筒里传来李迪急切的声音:“长生,你一个人能行?要不要我们赶过去帮忙?” 这还真是关心则乱。 李迪居然把我跟五爪金龙一直在一起这事给忘了。 “不用,这边有五爪金龙,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 这小妮子偏偏不放心,又是一通嘱咐,说有事就给她打电话才放过我。 挂断电话,程老伯气冲冲地对我和五爪金龙说道:“走,咱们现在就去找胡志强那个王八蛋。” 五爪金龙搀扶着我,程老伯打头阵,出了门。 几次遭到胡志强陷害,程老伯真的怒了,走到院子时抄起一把镐头,一副拼命的架势,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不想,我们赶到胡志强家门口,才发现铁将军把门。 人没在家。 此时天色已暗,正是生火做饭的时辰,一个七十多的老头子,能跑到哪里去呢? 莫非是给我施了坏手邪术后跑了? 有这可能。 我这正琢磨着,程老伯抡起镐头一下子劈在锁上。 可能是年老体衰,这一镐头下去,那门锁居然没坏。 五爪金龙见状,好胜之心顿生:“老头,你歇会,让我来。” 说话间,它把程老伯拉到一旁,抬脚“咣”的一声,直接把挂着锁的门鼻子给踹下来了。 我们冲进去,打开屋里的灯,里里外外找了一圈,连个人影都没有。 程老伯丧气道:“看来那老东西真的跑了,咱们现在怎么办?” 我安慰他道:“不打紧,李迪师叔肯定还知道别的法子,咱们赶紧回去给他打电话。” 一行三人蔫头巴脑地出来胡志强家大门,就看到他家对面邻居的门里探出了一个脑袋。 那人看清是程老伯后,走到我们跟前,问道:“程叔,怎么是你?我还以为老胡家遭贼了呢。” 程老伯道:“我找胡志强有事,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这是怎么了?像吃了炸药。”那人嘀咕两声,说道,“老胡的儿子昨天回来了,八成是把他接走了,你找他有什么事?” 程老伯闻言,回道:“那没事了。” 说完,我们继续往回走。 “没事?没事你砸人家门?把门都给咂坏了……” 回到程老伯家,我坐在床上喘了两口粗气,就给李迪打了电话。 忙音刚响,电话就接了起来。 显然,他们一直守在电话旁。 “长生,怎么样?事情解决了吗?” 没等我开口,李迪的问话便顺着电波传了过来。 “那人跑了,问问你师叔,还有没有别的破解之法。” 这时,李迪师叔将电话接了过去,说道:“有,不过这种法子用的东西比较多,你也要遭点儿罪。我现在就告诉你,你记好了。” 桃木枝、香灰、驱邪符、生熟水,还有蛇。 这些便是李迪师叔说的,别的法子需要用到的东西。 用桃木枝蘸着香灰和符水,不断地抽打我身上的黑手印,将抽打出来的血放入生熟水中,直到黑血变红。 再趁着生熟水温热时,将蛇放入水里。 这个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可以放一条蛇,也可以放很多条蛇。 蛇入温水便会游窜。 相当于在施坏手之人的体内穿行。 他忍受不了痛苦,会自动上门来找我。 解释完,李迪师叔又补充道:“这法子有一定的风险,施坏手之人道行浅了,可能疼死在路上。道行深了,他可能会有相对应的破解之法,到时候……总之,看你造化了。实在不行,你就赶紧回来,我带你去衡阳,坏手之术衡阳人修行最多,或许那里的高人还有其他的破解办法。” 我跟李迪师叔道了谢,挂断电话,立刻让五爪金龙和程老伯,分头去找需要的东西。 桃木枝和香灰这个好说,让程老伯去弄。 驱邪符我自己画。 五爪金龙去抓蛇。 唯独麻烦的是生熟水。 其实,熟水也简单,就是烧一锅千滚水。 可生水就不好找了。 生水指的是常年背阴的古井之水。 井这玩意儿是有数的,在农村,一个村子里也就一两眼,以供村民饮用,基本没有那种终年不见日光的死井。 第四百六十章 凶手上门 对于我这个外来汉,出门一抹黑,寻找生水这事,还得仰仗程老伯。 于是,我问他,是否留意过十里八乡哪里有这样的深水井。 程老伯沉吟半晌,才嗫嚅着说出一个地方。 并说那里闹鬼。 还说,那口井在深山里,以前整个稻田村就在那个地方。 后来,由于那井每年都淹死一个村民,村里老人说是那井阴气重,招来了水鬼,便用磨盘封死了。 离谱的是,那片区域除了那口井,再也打不出水井,即便打出来也是又苦又咸又涩,所以整个稻田村就搬到了现在的地方。 有就行,管他闹不闹鬼呢。 五爪金龙一出,什么鬼魅邪祟不都得躲得远远的? 生水有了着落,所有问题都不再叫事。 趁程老伯和五爪金龙出门准备所需物品,我挣扎着爬起来,凝神静气画起了驱邪符。 平日里一蹴而就的东西,这次居然画得十分费力,累出了一身汗。 一个多小时后,看着那些画的弯弯曲曲的驱邪符,没有一张中意的,只得选了一张看上去还比较顺眼的凑合着用。 画符这玩意儿,讲究心平气和,气定神闲,心无旁骛。 这种状态下画出来的符,不仅看上去美观舒服,还能发挥出其蕴含的最大威能。 画完符,又烧了一锅千滚水,我已然头晕眼花,眼前金星直冒,累到了虚脱。 强忍着爬上床,迷糊了一个多小时,程老伯和五爪金龙才回来。 东西都备齐了,蛇抓了十几条。 我有点怀疑五爪金龙这是将一窝蛇给一锅端了。 这些蛇都软趴趴的盘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明显被五爪金龙身上的龙气吓了个半死。 它们待会儿会不会被吓死? 事不宜迟,马上开始。 这下,我可遭了老鼻子罪。 五爪金龙这货可算逮到了欺负我的机会,手持沾了香灰和符水的桃木枝狠狠抽打在我身上。 几下下来,我身上就皮开肉绽,疼得我呲牙咧嘴。 吃痛不已,我一边本能躲闪,一边忍不住冲这货嚷道:“你丫轻点,别把我给打死了。” 谁知这货兴奋的喊声比我还大,振振有词:“轻点不见血,见不了血,怎么破除这坏手?反正横竖都是一刀,你就别躲了,让龙大爷我抽个痛快。” 娘的…… 典型的公报私仇。 钻心的疼痛,刺激的神经高度亢奋起来,我想晕过去都不能。 眼瞅着我疼得在床上打起了滚,程老伯不忍再看,扭头到了院子里。 黑手印被抽破后,果真流出了黑色的血。 并且很粘稠,就像中医正在锅上熬制的膏药。 我终于想明白了,身中坏手以后,血液变稠,逐渐丧失阴阳循环的能力,导致人的死亡。 这邪术还真她娘的歹毒。 今晚胡志强不来便罢,若来了,我一定把他一双手都给剁下来喂狗。 五爪金龙一连抽了我一刻钟,我身上流出的黑血才变得不那么粘稠,也渐渐呈现了红色。 随后,它将我流出来的血收集到盛满生熟水的木盆里,又丢了两条蛇进去。 被吓傻了的蛇,刚一进入被我鲜血染得通红的生熟水中,立马恢复了本性,活跃起来,就像打了鸡血,上下窜游。 也不知是被我的鲜血刺激,还是摆脱了五爪金龙的威势而雀跃。 再看我的前胸,已经被五爪金龙用桃木枝抽成了烂絮,不只冒鲜血,还冒着黄水。 程老伯特意出去买来了绷带,将我缠成了一个粽子,包裹得严严实实。 本想躺下歇会,可前胸和后背都是伤,即使侧躺,也撕扯的疼。 干脆盘坐着等胡志强上门。 等待总是很漫长,又最磨人。 由于害怕胡志强会疼死在路上,又或许他道法高深,可能对我们施行反破解,程老伯每隔几分钟就溜到院子里张望一番,五爪金龙则像一头拉着磨的老驴,不停地在屋子里踱起了步。 我被它晃得眼晕,加之它抽我时的不遗余力,我忿忿地对它嚷道:“你能不能别转了?胡志强已经被他儿子接走一天了,哪能这么快回来?” 其实,我这有点掩耳盗铃。 因为,我也怕万一他道行高深,对我们反破解,那我的小命真的有可能悬于一线。 好在天可怜见,我们的等待终究没有太久。 两个小时后,一直在院子里观望的程老伯,忽然像个孩子一般欢快地冲进屋里,嘴里喊道:“来了!来了……” 不一会儿,一个老头和一个中年男人快步跨进了屋。 老头两鬓斑白,满脸褶皱,看上去七八十岁。 中年男人四十多岁,方脸阔嘴,隐隐带着一股桀骜之气。 两人面容相仿,一看就知道是父子俩。 刚进门,老头扑通就跪在地上。 程老伯早就窝了一肚子火,看到老头跪倒在地,抄起一把笤帚就往他身上打。 他这憋了多少日子的火气,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口子。 一边打,还一边骂道:“你这个丧尽天良的老东西,背地里做了多少丧良心的事……” 老头似是自知理亏,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结结实实挨了程老伯几下。 不消说,这老头就是胡志强了。 中年男人则趁机奔向那盛满生熟水的木桶,并伸出了腿。 眼瞅着木桶就要被他扫翻,五爪金龙动了。 它抬起腿,一脚将他踹到了墙上。 只听“啪”的一声,那面墙被他撞出了一个大坑。 然后又是一声闷响,整个人像一根煮熟了的面条,瘫软在地上。 我擦,这货别把他给踹死了…… 片刻后,中年男人捂着肚子叫唤出了声。 我才放下心来。 看到这光景,我心里有了个大概其,对我施坏手的不是胡志强,而是他儿子。 “是你干的?”我厉声喝问中年男人。 没待男人吱声,胡志强跪着爬到床前,不停地冲我磕头。 嘴里哀求道:“志国一时糊涂,求你饶了他吧。” “饶了他?他可曾想过饶了我?”我冷哼一声,“他对我下了坏手就跑,若不是我懂得破解之法,岂不是就死在他手里了?” 胡志强被我怼得一时无言,又爬向他儿子:“志国,志国,你赶紧给这位小兄弟把坏手给解了吧……” 第四百六十一章 破局 两条青绿色的蛇在生熟水中上下乱窜,欢腾得很,中年男人疼得脸色煞白,满地打滚儿。 不过,他确实硬气,都这副熊样子了,嘴里依然不依不饶:“谁让你多管闲事的?不惩戒你,你怎么知道胡大爷的厉害。说,你把我爷爷的尸体藏到哪里去了?” 此时再细看他们爷俩,只见他们身上全是草屑,裤腿和鞋上满是泥巴。 敢情他俩并不是逃走,而是进山里寻找他家老爷子的尸体了。 五爪金龙嘿嘿嘿一阵坏笑:“藏到你们爷俩这辈子都找不到的地方了,而且还施了镇术,保证你家三代都不得安生。” “你……” 中年男人一听这话,睚眦欲裂,强忍着疼痛,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挥掌便朝五爪金龙身上打去。 掌风列列,带着一股肉眼可见的黑气。 五爪金龙侧身躲过,却见它身后的一株章兰被掌风席卷后,瞬间枯萎。 这一掌还真厉害! 此事了结后,我回到晋邑专门拜访了深谙此道的个中好手。 他告诉我,坏手虽然能杀人于无形,却也有一个弊端。 就是在修习之时,体内会产生一道恶气,积攒到一定程度就必须释放,不然会引起反噬。 轻则经脉尽裂,重则身死道消。 释放的方法是找一棵大树,对其挥掌发出内劲。 如果那树在几天后枯死,说明那道气成功释放。 “呔,好小子,居然还敢出手?” 五爪金龙见中年男人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改,怪叫一声,抄起盘伏在地上的那些蛇,一股脑儿全扔进了木盆里。 随后,又倒进去一瓢热水。 这下,木盆里热闹大了! 十几条蛇在木盆里上蹿下跳搅动起来。 “啊……疼……” 男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再度打起了滚儿。 胡七强见儿子疼得死去活来,不由老泪纵横,连连给五爪金龙磕头,见五爪金龙不为所动,又去哀求程老伯。 程老伯年龄比胡七强小很多,见到他此时连哭带嚎,又跪又拜,早已软了心,叹道:“你们爷俩啊,早知今日,又何苦去做那缺德事呢?” 胡七强鼻涕眼泪流了一大把,抽咽道:“志国他一时鬼迷心窍,现在知道错了,求你们饶过他吧……” 我看胡七强面目慈善,不像心术不正的歹毒之人,这一系列事应该都是他儿子干的。 唉! 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本应在家享享清福,而今竟然因为自己的儿子而对人磕头作揖…… 这是造了什么孽! 只是,那被称为志国的中年男人一脸死不悔改的架势,让我的恻隐之心瞬间消失。 虽然看不下去,我还是硬着心肠说道:“老爷子,你也是走南闯北的人,应该知道有些事一旦做错,不是磕几个头,告几声饶就能被宽恕的吧?如果你儿子做的这一切,今日里没被我识破,那几年以后,被夺了气运而厄运连连的一众村民又该去跪谁?又该求谁饶过他们?” “我……我……” 胡七强止住哭声,我了好几遍,终究没能再说下去。 我说:“你起来吧,冤有头,债有主,这事跟你没关系。” 而他没有起身,跪着爬到他儿子身旁,将其抱在怀里。 此时的志国已经疼得昏死过去,冷汗将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昏迷中,他仍然眉头紧锁。 看来,这疼痛的感觉直直深入了他的骨髓。 看到他这惨状,我心中的怒气消失了大半,吩咐五爪金龙将木盆里游得正欢腾的蛇捞了出来。 胡七强抱着他儿子一直哭,一边哭一边叫他的名字。 这子虽为恶,老父却让人心生同情怜悯。 “老胡头,我就搞不懂了,你们家家大业大的,生活无忧,为什么还要干截人气运的事?” 程老伯有点恨铁不成钢,感叹一句。 胡七强抹了一把眼泪:“我也这么劝过志国,说咱们吃喝不愁,钱也够花,为什么非得去做伤天害理的事呢?可……可他哪里听我的啊。” 说到这,他长叹一声。 “其实志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怪我。他小的时候,正处在我的创业初期,对他疏于管教,是他养成了叛逆的性格,过早的踏入社会,结识了一些懂得旁门左道之人,学会了衡阳坏手。” “同样,跟那些人厮混在一起,也扭曲了他的性格,总想着不劳而获,以各种术法旺运,想着巧夺造化。” “为此,我劝过他无数次,可那种观念在他心里早已根深蒂固,虽然表面答应,背地里却是一点都不改。” “去年春末,他带回一个朋友,这朋友是个风水师,还颇有名气。很自然的,他带着他那朋友去了我爹的坟上转了一圈。回来后,那人告诉他,要想富就葬泥鳅地,虽然我爹的墓穴点的好,可终究风水轮流转,转着转着就转没了,最终富不过三代。” “志国听到这,就问他可有什么补救之法。” “那人说,没法补救,但是可以改运。” “志国问他要如何改。” “那人倒也没有隐瞒,说咱们村北的那座山,是一条青龙。那龙头正冲着我爹的坟,若在村里正对着龙头的地方再埋下一条龙,便会形成二龙戏珠之势。” “龙代表官运,二龙拱卫,可助我家官运亨通。有了官位,财运不财运的就没多大关系了,毕竟官才是最有实权的嘛。” “当时,我大孙子马上大学毕业,而他想从政,在这节骨眼儿上,那人说出这话,自然让志国心动不已,认为这是天意。” “当即他问他那朋友具体该怎么样运作。” “他那朋友说,在你们老程家的房子底下,埋一条有些气候的蟒蛇,自然好事可成。” “但,同时,那朋友也告诫他,此举会截断整个村子的气运,会使得村子日渐衰败。” “可志国当时已经鬼迷心窍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胡七强说到这里,一阵捶胸顿足,一副肠子都悔青了的样子:“如果当时我以死相抵,他大概会放弃这想法,可我终是没有……” 第四百六十二章 如你所愿 “那之后,一直住在城里的志国三天两头就往家里跑,我知道,他是想找机会把蟒蛇埋在你家房子下面。” “可巧,去年你家翻盖新房,他觉得机会来了。一天夜里,趁天黑,他给你家下了嗜睡咒,然后将提前从南方买来的蟒蛇埋了进去。” “说句老实话,这一年来,我过得很不好,一会儿觉得对不起你老程家,一会儿又觉得对不起一众乡亲。” “前几天,村子里忽然弥漫着一股恶臭,大家都说这是从你们程家传出去的,我当时就知道,事情败露了。可我还是存了私心,害怕你们追查到志国头上,于是,前天给他打了电话,让他回来接我。” “志国听到这消息后,十分上心,当晚就赶了回来,不过却没先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我爹的坟地。” “发现我爹的坟被人挖了,尸体也不翼而飞后,他火冒三丈。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就对这小兄弟下了手。” “这事我都不知道,要不是今天我们爷俩去山里寻找我爹的尸体,他突然喊疼,疼得脸色发白,冷汗直流,我还被蒙在鼓里。” “当时我以为他得了什么急症,想送他去医院,他才跟我说了实话。” 没用我们问,胡七强竹筒倒豆子,滔滔不绝的把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个明白。 说完,他眼巴巴地看了我们一圈,又盯着昏迷在地的儿子良久,才抬起头问我们:“你们说吧,要怎么处置……处置志国?” 五爪金龙反问道:“老头,你这儿子心术不正,心肠歹毒,仗着自己懂一点三脚猫的功夫,动不动就想置人于死地,你说该怎么处置?” 胡七强哀求道:“你们就放过他这一次,回去以后,我一定严加管教,保证不让他再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来。”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别看你是他爹,他真要能听你的,绝对干不出今天这事。为了保证他今后不再出去害人,我还是把他那害人的手给剁了,让他为此事付出点代价,也算给他长长记性。” 五爪金龙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 胡七强一听,顿时急了,又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哀求:“不能剁啊,剁了那不成残废了吗?你们打他一顿,教训一番,或者我拿钱出来补偿……” “钱能买来良心吗?” 五爪金龙阴恻恻地打断胡七强。 胡七强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很是可怜。 可一码归一码,我们总不能因为他可怜,就放过想置我于死地的凶手吧? 再说了,我身上的坏手还没解,斩掉胡志国的那只坏手,也是破解的方法。 同时,这厮根本没有悔过之心。 留着也是个祸害。 “老爷子,想必你也知道你儿子修习的是邪术,心术不正之人再身怀邪术,指不定哪天就干出点害人的事来,今天我们只是要他那只坏手,破解邪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是为了他好。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天我们饶过他,要是某天他遇到厉害之人,只怕会丢掉性命。” 胡七强听我说的这么决绝,知道再无挽回的余地,一下子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屋里陷入一片死寂。 几分钟的沉默后,五爪看了我一眼,我朝它点点头。 随即,它快步走到昏迷之中的胡志国身旁…… 胡七强已经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虽然事情已成定局,但他还是有点不死心。 他一下抱住五爪金龙的腿,满眼含泪地看了我们一圈。 “你们先别动手,请再听我说几句行吗?” 五爪金龙冷着脸道:“因果报应,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胡七强看着我,喃喃道:“这位小兄弟说得对,要是志国今天碰到的是硬茬子,就不只要他一只手这么简单了,恐怕连命都得搭上。” “你说剁他一只手,这也是情理之中。可是,作为一个老父亲,我还是想为他说几句好话。” “我看得出来,诸位都不是心狠之人,你们刚才也说过,剁他的手是为了破解邪术,我正好知道这坏手还有另外一种破解之法。” “我也是听他无意之间说起,要破他这邪法,只需用银针刺他的气海穴就行,你们看,能不能只废掉他的修为,而留他一只手呢?” “他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修为没了,他就无法再作乱了……” 胡七强说着,又给我磕起了头,见我不言不语,又给程老伯磕头:“程老弟,你看……” 余下的话,他没说出来,而是梗在了咽喉,泪水再次滚落。 程老伯将头扭向我,意思很明显。 他听我的。 这胡七强不愧生意人出身,很懂得察言观色。 他跪在地上,转身朝向我,又磕起了头。 我这个年纪,怎么能消受起一个老年人的一跪? 更消受不起一个老父亲对儿子的拳拳之心…… “你先起来。”我换了副脸孔,说道,“你这么大年纪了,让我怎么承受得起。” “我不起,你今天要是不答应,我就跪死在这里,志国要是成了残废,我也不活了……” 我擦,这胡七强还跟我杠上了。 略一沉思。 我砍掉胡志国的手,无非是要破掉他的坏手,让他从今往后不能再作恶。 假若,针刺气海能起到相同作用,还能保全他一只手,也算对得起他这可怜的老父亲了。 唉!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将心比心,如果把胡志国换作是我,把他父亲换成是我爹…… 大概也会如此吧。 想到这,我说道:“老爷子,那就姑且按照你说的一试,如果不能破除坏手,那就是天意了,到时,你可不能再阻止我。” 见我松了口,胡七强又磕起了头:“一定一定。” 随后,我让程老伯找来一根缝麻袋的大针,下了床,走到志国身边,掀起他的衣服,冲着他的肚脐下三寸扎了下去。 人之丹田分为上、中、下三个。 我们通常说的便是下丹田,即气海穴。 顾名思义。 气海,乃气之海洋,是修行之人一身内气蕴藏之所在。 可以说是修行者非常重要的穴位之一。 我这一针下去,即便破解不了他施在我身上的坏手,也能卸掉他的内气,废掉他的修为,同时对他的身体造成极大伤害。 这一点,胡七强应该不知道。 针入气海。 胡志国像触了电的鱼,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紧接着又重重跌落…… 第四百六十三章 害人终害己 一针刺中,我并未停手。 第二针,第三针又接连刺出。 非是我心狠,而是本着除恶务尽的原则,加之我被他害的前胸和后背都被五爪金龙用桃木枝抽得血肉模糊,也有一丢丢报复心理作怪。 第二针刺进去以后,胡志国一直紧闭着的双眼猛地睁开,怪叫一声,紧接着喊起了疼。 第三针下去,这货直接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满地翻滚起来。 “啊……啊……疼啊……” 胡七强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顿时傻了眼。 一愣神,他红着眼珠子往他儿子身上扑。 嘴里喊叫着:“志国,你到底怎么了?” 胡志国这会儿疼得连他亲爹都不认识了,一把将他老子甩到了一边。 这一下把老头摔了个不轻,躺在地上吭哧了半天没爬起来。 再看胡志国,他的右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变干枯,萎缩得就像风干了的腊肠。 胡志国也顾不上疼痛了,左手抓住右手腕,凄厉的大叫:“我的手……我的手……” 可以听得出来,他这叫声里满是恐惧、绝望与痛苦。 当然,痛苦是主要的。 他汗出如浆,眼睛瞪的滚圆,一双眼珠子似乎要蹦出来,太阳穴上青筋鼓得老高…… 同时,屋内弥散起一股骚臭味。 这家伙大小便失禁了! 我知道,坏手破了。 李迪师叔说过,施展坏手的那一只手,本来就没有阴阳循环,全凭内气支撑,现在他气海一破,坏手自然彻底死亡。 胡七强本想用这种法子保全儿子的一条手臂,没想到却弄巧成拙。 此时看到眼前一幕,泣不成声。 胡志国足足哀嚎翻滚了十几分钟,最后许是痛劲儿过了,又或许他耗尽了力气,躺在地上,不时的抽搐着,脸色如枯枝败叶,又黄又灰。 胡七强抱住儿子的脑袋,一遍一遍地大声叫他:“志国……志国……” 可胡志国瞪着一双没有聚焦点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似乎已经傻了。 胡七强抹了一把眼泪,强忍着悲痛将儿子扶起,然后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出了门。 一老一少两条背影,看上去十分萧索,异常凄凉。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害人到头终是害己…… 这件事,至此算是告一段落了。 折腾了一夜,此时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刚要再睡了回笼觉,李迪的电话适时打了过来。 她问我事情解决了没有,还问我什么时候回晋邑。 我把整件事的过程详细叙说一遍,直听得她一阵唏嘘。 挂断电话,我彻底放松下来。 神经紧绷的时候,察觉不到累,一旦放松,困意马上袭来。 侧着身子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下午。 此时有了闲心,便去了医院,看望程老伯的儿子,程天河。 我们推门进入的时候,他是醒着的,只不过侧着身,背对着门。 他的身旁坐着一个姑娘。 一直柔声细语地跟他说着什么。 不过,天河似乎懒得搭理她,任凭她怎么说,就是不出声。 姑娘见我们来了,脸一红,头一低,对着程老伯喊了一声大爷,又说道:“我恰好进城,顺便来看下天河,现在也该走了。” 说完,娇羞地跑出了病房。 “这就是那姑娘?”我问程老伯。 程老伯点点头,露出一抹笑意。 天河都这样了,她还能来看他,说明她是真心喜欢他。 我劝天河道:“这姑娘是个好命的人,体丰臀翘生儿子,有贵气。声音甜美运势好。颧骨丰满招财气。眉清目秀人缘也不错,最重要的是鼻子修长挺拔,这种女人大度,且旺夫,天河,你小子好福气。” 程老伯听了我这话,乐出了声:“长生,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还能有假?” 出于习惯,我看人用是不自觉的先看面相。 这姑娘,单从面相上来说,的确是个有福之人。 不过,刚才那话,我有点夸大其词了。 天河对那姑娘心存芥蒂,我这么说也是为让他增加好感。 程老伯的心情特好,走到床边,对天河道:“天河,你醒了?咱家的事儿都处理好了,往后再也不会发生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了……” 程老伯滔滔不绝的跟天河讲了半天,天河的目光一直瞪向窗外,空空洞洞的,没有一点反应。 完全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我能理解他。 舌头没了,话都不能说了,变成了哑巴,这事哪个年轻人都接受不了。 这时,程老伯从兜里将蚺蛇胆拿了出来,道:“天河,你别急,我这儿有灵丹妙药,会治好你的,你看,这玩意没干透,还会动呢,是不是很神奇?” 一番添油加醋的解释,天河眼中才多了一抹希望。 又待了两天,我身上的伤好多了,偷偷给程老伯留下了五万块钱,我、五爪金龙和麒麟坐上了返回晋邑的汽车。 车子走了将近一天,一直晃晃悠悠,把我都给晃迷糊了。 有两大上古神兽在身旁,我难得放松,睡了一路。 迷迷糊糊间,有人拍我的肩膀:“长生,到了,赶紧起来。” 我睁眼一看,“晋邑长途汽车站”七个大字熠熠生辉。 “长生……” 刚下车,就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喊我。 我扭头一看,是李迪。 都没告诉她我什么回来,她怎么知道我坐这趟车的? 她朝着我挥手,跑了过来,带着一阵好闻的香味。 一身淡蓝色的连衣裙将她衬托的亭亭玉立。 如鸦的秀发垂在肩头,白皙的脸蛋上是两朵红云,看上去那么美丽。 她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假小子。 我随意抓了抓因睡觉而弄乱的头发,问道:“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这两天回来,我在家也正好没啥事,就跑来看看了。” 李迪说这话的同时,上下打量了我好几圈,最后双眸对上了我的眼睛,眯眯一笑,目如弯月,贝齿如编,整个人美得像画上走下来的人儿。 “我爸听说你要回来,两天前就预订了一桌,说要好好为你接风。”李迪看着我又笑了,“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咱们直接去饭店。” 第四百六十四章 龙形胎记 一路颠簸,我早就饿了。 五爪金龙和麒麟这两块货,听说有大餐可吃,更是急不可耐。 随手拦了一辆出租,将我和李迪拽上车,便一个劲儿的催促司机开车。 车子最终在一家名为“望海楼”的酒店门前停下。 刚下车,五爪金龙就急三火四地拖着我和李迪,往二楼雅间跑。 这货,为了吃,脸都不要了。 居然用神识探查起李迪的师叔来。 同样,为了吃,这货的智商陡然提高了不少。 它竟然猜到了李迪师叔也会来。 推开8118号包间的门,扑克牌和李迪师叔正坐在里面谈着什么,菜也上的差不多了。 阔别一年,该有的问候都问过以后,我们边吃边聊了起来。 望海楼,顾名思义以海鲜闻名。 五爪金龙抓起一只一斤多重的梭子蟹就往嘴里塞。 “老二,你倒不客气,自己的孝子贤孙怎么下得去嘴?”我打趣它道。 怎么说,五爪金龙也是水族。 没想到这货直接冷言怼回:“山中一年,虽然吃了那么多天材地宝,可那些玩意儿除了苦就是躁,难吃得狠,哪里有眼前这些硬实?” 闲扯了几句,哈哈一阵大笑,言归正传。 我先跟李迪他们说了这一年来的遭遇,又问他们这一年都有什么经历。 “这一年,我们经历了一件怪事,知道了一些事情,你应该会感兴趣。” 说话的是李迪的师叔。 我感兴趣的事? 除了阴阳二丹的下落,便是杀害我娘的凶手。 他这么说,肯定不是阴阳二丹的下落了。 那便是他们得到了杀害我娘凶手的线索。 听到这话,我赶忙问道:“是不是追查到杀害我娘的凶手了?” “你听我慢慢说。”李迪师叔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从大祖山回来以后,我和李迪按照初八师父留下的地图,去了南方一个名为‘怀武’的地方,是一个小县城。” “地图指示,在山间有一座阴阳梭,不过,我们找到地方进去后,根本没发现阴阳二丹。” 阴阳梭,这玩意儿我知道,是一种古代建筑手法。 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相互对称。 就像一把梭子插进了地里。 象征一面是阳间,一面是阴间。 还有个别名,叫镜儿宫。 意思是,地上部分和地下部分完全一样,就如同水里的倒影,或者说是镜子内外的两部分。 不过,在我的印象中,这种建筑早已绝迹了,最起码,地上部分已经被毁坏。 没想到,他和李迪居然还能找到这样的建筑。 李迪接过话头:“我们找到的这座阴阳梭残存相当完整,甚至一点损坏都没有。这阴阳梭呈塔状,据当地人说,以前可能是一座寺庙。只是却没有人敢去祭拜,说是邪性得很。” 我从小对于邪性的事都很好奇,又问道:“邪在什么地方?” 李迪道:“自然是闹灵异事件。很久以前有一队人马想探索那座塔。可他们准备下手的时候,忽然塔里传来一阵嘶鸣声,然后那次去的所有马匹全部倒地死了。众人觉得邪异,就跑回去跟上级汇报了。” “上级听到这事,这还了得,这问题必须弄明白。那个年代,积极向上的人特别多,只要振臂一呼,立马有三十几个不信邪的家伙,当晚就抄家伙奔着那塔去了。” “第二天一早,有个挑粪的老头路过那里朦胧中看到一群人跪在塔前。他好奇,就走过去,才发现那些人都死了,一个个跪在那里,面目狰狞,像是死前经历了什么骇人的事。” “自那以后,就再也没人敢到那里去了。也是从那以后,塔就开始不太平了。有晚上偶然路过的人说,看到那塔前有数条人影走动,都穿着相同的衣裳,并且塔里还有说话声传出来。” “当地人都说那是那些人死后阴魂不散,在那里等替死鬼……” “你们发现什么不妥了吗?”我问李迪。 李迪点点头:“当时我们借宿在一户人家,这些都是那户人家告诉我们的,还劝我们不要去那儿。” “可我们还是去了。到了那里,我们发现那塔里确实有鬼,它们是被人以术法禁锢在里面的,根本出不来。我们还在塔下发现了人生活过的痕迹,痕迹很新,说明那人离开不久。” “我们在塔里一无所获,那块残丹可能就是被那人给取走了,并且那人临走前还在塔里设了一个局,差点害死我和师叔。” 在空塔里设局? 这人是出于什么目的? 动机是什么? 想置进塔之人于死地吗? “他设了个什么局?你们又是怎么逃出来的?”短暂的沉思,我又问。 “自然是困局。”这次说话的是李迪师叔,“塔分七层,我们进去后,每层都亮起了光。六层黄,一层白。除了这突如其来的亮光,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但出口却没了。” “我俩走了无数遍,都没能走出来,最后无奈之下,我冒着被活埋,被劈死的危险,用禁术布下地火阵勾动天雷,硬生生将塔劈塌了。” “我们同时昏死过去,万幸没死。再醒来时,也不知道过去了几天,从废墟里爬出来后,就发现了六光一白七条小蛇。这些蛇被雷电烧的焦黑,蜷曲在废墟上,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当时我们都受了伤,很虚弱,所以没有多想,就跟李迪相同搀扶着,回到了先前借宿的那户人家。” “那家人很热情,见我们活着回来了,都很高兴,男主人更是兴奋的告诉我俩,说他儿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 “就是我引动天雷那晚生的。还说孩子八成是个大富大贵命,不仅长得漂亮,身上还盘着一块龙形胎记。让我给他算算命。” “我当即答应,于是男主人高高兴兴把孩子抱了出来。” “我接过一看,那孩子确实挺特别,嘴唇异常红润,皮肤格外白皙,眼睛贼亮,见人就笑,仿佛能看透人的心事。” “但是,我却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谁家的孩子刚出生两天就出落的这么机灵?更让我惊讶的是,孩子的右臂腋下处,那块胎记根本不像普通胎记,非常逼真,就是一条活生生的龙。” “头爪足须俱全,脑袋冲向胸前,尾巴蜷曲向背,鳞甲如桑葚,有密实的肉包凸起,上面布满胎毛,眼睛是一颗黑痣……” 第四百六十五章 饭桌上的交谈 “随着孩子的呼吸,那龙就像活了一样颤动,诡谲万分……” 李迪师叔说到这,兀自打了个寒颤,顿了顿又说道:“我盯着孩子身上的龙看了半天,才缓过神来,急忙跟男主人要了孩子的生辰八字。” “我一听孩子出生的时辰是子时,当时就犯了难。” “熟悉算命这一行当的人都知道,子时是最难算的时辰,因为子时是前日之末,又是来日之始,此时辰出生之人命关两天。” “还有,术业有专攻,我主修道术,对算命这事只是略懂皮毛。” “所以,这孩子的命我算不了。” “我如实跟男主人说了,男主人也没再强求,心里美滋滋的,认为他孙子必定不凡,出生两天便显露峥嵘,将来必成大器。” “所有见过那孩子的人,也都有相同的看法。” “而我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只是当时我们身上有伤,自顾不暇,哪里还有闲工夫关注这孩子。” “在那户人家养了一段时间的伤,待伤愈我们离开时,我放心不下那孩子,便要了那家人的电话,时不时联系一下,问问孩子的状况。” “每次,男主人接电话时都是笑哈哈的,说孩子好的很,每天吃多少多少东西,还能做什么什么动作……” “时间久了,见那孩子没什么问题,还茁壮成长,电话打的就没有那么勤了。” “可今年四月的一天,我忽然接到了那家人的电话,说孩子出事了,昏迷不醒,医院都下了病危通知,身上的那块龙形胎记也不见了,哭着求我赶紧去一趟。” “果然出事了,我没有耽搁,立马搭乘飞机赶了过去。” “之所以对这孩子这么上心,是因为我一直觉得,这孩子跟我引来的天雷有着某种关系。每次一想到他,自然就会想到,那阴阳梭中被天雷劈死的六黄一白的七条小蛇。” “这孩子正好出生在雷声大作时,山精野怪都惧怕天雷,都会找个地方躲起来,说不定就钻进了那家儿媳妇的肚子里。如果真是这样,我自然脱不开干系。” “等着赶到那户人家,孩子已经陷入了重度昏迷,气若游丝,面色寡白,眼窝塌陷,下巴已经尖的翘了起来,整个人呈现出一股子死气,一眼看去,便是大势已去。” “我又掀起他的衣裳,那条龙果然消失了。” “问孩子娘是怎么回事。” “她哭着说,那天和女主人带孩子去镇上的医院打疫苗,走到半路下起了雨,她们俩就找了一户人家的房檐下躲避。雨刚下课没多久,孩子就嘴唇发青、呼吸急促,眼瞅着就不行了。” “娘家赶紧冒雨把孩子送到镇上的医院,可镇上的大夫一看,说治不了,让赶紧转院。” “转到县里医院后,大夫说了同样的话,于是又转到了市里。市里的大夫说孩子不行了,让回家准备后事,可那些医生也没说出来孩子到底得了什么病。” “眼看孩子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他们想起了我,就给我打了电话。” “我先给孩子查看了阴脉,干净得很,根本不是鬼魅邪祟作怪。” “后来我就想,会不会是精气血等方面出了问题?” “这么一想,我就让孩子的娘找来一根银针,在孩子的中指上刺了一针,针拔出来时,不见血,使劲挤了挤,才从针眼流出一丁点粘稠的黄色液体。” “我又扒开孩子的嘴,看了看他的舌苔,呈黄绿色,黏黏厚厚的一层,口中还有一股又酸又臭的污秽味道。” “这孩子的精血败而不行,气若津止,已然救不活了。” “那家人听了我的话,顿时号啕大哭,孩子终究没能活到天黑,下午就断了气。” “村里人都说这孩子命太好,遭到了天妒,将他身体里的龙取走了,所以孩子才会无缘无故的死了。” “孩子当天下午就埋了,那晚我在那户人家住了下来,家里悲悲戚戚,我也禁不住胡思乱想。” “好好的孩子,怎么说死就死了呢?他身上的那条龙又到哪去了?难道那条龙真的是妖孽,跑到孩子身体里躲避天雷的?还是它吸干了孩子的精气神后走了……” “睡不着,我就一个人漫无目的的瞎溜达,结果就溜达到了那座阴阳梭那里。并且,在那里我还看到了一个人。” “这人的脖子上盘着一条金色的,颇具龙形的蛇。他在那废墟之间转悠了几圈,就往树林里走。” “我觉得他古怪,尤其脖子上那条金蛇,一下子让我联想到孩子身上的胎记,便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李迪师叔讲到这里,伸手摸向茶壶。 他这是说的口渴了。 一壶茶早已见底,我赶紧重新沏上一壶,给他倒了一杯,问道:“你跟上他了?” 李迪师叔点点头:“跟上了。确切的说,不是我跟上了他,而是他发现了我,把我喊了过去。” “他喊你,你就过去?”一直胡吃海塞的五爪金龙瞥了他一眼,问道。 我早就发现,这货虽然嘴里塞满海鲜,耳朵却一直支棱着。 显然它对李迪师叔的话很感兴趣。 大概这话题里出现了龙的缘故吧。 我曾听这货说过,它没见过几只同类,听到关于同类的事,它特别上心。 “我哪能随便出去?”李迪师叔翻了个白眼,“他神识强大,轻易就能发现我跟踪他,修为一定在我之上,我可不想跟他正面冲突。” “我当时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把一身气息压制到了最低。” “可他没有善罢甘休,返身往我的藏身之处走来。不得已,我只好站出来,问她是什么人。” “那人很霸道,没我回答我的问题,反倒呵斥我,说跟踪他就得死。” “之后,他放出脖子上那条金蛇对付我。那蛇道行不低,可以变化大小,它变成水桶粗的蟒蛇攻击我,我斗不过,只得跑。” “他并不打算放过我,就一直追。跑了没多久,我被一人一蛇逼到了一座山崖处。” “我看那人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知道落在他手里绝对没好果子吃,当即心一横,一咬牙,跳下了山崖……” 第四百六十六章 养龙之人 “那人见我跳了崖,没有再追,随手向我甩出几支暗器,我堪堪避过正对要害的那几支,手臂却挨了一下。” “不幸中的万幸,那山崖不高,下面还有一个水潭,我正好掉进水里,并无大碍。从水潭里爬出来后,我将暗器取了下来。” 李迪师叔说着从兜里摸出一个小铁盒,推到我面前:“那暗器就在里面,你看看……”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铁盒挺精致,我接过,打开,顿时一惊。 里面装的是一根银针。 确切地说,是一根长约十几厘米的长针。 跟当年插在我囟门上的那根一模一样! 难道那人是银针的主人? 追寻了这么多年的凶手,就这样出现了? “你有没有看到那人的样貌?” 我盯着银针怔怔出神了一分钟,急切问道。 “看到了。”李迪师叔点点头,搓了一下鼻头,“不过当时天色太暗,我只看了个大概,具体特征没有看清,要是让我再见到他,肯定能认出来,让我描述却说不明白。” 说着,他呷了一口茶,又道:“那人看上去四十多岁,又高又瘦,带着很强的气场,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脖子上盘着一条金色的蛇。” 我将银针从盒子里拿起,对着灯光眯眼看了一会儿,悠悠说道:“这么说来,他即便出现了,咱们还是没有线索啊。” “不。”李迪师叔立马反驳,“我查到线索了。” 我心头一动。 “查到什么了?” “自怀武回来后,我一直对那孩子的死耿耿于怀。那神秘的黑衣人到底是谁,他出现在阴阳梭那里是偶然巧合还是特意而为?是不是跟咱们一样,也是为了里面的东西?以及听李迪说,你小时候便被银针所伤,而他用的暗器正是银针……这一件件一桩桩事情,衔接在一起,让我觉得他肯定跟咱们寻找的阴阳二丹有关联。” “那段时间,我正好闲着没事,便有心追查起这件事来,先拜访了我所认识的同道中人,他们都不认识这银针,最后去了林州鬼市,悬赏知情人。” “鬼市不愧是藏龙卧虎之地,没过十天,就有人给我打电话,说他知道一些关于银针的事。” “我当即在一间茶室约见了他。是个年过古稀的小老头,弯腰驼背,拄着一根拐棍儿,一口牙都掉光了,看上去就不像修道之人,即便是,道行也浅得可怜。” “我说什么都不相信这干吧老头知道银针之事,毕竟那么多圈内人都一无所知,以为他就是个骗子。” “这老头见我不信,先做了个自我介绍,说他是林州鬼市卖香烛纸钱的小贩,混迹此地已经快五十年了,虽然修为不高,但也算得上见多识广。他也是偶然之间得知我在探查银针,勾起了他的一些陈年旧事,才约见了我。” “老头介绍完自己,便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丢给我,让我自己看。” “看他轻车熟路,这些年,应该没少干倒腾消息的买卖。” 李迪师叔说着,变戏法般取出一个牛皮纸做的档案袋,递给我:“就是这个,你先看着,说了这大半天,我早就饿了,我先垫吧点。” 可他刚拿起筷子,就愣了神。 原来,我和他只顾着一个说,一个听,一大桌子菜早被五爪金龙和麒麟吃了个精光。 不得已,我招呼服务员来,又点了一桌。 打开档案袋,里面是几张a4纸打印的文件。 五爪金龙适时把脑袋凑了过来,嘴里一边大嚼,一边含混不清地问道:“这上面写的什么?赶紧给你龙大爷念念。” 我看着标题三个大字,念道:“豢龙人。” “豢龙人?”五爪金龙重复一遍,又问道,“什么意思?” “豢的意思是饲养训练,连在一起就是饲养训练龙的人。”我耐心解释。 “什么?” 五爪金龙脸色连续变了十几种颜色,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仿佛受了奇耻大辱,勃然怒道:“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人敢养龙?真他娘的大了他的狗胆。被我逮到了决不轻饶……” 气势汹汹地骂了几句,他又问我:“后面还写了什么?接着念。” 我拿着那几张a4纸,看了几眼,又念道:“《左传》载,晋太史蔡墨曰:昔,‘叔安’有裔子曰董父,其甚好龙,能求其嗜欲,饮食之,龙多旧焉,乃扰蓄龙以服事帝舜。帝赐姓董氏,使豢龙……” 刚念了一段,这货又蛮横的打断我道:“说白话,这之乎者也的,本大爷听不懂。” 唉! 不识字的上古神兽终究不是好神兽。 同理,不识字的龙不是好龙! 可眼下这货正在气头上,招惹了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我往下看了一通,整张纸上记载的都是豢龙人的来历,只能按照我的理解翻译了一下。 大约四千年前,有个名为叔安的人,生了个儿子名“父”,特别与众不同,很喜欢龙。 经过多年观察和接触,父逐渐摸清了龙的饮食喜好,而龙也乐于接受父的饲养。 于是,父便成了有史以来的第一个豢龙人。 五爪金龙听到这里,又打岔道:“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哪里会有这么没出息的龙?真是丢脸!” 这时,一直在旁边闷声吃喝的麒麟突然笑道:“老二,那龙八成跟你一样是个吃货,那个人肯定好吃好喝的供着它,它便忘记了自己是条龙,以为自己是头猪,任由人饲养了。” “哈哈哈哈……” 这话引得李迪和扑克牌笑得肚子都疼了。 五爪金龙眼睛瞪的比鹅蛋都大,嚷道:“老三,你是不是找事儿?” 我强忍着笑,打圆场:“都别闹,还听不听了?” 五爪金龙还不算完,冲麒麟挥了挥拳头:“听,你小子继续念。” “舜帝继位以后,有域外之人进贡了几条龙,他非常高兴,可同时又有难题,这些龙没人饲养,确切地说是没人知道该如何喂养,这可怎么办?” “经过大臣推荐,舜帝将父召开,让他养这些龙。” “父说,他虽懂养龙之法,可龙毕竟是神兽,并不是那么好养的,它们非甘泉不印,非灵水不憩……” 念到这里,我不由看了一眼五爪金龙那夯货。 这家伙什么都吃,什么都喝,在哪里都能睡得着,根本没有那么多毛病。 难道,这货是一条假龙…… 第四百六十七章 银针与龙 五爪金龙听到这里,有些不忿地嘟哝道:“这些肯定都是杜撰的,我们强大的金龙一族,怎么会如此矫情?” 不过,它的声音压的很低,似乎不愿意让我们听到。 经过在阳丹残丹中跟着沈洛中一年多的修炼,我的听力早已今非昔比,还是把它这话听了个真真切切。 这货偷偷瞄了我一眼,见我正盯着它看,老脸一红,扯着嗓子掩饰心中的窘迫:“看什么看?你大爷脸上可没有花,赶紧继续念,看看后面都说了些什么。” 我继续道:“父养龙非常成功,舜帝大悦,遂赐董姓于他。自此以后,世人便称他为董父,这也是董姓的起源,董父更是成为了董姓的始祖。而他养龙的地方也有了名字,名为董泽湖。” a4纸上,关于董父养龙的故事就这些,接下来的内容换了个人。 此人姓刘名累,是董父的徒弟。 据说,这个刘累出生时,掌纹像极了一个“累”字,故此得名。 这个刘累从小就跟着董父学习豢龙之术,不到十岁便已熟练掌握了各种御龙技能。 夏朝时,帝王孔甲从黄河与汉水各得雌雄双龙一对,准备用来拉辇。 于是广征天下养龙人。 刘累毛遂自荐,请求担任养龙人,孔甲同意了。 起初,刘累将这四条龙养得很不错,孔甲很高兴,赐他为“御龙氏”。 可四年后,其中一条雌龙莫名其妙死了。 刘累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但隐瞒不报,反而将死去的这条雌龙给煮了,做成菜肴,送给孔甲吃。 龙肉鲜美无比,孔甲吃上了瘾,不断遣人找刘累索要。 刘累被逼无奈,也是他胆大妄为,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剩下的那三条龙全给宰了。 最后,龙都被孔甲给吃完了,刘累怕事情败露,带着家眷逃离夏都,隐居起来。 “这怎么全是养龙之事?咱们探求的不是银针吗?” 五爪金龙就是三分钟热血,听到那a4纸上记录的内容全是关于养龙的传说,不耐烦起来。 李迪师叔轻声细语道:“别急,后面就是关于银针的事了……” “赶紧略过这里,说银针!”五爪金龙粗暴地打断他,冲我嚷道。 “老二,你犯什么混?让长生继续说,有前因才会有后果,那个卖消息的老头不会整一堆没用的东西的。” 麒麟阻止五爪金龙。 不得不承认,麒麟这番话,很有道理。 后面的内容,说的是刘累的去向。 有传言说,他举家逃到了愚州,最终老死在那里。 也有传言说,他去了董泽湖,投奔了他师父,他师父死后,他则继续在那里养龙。 不过,刘累这家伙跟他师父不同。 董父养龙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刘累却是心术不正,总想着怎么用自己的手艺换取最大的收益。 他师父董父活着时,他有所忌惮,董父一死,便再也没人能够约束他。 于是乎,养龙、贩龙、杀龙…… 卖龙肉、剥龙皮做蟒衣、抽龙筋、取龙珠…… 总之,这龙浑身是宝,可以利用的地方太多了。 更有甚者,有人高价求购,用以驭使,当坐骑或者拉车。 及至后来,刘累干脆成立御龙门,广收门徒,教他们御龙之术,捉龙、驯龙,将这一行当做成了产业。 后人称其为御龙人。 我说到这里,五爪金龙早已忍耐不住,破口大骂起来:“这天杀的刘累,将龙之一族当成什么了?猪吗?就这样糟蹋?有朝一日……” 我心知不妙,这货听得上头了,赶紧拦住它:“这里所说的龙应该不是五爪金龙一族吧!你想啊,世间有多少蛟类和蛇都修炼成龙了?不然世间哪有那么多龙让他们杀?仅凭几个御龙人能杀得死金龙?” 五爪金龙就是头顺毛驴,听到我这样说,脸色好看了许多,看得出来,它心里舒服了。 并且连连夸奖我说得有道理,人哪有对付龙的本事。 此时,李迪的师叔吃得差不多了,擦了擦嘴,说道:“世间一物降一物,刘累他们既然被称为御龙人,自然有御龙的法子……” 唉! 这老头,相处这么长时间了,还摸不透五爪金龙的秉性…… 你瞎说什么实话呢? 他这话一下子戳中了五爪金龙的肺管子,咧着大嘴,喷着龙息怒问道:“有什么法子?” 李迪师叔也是个倔老头,虽然发现气氛不对,还是指了指先前交到我手里的那根银针:“这针就是御龙人特有的法器。” “就凭这根破针?五爪金龙乜了一眼银针,冷哼一声,出言不逊道,“这些都是那个混了五十年鬼市的老东西跟你说的吧?” 李迪师叔点点头:“正是。” 五爪金龙嗤之以鼻:“我看你是被那老东西给骗了,八成他惦记你的悬赏金,故意编了这么一套瞎话骗你,没想到你还真信了。” 趁他俩斗嘴的功夫,我翻了翻剩下的那几页纸。 不再有文字,而是影印下来的两张照片。 照片是黑白的,很模糊,依稀能看清是一只龙形生物。 后面的那张,则是一具颀长的骨架,看上去像龙骨。 两张照片的取景地分别是河边与芦苇荡。 反复看了几遍,忽然想起一件事。 “这是营口坠龙事件?” 这话自然是问向李迪的师叔。 “正是,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事。” “我小时候听牛疯子说过,不过当时以为是世人编造,以讹传讹,难道这事是真的?”我盯着两张照片又看了一阵,“这两张照片也放在这文件里,难道坠龙事件跟御龙人有关?” 李迪师叔道:“当时,我看完这些资料,那老头又跟我说起银针便是御龙人的法器时,我根本不相信,毕竟不是我亲眼所见,也没有真凭实据。” “不过,老头给我讲了一件他亲身经历过的旧事,这事跟营口坠龙事件和银针有关。” “什么事?快些讲来听听。”麒麟一旁催促,也不管五爪金龙的脸色有多难看。 “那老头说他的祖籍就是辽宁营口,发生坠龙事件时他八岁,他爹是给地主家赶大车的……” 第四百六十八章 董泽湖 “他娘生了他们兄弟三个,他是老大,他娘一个人照看不了三个孩子,所以,身为老大的他,经常被他爹领着去帮忙干活。” “那年麦收,他跟着他爹去地主家地里拉麦子。天气炎热,趁大人们装车的功夫,他跑到离河边不远处一棵大柳树下乘凉。” “刚吹了没多会儿凉风,河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他赶忙回头,看到河里炸起来一道一丈多高的水墙,几息过后,水花尽落,水里竟然浮上来一条龙。” “那条龙身长三丈有余,微微眯着眼,身体一颤一颤的一直抽搐,应该还活着。” “陡然见到这庞然大物,他被吓了一跳,当即大喊大叫起来。他爹和正在装车的大人听到他的喊叫声,都跑了过去。” “终究有胆大之人,那人上前用木棍捅了捅那条龙,确实还活着,还会动,不过受了很严重的伤。” “这事很快传开了,和尚、警察、记者以及上面的官员都来了。” “有好心人还给那条龙扎了个凉棚遮阳,村民们自发组织起来,从河里提水往龙身上浇,防止龙的鳞甲干裂,再受到其他伤害,和尚也开始念起了经,一片祥瑞。” “三天后,天降大雨,河水暴涨,那龙就不见了。” “然而又过了几天,他依旧跟着他爹去帮忙,他爹赶着马车路过一片芦苇荡时,忽然从里面传来‘哞哞’的叫声。他爹以为是谁家的牛陷在里面了。当时,牛可是大牲口,家家户户种地都离不开。” “于是,他爷俩儿就钻进了芦苇荡,发现还是那条龙,这次受的伤更重。” “小孩子好奇心重,想过去看个究竟,却被他爹拦下,说这龙肯定犯了天条,被贬下界受苦,不让他多管闲事。” “八岁,正是人嫌狗不爱的年纪,又怎么会听他爹的话?” “表面答应的好好的,背地里却忽悠了一大群跟他年龄差不多你小孩子去看那条龙。” “结果,他们再去时,那龙已然化成了森森白骨。” 李迪师叔讲到这里顿住了,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那龙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白骨了呢?” 我不解地问。 “是啊,如果是正常腐烂,也要几个月才行,我猜大概是有人在这龙身上撒了化尸粉之类的东西。” 李迪师叔猜测道。 接着,他又说道:“八九岁的小孩子已经知道害怕了,他们认为这事挺邪性,有的提议赶紧回去,别惹祸上身。可有个胆大的孩子说,龙的身体里有龙珠,那可是宝贝,建议大家一起找,找到卖了,把钱分了。” “这孩子的提议只得到了老头的赞同,等其他孩子都散了,他俩就在龙骨里找了起来。” “找了半天,没找到,却在龙头处的骨缝里发现了一根银针。” “俩小孩用尽吃奶的力气也没拔出来,也不知道是怎么插进去的。” “他俩本想找家伙事把针弄出来,可家伙事还没找到,村民就从回去的那些孩子口中听到了消息,赶了过来……后来,龙骨被人抬了出来,供大家参观了一段时间,就被上面的人拉走了。” “再后来,老头看到我发的悬赏令中的那根银针图片,才又勾起了他多年的回忆。” “现在的他已非当初的少年,反复思考后觉得当年营口那条龙,一定是被人杀死的,而能轻易杀死龙的人,好像就只有御龙人。” “于是他大胆推测,一定是御龙人将银针刺入了龙的头盖骨,将它置之死地。” 李迪师叔见我听得愣了神,又说道:“那老头挺有职业道德,为了使我心悦诚服,还动用了所有关系,在鬼市打听到了现代御龙人的事。” “他说,现在御龙人越来越少了,御龙的目的再也不似以前那样单纯。据说曾经有人发现御龙人控龙进入人体,吸取人的精气神来补己身,提升修为。” “而婴儿则是他们采补的首选。” “我当即想到了那个身上带走龙形胎记的孩子,八成就是御龙人采补的对象,精气神被采完了,孩子也就死了。而我遇到的那个神秘人,应该就是御龙人。” 李迪师叔说到这里,总算结束了这个话题。 五爪金龙听得一脸纠结,它问我:“长生,你觉得这事的可信度有多少?我怎么越听越觉得是那老混子编的故事呢?” 我知道,它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自己的同类被人类斩杀,可还是决断地说道:“我相信这都是真的。” 其实,在李迪师叔讲道龙头骨里的那根银针时,我就已经相信了。 当年,被镇压在天海大厦下面那处海眼中的那条应龙,它的头上同样插了一根银针。 它自己说,有一个极为强大的修道之人,想将其驯化为坐骑而刺。 现在想来,那个伤了应龙的人,便应该是御龙人。 而这银针,或许真的就是御龙人的独门法器。 只是,这御龙人对付龙用银针无可厚非,往我脑袋上刺是什么意思? 我他娘的也不是龙啊! 李迪师叔此时又说道:“那老头最后免费赠送了我一个消息,说御龙人的门派旧址,就在现今山西省董泽湖畔,如果咱们想寻人,可以去那瞧瞧。” 李迪师叔的话音刚落,五爪金龙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嘴里嚷嚷着:“那咱们就去山西,等我找到那个所谓的御龙人,一定将他的山门扒了,把人抽筋扒皮,再丢进河里喂鱼。” 李迪师叔看着我,目露征询。 我略一沉思,去一趟山西还是很有必要的。 如果真的找到御龙人,是不是就可以为我娘报仇了? 是不是就可以揭开一些陈年旧事的谜底? 一通商议后,我们几人做出了决定,过几天就去山西。 此时,窗外已是灯火通明,远远的霓虹映射进来,不知不觉夜色已深。 吃了几口饭,互相分别。 时间是晚上十点。 李迪的老爹扑克牌提议送我们回健康街。 我拒绝了。 此地离健康街也就二里地,我想走回去。 离别太久,我想好好看看这个我成长的地方。 第四百六十九章 桃代李僵 夜风习习,舒爽怡人。 行走在夜色之中,我静静观看着道路两旁的街景。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啊。 在日新月异的现在,却没有太大的变化。 二里路,很快。 不多时就回到了健康街。 这里根本没有变化,老街了,再变化又能变成什么样? 我甚至在某处的墙壁上看到了一个大大的“拆”字。 难道这条街要拆了…… 思绪飞着,我已经开到了店门口。 卷帘门关着,里面黑着灯,初八不在。 这小子哪去了? 当初我们去大祖山时,把店铺交给他了。 怎么就关门大吉了? 这时,只听得“哗啦”一声,走在最前面的五爪金龙,竟然把卷帘门掀了起来! 这货还瞅了我一眼:“长生,你说初八那孩子这是闹得哪样?门没锁,却把卷帘门拉下来……” 难不成是徐远之回来了? 他领着初八出去吃饭了? 不可能啊。 徐远之我了解,虽然他有点大大咧咧,可对门却看得很紧,恨不得整天把门拴裤腰带上,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急忙奔向门前。 里面玻璃门上的锁是断的! 这门是被人撬开的! 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把推开门,我冲进屋里。 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同时还有一股霉味。 再看地上,门口有一滩干涸了的血迹。 屋内一片狼藉,地上被挖了个大窟窿。 家具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初八出事了! 我和徐远之从捉妖门偷出来的那些宝贝也不见了。 那些宝贝,我埋在屋内地砖下的。 这一幕让我火冒三丈。 这是谁干的? “长生,你快来看!” 麒麟的声音在屋内响起,特别的沉闷、严肃,它的目光紧盯着桌子。 我往桌上一看,一股热血涌上了脑门儿。 桌上放着一节带血的手指,还有一条粗壮的老鼠尾巴! 一颗心猛烈颤抖起来。 这尾巴是灰爷的? 难道灰爷出事了? 它不是在大荒山修炼吗…… 这手指呢? 看着指肚上那些老茧…… 是初八的? 桌上还有一张纸,一盘录像带。 我颤抖着拿起纸。 上面写了一行血字:“小贼,看下录像带,里面有我为你准备的惊喜,哈哈哈哈……” 望着这一串省略号,我发了愣。 直到五爪金龙问我纸上写了些什么,才回过神来。 “是捉妖门的人!”我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么一句。 将我称为小贼,除了捉妖门,没有别人。 五爪金龙听到这话,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竟然找到了这里?不用说,这条尾巴一定是灰爷的,灰爷、黄二爷和老常都在大荒山静修……这么说来,黄二爷和老常也是凶多吉少了。可是这节手指又是谁的呢?” “初八的!”我冷冷飙出一句,抓起录像带就往楼上跑。 脑海里却不断浮现两个血腥场景。 一个是灰爷被硬生生斩断尾巴,一个是初八被剁下手指…… 五爪金龙这货紧跟着我,不停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初八的?” 我强压怒火,没搭理它。 跑到楼上,迫不及待把录像带塞进放像机里。 漆黑的画面中,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小贼,礼物收到了吧?怎么样?刺激吧?接下来你将看到更加刺激的东西,哈哈哈……” 这声音,阴冷中夹杂着猖狂,更带着冷酷无情的险恶,听得我寒气直冒。 “不要,求你们了,不要啊……” 那声音刚停,一个惊慌失措,又饱含恐惧的哀求声传出来。 是初八! 接着,画面一亮,一张熟悉的脸孔出现在镜头前。 初八浑身是伤,衣服上都是血,被两个蒙面的黑衣人推搡到一张石桌前。 其中一个摁住他的后脑勺将其压在石桌上。 另一个则拿起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吊儿郎当地剔着指甲缝里的污垢。 初八脸色雪白,身体像筛糠一样地抖着,两眼中充满恐惧,嘴里一直喃喃地讨饶。 我的心顿时揪到了嗓子眼,五爪金龙和麒麟也屏住了呼吸。 这一刻,我们身处的房间似乎也充满了惶恐不安的气氛。 接下来,拿到的那人将刀高高举起,重重剁在初八的小指上! “砰!” 刀刃斩落初八的手指,又撞击在石桌上,迸出点点火星。 我的心猛然疼得一颤,就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挤了一下。 身体晃了几晃,脑袋嗡嗡地响了起来。 初八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瘫倒在地上抱着手打起了滚,鲜血流的到处都是。 这一幕看得我睚眦欲裂,同时心里懊悔万分,一定是捉妖门的人寻我不到,才把初八给抓了去,当初我为什么不带着他一起去大祖山? 如果当时我答应他的请求,他肯定会躲过这突来横祸。 十指连心,平时磕一下都会疼半天,更何况被砍掉一节? 几个镜头闪过,初八安静下来。 他躺在地上,面色死灰,身体一动不动,只是嘴唇在动。 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把音量调到了最大。 一阵虚弱无助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来:“长生救我……” 这一声“救我”,使我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一腔怒火似乎要冲破胸膛冲出体外。 我紧咬牙关,暗中发誓,我一定要将初八救出来! 不但如此,我还要将他们施加在初八身上的伤害,以百倍千倍还之。 我按了暂停键,仔细查看视频中的环境,想以此确定初八身处的。 我看到了石壁,石壁上镶嵌着几盏连枝灯,每盏灯上都有十几个火头,将洞内照的通亮。 可我只能看出这是一个山洞,根本无法确定其具体位置。 我突然意识到,捉妖门的人之所以如此做,无非是想给我精神上的折磨,他们的最终目的一定是想置我于死地。 那么,后面的视频中,他们就一定会告诉我他们所在的地方。 画面连续闪烁。 灰爷的身形出现在了屏幕上。 它被绑在一根木桩上,身上同样布满伤痕。 不过,它比初八要镇定得多。 它冲着镜头喊:“长生,不要管我们,他们想杀你……” “哼,聒噪!” 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灰爷,然后一个黑衣人出现在镜头里。 他手里握着一根黑色的鞭子,扬手就往灰爷身上抽! 这鞭子端的霸道,一阵破空声后,灰爷被抽得显现了原型。 第四百七十章 游戏规则 视频中,捉妖门的黑衣人只一鞭便将灰爷抽回了原形。 它闷哼一声,费力地吐出了一句:“长生,去找妖祖……” “妖祖?” 黑衣人鼻头一抽,冷哼一声,满是不屑,又带着无尽愤恨:“哼!那只可恶的白毛狐狸,竟敢趁我不在,将我捉妖门千年底蕴毁于一旦,更将我数百门人屠戮殆尽,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待我解决掉你们这几个小毛贼,便开始追杀那只该死的狐狸,哪怕海角天涯,也要用这打妖鞭抽它个魂飞魄散!” 黑衣人阴冷的声音犹如三九天的寒冰,蕴含着怨毒与恨意,又夹杂着冷酷无情的血腥味道,似乎不把妖祖碎尸万段绝不善罢甘休。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响鞭,黑衣人气急败坏。 这一鞭又重重抽在灰爷身上。 灰爷“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这家伙手真黑! 看在眼中,我怒火中烧。 可接下来的一幕,更让我肝胆欲裂。 只见黑衣人一挥手,那个持刀人缓慢踱步到灰爷身后,手起刀落,将它的尾巴给砍了下来! 心痛,心痛……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底涌出,太阳穴旁边的那两条血管,一鼓一鼓,似要炸开,胸口也好似压上了一块千钧重巨石,直接透不过气来…… 世间所有形容悲伤与愤怒的词语,都不足以描述我此时的感受。 当年为了营救灰爷它们,我曾深入捉妖门的牢狱,早已见识过他们对付妖族的残暴手段。 灰爷这次落在他们手中,只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画面又是一转,一只毛发雪白的黄鼠狼,被倒吊着尾巴,头朝下。 身上的鲜血染红了大半皮毛,一眼看上去触目惊心。 是黄二爷! 它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我心如刀绞。 怒火让我失去了理智,冲着电视屏幕大骂道:“东西是我偷的,有种冲着我来,牵扯他人算什么本事?你们这些狗杂碎……” 骂声未绝,一股无明业火陡然而起,直想把电视砸了。 麒麟一把拉住我,劝道:“他们给你看这些,不就是想激怒你吗?你这样不正好遂了他们的愿?冷静下,还是想想怎么去救人吧。” 对。 麒麟说的对。 我不能自乱方寸。 深吸两口气,我强压下了怒火。 此刻,视频中又出现了老常的身影,虽然它此时是本体,我却一眼认了出来。 那长长的蛇身上,全是深可见骨的伤口…… 果然,它们三个都被捉妖门抓了。 这倒不是因为它们三个修为低微,而是这捉妖门传承千年,对付妖族自然有一套特殊手段。 当年,他们只是吹响了一只埙,便能控制灰爷它们的心神,乖乖跟着他们往捉妖门走。 视频中的那个黑衣人,其手段好像更胜一筹,连妖祖都不放在眼里,动辄以“我”自称,八成是捉妖门的门主。 老常并没有晕厥,还保持着清醒,它似乎知道有人正对着它拍视频,冲着镜头粗声大气地喊道:“小兄弟,你不用管我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都这个时候了,它依然关心我的安危…… 尤其是那一声小兄弟,更让我涕泪满衣襟。 我有难时,它们三个拼死相护,而如今,它们已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却让我不用管。 还要我保护好自己! 这份情谊…… “不!”我冲着电视屏幕怒吼,“这次豁了我这条命,也一定要救你们出来!” 视频到这里又黑了,那个令人厌恶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样小贼?它们都是你的朋友吧?想不想救它们?如果不想,那我就一刀一刀活剐了它们,我可是好久没玩过凌迟了……如果想,那咱们玩个游戏。” 这话说得不疾不徐,满是玩味。 带着猫戏老鼠般的戏谑与残忍。 “什么游戏?” 我脱口而出。 随即意识到这只是一段视频,根本没人会回答我。 这是一个他设计与主宰的游戏,我只是一个被迫参与者。 因为,我做不到视而不见。 更做不到坐视不理。 那声音的主人一定是勘透人心的阴谋者。 这番话说完后,那声音长时间没再响起。 我盯着屏幕一眨不眨地等待着,房间里静得出奇,就连闹腾的五爪金龙也识趣的不言不语。 唯有我狂乱跳动的心…… 噗通、噗通…… 等了足足三分钟,那阴恻恻的声音才又传出来。 “小贼,其实我可以直接去取了你的小命,但你的所作所为,一死太便宜你了,难消我心头之恨!我要你跪倒在我面前,痛哭流涕的哀求我将你千刀万剐,哈哈哈……” 你们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小人得志的猖狂伴着令人厌恶的大笑,换作是你,会不会跟我一样怒火中烧? 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能被这个可恨的家伙左右了情绪。 既然他自认已经拿捏到了我的死穴,更应该认真思考如何反击。 笑罢,那声音继续说道:“下面我说下游戏规则,首先你要先找到我在哪儿。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如果半个月你没出现在我面前,我不介意再给你送点更刺激的东西。” 半个月? 寻找一个不知名的山洞。 这怎么可能? 可如果我做不到,那灰爷它们必然会性命不保。 再送来的东西,肯定不会是一节小指,也不会是一根断尾。 很有可能就是它们的首级!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做缩头乌龟,但你必定会遭受良心的谴责,可我却不会怜悯你,我还会继续杀人的。比如他,据我所知,偷盗我门中重宝,他也参与其中了。” 随着这话语,电视屏幕一闪,黑暗一下子变成了青天白日。 徐远之正坐在一处荒野,穿着一身破衣烂衫,头发老长,乱蓬蓬的沾着些枯草叶。 手里正擎着一个破旧的水壶,仰头喝水。 喝完,又喂给身旁的黑子。 “还有他们。” 徐远之的身影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程瞎子,接着是李迪…… “看到了吧?如果你不来,或者未在规定的时间内出现,他们统统都要死,直到我把与你有瓜葛的人尽数杀光,然后我会亲自找上你,到时你还是难逃一死。” 第四百七十一章 蛛丝马迹 看到这里,愤怒的同时,更多的是震惊,对方已然将我的祖宗八辈都调查清楚了。 就连失踪了一年多的徐远之,都被他寻到了踪迹。 不可谓不用心良苦。 对手这样处心积虑,似乎说明了一个问题。 他惧怕于我…… 或者说惧怕我身边的某种力量。 难道是五爪金龙和麒麟两大上古神兽? 很可能。 所以他才以折磨我的亲友相威逼,从而达到从精神上折磨我的目的。 这也就是他所谓的游戏。 果然。 视频中接下来传出来的话验证了我的猜测。 “还有一个游戏规则。” 没容我等待太久,黑衣人道:“此行你必须带着那个叫李迪的小丫头,且除她之外,不可再带其他援手,否则我将会把它们全部折磨致死。好了小贼,现在游戏开始了,我将在这里等待着你前来匍匐在我面前,跪舔我的脚趾,哈哈哈……” 视频在如同魔鬼般的狂笑中结束。 我盯着满是雪花的电视屏幕呆愣了许久,就连录像带自动退出也没察觉。 待醒过神来,我才发现,我全身上下都在不自主的颤抖。 这段视频带给我的冲击是巨大的。 大到让我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了。 不敢想象,如果我没在半个月之内没能找到他,将会发生什么! “带上李迪?他为什么特别提醒你带上李迪?”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必审。 麒麟作为一个旁观者,立马发现了问题所在。 五爪金龙就是个无脑夯货,顺嘴胡咧咧道:“此人恶毒至极,他让长生带着李迪去,想必也是为了折磨长生,比如当着他的面,把李迪那小丫头给糟蹋了什么的……”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麒麟瞪了它一眼:“你一天到晚怎么净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他既然将你调查的一清二楚,会不会也惦记上了你和李迪体内的阴阳二丹?” 不可否认,或许有这种可能。 说不定初八忍受不了如此酷刑,将我和李迪体内有宝贝这事说了出来。 但不管怎么说,对方确实把我算计了个彻头彻尾。 接下来,五爪金龙总算说了一句挺靠谱的话。 “他说不让你带别的援手,是不是说,这帮家伙的修为并不高?如果真是这样,我和老三直接去把他们的洞府给荡平了,再把这老小子剥皮撒盐暴晒三天,看他还敢不敢猖狂!” 捉妖门,顾名思义对付妖族颇有一套,可那些法子用在人身上根本不起作用。 打心里,我丝毫不惧。 五爪金龙的话是挺解恨,关键问题是他们到底隐藏在哪里? 又该如何寻找? 从哪里着手? 他们肯定不可能再聚集在以前捉妖门所在的山谷之中。 世界这么大,去寻找一个毫无特征的山洞,这跟大海里捞针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我再次把录像带塞进放像机,倒带,继续认真看起了视频。 初八的惨叫,一幕幕血淋淋的画面,如无尽的波浪汹涌撞击着我的心脏,一波一波永无休止般,让我心如刀割。 我强迫自己看下去。 这些触目惊心的画面中肯定隐藏着蛛丝马迹。 镜头里出现的只是山洞的一部分,看起来面积不小,很规整,一看就是人工开凿的…… 洞壁上的连枝灯锈迹斑斑,说明这洞已经存在了些许年岁。 而捆绑灰爷和黄二爷它们的刑架却很新,应该是刚做的。 这一切,都代表捉妖门的余孽寻找到这处古老山洞,搬进去没多久。 镶嵌着连枝灯的老山洞…… 这会是一个什么地方? 难不成是某个人曾经的洞府? 亦或是某个没落宗门的隐居地? …… 忽然镜头一晃,画面中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一闪而逝。 什么东西? 我赶忙按下暂停键,又往回倒几秒钟,画面定格在那个镜头处。 那镜头应该是无意一晃间拍到的。 很不清楚。 依稀能看清是一条通道。 呈拱形。 入口处跪着一个人。 只是这个人看上去很模糊,隐约可见手中举着一个东西。 却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我将画面放大,放大…… “他好像捧着一只碗。”五爪金龙眼尖,“捧着碗跪在门口,要饭的?不对啊,谁会跑到山洞里要饭?” 我盯着那人看了一分钟,又思索一阵,恍然大悟。 “我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地方了!” 五爪金龙和麒麟被我这一惊一乍吓了一跳,齐声问道:“什么地方?” “古墓。” “你是如何看出这是一座古墓的?”五爪金龙瞪大眼睛又看了一眼定格的画面,一头雾水。 我抬手指着那个跪在地上的人,说道:“这个并不是真人,而是石像或者泥塑之类的东西,它手里捧的也不是碗,而是灯。” “何以见得?”五爪金龙文绉绉的再问。 “我曾在书中看到过,古代一些皇亲国戚的墓中都会有掌灯人。所谓的掌灯人,便是手捧一盏大大长明灯跪在墓室门口的石像。” “这龟孙子,人还没死就钻到墓里去了……可是这座古墓在哪儿呢?” 五爪金龙挠着头,看看我,再看看麒麟。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中华文明源远流长,地下古墓更是不计其数,单单知道了这是一座古墓,根本没有实际用处。 我不甘心。 倒带,继续看。 如此。 一直从前半夜看到了东方泛白。 可我眼睛都看得干涩发痛了,再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五爪金龙早就没了耐心,在屋子里兜兜转转直呼憋屈。 时而破口大骂:“这鳖孙,有能耐出来跟大爷打一架……” “这墓看规制应该是王侯级别的。”我一边揉着发昏发胀的脑袋,一边说道,“目前唯一之计,只能凭借这墓中的土石断定其大概地域了。再从那连枝灯上着手,看此灯的材质与样式盛行于哪个朝代,再根据年份推断究竟是何人之墓。” 五爪金龙一听,哀呼道:“这也太难了吧?你这都是猜测,万一你猜错了呢?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别忘了,咱们只有半个月的时间!” “那你说怎么办?除此之外,咱们还有别的法子?” 五爪金龙被我这么一抢白,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第四百七十二章 九为极 朝阳终于爬上了地平线,我掏出手机,给李迪打了个电话。 让她和她老爹扑克牌赶紧到我店里来,有急事。 捉妖门那黑衣人指名道姓让我带着李迪去,这事必须要通知她。 让扑克牌来,有两个原因。 一是,他从警半生,肯定有一套自己的探案手段,或许能从视频里看出我看不出的东西。 二者,他见识多,人脉广,鉴定连枝灯年代这种事,还要仰仗他找人。 李迪接电话的声音慵慵懒懒,带着一股被窝里的腔调,显然还没起床。 听到我说有急事,立马清醒过来,也没问什么事,只说马上赶过来。 二十分钟后,李迪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一同来的除了扑克牌还有她的师叔。 进门后,她看了我一眼,惊道:“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一晚上没睡觉吗?” 还没等我回答,扑克牌往桌子上扫了一眼,问道:“那个鼠妖出事了?” “嗯。”我点头,“被人抓了,现在被囚禁在某个地方……” 说话的同时,我领着他们上了楼。 打开放像机。 他们三人守着电视看完录像,扑克牌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是你惹的祸吧?” 我心虚地点点头,看着李迪很没底气的说道:“对不起,连累你了。” 李迪闻言,像个好哥们儿一样,不以为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宽慰我道:“跟我还这么客气?咱俩都一起出生入死多少回了?想当初在五道门,我不也因为一时任性差点害死了你?放心吧,这次就算上刀山下油锅,我都陪着你。” 李迪师叔剜了他一眼,佯怒道:“大清早的瞎说什么呢?还上刀山下油锅,就不会说点吉利的?” 继而,又转头问我:“长生啊,合着捉妖门的宝贝都是你偷的啊?” 我丝毫没听出这话里的揶揄,低着头称是。 当初在大荒山,捉妖门宝库被洗劫一空,可谓是人尽皆知,却没人知道是我干的。 我也从来没跟李迪提起过这事。 现在这事被揭了出来,我顿觉不好意思起来。 好在,李迪师叔没有继续追问宝物之事,只问我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将我的想法说了一遍。 李迪师叔听后略一沉吟道:“虽说那人只给了你十五天期限,可从你这店里的灰尘来看,只怕已经有些日子了。时间紧迫,你不能只做一手准备。这样吧,你洗些照片出来,我再去林州鬼市,发布悬赏,看能不能找到认识此地之人。” 我怎么把林州鬼市给忘了? 御龙人的银针都能在鬼市查到信息,眼下这事说不定也可以。 之后,李迪师叔吩咐李迪:“把花花放出去,让它去寻找妖祖,告诉妖祖捉妖门死灰复燃,妖族有难。” 花花? 难道是那只猫? 记得当时在大荒山,他俩带着一只花猫的。 李迪急火火出门后,扑克牌又将视频看了一遍。 最后,他将画面定格在某处,指着画面一角说道:“这里应该是壁画,不过太模糊,我还不敢肯定,我把录像带拿回去,让技术科给处理一下,看看能不能搞清晰些。” 我仔细看了一眼,在不起眼的角落处洞壁上,果然有模糊不清的东西。 有几分像壁画,不过更像什么东西投射的影子。 …… 警局技术科不愧是专业人员,不大会儿功夫,就将扑克牌看到的画面截图处理好,并打印了两份,分别装进了两个档案袋。 一份交给李迪师叔,一份给了我。 李迪师叔没耽搁,拿着档案袋直接去了车站。 我让麒麟陪着他一起去。 生怕这悬赏一发出,被捉妖门的人发现,会找他麻烦。 扑克牌则打了个电话,然后叫上我往外走。 我问他去哪儿? 他说去教育局。 教育局的局长是他的战友,喜好文物收藏,认识不少文物专家,让他给找个明白人看看这连枝灯。 我俩赶到教育局时,他早已等在门口。 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夹着个包,戴着眼镜。 可刚上车,他就露出一副迫不及待的表情,问道:“老李,你说的那灯什么样?先给我瞧瞧。” 我为没跟他客气,把档案袋递了过去。 他打开,一张一张看了一遍。 然后。 他惊道:“一干分九枝,一枝顶已灯,这是九连枝啊!” 扑克牌问道:“九连枝咋了?有什么不妥?让你钱局长这么大惊小怪。” 钱局长扶了扶眼镜:“你不知道,九在古代是一个极数,为最大。天有九重,地有九层,皇帝更是称自己为九五至尊。且古代人造器都很讲究,这个九为皇帝独占,普通百姓和达官贵人,都不能使用。你们这图,是从帝王墓中拍出来的吧?” “这图是别人拍的,我们只是想找个专家鉴定下图中之物的年份,推断下类似的灯,多半出现在哪个区域。” 扑克牌的话半真半假。 钱局长想了想:“那我带你们去找徐老爷子,他是这方面的专家,省里退下来的。过他手的文物不计其数,只要不是太稀罕的玩意儿,基本一眼就能断代。我记得他跟我说过,海昏侯墓中曾经出土过青铜连枝灯。我看图中的灯也像青铜的,说不定是西汉的东西……” 钱局长指挥着扑克牌七拐八拐,最后车子在郊区一座四合院门前停下。 “到了,徐老喜欢清静,退休后回老家将房子翻新了,独门独院,别有一番意境。” 钱局长说着话,跳下车,叩门,喊老爷子。 片刻后,门开了。 一个头发灰白,慈眉善目的老者走出来,看着钱局长,笑呵呵道::小钱啊,这不逢年不过节的,你怎么有功夫跑到我这里来了?这三位是?” “这位是咱公安局的李副局长,这两位是他的朋友,他们这次来,有样东西想让您老给掌掌眼。” 钱局长介绍完我们,又说明来意。 徐老将我们让了进去。 落座后便问我们让他看什么东西。 我将打印出来的图片拿了出来,递过去。 “请您老给看看,这连枝灯出自哪个朝代,可曾在某地有过出土?” 徐老接过图片,看了一眼,眉头一皱。 接着,掏出一副眼镜戴上,认真看了起来。 第四百七十三章 狐首人身 徐老看得很仔细,每一张都瞪大眼睛瞅半天,面色渐渐凝重。 他这副表情,看得我一颗心也悬了起来。 先前钱局长说,普通的东西,徐老一眼即可断代,难道这盏九连枝灯不是普通物件? 没人敢打扰他,只能默默等待。 场间压抑起来。 七八分钟后徐老缓缓抬起头,目色茫然,那几张纸却紧紧捏在手里。 “怎么样?徐老,您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徐老微微蹙眉,沉吟片刻,说了一句:“此灯乃是青铜灯。” 然后便没了下文。 这……就完了? 我、扑克牌、钱局长以及五爪金龙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钱局长怯生生问了一句。 “还有呢?” 徐老轻轻摇头:“其他的我不敢确定,此灯的造型我也是头一次见。” “这……”钱局长似乎没有料到徐老居然不认识这连枝灯,喉头滚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说出口。 徐老看看我们四个,尴尬一笑,解释起来。 “连枝灯最早出现在战国时期,盛行于西汉,西汉末年逐渐淘汰。东汉时铁器被广泛使用,青铜器除了作为礼乐器,以及祭祀用品,基本无人再用。所以,西汉以后出土的连枝灯大多都是铁质或者陶质品。也就是说,所有青铜材质的连枝灯,都是战国时期和西汉年间的东西。” “而战国时期的连枝灯形体高大,通常都在一米左右,灯形如树。到西汉时,因连枝灯比较受欢迎,故而外形上不再那么单调,灯枝上也增加了一些人物和禽兽的堆塑,如群猴戏游,金乌啼鸣,夔龙盘枝等,而且西汉时的连枝灯是可以接插的,每一枝节皆有榫铆,榫口各异,枝枝可移动。” “可图中的这种,小巧而无花纹,还可以嵌在墙上,所有的枝桠都歪向同一方向……完全不像那两个时期的东西。” “一盏破灯而已,哪里来的这么多讲究。说不定,那个时代就有人喜欢这种风格……” 五爪金龙又开启了抬杠模式。 按理说,这货也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应该知道这灯是怎么回事才对,想必是王公管束它和麒麟太过严格,没能轻易行走世间。 徐老也不气恼,耐心说道:“每朝每代都有自己的流行之物,再者这是墓中之物,在那等级森严的社会,更是有一定的规置,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往里放的?” 五爪金龙被徐老这番话说的没了脾气,安静下来。 这时,扑克牌问道:“徐老,那依你之见,这连枝灯大概出自哪里?又是哪个朝代之物?” 徐老连连摇头:“这个可不敢妄加揣测,从图上看,这灯极其精致,又分九枝,不是寻常人家之物,或许……” 他说到这里顿住了,沉吟一会儿,又说道:“要不这样吧,这些文件先放在我这,我发给那些老东西,让他们给帮忙看看。” “成,那麻烦徐老了。”扑克牌说道,“不过这事您老得抓点紧,这牵扯着好几条人命呢。” “哦?此灯关系着人命?到底怎么回事?”徐老听到扑克牌的话,面露急色,皱着眉问。 “有个精神不太正常的劫匪,绑架了几个人,躲进了那座古墓,给我们发来了这些图片,要求我们半月之内找到那里,否则就撕票。” 扑克牌随便编了个理由。 徐老一听,“噌”地一下站起来:“这还了得!我现在就去给那几个老东西发传真。” 徐老急着出去发传真,我们起身告辞。 分别时,互相留了电话,约好他一有消息立马给我们打电话。 告别徐老,我心有不甘。 又央求钱局长带我们去找其他人给看看。 连接找了两个文物专家,都跟徐老说的一般无二。 这下,我死心了。 回到家时,天色已黑,一天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而我,却是一无所获。 半个月的时间,根本经不起这样晃,得赶紧想个法子。 可现在的我除了静静等待徐老的消息,还能干些什么? 坐在椅子上,脑袋里乱蓬蓬地如同煮了一锅浆糊,朦胧间,我竟然睡了过去。 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实在太累了。 只不过,这一觉睡的并不踏实,一直在做一个古怪的梦。 梦里,我的亲人、朋友,一个个都被折磨的不成样子,耳朵里全是他们的惨叫和黑衣人放肆的大笑,鼻孔里全是腥咸的血味…… 实在忍受不了这恐怖的梦境,我醒了。 一身冷汗。 此时,十二点刚过,正是夜半时分。 而我却再无睡意,心乱如麻。 灰爷它们身陷囹圄,而我去什么都不能做…… 愤怒、愧疚、不甘…… 几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如同千斤重担,直压得我手足无措。 黑暗中,我像一截木头桩子一样枯坐。 天刚放亮,我就给李迪师叔打去了电话,问他那边有什么进展。 “悬赏令昨天刚发出去,哪能这么快就有消息?长生,你别急,有了消息,我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李迪师叔的话语里满是疲惫,直听得我心里酸溜溜的。 他都这般年龄了,本应该在家享清福了,现如今却像个小伙子一样,为了我的事四处奔波。 打电话的声音,吵醒了五爪金龙。 这家伙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看到我,第一时间伸出了手,跟我要钱买早餐。 娘的,这都什么节骨眼上了,还惦记着吃! 我真怀疑这家伙就是饿死鬼投胎。 五爪金龙带着早餐回来时,李迪正好进门。 她把一张纸递给我:“长生,你看看这个,这是我找人做的图片还原,还真就是一副壁画,只不过这壁画好生奇怪。” 我接过纸张看去,纸上的图画很模糊,但大概可以看出个轮廓。 果然如李迪所说,真是一副壁画。 上面画的是一个人。 不对,说人不太贴切。 它只是长了一个人的身子,头却像是一只狐狸的头。 尖尖的嘴与耳,是个狐首人身的怪物。 在这毫无头绪的关头,这张图画无异于一条大线索。 只是。 这狐首人身的怪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么诡异的东西怎么会被画进墓中的壁画里? 难道是少数民族地区的图腾? 亦或是信仰中的神明? 第四百七十四章 病急乱投医 问题好像回到了最初的起始点,也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想要查清那个狐首人身的怪物,就必须要找到那座古墓。 找到了古墓,自然就可以找到捉妖门的人,便能救出初八和灰爷他们。 可问题是该怎么找呢? 徐老和李迪师叔两方都暂时没有消息,我总不能一直干等下去吧? 我看了李迪一眼,她同样看了我一眼。 然后,她手指电脑说道:“打开电脑查一查,网络那么强大,说不定能查到点儿什么。” 这是病急乱投医吗? 可为今之计也别无他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度娘终于让我失望了。 搜索了半天,一丁点儿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搜出来。 李迪眼珠一转,又让我去某论坛发帖求助。 账号刚登上,屏幕右上角黄色的小信封就不停的闪。 点开,我看到了一条留言。 “我不是什么吴家人,只是一个喜欢探险的人。照片是我在探险的时候拍的,是不是很震撼?可惜却无人信我。你既然问我,大概也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吧,那我再发些照片给你,就发到你留的邮箱吧。” 这是…… 沉思半晌,我才猛然想起。 当时从终南山下来,因为纠结贯胸国之事,我曾在网上给一个发帖之人留过言。 他这是回复我了啊! 时隔这么久了。 真没想到…… 我往留言人的名字处看去。 “世奴”。 果真是他! 再看看时间。 八个月前! 他要给我看什么图片? 顺手点开邮箱,里面果然躺着一封邮件。 打开。 好几个文件夹。 随手点开一个。 都是些光线昏暗的照片。 壁画! 再往下拉,一口被九条锁链吊在半空中的青铜棺椁。 椁上雕龙画凤,厚重大气。 再往后棺椁被放落在了地上…… 这是一处古墓! 记得曾在某处看过记载,说棺材被九条铁链拉起,立于天地之间,这叫“九龙拉棺”。 是九五至尊用的一种丧葬方式。 也就是说,“世奴”发来的这组图片,可能是拍摄于某个帝王之墓。 难道这家伙是个盗墓贼? 一边想,一边继续往下看。 直到最后一张,我愣住了。 一颗心“砰砰砰”地狂跳起来。 一直俯身站在我身旁盯着电脑屏幕的李迪,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这张照片,拍摄的镜头是对准棺材里的。 不过,模糊得很。 应该是在拍摄的时候晃了一下。 可即便这样,仍然能看清棺材里躺着的是一个蛇首人身的怪物! 我盯着这张照片出了神,直到李迪捅了我一下,才回过神来。 “长生,快,赶紧给这人留言。” 蛇首人身……狐首人身…… 两者画风相近。 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一眼看上去,相互之间肯定有什么联系! 我颤抖着双手,给“世奴”留下了我的电话号码,请他看到后速速与我联系。 这还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我心道,难道这座古墓被世奴他们盗了后,捉妖门搬了进去? 那我只需要联系到世奴,是不是便可知道这古墓的位置了? 不对啊! 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最后一张照片很模糊…… 岂不是说明拍摄的时候很匆忙? 或者说很慌乱? 我索性又打开了其他文件夹。 全是一些古墓、棺椁、阴司险地,都没有贯胸国与九龙拉棺让人震撼。 同时,我还发现,这些照片跟先前的照片好像拍摄于不同年代。 贯胸国与九龙拉棺的照片看起来有些老旧,其他照片则要新很多。 从世奴的资料看,他也就二十五六岁。 那些老照片绝对不是他拍的。 如果真如我所想,那他可能知道古墓所在地吗? 还有,我现在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姑且从我回到晋邑开始算,也已经过去两天了。 还剩十三天! 如果,世奴这家伙这十三天内不上论坛,那…… 一等,又是三天。 我感觉过了三个世纪那么漫长。 三天里,世奴没给我回信息,李迪师叔那边没有消息,徐老也没给我打电话…… 我终于成功的上火了。 嘴上起了疱,嗓子如刀割,疼得说不出话。 五爪金龙和李迪也急得团团转,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 转机出现在第五天凌晨。 几天都没正经合过眼的我,那天好不容易睡着,迷糊间,枕头旁的手机突然响起。 我一下惊起,一把抓起手机。 五爪金龙也被这铃声惊醒,坐了起来,问道:“快看看是谁。” 原来这货也知道着急啊! 看了一眼,是个陌生的外地号码。 接起,颤着声“喂”了一声,接着问道:“你是谁?” “你是陈长生吗?我是世奴。” 听筒里传出一个年轻声音的问话。 此时此刻,对我来说,这声音仿佛是世间最美妙的天音。 一点不夸张的说,我激动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那种感觉仿佛,一个瞎子看见了曙光,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救生衣,我一连说了好几遍:“是我……” 电话那头听出了我的激动,呵呵笑了:“你激动个什么劲儿啊?我今天刚看到你的留言,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迫不及待地说道:“我想知道你发的那些照片中,九龙拉棺是在哪里拍的?还有棺材里那个蛇首人身的怪物是怎么回事?” 听完我的问题,对方沉默下来。 随着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我的心一分一分渐渐下沉。 生怕他说出那些照片不是他拍的,他不知道之类的话语来。 “这事说来话长……” 沉默了半天,他轻飘飘吐出一句,然后又陷入了沉默。 对方这不紧不慢的态度,让我有些上头,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个分贝:“你知道些什么?还望你不吝赐教!” “怎么?你对‘人胄’也感兴趣?” 这次他没再犹豫,直接问我。 人胄? 我电话开的免提。 没等我开口,五爪金龙横插一嘴,问道:“什么是人胄?就是棺材里的怪物吗?” “对啊,那怪物就是人胄,是人跟仙儿合成的一种天然怨孽。” 什么? 此话怎讲? 第四百七十五章 不要命的主 接下来,世奴似乎怕我不懂,又解释起来。 “如果人在死亡时充满怨气,且尸体呈现尸首分离的状态,一些修仙的畜牲,便会从死者的腔子里钻入他体内,以怨体的五脏六腑为食,并以怨体为穴,继续修行。” “而在这些太阴体阴气的滋养下,被占体为穴的尸身也不会腐烂,日久天长,那些仙儿便与怨体合二为一了。也就是青铜棺材中那种怪物的样子。” “这便是所谓的人胄。” “因为那些仙儿本不同,有蛇有狐还有黄皮子,所以人胄不一定顶着个什么脑袋。” “总体来说,人胄就是修仙畜牲的一种,与普通修仙畜牲不同的是,它们拥有死人的怨气,比一般的修仙畜牲要厉害得多。” 世奴这番解释不可谓不详细,我听明白了。 这岂不是说,九龙拉棺里的那个帝王死时满含怨气,且被人砍了脑袋? 可为什么这么邪异的东西,又会出现在壁画之中? 虽然有诸多疑问,却没再细问,而是开门见山:“那个地方在哪儿?”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不会是想去哪里吧?” 电话里的世奴满是惊讶。 “是,我正要去那个地方!” 我回答得斩钉截铁。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个地方在云南某处山中,不过我并不知道具体位置,因为那些照片根本就不是我拍的。” 云南? 某处山中? 这要我如何去找? 那地方可是十万大山。 而我仅有十天时间。 “那这些照片是谁拍的?你能帮我联系到他吗?”我又问,找到拍摄照片的人带路,我们此行就便捷多了。 末了,我又加了一句:“我可以给你丰厚的报酬。” 我坚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你给我钱,我也联系不到啊。拍照片的是我爷爷,他早就死了,死在云南。”世奴的语气里满是哀叹,“被人发现时,就剩了一张皮和一个相机,照片就是相机里的胶卷冲洗出来的。” 说完,世奴稍稍一顿,又补充道:“云南是个很神秘的地方,我爷爷的死也极为怪异,我怀疑是被人胄害死的,你要去那里,可得三思。” 三思不三思的,那个地方我是必须去的。 “我的几个朋友被人绑了,关乎人命,我必须去。” 解释一句后,我又问他:“当初你爷爷的尸体,是在什么地方被人发现的?” “我就佩服你这种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可惜我帮不上你。”说着,世奴叹了口气,“我爷爷死的时候,我还在上学,我爹瞒着我去为我爷爷收的尸,不幸的是,我爹两年前也死了。” …… 见在他那里在也打探不到有用的信息,我跟他道谢后挂了电话。 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能给我提供这么多信息,我真应该好好感谢感谢他。 可时间紧迫,世俗的客套能免则免吧。 此时,我已睡意全消,起床开始收拾东西。 范围已经缩小到了云南境内,虽然不知方向对错,我决定还是去试一试。 我承认我在赌。 赌对了,皆大欢喜。 赌输了,满盘皆输,我会背着良心的谴责过一辈子。 但愿吧…… 第二天一大早,我正准备出门。 一辆出租车“嘎”的一声停在了店门前。 车没停稳,车门就打开了,徐老爷子带着一个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徐老的到来让我一阵激动。 慌忙迎上去,问道:“老爷子,您老清早到来,可是打听到了什么?” 徐老点点头,随后指向身边的老者,介绍道:“这位是孙晓,曾经是国家考古队的,看了那盏九连枝后,亲自跑过来了。” 随着徐老介绍,我将目光落在了来人身上。 他年纪跟徐老差不多,干瘦,留着一把山羊胡,肩上斜背着个大双肩包。 可能是匆忙赶路的原因,他的气色看上去并不好,一副车马劳顿的样。 我把两老让进店里,请他们坐下,又沏了两杯茶后,问道:“孙老,你见过那种九连枝灯?” 孙晓也没有客套,点点头道:“见过。” 他这回答顿时让我喜上眉梢,急忙又问:“在什么地方?” “云南。” 又是云南! 看来,我的方向没错。 对手在云南! 孙晓喝了一口茶,又说道:“云南考古队成立不久,我申请调过去。刚到不久,我就发现昆明街头的路边摊和废品收购站,零零星星出现了一些锈迹斑斑的青铜器。不过,这些青铜器跟我们所熟知的中原青铜时代的文明,毫无相同之处,它们都带着一种独立,古老又神秘的气息。” “我将这事上报后,引起了重视,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当地农民修路、建房、耕种时挖出来的,分布很广,又散,并无固定之处。于是我们苦寻了三年,终于在滇池附近的一个不高的小山岗上,发现了一个墓葬群。” “最后考证发现,这不为人知的神秘文化,竟然是消失了千年的古国——古滇国。” “出土的器物中,我曾见过几盏与那九连枝风格一致的连枝灯。” “虽然没有分为九枝,但我可以肯定,你们要找的地方就在云南,说不定那个地方就是滇王墓!” 听孙晓解释完,我再问:“孙老,您知道滇王墓的具体位置?” “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孙晓摇摇头,“我只知道一些真假难辨的消息,但咱们可以一起去找啊。我对古滇国文化有浓厚的兴趣,可惜当年那处墓葬群挖掘完毕后,上级就把我调离了。” 此行的目的? 我看着他那个鼓鼓囊囊的大背包,顿时明白了。 他这是要跟我们一起去云南啊! 他在云南待过几年,自认为对当地有一定的了解。 可当今社会的发展日新月异,不要说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就算一年半载,也已经沧海桑田。 还有就是,我们此行是去救人,不是去考古…… 我们这一去,等于自投罗网,人能不能救出来,我心里都没底儿。 再带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发老者…… 徐老看出了我心中的想法,看了孙晓一眼,说道:“老孙啊,这一去车马劳顿,翻山越岭,你这身子骨能行坚持下来?” 孙晓笑了。 “有生之年,能进一次滇王墓看一眼,即便死,我也无憾了……” 某些人,对于某种事物的执着与狂热,已经超乎了自己的生命。 看来,眼前这位便是那种人。 第四百七十六章 滇王传说 “我们此行是去救人……” 看着孙晓一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样,我嗫嚅着说道。 “无妨,你们救人时我躲到一旁,等人救出来了,我再进墓。” 我苦笑。 这老头还真倔,看来他是铁了心要跟着我们了。 “小兄弟,这一路上,少不得麻烦你。” 孙晓目光落在我身上,歉意一笑。 也罢,他老人家作为考古专家,对古滇国颇有研究,寻找滇王墓肯定能帮上忙。 再者,他这一腔热情…… 又让人怎么忍心拒绝? 我连说几句不麻烦,心里早已打定主意,大不了到时候让五爪金龙驮着他飞走。 这事敲定后,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李迪。 她说在机场等我半天了,问我怎么还没到? 我赶忙让她再加一张机票,我们马上就过去。 锁门时,徐老悄声跟我说道:“小友,老孙身体不好,这一去只怕……总之,此行你多担待着点儿。” 此时,我才细细打量起孙晓的面相来。 只见他黑云盖顶,面上死气氤氲缭绕,已然时日不多了。 想必是得了某种不好的疾病。 我猜,他大概是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去完成自己未竟的心愿吧! 这种人值得敬佩。 我点头答应,又嘱咐徐老放心。 之后,我、五爪金龙和孙晓一起去了机场,连同李迪,坐上了飞往昆明的飞机。 飞机上,我将世奴发给我的那些九龙拉棺的图片给孙晓看。 他连翻几张后,激动得手都颤抖起来。 我注意到,他的眼眸之中泛起了一层薄雾。 翻到最后一张时,他的目光定格在人胄身上。 许久,才喃喃道:“滇王是妖,滇王印的传说竟然是真的!” 滇王是妖? 什么意思? 难道那青铜棺椁中的尸身根本不是人胄? 而是滇王? 或者滇王就是人胄? 那滇王印的传说又是怎么回事? 孙晓这短短一句话,给我带来了诸多疑惑。 我正想问,他却突然长叹了口气,反问道:“小兄弟,这些照片你从哪找到的?青铜棺开了,滇王印一定也丢失了,那等神奇之物,看来我是无缘得见了,唉……” 看到他怅然若失,我安慰道:“这也说不准,滇王墓虽然被人打开了,可那开棺的人却死了,孙老,那印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孙晓点点头,正要开口,李迪却抢先说道:“孙老,我曾经看过一个纪录片,片子里说滇王印已经出土了啊。” 孙晓道:“当年确实挖出了一方刻有‘滇王之印’的金印。可根据《史记》中的记载,元封二年,汉武帝刘彻曾赐给滇王一方金印。我猜测,那方印大概就是汉武帝赐的那方。” “我曾大量查阅野史古籍,上面都记载说滇王有一方自己的金印,那方印具有神通。据说古滇国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再无踪影,就跟那方大印有关。” 我对历史知之甚少,仅知道华夏文明所有的朝代与顺序,对其他四方小国更是一无所知。 听到孙晓这话,我倍感惊讶:“一个汉武帝亲赐金印的诸侯国,应该有相当的规模吧?怎么会在一夜之间突然消失?” 由于此行的目的地是滇王墓,所以我此刻对古滇国特别上心。 我已经先入为主的认为,灰爷它们被捉妖门的余孽关在滇王墓里了。 孙晓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图片,耐心地说道:“正史记载,在那个时代,发生过一场大瘟疫,导致古滇国居民几乎全部死光,仅剩的人为了防止瘟疫扩散,便把所有死人堆在一起,连同他们的家园一把火给烧了。” “前些年,有人在云南抚仙湖下发现了大量的古建筑,便有人站出来说那就是消失了千余年的古滇国,由于地震而沉入了湖底……” 孙晓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后来国家组织人,对抚仙湖进行勘察,待潜入水底后,发现了一件很诡异的事。在那庞大的建筑群中,竟然没有看到一具尸骨。如果真的是因为地震而下沉,总该会有人的尸骸吧?” “所以,这两种说法我都不认同,我反倒更相信野史中的记载。” “野史中是怎么记录的?” 李迪恰时插嘴。 “滇王与王印都有神通,滇王不想自己的国家与别国发生战争,便以大神通,带着他的国人迁移去了别的地方。” “那野史中可曾记载滇王有何种神通?”我又问孙晓。 孙晓道:“记载中说,滇王生的高大魁梧,兽首人身,有很高的智慧,懂得许多神奇的术法。” 李迪笑道:“孙老,您可是专家,怎么也相信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孙晓听闻这句,呵呵笑了,尤其在听到“专家”二字时,脸上更是露出古怪的表情。 “这世上哪有什么专家?这名头不过都是对外说了服众的。很多时候,很多事从我们嘴里说出去,我们自己都不信。更何况,我这辈子做的是考古,也算挖了不少古墓,稀奇古怪的事也见识了不少。” 说完,他又补充道:“不过我说滇王有神通,可不是胡吹大气,都是我根据一些典籍推断出来的。” “古滇国之前,云南那地界的发展,比中原文明晚了一千多年,可到了古滇国时期,他们仿佛一夜之间顿悟了一般,一下子就把青铜文明发挥到了极致,他们制作青铜器的工艺水平,即便现在科技如此发达,都很难达到。” “当时那种条件,如此高超的技艺是如何突然崛起的?这至今都是未解之谜。” “另外,根据我这么多年的研究发现,苗疆的蛊术、东南亚的降头、还有神秘的痋术,在古滇国之前都是没有的。这也从侧面说明,这三大邪术都是从古滇国流传下来的,更间接证明了滇王懂术法的记载不虚。” 说着,他低下头,目光落在手中的那张蛇首人身的图片上。 “看到这张图片,我更加相信野史中的记载了。” 孙老爷子滔滔不绝地跟我们说了一路,虽然面露疲态,可精神状况不错。 第四百七十七章 以龙为骑 两个小时后,飞机降落。 我们站在昆明的街头,望着完全陌生的环境,我顿时生出一种两眼一抹黑的感觉。 “接下来该怎么走?” 李迪问我,我又问孙晓。 “咱们先去一个地方。” 老头似是早有计划。 说着话,他去路边找了一个正在趴活的私家车,给了司机一个地址,让他载我们去那个村子。 一直走了两个多小时,车子才在一条河边停下。 我以为到地头了,可四下一打量,心里凉了半截。 这……这里连个茅草屋都没有! 整个就一荒郊野外。 我以为碰到了黑车,疑惑地问道:“这就到了?” 司机头也没抬,只说了一句:“往前的路太窄,车子进不去,你们顺着河往上游走,看到村子就是了。” 说完,一脚油门踩下,车子憋出一股黑烟,逃也似的走了。 “走吧,这里我知道路,不是很远了。”孙晓看了看四周,又沉思一会儿,抬腿往前走去。 我们鱼贯跟在他身后,沿着河边一路向上。 走了不到二十分钟,河道陡然拐了个弯,前面出现了一个村落。 村子不大,有瓦房,也有竹楼。 “这里变化不大啊!” 孙晓感叹一句,带着我们直奔一户人家,“砰砰砰”敲起了门。 这老头,这么偏僻的地方都有熟人? 他以前的老同事? “吱呀”一声,破旧的柴门开了。 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胖女人从院子里走出来,警惕地看着我们,说了几句方言,我根本没听懂。 孙晓也叽里咕噜地回了两句。 我听了个大概。 好像是说要来取什么东西。 胖女人听后,一下子热情起来,闪开身子,让出门口,请我们进屋。 孙晓客气了几句,说拿了东西还要着急赶路,就不进去打扰了。 胖女人没再坚持,转身进了屋。 片刻过后,她拿着一个黑色布包出来,交给孙晓。 孙晓连连道谢,随即跟女人告辞。 往回走出没多远,五爪金龙好奇心泛滥,忍不住问孙晓:“老头儿,这包里装的什么东西?” 孙晓答道:“之前我在云南考古队时,认识了一个队友,他跟着志趣相投,都对古滇国的神秘文化有些浓厚的兴趣。那次考古结束后,我被调到了北京,由于他是本地人,便一直留在这里研究古滇文明。” “这些年来,我们一直没断了联系。一年前,他给我打电话说自己大限将至,还说他大概找到了滇王墓的所在地。” “他把这事跟上级提了一嘴,可上头认为他所谓发现都是无稽之谈。” “于是,他就将他掌握的资料都留下了,说要留给我,认为我在北京,认识的人多,如果遇到志同道合者,可将资料赠与。” “当时我也在住院,没能来讲东西取走,他便将东西寄存在他女儿家。” “如此一拖就是一年,今日来此,正好取了派上用场。” 没多会儿,我们就走回了河边。 孙晓寻了一块大石头坐下,将包打开,取出两厚一薄三个笔记本来。 我立刻凑过去拿起其中一本。 原本以为需要大费周章地寻找一番,没想到竟然有这等好事。 看来,带着孙老爷子前来这决定绝对正确。 李迪也拿起一本。 我们三个人手一本翻看起来。 笔记内记载的密密麻麻,字迹工工整整,我翻看了几页,全都是古滇文化和历史传说。 “这本!这有路线图!” 李迪忽然惊道,同时脸上挂满笑容。 我凑过去一看,果然有一副手绘的地图。 只是太过简单。 简易到只有几条线,还画有几个圈圈,备注着地名。 我和李迪对这里完全就是睁眼瞎,自然看不懂。 孙晓接过去看了一阵,起身说道:“走吧,沿河而上三十里,然后进山,去找一个村寨。” 我看了一眼孙晓。 只见他脸色蜡黄,额头不时有豆大的汗珠滚落。 以他这种状态,别说三十里山路,只怕十里平坦大道走下来,都能累个半死…… 这也不是个办法。 我又瞟了一眼五爪金龙,顿时有了主意。 都说人老奸马老滑,更何况一条活了几千年的上古神兽? 它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眼一瞪,就想溜。 我岂能让它跑了? 一把拉住它,说道:“人命关天,你想往哪跑?” 这货脸上的表情可称的上瞬息万变,露出一种肉疼的样子,最后,一咬牙,说道:“罢了,本大爷就当行善积德了,你们都上来吧。” 说话间,它身形一矮,变化出了本体。 一条长约十米,粗如水泥电线杆的金龙蓦地出现在我们眼前。 下一秒,就听到一声闷哼,接着一声噗通。 是孙晓。 他看到五爪金龙本体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目瞪口呆。 “龙……龙……” 饶是孙晓自称见多识广,可还是呆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我赶忙将他扶起,踢了五爪金龙一脚。 这家伙真要命,变化之前也不说一声,得亏没给老爷子吓出个三长两短。 偏偏这货还不自知,挨了我一脚,仍不以为意,翻着白眼道:“没见过龙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赶紧上来,让龙大爷驮着你……” 孙晓一阵搓眼,待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又战战兢兢地说道:“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龙乃神物,我等岂可亵渎……” 五爪金龙被他絮叨得烦了,打断他的话:“老头儿,你怎么这么啰嗦?再不上来,本大爷可要反悔了!” 我还真怕它反悔,毕竟这货的体性跟小孩子差不多。 连忙劝孙晓:“孙老,咱这里没那么多讲究,还赶时间呢,快走吧。” 话毕,我将他扶上了五爪金龙的背,坐好。 再看他。 先前的震惊既然变成了激动,有点语无伦次了。 一会儿感叹原来这世上真的有龙;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摸摸五爪金龙的金鳞;一会儿又嘟囔着自己何德何能,居然可以以五爪金龙为坐骑…… 最后,他又似幡然醒悟,说道:“如此看来,你们几位都不是一般人啊。” 这让我一阵无语。 第四百七十八章 沼瘴环绕 等我们都坐好搂紧,五爪金龙噌的一下冲天而起,沿着河流往上游飞。 跟五爪金龙认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它驮在背上。 以前在书中,或者电视上,看到有人骑龙而飞,感觉威风八面。 而今,我也坐到了龙背上,可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风在耳边飕飕得刮,两边的景物不停地倒退…… 往下看一眼,顿觉头昏眼花,胯下一紧,差点吓尿了。 于是,赶忙闭上眼,手脚并用,紧紧盘在五爪金龙身上。 紧挨在我后面的孙晓,则直接开启了震动模式。 这滋味,真他娘的刺激! 五爪金龙这货感受到我们的紧张恐惧,更来了劲儿,一边悄悄加速,一边阴笑两声,问道:“怎么样?小子,你龙大爷驮着你,你感动不?” 我怒怼道:“感动?我敢动你大爷的,你就不能慢点?” 三十里山路,不消片刻就到了。 那里,水分成了两股。 一股来自上游,一股来自山间。 根据笔记本中的记载。 现在我们应该沿着山间溪水逆流而上,一直寻到溪水的源头。 这个过程大概需要两天。 我心中庆幸,此行多亏有五爪金龙同行,若单靠脚力,只怕找到滇王墓,十五天就已经过去了。 两天的路程,五爪金龙只飞了不到一个小时。 溪水的源头是几条自山间垂下的瀑布。 此时,天已擦黑。 我们在瀑布下喝了点儿水,稍作休息。 孙晓趁机又翻了翻那画有地图的笔记本,说道:“从这瀑布往正东直行三天半,就能找到那处村寨了。” 我疑惑道:“什么样的村寨会隐藏在大山之中?不会是原始部落吧?” “就是一个原始部落,并且他们那里还有很多规矩。不可夜晚进入,不可携带武器,时刻保持微笑对部落之人示好,对其提出的要求要言听计从……” 什么乱七八糟的? 孙晓一连念叨了七八条规矩,听得我头大。 五爪金龙早就不耐烦了,打断他道:“用不着这么麻烦,咱们直接飞过去。” 孙晓连连摇头:“要想找到滇王墓就必须进村,若不进,后面的路程怕是有危险。” 说着,他将笔记本擎到我面前。 打眼一看,只见笔记本上写着四个红色的大字——“必须进村”,更让人惊异的是,这四个字后面还有三个重重的感叹号。 “为什么必须要进村?这里面有什么关窍吗?”我心中充满疑惑,接过笔记本,往后翻了两页。 没有备注,也没有说明! “我那老友是不会妄言的,既然他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咱们照做就是。”孙晓怕我们不听,解释道。 我点点头。 进村就进村吧。 我们都是有功夫的人,根本不惧这些村人。 又歇息了一会儿,我们便起身朝着正东方向赶。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停在一处山巅处,脚下隐隐有火烛之光零星透出。 五爪金龙望着山下:“下面有火光,应该到了吧?” 此刻,天已完全黑了。 天际升起一轮弯月,如刀。 就着蒙蒙月光,我看到许多小屋隐在密林之中。 孙晓抬头看看夜色,幽幽说道:“天黑不能进村,咱们就在这里歇一晚吧。” 说完,他一屁股蹲坐在地上,一身疲惫一览无余。 “你们都在这等着,龙大爷我现在就是这个全是条条框框的村子里瞧瞧,到底有什么古怪。” 五爪金龙压根儿没把那些规矩放在眼里,抬腿化身,便要飞。 “别轻举妄动。”李迪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它的尾巴,将它扯回,“这地方确实有古怪,你们看,有阴气。” 阴气? 哪呢? 我放眼往村寨里望去。 刚才还很正常的村子,竟然平地升起了一层黑雾,还在不停地慢慢往上蔓延。 “这不是阴气。” 仔细感受一番,我十分确定地冲他们三个喊道。 这雾气虽然呈黑色,却没有阴气那般寒冷阴森。 “嘶……” 坐在地上的孙晓不知何时爬了起来,走到我前面,看着那黑雾道:“这不是阴气,是瘴气……快跑……离开这里!” 他一把抄起地上的背包,招呼我们一声,迅速往远处跑去。 我倒没太当回事。 瘴气这玩意儿,我知道。 密林中的动植物腐烂后,遇到过高的温度,便会产生一种有毒气体。 就是瘴气。 如果人不慎吸入,轻则头晕呕吐,重则毙命。 在我看来,就跟煤气中毒差不多。 吸上一两口根本不打紧,吸多了才会有妨碍,根本犯不着跑。 孙晓已然跑出去了三四十米,回头看我们仍然不紧不慢,着急地冲我们大喊:“你们倒是快点啊,这瘴气不是寻常瘴气,有剧毒!” 不是寻常瘴气? 我们紧走几步,追上他,问道:“这瘴气与瘴气之间还有区别?” “自然有。”孙晓脚下不停,给我们讲解起来,“寻常瘴气无色无味,而眼前这种却状如黑雾,此为‘沼瘴’。是由陷入沼泽的各种动植物,毒蛇的痰涎,动物的分辨,以及有毒的矿石混杂在一起,腐烂后形成的一种剧毒。” “此种瘴气只在年久月深的沼泽地中出现,且只出现在天气炎热之时。白天被太阳晒了一天的沼泽,入夜,温度降低后就会有沼瘴透发出来,天亮才消散,不知道的人吸入后便会昏迷,然后身体机能会骤降,肾脏衰竭致死。看来这山下有一片大沼泽啊,难怪老友说夜不能入寨。” 听到这,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可同时生于一个疑问。 “既然如此,那村寨中的人怎么不惧怕这种瘴气?” 孙晓被我问的一怔,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人的身体构造都是一样的。 即便原始部落的人也不例外。 既然都一样,为什么我们吸入体内会中毒,他们就无恙呢? 总不能说,他们晚上都集体搬迁出去吧? 他们到底是怎样在这样一个剧毒的环境里生存下来的呢? 之前,我认为,村寨中的人可能会野蛮一些,现在想来,他们能在沼瘴中生活,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第四百七十九章 进入村寨 孙晓因为我先前的问题,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云南这个地方,尤其是像咱们要去的那个村寨,是偏远山区,自古以来就存在很多离奇古怪的术法,明天进了寨子,咱们都小心一点,一定不可肆意而为。” 这话是好心的提醒,也是衷心的规劝。 我们几个都郑重地点点头,表示同意,就连一直拧着劲儿的五爪金龙也破天荒的没有抬杠。 由于怕沼瘴扩散,影响到我们,我们一行人一直绕到了山的背面,找了一处避风的山洼子,作为栖息地。 点燃一堆篝火,又简单啃了几口干粮,便各自休息。 孙晓和李迪早已累坏了,刚钻进睡袋不到五分钟,就传出了轻微的鼾声。 五爪金龙则一头扎进了树林之中,估计是空口啃干粮难以下咽,去捣腾野味了。 我毫无睡意,闭着眼睛想事。 如果,我们的方向是对的,那我们现在越来越接近滇王墓了。 也就是说,我们即将踏入对手给我设下的那个局。 他也势必早已做好了将我置之死地的准备。 我和李迪要是乖乖地按照对方的设计踏进去,我们活着出来的几率大概等于零。 我死后,初八和黄二爷他们肯定也难逃魔爪。 这是一个由一点带一面的死局。 而这个点,就是我。 如何破解这样一个死局,只有一个法子。 那就是,将捉妖门的余孽全部杀死! 可是,在这种完全被别人操控的情况下,我又该反败为胜? 我陷入了苦思。 半天后,五爪金龙一边满意地抚摸着肚子,一边打着饱嗝回来了。 我将钱包丢给它,让它出去打听下看这附近有没有像样点儿的鬼市。 让它在鬼市上给我置办一些东西。 敌暗我明,跟他们明着来,吃亏的肯定是我。 那我也只能出阴招了。 五爪金龙听了我的想法,阴恻恻地笑了一阵,那表情分明是说,你小子真他娘的坏。 然后,拿着钱包一溜烟儿跑了。 天快亮时,这货才回来。 我正睡的迷迷糊糊,被他一阵摇,给晃醒了。 随后,它丢给我一包东西。 稍后,李迪和孙晓也醒了。 我们几人走回山的另一面,齐齐望向山下。 村寨内的沼瘴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层薄薄的雾气,整个村寨笼罩其中,宛如仙境。 静谧又自然。 “咱们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李迪问道。 我看看刚爬到半山腰的太阳,点头道:“天亮了,应该可以了,走吧。” 说完,我率先抬腿。 其余人紧跟着我,很快就下了山。 刚下山,就看到一大片沼泽。 上面是一层水,水下全是淤泥,空气中弥散着一股难闻的土腥味道。 村寨就建在沼泽的边缘,房子全是用竹片、树枝,混合着泥巴、草屑搭建而成。 村寨的规模看上去还不小。 还没进村,孙晓就咧开了嘴,嘴角呈四十五度上翘,并提醒我们:“你们倒是赶紧笑起来啊,万一一会儿遇到人,说咱们不友好咋办?” 这老头儿,还真是…… 无奈,我赶紧也咧开了嘴。 再看看五爪金龙,这货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我感觉我们就是一群傻子。 倒是李迪,被我们这副怪模样给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她这一乐动静并不大,却似乎惊到了人,离我们最近的一座竹楼的门,突然打开了,两个赤裸着上身、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们快步走到我们面前,拦下我们,叽哩哇啦地说了一通。 我们几个哪里听过这少数民族地区的语言,根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能夸张地做出微笑的表情,看上去人畜无害。 这两人倒也不是十分无礼,打量我们一阵后,将我们身上的背包解下,背在自己身上,又指了指前方道路,似是邀请我们进村寨。 “这里的人看起来还不错嘛,还知道帮咱们背着包。” 李迪压低声音,凑到我跟前,跟我说道。 这丫头…… “这哪里是好客,分明是没收,应该是怕咱们带武器。” 我同样压低声音回了她一句。 两个男人带着我们四个走过了大半个村寨,途中遇到了好多当地居民,他们看我们的表情都很奇怪,就像看耍猴的,似乎没见过外面来的人。 我也打量他们。 这里的人皮肤都呈古铜色,男的都光着膀子,头发老长,编成辫子高盘在头顶,拿各种野草捆着,真跟野人差不多。 女人胸前则多了一块小小的布片儿遮羞,却根本遮不住春光,呼之欲出,若隐若现的。 虽然我有些不好意思,却又有些把持不住,收不回目光,直到李迪悄悄拧了我一把…… 直到走到一座高大的竹楼门前,俩男人才将背包还给我们,然后指了指竹楼门口,示意我们进去。 推门走进竹楼,里面是一个大厅,正中一张竹桌,一个干瘪老太太正坐在桌旁低头打着瞌睡。 这老太太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头发用一块黑布裹住盘在头顶。 听见我们进来,她猛地抬起了头。 我看到了一张核桃皮般皱巴的脸,和一双赤红色的眼睛。 顿时,我心下一惊。 这老太太是一名“草鬼婆”! 养蛊者,草鬼婆也。 目如朱砂,臂有青纹。 想着,我又四下打量了一圈,这竹楼内纤尘不染,果然是养蛊人的特征。 从来都听说云南草鬼婆多,今儿一进寨就让我们遇上一位,这可得小心点儿,别莫名其妙的中了蛊。 这草鬼婆看了我们几眼,张嘴说了些什么。 只不过,她语速很快,所说的语言也不在我能理解的范围之内。 倒是孙晓,好像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撇着腔调回应了几句,最后似乎是不能完全表达心中所念,干脆用手比划起来。 比比划划了半天,交流结束。 老太太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站起身,朝着我们走来。 五爪金龙一看老太太这架势,急了。 横跨一步,拦在我们前面,喝道:“老太太,你这是意欲何为?” 孙晓拉了它一把,说道:“她没有恶意……” 第四百八十章 村寨奇屋 草鬼婆径直走到我们面前,冷冷地看了我们几人一眼,然后抬起了刀。 不过,她这一刀是拉向自己左手食指的。 一刀下去,一道小巧的切口骤然绽开,宛如一朵深冬的红梅,瞬间有鲜血涌出。 之后,她又将流血不止的手指擎到我们面前。 她这是…… 不会是想让我们喝她的血吧? 这念头刚在脑海中闪过,就看到孙晓伸出一根手指,蘸了一点儿血,用舌头舔了舔,接着吞了下去。 卧槽! 还真是! 孙晓看着我们,示意我们每人都像他那样,来一下。 我心中一阵嘀咕。 喝她的血有什么用? 她不会是想给我们下蛊吧? 我知道,许多草鬼婆的蛊虫都是养在自己身体内的。 可哪有这么明目张胆下蛊之人? 我没动,李迪看了我一眼,也没有下一步动作,五爪金龙更不用说。 我忽然觉得,我们进这个村寨就纯属浪费时间,毫无意义。 当初就应该按五爪金龙说的那样,直接绕过这村寨。 草鬼婆见我们三人杵着未动,似乎不愿意强求,冲着孙晓说了几句,就要把手抽回去。 孙晓一听急了,一把抓住她的手,冲我们嚷道:“这血避痋,你们必须得喝!” 痋? 是个什么玩意儿? 之前好像听孙晓说过。 应该不是什么厉害东西。 再要眼前两个白发苍苍老人的表情,一个是你们爱喝不喝,另一个则是你们必须喝…… 算了,还是喝点吧。 都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 就当尊老了。 于是,在我的带头下,李迪皱着眉头也蘸了一点血,嗦啰了一下指头。 倒是五爪金龙,这货表现出一副打死都不喝的架势。 任凭孙晓怎么劝,就是不为所动。 喝完血,草鬼婆又给我们每人倒了一杯味道极怪的茶。 待我们喝完,她一挥手,示意可以走了。 之前带领我们进来的那两个男人还等在门外。 见我们出来,抬手指了指来时的路,旋即转身,带着我们朝那边走去。 我以为他俩要将我们送出寨子。 谁知,他们竟然将我们带到了沼泽边上的一间竹屋前。 打开屋门,把他们让进去,然后“咔哒”一声,从外面给反锁了。 这是把我们给囚禁了? 先弄明白情况再说。 我们齐齐看向孙晓。 他跟那草鬼婆交流过,肯定知道缘由。 五爪金龙更是一脸坏笑问出了声:“老头,这是怎么回事?只要你开尊口,我立马掀了这破茅屋,带你们闯出去。” 孙晓被我们看得有些不自在,转了个圈儿,找了个比较干净的地方,一屁股坐下。 脸上那表情分明是既来之则安之。 “这不是囚禁,是给咱们安排的住宿的地方!” 这是什么道理? 住宿? 要把门从外面上锁? 我看,这分明是怕我们跑了。 “咱们时间紧迫,哪有功夫在这里住下,依我看,还是赶紧冲出去吧。” 我有些气结。 “现在还不是走的时候,咱们一定要在这住一晚。” “为什么?” 我一下子变成了好奇宝宝。 “因为,只有我们在这里住一晚,咱们的身体才会拥有避痋、避沼瘴的能力。”孙晓解释起来,“前方就是原始森林了,少不了有瘴气,这些无色无味的毒气让人防不胜防。痋,更可怕,沾上九死一生。况且,滇王懂痋术,他的墓中不可能没有痋。咱们在这里住一晚,便不会再惧怕这些,这一晚耽搁得绝对值。” “难道这村寨中的人不怕瘴气,都是因为在这间屋子里住过?” 我好奇地打量了一圈儿。 这就是一间如同的竹屋,除了湿气很重,还有一股子呛人的沼泽臭味,根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孙晓狡黠一笑,说道:“那老巫婆告诉我,现在看不出什么,等到了晚上大有名堂。她还嘱咐我,无论咱们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能动,就当自己瞎了聋了,只需咱们老老实实待到天亮就好了。” 这就是他们把我们锁在这屋子里的理由? 是怕我们乱跑吗? 不过,我还是心有不解,不由问道:“晚上会有什么来?是鬼魅邪祟吗?” 孙晓摇头:“说实话,那老巫婆的话,我也听不太懂,都是连猜带蒙,不过大体意思我听了个差不多。说是有个很骇人的东西……总之大家心里有点儿数,到时候别大惊小怪。” 我点点头,这番解释能说得过去。 不过,还有一堆问题。 “那老巫婆为什么要帮咱们?她深居简出,又是什么人?我听她口音跟你老友的女儿完全不同,你又是如何听懂的?” 一问三连,让孙晓有些头大。 他略一沉思,尬笑道:“她会帮助每个经由他们村寨进入原始森林的人。他们应该算是黑苗的一个分支。在苗疆这边,分黑苗和白苗。黑苗喜好巫蛊之术,很多人死后都会在墓中搞点儿幺蛾子。当年我们在考古队时,就雇佣了一位黑苗巫师,专门处理挖掘过程中遇到的诡异之事。她跟了我们好几年,所以我才会略懂他们的方言。” 孙晓刚解释完,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接着是开锁的声音。 之后,门被推开了,之前那两个男人提着两个竹编的筐,给我们送来了一些吃的。 我们没有客气,席地而坐,大吃了起来。 他们这里的饭菜很有特色。 放在竹筒里蒸的肉与米饭,又软又糯,带着竹子特有的清香,还有一些肉脯,和一些我们从没见过的野菜,吃着挺新鲜。 吃着饭,李迪问孙晓:“孙老,痋是种什么东西?有什么厉害之处?” 这也正是我的疑惑。 “痋类似于蛊,却比蛊更为恶毒。蛊与养蛊人性命相连,养蛊人亡蛊便亡,而痋却不一样,可以生存千年之久。当年我们挖掘古滇国那个墓葬群时,挖出过一具特殊的尸体,那尸体上便有痋,当时我们就死了七个人。” 我愈发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特殊尸体?那痋又是怎样害人的?” 第四百八十一章 活人琥珀 此时天色尚早,时间充裕得很,孙晓便给我们讲起了当年那段往事。 他说道:“作为专业的考古人员,我们是不需要亲手挖掘的,只是负责文物最后的清理和鉴定、记录等。” “当时,我们雇佣了十几个当地人挖封土堆。他们挖第四个墓葬坑时,我正在清理隔壁的三号坑。” “正清理着,我忽然听到四号那边传出了一阵惊呼与尖叫,接着还有人大喊,说挖出古怪东西来了。” “这批人都是久挖墓葬的老手,各种稀奇古怪的事也见过不少,按理说不应该这样大惊小怪的。” “我听到吵吵声,立马赶了过去,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我看到了一块巨大的琥珀,一个女人包裹在里面!” 孙晓说着,打了个寒颤,似乎深陷回忆之中。 “那女人死状极惨,四肢是被向后折断的,反抱着一个婴孩,脐带还有半截挂在肚子上,看样子应该是她刚生下来不久的。” “女人的表情异常狰狞与怨毒,很明显,她刚分娩出孩子,便被人折断了四肢,连同她的孩子被做成了透明的活人琥珀!” “作为一名考古人员,我曾经见识过很多残忍的、以活人祭祀的手段,但那么残忍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挖出这种东西,很快惊动了整个考古队,大家议论了一番,都互相询问这琥珀有什么讲究?如果单纯只是殉葬用,根本用不着整得这么凄惨。难道这是古滇国特有的信仰崇拜?” “讨论了一阵,也没商量出个啥,几个大胆的,纷纷跳进了墓葬坑,趴在琥珀上查看稀罕。” “后来不知是谁提议将那块琥珀抬上来,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 “琥珀抬上来后,一群人围着仔细查看起来。” “我忽然发现这琥珀表面有一层密密麻麻,类似符咒的花纹。” “过了一会儿,不止我看到了,大家都看到了。” “大伙正想研究研究这种花纹到底是什么时,一条黑影突然一闪而过,大叫这万万不可,并抬腿将那块琥珀踹回了墓葬坑。” “是我们考古队邀请的那位黑苗巫师!” “他一脸紧张得盯着那块琥珀,脸色煞白,像是看到了洪水猛兽。” “那黑苗巫师确实有些本事,平时为我们考古队处理了不少问题,大家都很信服他。” “看到他紧张的样子,我们都忍不住问他是怎么回事。”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说,坑里的那东西邪性的很,必须烧掉,还必须用烈酒烧。” “面对他的提议,当时就有人提出了反对,认为这琥珀的出土,对于研究古滇文化会有十分大的帮助。” “当然,也有人支持烧掉,毕竟那玩意儿看着就让人瘆得慌。” “最后,大家商议过后,烧与不烧都不是我们能拍板的,决定上报。” “上面的意见是留下,好不容易挖出来的东西,怎么允许轻易烧了呢?本来关于古滇国的文字与物证就少,这琥珀正好填补一项空白。” “巫师亲自去找上头领导谈了好长时间,却始终拗不过,领导反而让他有邪破邪。” “巫师最后没有办法,就将所有碰过琥珀的人都叫了过去,给他们又是洗手,又是吃什么东西的,最后他说,如果碰了活人琥珀的这几个人,三五天后都没事儿,这琥珀中的东西他可以试着给除掉,但如果那几个人出事了,琥珀就必须得销毁,他也处理不了,并且他嘱咐我们,在这三五天内,谁都不能再去动那琥珀。” “仅仅过了三天,那几个人的皮肤开始干枯,变得硬如树皮石壳,相当骇人,又两天,那几个碰过活人琥珀的人就都死了!” “一下死了七个人!” “虽然当时对人命远没有现在这般重视,可也是七条活生生的性命,就这么死了,也是很严重的事件了。” “这引起了巨大的恐慌,很多工人都辞职离开,剩下的人联名上班,要求烧毁那琥珀。” “上级领导也觉出了邪性,便让巫师看着处理。” “巫师让我们去买了很多坛烈酒,全部淋在那琥珀和死去七人的尸体上,然后一把火给烧了。” “那火足足烧了一整天,直到琥珀和七具尸体全部化为灰烬,才熄灭。” “事后,我们问巫师,那琥珀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里面的女人怎么会死得那么凄惨?” “巫师说他小时候曾听老一辈的巫师说过,在某个时期,有痋师会一种恶毒的痋术。” “他们会寻来一些夷女,或者女奴隶、女犯人,关在牢中,找狱卒强暴她们,致使她们怀孕,然后给怀孕的女人们吃下一粒小药丸,那个药丸便是痋之引。“ “痋之引被女人吞下去后,会钻进她们腹中孩子的身体中,以那孩子为穴生存,那时,女人们腹中的孩子已经不能称之为孩子了,而是痋卵。” “那个时候的孩子还是活的,还在成长,等长到生产之时,便有人先将女奴折断四肢,反抱住刚产下来还没有完全脱离母体的‘痋卵’,再将烧化了的热松脂,或是滚沸的树熯那一类的东西,活活的浇在女奴的身上,如此,便连同她背后的痋卵一起,做成透明的活人琥珀,等琥珀冷却之后,在表面上刻满辵魂符,便成了大家挖出的样子。” “之所以向后折断女人的四肢,是为了增加她的痛感,辵魂符则是一种可定住人魂魄的符,琥珀上刻满辵魂符,便等于将女奴惨死时的恐惧,失去孩子的哀伤,憎恨,诅咒等怨毒的情绪,全部都一起封在了琥珀之中。” “这样,这块琥珀便成了人为制造的,怨气极重的东西。” “而刚被女奴产出的痋卵,因为表层有硬壳包裹,所以生命力很强大,不会轻易被滚沸的松脂烫死,这样,它们就会在那无穷的怨念中生存,变成痋中最毒,最厉害的一种。” 第四百八十二章 怪物进屋 “然后呢?”李迪听得入了神,急切追问道。 “假如痋师不想让琥珀内的痋卵孵化,就会在琥珀上钻一些极细的小孔,然后将这琥珀深埋地下,或者放入隔绝空气的洞穴,又或者沉入水中,这样痋卵就会陷入一种无意识的休眠状态。” “直到某天周围环境突变,痋卵便立马孵化成为肉眼看不到的幼痋,顺着那些细孔爬到琥珀表面。此时有人接近触摸到琥珀,幼痋就会趁机进入人体之中。” “被封印良久的痋虫,一旦进入人体,就会疯狂的汲取人体内的精华,快速产卵,只需三到五天,所产出的卵便可随着血液循环遍布全身。” “于是,人体内的血肉、内脏就成了这些痋虫的美食,人体则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萎缩,坚硬,最后死亡。” “人死后,痋虫会把尸体啃成一张皮,而再度休眠,直到再遇到另外一个接触者。” “所以,这痋虫就好像一种烈性传染病一样,无休无止得蔓延……” 关于痋,孙晓就说到这里。 接着,他话锋一转,又说道。 “根据那黑苗巫师所说,最毒的痋是用女奴和女囚培养而成。你们想想,那些女囚又岂是普通人所能利用的?所以,那种活人琥珀极有可能是滇王下令制作,甚至是他亲手制作。由此可以推断出,滇王墓中绝对会有痋。” 我对这话深表赞同。 如果,在这里住一晚,真的能抗住痋,不被其侵犯,还是很有必要的。 只不过,在这紧要关头,干巴巴坐等一天,实在有些难熬。 百无聊赖的我,忍不住翻起了孙晓朋友的那两本笔记。 笔记中记录的都是一些荒诞不经的事,且著述颇为详细,像极了一部探险小说,看起来非但没有觉得乏味,反倒激起了我对神秘的古滇王国的兴趣。 如此规模宏大的古王国究竟是怎样突然兴起的? 又是为何突然之间一夜消失的? 也让我体会到了,孙晓这位老专家为什么在迟暮之年,拖着病体不辞辛劳也要进滇王墓看一眼的迫切心情。 眼下这事如果能得善了,我一定跟着他进去瞧瞧。 这一看,竟然着了迷,一直看到了天黑。 天刚擦黑,五爪金龙就在竹楼里转起了圈子。 这货一边转悠,一边喃喃自语道:“他们怎么还不来送饭?他们做的饭菜真好吃……” 还真是个吃货。 村寨中的人还真奇怪,自从中午给我们送过饭后,便再也没有露面,连根蜡烛都没有送来。 竹屋里唯一的亮光,便是透过小小竹窗穿进来的月光。 五爪金龙转悠了一阵,始终没能等来送饭人,丢下一句:“我去村寨里找点吃的。” 便化身缩小版本体,从竹窗的缝隙里钻了出去。 五爪金龙刚走,李迪问道:“草鬼婆说的那鬼玩意儿,什么时候来?这已经天黑了啊。” 她说这话时,透着一股紧张。 人,总是对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惧,即便有修为在身的李迪也不例外。 更何况,那东西还被孙晓说得诡异神秘。 孙晓自顾取出干粮,分给我和李迪:“赶紧吃两口,吃饱了就睡,这样就不怕那东西来了,赶明儿一早就离开这里。” 这也是个法子,可我们毕竟不是鸵鸟,可以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看不到危险,就以为危险不存在。 吃完饭后,我们三人并排躺在了地面上。 竹屋不大,刚好可以容我们躺下。 入夜,湿气渐渐重了,慢慢起了一层雾。 雾气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从窗外拱进来。 这大概便是沼泽特有的味道吧? 不过,我却没有感到丝毫不适。 应该是那草鬼婆的血,或者她让我们喝下的那杯药茶,起了作用。 本以为,在明知有异物即将出现的夜晚,我很难入睡。 可事实上,我刚躺下没多久,就缓缓进入了梦乡。 自打看过录像带,我就没睡过安稳觉,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一觉睡得特别踏实。 然而,我睡得正美的时候,耳中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顿时清醒过来,一双眼睛瞪的老大。 竹屋内黑咕隆咚的,除了我们三人根本没有别的。 声音是从外面传进来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爬行。 难不成,这就是那个东西? 我看了一眼睡在我身旁的李迪和孙晓,他俩睡得很死,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甚至还打起了轻鼾。 我没有叫他们,静静坐在黑暗中,等待…… 半分钟后,门响了一声。 那东西在推门! 门是从外面锁着的。 几下过后,门没有推开,转而竹窗又响了一声。 那东西又去推窗子了! 这家伙开启灵智了啊,居然知道变换目标。 我死死盯着小小的竹窗。 只见。 一个黑漆漆的东西从竹窗的缝隙里钻进了竹屋。 霎那间,淤泥的腥臭味道充满了整间屋子。 这家伙是从沼泽里爬出来的! 可它到底个什么玩意呢? 软趴趴的。 既不像鱼。 更不像蛇。 慢慢地朝前蠕动着。 倒像一只巨大的蠕虫! 那东西进来后,直接趴在了离竹窗最近的孙晓脚上。 我心里一紧。 这玩意儿不会伤害孙晓吧? 虽然这么想,可我却没有动,只是静观其变。 因为,孙晓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们动。 我斜着眼,紧紧盯着那东西,右手悄悄握住了古剑。 只要它一旦对孙晓做出不利举动,我立马活劈了它。 刚过了没几秒,我忽然觉得脚脖子一凉。 一个湿漉漉、冰凉凉的东西爬到了我脚脖子上! 这还不算完。 那东西没停,软软的身体顺着我的腿一直往上爬,一直爬到我脖子上! 停下后,那东西竟然在我脖子上舔了起来。 卧槽! 那舌头潮腻兮兮,冰冰凉凉,只一下,就舔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孙晓躺在我的左手边,我眼睛又是往左斜的,那东西在我的右边,根本看不到它到底是什么。 它这么舔几下,我们就能避痋和瘴气了? 万一它舔欢实了,突然给我来上一口怎么办? 强忍着寒毛倒竖,我心里一阵阵打鼓。 这时,我发现孙晓也在一直颤抖。 原来,他也早醒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 这是什么玩意儿 那东西舔了很久,我的脖子都被它舔的湿漉漉的,冰凉一片,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再也忍不住了,慢慢把眼珠转向了右边,又微微向右侧倾了倾脑袋。 妈呀! 我差点叫出声! 趴在我身上的竟然是一个人! 确切地说,是一团人。 这人似乎没有骨头,只是一团皮囊包裹着的肉,软绵绵的像条肉虫。 再凝神细看。 鼻子眼睛都变了形,缩成一团。 脸上沾满黑色的淤泥。 与我对脸相视,太她娘的诡异了。 这是何方妖孽? 怎么长成这副熊样子? 我心思微动,刚要闭上眼装作视而不见,突然脖子梗着青筋的地方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马蜂蛰了一下。 这东西咬我了! 它长成这恶心人的模样…… 会不会有毒? 我很想挥动古剑将其斩杀,可又想起孙晓转述那黑苗草鬼婆的话,又放弃了这想法。 如果,这是我们避痋的唯一途径,我将这玩意儿砍死,那岂不是白让它舔了? 好在这东西并没有停留太久,咬了我一下之后,就慢慢离开我的身体,朝着竹窗爬去。 此时,我紧绷着的心才渐渐松弛下来。 再看向李迪。 一团黑黢黢的东西也正在慢慢爬离她。 随着竹窗吱呀一声,又是一阵窸窸窣窣,那些东西顺着竹窗钻了出去…… 接着,就听到孙晓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打着颤音说道:“走……走了啊?终于走了……没事了。” 他这声音就如同秋风里的落叶,摇摆不定,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显然,他被吓了个不轻。 我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脖子。 没有伤口,也没有叮包,甚至连疼痛感都消失了,皮肤光洁如初。 李迪也站了起来,趴在竹窗上往外瞧去。 原来,她也没睡着。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一边往外瞅,一边自语道。 “你们都没看到?” 我深感好奇,他俩刚才都没敢睁眼看吗? 这话惹得他俩同时摇头,孙晓更是后怕道:“我哪里敢睁眼看,你看到了吗?” 我点头,正要开口给他们描述下我看到的景象,竹屋外传来了五爪金龙的大喝声。 “何方妖物,竟敢深夜闯入!看打!” 这货去哪找吃的了? 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喊声过后,只听得“噗噗”两声,紧接着是铁锁落地的声音,随后门吱呀一声开了。 五爪金龙一手拎着一团黑漆漆的东西,走了进来。 我看得一头黑线。 这刚刚走了的怪东西,又被它给抓回来了! 五爪金龙目光炯炯,看到我们三人都站着大眼瞪小眼,先是一怔,旋即把拎在手里的东西丢在地上,瓮声瓮气地说道:“那老巫婆说,今晚要来的骇人东西不会就是这个吧?” 我从背包里掏出手电筒,拧亮,照向那两个怪玩意儿。 其他几人也围了过来。 那俩玩意儿被五爪金龙打晕了,蜷曲在地上好像一滩烂泥,又好像两块干巴巴的果脯。 我出去寻了一根竹子,在它们身上捅了几下。 软趴趴的,外面一张皮却极具韧性,很结实,捅不破。 五爪金龙皱着眉,闷哼一声:“这好像是被剔了骨头的人……” 话未说完,它伸手将其中一团伸展开来,平铺在竹屋地面上。 认真看了一阵后,说道:“奇了怪了,它身上怎么没有伤口呢?骨头是怎么剔出来的?” 李迪道:“这会不会根本不是人,而是沼泽里衍生出来的一种古怪生物?就像山中生出的山鬼,水里生出来的水猴子一样?” 孙晓看那黑东西此时就像两根人人作弄的面条,也大起了胆子,凑过来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惊道:“我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了,这是泥炭鞣尸。” “什么玩意儿?泥炭鞣尸又是什么东西?”我们几个异口同声。 孙晓给我们解释道:“人死后,如果被埋在酸性土壤或泥炭沼泽中,便会变成这副样子。土壤之所以会显现酸性是因为含有丰富的腐殖质,而腐殖质是由腐植酸构成。沼泽的形成同样如此。腐植酸有脱钙与防腐的功用,所以埋在里面的尸体不但不会腐败,皮肤还会慢慢鞣化,肌肉和其他组织的蛋白被逐渐溶解,使尸体体积高度缩小,变成跟橡皮泥差不多的样子。鞣酸还能使骨骼和牙齿脱钙而变软,软到可以随意弯区,这种尸体便称为泥炭鞣尸了。” “那这玩意儿怎么会自己从沼泽里爬出来呢?”五爪金龙问道。 “是啊,还咬了我一口,这应该是活的,而不是你说的尸体。”我随声附和。 孙晓被我们的问话给问住了,一怔后,才又说道:“我也只是在相关文献中看到过记载,至于……至于会动这件事嘛……这神秘地方的事物,又岂能用寻常思维去理解?” 说到这里,孙晓看了李迪一眼。 这一路走来,他也看到我跟李迪的亲密举动,想必是猜到了些什么。 李迪看了我一眼,说道:“据我所知,酸性土壤埋人不腐这是有科学依据的,而拿到咱们道家来说,这就是养尸地。尸体埋在养尸地就会发生尸变……长生,会不会这就是埋在沼泽地里的尸体尸变后的产物?” 我仔细一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李迪见我点头,又继续说道:“这玩意能够避痋,或许就是它特有的一种功效吧。就跟尸变所成的汗尸是世间罕见的断肢再生良药一样……”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五爪金龙沉吟了片刻,脸上也露出赞许的笑容。 “说不定是有人不小心陷进沼泽里尸变了吧……” 那两具鞣尸也不知到是不是被五爪金龙打死了,躺在地上半天了都一动不动的。 孙晓谨慎有余,让五爪金龙再将他们丢回沼泽中,以免被村寨里的人发现又引发别的麻烦。 鞣尸处理完,我们也睡不着了,地上湿漉漉的几乎全是泥水,我们四个靠在干净的一角坐着,就这样干坐到了天亮。 第四百八十四章 大兴土木的痕迹 天刚亮,我还在迷糊中,一阵急促的砸门声猛烈响起,瞬间把我拉回到现实。 是昨天带我们进村的那两个中年汉子。 他俩怒容满面,脸上分明写着这里不欢迎你们。 同时,一个劲儿地往五爪金龙身上瞟。 这是怎么个意思? 难不成我们处理鞣尸的事被他们发现了? 孙晓惴惴不安地挤出一个笑脸,迎上去,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又加上了几个手势,才使的那两人紧绷的脸孔有所缓和。 不过,他俩仍然黑着脸。 先指了指门,又指了一个方向,最后冲孙晓吼了几句什么。 我算看明白了。 他们这是赶我们走啊。 孙晓回头看了五爪金龙一眼,脸上的表情不可谓不精彩。 简单收拾一下,背好包,我们在两个精壮汉子的注视下,离开了村寨。 眼见没人跟来,李迪疑惑出了声:“这村寨里的人真怪,怎么过了一个晚上就对咱们充满了敌意?” 闻言,我咧嘴笑了。 “你怎么还不明白?肯定是咱们可亲可敬的龙大爷昨天晚上出去闯祸了呗。” 李迪转头看向五爪金龙,问道:“你昨晚出去干什么坏事了?” 五爪金龙这莽货丝毫不以为意:“我能干什么坏事?只不过肚子饿了,出去找了点吃的。” 孙晓适时接道:“你啊,可真是我们的龙大爷,你出去找吃的,把整个村寨的厨房都翻了一遍,最后中了沼瘴,一个人跑到草鬼婆家偷药茶,被人家养的蛊发现了……” …… 按照笔记记载,下一步,我们需要去找一个名为“一线天”的地方。 但那地方具体在哪,笔记上并无记载。 看来,孙晓的老友在那密林之中也迷失了方向。 不过,后面有备注。 “所谓一线天,就是在两座山峰中间有一条缝隙,就像整座山被人用斧一劈两半,两边石壁平整,坦露,寸草不生,宽处约一米,窄处要侧着身子才能通过。根据我的推测,滇王墓就在一线天后,因为那里有曾经大兴土木的痕迹,奈何,我往返多次,终是没能找到入口,实为此生一大憾事!” 看到这句,我能体会到孙晓老友的无奈与遗憾。 此时,我们已经深入密林。 可一线天究竟在哪呢? 古树参天,遮天蔽日,藤蔓杂草疯长,我们连下脚都很难,寻找一线天更是不容易。 好在,我们有五爪金龙这上古神兽为伴。 我刚把目光望向它。 它立马自觉的化身本体,盘旋着飞了起来。 没多会儿,它便飞回到我们身边,兴奋大叫着说找到了。 随即驮着我们飞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里两座山峰高耸入云。 山峰之间有一道很窄的缝隙,通往幽静深邃处。 一线天,这名字还真贴切。 五爪金龙直接驮着我们飞了过去。 到了这里,我们就完全要靠自己了,笔记上再也没有什么可参考的信息。 一线天后的林子更加古老幽深,随便一棵树都得几个人合抱,藤蔓和杂草更是纠缠在一起。 一眼望去,无穷碧。 我们还剩五天时间。 五天,在这样一片原始森林中,寻找一个山洞入口,何其艰难? 可又有什么法子? 没有停留,我们一行人寻找起笔记中记载的建筑痕迹来。 半天后,我们毫无发展,身上被藤蔓上了一道道血口子,个个狼狈不堪。 孙晓毕竟年岁已高,且身体不好。 他脸色蜡黄,自从进入密林,脑门子上的汗就没停过。 看他走的吃力,我数次提议休息,却都被他拒绝。 我知道,他这是怕拖我们的后腿。 “笔记上不是说有大兴土木的痕迹吗?咱们怎么没发现?” 李迪一筹莫展。 孙晓宽慰她道:“咱们这才来了不到一天,怎么这么轻易就能找到?我那老头可是在这里转悠了半辈子。咱们再找找。” 这一招,就找到了天黑。 就在我丧气的以为不会有所收获时,五爪金龙忽然蹿到一棵大树上,指着前面不远处,冲我们大喊道:“你们快看,这里的树真怪。” 树能有什么奇怪的? 不都是树吗? 我嘀咕一声,冲它奔过去。 见我跑过来,它从树上一跃而下,指着另一面,说道:“你看那边的树都是一棵棵笔挺向上,为毛这里的生的密密麻麻,一棵紧挨一棵?还围成了一个圈?” 我定睛一看,这里的树确实怪异,一丛一丛紧紧的挤在一起,跟连体婴儿一样,很多都已经挤得变了形,看起来也比别的地方的树要小很多。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香柏木啊,这种树木生长期长,没个几百年不成材,它质地坚硬,遇水不烂,防腐保温,专用于高档建筑。”孙晓听到我和五爪金龙的谈话,也跟了过来,看到那些树,感叹道,“哈哈,咱们这是找对地方了啊。” 孙通抚摸着树身激动的大笑,笑的我一头雾水的,我道:“孙老,你如何断定咱们找对地方了?就因为这些树是香柏木?” 孙通摇头道:“自然不是,你们看这些香柏木,它们之所以长成一丛一丛的,是因为曾经被人砍伐过。”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被砍伐过后,又有新的枝条从树根处发出来,日久年深,便长成了现在这样。” 李迪的脑子比我灵光,她立马想到了什么,接道:“如此说来,这里便是笔记中记载的大兴土木的痕迹了?” 孙晓点点头,难掩心中喜悦,兴奋道:“看来,滇王墓就在这附近了。” 听到这话,我既高兴又紧张。 我们四人绕着这些香柏木转了一圈。 范围非常大,看上去得有几千棵。 我越看越疑惑:“古代达官贵族喜开山为陵,挖地为墓,一般都是找一座中意的山,掏空内部葬进去,根本就用不到多少木材,砍伐这么多树有什么用呢?” 孙晓此时的心情特别好,他呵呵笑道:“你们没怎么接触过多少墓,或许认为墓只需要挖山就好了,可实际,各朝代的丧葬仪式都不一样,在汉代墓葬中,有一种叫‘黄杨题凑’的陵墓结构,在开山挖地的同时,还需要用到大量的木头,而黄杨木的别名就是香柏木。” 第四百八十五章 阴阳抱太极 我知道黄肠题凑。 长沙象鼻嘴一号大墓,还有北京周口汉墓都用了黄肠题凑。 是当时规格最高的一种墓葬结构。 那种陵寝椁室四周,全部都是用柏木枋堆垒成的框形,上面盖着顶板,就像一间一间房子。 长沙那那座大墓中的黄肠题凑,单单只是盖板就用了九百多根香柏木。 滇王所处的时代便是西汉时期,作为一方小国的国主,其墓葬规模绝对差不到哪去。 随后,我们点起篝火,吃了些东西,早早休息。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阳光穿过密林,成股撒下,虽然被枝繁叶茂遮挡了大多数暑意,却依然炽烈。 我醒来后的第一眼,就发现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土坡。 这土坡好像跟我们先前见过的完全不一样。 这完全是人工挖掘出来的。 “这些应该是从大墓中开采出来的山石堆积而成。”孙晓看着那个土坡兴奋大叫。 “孙老,你的意思是这附近有一座大墓?”李迪看着像孩子般雀跃的孙晓,问道。 “是的。” 得到肯定回答后,我和五爪金龙在四周绕起了圈子。 可一圈转下来,哪里有墓葬的痕迹? 会不会是他看错了? 不可能啊。 他毕竟是一个从事考古事业一辈子的老专家,绝对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真是奇了怪了……”我挠了挠脑袋,思索了一通,对五爪金龙道:“二大爷,还得麻烦您老把我驮到高处,我想看看这附近的风水走向。” 五爪金龙故作高深的点点头,说道:“有道理,古代那些大官最是讲究风水,滇王这一方诸侯肯定也不例外。你喊我大爷,我就再驮你一次。” 五爪金龙驮着我冲天而起,我低头往下一瞅,没着没落的,一阵眼晕。 这几天我常找五爪金龙背着不假,却都是闭着眼睛,没敢往下看过,我说:“你飞低点,这么高瞅啥啊?” 又是一个俯冲,五爪金龙下落到离地面一百多米处,悬停下来。 山周围的一切光景尽收眼底。 入眼,全是茂密的森林。 之前在高空中看到的如彩带般若隐若现的亮色,现在也看清楚了,是一条蜿蜒的河流。 “再往那边飞点儿。”我指着那条河,指挥五爪金龙。 五爪金龙一扭腰身,一个摆尾,飞到了那河流的上方。 这条河在一座山的背面。 由山间溪流汇聚而成。 波光粼粼,映着朝阳,被染成一片血红。 我放眼四周,仔细打量了下山的走势,顿时明悟。 “原来如此。” “你看出什么来了?”五爪金龙听到我自言自语,问道。 说话间,五爪金龙驮着我回到先前落脚之处。 李迪和孙晓也围上来问:“发现什么了?” “你们看那条河,绕山而过,再看那座山,这两相呼应,像什么?” 李迪见我卖关子,娇嗔得瞪了我一眼。 “像太极图?” 孙晓猜测道。 他没有俯瞰全貌,却能猜到,确实有相当的见地。 “正是。”我淡然一笑,详细解释起来,“在风水中,水为阴,山为阳,而这里的地貌是阴阳相济,山水相抱,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八卦图。这种格局在风水中成为抱太极,又称龙戏尾。太极图中的那条黑鱼俗称水龙,白鱼则是陆龙,二龙环绕,首尾相衔接,有互戏尾巴之意。” 见他们三个还是有些茫然,我又说道:“此种风水局极其罕见,但我说个地方,你们就明白了。” “哪里是这种风水局?”李迪问。 “北京城。”我说了三个字。 孙晓听到我这话,沉吟半晌,恍然大悟道:“还真是。一条水龙,一条陆龙,两者衡山环水,以南海为龙首,湖心岛为龙眼,的,一条水龙和一条陆龙衡山环水,以南海为龙头,湖心岛为龙眼,中南海和北海构成龙身,什剎海是龙尾,摆向西北方向。陆龙则俯卧在北京的中轴线上,天安门便是那个太极八卦的中心点……” “对啊,咱们现在只要找到眼前这个风水局的中心点,就能找到古墓。”我补充一句。 五爪金龙和李迪听得一头雾水,似乎还不是太明白,不过我补充这句,他俩倒是听了个真切,异口同声说道:“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找啊。” 我苦笑一声,哪有这么容易啊。 俗话说,三年寻龙,十年点穴。 意思就是龙难寻,穴难点,好多风水师甚至一辈子都寻不到一处风水极佳的宝穴。 眼前这处风水宝地,地势辽阔,若不是五爪金龙驮着我飞到半空,我根本看不出来。 要想找到这个风水局的中心点,绝非易事。 我仅能判断一个大概位置。 随后,我又让五爪金龙把我们三个驮到了天上。 一阵观察后,我指着某处树木格外茂盛的地方,让它把我们驮过去。 这是一片密林,四周不靠山。 也就是说,那座墓不是依山而建,更不是凿山而开,这就更增加了我们寻找中心点的难度。 我们几个散开,各自在林中找起了墓穴的入口。 入口肯定是有的,毕竟捉妖门的余孽就藏在洞中。 当然,前提是我们的方向没有错。 不过,在这种极少有人踏足的原始森林中寻找这样一个墓葬入口,确实很难。 因为这里荒草、藤蔓遍地,相互纵横缠绕,再加之地面上枯枝落叶堆积得老厚,根本看不到地表。 我们只得一寸寸地仔细搜寻。 有件事,我并没有跟他们几个交实底儿。 “太极抱”这种风水局,不利财不利名,更不适合做阴宅。 也许有人会问,既然不利于做阴宅,那滇王墓为什么还要葬在这里? 这也是我的疑惑。 按理说,阴阳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如此生生不息,循环往复,便是“抱太极”这种风水中最大的妙处。 所以,这种风水多用来建城,建都,可保某座都城千秋万代,永无止息。 如果滇王墓真的在了这里,那代表滇王,或者他的身边有懂风水的人,那他们应该知道此风水的作用,可又为何不去寻真正的龙脉,而选择了这个并不适合做阴宅的地方修墓呢…… 第四百八十六章 发现入口 这问题困惑着我。 一边找,我一边绞尽脑汁的想,却怎么都想不通。 第六感告诉我,那墓葬的入口就在附近,可就是找不到。 我越来越烦躁,甚至开始怀疑我们寻找的方向是不是错了? 真要找错了方向可怎么办? 我们仅剩四天时间。 这点时间……我们不足以再去寻找别的地方。 毕竟,放弃这条路,就意味着重新开始。 就要重新确定目标。 就在我意乱心烦之际,一声惊呼远远传进我的耳朵。 “啊……救命……” 是李迪! 她遇险了? 这声呼喊像一把尖利的利刃,一下斩断了我纷乱的思绪。 我心头一紧,撒丫子就往李迪那边飞奔而去。 远远的,就看到李迪深陷枯枝藤蔓之中,只露着上半身,两只手死死抓住一条我叫不出名字的枝蔓,脸色煞白,冷汗直流。 “别怕!我来救你!” 我一边跑,一边甩掉背着的双肩包,大声喊道。 五爪金龙比我更快。 它尚未化身为人,依旧是本体的姿态,远远甩出龙尾,一下子卷住李迪,把李迪拔了出来。 就像拔了个萝卜。 然后,它身形未停,卷着李迪飞到了我身边。 “怎么了?”我关切问道。 李迪被吓了个不轻,全身上下筛糠般抖个不停。 倒不是她胆子小。 我们共同出生入死很多次,她都表现得无畏无惧。 这次显然是由于眼前发生的事太过突然,才有如此表现。 看着她心有余悸地样,我莫名一阵心痛。 五爪金龙来去如风,它放下李迪后又一阵风似的飞到刚刚李迪陷进去的地方。 “找到了,小子,快过来看!” 听着五爪金龙兴奋地大叫,我顾不上安慰李迪,几个箭步奔了过去。 “这里可能就是滇王墓的入口,小丫头不小心一脚给踏破了,还真是天助我也!” 五爪金龙化身人形,兴奋地搓了搓手,蹲下身子,探着脑袋往地面上一个大洞里观望。 它说这话时声音很大,连远在我们百米之外的孙晓也听了个真切,顾不得荆棘遍布,一溜小跑朝着这边赶来。 五爪金龙朝洞里看啦几眼,便迫不及待地动了手。 它将洞口周围的杂草和藤蔓清理到一旁,又向我招手,示意我赶紧拿手电往下照照看。 这洞很深,笔直向下,黑漆漆的。 我拿出手电,忙不迭照下去。 洞穴深不见底,黑得令人窒息,直径又宽又大…… 等等。 直径…… 我猛然想到了什么,拉着李迪和孙晓就往后退。 一直跑出十几米才停下。 李迪和孙晓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孙晓更是气喘吁吁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咱们刚才待的地方,地下是一片方圆很大的洞穴,且深不见底,咱们万一踩空掉下去,肯定会摔了个半死。” 我解释一句,接着后怕起来。 刚才要不是李迪反应敏捷,及时抓住了洞口周围的藤蔓,真掉下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说完,我将那片区域细细打量了一遍,确定了一个大概的范围。 树木只有扎根于土壤才能成长为参天大树…… 那些没有树,只有藤蔓和枯枝杂草的地方,肯定就是这墓葬的洞口范围。 五爪金龙不怕坠落,我们逃跑的功夫,他已经挖开了一个大窟窿,有一半的地方已经露出了坑的边沿。 我们看到洞壁才敢再次凑上前去。 原来。 林中这些粗壮的大树,经过几千年的生长,根系都伸长到了洞穴里,无数根系交织在一起,盘根错节,最终成长为网状,将洞口遮了个严严实实。 难怪李迪这么小心的人都没能发现其存在。 也难怪,这入口这么难找。 五爪金龙很快将洞口清理了出来,一个直径约七八米的大坑呈现在我们的面前,没有了遮挡,再往下看时,依稀可见底,不过目测也非常之深。 “我下去瞧瞧。” 五爪金龙丢下一句,一头扎了下去。 随着下落,它又化身为本体。 我望着偌大的洞口,有些愣神。 一个如此浩大的神坑,仿佛能吞噬人的心神。 “长生,我怎么感觉这地方邪里邪气的?这感觉让我很不舒服。”李迪朝洞里看了一眼,打了个哆嗦,冲我说道。 是啊。 墓葬不都应该是深埋地下,隐藏的严严实实吗? 为什么这座墓葬却开了个天门? “孙老,我看这里好像不像是墓葬啊。”我满脸疑惑地看了孙晓一眼,问他。 孙晓似乎没听到我的问话,心神完全被这入口吸引。 他一直紧盯着洞内,眼睛一眨都不眨,兴奋得直搓手,似乎很期待五爪金龙带着他一起下去。 片刻后,五爪金龙从洞内一飞而起,一下蹿了出来。 “怎么样?里面有什么?”不等它站稳身形,我急切问道。 五爪金龙递给我一个跟碗相类似的灯盏,说道:“下面有一条通道,通道的尽头是一扇门,门旁跪着一个手捧这玩意儿的石人。这正好跟视频中的景象相吻合,咱们应该没找错地方。” 敢情这货也一直对我们选的方向没底啊。 这时,孙晓盯着我手里的灯盏瞪大了眼,两只眼珠子似乎要冒出火来般炙热。 嘴里喃喃道:“这青铜灯是古滇国的风格,这里一定就是滇王墓了……” “老友,你看到了吗?我终于找到滇王墓了……” 看到孙晓如此肯定,压在我心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我终于在期限内找到滇王墓了…… “事不宜迟,咱们赶紧下去。”李迪拽了拽我的衣袖,说道。 我立马摇头:“就这样下去,肯定会被捉妖门的余孽发现,跟他们发生正面冲突肯定没咱们的好果子吃,毕竟敌暗我眀。我先准备一下。” “你准备什么?”李迪不解。 我蹲在地上打开背包,将五爪金龙那夜自鬼市买给我的一包东西取了出来。 打开,里面有各种毒药,迷香之类的玩意儿,全都是鬼市中最毒的东西。 素素一看便明白了我的意思,皱眉道:“用这些阴招?办法倒是不错,可你觉得你会有机会给他们下毒?” “他们不给我机会,我就自己创造机会,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能不能成?万一成了,咱们可以省很多劲儿。” 第四百八十七章 进入滇王墓 说完,我就让五爪金龙去抓几只老鼠来。 这货听到我的安排,有些气不过,臭屁道:“我堂堂五爪金龙乃是上古神兽,不是你家养的老猫,你竟然让我去帮你抓老鼠……” “你去不去?”没等它说完,我便打断它,“这山野之中老鼠的个头肯定小不了,你不想打打牙祭?” “行行行,别说了,我去。” 一说到吃,这上古神兽变成了千年吃货,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密林之中。 “你抓老鼠干什么?”李迪不解,瞪着大眼,满头雾水问道。 我解释道:“在大祖山,沈洛中教过我一套分魂术,可以将三魂七魄分开附着于动物身上,控制它们做一些我不能现身去办的事。” 李迪闻言,眼睛一亮:“你这是打算控制老鼠去下毒?” 这丫头还不笨嘛,一点就透。 “正是。”我点点头,“妖祖上次率众妖将捉妖门斩了个七零八落,现在剩下的余孽应该没几个人,且应该都是精英骨干之类的,我用这法子如果能迷倒一部分,剩下的那几个打起来会轻松很多。” 随后,我又嘱咐孙晓,让他找个隐密的地方躲起来,如果我们能安全回来就陪同他一起下到滇王墓里,如果我们回不来,就让五爪金龙把他送走。 孙晓听我这么说,故作不悦道:“大敌当前,小友怎能说如此丧气的话?再说了,我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这也许是我此生最后的机会了。我坚信小友一定会安全回来的。我这把老骨头还要仰仗你带着进滇王墓呢。” 几句话的功夫,五爪金龙回来了。 它双手各自拎着五六只肥硕的竹鼠,一步三摇,得意洋洋。 这些竹鼠“吱吱”叫着,每只都有五六斤重…… 看到这些竹鼠,我顿时懵了。 这样的个头…… 能用吗? 你到底是要害我还是在帮我? 就这样的竹鼠钻进洞里,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我说二大爷,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或者被驴踢了?”我翻着白眼鄙夷地说道。 “嗨!你这傻小子,怎么跟你龙大爷说话呢?”五爪金龙回我以白眼,“这些竹鼠是我用来打牙祭的,你需要的都在兜里。” 说话间,它随手扯了条藤蔓将手中的竹鼠捆绑起来,扔在地上。 接着又从裤兜里掏出了五只小老鼠丢在地上。 这些小老鼠被困在它裤兜里,早被憋得难受至极,此时得以落地顿时四散奔逃。 我和李迪一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全部捉住。 随后,我分出五道魂魄,分别进入了这些小老鼠的体内。 从这一刻起,这些小老鼠就变成了我,被我驱使,为我所用。 它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我控制,它们看到的一切事物都会映射在我的脑海中。 其实这听起来神乎其神的术法有个很大的弊端。 魂魄少则人弱,我分五缕魂魄出去,自身的修为受到很大的压制,因此,我必须时刻警惕,坚决要避免跟对方动手。 之后,五爪金龙化身一条小蛇,带着我以及我魂魄附身的小老鼠钻进了洞里。 深入洞底后,我让它赶紧出去。 谁知这货铁了心的要到里面去教训一下那个王八犊子,死活不肯出去。 有五爪金龙在固然是好,不过对方既然要求我们不能带帮手,估计往里混也不是那么好混的。 最后我终于没能扭过他,只得说道:“那就试试吧,若不行你迅速撤离,别因此连累灰爷、老常它们遭受皮肉之苦。” 这坑洞就像一个大肚子花瓶,我们落脚的地方正是瓶颈部位,里面范围很大,用手电根本照不到头。 五爪金龙说:“我之前下来的时候看过了,这下面之所以挖这么大,应该是为了当初修墓时方便,我在深处发现了一些马骨,我想当年这里可能有一个可升降的马拉绞盘,用于上下运送木料跟石材。” 随着它这话出口,我快速脑补了一下当时这座墓葬修建时的场景。 应该非常宏大。 很快五爪金龙就将我们带进了一处通道前,然后他变化成半尺多长,跟在了我的身后。 通道进去三十米左右,有一扇雕满壁画的石门,门口跪着一个掌灯铜人。 我在石门口停下,将事先准备好四节迷香让老鼠衔在口中,让另外一只老鼠衔着一粒药丸,然后让它们躲在掌灯人的一侧,我则去推那石门。 石门似有千斤重,我推了几下竟是纹丝不动,最后我在门上踹了两脚,大喊道:“我是陈长生,速给我开门!” 喊完,我便静立门前。 如果门后有人,听到我的喊叫肯定会开门的。 等待的过程中,我看了两眼门上的壁画,壁画中没有写实性的东西,刻画的是飘在云端上的宫殿,松柏,鹤猿,日月星辰等东西。 我虽没进过几次墓,可也知道,壁画画的基本都是家居案次,犁地耕种,车马图,观歌赏舞等,描述一个时代的东西。 而眼前这些未免太过飘渺虚无了点,滇王将自己的墓穴搞得如此仙气飘飘,难道是想成仙? “你竟然真是敢来……”这时,一个如幽灵般的声音忽然响起,然后随着“轰隆”一声响,石门开了。 石门打开的一瞬间,我手中手电筒的光一下照了进去,门内空空的,并不见人影,那声音不知来自何处。 “我来了,我的那些朋友在哪里?”我冲着门内问道。 “他们都还死不了。”那个声音不带丝毫感情的说着,又道,“既然来了,那就请进来吧。” 我跟李迪对视一眼,迈步就想往里走,忽然那个冷漠的声音又道:“把你们的包、剑,所有带来的东西都放在外面。” 他能看到我们! 这石门后面还是一条通道,通道不宽,内里的情形一目了然,根本藏不下人,那个人隐藏在什么地方? 又是怎么看到我们的? 如果他对门口的情况看的一目了然,那几只老鼠又该怎么往里混呢? 第四百八十八章 故友再见 “怎么?你们还想带着武器硬往里闯?”那躲在暗处的人见我们迟迟没有动静,不由冷了下来,声音变得高亢而尖利,充满了不耐烦。 “我们来都来了,你是不是应该先把我们的朋友给放了?” 李迪反唇相讥。 “你在跟我讨价还价?”那人声冷哼一声,略带嘲讽地说道,“你们现在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那你想怎么样?”李迪再问。 那冷冷的声音继续:“你们进来就知道了!” “你……” 李迪还想再说些什么,被我阻止道:“无需再与他多言,咱们进入吧。” 说着,我解下背着的双肩包,连同骨剑一同放到一旁。 虽然有回声,但我却还是听得很分明,那暗处之人跟视频中的男人并不是同一个人。 此人八成是奉命行事,多说无用。 随后,我把手电一关,随手扔在背包上。 手电关了,洞穴中的光源便仅有门内通道中的两盏连枝灯了,光线一下子变的很暗,我趁此机会控制着五只老鼠先跑进了门内,自己紧随其后也踏入了进去。 此刻,我心中紧张的要命,手心里都攥了一把汗,生怕老鼠被那人发现。 好在这些老鼠都是正宗的田鼠,个头只有两寸多长,加之光线够暗,这五只小老鼠很快就跑进了通道深处。 我一颗紧绷着的心也随之松弛下来。 “嘿小子,几只耗子都进去了,这里的防守看起来很松散吗。”五爪金龙跟在我的身后,以意念跟我传音。 我往身后斜了一眼,见这货的身体变成了跟洞壁差不多的颜色,约有小拇指粗,紧贴着墙根儿,不仔细看还真看不见他。 这货倒挺会伪装。 然而,五爪金龙话音刚落了两秒,就见它的身边忽然亮起了一道璀璨的光,接着那个声音冷哼一声,道:“你们竟然带了帮手!我们不是有言在先吗?既然如此,我就送那一人,跟那三只妖上路!” 暗中那人的声音残酷无情,听的人汗毛直竖。 “不要。”我向前走了两步,道:“只有我们两个随你前往,他回去。” “妈的,见不得光的狗东西,信不信龙大爷我一个摆尾荡平这整座墓!”五爪金龙骂着,化成人身从地上站了起来。 “竟然是上古金龙?”那个声音喃喃着,带着一丝惊讶。 “怎么?怕你龙大爷了?怕了就赶紧放人,再在我面前跪着爬两圈,学几声狗叫,大爷我可以让你死个痛快。”五爪金龙冲着洞内叫嚣。 暗中的声音半天再没响起。 此时,那五只老鼠已经跑进了一个洞里,我借着它们的眼,观察起了洞内的情形。 洞就是个人为挖掘的山洞,大概四五十个平方,洞中几乎没有什么摆设,一张石桌,两个石墩,桌上燃着一盏青铜灯,都是就地取材的小玩意儿。 一个看上去五六十岁的黑衣男人,正坐在石桌前喝茶。 这时,从某处又出来了一个男人,那人匆匆走到黑衣人跟前,低声道:“门主,那小贼带来了一条上古金龙来,怎么办?” 看来这人就是跟我们对话的人了。喝茶的那个则是捉妖门的门主! 我一喜,心说他这茶喝的正好,待会瞅机会给他加点料。 “上古金龙?你看清楚了?”门主略微惊讶的问道,声音跟视频中的声音完全一样。 “看清楚了,我用了老祖宗留下的照妖镜,一照就看清了它的真容。” 原来如此。 难怪那五只小老鼠可以轻松进入,而五爪金龙则会被发现。 那门主蹙眉沉思了起来,似乎在拿主意让不让五爪金龙进门。 作为捉妖人,一条上古金龙对他们的诱惑肯定是巨大的。 不过,我通过他的犹豫,也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他根本没有把握战胜五爪金龙。 趁着门主拿不定主意的功夫,我四处瞅了瞅,发现在这洞的后面,还有一个入口。 灰爷他们可能就被关在那里,于是我悄悄的钻了进去。 老鼠的鼻子是很灵敏的,刚钻进去,我就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我使劲的嗅了嗅,朝着血腥味道传来的方向奔跑而去。 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光,更听到了人语声。 这是一个很大的洞腹,十几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一起喝酒、吃肉、聊天。 我见没有人注意到我,便悄没声的溜进了洞里。 看清洞内的一角时,我仿佛又站在了当初捉妖门的刑房里。 捉妖门当年差点被妖祖灭门,看来他们也是发了狠,此处到处都是血,是死去的各种妖。 妖尸胡乱的堆积在一起,活脱脱一个屠宰场。 这一幕看的我心惊肉跳,灰爷、二爷他们在哪儿呢? 不会也都被他们杀了吧? 我心下大急,继续深入。 终于,我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老常! 它首尾都被铁链拴着,弯曲着身子吊在一个高大的木架上,一动不动,身上一道道全是血口子,有些结了痂,有些还往下滴着血,触目惊心! 我顺着刑架爬了上去,爬到了老常的鼻孔上,感受到了他微弱的呼吸。 我的心痛的缩成了一团。 捉妖门的这帮畜生,看来时常来虐打他。 我想叫他,可我现在只是一只老鼠,并且只有一魂,根本做不到意念传音。 我趴在他的头上呆呆的看着他。 老实说,三只大妖中,我最心疼的就是老常。 二爷跟灰爷比较圆滑,修为也比老常深。 反观老常,不但木讷,少言寡语,还长得吓人,刚开始的时候被我嫌弃,后来又屡次为我受伤,为我拼死,这次落得这般田地也都是因为我,我心中觉得对其亏欠万分。 老常觉出了身上有东西,竟然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有些迷糊的看了我一会,眼睛兀自睁大,满眼焦虑,似乎是认出了我。 我也坚定的看着他,我无法与他说话,唯有如此令其心安。 之后,我未再多做停留,溜到地下,在附近跑了一圈,看到了同样满身是伤昏迷不醒的灰爷与黄二爷。 第四百八十九章 唇枪舌战 这一圈看下来,直看得我怒火中烧,心中暗自发誓,今日若是能侥幸成功,捉妖门的余孽,我一定全部杀光。 不过,这一圈转下来,我却没有看到初八的影子。 难不成他已经遇害了? 不由心下一紧。 随后又自我安慰,说不定他被关在了别的地方。 洞内每隔不远就燃着一盏连枝灯,我驱使五只小老鼠爬到那些灯上,将五根迷香全部点燃,插在离那些人不远的地方。 待我分出去的四条魂魄回到身体的时候,那个男声又传了出来。 “你们二人速速进来,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赶紧离去。” “你他娘的才是东西,你们全家都是东西!” 五爪金龙听到这话,顿时暴躁地回应。 我真的害怕它这不吃亏又大咧咧的性格会影响我们的下一步行动。 回头劝说道:“你回去吧,照看好孙老,我们没事的。” 方才一通探查,我基本明了了捉妖门现在的情况。 他们最多有二十人,实力最高的应当是那个门主以及跟我们传音的男人。 其他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那个所谓门主既然敢让我们前来,必定有能将我和李迪杀死的实力。 不过,只要我那道身负毒药的魂魄能成功下毒,那他也不算事。 “若是这小子到时候不能平安出来,我荡平这个破山洞将你们抓了,挨个放血喂王八。” 五爪金龙并不是胡搅蛮缠之人,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有分寸的。 它冲着洞内怒吼一句,转身又冲我说道:“小子,一定注意安全。” 随后,它转身退出洞外。 藏身暗处之人冷哼一声,似乎对五爪金龙这上古神兽并不忌惮,声音中满是不屑与冷淡。 其实,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万一他们在洞内布下某种机关,我们带着五爪金龙硬闯,会激怒他们,使的灰爷它们再次遭殃。 五爪金龙走后,我和李迪用目光交流了一下,抬腿大步朝洞里走去。 “你这小贼本事还不错,这么短的时间便寻到了这里,这是着急忙慌的来送死吗?” 我俩刚一进洞,那个一直坐在桌旁的狗屁门主便冷声出言。 随之,他身后的那些人纷纷站立而起,将我和李迪围了起来。 他们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目露凶光,满是血腥与残忍。 我将这些人挨个打量一番。 这还真是个机会。 于是,我冷声问道:“初八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说这话的同时,我魂魄控制的第五只小老鼠,在我的驭使下已然悄悄爬上了石桌,把一直含在嘴里的那颗小药丸放进了茶杯之中。 这药丸是五爪金龙自鬼市淘来。 据它所说,是鬼市中最为阴毒的一种毒药,无色无味,遇水即化,一旦进入人体,不出片刻便能将人的五脏六腑腐烂,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是束手无策。 那门主的注意力此时都在我和李迪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石桌上小老鼠的行迹。 他愤恨地看了我一阵,回道:“放心吧,那小子现在还活着。” “我想见他。” 听到初八还活着,我立马提出要求,不给这门主丝毫转移注意力的机会。 我是这么想的。 初八一定被人关在某处,一定有数人看守。 一会打起来,看守他的人说不定就会对他下毒手。 “没问题。”门主冷眸一闪,目光中全是寒芒,“我正想让他看看你跪在我面前摇尾乞怜的姿态。” 说完这话,他竟然翘起了二郎腿,一副接下来有好戏看的表情。 沉默…… 不多会儿,一道黑影拎着一个人的脖子从暗处走来。 是初八,他被人拎出来了。 看到他,我有些激动,又努力压制。 此时的他,满面金黄,毫无血色,身上遍布血迹,那条被砍去一节的手指更肿成了一根胡萝卜。 “你们堂堂捉妖门,也是传承数千年的大门大派,怎么会下作到对一个没有半点修为之人动手?” 我高声喝问,心头涌上一股浓浓恨意。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你要想清楚,他今日所遭受的苦痛都是因为你当日犯下的过错。” 门主冷眼看着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 这话没错,要不是我当日的举动,初八怎么会遭受这无妄之灾? “冤有头债有主,如今我们已经依照你们所言,找到了这里,你就应该放了他,毕竟他与这事没什么牵扯。” 我回怼道。 “没什么牵扯吗?”门主又是一声冷哼,“确实如你所说,我应该放过他,本来他就是我手中的一枚棋子,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如果,我当着你的面把他慢慢折磨而死,你会不会很痛苦和内疚呢……” “长生,你们快走,不要管我!”初八看到我和李迪,大声打断那门主的话,喊道,“那天是我疼迷糊了,才会说出让你来救我的话,那不是我的本意,对不起了。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二十年后我初八又是一条好汉。” 看得出来,初八这是抱了必死之心,本来他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这些悲愤的话语大声吼出来,已然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看着他,我平静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救人?哈哈哈……” 捉妖门的门主和围站在我们身前的那些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纷纷大笑。 “救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英雄并不好当,你自己能不能出得去都是个未知数,你还想着救人?哈哈哈……” 笑声桀桀,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更显刺耳。 狂笑过后,那个拎着初八脖子的黑衣人,问那狗屁门主:“门主,接下来咱们要怎么虐杀他们?” 门主盯着我,目光中射出两道冷电:“小贼,你劫走众妖,毁我捉妖门千年基业,盗空我派宝库,这一切,就是让我将你千刀万剐,也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啊!” “那你想怎么样?”我平静的问着。 门主阴测测道:“这个世界上让人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让你跪在我的面前,看着我慢慢的折磨你的朋友,亲人,然后听你哀声求饶,看你痛哭流涕,直到我将所有与你有关系的人杀尽,然后再杀死你,取出你体内人人梦寐以求的宝贝,如此,你看可好?” 第四百九十章 缠斗 体内的宝贝! 他果然将我调查了个底掉儿。 难怪他要求我一定要带着李迪前来。 看来,他已经想好了对付我们的手段,并且成竹在胸。 看着他满含杀意又略带一丝玩味的眼神,我心头一凛。 那目光分明就像一只抓住耗子的老猫,正在纠结着到底是先从脑袋下嘴,还是先从尾巴下嘴。 想到这里,我顿时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压力。 他没有喝那杯茶…… 如果他一直不喝,那么他那些让人恐怖的可怕念头可能会成为现实。 这可怎么办? 我沉默不语,静观其变,以不动应万动。 他也没有出言催促。 就这样僵持着。 不过,他好像很乐意看到我这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看到兴头,他似乎为了彰显自己内心的悠闲,终于抓起茶杯,将杯中之水一饮而尽。 我笑了。 仿佛看到一抹阳光穿透了阴霾。 他也笑了。 是哑然失笑。 貌似是对我莫名的笑一种无声的嘲弄。 他歪头看向身旁的捉妖门弟子,威严吩咐:“去,把那三只妖兽带上来,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是,门主。” 一道身影应声而去,钻进地洞深处。 那门主看着我,一副居高临下,惟我独尊之态。 “小贼,颤抖吧,你马上就要匍匐在我脚下,我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都有点等不及了。” 我脸上无声的笑意变成了冷笑,冷声回道:“还真是遗憾,只怕你等到死都等不到这一刻了。” 此时,距离他饮下那杯茶已然过去了数息。 他听到我的话,先是一怔,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妄自尊大的东西,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这么多年了,我见识过的比你硬气的硬骨头还少吗?几千年的大妖,数百年的修道者……不都乖乖被我抽了筋,剥了皮……” “这……这是怎么回事……门主,不好了!”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大呼小叫成何体统?”那门主听到洞内传来的惊呼之声,拍案站起。 他身形还未站稳,一把捂住肚子,脸色刹那间变得黝黑,痉挛着瘫软在地上。 李迪扭头看了我一眼,脸上露出莹莹笑意:“药效发作了!” 我回视她一眼,咧嘴笑道:“是啊,他马上就要跪在我面前,求我给他解药了,你说,我给还是不给?” “你……你们……” 那狗屁门主闻言,脸色更加难看,颤抖着抬起右手,指着我和李迪:“你这小贼……这不可能,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不可能……” 他就像一个复读机,不停念叨着,满脸不可思议地在胸口几处穴道拍了几下,想抑制住毒性的扩散。 我冷笑一声:“不要枉费力气了,这是天下奇毒,无药可解,一刻钟之内,你将会变成一个死人。这种结果,你是做梦都没想到吧?” “我杀了你!” 那门主听到我的话,立马暴起吼叫着朝我扑来。 他这是抱了必死之心。 这一扑带着强大的威压直奔我而来,掌风凌厉,想将我一掌劈死。 自大祖山修行出来后,我总感觉体内有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在我体内积聚,可无论如何都排解不出来。 我也一直想找个人试试,眼下正是机会。 当下,我不闪不避,欺身上前,迎了过去。 同时,猛然挥出一拳。 直直跟那门主的一双手掌撞在了一起。 我一阵巨震,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一步。 反观捉妖门门主,他只是微微打了个趔趄。 我心中一喜。 虽然他此时身受剧毒,却依然是捉妖门的门主,其修为不容小觑,我能硬生生抗下他这一掌,足以见识到现在的我,肉身是多么强横。 “这怎么可能?我之前明明调查过你的……”门主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一双手掌,惊诧万分。 我不仅敢跟他对拼,还能不落下风,这肯定是他没能料想到的。 他究竟是一派之主,几息错愕过后立马又凝神再攻。 掌风如同刀锋,划破空气,带着呼啸之声,再次向我冲来。 有了先前一试,我信心大增,运内力于双掌之上,势大力沉地朝他劈去。 那门主的头上此时已经冒了汗,显然毒药发作,他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这为我提供了优势,一掌竟将他打了蹬蹬后退了几大步,脚下一个不稳,摔倒在了地下。 “堂堂一门之主,就这么点儿本事吗?难怪捉妖门这么轻易就被灭了门,原来千年老派不过是浪得虚名,实则都是一群草包,靠躲在深山老林中,才苟延残喘了千年了啊。”我挪揄着。 门主从地上爬起来,单手捂着肚子,俩眼冒火瞪着我,咬牙切齿道:“小贼,有本事你跟我光明正大的较量,背地里用些下三滥的手段,还有脸说风凉话!” “这药是我凭本事下的,我怎么就没脸了?你有本事怎么没发现呢?”我戏谑的说着,又道,“说到下三滥,我与你比起来不是小巫见大巫吗?你若一开始就与我光明正大的比拼,而不是以他人性命相要挟,我也不会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那你去死吧!” 门主被我彻底激怒,如一头愤怒的狮子,嘶吼一声,从旁边墙上抽下一条鞭子,劈头盖脸的向我打来。 是打妖鞭! 在视频中,我见识过这条鞭子的厉害。 一鞭下去,灰爷直接被抽出了原形。 门主还曾放言,此鞭在手,妖祖他亦不惧,可见这是一件多么厉害的法器,我徒手硬接肯定讨不到好,当然,我也不会傻到那样。 鞭子带着一阵破空之声飞来,我轻而易举的避了过去,在残丹中被沈洛中狂虐一年,那些打可都不是白挨的,不是我吹,现在一般的刀剑、暗器,我躲起来都是轻而易举的。 “啪”的一声,鞭子抽在了我旁边的墙上,土石飞溅,坠落向四方! 李迪眼疾手快,一把拉起初八奔向洞外。 先前围困我们那些捉妖门门徒,在听到黑衣人的惊叫后,早都钻进洞里查看情况去了,哪里还顾得上他俩。 此刻,偌大的洞中只剩下我和捉妖门门主两人。 他疯狗似的跟我缠斗在一起。 我知道他这是濒死前最后的疯狂,却有无可奈何,只得左冲右突极力躲闪,而不敢再跟他硬拼。 第四百九十一章 虐杀 我无心与他一般见识,他的生死已是定数,就是这几分钟的事。 唯一让我担忧的是先前那个黑衣人,他进入洞内深处后,除了喊叫了一声,便再也没有出来。 难不成他对灰爷它们几个大妖下手了? 一边想,我一边脱离与捉妖门门主的缠斗,朝着洞里跑去。 五爪金龙这次办的事确实靠谱,买的迷香效果极佳,之前围坐在一起喝酒的那些捉妖门门徒,此刻都已昏迷过去。 我看了一眼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他们,便拔腿向着囚禁黄二爷它们的地方跑去。 远远的,我就看到那个黑衣人将一把匕首刺进了老常的体内。 “住手!” 我大喝一声,睚眦欲裂,心如刀绞,暗蕴内劲朝着那边奔去。 “拦住他!” 黑衣人回头看了我一眼,朝身后大喊一声。 他话音未绝,十几个壮汉从暗影里冲出来。 他们都手持冷兵器,有的是刀,有的是枪,还有几个手拿宝剑…… 一个个如猛虎下山,怒冲冲向我围来。 原来捉妖门也隐藏了实力。 先前他们躲藏在哪儿呢? 我怎么没发现? 是我大意了! 说时迟那时快,打头的一个呆呆愣愣的小伙子,举着一把红缨束尾的大刀向我砍来。 我身子往旁边一偏,伸手抓住了那小伙的手腕,用力一捏,小伙子惨叫一声,松了手。 “去你娘的!” 我夺过他的刀,一脚将他踹飞。 后面那些人直接被他撞翻了好几个,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哀嚎,剩下的一股脑的涌了上来,将我围起来就砍! 这些人应该是捉妖门新收的门徒,并没有修为,打架完全靠得一身蛮力。 我手舞大刀,一下一个,如砍瓜切菜,将他们杀了个人仰马翻。 有几个受伤不重的,从地上爬起来后,看到犹如杀神的我,纷纷战栗着向后,不敢再上前。 我趁机斜眼一看,只见那黑衣人拔出刺进老常身体的匕首,对着它又是一下。 娘的! 老常都被折磨成什么样了,他个混蛋这么扎下去,早晚被他扎死。 不容多想,我手腕一翻,手里的大刀“嗖”的一声直冲黑衣人而去。 在大祖山,沈洛中最开始便是用石头扔我,以锻炼我的反应能力。 久之,我自然练就了接石头反击他的本事。 这势大力沉的一刀过去,虽然没能砍中黑衣人,却也重重砸在他的后背,直接将他砸得跪在地上。 紧接着,我一个助跑,一跃而起,一脚正中他的后心。 这一脚积聚了我全身的力气,竟然踹得他擦着地面翻滚出去好几米远。 救人要紧,我顾不上黑衣人,大叫一声。 “老常!” 老常一点反应都没有,身上新增的几个血窟窿,不住地往下滴着鲜血。 一把尖刀还刺在它身体里,刀柄都没入了几分,看得我心里直抽抽。 “我艹你妈!你给我去死!” 我咬牙拔出那尖刀,抖手就丢了出去,尖刀带着我一腔子的怒火向男人飞去。 男人刚待往上爬,听到声音,迅速就地就滚。 “噗!” 刀没刺中要害,却插入了他的肩头,一声利器没入皮肉的钝响后,鲜血顿时喷涌了出来。 黑衣人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来起来,冷哼道:“没想到啊,竟遭了你的算计,你好大的能耐!” 说罢,出拳向我砸来。 我躲都没躲,伸出左臂,硬生生拦下这一拳,同时右拳如锤,狠狠砸在他胸口。 ”砰!” 黑衣人被我这一拳砸的足足退出了五六步,直到后背抵在洞壁才稳下身形,满脸惊讶地看着我。 惊讶之余,他再次出手,往前紧跑两步,飞起一拳向我的面门直袭而来。 我冷笑一声,单手接拳,手腕较力,反手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黑衣人的手臂折了。 “啊!” 黑衣人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随即喊道:“大家一起上,杀了他!不然今天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本事不行,蛊惑人心却有一套。 “那你们就一起上吧。” 我目光环视一眼在场众人,冷冷说道。 那些先前在我手下吃了亏的捉妖门门徒,似乎被黑衣人这话挑动,纷纷畏畏缩缩地又朝着我围过来。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这道理他们肯定都懂。 想必是他们都想到了今日终究是鱼死网破的局面,不拼一下,就真的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砰!” “啊……” 惨叫发出。 离我最近的那个被我一拳打在脸上,鲜血飞溅,倒在地上。 再一脚飞起,又一人被我踹飞出去,撞在洞壁上,顿时吐出一大口鲜血…… 此时此刻,我心中没有怜悯,只有滔天的怒火,怒火又转变成杀意。 今日之日,我一定要屠戮尽这些捉妖门的余孽,为老常报仇。 惨叫连连,血雨纷飞,扑上来的人,一个个死在了我的手下。 我并不是一个残忍之人,是捉妖门碰触了我的底线。 刑不上大夫,罪不及亲朋。 他们不该拿我身边的人来威胁我。 既然这样做了,那就必须承受我的怒火所带来的惨痛代价! 打斗的空当,我往身后瞥了一眼。 刚才对着我疯狂挥舞打妖鞭的捉妖门门主,此时已然蜷缩在地上,颤抖成一团,宛如一只硕大的蛆虫,不停抽搐着。 显然,毒药的药效已经发挥到了极致,他马上就要气绝。 就在此刻,李迪拉着初八又跑了回来。 初八看到奄奄一息,出气多进气少的捉妖门门主,终于等到了报仇的机会,寻了一块大石抱起,朝着他的脑袋上一下下砸去。 一边砸,还一边喊道:“你还我手指,你还我手指……” 最后,更是砸出了火气,一下子将石头削在门主的脑门上。 那门主又是一阵剧烈抽搐,最终一动不动了。 李迪也没闲着,她拿过门主手中的打妖鞭,走到那些被迷香迷倒的人面前,手起鞭落,狠狠的往那些人身上抽去。 她本来就擅长用鞭,打妖鞭在她手里更是发挥出了巨大的威能,几鞭抽下,便将躺在地上的那些人抽了个血肉横飞。 第四百九十二章 李迪死了 解决掉那几个躺地之人,李迪手提打妖鞭跑了过来,给黄二爷它们几个松了绑。 我一拳处理了最后一个捉妖门门徒,转身正欲去对付那黑衣人,却发现他竟然消失了踪迹。 娘的! 我暗骂一句。 这老小子跑哪儿去了? 四下打量,只见不远处的洞壁上,陡然出现了一个入口,一条黑影一闪而入。 “站住!别跑!” 我大叫一声,奋起直追。 李迪看到这一幕,也立马拔腿追了过来。 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倘若今天让他侥幸逃脱,那眼前之事或许还会重演,到时我们未必能有今天的幸运。 几息之间,我和李迪便追到了入口处,里面漆黑一片,仿佛连接着幽冥鬼界,早已看不到黑衣人的身影了。 在状况不明,且地形复杂的地方,贸然抹黑硬闯显然不是好办法,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机关和陷阱? 可就这么让他逃走,我心有不甘。 回望洞内,十几米外有一盏燃烧着的连枝灯…… 光明不但能带来温暖,更会使人信心倍增。 不容多想,我立马回身跑到那连枝灯前,一把拽下,擎着灯跟李迪一前一后追进了那条通道。 这条通道也是人工开凿,很平坦。 脚下不停,心头却疑惑不已。 这里便应该是王晓所说的滇王墓了,可为什么尽是些七弯八拐的通道,而不见墓室? 当年砍伐的那些黄柏木,又建造了什么? 难不成不是黄肠题凑,而是另作他用了? 好在这通道并没有分支末节,我和李迪一路直追,五六分钟后,隐约看到前面出现了一道身影。 是那个黑衣人! 他被我打伤,影响了速度,正捂着胳膊往前奔逃。 听到我们追来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加快了速度。 只是他跑得趔趔趄趄,狼狈至极,如同一条丧家之犬。 我心甚慰,不由生出一种猫戏老鼠的成就感。 今天倒要看看,他能逃到哪里去! 又追了两分钟,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小。 眼瞅着马上就要追上了,黑衣人突然停下来,转过身,冲着我们咧嘴笑了! 这是一抹极其诡异的笑容。 明摆着就是奸计得逞的阴笑! 我一把拉住李迪,目光紧盯黑衣人,沉声道:“小心有诈……” 话音刚落,就见黑衣人的目光落到了我们脚下。 紧接着,我俩脚下一空! 地面上不知怎么就出现了一个大洞,我和李迪以自由落体的姿态坠落下去! 此刻,先前充盈心头的优越感油然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令人惊悚的想法。 我和李迪掉进了万丈深渊! “哈哈哈……无耻小贼,你做梦都想不到这里会有机关吧?你们都去死吧!都去给那个老妖怪陪葬吧!哈哈哈……” 黑衣人狂妄放肆的大笑陡然响起,充斥洞中,回响不绝。 我内心则叫苦不迭。 真没想到,事情都到了这种节骨眼上,居然又发生了反转! 真他娘的日了狗了! 是我被眼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来不及自责,“砰”的一声,我重重摔在了地上,五脏六腑一阵翻腾,喉头一甜,晕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感知回归,在剧烈的疼痛中,我醒了。 睁开眼,周围黑漆漆一片。 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还能动,没有断手断脚。 心中稍安,遂以手撑地慢慢站起,冲着黑暗处喊了起来。 “李迪,你在哪儿……” 回应我的只有回声。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我心头升起。 刚才的坠落,不过短短一瞬,我大概估算了一下,差不多有五层楼那么高。 大祖山中一年,我这身子骨早被锻打得如钢似铁,除了磕碰带来的疼痛之外,不可能伤及筋骨。 而李迪就不同了,她一个女孩子家家,从这么高的地方无防备坠落,不会是…… 我摸出火折子,打开,借着微弱的亮光四下看去。 这是一个挺大的空间,不知深入地下几许。 一个身穿粉色运动装的身影横躺在不远处,一动不动。 是李迪! “李迪!” 我又叫了一声,迈步朝她走去。 刚走两步,脚下“当啷”一声。 踢到了什么。 低头一瞅,是一盏青铜连枝灯。 是我带下来的。 这灯中贮存着的也不知是什么油,固体的,没有洒出分毫。 我将九个灯头全部点燃。 洞里一下子亮堂起来。 快步走到李迪身边,拉了她一把。 这一拉,我全身一颤,一颗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堵得我一阵窒息。 李迪她…… 她的身体是凉的! 不是完全的凉,还带着一丝丝温热,却已不是正常人的体温。 “李迪!你怎么了!你别吓我!赶紧睁开眼,我是陈长生……” 我颤抖着声音喊她。 没有回应。 把手放到她的鼻子下,我感受不到一丝气息。 她…… 我慌了神! 俯下身子,将嘴唇贴上她凉沁沁的唇,为她度气。 这是我第一次跟一个女孩子如此亲密。 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李迪双目紧闭,面色粉白,发丝之间有鲜血滴落…… 我真的很不想承认。 可事实就在眼前。 李迪死了! 真的死了! 我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心如刀绞,疼得我无法呼吸。 说实话,我有着充分的思想准备。 这次云南之行,我早就知道危险重重。 我想过我们可能会死在这里。 我甚至觉得我们死的可能要大于生的可能。 但…… 我却没有想到,李迪会先我一步而去。 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下。 原以为,即便是死,也是我为了保护她而先死! 抬头望向我们坠落下来的洞口,很高。 不借助外物我根本爬不上去。 那黑衣人还在上面,他肯定会反过头去对付黄二爷它们几个大妖。 还有初八。 他没有修为,也不懂功夫,势必还是死路一条。 我苦苦努力,最终还是没能改变结局。 大家都得死! 都是因为我! 如果,他们与我素不相识,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越想,我心中越是愧疚,心越痛。 我跪坐在地,抱着体温越来越低的李迪,泪水不由滑落…… 万念俱灰! 第四百九十三章 古怪黑石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逝。 偌大的空间里只有我无声的哭泣。 这是一种发自心底的疼痛,痛彻心扉。 四周陷入死寂。 大脑一片空白,剧烈的心痛让我无法呼吸,也无法思考,充斥整个身心的只有绝望。 我想到了死。 大家都死了。 他们都是因我而死,我苟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半晌后,我心中生出了无限恨意。 我突然意识到,我不能就这样死,即便死,也不能就死在这里。 仇敌未除,大仇未报,我又有何颜面去阴间面对大家? 李迪不是我,我孤家寡人一个。 她有家人,有父亲,有师叔……他们都在翘首以待她回去。 她是他们的心头肉,我又怎么能让她丧身这西南边陲黑漆漆的墓穴之中? 我一定要把她带回去。 想到这,我站起身,将李迪扶到了我背上,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端着青铜连枝灯,大步向前走去。 这里是滇王墓,一定会有出口。 只要找到出口,我就能走出去。 待我让李迪魂归故里,我便要为老常、初八他们报仇。 我背着李迪走在通道中。 这条通道与上面的通道有着很大的不同。 像是快到主墓室了,铺设变的精致起来。 通道的两侧、脚下,以及头顶,都铺着一种漆黑的石头,那石头不知道什么材质,光滑细腻,如黑曜石,灯光照在上面,折射出莹莹幽光。 我无暇细看那些石头,粗略扫了两眼,便坚定地往前走。 世奴说他爷爷曾经进过滇王墓,虽然他死了,却是死在墓外,我坚信,滇王墓中一定有通往外界的出口。 通道中极其沉静,除了我的脚步声和心跳声,根本没有别的声音。 走了没多久,我生出一种毛哄哄的感觉。 就好像在这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我。 飞快转身,往身后看去,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人。 我一动不动的侧耳倾听,哪里有其它声音。 难道是错觉? 人在幽闭的环境中都会产生幻觉和幻听。 比如在幽静的暗夜里,会听到楼梯间有隐约的脚步声,或者是听到水滴的声音…… 其实这都是潜意识中的一种错觉。 我没太当回事,静静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可刚走了几步,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又出现了。 仔细感受了一番后,我不淡定了,可以确定,这绝对不是错觉,就是这洞中有什么东西盯上了我。 会是什么东西呢? 难道是捉妖门的那个黑衣人? 他追了下来,想趁我不备之时置我于死地? 又或者是鬼? 古墓中有鬼倒也属于正常…… 这次我没急着回头,我慢慢的走着,静静的感受着那目光的来处,在大概确定了它的方位后,才猛然回头,目光落在石壁上,我看到了一个淡淡的人形影子! 那影子在石壁中冲着我张牙舞爪。 “何方妖孽?”我大喝一声。 石壁中……而不是石壁上! 众所周知,鬼是没有影子的…… 这是怎么回事? 我是修行之人,根本不怕鬼。 可眼前的景象却不由让我心头一颤。 瞪大眼睛,我盯着那影子看了许久。 终于看出了端倪。 那影子很不对劲儿。 它一个劲儿的朝我指手画脚,似乎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却苦于说不出口。 同时,我还发现,这影子挺眼熟。 是个女孩子,吊着一根马尾辫…… 女孩子。 马尾辫。 我不自觉地看向后背。 这不正是李迪吗? 不对! 这里除了九连枝发出的亮光,别没有光源。 李迪的影子怎么会被投射到洞壁之内? 并且还会动! 我恍然大悟。 这哪里是什么影子,根本就是李迪的魂魄啊! 不过,她的魂魄怎么会跑到石壁之中? 先前太过悲伤,以为李迪死后,她的魂魄会被阴差带走,却怎么也没想到会被困在这洞壁之中。 魂魄如同本人。 再次见到李迪,我激动到无以复加,一颗心狂跳着,半跪下来,将李迪的身体放下来,冲那影子喊道:“李迪,你怎么了?” 李迪一会儿跟我摆手,一会儿又给我比划,挺着急的样子,嘴一直在动,在跟我说话。 可惜我什么都听不到,也根本搞不懂她要表达些什么。 只能皱着眉头盯着她看。 看了一会儿,我惊愕的发现,墙壁上忽然又多出了一个影子。 那影子挺淡,看着还挺眼熟。 我仔细一瞅,脑子里嗡的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股不言而喻的恐惧从心底涌起,顿时传遍全身,让我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 那道影子居然是我! 这……这是怎么回事? 墙上的素素跟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的转,最后她干脆把眼睛捂了起来,不再看我。 不看我! 不看…… 刹那间,我忽然灵光一闪。 接着,我把手中的连枝灯给吹灭了。 没有了光,便不会再有影子了吧? 此时,我忽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那是我十几岁的时候。 晋邑一座矿山,陆陆续续死了几十号人。 不是矿难,而是莫名其妙地死在矿井中。 刚开始死人的时候,矿老板以为只是意外,没有张扬,选择与死者家属私了。 可有一天,竟然一下子死了五个人之多。 矿难死人的赔偿是很高的。 老板有些吃不消了。 加上之前死的那些人,旷工们都不敢再下矿了。 甚至还有死者家属说,一下死了这么多人,肯定有蹊跷,要报警。 一报警,这矿势必要封。 矿老板费了好大力气将众人安抚下来,就开始找道士破解。 最开始,他找了两个。 那俩道士带着家伙事下到矿井,却再也没上来。 后来,经人引荐,找到了徐远之这里。 徐远之让他讲讲事情的经过,并问他在开矿之初有没有发生难以理解的事情。 或者有没有挖出什么东西? 比如年久的棺材,或者沉睡的兽,亦或有没有冲撞了什么邪灵。 那老板说,棺材和异兽没挖出来,只是挖出了一些古怪的石头。 徐远之一听来了兴趣,当即问他是什么样的石头。 老板道:“我那座矿是一座老矿了,已经挖得很深了。有一天,有个旷工忽然找到我,从兜里摸出了一块黑色的石头,说是挖到了这种石头,觉得挺好看,拿了一块上来让我看一下。” 第四百九十四章 此乃阴石 矿老板呷了口茶,略一沉吟,继续说道:“那石头漆黑如墨,温润如玉,看上去不同凡响,绝非一般石头,我当即心中大喜,以为挖到了宝。” “我家祖辈开矿,我爷爷经常告诉我,天外有天,地下有地,水中有湖,石中有精舍,某些矿中千万年就会生出精舍。我当时以为那些黑色石头便是石中精舍,当时立马便派人送到有关机构去检测,心里想着如果这些石头价值不菲,就继续开采下去,那样也能一夜暴富。” “然而,那机构检测出的结果却让人大吃一惊。” 徐远之听到这话,眼睛一亮,追问道:“什么结果让你大吃一惊?难道那是什么逆天的宝石?” 矿老板道:“真要是那样就不吃惊了,正因为什么都没检测出来,才让人吃惊。” “那黑色的石头,无论通过什么仪器检测,都分析不出成份,根本就不能判定其类别。最后那里的工作人员劝我去大城市找更专业的人士看看,说不定是挖到了什么新种类的石头。” “于是,这次我亲自带着那石头去了北京。” 徐远之又问:“这次检测出什么来了?” 矿老板直摇头:“我送到那里,相关人员告诉我要等很长时间,还说这石头绝无仅有,让我回来等结果。可一直等到现在,结果也没出来,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适时插嘴问道:“是挖出那些石头以后,才开始死人的吗?” 矿老板被我问的一愣,深吸一口烟,低头想了一会,回道:“好像还真是。” 之后他又说道:“我猜想这石头价值不菲,便一边等结果,一边让人开采,想着将这石头挖出来,加工成手势,指定能卖不少钱。挖了两天,就死了第一个人。听工人说,是忽然间就死了,连挣扎都没挣扎。难道是石头的问题?不应该啊?石头能出什么问题?” 徐远之当时就说:“问题十有八九就出在这石头上,你回去把出这种石头的矿封了,应该就没事了。” 矿老板流露出一种很不甘心的表情,似乎很不舍得封了那矿。 他回去有没有封了那矿井,我们也不得而知。 我跟徐远之原本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没想到,一个礼拜后的下午,那个矿老板又匆匆的跑了来,让徐远之去救命。 徐远之见他跑得慌里慌张,上气不接下气,就问他出了什么事。 那矿老板倒也没有客套,直接了当说道:“今天早上省里来了四个人,对那种石头特别感兴趣,要下井看看。我怕再出事,就不让他们下去,可他们执意要去,说是做研究,有地质局的,还有啥勘察员,这名头那名头的,我拗不过,只得让他们去了,可他们都下去十几个小时了还没上来,怕是又出大事了。” 人命大于天,何况一下是四个人,出了什么问题,真够这矿老板喝一壶的。 “你没下去看看?”徐远之一脸诧异地看着他问。 “自打死人以后,矿上的工人不敢下井,都跑光了,整个矿上就剩我一个人,我哪里敢下去啊。” 矿老板一张脸绿成了苦瓜。 徐远之这人一贯怕死,听到矿老板这话,立马说道:“现在死了这么多人了,我也不敢下去。” 他停了一下,眼珠子转了几圈,又冲矿老板说道:“我觉得这是根本不是邪祟作怪,你还是报警吧。说不定是那些石头有毒,毒气扩散到了空气中,工人吸进体内,造成中毒身亡。” 矿老板思来想去也没有别的法子,当即就报了警。 警察听说死了那么多人,也认为下面有毒,于是戴了防毒面具和各种防护装备,下去了八个人。 不过,却只上来了三个。 这件事终于引起了上头的高度重视,问那三个活着的警察,在下面究竟经历了什么? 三个警察均是一脸懵逼,说他们进去后,发现那四个人已经死在了里面,他们于是拍照,取证,简单的走了一遍程序后,想抬着尸体往外走的时候,几个同伴忽然就死了,毫无征兆的。 这下空气检测机构的人来了,各种专家也来了,他们全副武装,带着各种设备下到井底,对那奇怪的黑色石头进行检测,结果啥没检测出来,人却还是陆陆续续地死,一直死了几十号人。 这时,上头又派来了几个老头。 这几个老头下去后,却都全部活着上来了。 不过他们几个上来没多久,地下就传来一声闷响。 他们在里面放了炸药,把整个矿井给炸塌了,并扬言不想死的就不要再去挖那种石头。 几个老头很牛,自作主张将矿炸了后,也不知道怎么跟矿老板协商解决的,总之,矿老板直接就跟着他们进京了。 直到很久以后,我偶然间问起徐远之此事,他才告诉我,他听人说,那几个老头都是为国家办事的道士,他们那次下到矿井内,发现那些黑色的石头是阴石。 说到阴石,我就明白了。 阴石乃是阴间之物,相传十殿阎王的大印就是用阴石篆刻而成。 阴石有一个重要特性,锁魂。 阴魂从阴石处飘过,便会被吸入其中。 生人盯着那些石头看得久了,魂魄会被勾到体外,从而被阴石吸收,锁住。 死在矿井中的那些人,便是因为魂魄被吸入到阴石里面去了。 徐远之还说。 阴间有个名为阴石地狱的地方,里面关押的全都是在阳间作奸犯科的厉鬼。 矿老板的井挖得太深了,都挖到阴石地狱了,所以必须填上,否则,不仅进入的人会死,还极容易造成阴石地狱里的厉鬼逃逸出来。 只是,关于这阴石,我一直认为它是一种存在于传说和神话中的东西。 我从来不认为一种石头,竟然能把人的魂魄硬生生从人体内扯出来,还能吸入其中。 想不到,这石头居然是真实存在的,今天就让我遇到了。 这滇王也当真好手段。 单纯一条墓道,就用这世间罕有的阴石筑就,难道仅仅是为了防盗? 看几眼,人的魂魄就没了。 这可比滚石、流沙之类的陷阱机关厉害多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 向地借魂 正感慨着滇王的手段高超,我心中猛然一惊。 李迪的魂魄被困在这阴石之中,这岂不是说她不能去转世投胎了? 她的魂魄会生生世世被困在这里! 如果她真的被困在这里,那我即便死,也会心存愧疚。 可,我到底该怎么做? 用什么法子才能把她救出来? 再次点燃青铜连枝灯。 借着微弱的亮光朝洞壁上看了一眼。 阴石能勾魂不假,却也不是一眼两眼就能把人的魂魄勾了去的。 我现在还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李迪的影子就在我身旁的石头上。 她八成已然猜到我明白了这阴石的功用,安静下来,不再比划,静静地看着我,样子单薄又萧索。 我没敢看她太久,快速的把目光移到他处。 望向黑暗深处,我想了想,起身跑到我们落下来的那个的洞内,找了一块大石头,又跑回去,拼命地往阴石墙砸去。 我想我要能将阴石砸碎了,李迪一定就会得救。 事情证明,我想多了。 眼瞅着手里的石头碎成了渣渣,那块漆黑的阴石仍然完好无损。 甚至连一丝一毫磕碰的痕迹都没有出现。 我不甘心,又蕴足内力往阴石砸,却一如之前。 这东西还真是坚如磐石。 李迪冲我连连摇头,又连连摆手,嘴巴快速一张一合。 我明白她的意思。 她在告诉我,没必要白费力气。 “李迪,你别着急,我一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 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到我的喊声,情急之下,我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 李迪应该能听到我的话,她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一手指向通道的反向,示意我自己走,不用管她。 我也摇了摇头,回应她。 我做不到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独自离开。 再次吹熄了九连枝灯,我坐在通道内冥思苦想起对策。 四周浓黑如墨,沉寂如死水,我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个想法将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权衡了一番后,我愿意为了李迪试上一试。 这是一个逆天之法。 也是别无他法的办法。 向天借寿,向地借魂! 也许有人会怀疑,进而发问,世间真的存在这样一种法子? 如果真的有,那每个思念亡故至亲是不是都可以用这法子重生? 其实,这并不是如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确切地说,这是两件事。 一为借寿,二为借魂。 今天,我便要将这两种法子全部用在李迪身上。 当然,如此逆天之术,定是有弊端的,违背天道轮回,必将付出相应的代价。 运用此术者,轻者自损阳寿,重者遭受天谴,一命呜呼。 可现在我顾不得那么多了,我不能让李迪永远的留在这里,我要逆天将她复活,带着活着的她离开此地,回到晋邑。 我要做的第一点,就是把李迪的魂魄招回来。 之前我有说过,人死后一定的时间内,是还有使其还阳的机会的,就像我跟初八去阴间途径黄泉路之时,看到的被劫走的鬼魂,大能之辈可以使它们还阳。 我虽然没有那本事,但招魂术还是知道不少的。 有一种招魂术中的禁术,可以将关在枉死城中的魂魄强招出来,使人再活上几天。 枉死城是阴司要地,关押着所有枉死之魂,枉死者个个是冤鬼,凶戾无比,往枉死城中一关,却是如何都出不来,我想它阴石地狱与枉死城比起来应该差不多吧,那此术能招枉死城内的鬼魂,势必也了可以招阴石中的鬼魂。 魂招回来后,我可以让李迪再活七天。 我可以利用这七天,再为她向天借寿。 这法子就是用七星续命灯借命。 主意一打定,我立刻点燃了灯,对阴石上李迪孤零零的影子道:“李迪,我想到办法了!马上我就将你救出来。” 李迪影子的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在问我想到啥办法了。 没顾得上跟她解释,只让她安心,然后将她的尸体扶坐了起来,开始脱她的衣服。 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在这种关头,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此招魂术中必须的一个环节,就是在死者的身体上画符。 云南的八月是很热的,为了防止林中蚊虫叮咬,李迪穿的是一件长袖,但那件衣服一脱,里头就只剩下一件粉红色的内衣了。 在脱李迪的衣服之前,我以为我会很淡定,毕竟是在这种救命的情况下,可衣服一脱下来,我才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 我虽然偷看过素素洗澡,但那跟现在这种近距离的视觉冲击,完全不是一回事儿,李迪修长白皙的颈,精致的锁骨,柔嫩的肌肤,以及包裹在内衣中那团瓷白的浑圆,这一切,看的我面红耳赤,浑身的血不受控制的往脑袋上冲…… 盯着李迪的身子傻愣了足有半分钟,我才缓过神来,急忙的错开了眼睛。 目光正好落在墙上,我看到李迪的影子急了,一阵捶胸顿足,对着我张牙舞爪,一副又羞又愤的样子。 “不是,李迪,你别瞎想……我没有对你不敬的意思……” 解释了两句,我低下了头,自个儿都觉得没啥说服力,最后我干脆也不解释了,把十指塞进嘴里一咬,以手代笔,以血为墨,凝神静气,在李迪的后背上画起“地藏招魂符”。 一边画口中一边念叨:“天灵灵,地灵灵,奉地藏菩萨敕令,特此招魂!孤魂野鬼莫近来,地藏菩萨要点名,孤魂野鬼皆让路!李迪,吾唤尔来,敢不来!地府无名,外无家!听到呼唤速归来,李迪,魂归兮……急急如律令!” 按理说,在招魂之前,是需要先焚香烧纸等,做一套繁琐的仪式的,奉的是哪路神仙的敕令,便需为哪路神仙敬香,纸钱则是烧给孤魂野鬼的,免得他们挡了亡魂回家的路。 可我现在条件有限,加上这地儿有阴石,鬼不敢来,李迪的魂又在眼前,单念这招魂咒应该也是可以的。 我一连念了三遍,再看李迪,她就像陷在淤泥中的人,被人拽住了往外拉一般,身子已经出来半截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 七星续命 也许有人认为,念咒只不过是念出来而已,动动嘴皮子就行,根本不费力气。 实则不然。 每道咒语后都对应着强大的术法,术法越厉害,对于念咒人的损耗就越大。 招魂咒能够将新死之人的魂魄从阴间拉回来,自然属于逆天的咒语。 因此,这咒语对于施咒者自身的损耗尤为巨大。 几遍咒语念出,我额头的汗珠就滚落下来。 再念,有些力不从心了。 感觉那阴石又要把李迪的魂魄拉扯回去了。 我心里开始着急起来。 一着急便心慌,一心慌便分神,一分神就更显无力。 我不敢再看李迪,低眉垂目。 眼观鼻,鼻观心。 又念了两遍招魂咒,我的整个胸腔生出一种浓重的压迫感,就好比一个无法呼吸的人,硬生生憋出了内伤。 随即,胸口一阵翻腾,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一股莫名的失落感从心底涌起。 禁术,果然不是那么容易施展的。 难不成我就要这样失败了? 眼睁睁看着李迪命丧于此? 不! 我不甘心! 这是我能救出李迪最后的机会了! 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就要付出百分百的努力。 如果这次失败了,李迪永远都出不来了! 我不能放弃。 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我重新念起了咒语。 一遍又一遍。 我打定了主意,即使今日我筋脉尽碎,我也要出尽我最后一分力…… 不知道又念了多少遍,就在我累得将要虚脱晕过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李迪的轻咳声。 心中一动,努力地睁开眼,看向洞壁上的阴石。 已然没有了李迪的影子! 我成功了? 再看向身后的李迪,她轻轻动了一下! 我真的成功了! 心中大喜,当即将先前咬破的手指放入口中,用力一咬,嘴里暗念咒语:“欲请慧光,照破冥关,魂消五景,业涂勾连,千里招魂,始于真身,身在魂在,强根固魂……地藏降恩,准你还魂。” 一边念着,我一边在素素的眉心画了一道固魂符,让其魂魄能与她的身体更好的契合。 做完这一切,我轻声呼唤了她几声:“李迪,你醒醒……” 李迪的睫毛眨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快走!”说话间,我拉起李迪就往外跑,这通道内全是阴石,她魂新归体,再如何都是虚弱的,我怕一个弄不好又被摄进阴石中,那可就麻烦大了。 李迪刚刚回魂,整个身体还处于死亡时的状态,跑起来不是很灵便。 我半拖半拽,一路跑得跌跌撞撞。 按理说,我应该背着她,可此时的我早已耗尽了气力。 十几分钟后,我俩终于跑到了通道的尽头。 “终于离开那个鬼地方了……” 我长舒一口气,扭头想问问李迪哪里不适。 可刚转回头,我就懵了。 因为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团雪白。 刚才见李迪醒来,一门心思只想着逃离那里,早已忽视了李迪并没有穿衣服…… 看着李迪杏眼含怒,我抓了一把头皮,拔腿就往回跑。 李迪背对着我穿好衣服,才回过头来,表情很不自然地看了我一眼。 我问她:“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李迪点点头:“全身都疼。”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能不疼吗?”我后知后觉地说了一句,便开始检查起她头上的伤。 李迪没有反抗,乖乖的像个刚过门的小媳妇,任由我我撩起她头发。 头囟处找到了一处伤口,好在伤口不大,出血也已自行止住了。 感受着她逐渐平稳的呼吸,我内心特别的柔软,感觉自己快要融化了。 “长生,谢谢你。” 李迪忽然瓮声瓮气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我温柔地为她捋顺了头发,有些愧疚地说道:“这事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在这滇王墓中遇险。” 说这话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有些放松,于是四下打量了一圈。 原以为,通过了阴石通道,我们便会到达滇王墓。 现在看来,这里并不是主墓室。 这个地方有许多乱石遍布,高低不平,明显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穴。 青铜九连枝灯的光亮有限,我不但看不到洞顶,更看不到边际,无法估量这里到底有多大。 李迪也打量了一圈,疑惑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摇头道:“你先别管是什么地方了,我先给你续命。” “续命?”李迪疑问,明显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把七星续命之事跟她详细说了一遍,她显然没听说过这法子,惊疑地问道:“能行得通吗?” “行不行的通都得试一试。”我们现在犹如离弦之箭,不得不发。 犹豫半晌,我才嗫嚅道:“不然,不然你最多只有七天活头……” 非大悲大痛,万念俱灰者都很难做到坦然面对生死。 李迪也不例外,她沉吟良久才又问道:“我该怎么做?” 牛疯子就是死于七星续命失败。 他死后,我消沉了很长时间,为了搞明白他的死因,我把七星续命研究了个彻底。 说起来,我对续命一事也算颇有研究。 牛疯子留下的七星续命灯应该都是特别制作的。 每盏灯上都刻着古老神秘的道纹。 每一盏都对应一颗星,一个穴位,以道纹勾动天地大炁,再运用于身体中,从而达到续命的效果。 除了那七盏灯,牛疯子还给我留下了一本详解七星续命的古书,书中记载:“修道之人,勿具年龄大,体质差,只要有一息尚存,皆可复命。欲点长明灯,当用添油法。添油则需知窍,油不添入窍中,则如油无灯盏相乘,故知窍方可添油,非添油,则不能接命,命不接,则性难恋留,性不留,一旦无常到来,则性命分离,尸腐灵散,而若明此窍者,可以夺神功,改天命。 ” 这段文字中所说的窍,便是内七个大的、关键的穴位,如果站在人的左侧看,那七个穴位正好是一个斗口朝前下方的北斗七星图案,故为七星续命。 第四百九十七章 黑衣人再现 之前临来之时,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我并没有将牛疯子留给我的那七盏灯带来。 在这么个鬼地方,我只好就地取材。 于是,我动手就拆那盏九连枝。 古滇国不愧是青铜之国,这九连枝已然在地底埋了几千年,外表看上去已经锈迹斑斑,却依然结实得很。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掰下了其中七根连枝。 之后,我找了一块地势比较平坦的空间,让李迪平躺仰卧,把七盏灯分别放在了她的膻中、天目、泥丸、丹田、海底等七处穴位处点燃。 如此,若三天后七盏灯不灭,借寿便成。 可能有人会觉得这太过匪夷所思,仅仅在七个穴位上点燃七盏灯,就能使人增寿? 如此,天下岂不是人人都可以长生不老了吗? 其实,此法说起来简单,实施起来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七星灯法讲究的是“添油接命”。 这里的“油”指的是,宇宙间的灵光灵炁。 所谓的“添”是指,以聚灵法之采聚。 以存想、内观寂照为“接”。 借寿之人自身须先内视,再吸收和转换高维空间生命能量炁,最后用意念,依次序将体内的七星本命灯点燃,充分消化、吸收所采聚的炁光之“同”,方可勘破生死关。 李迪是极其聪慧之人,懂得内视存思之法,我把其中关窍跟她讲清楚,她很快就掌握了要领。 在续命的这个过程中,是万万不能受到打扰的,存思的人处在一种寂静的臆想中,就跟正常人做梦差不多,这时候若受到外物外力的打扰,便会将其惊醒,那就什么都完了。 这洞中虽然足够安静,却也隐藏着看不见摸不着的危机,为了保证安全,我盘膝静坐在她身旁,为她护法。 身处这种暗无天日的环境中,人对时间的感觉会产生一种被无限拉长的偏差。 我脑海中出现最多的便是当年牛疯子身上的七星灯一盏盏熄灭的情形。 那一幕给我留下了无尽的阴影,每每想来,都与眼前的画面相重叠,无不让我胆战心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李迪紧锁的眉头渐渐舒缓开来,脸色也平和了许多。 她显然已经进入了冥想存思的状态,且感觉良好。 忽然,一道尖利的声音从暗影中传来…… 这声音似是人绝望的喊叫,又像某种动物愤怒的吼声。 这声音如同一道寒芒,刺激得我的耳鼓一阵震荡,直逼心脾,而后传遍全身。 李迪也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娘的! 到底是什么东西? 万一跑过来,打扰到李迪,那我们可真的就前功尽弃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赶忙起身,拎起仅剩两枝灯头的连枝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这里不辨方向,我只能仅凭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一直走了五六分钟,前面一堆散乱的白色物体,映着微弱的灯光折射进我的眼眸。 先前我看得分明,这洞里的石头都是浅褐色的。 相比之下,那些白色显得有些扎眼。 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再细听,那怪声已然消失了踪迹,四周一片压抑。 带着疑惑,端着灯往前走了一段,我终于看清了,那白色的东西竟然是人的骨架! 我数了数,一共六具,七零八落的躺倒在地上。 有人死在了这里! 难道是盗墓贼? 我心下大惊,快走几步,赶到白骨前,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起来。 我惊倒不是因为害怕尸骸,而是同为闯入者,他们死在这里,我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再往深处想,这里是不是没有出口呢? 所以闯进来的人都得死? 刚才的惊讶来自内心的不安,可等我看明白这些皑皑白骨,更加吃惊了! 人骨并非枯骨,不是那种日久月深自然腐败的尸体。 而是看上去水分充分,骨头关节之间还连接着筋膜和一些暗红色的肌肉! 骨架下面的地面呈红黑色,是干涸了的血迹…… 这一切,都表明这几个人死了没有多久! 人死亡没多久便变成了白骨!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他们的皮肉是被什么东西给吃了! 或者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想到这,我顿觉后背发凉。 难不成这洞中有什么吃人的东西? 这些人又是谁? 看骨架的干枯程度,他们最多死了一个月。 他们于一个月前进到这里,又是小号干什么? 脑中生出这些疑问的同时,我仔细看向四周,生怕暗影中忽然蹿出一头吃人的野兽,扑向我。 这一看,便看到了半明半暗处随意散落着一堆衣服。 我走上前,踢了两脚。 竟然是捉妖门徒穿的黑色紧身衣。 死的都是捉妖门的人? 他们在这里遭遇了什么? 不好…… 我忽然打了个机灵,站起来就往李迪那边跑。 在我们坠落之时,那个暗算我们的黑衣人曾经说,让我们下来陪滇王那个老妖怪! 世奴发给我的照片中,九龙拉棺里的尸身也是一个妖怪的形象! 难道滇王并没有死? 抑或死后又以某种形态复活了? 他游荡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将进到这里的人都啃食成了白骨? 如果事实真的如我所想,那么现在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李迪岂不是很危险? 她身上有七盏灯,灯光把她四周照得挺亮堂,远远的,我望向她所处的位置,只一眼,冷汗便下来了。 有一个黑衣人,正背对着我,站在李迪的身旁,静静看着她…… 出于本能,我张嘴想喊。 可嘴巴张开了,声音却生生憋了回去。 理智告诉我,坚决不能喊。 我这一嗓子喊出,势必会惊醒李迪,打断了她的冥想存思,那我们之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同时,这一嗓子喊出来,肯定会惊动她身旁的那个人。 来人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万一他对李迪做出什么不轨之举呢? 思念及此,我弯腰捡起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冲着那黑衣人扔了过去。 石头不偏不倚,正好击中黑衣人的后脑,他一个趔趄,猛然转身,跑进了黑暗中…… 我快速跑回李迪身边,往她身上打量了一圈,还好,她身上无恙,灯也都还亮着。 第四百九十八章 一轮满月 我紧绷着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虚脱地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是吓得,也是饿得。 自打进到这洞里,算上去已经有几天水米未进了。 但现在,即便是饿死,我也不敢离开李迪半步了。 缓了好长时间,我的心跳才逐渐平稳下来。 那个黑衣人是谁? 从衣服的样式看,应该是捉妖门的人。 难道是捉妖门还有生还的人? 一直追杀我们到了这里? 可好像也不对。 捉妖门新收的这些门徒的本领都稀松平常,刚才那一石头,我可是下了死力的。 那一下正中他的后脑,即便不能将他打死,也起码能将他打倒在地。 可他呢,只是趔趄了一下,转身就跑了。 他到底是人是鬼? 他企图对李迪做些什么呢? 难不成那六具白骨都是他造成的? 安静的洞中,一下子出现了莫大的隐藏危险,我不能再太过放松下去了。 于是,我强打精神,如同一只惊弓之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准备应对突发事件。 后来,时间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有可能是三天,也许更久,我完全丧失了时间观念,只是感觉我经历了一个漫长而又饥饿的过程。 令我感到欣慰的是,李迪身上的那七盏灯一直都还亮着。 但我却不敢叫醒她。 我害怕这只是身处暗黑之中产生的时间错觉。 万一把她喊醒了,实际上时间还未到。 黑衣人也没再出现。 这是让我感觉侥幸的事。 万一,他再次出现,我是一点对付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咳……” 又等了许久,李迪的手指抖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轻咳。 这咳嗽声虽轻,传到我耳中却犹如平地惊雷,我整个人从地上弹跳而起,俯下身子,静静看着她。 她的手指又抖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太好了,终于成功了……” 我兴奋得大喊。 可声音却像被锉刀挫过的破锣,沙哑至极。 同时,嗓子也干痛得厉害。 “长生,水……” 李迪也比我好不到哪去,她的声音同样是沙哑的。 睁开眼的第一句,便是要水喝。 我苦笑:“这里哪有那种稀罕玩意儿啊,我都已经好几天没吃没喝了。你感觉怎么样?要是没有大碍,咱们一起找水去。” 说着话,我将她身上那七盏灯取了下来。 李迪没有回答我,试探着坐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才摇头跟我说道:“没事了,咱们走。” 我将她搀扶起来,两人朝着洞穴深处走去。 原本想跟李迪说明下洞穴内的状况,可我早已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就连走路都在强撑着。 李迪刚醒,同样也是消耗颇巨,也没有出声。 我俩沉默地走着。 没多久,脚下凹凸不平起来,再走几步,便到了这洞穴的边缘。 我用灯照亮石壁,认真寻找。 一是希望找到出口,二是希望能找到滴水的石壁。 云南山中多水。 按道理来讲,这洞穴里面应该有水滴落,形成石钟乳的地貌,可奇怪的是这洞穴之中干燥得厉害。 大半天转下来,别说是水,就连稍微潮湿点的湿气都未曾见到。 我的整个身体开始虚得慌。 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下来,没有摔死。 又费劲巴拉地把李迪救回来…… 难道最后要落个渴死饿死的下场? 我不甘心! “长生,你快看,那里有道裂缝。” 就在我心灰意冷时,李迪忽然抬手指着前方叫了我一声。 我顺着她手指所向看去,在距离我们五六步远的洞壁上,果然出现了一道缝隙。 缝隙挺窄,仅能容一个人侧着身子钻进去。 里面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有多深,更不知道通往何处。 “走,咱们进去。” 李迪招呼我一声,侧着身子就往里钻。 我一把拉住她。 暗道,这不会是那吃人怪物的巢穴吧? 我们贸然钻进去,会不会有危险? 李迪看出了我的迟疑,嘶哑着嗓子跟我说道:“这洞里的空气偏凉,根据我的经验,这里不是联通着外面,就是有水源。咱俩在这转悠了半天了,这条缝隙可能是连接外面的唯一通道,不进去试一试,还不知道要转到什么时候,还有没有转下去的力气。”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我在洞口处仔细的感受了一下,洞内透出的空气是要凉一些,再一想里面可能有水,我干咽了一口唾沫说:“那走吧,进去看看。” 李迪先钻了进去。 这缝隙内及其难行,宽处尚可,窄处只能憋着气往里挤,身上都硬是蹭去了皮…… 好在努力没白费。 不多时,我们耳中便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 “真的有水!” 我惊呼一声,这汩汩水流发出的声响,在我听来就是世间最动听的音符。 又往前走了没几步,李迪扭回头一脸兴奋得看着我,手却指向前方:“长生,你看,前面有光!” 听到她惊喜的喊叫,我侧着身子往前面看去,前面果然出现了一缕亮光。 “有水流,有光亮,难道咱们这就从洞底出来了?” 我欣喜地反问。 随着光线越来越近,前面的空间豁然变大,像是一个漏斗的口。 我跟李迪走到出口处,小心翼翼的探头看去,我们此刻处在一个山洞中,往下看是陡峭的山壁,抬头仰望,一轮皎洁的明月,与满天繁星挂在头顶。 再次看到星月,我心中恍惚生出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终于出来了! 月光下看去,山壁挺陡峭,其上无一株植物,没有好的攀附点与着力点。 以我现在这种浑身没劲的状态,想下去有些难度。 李迪就更甭提了。 她刚刚经历了一场真正的生死折磨,宛如大病初愈,又走了这么久的路早已疲态尽显,累得气喘吁吁。 我把她扶到一块较为平坦的大石头旁,让她坐着歇会。 我自己则趴在洞口边观察起下面的情形。 月光下,一道溪流波光粼粼…… “长生,今天是阴历初几了?我昏迷了多长时间?” 李迪刚坐下,忽然又跳起来,急切地问我。 看着她紧张的样子,我也跟着莫名紧张起来。 “咱们下来的那天是八月二十,在这洞里待了不过三四天,今天最多不超过八月二十五。怎么了?” “二十五?” 李迪没有回答我,自语一句。 说完,她便抬头望向了半空中的那轮满月。 满月…… 第四百九十九章 烤只王八补补身 看着李迪满脸惊惧之色,我后知后觉起来。 满月啊…… 如果今天真的是八月二十五,那夜空中的月亮不应该是圆的! 离月圆之夜已经过去十天了,天上的月亮为什么还这么圆? 这太诡异了! 难不成,我俩已经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洞里待了大半个月? 这怎么可能? 这么长时间粒米未进,只怕我们早就饿死了。 我们现在还活着吗? 我不禁产生了怀疑。 难道我们进入了某种特殊空间? 记得聊斋志异里有一个故事。 说的是,一个书生与友人同游山中,在山中待了七日,再回家时,发现人间已经过了几百年。 据说,他进到的地方就是神仙的府邸,那里的时间流速极为缓慢。 所以才有了天上一日人间一年的说法。 这么想着,我抬头望向夜空。 只见得群星璀璨,月光皎洁,无风又无云…… 好像哪里不对。 “长生,你看,那月亮好像不是真的!” 李迪收回目光,回头看了我一眼,轻声说道。 她这么一说,我立马收回心神,细思起来。 众所周知,由于地球潮汐的作用,月亮每天都会出现在不同的位置。 另外,月亮是地球的卫星,是环绕着地球公转的。 也就是说,月亮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 还有一点,大家伙肯定都知道一个词语,月亮星稀。 单从字面意思,就很好理解。 意思是,月亮太亮的时候,会掩盖星星的光辉,使的星星看起来没有那么显眼。 而眼下。 这月亮似乎一动不动,星星紧挨着月亮,密密麻麻,都亮得很,且都不闪烁…… 乍看上去,皓月当空,繁星点点,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我们出来了。 可这一切根本不符合常理。 忽然,我想到了一点。 这应该是一副人为制造的星象图! 我们还在滇王的墓葬之中…… “这滇王,还真是好大的手笔。” 李迪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感叹一句。 我道:“是啊,古代帝王视死如生,修建墓葬可都是下大本钱的。听说秦皇陵中上具天文,下具地理,穹顶用各种奇珍异宝构成了日、月、星图,墓道中更是用水银制成了河川……想不到这滇王竟然跟秦皇一个喜好。” 说话时,我一直盯着穹顶,内心被深深震撼。 这穹顶很高,高到让我错认成了天幕。 这么高的地方,在古代落后的西南边陲,古人是怎么把一块块发光的宝石镶嵌上去的? 况且,如此大费周章,是为了昭显气派? 还是有什么别的意图? 看了好一通,我终于发现了端倪。 这灿烂的穹顶果然不是为了好看,而是暗含着一种天象。 五星连珠! 中国历史上,历代帝王都十分重视天象。 他们认为,所谓的天象都是天授意于人呈现出来的一种表象。 而在众多天象中,被视为最吉天象的便是五星连珠。 这里得说一下。 五星连珠是指金、木、水、火、土五颗行星连成一条直线。 传说舜帝继位时,天现五星连珠,舜帝遂将该年定为甲子年,为干支计年法的开端。 还有武则天当政的第一年,和韦后当政时期,司天监都观测到五星连珠现象。 但是史官没有记载,因为如果记载了,就会让人觉得韦吕后与武则天当政都是顺应天意的,女人当政,这与封建礼教相悖。 不过一桩桩的先例都说明,五星连珠出现之时,必出一代君主。 滇王已经是王,为何还要在墓中布此等星象呢? 难道他不甘心只坐如此偏远地界的一个小王,有宏图大志,想一统中华大地,做中原霸主? “孙老头……咦?这个老东西,去哪儿了呢?” 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传来,打断了我的沉思。 是五爪金龙。 我心中狂喜。 五爪金龙来了就好了,我们总算是能出去了。 “二大爷,我们在这里,快,快来救我们!”我大声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喊道。 五爪金龙听到我的喊声,“嗷”的嚎了一嗓子,随后又兴奋得喊道:“长生,你小子怎么跑这里来了?终于找到你了。” 话音未落,它便飞了上来。 它身形刚稳,李迪迫不及待地问它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孙老呢?你把他弄丢了?” 五爪金龙挠挠头,略显尴尬地说道:“那老头倔得很,非缠着我带他下来看看。可刚转了两圈,他人就不见了,也不知道他跑哪去了。正好,你们赶紧下去和我一起找。” 我说:“你身上有吃的吗?我俩都快饿死了,走两步腿就软,不吃点儿东西垫吧垫吧哪来的力气找人?还有,先把我们带下去喝口水。” 五爪金龙冲我翻了个白眼:“我哪里还有吃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过,我发现下面的河里有只大王八,一会捞上来把它吃了。” 说完,它化身本体,尾巴一抡,把我和李迪盘住,飞身下到了一条河边。 这河是条地下河,水是流淌着的,不知流向何处。 河水清澈,应该不会含有有什么毒物质。 我和李迪直接趴在河边喝起水来。 甘冽的河水入腹,犹如枯蔫的秧苗逢了一场甘霖。 我感觉整个人一下子就精神了不老少。 正喝着,只听“砰”的一声,一只脸盆大小的王八被甩到了我身边。 随后,五爪金龙从河里冒出了头。 ”那边有些烂木头,我去抱过来,咱们烤王八吃。” 说着,它飞身又奔向远处。 我远远冲着它的背影喊道:“捡木头成,大餐就先别吃了,稍微吃点东西缓缓,咱们赶紧上去看看灰爷他们,希望他们都还活着。” “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灰爷它们几个早都上去了。” 蓦地飘回这么一句。 我听得出来,它这话里满是笑意与欣喜。 五爪金龙的话让我大喜过望。 “出去了?它们怎么出去的?” 可能隔得太远,这家伙没听到,也可能是它故意吊我胃口。 总之,它没有回答。 远远望去,只见它正在欢快地叫着木头…… 第五百章 鼎里有东西 二十分钟后,篝火正旺,染红了地下河的流水。 老王八被收拾干净,架在了火上。 得以闲暇,五爪金龙给我和李迪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它被所谓的捉妖门门主赶走后,越想越觉得不放心我们。 于是,它又偷偷折返回来,悄悄地在一个无人的地方打了个洞,钻了进来。 然后,它又摸到了关押着灰爷它们的地方。 那时,我们与捉妖门的战斗已经结束,灰爷它们几个也都陷入了昏迷。 趁着洞内无人,它把灰爷几个都驮了出去。 安顿好灰爷它们,它挂记着我和李迪,就想进来找我俩。 孙晓在上面等不及了,缠着它,死活要跟着下来见识一番。 五爪金龙没辙,只好带着他一起下来了。 可那时,我们跌落下来的洞口已经被黑衣人给封死了,五爪金龙找不到我们,就一路兜兜转转,来到了此处。 接着,它便跟孙晓走散了。 听完五爪金龙的解释,我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大家都还活着,这是最好的结果。 老王八烤着并不好吃。 洞中没有食用油,也没有盐巴。 味道寡淡得很,还带着一股子泥腥味。 我和李迪一人只吃了几口,压制了那种饥饿感,便停下了嘴。 五爪金龙见我俩都不再进食,拎起一条王八腿啃了一口,接着“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家伙以前跟着王公饥一餐饱一餐的,什么都吃,现在入了世,倒是把嘴巴养刁了。 “呸呸呸……” 它连啐几口,把那根王八腿一下丢到了河里。 随后,又下河捉了七八只相同大小的王八,说要带回去煲汤。 虽说这玩意儿不好吃,却终归是大补之物,我们勉强吃了那几口,力气头立马就上来了。 我站起身,朝着河里看了一眼。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老鳖?” 李迪不解地问。 “应该是修建这里的人故意当养的吧,龟是吉祥物,养在这里八成为图个吉利。”我随口应道。 五爪金龙不屑道:“死都死了,还能有什么吉利可图?我看八成是这条河里盛产这玩意儿。刚才捡柴火的时候,我看到一座大殿,那个老孙头说不定自己溜进去了,咱们赶紧过去瞧瞧。” 闻言,我问它:“这下面你都转遍了?有多大?” 五爪金龙说:“转了一圈,很大,这里应该是天然形成的,滇王大概是不知如何发现了这里,便就地取材,收拾了收拾,自个儿住进来了。” 说到这里他又反问我:“小子,你还记得咱们在终南山时,见到的那个荒村吗?” “记得啊。”我点点头,“你怎么突然又想起这茬来了?” 五爪金龙道:“我刚才胡乱的看了两眼,觉得这个地方跟那个荒村有些类似,除了那座宫殿外,也有一些废弃的房子,这里不像是古墓,更像是一座古城。” 古城? 这…… 难道两千年前的古滇国一夜之间消失,全部搬到了这个地方? “你看,就在前面。”五爪金龙手指前方,示意我往那边看。 目光所及,果然依稀看到了一群古建筑。 这引起了我的兴趣。 一阵狂奔,李迪和五爪金龙紧跟着我。 我们三人到了那古建筑群前。 这些房子都是用木板搭起来的简易板房。 我走到其中一间房子前,伸手推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些简单的青铜用具,古朴而厚重。 “看来确实有人在这里生活过。奇怪,他们为什么要跑到地下生活呢?这里的空间虽然足够大,可这种不见天日的环境,根本就不适合人类居住啊?” 说话的是李迪。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谁都想不明白到底是何缘故。 之后,我们继续朝着大殿走。 路上,随处可见枯骨,横七竖八。 如果把这里比做一个村子。 村里面死了人,怎么可能把尸体随意丢弃? 这不合常理。 出现眼下这种状况,大概其是遇到了什么突发事件,导致村里的人全部死光,而无人收尸,以致尸横遍野。 当年,这里的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脚步不停,想着,我们就到了大殿前。 大殿高高在上,一条宽大的石阶直通而上。 石阶两旁,每隔不远就立着一根青铜立柱,柱身雕龙刻凤,上有灯盏。 只是这些灯都是熄灭状态。 这些灯当年都燃烧着的时候,肯定相当气派。 台阶之上,大殿之前,是一片挺大的空地,那片空地上摆放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大鼎。 鼎在古代被视为立国的重器,是权力的象征,摆在殿前不足为奇。 我们都没在意,直接绕过去,直奔殿门。 “当!” 正当我抬手要推殿门的时候,一声清脆而又幽远的金属碰撞声从鼎内传出来。 在这空旷寂静的环境里,这声音被无限放大。 “什么东西?” 我条件反射得顿住脚步,扭头,望向那樽大鼎。 五爪金龙的反应最激烈。 在声响袅袅不绝的时,便跳到了鼎上。 它俯着身子,眼睛瞪成了铜铃,低头看向鼎内。 “老孙头……你……你怎么跑到这里面来了?” 闻声,我和李迪快步奔向大鼎。 只见五爪金龙一只手拎着孙晓,把他从鼎里提溜了出来。 孙晓浑身哆嗦得厉害,嘴巴张着,却说不出话来,胸膛剧烈的起伏,脸色青紫,那模样有点儿像气不够用,又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孙老,你怎么了?” 我和李迪同时被他这样子吓了一大跳。 “他这是又犯病了,在上面就犯过一次。” 五爪金龙挺有经验,说着话,伸手摸进孙晓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小药瓶儿,倒出几粒,塞进了孙晓的嘴里。 那药还挺管用,吃下去差不多五分钟,孙晓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面上颜色好看了几分。 “我说老孙头啊,这鼎比你。还高三分,你这老胳膊老腿咋爬上去的啊?你就不能消停会儿?要是我们没有听到你敲鼎,这鼎今天就成你的棺材了。” 五爪金龙跟训孙子似得,给孙晓好一通说。 孙晓费劲地摇了摇头,张口想说什么,还是有点力不从心。 又使劲的喘了两口,这才指了指大鼎,断断续续道:“鼎……里面……有有东西。” 第五百零一章 活人变人皮 鼎里有东西? 难道是孙晓被里面的古怪东西所吸引,而爬进去查看究竟的? 不对啊,如果真是这样,他怎么被吓成了这个样子? “有什么东西啊?”李迪上前搀扶起他,关切的问道。 “有……有……” 孙晓哆嗦成了一团,连说几个有,终究没说出下文。 五爪金龙听得着急,一下跳进了鼎里,下一秒,一身黑色的媳妇被它扔了出来。 “就这?” 我盯着那身衣服,皱着眉,问道。 因为这只是一身普通的衣服,丝毫没有奇特之处。 孙晓作为国内外知名的考古专家,见识过很多恐怖诡异不能用常理解释的事情,怎么又会被区区一身衣服给吓破了胆? 他摇摇头。 五爪金龙从鼎里一跃而出,嚷着:“这衣服里有东西。” 喊完,便蹲下身子摆弄起来。 我凑过去。 见到金龙麻利地解开衣服扣子,一团皱巴巴、沉甸甸的东西显露出来。 随着它动作的延续,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嘶……这是……” 此时,五爪金龙已经把那团东西展开,平铺在地上。 是…… 一张人皮! 而且是一张新鲜的人皮! 不见伤口,里面的筋肉连同骨头都不见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迪搀扶着孙晓也凑过来,惊悚地问道。 我和五爪金龙的目光同时落到了孙晓身上。 他是事情的亲历者。 这问题自然是问向他。 又缓了两分钟,孙晓才颤颤巍巍地说起来。 “我跟龙大爷下来后,它自己跑着去勘察情况了,我就一个人独自转悠。刚走了没几步,我看到了一条人影,以为是你们其中的一个,就冲着影子喊了一嗓子。不想却惹来了祸端,那人转身朝我奔来。” “我一看并不认识,且生的凶神恶煞,意识到不好,撒腿就跑,一直跑到这里。原本想着躲进大殿里,可那殿门太重,我推不开,眼瞅着那人也追了过来,不得已,我只好躲进了这鼎里。” “不想,他也跳了进去。” “我吓坏了,还佯装镇静,问他是谁。哪知他并不说话,反而像野兽一样扑向我,张嘴就咬。” “你们看……” 说着,他抬起右手让我们看。 在他的手背上,赫然有一个血淋淋的伤口! “那他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一张人皮了呢?” 我疑惑地问。 同时,也脑补着当时的情形。 按照他的说法,他应该是必死无疑才对。 可他,却活生生的。 孙晓摇摇头,痛苦地闭上眼睛,似是不愿意回忆刚才的恐怖经历。 停了片刻,他又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咬到我的时候,我拼命反抗……可我这把年纪了,对方正当壮年,我无力挣脱。最终我力竭,闭眼等死,也就在这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忽然放开了我,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尖叫,尖叫声持续的很短,接着就没了声儿。”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战战兢兢的睁开了眼睛,看到他大张着黑洞洞的嘴,里面的舌头没了!” “他似乎特别痛苦,拼命挣扎,足足有五分钟,才渐渐不动了。” “然后,他就好像一个漏了气的皮球,身体慢慢塌陷……从头到脚,最后最后……就变成了这么个熊样子……” 说到这里,孙晓又不由自主打起了哆嗦。 可以想象,在那么逼仄的环境中,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忽然之间变成了一张人皮,是一件多么惊悚的事。 难怪,都把他吓得老毛病又犯了。 李迪盯着地上的人皮,满脸凝重:“好端端一个人,为什么突然之间变成了这样子?” “我也想不通,当时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他的身体内部,从舌头开始,慢慢消融了。” 孙晓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又道:“我感觉他原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之人,他扑向我的时候,更像一头茹毛饮血的野兽。天可怜见,我命不该绝,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只怕我早被他生吞活剥了!” “生吞活剥?” 我内心重复一遍孙晓的话,脑中却不由自主想起了,捉妖门那些化成了累累白骨的门徒。 难道他们就是被这个人给吃掉了? 那这人…… 想到此,我蹲在地上,强忍着心中想吐的感觉,把那张人皮翻了过来。 人皮的后脑处…… 有一道伤口! 看样子,是被什么东西击中过…… 这…… 他不就是那天被我用石头打跑的那个黑衣人? 我一阵后怕。 那天得亏我及时赶回去,不然李迪只怕也变成了森森白骨! 一个人怎么会变成吃人的怪物? 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还是死后发生了尸变,变成了嗜血的僵尸? 还有一点,他为什么突然又变成了一张皮? 世奴和我说过,他爷爷死后也是变成了一张人皮…… 难道他们变成这副模样,是因为在这里接触到了某种特殊的东西? 孙晓心心念念惦记着古滇国的事,席地休息了一会儿,就再也坐不住了,颤巍巍地站起来,望着大殿的门,两眼放光。 “这里不仅是滇王墓,还是古滇国,两千年前一夜消失,便是因为他们迁移到了这里。咱们今天的发现,将会解开神秘的古滇之谜,,在几乎空白的古滇记载中,加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孙晓的老学究特质又发作了,刚平复心神,便激动地发表心中的感慨。 其实,有时候我挺佩服这些做研究的人,在他们眼中,除了学问,其他的都是浮云。 这样的人,看上去相对单纯一些,也好相处。 说完那些话,孙晓看向我们:“现在你们都来了,真是太好了,咱们可以打开殿门,进入一探究竟了。” 他话音刚落,五爪金龙早已蹿到了殿门前。 稍一用力,沉重的殿门“吱呀”一声开了。 这时隔多少年的门终于重新开启。 互道小心后,我们四人鱼贯进入了大殿。 一路走来,我发现古滇国最不缺的就是灯,墙壁上随处都镶嵌着青铜连枝灯。 灯内也不知道盛的什么油,随点随着。 每人手持一盏,在大殿里四下看起来…… 第五百零二章 滇王墓? 孙晓早已心有目标,端着灯直奔大殿中的长案而去,随后趴在那张长案上认真研究起来。 我们三人则四处转悠。 这大殿规模宏大,布置的跟古代的朝堂差不多。 除了正对着大门的长案,也就是孙晓身处的位置,两旁各有一排石桌,应该是滇王与臣子们议事的地方。 “老孙头,你烧了什么东西?” 我和李迪正如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五爪金龙忽然冲着孙晓喊了一声。 扭头回望,果然看到那长案上,有一缕黑烟袅袅升起。 “我没烧东西,我找到滇王印了。”孙晓兴奋的像个刚得到一块心爱糖果的孩子,“这滇王印果然神奇,还会冒烟,里面不会是帮着什么神明吧?你们赶紧过来看看……” 王印冒烟? 金石之物怎么会冒烟呢? 我心中犯起了嘀咕,转头往孙晓那边走去,想着过去一探究竟。 刚走没几步,五爪金龙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拉住孙晓,大吼道:“快把那印丢掉……” 余音未绝,它劈手抢过那方大印,一扬手,给抛到了远处。 紧接着,拉住孙晓跌跌撞撞地跑了下来。 “怎么回事?” 我和李迪同时发声,我们都没搞懂五爪金龙为什么会如此举动。 尤其是孙晓,他正捧着滇王印爱不释手呢,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丢出了老远,惊愕的同时还有些愤怒。 可几秒钟后,他脸上的愤怒之色就变成了痛苦。 他右手紧握成拳,猛地扬起,痛苦地喊道:“我的手,我的手这是怎么了啊?” 我看着孙晓的手,被领得目瞪口呆。 他原本保养的光洁的手,竟然像被开水烫了一般,起了密密麻麻一层黄豆大小的水泡。 并且那水泡不停地快速破裂,流出腥臭的脓液…… 这是腐烂了啊! 再看孙晓,此时的他痛得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李迪也在一旁干着急,担心孙晓的右手就此废了。 她问五爪金龙:“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现在该怎么办?” “没办法,他这是中毒了,谁知道这老头的手这么快?”五爪金龙看了一眼痛得呲牙咧嘴的孙晓,瓮声瓮气地说道,“还好,中毒不深,应该不会腐烂得太严重,要是再晚一会儿,他这只手就得剁掉了。” “中毒?”听到中毒两字,孙晓一头雾水,深吸一口气问道,“我中了什么毒?” 五爪金龙故作高深状:“应该是蟦玉之毒。” “你的意思是,那方大印是用蟦玉雕刻而成?”我更感惊讶。 蟦玉是一种古怪的玉石。 平日里看起来跟普通的玉石没什么区别。 但在靠近火源,或者在温度达到一定的高度时,蟦玉中就会钻出虫子来。 这些虫子非常小,肉眼几乎看不清它们的样子。 大批量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黑色的浓烟,会分泌出大量具有腐蚀性的气体。 沾染上的人身体会腐烂,严重者会烂成一滩脓水。 只是这蟦玉极其罕见,近乎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 我也是从牛疯子给我留下的一本名为《奇石录》中看到过。 古代人认为,蟦玉是一种有生命的奇石,有邪恶的灵魂附着其上。 现在的科学研究发现,蟦玉是类似于冬虫夏草的存在。 众所周知,冬虫夏草,冬天为虫,夏天为草,会随着季节的更替而改变形态。 蟦玉则在常温下如石如玉,遇热则化为飞虫。 我将我所知道的关于蟦玉的资料跟孙晓说了一遍,又扯破衣服将他的右手包扎好。 这老头听了我的解释,一脸死灰,叹息道:“传言果然不可尽信,滇王印所谓的神通,竟然是这个……唉,是我大意了……” 五爪金龙接道:“还好没酿成大祸,接下来,大家都小心点,稀奇古怪的东西千万别乱摸了。连王印都能用蟦玉雕刻,这滇王也不是什么好鸟。” 说完这话,它打头往大殿上的那张长案走去。 长案上还摆放着两件东西。 一个拳头大小带盖子的鎏金鼎,鼎上刻有金龙,栩栩如生,看上去很是精致。 还有一个紫红色的小木盒,里面也不知道盛着什么。 由于发生了蟦玉之事,这回没人再敢乱摸乱动了,最后还是五爪金龙拿起了鎏金鼎,打开盖子,自里面倒出了两颗黄豆大小的暗红色小圆球。 我猜测,这应该是某种丹药。 古代帝王服用丹药者不在少数,在这里发现药丸,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五爪金龙只看了一眼,便把丹药丢弃在地上,随后又打开了木盒。 木盒内是一卷帛书。 取出,打开。 上面写满弯弯曲曲的文字,根本不认识。 “孙老,这上面写了些什么?”我和李迪异口同声。 孙晓摇头:“关于古滇国的文字,在学术界是一片空白,没有人认识他们的文字。” 说完,目光落在帛书之上,蹙眉摇头直呼可惜,说如果能破译了这些字,或者有帛画就好了,要和我们再四处找找。 又是一番找寻,根本没发现我们能看懂的,关于古滇国的东西。 孙晓又提议一起去找滇王墓。 说,滇王墓中肯定会有壁画,那些壁画是记录墓主人生平的。 我和李迪是行动派,对于他的提议自然举双手赞成。 把那卷帛书卷起,收好,我们一起离开了大殿。 站在殿门外,极目远眺,入眼一片迷蒙。 “这里这么大,滇王墓会在哪儿呢?” 我自问一句。 孙晓接过话头:“此处已是地下极深之处,滇王不可能再遣人往下挖了,我推测,他应该开山为陵,咱们就在这山体上找找吧。” 五爪金龙有些不耐烦,似乎不愿跟我们一通寻找,淡淡说道:“你们先找着,我再四处转转。” 语毕,它便飞身而去。 我们刚往前走了几步,这家伙居然又飞回来了。 刚一落地,忙不迭嚷嚷道:“不远处的山根下有一个山洞,洞内有阴气透发出来,特别的扎眼,不知是不是滇王墓。” 随后,它将我们带到了那处山洞前,洞口处全是乱石,好像有人在这里进行了爆破,把洞炸开了,难道是捉妖门的人干的? 站在洞口朝里看去,洞内乌黑一片,丝丝缕缕的阴气透发而出,似乎是一个连接幽冥的通道…… 第五百零三章 壁画 看着那袅袅阴气,我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孙晓不是修道之人,看不到丝丝阴气,凭借人之本能,不停的打着哆嗦,嘴里不住的念叨着:“这里真冷,怎么会这么冷?……” 这突如其来的古怪阴气,让我不由想到了在视频中看到的九龙拉棺中的蛇首人身的怪物。 难不成滇王死后成了气候? 还游荡在这洞穴之中? 五爪金龙这货天不怕地不怕,率先闯进了洞里。 我们三人紧随其后。 这次果真被孙晓给说着了。 刚进洞没走几步,我们就在通道的墙壁上发现了大量的壁画。 壁画保存的相当完好,颜色以红白黑为主,线条简洁明快,通俗易懂。 不过,这壁画的内容让我颇感意外。 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手持一张长弓,带着一条猎犬,在林间嬉戏,追逐着猎物。 神情貌似很愉悦。 五爪金龙看到其中内容,啧啧叹道:“想不到这滇王也是穷苦出身啊,以前居然是个打猎的。” “打猎怎么了?朱元璋做皇帝以前还要过饭呢!” 李迪瞪了它一眼,反驳道。 出身贫寒者,得天下,必定经历过一场大机缘。 这是任何人都不能否认的。 我快速浏览过去。 只见壁画风格突变,天地变成了昏黄一片,大雨滂沱。 少年在山中奔跑,后来从山上跌落,掉进水里。 壁画中所画的每一幅画,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画与画之间有一些花纹和承接,串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少年落水之后,便昏死过去。 随着水流,顺流而下。 又落入一个类似漩涡的黑洞中。 看到这里,我不禁替他捏了一把汗。 好在他命大,下一幅画又出现了。 其实,我这有点看三国掉泪,替古人担忧了。 这壁画应该是记录滇王生平的,如果他早早溺亡,便不会有后来的古滇国了。 他躺在河边上,睁着眼,望着漫天繁星和一轮明月幽幽出神。 李迪道:“看来他落水后,掉入了地下河,又被河水冲到了这里。” 我点头表示同意,又说出我的想法:“他到这里来的时候,穹顶的星月就已经存在了。” 这倒霉孩子来到这里后,明显懵逼了,后面好几幅壁画,画的都是他萧索落寞望着河水发呆的样子。 可以想象的到,他当时是多么的崩溃与绝望。 要不然,也不会在修建陵墓时,让画师如此浓墨重彩的描绘当时的情景。 再往下看,应该是他绝望过后,重新振作起来。 他站起身,到处走。 找出口。 可始终没找到。 他开始捕鱼,以石取火,在这安顿下来。 通过壁画可以看出,少年掉落到这里时,这里除了地下河与穹顶的星月,并没有建筑。 再往后,画风一转。 少年举着一个火把,站在了一个山洞前,望着黑漆漆的洞口出神,似乎在踌躇要不要进去。 看那洞的模样,以及周边的环境,正是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山洞。 如此看来,这个洞也是老早就存在的。 少年最终还是走进了山洞。 看到这里,我特别注意了一下,当时的洞中并没有壁画。 但除了壁画之外,洞中的情形与我们见到的是一样的。 少年顺着通道一直往前走。 画面中出现了一口吊起来的青铜大棺。 少年望着这大棺,目瞪口呆。 目瞪口呆的不仅仅是这少年,还有我们几个。 不同之处在于,他在壁画内,而我们在壁画外。 一个疑问从心底浮上来。 如果这少年就是滇王,那九龙棺里的尸体又是谁? 难道是那个蛇首人身的家伙? 这岂不是说,滇王跟九龙棺里的怪物不是同一个人? 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心中的疑问,使的我迫切地顺着壁画看下去。 青铜棺落在了地上,棺盖自动打开,那蛇首人身的怪物从里面飘出来,静立半空,居高临下地望着少年。 少年被吓呆了,跪在地上,一直磕头。 那蛇首人身的怪物并没有难为少年,反倒是送给他一本书。 之后棺材合上,又升到半空。 再往后的画面,多是少年读书的情形。 “孙老,你看这是一本什么书?” 李迪指着画中书上的四个字问。 孙晓蹙眉盯着那四个字看了许久,才喃喃道:“这第一个字好像是叛……第三个字好像是离,至于这第二个字和第四个字嘛……太过古老,我也不认识啊。就算根据古文中与其相似的字推断的,不一定对。” “叛什么离什么?听这名字就不像啥正经书啊。”五爪金龙嘀嘀咕咕。 我在心中沉吟了一番,倒抽了一口凉气道:“难道是《叛道离经》。” “世间有这么一本书吗?”孙晓问我。 我点点头,应道:“传说中是有的。远古大战时期,九天玄女传授黄帝的《遁甲奇书》,八地魔君传授蚩尤的《叛道离经》,蚩尤的妖术,巫法,全部都是自《叛道离经》中学到的。蚩尤又为苗族之祖,据说苗疆这边的蛊术等一些术法,都是他们的老祖宗蚩尤传下来的。” 听我说完,孙晓道:“那此书十之八九就是《叛道离经》了,传说中,古滇王懂各种术法,应该就是自这本书中中学到的。” 这时,李迪插嘴说道:“照你这么说,青铜棺中的人难道是蚩尤?这里原本是蚩尤的墓,孩提时的滇王无意间到了这里,蚩尤现身赠书,滇王因此学法,后立古滇国?” 我摇了否定,虽然记载中,蚩尤就是个怪物的形象,但他们那个年代太久远,太神秘,让人分不清真假,故而不敢妄断。 我继续往后看去,想看看后面有没有关于蚩尤的记载。 后面的壁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描述的不再是这洞内的情景。 那个少年长大了,他不知如何从这里出去了,到了人员密集之地,许多人都对他跪拜,磕头。 这是男孩创建了自己的势力,为王了。 滇王率领着众人制铜,耕种,狩猎捕鱼,开启了一副男耕女织,渔歌晚唱的幸福生活。 后来,发生了战争,有兵将闯入了滇王所在的城池,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取而代之的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第五百零四章 到达主墓室 臣民被屠戮,滇王痛定思痛,率领族众开始反击。 两军对战,死伤无数…… 外侵者兵多将广,滇王势弱,多数处于下风。 再后来,战场局势突变,不再是短兵相接,滇王终于使用了邪术。 他手持蟦玉印,蟦玉冒出的黑烟使敌方之人化成一滩滩血水。 他派人在敌军喝的水里下蛊,敌人喝过以后,从身体钻出数不清的蜈蚣和蛆虫。 他做法火烧敌营,那火遇水不灭,反而火势更盛。 他还用战俘养蛊、养痋,以蛊术和痋术对敌…… 通过各种邪门歪道,滇王率领国人最终战胜了入侵者,重新过上了安稳日子。 可好景不长。 战争又起。 这次入侵者也请来了高人,动用特殊手段与滇王斗法。 战场上鬼影重重,人鬼混战,混乱不堪。 这一战,滇王败了。 他率领子民跪在地上,受尽屈辱。 看到这里,孙晓道:“这段历史应该是西汉时期了,史书记载,汉武帝兵临古滇国,滇王举国投降,并请置吏入朝。此后,汉武帝在西南边陲设立益州郡,滇王的权力被益州郡守取代,古滇国就此消失。现在看来,他们是全体搬到了这里。” 后面壁画的内容证明孙晓所说的没错。 古滇王带着臣民来到了这里,在此地伐木筑房,过起了隐居的生活。 壁画到此结束,古滇国失踪之谜也算解开了。 从壁画中可以看出来,滇王还是一个很不错的王,一心想让臣民过太平日子。 只不过他最后这个选择错了,人本来就应该生活在青天白日下,搬来这地底,早晚死绝了。 “再往里走就是那口九龙棺了,依着壁画所示,那口青铜棺里的东西很有可能还活着,咱们还要继续前行吗?” 李迪有些担心,不停的望向洞内深处。 我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可终究是好奇心战胜了恐惧。 我们已经走到了这里,就这么回头实在可惜。 五爪金龙早就跃跃欲试,想冲进去看个明白。 孙晓更不必说,只要是有关滇王的东西,他都非常感兴趣。 我还在迟疑。 万一,那九龙棺里真的是蚩尤,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招惹过后能否全身而退? 我又环视他们三人一眼。 忽然,我发现孙晓的精神在短短一瞬间萎靡了许多。 双眼之下有了很深的黑纹,两腮也同时向里凹陷进入。 完全没有了之前那股子精气神儿。 这是死相! 我暗道不好,孙晓心心念念的古滇国之谜已经算是解开,现在唯一剩下的心愿大概就是深入洞穴,探明那九龙棺的秘密了吧。 若非如此,只怕此时的他已经驾鹤西去了。 我又看向五爪金龙,目光里满是征询。 “九十九拜都过来了,还能差这一哆嗦?到了门口不进去,这跟入宝山空手而归有什么区别?”五爪金龙满不在乎,“你们要是害怕,就跟在龙大爷我后面。” 说罢,它大摇大摆地往里走去。 孙晓紧随其后,我和李迪用目光交流一下,跟了上去。 刚走没多久,还未深入多远,前方蓦地出现了一群黑影。 李迪也看到了,低声问道:“那是些什么东西?” 五爪金龙灵觉强大,相较于我和李迪,目力更是强出了不知几许,它淡淡说道:“应该是些酒坛子,难道滇王在这里藏了酒?” 说到酒,我听到这货“咕咚”吞咽了一口唾沫。 敢情这家伙酒虫上来了啊! 我揶揄一句:“怎么了,二大爷,你想尝尝滇王藏的美酒?” 五爪金龙倒也清醒,哈哈乐道:“如果真是美酒,我还真想尝尝,怕只怕这些坛子里有蛊有痋,我可无福消受啊。” 说话间,就到了近前。 这是一个墓室。 大概二十几个平米,高一丈有余。 此时,我才看得真切。 那些黑影是坛子不假,却比酒坛大多了。 每个都一米多高,口小腹大,上面布满古怪的文字,盖子上还贴着符纸,摆满整个空间。 “这坛子不像装酒的啊。”五爪金龙总是闲不住,嘟囔一句,走到坛子跟前,用手敲了起来。 这一敲,不打紧。 里面竟然传出轻微的回声,且拖着袅袅余音…… 里面装的是水? 似乎还有活物在水里挺了挺身子! 这一发现吓了我一跳,立马抓住它的手,将它拉到一旁,同时嘴里喝道:“小心!” 我真害怕这毛燥的家伙一个心血来潮,把盖子上的符纸给掀了。 从古滇国灭亡到现在,这些坛子在这里存放了近两千年,里面封印的东西却能不死,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万一给它放出来了,那可真够我们喝一壶的。 好在五爪金龙拎得清,没再继续纠结。 孙晓和李迪更不用说,他俩深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 于是,我们四人步调一致的绕过那些坛子,往墓葬深处走去。 前面类似的墓室还有不少。 每间墓室里都摆放着奇形怪状的东西。 我们甚至还在其中两间,发现了孙晓说过的那种包裹在琥珀里的尸体。 道听途说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甫一看到那琥珀的时候,我着实被惊到了。 透明度极高,包裹在其中的尸体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封在里面的人,个个是产妇,她们的肢体被拧成了不可思议的角度,抱着自己的孩子,表情痛苦狰狞。 单看她们的样子,我脑海中就回响起她们临死时的惨叫。 至此,我对滇王那仅存的好感彻底消散殆尽。 孙晓拧着眉头直呼造孽:“想不到滇王竟然在此养痋,之前那些坛子中,一定也是他养的什么东西。看来他并非一个淡泊之人,他养这么多玩意,应该是想某日反击,将敌人驱出古滇,再次称王。” 李迪不无担忧:“这里有这么多邪异玩意儿,咱们还是快走吧,可别在无意之间着了道。” 在这鬼地方,我也觉得浑身刺挠,于是几人脚步匆匆的往前赶去。 这次走了没多久,我们就到了主墓室。 主墓室很好分辨。 中间有九条铁栏悬挂着一口青铜大棺,每一条铁链都有成人手腕那么粗,青铜棺比照片中我们看到更庞大,更震撼人心…… 第五百零五章 开启青铜棺 看着这粗犷与豪放,充满原始美学的一幕,我们几人呆立当场。 良久后,才回过神来。 同时,一种别样的感觉萦绕在我心头。 哪里不对? 可终究又说不出来。 “这九龙棺怎么又吊起来了?视频中明明是落在地上,打开了的。难不成这铜棺里的是个活物?” 李迪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 照眼前的情况来看,九龙棺里的东西十有八九是个活物。 粗长的铁链泛着点点乌光,充满力感。 青铜棺体上绿锈斑斑,隐约可见一些古老的纹饰。 无一不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时光如同流水,可以带走很多东西,但能够沉淀下来的,除了那些通过某种特殊的手段故意而为,其他的必定都是不朽的。 眼前的九龙青铜棺,便属于前者。 五爪金龙绕着青铜棺转了几圈,“啧啧”赞了几声,随后一跃而起,飞身跳到了棺上。 “哗啦!” 一声巨响。 那青铜棺似乎是有感应,也可能是吊着它的铁链不再能承受其重,巨大的棺体竟然缓缓向下坠落开来。 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咣”的一声闷响,重重砸落在地上。 一时间,尘土飞扬。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我全身紧绷起来,就像一张拉满的弓。 双目死死盯着那青铜棺盖,只要突然开了,我立马拉着李迪和孙晓就往外跑。 此时,我悔意丛生。 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救灰爷它们几个大妖和初八,现在他们已经脱险,目的已算达成。 就算我们承诺,带孙晓进入滇王墓以平他胸中丘壑,到如今,滇王墓已差不多搞清楚了。 说实话,这青铜九龙棺跟我们完全无关。 再者,这棺里的情景,我们都已看过照片,算得上知晓内情了。 里面不但没有奇珍异宝,还有一只不知深浅的老怪物…… 我们实在没必要再趟这淌浑水。 现在,我们四个跑到这里来开棺,这不是吃饱撑得吗? 越想越觉得开棺这事太过不妥,我刚要开口喊五爪金龙走,别冒这个险。 可偏偏这货手快得很,一探手,一较力,竟然将几吨重的棺盖掀飞了。 孙晓或许出于考古者的职业习惯,在棺盖打开的刹那,拔腿就跑到青铜棺旁,连同五爪金龙围着那青铜九龙棺看了起来。 并没有想象中的怪物现身…… 难道是我太过小心,以至于草木皆兵? 还是我想多了? 看到这里,李迪一把抓住我的手:“走,咱们也过去瞧瞧,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着,拉着我走到了那口青铜九龙棺旁。 可能是先前在视频和照片中都见识过,棺内那蛇首人身的怪物看起来并不怎么骇人。 只是心里毛烘烘的,倒不是害怕,而是觉得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看起来着实让人心里不舒服。 那个东西不知是死是活,身上没有腐烂的迹象,偌大的蛇首上布满了硬币大小的鳞片,安静的躺着,一动不动。 难道在古滇时期它还活着,只是在后来的漫长岁月中死去了? 五爪金龙摇着头直呼没看头,说:“我还当真是蚩尤之墓呢,原本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大人物,既然这样,咱们还是走吧。” 语罢,它一个鹞子翻身,跳到青铜棺盖旁,弯下腰稍一用力将沉重的棺材盖子搬了起来。 它这是要把青铜棺给盖上啊。 我和李迪正惊异于它展现出来的神力和举重若轻的气势,忽听得一直俯身盯着青铜棺往里的孙晓“咦”了一声。 接着,就看到他上半身探进青铜棺里,从那怪物手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孙晓盯着那东西端详了片刻,自语道:“这是什么?” 我们被他这话吸引,目光同时落到他手上,就连五爪金龙也将青铜棺盖撒开了手。 就见孙晓手中那物品,是一块外形类似于鸡蛋的褐色石头,外表并没什么特别。 不过,既然能够被怪物攥在手心,带进棺材里,想必是什么不凡之物。 五爪金龙凑到孙晓身边,伸手拿过去,仔细看了几眼,说道:“像块土坷垃,说不定里面包裹着什么宝贝,待我砸开瞧瞧……” “啊……” 五爪金龙话音未落,李迪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 我赶忙扭头,也被吓了一跳。 青铜棺中那怪物,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它目光怨毒,阴冷地看着我们。 丝丝缕缕的阴气从它身上透发出来,忽然之间,整个墓穴里温度降到了冰点。 我拉着李迪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孙晓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我们四人,唯有五爪金龙还算镇静。 那怪物一双混浊的死鱼眼一翻,蓦地坐了起来。 轻哼一声:“你们这可耻的人类,我自在此修行,为何三番五次前来打扰?都活腻了吗?” 说罢,它又盯上了五爪金龙,厉喝一声:“把东西还给我!” 五爪金龙不以为意,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石头,好奇问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怪物似乎不愿与它多言,阴恻恻怒道:“你无须知道!” 五爪金龙本来就是头顺毛驴。 若是好好跟它说话,说不定还真就把那块石头还给它了。 可那怪物言语强横,这让五爪金龙很不舒服,也犯了倔脾气。 “既然你不告诉我,那我就捏开看看。” “你敢!” 那怪物怪叫一声,兀自站了起来。 同时,周身爆发出一股强大到离谱的阴气。 这明摆着要跟五爪金龙拼命啊。 五爪金龙丝毫不惧,轻蔑一笑,冲我们几个喊道:“你们先走,今天龙大爷要好好活动活动筋骨。” 那怪物回以不屑冷笑:“想走?哪有那么容易?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吧,我已经好久没尝过人血的味道了。” 五爪金龙又是一声轻哼,霸气道:“走不走不是你说了算的!” 话音一落,我们眼前金黄闪现,五爪金龙化身为十数丈长的本体,横在了我们与怪物之间。 “小子,你先带他俩走,我随后就来。” 此情此景,除了逃命,我还能说什么? 一手拉着李迪,一手扯着孙晓,拔腿就往外跑。 倒是李迪,回头叮嘱了五爪金龙一句:“二大爷,你可千万小心……” 第五百零六章 团聚 我劝慰李迪一句:“不用担心二大爷,它是上古神兽,会飞,这是它绝大的优势,那怪物伤不了它的。咱们别拖它后腿就好。” 我承认我有点狗,贪生怕死乃人之本性。 况且,在自己高攀不起的那种层级的战斗间,胡乱插手,绝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吼——” 我们刚跑没几步,身后忽传一声怒吼,是那蛇首人身的怪物,紧接着便是狂风暴雨般密集的噼啪声。 战斗这就开始了。 整个洞穴一阵颤抖! 我害怕这洞塌了,脚下加力,那速度都赶上百米冲刺了。 待我拖着孙晓和李迪冲出山洞,孙晓自然喘得直不起腰。 这关头,哪容得他休息,回到地面才是王道。 于是,我问他:“孙老,你还记得来时的路吗?” 孙晓点点头,没说话,喘着粗气,走到前面,带着我和李迪往外走。 这是一条倾斜往上的通道。 我和李迪在孙晓的指引下,一路向前。 脚下大地时不时一阵震动。 此时,我们已经远离了五爪金龙和那怪物的战斗。 足以见得,它俩打斗得多么激烈。 一直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孙晓忽然停下,双手扶着膝盖,粗喘几下,强压气息,说道:“小兄弟,我实在是走不动了,你们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就能出去了,不用管我。” 我转头,灯光照在他的老脸上。 坏了! 我心下大惊。 孙晓脸色青紫,眼窝深陷,两个眼圈黑成了碳,双颊紧贴着颧骨,像极了一只干瘦的大马猴…… 他这已然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眼瞅着要走不出去了。 孙晓猜透了我的心思,强挤出一丝笑意,安慰我:“我有预感,我的大限就要到了,我得的本来就是绝症,欣慰的是,我没躺在病床上等死,而是与你们一道,在我生命的尽头,解开了心头多年之惑,也算得上这一辈子不留遗憾了,谢谢你们。” 我考虑的自然是别的。 “孙老,您真的太客气了。要说谢谢的,应该是我们,如果没有您老给我们带路,我们怎么会轻易就走到这里?您老别多想了,我背您上去。” 可这老头倔得很,任凭我说破大天就是不肯让我背。 还一个劲儿地催促我们快走,不用管他。 这是什么道理? 我自然做不到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只得和李迪再次好生劝说。 就在此时,前方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 “长生,是你吗?” 这声音很熟悉。 随着话音,一个高大身躯的影子出现在前方路上。 是麒麟! “老三!”看清对方,我喜不自禁地叫道,“你怎么来了?” 麒麟此时是本体形态,几个跨越便到了我们面前。 看着它高大威猛的架势,我不由心花怒放。 “听说你们来了云南,我们便找了过来,只是这山中荒芜,难寻得很,找了多少天,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 说着话,它的目光一直往我们身上瞄:“你们都没事吧?我这就带你们上去。” 对了,它刚才说的是“我们”。 这岂不是说,李迪师叔是和它同行的? 这下好了。 麒麟将我们三人驮到背上,虎步龙行,不多时就从墓道之中钻了出来。 洞外是白天,看光景也就刚过半晌,麒麟继续又在密林中穿行了一段,驮着我们来到了林中的一片空地上。 这里,初八,老常,灰爷,黄二爷他们都在。 只是三个大妖受伤太重,暂时无法幻化人形,以本体形式存在。 它们看上去都很虚弱,个个无精打采,不过都是清醒的。 看到我,都惊喜交加。 “长生,你终于回来了……你没事吧……” 黄二爷言虚语弱,目光在我身上扫视一圈,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灰爷则感叹:“我们搞成这副熊样子,也不能下去找你,可真是担心死了,你小子这次太鲁莽,若不是仰仗着点儿小聪明,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老常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语,什么都没说,只是直起硕大的蛇身,绕着我转了两圈,见我没有受伤,才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看到大家都安在,我也很高兴,轻轻拍拍老常的头,笑道:“都把心放肚子里吧,现在没事了。” “李迪!” 正要再寒暄几句,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是李迪的师叔。 他正抱着一捆柴火往这边来。 看到李迪,他高兴得把柴火一抛,飞奔过来。 真难为他了,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动若脱兔。 到了眼前,他一把拉起李迪的手,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连声道:“回来好……回来就好……” “长生,老二呢……” 麒麟没看到五爪金龙,有些担忧。 “下面有个半人半妖的怪物,二大爷跟它打起来了。” 麒麟听到这话,道了一句:“我去帮它。” 随后转身又折返回去。 “大家都平安归来,该庆祝一下子了。” 初八呵呵笑着说道。 他手上缠着一块已经看不出底色的破布,胳膊也已消了肿,看来恢复的不错。 可我还是心怀内疚。 若不是因为我,他怎么会失去一根小指,变成了残疾。 初八心态不错,显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他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有些不好意思:“年前我处了个女朋友,又要车又要房,我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就想走个捷径,把你送我的几样宝贝拿出去卖,不想宝贝没卖出去,却被人盯上,抓到这个鬼地方来了……是我连累了大家。” “行了,大家都没什么大事,这事就算翻篇了啊。”灰爷打断初八的话,又转头看向我,“长生,你去把那几只羊烤了,这些日子爷饿得紧,总觉得肚子里缺油水。” 这就给我安排上活计了? 不过,我心里丝毫没有反感,反倒美滋滋的。 我扭头一看。 好家伙! 七八只肥大的野山羊,还有十几只山鸡、野兔……堆了一大堆。 初八说:“这些都是麒麟抓的,它没来的时候,我们都是靠野果野菜充饥,嘴里都吃出火来了,现在好了,终于可以吃肉了。” …… 不多会儿,篝火闪烁,青烟袅袅,肉香飘溢,其乐融融。 第五百零七章 翻篇 灰爷使劲抽着鼻子,略带遗憾道:“今天这日子真应该好好庆祝一下,咱们劫后余生,要是有几坛子酒就完美无缺了。” 黄二爷扯下一条羊腿,递到它眼前,打趣道:“你都伤成这个鸟样子了,还惦记着喝酒?你还是先等尾巴长出来再说吧。” 看着灰爷那秃成了瓢的尾巴,我心头一阵酸痛:“灰爷,待你养好了伤,我与你一醉方休。” …… 吃到一半,我问灰爷:“那捉妖门的黑衣人,暗算了我和李迪后,没再回去难为你们吧?” 灰爷摇着脑袋,一阵大嚼,将口中的羊肉吞咽下去,才缓缓开口:“我们当时正昏迷着,哪里知道那么许多,不过我们现在都无恙,那黑衣人应该是逃了。” 这话又惹得我一阵担忧:“就让他这么跑了,谁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出来兴风作浪。” 黄二爷不以为然:“这次是捉妖门的门主一手策划,现如他和其门徒都死了,只剩这么一条漏网之鱼,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我点点头,没再纠结。 心想,但愿如此吧。 “轰隆隆……” 大家正聊的起劲儿,忽然一阵山崩地裂声轰鸣而起。 与此同时,地面剧烈颤抖起来,仿佛地震一般。 一直持续了一分多钟,方停。 孙晓望着声响传来的方向,有些痛心疾首,幽幽说道:“应该是主墓室塌了,古滇国的历史将深埋地下,永不见天日了。” 李迪的表情则很精彩:“塌得好,把滇王养的那些痋和蛊都深埋,免得有朝一日它们再出来害人。” 正说着话,半空中一条黑影倏忽而至。 是五爪金龙回来了。 爪间还抓着一个蛇首。 它大获全胜,把那蛇首人身的怪物给斩杀了。 五爪金龙将蛇头往地上一丢,化成人形扑到火堆边,扯下一条羊腿,张嘴就啃。 李迪一脸嫌弃:“我说二大爷,你把这么个恶心人的玩意儿带回来干什么啊?” 五爪金龙嘴里塞满羊肉,嚼得正欢,抽手抹了一把嘴上的油,含混不清道:“这妖兽厉害得很,若是留它首级在,只怕它还会以某种方式复活。我把它的脑袋带回来销毁,以防万一。” 我看到五爪金龙身上也有不少伤,颇感好奇:“这妖兽什么来头?竟然还能伤到你老人家?” “它?它能有什么来头?”五爪金龙反问一句,又自问自答道,“倒是它寄居的那具尸体大有来头。它仰仗着那尸身修成了气候,要不是老三下去帮忙,想杀死它,还真要费一番周折。” “那尸身是什么来头?”我好奇又问。 麒麟这时也走了回来,它接过我的话头:“据这蛇妖自己说,那尸身便是战争之神,苗族始祖蚩尤。青铜棺中葬的原本是蚩尤的尸体,后来被它无意间撞见,感受到了那具尸身的强横,便钻进了蚩尤的腔子里,借他的身体修行,久了,便变成了人胄。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不过那具尸体确实如铜墙铁壁,刀枪不入,最后我俩合力斩掉了它的头颅,才了结了它。” “人胄?” 李迪师叔低声重复了这两个字一遍,又说道:“妖兽要变成人胄,必须钻进活着被砍头的人腔中,这么看来,那具尸身倒真有可能是蚩尤,据传,蚩尤便是被黄帝斩掉了首级,后无首之身又与黄帝血战三天后不翼而飞,有记载说,他的身体被其族人带走埋葬了。如此看来,正是葬在了此处。” 那尸身到底是不是蚩尤,具体谁也说不清楚。 所有的结论都是我们的猜测而已。 现如今,墓穴塌了,古滇国,青铜九龙棺,都被深埋于此。 况且此处还是原始森林,罕有人迹。 如果不出意外,这所有的一切,将会永不见天日了。 这对于考古学术界可能是一重大损失,但对我来说,大家伙儿都平安无事才是最重要的。 一顿饱餐后,五爪金龙把那块如同鸡蛋的褐色石头抛给了我。 “小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什么?”我随手接过,拿在手里把玩起来。 五爪金龙嘿嘿一乐:“在我的逼问下,那蛇妖告诉我,这是洗髓伐骨丹。它之所以攥在手心里,是想有朝一日修炼至大成,可以借助此丹与蚩尤尸身分离。我记得你跟丫头不正找寻这玩意儿吗?正好,送给你俩了。” 我盯着那玩意儿瞅了好一阵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就是一块土坷垃。 “这是洗髓伐骨丹?打死我都不相信。” 五爪金龙闻言,说道:“这东西我研究过了,外面就是包裹着一层泥,应该是起防腐作用的,丹药在里面。” 听到这话,我内心忽然生出一种想要砸开来看看的冲动。 不过,我还是忍了。 万一如五爪金龙所言,里面真的是洗髓伐骨丹,我一砸开,会不会使它失去功效? 除非立即服用。 可这玩意儿终究是从那妖兽手里所得,我哪敢贸然吃下去? 现在只能收起来,等哪天遇到个明白人,好好问一问。 之后,我又招呼五爪金龙:“二大爷,走,咱们再进捉妖门看看。” 原本我是想进去打打秋风什么的,顺便把我和徐远之从捉妖门盗取的宝贝再划拉一遍,可等我们走到那个深坑前才发现,下面的墓道坍塌起到了连带作用,使的整座山都塌了下去。 那个深坑已然被填平,想要再取回东西已经是不可能了。 这以后,我们又开始商量去向。 孙晓倚靠在一棵大树上,有气无力的,需要立即送医。 灰爷它们伤得太重,暂时不能幻化人形,出去示人多有不便,只得暂留此地修行养伤。 最终决定。 麒麟留下,守护着灰爷它们养伤。 五爪金龙送我们出山,带孙晓去医院。 从山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我将孙通送往了昆明市医院,办好住院手续后,又与他的儿子取得了联系。 初八这家伙归心似箭,牵挂着他新交的女朋友,提前返回晋邑。 李迪师叔见再无他事,便跟初八结伴而去。 安顿好孙晓,我又打发五爪金龙回到了山里,让它与麒麟共同守护灰爷几人。 我和李迪留在医院照顾孙晓。 第五百零八章 孙晓失踪 孙晓已经陷入了弥留状态,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一系列的检查下来,医护人员把他推到了病房里,主治大夫冲我摇摇头,示意已经没有了抢救的必要,只能等着咽气了。 等我回到病房,孙晓醒了。 他看到我,又看看周遭的环境,颤巍巍地摸出一张卡,执意要换一间高档病房,说这里人多吵得慌,他无法安心休息。 其实我知道,他一个将死之人哪会在乎这些,只不过他心疼我和李迪这些日子没休息好,想要给我俩找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罢了。 我俩没能拗过他,只得依着他换了间套房。 一张病床,两张陪护床,正好住我们仨。 这番折腾下来,短暂清醒的孙晓再度昏迷过去。 我和李迪胡乱吃了几口盒饭,便各自躺在陪护床上休息。 我以为,在孙晓随时都会断气的情况下,我和李迪不可能睡着。 可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 刚躺下没多会儿,我俩便睡了个天昏地暗,以至于孙晓什么时候不见的,都没听到一点动静。 是的,孙晓不见了。 护士来查房,喊醒了呼呼大睡的我俩,问我们:“病人呢?哪儿去了?” 如果她的目光有嘴,估计能咬死我们。 我被护士问懵了,往空空如也的病床上扫了一眼。 李迪和我几乎同时从床上一咕噜爬起来,异口同声地惊呼:“哪去了?” “两个大活人陪床,竟然把一个将死之人陪丢了?怎么说老人家也是最后一程了,你们居然还能睡得这么香。真没见过你们这样的……” 这说不上是戏谑还是训斥的话语,听得让人抬不起头。 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是啊,我怎么就睡着了呢? 孙晓这老人家到底跑哪去了? 还真不让人省心。 我从床上一跃而下,先跑去洗手间看了一眼,又将窗帘,床底找了一遍。 无果后,拉开门直接跑了出去,跟李迪分头在医院中找了起来。 此刻,太阳已经爬上了树梢。 医院里,来看病的人,探视病号地人,络绎不绝。 这更增加了找人的难度…… 整整一上午,我把整个医院都跑遍了,连犄角旮旯都没放过。 可就是没看到孙晓的影子! “报警吧!” 中午,病房中,我垂头丧气地提议,这是最后的法子。 “长生,你觉得孙老的忽然失踪正常吗?昨天他那种状态,你也不是不知道。一个连床都下不了的人,能自己跑到哪去?还有,你不觉得咱俩睡得太过沉重了点儿?” 李迪心细,我是关心则乱。 细想来,我们这一觉睡的还真死。 按理说,我俩都是修行之人,又经常东奔西走,风餐露宿更是家常便饭,警惕性应该比正常人高很多。 可这回…… 孙晓下床,开门离开,我们怎么愣是一点察觉都没有呢?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是不是昨晚咱俩遭了暗算?有人用迷香迷晕了咱俩,把孙老给掳走了?” 我推断着。 随即又推翻了这种可能。 说到暗算,或许有人觊觎我和李迪身体里的残丹,使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我俩。 可孙晓是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掳走他有什么好处? 李迪没有反驳,只是提出自己的想法。 “不管怎么说,孙老的失踪和咱俩的沉睡不醒,都不正常。” “砰砰!” 我和李迪正讨论着,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敲响。 紧接着,门被推开。 一个高高瘦瘦,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环视病房一周后,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我身上,不卑不亢地问道:“你就是陈长生吧?” 我点头称是。 心里忽然想到,这人大概就是孙晓的儿子。 再看面相,两者果然有七八分相似。 我这把人家老爹给看丢了,该如何向他交代? 男人接着说道:“我叫孙玉浩,是孙晓的儿子,我父亲他……” 孙玉浩话说到一半,看到我和李迪面色有异,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骤变,磕磕巴巴地问:“我父亲……他,老人家,不会……不会已经没了吧?” “没……没有。” 我慌得一批,极力否认。 “那他人在哪啊?” 孙玉浩眼巴巴地看着我俩。 人家的亲生儿子来了,我不能再瞒下去了。 沉思片刻,好好组织了下言语,我把事情发生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叙说了一遍。 说完,我又补充了一句:“我们正打算报警呢。” 孙玉浩听完,急得团团转,赶忙说道:“对,对,一定要报警。我父亲都已经病入膏肓了,他能跑哪儿去?” 说着,他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号码还没拨出去,又停下来:“这事电话里说不清楚,还是去警局备个案吧,你俩跟我一起去。” 我们一起出了医院,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最近的派出所。 民警的办事效率很高,立案后,立马派出两名警员跟我们一起赶往医院。 警车走到医院门口开不进去了。 一大群人堵着医院大门,拉拉着一条白色横幅。 上面写着八个触目惊心的猩红大字。 “无良医院,还我老父!” “又是医患纠纷,这种事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咱们还是步行进去吧。” 开车的小警员似乎很有经验,他把车子靠边停下,打开车门,招呼着我们下了车。 大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纷扰嘈杂,人声鼎沸。 有家属在哭闹,有医护人员在解释,有保安在维持秩序…… 边上围了不少人看热闹,一直窃窃私语。 话里话外的意思,隐约好像是盗卖人体器官…… 穿过众人,我看到一口漆黑的大棺材,正摆放在医院大门中间。 这种医闹并不少见。 有些可能真的是医院有过失,有些也是无良家属抓住了点儿有的没得,添油加醋一番,想讹医院。 一般医院遇到这种事,都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给闹事者一笔钱拉倒。 有些人甚至抓住这一点,成立了医闹团队,专门干这个赚钱。 所以,这事我根本没往心里去,跟着两个警员一路往里挤。 第五百零九章 夜观尸 两名警员带我们找到了负责人,出示证件,讲明情况后,要查一下监控。 监控很快调了出来。 我们几个人眼巴巴地瞅着,连续快进看了一遍,我们大吃一惊。 我们那房间的门,一晚上就没有打开过,更不用说有人从里面走出来了。 我以为看漏了,又连续看了几遍,结果相同。 那个年轻的警员蹙起了眉,说道:“看来,人是从窗户里出去的。” “这怎么可能?”我和李迪异口同声的反对。 我们所在的病房在二楼,窗子挺高,外面还加了防盗窗。 孙老爷子一个将死之人,上床都费劲,怎么可能爬上那么高的窗户,再跳下去? 就算他能爬上去,又是怎么破开防盗窗的? 况且,我还仔细检查过,我们住的那屋,防盗窗完好无损。 那警员盯着我们:“门没开过,他不是跳的窗,又怎么会不见了?” 这话好像也有道理。 我又把情况说了一遍,那年轻警员才无话可说了。 随后,俩警员行动起来。 却依然一无所获。 这事真邪了门了,孙晓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孙玉浩都快急哭了,人也变成了复读机,一个劲儿地念叨:“这可怎么办啊……” 警员就事论事,对孙玉浩说道:“根据你们反应的情况,病人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极有可能在外面去世,我们会留意这方面的信息,一有发现立马电话通知你们。” 两警员走后,天也黑了。 我们三人坐在病房里一筹莫展。 相处这些日子以来,我大概也摸透了孙晓的脾气秉性,他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这次失踪,我认为他绝对不是自己离开,而是被某人或者某种东西带出去了。 可究竟是谁或者什么东西带走他的呢? 我想不透。 一个行将就木之人,还会对什么人有吸引力? 干坐了半个多小时,孙玉浩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冲我和李迪说道:“我得去找我爸,他身体不好,不可能走出太远,应该还在这医院里。” 说罢,拉开门走了。 “咱们也去找找吧。”李迪也站起来,说着走了出去。 是啊,不管找不找得到,我们总要尽一份力。 虽然,我知道找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和李迪去了医院外面,分头寻找起来。 人是铁,饭是钢,我一整天水米未进,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在路边摊买了三个肉包子,一边大口啃着,一边漫无目的地转悠。 时间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间,路上已经没了行人,只是偶尔有几辆出租车疾驰而过。 再瞅瞅路边的店铺,基本都关了门,我决定往回走。 其实,我不想回医院。 李迪和孙玉浩不可能找到孙晓。 我不喜欢那种压抑的氛围,尤其是那种极度沉闷与无能为力的死寂。 可逃避终究不是办法。 毕竟人是在我眼皮子底下丢的。 走了半天,还是回来了。 深更半夜,医院大门口一个人都没有。 与白天那种车水马龙的状态形成了鲜明对比。 横幅还挂着,在夜风中瑟瑟发抖,如同一道招魂幡在飘忽,白底红字格外诡谲。 看来,白天的医闹事件还没有解决好。 那口漆黑的棺材还在,棺盖开着,四下无人。 白天那群痛哭流涕的孝子贤孙,此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大概都是花钱雇来的吧? 暗嘲一句。 我甚至怀疑这棺材里到底有没有尸体。 若是真有尸体,为什么棺盖大开? 心随意动,这念头刚冒出来,我拔腿走到棺材旁,探头往里看去。 棺材内有一大块白布,下面盖着一个人形物。 “是个人吗?” 我自语一句,弯腰一把扯开了那块白布。 别说,棺材内还真的有一具尸体。 是个干瘪的不成样子的老头,脸色铁青,面容扭曲,身体严重缩水,应该是死了有段日子了。 再看他,眼睛微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样。 这老头挺可怜, 看样子就知道他活着没少遭罪,如今死后又不能入土,被儿女后人抬着摆到这里。 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些儿女啊…… 我一边想着,一边将整块白布都掀了起来,想看看这老头到底怎么死的。 反正我不相信医院敢盗卖病人的器官。 白布刚掀开,旁边暗影里突然蹿出一个中年男人。 他双手擎着一把拖把,来势汹汹,嘴里骂骂咧咧地吼着:“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不管三七二十一,那拖把就往我头上招呼。 我一个闪身,轻飘飘躲过,反问一句:“你又是什么人?” 男人见我步法轻灵,心知不是我的对手,没再继续攻击,警惕地把拖把横在胸前。 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 “棺材里的是我爹,我正在这里给我爹守夜,你半夜三更的不睡觉,趴在我爹棺材上是何居心?难道想偷我爹的尸体?” 这话说的。 还真让我无语。 “我真要是小偷,偷点什么不好,非得偷尸体?你还真看得起我。” 听到我这样说,男人的气势矮了半分。 不过,却丝毫没有放松,仍然一脸戒备:“你不是医院派来毁尸灭迹的人吗?” 我被他彻底整不会了,冲他翻了个白眼:“你看我像医院里的人?” 男人绕着我转了两圈,说道:“很像,不是医院里的人,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大半夜趴在棺材上捯饬尸体都不害怕……” 不得不承认,这话很有道理。 我环顾四望。 医院大院中空无一人,病房里透出寥寥无几的灯光…… 加之医院这地方每天都会死人…… 在平常人眼中,的确挺瘆人的。 一般人还真没有敢来研究棺材里死人的胆量。 “说吧,你到底得了多少好处。” 男人见我不语,又追问一句。 眼瞅着我就要被误解成偷尸体的毛贼。 无奈,我只得说了实话:“我之所以不害怕尸体,并非是医生,而是一个道士。” “道士?” 男人冲着我又是一阵打量,有些将信将疑。 “你最好把你爹的尸体盖严实了,新死之人不要晒月亮,月属阴,吸多了阴气后,尸体容易发生尸变,再者夜里猫多,要有猫跳进棺中与死者串了气,那势必会起尸。” 我指着棺材里的尸体,好心提醒一句,然后大步向前。 第五百一十章 孝子贤孙 刚走出几步,男人忽然跑到我的身前,将拖把杆儿一横,拦住我的去路。 一双小眼睛快速眨巴了几下,再三确认道:“你果真是个道士?” 我被他气乐了,反问一句:“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听到我这么说,他把拖把一扔,噗通一声跪在我面前:“那……那你能给我张护身符吗?我……我一个人在这里总觉得胆虚……” 难怪之前棺材旁不见人呢,敢情事这家伙害怕,躲起来了。 “棺材里真的是你亲爹?”我笑着问他。 “千真万确,比珍珠都真。”男人忙不迭的点头。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亲爹你怕他干啥?”我揶揄一句。 “我……” 男人张大了嘴,欲言又止。 “不会是你爹死了,你还拿他的尸体做文章,心中有愧吧?”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刚才看了下这男人的面相。 他的眉毛似有若无,眉棱骨翘得挺高,日月角塌陷。 眉代表人的骨髓,眉淡且浅者,多不重视亲情。 日月角代表双亲,塌陷不平者,孝道有亏。 眉棱骨突出者,则易走极端,家庭不和,上亏欠父母,中夫妻不合,下祸及子孙。 这男人怎么看,都是薄情寡义的面相,所以我断定他害怕是由于亏心。 男人不愿意了,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随意打扑了几下膝盖,辩解道:“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拿我爹做文章?就算我再不孝,也不可能干出这事。我是真心想替我爹讨个公道。我爹就是被医院里的人给害死的,不信你跟我过来看看……” 看着男人貌似遭受了莫大屈辱的样子,我暗觉好笑,身体却不由自主跟他走到棺材旁。 其实,我主要是好奇。 这货似乎不懂得尊重逝者,一把扯开盖在他爹身上的白布,又解开尸体的衣裳,指着他爹的胸口,说道:“你自己看吧,我爹的心脏都没了,指定是医院里的人昧了良心,把我爹的心脏剖出来卖了。” 借着昏暗的路灯,我看到死者的心脏位置果然有一个大窟窿! 不仅如此,尸体上身的其他位置也都血肉模糊。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皱起了眉。 “这真的是医院里干的?” 男人把头点成了小鸡吃米。 “人是在医院变成这个样子的,你说是谁干的?即便不是他们干的,也跟他们有些莫大的关系。你说,我不找他们找谁?” 我低下头,认真观察着尸体。 同时分析道:“若是医院想盗取人体器官,必定会做的人不知鬼不觉,像这样明目张胆的挖取人的心脏,对医院百害而无一利。” 说完,我又指向尸体的伤口:“这伤口的边缘毛剌剌的,肯定不是利器切割造成,倒像是用钝器抠挖所致,盗取人体器官是为了盈利,像你爹这样取出来的心脏几乎不能存活,这心盗取的还有什么意义?所以这事不可能是医院所为。” “那我爹是怎么回事?”男人问了一句。 我光顾着分析医院的事了,还没来得及考虑这茬,被它这么一问,才恍然觉察到,他爹的死确实挺蹊跷。 反正闲来无事,我听听到底怎么回事吧。 于是,我问起了事情的经过。 男人道:“那天我没在医院,第二天一早来给我爹送饭,刚推开病房门,发现我爹躺在地上,身下一大滩血,人也死了。” “我去找医院的人理论,他们声称不知道。” “你说,换作是你遇到这样的事,你闹不闹?我爹就我一个儿子,我自己根本闹不出动静,就雇了一帮群演。” “这事你怎么不报警?没查下监控吗?或者有目击者呢?”我一问三连。 “报警有什么用?这样的事发生过好几起了,也有人报过案,都是不了了之。院方称我爹住的病房是监控死角,拍摄不到。还有,我爹是危重病人,住重症监护室,病房里只有他自己,所以没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重症监护室? 住过院的人应该都知道,重症监护室里的病人是特一级护理的,值班护士每半小时进入观查一次病人情况。 难道老头的死和男人来送饭是发生在护士的两次观察期间? 不可否认,确实存在这样的可能。 可这也太巧了吧? 世间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你还真孝顺啊,你爹都进重症监护室了,也没个人在这陪床?” 男人被我这问话噎住了,含糊了半天,才低着头说道:“我去处理了点我自己的事……谁曾想,就出了这档子事。正因为我当时没陪床,才觉得心里不踏实,总觉得我爹会怪我,所以才想跟您求一张护身符。” 这男人真的挺不是玩意儿,他老爹住院,他都不管不顾,还跑去处理自己的事。 什么事需要晚上处理? 估计也不是什么正经事。 有心想坑他一把,可看在他给我下跪的份上,还是决定给他张符咒。 随手在兜里掏了一把,真巧,还真就摸出一张皱巴巴的护身符来。 递给他后,便回了病房。 时间已是凌晨一点多了,李迪和孙玉浩都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他俩到底去哪找去了。 我半躺在床上,一会儿想着孙晓的事,一会儿又想起棺材中的尸体。 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一死一失踪,好像并没有关联。 若要非强行找出相同点,那就是这两件事都发生在医院里,并且都查无头绪。 胡思乱想了一通,一抬眼,墙上石英钟的指针指向了两点。 此时,困意上来了,我心说睡上一觉,明天继续找,孙晓是死是活一定要找到,毕竟他的失踪是由我的疏忽造成的。 这一觉是被一阵惨叫声惊醒的。 声音特别大,跟杀猪似的,吓得我浑身一个激灵,从床上翻滚而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外面的天刚蒙蒙亮,李迪和孙玉浩还没有回来。 惨叫声是从楼下传来的,还夹杂着哭声,说话声,纷杂的脚步声…… 渐行渐远。 我站起身,拉开门就往楼下跑。 一颗心跳地突突的,心说不会是又发生什么离奇的事件了吧 第五百一十一章 诡异笑声 刚跑下楼,一股甜腻腻的血腥味直钻鼻腔,不用说,肯定又死人了。 我使劲吸了下鼻子,顺着这味道,来到了某间病房门前。 门虚颜着,之前闹哄哄的人都走远了,两旁病房的人不住地探头朝这边瞄,却没人走出来。 我轻轻推开门,室内空无一人,一地血,触目惊心。 正要往里走,一声喊声飘进我的耳朵。 “大师,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正找你呢!” 我扭头一看。 是昨晚跟我讨符的那个男人,一脸慌乱,着急忙活地朝我飞奔而来。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我一心想弄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大声问他。 他止住脚步,连连摇头,气喘吁吁道:“先别管这里了,我那边出大事了。” “你?你怎么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 除了有点气短,与昨夜一般无二。 男人做贼一样,四下瞄了几眼,见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说道:“我……我爹他不见了,八成……八成是真的诈尸了,你快跟我去看看。” 说着,拉着我就往外跑。 诈尸? 还八成? 刚跑出住院部大楼,远远看到医院大门的棺材不见了。 诈尸不会是连棺材都顶跑了吧? 再一看,横幅也没了。 “棺材呢?” 男人道:“尸体不见了,摆一副空棺材也没什么用了,我搬走了……先找到我爹的尸体再说吧。”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 “你拉着我往哪去?你亲眼看到你爹诈尸了?” “没有。” 男人摇头否认,随后又给我解释起来。 “昨晚你走了以后,我拿着你给的符,心里踏实了不少,盖好棺材,我就找地方迷糊了一觉。可今早醒来,就发现棺材打开了,我爹也不见了。”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医院里搞的鬼,把我爹是尸体给偷了,可随后我又发现,棺材内壁和棺盖上都有抓痕,像是人在里面挠的。我一下子想起了你说的事,觉得我爹就是诈尸了。在附近找了几圈,没找到,于是想到了你,你是道士,应该知道怎么处理诈尸这种事儿。” 我道:“诈尸好办,关键是得先把尸体找回来,找不到尸体,一切都是妄谈。” “那你说,我应该去哪里找?”男人像个失了主意的小媳妇,一双手搓来搓去的。 “诈尸后的尸体惧阳,白天都会躲在阴暗处,你就往不见光的犄角旮旯找就行。不过你得快点找到,到了天黑,它可能出来伤人。”我耐心说道。 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来了一句:“那你跟我一起去找呗?” 擦,你这是讹上我了? 我一沉吟,想到孙晓还没找到,还要去找他,就应承下来,算是顺便。 “找就找吧,反正我也要出去找人,咱俩分头行动。” 这也是擤鼻涕顺带捋吧胡子,一举两得。 男人一听,忙不迭地给我留了电话,说他叫陆明,让我一有消息马上跟他联系。 跟男人分开,我便折返往回走,主要我想看看李迪和孙玉浩回来了没。 住院部一楼聚集了一大群人,乌泱乌泱的,都在惊恐的讨论着清早发生的事。 我听了两嗓子,似乎是说,医院里出了一个变态杀人魔,把一个女病人给割了喉,身上也被割得血肉模糊。 还说,这半个月都死了好几个病人了,这医院没法住了。 有的病人家属吵吵着要换楼层,也有人大包小包拎着,忙着出院…… 人群中,有个身穿白大褂的人,像是医院的头头脑脑,他正声嘶力竭地说着:“大家稍安勿躁,根本没有什么变态杀人魔,只是不小心进来了一条流浪狗,伤到了那个女病人……” 这算是辟谣? 可他这解释太过牵强,哪家医院的住院部会蹿进流浪狗来? 不能什么屎盆子都往狗身上扣啊。 对于这样没有说服力的解释,众人自然是当他放屁,议论声渐高,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我隐约觉得,这一系列事情之间肯定有什么联系。 可直到现在孙晓都没找到,我哪有闲心掺和进去? 算了,还是先找孙晓才是正事。 转身上楼,刚走到病房门口,正待推门,忽然听到房间内传出一阵“咯咯”的轻笑声。 这声音跟正常人的笑声完全不同,阴恻恻的,不带一丝情绪,如同鬼魅,听得人从心底往外泛凉气。 什么东西在里面? 我条件反射的抽回手,侧耳贴到门上,仔细听起来。 一直听了两分多钟,那诡异的笑声再没传出。 就在我以为我听错了的时候,里面竟然又传出了一阵微弱的哭声! 这声音特别压抑,像是一个人捂着嘴巴,想哭,却又不让自己哭出声。 不过,我还是听出来了,这声音是李迪的! 她怎么哭了? 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想想之前听到的诡异笑声,我一下紧张起来,推开门就冲了进去。 屋里没人,洗手间的门关得严严实实。 人在里面! 我在门上敲了两下:“李迪,是你在里面?” “嗯。” 李迪轻轻回答一声。 “你没事吧?”我又问。 这次,半天没有回应。 直觉告诉我,李迪肯定出事了。 她越不说话,我就越急得慌,又开始敲门。 敲了两下,门开了。 李迪垂着头,双手捂脸,从洗手间里慢腾腾地走出来,做到床边。 她一直是个坚强的女孩,我们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次,轻易不见她哭,今天这是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 她摇摇头,没说话,双手却没从脸上拿开。 我几步跨到她身边,扳正她的身体,一只手去扯她的手。 却不料,被她一把推了个趔趄。 即便这样,她仍然用一只手遮住了整个面容。 她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我心生疑惑,刚要再度上前,就看到她背对着我躺在了床上,又飞快地扯开被子,盖过了头顶。 “孙老一直找不到,我心里着急。找了一整夜了,我现在又困又累,你让我睡会儿。” 被子下面传来的声音,的确是李迪的。 “就因为这?” 我有些不相信,她在避重就轻。 她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可她现在就在我眼前,好好的,能发生什么事呢? “你要没事就再出去找找吧。” 李迪的声音再度从被子里传出来。 “你真的没事吗?要有什么事情你不要瞒着我,我们一起面对。”我再次问道。 李迪“嗯”了一声。 我又问了几句,她也没再搭话。 第五百一十二章 监控里的惊悚视频 对着李迪站了几秒,我有些烦躁。 走出门,看着长长的走廊。 我觉得有些焦头烂额。 陆明他爹诈了尸,孙晓到现在都还没找到,而李迪,似乎也有事瞒着我。 唉…… 该怎么办? “咯咯……” 我重重叹了口气,抬腿正要走,又听到了那诡异的怪笑声。 这次听得真切,就是从我们住的病房里传出来的! 这一笑,让我毛骨悚然,不由打了个冷颤。 我反身猛然推开门,瞪大眼睛仔细查看。 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又俯下身,把床底挨个看了一遍,依旧没有发现。 “真奇了怪了,这怪声是从哪里来的?大白天见鬼了?” 我自嘲一句,随即又否定。 我可是有阴阳眼的,什么样的鬼祟邪魅看不到? 可此时就偏偏没发现。 床上的李迪还用被子蒙着头,一动不动。 难道是她出了问题? 她一直是个落落大方的姑娘,有事也从来不会对我隐瞒。 可今天,她怎么一直垂着头,用手捂着脸……即便睡觉还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好像不愿让我看到她的脸…… 越想越觉得可疑。 我悄悄走到床边,想掀开被子看个究竟。 虽说在女孩睡觉时,乱掀人家的被子是极不礼貌的表现,可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悄悄拉住被子的一角,轻轻掀了起来。 整个过程,我很不平静,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生怕被子下面的人不是原来的李迪! 还好。 在被子掀开的瞬间,我放松下来。 李迪看上去除了有些憔悴,并无异样。 她双目紧闭,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在假寐,长长的睫毛在眼角抛出一道完美的弧影,安静而又美好。 被子掀开了,也就没了那么多的顾虑。 我先摸了摸她的额头,不发烧。 又按住了她的寸关尺三脉,没有问题。 一切正常。 问题出在哪呢? 难道这病房里有莫名其妙的东西? 帮她重新盖好被子,我坐在了她身边。 这一坐将近一个小时,诡异的笑声没再响起,电话倒响了。 是陆明打来的。 “怎么?找到你爹了?” 抓起电话,我劈头问道。 电话那头的陆明很焦急:“大师,你在哪儿?你快点儿来,我这里有重大发现!” 重大发现? “找到你爹了?”我忙不迭问道,“你在哪儿?” “我在去医院监控室的路上,警察给我打电话,说我爹杀人了!” 杀人? 我心头一颤,看了一眼正在熟睡中的李迪,拔腿就往外跑。 医院监控室门口,正好遇到赶来的陆明,我俩对视一眼,先后推门进去。 监控室不大,此时已经满满当当。 四名警察,两名医院工作人员,再加上我和陆明。 昨天跟我们一起找人的那两名警员也在,看到我进来,冲我点点头,没说话。 气氛很沉闷,陆明的问话打破了僵局。 “我爹在哪儿?他杀了什么人?” 一个警员随即调出了监控,让他自己看。 画面是晚上,镜头正对准大门口。 一口漆黑的大棺材在医院门口,清晰可见。 画面快进。 我看到我出现在了棺材旁。 是昨天晚上。 警员把时间调到了凌晨四点。 画面中,棺材忽然动了几下,自己开了,陆明的爹从棺材里坐起来。 “诈……诈尸了!大师,你……你快看,果真……诈尸了!” 陆明指着监控屏幕,颤着声音大呼小叫。 诈尸这事听起来没什么可怕的,可当你亲眼目睹一具尸体从棺材里爬出来时,那种视觉与心理的冲击,还真的挺让人震撼。 陆明他爹自棺材中爬出来后,朝着医院走来,不一会儿,就走出了监控范围。 不错,是走。 按理说,诈尸的尸体各个关节由于失去了气血的滋养,已经变得不再灵活,虽然不至于像影视剧中演的那般夸张的一蹦一跳,可也是僵硬缓慢的。 而监控视频里的,陆明的老爹,却走得相当灵活,就像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这很不合常理啊。 “你们再看看这个。” 警员又调出了别的监控。 画面中,陆明的父亲又出现了,在住院部大楼。 他连续推了好几间病房的门,都没推开,最后来到一间虚掩着门的病房前,推门走了进去。 看得出来,那病房正是今天早上发生命案的那间。 画面继续。 不多会儿,一个女人端着脸盆,从开水间出来,走到病房前,推门,手中的脸盆掉在地上,她惊恐地张大了嘴。 这应该就是今天清晨,我被惊叫声吵醒的那一刻了。 我明白了。 杀人的根本不是什么变态杀人魔,也不是什么饿急了眼的流浪狗。 而是陆明他爹! 警员点了暂停,扭头看向陆明:“今天早上住院部一楼发生的命案你知道吧?现在凶手查出来了,正是视频中的人。” “这是我爹,我正在找他呢,你们知道他在哪儿吗?”陆明反问。 一个年龄稍大点的警员语气不善道:“你爹这个案子是我负责的,人已经确认死亡了,是不可能出来杀人的,这事还是你来解释一下吧。” 陆明有些傻眼:“解释?你让我怎么解释?监控视频在这摆着呢,你们看不到吗?” “你真的认为你爹是诈了尸,从棺材里爬出来,然后去杀人?” 那警员并不买账,冷哼一声,又说道:“你这分明就是无稽之谈,人死了就是死了,怎么可能诈尸?我看你就是寻衅滋事不成,故意导演了诈尸这戏份吧?以此扰乱人心,制造恐慌。” 另一名警员道:“说吧,你从哪雇的演员?现在闹出人命来了,想隐瞒是不可能的,你知道我们的政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陆明也是个暴脾气,他指着监控视频,大嚷道:“你们破案都不要事实,只是靠猜的吗?这人是不是我爹,你们看不到?我上哪去找一个跟我爹一模一样的人来演?” 这话倒也称得上义正言辞,几个警员被他怼得无话可说。 好半天,昨天跟我们一起找人的那个年轻警员说道:“一个活人就算演技再高,也不可能吃人吧?今天那个死者都被啃食成什么样了,我觉得这事真的挺邪门儿。” 虽然监控视频就在眼前摆着,可对于没经过过灵异事件的警员来说,让他们相信还真的有难度…… 第五百一十三章 垃圾房 陆明见警员们都不说话了,问道:“视频还能继续放吗?后来我爹去哪了啊?” 之前被陆明一顿抢白的那个警员没好气地说道:“我们要是知道人去哪儿了,还能在这坐着?不早去抓人了?” 年龄稍长点的那警员语气缓和下来,说道:“没有从门口出来,应该是跳窗走了。” 又是跳窗? 这警员怎么就认准人是跳窗了? 先是孙晓,现在又是陆明他爹。 我心头突然生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难道说,孙晓那晚已经死了? 然后也诈尸了? 可即便诈尸,监控也应该能看得到的。 “徐警官,你们还在这……” 恰在此时,一个火急火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紧接着,监控室的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了。 一个身穿保安制服的人慌里慌张地冲进来。 来人脸色煞白,全身打着哆嗦,连声音都打着颤:“出……出事了,那天离奇死了的那个人,又……又活了,袭击了护士,还打伤了……” 没等他说完,那名被称为徐警官的警员便打断他,急道:“人在哪儿?快带我们去。” “垃圾站……” 保安吐出三个字,转身又往门外飞奔。 警员们立刻起身,紧跟他而去。 “咱们也去看看……” 陆明大概猜到了他们所说的就是他爹,拉了我一把,就往外跑。 其实,不用他说,我肯定也要跟着去的。 倒不是我喜欢看热闹,也不是我热心肠,而是诈尸后的尸体强横的很,在场众人除了我,他们根本处理不了。 环视一周,这监控室里除了一把十几厘米长水果刀,别无他物。 虽然不趁手,好歹也算一件武器。 抓起水果刀,我大步迈出。 “垃圾站的门整天都锁着,钥匙由专人保管,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去的。刚才两个护士去送医疗垃圾,他突然蹿出来,扑倒一名护士就咬,另一个被吓坏了,惨叫着跑出来找我们求救。我们去了七八个人,愣是制不住他。他就像一头野兽,力大无穷,见人就咬……” 保安一边跑,一边把事情经过大体叙说了一遍,说到最后,他又问:“徐警官,你们带枪了吗?” 看得出来,这保安身体素质不错,跑个马不停蹄还能顺畅地说这么多话,让我好生佩服。 徐警官挺自负,面对保安的询问,不屑道:“枪怎么可能轻易带出来?放心吧,我可是市里的散打冠军,咱们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他?” 不多时,保安带着我们来到了医院的最后面。 这里有一栋类似于车间的大房子,房顶上还竖着一根长长的黑铁烟囱。 应该就是这里了吧? 果然,保安指着那房子说道:“到了,就是这里。” 这房子由于地处偏僻,又被医院的大楼遮挡得严严实实,终年不见阳光,显得格外阴暗潮湿,阴气纵横,倒也是诈尸尸体理想的藏身之处。 房子外,有七八个保安,有的手持电棍,有的手拿钢叉,还有一个居然攥着一把笤帚…… 可无论他们拿着什么,脸上的表情都差不多,一个个畏首畏尾,一副准备随时开溜的架势。 “里面怎么样了?” 带我们来的保安问其他人。 有个人回答:“人还在里面,这会没动静了,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徐警官一听这话,双眼一瞪,骂了句怂包,一马当先走到门前,一脚踹开了门,抬腿就往里面走。 这徐警官好气势,可下一秒,他脚下一滑,“咣当”一声,摔了个仰面朝天。 单听这声音,就知道他摔得不轻。 我凑上前去,往地上瞅了一眼。 也正是这一眼,让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遍地血污,残肢碎肉散落的到处都是…… 这血腥的场面让我一阵头皮发麻。 莫不是都是陆明他爹吃剩下的? 徐警官就是一脚踩在这些东西上摔倒的。 其他人都跟我一样,都看呆了。 好一会儿,还是带我们来的那个保安上前把徐警官给拉起来。 随后,他又给我们解释道:“大家都别怕,垃圾站就是处理医疗垃圾的地方,除了各种废弃不用的医疗器械,就是切除的人体病变组织。平日里这里挺规整的,现在搞得这么乱,肯定都是那个人给弄的。” 徐警官被拉起来后,拍拍屁股,冲天骂了声娘,一瘸一拐地又往前走去。 屋子里乱得没法落脚,地面上什么都有,染血的纱布、截下来的肢体、各种废弃针管和手术刀、血淋淋的卫生纸和棉球…… 味道更是难闻,血腥、潮腐,淡淡的臭,混杂着消毒水,形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闻上一鼻子都令人作呕。 “大家分头找。”徐警官吩咐一句,挠了挠头,又想起了什么,“把门关上,别让他跑了。” 带我们来的保安听到这话,立马退了出去,顺手在外面把门关上了。 门一关,整个屋子顿时黑了下来,唯一的亮光,就是房子山墙上排气扇缝隙投射进来的光。 排气扇不停转动,屋子里一明一暗不断斑驳变幻。 每人一条通道,往前寻找起来。 陆明就是个叛徒。 他本来紧跟我身后,在听到徐警官是市散打冠军后,似乎觉得跟着他更安全,便跟上了他。 “啊……” 找了不多时,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突如其来的尖叫,像一把大手猛地在我心脏上捏了一把。 鬼吓人不可怕,人吓人可真的能吓死人。 “娘的!这警员的胆子也太小点儿了吧?这是看到什么了?至于这样鬼哭狼嚎吗?” 我低声骂了几句,抬腿朝着叫声传出的地方走去。 其实,我已经做好了看到血腥场面的心理准备,可走到近前,看到那一幕时,我还是不由颤抖了一下。 陆明的老父正趴在一堆满是鲜血的一次性床单上。 他的面前是一个女人。 女人已然没了气息,脸上血肉模糊,一半脸孔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 眼神里写满不甘与绝望。 而陆明的老爹,正大口大口啃咬着她的脸…… 第五百一十四章 舌尖上的怪脸 饶是见识过诸多血腥恐怖的场面,可眼前的景象还是引起了我强烈不适,胃里忍不住开始翻腾起来。 “呕……”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呕吐起来。 “娘的!这是个什么怪物?” 徐警官骂了一声,飞起一脚,重重踹在陆明他爹的后心,将他踹出了两三米远。 大家肯定都见过,被抢了食的狗,愤怒反扑抢夺者的情形。 陆明的爹此时就是如那般,就地打了个滚儿,直挺挺站起,气势汹汹地扑向徐警官。 徐警官见他扑来,不躲不闪,冷笑一声,挥起拳头一下子砸在他的脸上。 看得出来,徐警官的这一拳力道十足,要是落在普通人身上,肯定能将人的鼻梁骨打断,外带再掉几颗牙。 正常人面对他这一拳,肯定会扭头躲闪。 可徐警官终究面对的是一具尸体。 此时陆明的爹就像一头红了眼的牤牛,直冲而来,在对上徐警官的瞬间,一把抓住了徐警官的胳膊,用力一拧,只听得“咔嚓”一声,胳膊折了。 徐警官一声惨叫,被甩到了一边。 “大家一起上啊!” 年轻警员喊了一嗓子,和另外两人一拥而上,与陆明他爹打在了一起。 三对一,陆明他爹毫无压力,他已经成了一具死士,根本不知痛为什么,左冲右突,不一会儿就把几个警员打的丢盔弃甲。 有警员喊道:“老大,这玩意儿不是人,咱们打不过,赶紧跑吧,回局里调集人手,申请枪支……” 徐远之曾跟我说过,诈尸的尸体,其死穴在脑后,只要用尖锐物破开其脑后的三个穴道,便可让他乖乖地再死回去。 不过,我从来没试过,也不知道真假。 我攥紧水果刀,瞅准时机,一个箭步冲到陆明他爹的身后,对着他的后脑连刺三下。 本以为,我这三刀下去,陆明他爹会被干净利落地解决,可事实正好相反。 他不但没倒,反而更来了火气。 放开那些警员,扭头冲我扑来。 我有些懵了。 这是怎么个情况? 他怎么还会动呢? 徐远之说过,这是对付诈尸的尸体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可怎么在他身上完全没有效果? 难不成他起尸不是因为尸变? 一时半会儿,我还真想不明白他起尸的原因了。 情况紧急,哪里容得我多想。 陆明他爹已经张牙舞爪地扑到了我身前,一双干枯的手马上就要抓到我了。 看着这宛如丧尸的家伙,我身子一扭,躲到了一旁。 跟这没有心智的东西不能硬打,他打不死又不怕疼,还把自己累够呛。 现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困住他。 怎么困呢? 把他捆起来? 想着,我又往旁边一闪,躲过他的再次攻击,趔趔趄趄又前冲几步,纵身一跃,随即出腿。 一脚踹在他的心窝处。 这一脚,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直接将他踹了个四脚朝天。 而他,也是一下子砸落在一大滩手术切割下来的病变组织上。 顾不上恶心不恶心了,我猛扑上前压在他身上。 同时招呼警察:“快,找绳子,把他捆起来!” 陆明他爹又岂能老老实实被我压着,一个劲儿的扭动身体想把我掀下来,不得已,我只得使出内力,才没让他翻上来。 几个警察挺会就地取材,每人抱来了一大抱病人拆下来的绷带,上头有染着血的,有带着黄吧啦叽的污渍的,看上去就特别恶心。 我不由皱起眉头:“这玩意儿不结实,捆不住……” 那个年轻警员随即把这玩意一丢,又跑出去找别的了。 徐警官捂着胳膊走过来,一脚踩住陆明他爹的一只手,冲那俩警员喊道:“先将就着捆了,别让他跑了。” 于是,那两个警员就那些绷带往陆明他爹身上缠。 他俩动作很快,不多会儿,就缠了一个大粽子出来。 陆明他爹现在简直成了畜牲,看到那滩血淋淋的残肢断臂,也不反抗了,竟然张嘴大吃起来。 还吃得津津有味。 这也太他娘的恶心了,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在我快将胆汁都吐空了的时候,那个年轻警员终于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大捆铁丝,还拿着一把钳子。 大家一起动手,把陆明他爹捆了个结实。 徐警官还不解恨,让人撬开陆明他爹的嘴,把他满嘴牙给拔了下来,一边拔一边骂:“让你他娘的吃人!” 陆明他爹好像并没有心智全失,他怒了,冲着我们直咧嘴,同时身子还一挺一挺的。 那年轻警员发现了什么,大叫道:“你们快来看,他嘴里有东西。” 嘴里?有东西? 我赶忙靠过去,一看之下,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陆明他爹的舌头上,居然长出了一个拇指肚大小的白色肉瘤! 由于他刚啃咬过残肢,上面还沾着些许血污,看上去诡异又恶心。 我俯下身子仔细看,奈何他的嘴一直在动,看不分明。 徐警官也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胳膊都断了,也不着急去处理,用那只好手,拿起钳子就塞到了陆明他爹的嘴里。 这下,他的嘴巴撑开合不上了。 我也看清楚了,同时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那白色肉瘤竟然酷似一个小人头,五官轮廓俱全,眼睛的部位是两条白色的缝隙,像是一对死鱼眼一样阴冷的瞪着,特别诡谲。 “这……这是什么?” 饶是徐警官胆子大,可看到这怪异的事,手也打起了哆嗦。 我连忙接过他手里的钳子,又拿着水果刀往那怪脸上扎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虽然不知道这怪脸具体是个什么,但它出现在尸体口中,定然不是好东西。 说不定陆明他爹诈尸,嗜血,吃人,都跟这玩意有关系。 水果刀还没碰到那张怪脸,怪脸的口突然张开。 它的口很大,甚至比它整个头都大,冲着我凶狠的露出了两排细密的獠牙,同时,口中一条细长的舌头跟弹簧一样,兀自往我的手上袭来。 我一惊,快速把手缩回,钳子也掉在了地上。 陆明父亲的嘴巴闭上了,但身体还不消停,跟个大蠕虫一样不断的在地上扭动。 “小兄弟,你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吗?” 徐警官也看出了我的与众不同,侧着头问我:“这个该怎么处理?” “烧了吧……” 我略一沉思,吐出一句,实在没有别的什么好法子。 第五百一十五章 殡仪馆 听到我说要把陆明他爹烧掉,徐警官赶忙安排起来:“找辆车,马上与殡仪馆联系,将这东西马上火化。” 几名警员各自答应一声,纷纷往外跑。 这时,老半天不见人影的陆明钻了出来。 他拦在众警员身前,嚷嚷道:“不能就这么把我爹烧了,他的事还没解决完,你们这样做不就是毁尸灭迹吗?我还拿什么给他老人家讨回公道?” 年轻警员没好气地推了陆明一把,把他推到一旁:“你爹什么情况你看不到?都到这节骨眼上了,你还想着拿你爹的尸体讹医院的钱?” 陆明不甘心,眼睛瞪成了牛蛋:“我这怎么成讹钱了呢?我爹莫名其妙地死在医院,还落了个死无全尸,不能就这么算了。” 徐警官听到陆明的胡搅蛮缠,走到他跟前,挥手示意警员们该干什么去干什么,又扭过头吓唬陆明道:“你爹现在是杀人犯,杀了一个病人,和一个护士,我肯定要上报的,你作为凶犯家属肯定要接受调查,你看我是不是先把你拘起来?” 到底是老油条,几句话就把陆明唬得一愣一愣的,没了主意。 徐警官见陆明被镇住了,又说道:“你爹是非正常死亡,在警局是有备案的,我们肯定会调查清楚,还你爹一个公道。但是,现在他已经威胁到了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必须马上火化。你听明白了吗?” 一番义正辞严的话,直接把陆明说得耷拉下了脑袋,不再说话。 随后,徐警官又冲我道:“小兄弟,我这胳膊得去治治,不然怕是要变成残废,待会车来了,你帮忙抬一下,另外你能不能跟着去趟殡仪馆?我怕再生出什么意外,让他跑了。” “行是行,不过我也忙着找人呢,都失踪两天了。” 徐警官见我迟疑,便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把孙晓失踪的事大概叙述了一遍给他听。 他听后,立马给警局打了个电话,要求加派人手,一起寻找,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孙晓的下落。 然后,他便离开了,独自去办住院手续。 整个垃圾站里就剩下我和陆明。 陆明也没拿我当外人,见警员都走了,蔫头巴脑如同见了霜的茄子,离着他爹老远跪下,拍着大腿,哭道:“爹啊爹,好好的,你咋就诈尸吃人了呢?你这一诈尸痛快了自己,可就苦了我了啊……我雇群演的钱还没着落呢……这可怎么办……” 这货哭得挺惨,不过我听得想笑。 这家伙精心准备了一场医闹,想以此发家致富,却没料想到硬生生被主角给演砸了。 陆明虚情假意的一直哭了二十多分钟,翻来覆去的就是那几句哭词,我都被他哭烦了,几个警员才回来。 我们七手八脚把陆明他爹抬上一辆救护车,一路鸣笛,畅通无阻地去了殡仪馆。 殡仪馆这边也早打好招呼了,一路绿色通道就将陆明的父亲抬到了焚化炉前。 焚尸工见我们抬来一个还一个劲儿挣扎的人,脸色吓得惨白,哆嗦着,说什么都不给烧。 即便警员们出示了证件,各种解释说尽都不管用。 最后,老头双手一甩,留下一句,你们自己烧吧,拔腿就跑了。 没辙,我们只好自己动手。 都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可也分什么事。 这焚尸炉看起来不难操作,实际上却不是那么简单。 好不容易把陆明他爹塞进去,按下点火开关,我们才松了口气。 就在我们如释重负时,忽然一阵“咯咯……”的冷笑声从焚尸炉里传了出来! 我头皮一阵发炸。 娘的,这笑声竟然跟我在病房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难道是那看不见的东西跟来了? 警员们也听到了这笑声,年轻的那个问道:“怎么回事?咋还笑上了?” 另一个说道:“这笑声怎么这么瘆人?……” “见鬼了?” ……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各位看官应该猜到了吧? 对,就是陆明他爹舌头上的那张怪脸。 由此,我还想到了李迪。 她躲在洗手间里哭,不敢与我正面相对,说话时还要把头蒙在被子里…… 同样诡异阴冷的笑声! 这岂不是说,李迪的舌尖上也生出了这么一张怪脸? 顿时,我感觉自己如坠冰窟。 再也顾不上焚尸炉里一直扭动不停的尸体了,拔腿就往外跑。 我要回医院,马上,立刻…… 我必须要守在李迪身边! 跑出十几米,我才想起,殡仪馆离医院有十几公里呢,等我跑回去,黄花菜都凉了。 随即又折返回来,跟那年轻警员说道:“快!送我回去!” 今天我算是帮了他们的大忙,他们对我都挺客气,看我火急火燎的样,也没问怎么回事,一路鸣笛把我送回了医院。 我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打开车门就蹿了下去。 三两步冲进病房,却发现床上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李迪的身影。 “李迪!你在哪儿?” 一边大叫,一边快速在病房里转了一圈,屋内空空,不见李迪。 坏了! 可她能跑哪去呢? 我颤抖着掏出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才发现手机上有李迪发来的一条信息:“长生,我有点儿事出去了,不用找我。” 不用找? 不用找是什么意思? 是她自己会回来? 还是我去找也找不到? 再一看信息收到的时间,已经快两个小时了。 那时,我们正和陆明的老爹打得热闹。 两个小时…… 就算是步行,人也已经走远了! 我冲出病房,冲到医院大院里,茫然四顾。 没有李迪的影子。 终于,我还是拨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忙音一直响,却没人接。 再打,关机。 我心急如焚,像只无头的苍蝇。 心里那滋味就别说了。 最终,我编辑了一条短信:“你在哪儿?你知道的,我做不到不去找你。” 短信发出去后,我一直紧盯手机,可李迪始终没有回。 我跑出医院,来到大街上,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寻找李迪的影子。 找不到,我心里空得慌…… 第五百一十六章 太平间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城市,李迪会跑到哪里去了呢? 都说关心则乱。 我是真的乱了,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如果她的状况跟陆明的父亲相同,她会不会变得嗜血,又具有攻击性? 她之所以偷偷哭泣,是否是由于知道了自己的情况很不好? 她不肯告诉我,或许是出于女孩的矜持吧。 毕竟在舌尖上生出一个那么恶心的东西,是每个爱美女生都不能接受的。 还有,她此次不告而别又是因为什么? 难道是她自己出去寻找解决的办法了? 只是那个鬼脸是什么玩意儿? 又怎么会寄生在人身上? …… 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一直紧握在手里的电话忽然响了。 我以为是李迪,没看来电号码,抬手就接了起来。 “李迪,你在哪呢?有什么事咱们不能一起面对?” 脱口而出的话语,却换来了一个男声。 “小兄弟,你怎么了?我是徐警官啊,看你火急火燎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清对方是谁,我顿时泄了气,无力道:“是徐警官啊,你给我打电话,可是有了孙晓的消息?” 电话那头:“刚才有同事给我打电话,说在医院的太平间发现了一具奇怪的尸体,初步断定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你赶紧过来看一下。” “奇怪的尸体?”我低声嘟哝着反问一句,转头往医院走去,“能有多奇怪?” “具体我也说不上,我正在接骨,没有亲眼见到,你在哪呢?多长时间能到?” “马上。” 挂掉电话,我快步奔向医院。 孙晓已经死了,尸体在医院的太平间…… 这是怎么回事? 他是自己跑进去的? 还是被人放进去的? 一直到了医院门口,我才想起,应该给孙玉浩打个电话。 怎么说,孙晓都是他老子。 这两天的事闹的,我都快把他给忘了,也不知道他去哪儿找人了。 电话响了挺长时间才接通,那边乱糟糟的,像是在闹市。 “喂,小兄弟,可是有我父亲的消息了?” 电话甫一接通,立马传来孙玉浩急切的问询声。 只是这声音跟我差不多,嘶哑,无力。 很明显,这两天他也没怎么休息,一直四处奔波寻找乃父。 “你在哪儿?赶紧回医院。” “好,我马上就回。” 没有废话,干净利落地应了一声,他就挂断了。 十分钟后,医院门口,孙玉浩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扫视一圈,朝着我跑来。 我不知道他从事什么行业,初次见面时,他斯斯文文,白白净净,举止得体,看上去像一个大学老师。 可眼前的他,头发乱蓬蓬,衣服皱巴巴,胡子拉碴……手里还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方便袋。 跟之前简直判如两人。 远远的,我问他:“这几天你跑哪去了?” 他举举手中的袋子:“我印了些寻人启事,这几天一直到处张贴。” 说完,他又焦急地问道:“我父亲在哪?” “你要有心理准备,孙老……孙老他可能已经大去了……” 我小心翼翼地说着,低着头,不敢直面他那双已然变得混浊的眼睛。 这话有些残忍。 沉默几秒,我听到他发出一道沉重的叹息声。 一抬头,我看到他的眼眶红了,干裂的嘴唇紧紧抿着。 他在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我早就猜到了,我父亲的遗体现在在哪儿?” “太平间,咱们走吧。”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转头朝着医院的停尸间走去。 这几天,我把整个医院都转遍了。 太平间在负二楼。 我下去过好几次,却从来没进去过。 当然,那地方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的。 我们也没想到孙晓会跑到那个地方去。 出了电梯,就见到有几个身穿蓝色制服的人和医生在不远处说着话。 他们看到我们,立马迎了过来,一个医生问道:“谁是孙晓的家属?” 孙玉浩说:“我是,我父亲在哪儿?” 医生看了他一眼:“跟我来吧。” “人怎么会在这里?你们又是怎么发现的?” 我问身旁的一个警员。 “不是我们找到的,一个来送尸体的医生,他拉开一个冰柜,下惨了,就给我们打了电话……” 吓惨了? 怎么可能? “医生经常接触死人,怎么会惧怕一具尸体?孙老的尸体很可怕?” “这尸体……” 警员刚要给我们解释,可刚说出三个字,又停下来,最后说道:“你们还是自己进去看看吧。” 医院的太平间并没有太多讲究,大多设在人迹罕至的角落。 不过,这家医院倒也特别,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竟然在医院的最底层。 地下本来就凉飕飕的,再加上那几盏零星黄昏的灯泡,身处其中,更觉阴森。 尤为甚者,有几处安全出口的提示灯,红彤彤的,像某种怪物瞪大的眼睛。这气氛直接拉满,让人内心自然而然生出一种惊悚感。 我倒没觉出异常,再看同行之人,除了那医生和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老头,其他人脸上都极不自然。 尤其是孙玉浩。 自打进到这里,他的双手就紧紧抓着衣角,头微低着,一双眼睛却忍不住四处乱瞟。 也许是为了缓解紧张的心情,孙玉浩主动问起身边的警员:“我父亲怎么会在这里?” 那警员摇摇头,没说话,下巴微微一扬,指向那灰衣老者。 我注意到这一幕,开始打量起这老头来。 他约莫六十多岁,背微驼,佝偻着身子,头发花白,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 见到警员看他,老头说道:“太平间的门一直都是锁着的,钥匙一直在我手里,一般没有条子,我是不开门的。我就住在这旁边,至于你家老爷子怎么进来,又怎么钻到冰柜里的,我还真不清楚。” 原来,这老头是看守太平间的,难怪他周身弥散着一股阴气。 “这里没有监控吗?” 孙玉浩有些不死心,又问道。 老头听到这话,咧嘴笑了,露出一口大黄牙:“以前有过,不过拆了,这地方装监控总会拍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瘆人啊。” 此情此景,又是如此话语。 简直快赶上在坟地里讲鬼故事了。 孙玉浩打了个哆嗦,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应该是害怕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自封 老头这话倒是不假,许多肉眼看不到的东西,都会被镜头捕捉到。 比如,好多照片拍的时候好好的,结果冲洗出来会多出一条人影儿。 一些所谓的专家出来解释,说这只不过是双重曝光的原因。 可实际上呢? 分明就是游荡在拍摄地附近的灵体被镜头偶然之间记录下来了。 老头见孙玉浩不再言语,嘿嘿傻乐一声:“你家老头这事也真够邪的,他死得……” “老刘头,你又说这个。”一直走在前头的医生打断老头的话,“院里那几个胆小的医生,都被你吓得不敢到这里来了,你要是再胡言乱语,以后所有的尸体你自己往里扛。” 被医生这一番抢白,老刘头尬笑两声,闭上了嘴,不过谁都听得出来,他这笑里意味深长。 此刻,我们一行人也走到太平间的门口,老头掏出钥匙开门,带我们走了进去。 太平间里温度很低,有一排一排的冰柜,都写有编号。 警员带着我们走到一个打开着的冰柜旁,伸手指了指,示意就是这里。 我探头往冰柜中看了一眼,整个人立马呆住了,心头掀起轩然大波。 “怎么会这样……” “这个冰柜中原本没有尸体,今天早上有病人病逝,医生下来送遗体,打开冰柜,发现了这一幕。” 说话的是一名警员。 “爸,你这是怎么了……” 孙玉浩盯着冰柜内足足呆愣了一分多钟,才回过神来,大叫一声,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大放悲声。 我胸中同样涌起波澜,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袭上心头。 冰柜中,并没有孙晓。 确切地说,只有一张人皮平铺在柜底! 人皮穿着病号服,面皮塌陷,五官变成了黑窟窿。 看起来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若非手腕上拴着的病号牌,根本就认不出这就是孙晓。 他这死法…… 跟我们在滇王墓大鼎中取出的那张人皮完全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我感觉大脑里嗡鸣一片,整个人懵了,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警察同志,我父亲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你们一定要彻查此事,我父亲不能走得这样不明不白,死无全尸。” 痛哭之余,不明就里的孙玉浩激动地冲着一众警员大喊大叫。 我们都沉默无言。 是啊,任谁见到自己的亲人变成这样,都不能接受。 待孙玉浩情绪有所平复时,徐警官来了。 他右臂打上了石膏,用绷带朝着,吊在脖子上。 看到我们都静立在冰柜旁,他好奇地往里看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让他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吩咐身边的警员:“调查取证,再把……把人带回警局,交给法医解剖查明死因。” 几个警员开始忙碌起来,拍照的拍照,记录的记录,测量的测量…… 孙玉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又开始放声大哭。 这沉痛的哭声将我扯回现实,我头脑恢复了一丝清明。 孙晓之所以变成这样,指定是在滇王墓中无意间触碰到了什么。 最后,警员们带着孙晓的人皮离去了,我心知他们查不出什么,却也没有阻拦。 阻拦需要理由,滇王墓之事根本就说不清道不明,搞不好还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 但愿孙晓老爷子在天之灵能体会到我的苦衷。 孙玉浩跟着警察一起走了。 孙老虽说只剩下一张人皮,可好歹也找到了,心事算是去了一桩,眼下只剩下寻找李迪了。 再次拨打李迪的电话,仍然关机。 慢慢出了太平间,出了医院,我又开始在昆明的街头踯躅起来。 走得慢慢悠悠,心头却如同汤煮,最操蛋的是,我却根本不知道该去做些什么。 李迪啊,你知道吗? 你把我的魂都抽走了…… 光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溜走。 电话响起时,已然傍晚了。 是孙玉浩。 他说,他父亲的事解决了,他要感谢这些日子对他父亲的照顾我,想请我吃饭。 还说,吃完饭就带着他父亲的骨灰回北京。 听他这意思,这是不打算追查了。 原本我以为他不会放弃,没想到,只过了短短一下午,他就改变了主意。 这半天里,发生了什么? 我并没胃口吃饭,赴约也是为了跟他告个别,顺便我打算跟他解释一下他父亲的死因,以免他被此事困扰终生。 我们约见在一家西餐厅。 我赶到时,孙玉浩已经坐在一个靠窗的位子等我了。 他的身边放着一个红布包裹的小圆坛。 这大概就是孙晓的骨灰了。 我悄悄唏嘘。 看到我到来,孙玉浩立马招呼服务员点了东西。 等餐的空当,他递给我一张纸条:“这是在我父亲的口袋里发现的。” 我接过,展开,上面写道:“山中归来,身中异术,舌生鬼脸,迫切想以人肉果腹,时清晰时糊涂,糊涂时恐再伤人,唯有自封,以安我心。” 简短的几句话,解开了他的失踪之谜,也把我的一颗心揪了起来…… 孙晓果然是在滇王墓中着了道,他的舌尖也生出了鬼脸,因为这张鬼脸,他变得想吃人肉,为了不伤人,他自己钻到太平间冰柜里了却了自己。 这么看来,李迪跟他一样,在滇王墓内发生了状况…… “警察还在我父亲的指甲,跟身上提取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血迹,那个人死了,被人挖了心,啃了肉,是我父亲做的。” 孙玉浩见我半天没说话,又对我幽幽说道。 我知道,那人便是陆明他爹了。 在看到孙晓留书中那句“恐再伤人”时,便已经想到了。 不过,我还有两点想不明白。 第一,他是怎么从病房里出去的? 第二,他又是怎么溜进铁将军把门的太平间里的? 再一细想,事已至此,好像都无关紧要了,就算探寻明白又有什么意义? 事情好像明朗起来。 在滇王墓中,孙晓被那食人肉的黑衣人追到鼎中被咬了一口,因此感染。 而他又在所谓的“糊涂”状态下,又跑到陆明他爹的病房,挖食了他的心脏,啃食了他的肉。 再清醒时他知道此事,心中难安,故而跑去了太平间,钻进了冰柜中,想自杀以免再伤人。 陆明他爹起尸的原因,同样也是由于舌尖生出了鬼脸…… 而根据之前的种种来看,舌尖的那张脸不仅吃别人,还吃寄主,在某种契机下,它会从舌尖开始,迅速的将寄主吃成一张人皮。 想明白这些,我顿时心惊肉跳,再也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