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龙记》 正文 背景简介(16.01.04更新) 人物篇: 已出现的人物为主,简单介绍,方便大家更好看书,随着更新推进,不定时更新。 主角: 左青:神秘出现在炎王军帐外的婴孩,实为东方无庭亲子,东方青岩。深得登临帝位的炎王东方俊“器重”。少时,居住坤宁宫中,早年便有“天狼公子”传出深宫大内,响彻京都内外。帝俊十三年,携皇恩眷顾,到卞州卞陵城,履任一方太守。帝俊八年着手建立神秘“双子门”。现十四岁。已被擢升为从二品,但仍是卞州太守。 青岩:本名常存远,东凌帝国百胜将军常空幼孙。自小顶替左青,以“东方青岩”身份,被东方俊拘禁入宫,却又被华皇后安排到坤宁宫与左青同住。与左青自小一同长大、至亲至近。帝俊八年,因焰火案,被逐出宫墙,得东方无乂援手,救出里人司。后到罗伊岛,一番艰辛,终登岛主之位。身害“痨毒”,难久与世。在左青出任卞州太守之前,已明确己心,要引领左青走上复仇之路。帝俊十三年,十五岁。大年三十,被攻伐逃离罗伊岛,现十六岁。现在菊花岛,有六万私军,但不知部队藏身何处,已于庆莲同结秦晋之好,但未办礼仪。 风清儿:西庆皇家女,向往无尽大海,偷跑出宫,随演舞班子东来卞州演舞。在大沽县得左青援手,惩治恶少王浩。后又与左青在滨城温泉谷偶遇。(1120修改 玲珑公主杨玲)大年三十前夕,回往庆都,现十七岁。 庆莲:罗伊岛二岛主庆丰次女,十八岁,爱慕青岩。现为罗伊岛二卫统领。已在菊花岛。与青岩在一起。 东凌皇室: 高祖皇帝:一生戎马,东凌帝国开国皇帝,多子多孙,在嫡长子早年病逝后,择皇长孙东方无庭为储。(1120修改 名字东方弋) 圣皇太后:高祖一朝皇后,辅佐高祖皇帝定鼎天下。在东方俊领兵攻破皇宫大门时,自悬于坤宁宫门口。 母皇太后:东方俊生母,高祖一朝素贵妃,在东方俊登临尊位后,从翠玉阁迁往临近坤宁宫的慈宁宫居住。自小庇护左青、青岩,对各方子孙多有照顾。 东方俊:帝俊,当朝皇帝。十三年前挥军叛乱,假借“清君侧”之名,抢占了亲侄子东方无庭的天下。却又给予东方无庭亲子左青过多照顾。至今不明,东方俊是否知晓左青便是东方青岩。自信而又多疑,矛盾的性格,矛盾的人生。 大皇兄:高祖一朝皇长子,未立储君已先病逝,有子东方无庭。大皇兄跟随父亲,马上打天下,不同于后来出生的诸多兄弟自小便是龙子皇孙,大皇兄对各方兄弟很是照拂。 东方无涯:帝俊与华皇后之子。帝俊一朝储君,当朝太子。性格多疑、极度不自信。帝俊十三年,三十六岁。 东方无乂:帝俊与宁贵妃之子,兄弟中排行老三。少时得封福郡王,常在宫中出入,与坤宁宫二小交好。后离宫,任职东海驻军团总。帝俊十三年,二十七岁。 东方无庭:高祖皇帝嫡长孙,左青亲父,帝俊之前的东凌大帝。性格孱弱,偏听书生之言,肆意削藩噬权,动摇东凌一国根本,终为东方俊取而代之。后在高祖皇帝遗留死士护卫下,逃亡东海以东,不知去向。 清姑娘:左青生母,其他不明。 华皇后:炎王妃,后为帝俊一朝皇后,有子东方无涯,被立为储君,曾三番五次加害“东方青岩”。 宁贵妃:帝俊一朝贵妃之一,东方无乂生母,往日对左青多有回护。 双子门: 梅兰竹菊: 映竹:一身横练功夫,左青护卫兼马夫。双子门左护法。二十岁。出任卞陵中军大营副统领,统帅双子门人马。 梅峰:由门下省黄门郎迁任大沽县令,二十四岁,不被诸人所喜,有投机心理,爱出风头。 子兰:双子门下属青烟阁阁主,为左青打理江湖事物,管理各种资源。十七岁。被广江长剑贯胸。已伤愈。 菊香:双子门副门主,具体职务不明,大概是为左青管理京中情报。二十岁,在卞州全权负责双子门各项事宜。 双子门其他已出场人员: 玉柱:双子门联络人员。与兄长玉石配合菊香,掌管双子门。 玉石:玉柱孪生兄长,跟随子兰。 梦雪:子兰手下之一。死在广江手中。 梦娇:梦雪孪生妹妹。子兰手下之一。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映竹师弟,本在子兰座下,现被映竹带到卞陵护卫左青。二人师傅天玄真人,又名玄真道长,高世仁。 其他已出场人员: 王子尧:东方俊与华皇后通房丫鬟之女,其母为东方无涯在炎王府时奶娘。上任卞州太守,在回京路上被杀。三十七岁。 王琪:王子尧之子,不明。认祖归宗,假称东方无涯私生子,改名,东方青琪。 胡锐:卞陵总兵。 胡庆隆:诨名“胡三儿”,胡锐第三子。现在卞陵驻军中任职伍长,在付林手下。 张都:卞陵军备。 张子权:张都幼子。现跟随菊香。 孙想:原卞州府主簿。 孙淼:孙想之子。死与菊香之手。 时龙:原卞州府长史,已升任卞州府主簿。 王哲:原大沽县令,已升任卞州府长史。 王浩:王哲之子,多次冲撞左青。 孙御史:当朝四品御史大夫,王哲连襟。 华年:华皇后兄长,帝俊朝国舅,被东方俊依为朝廷柱石。贬迁为冀州太守,仍是正二品大员。 温太略:降州府太守 严文:卞州舜天分司主事人,温太略妻弟。 蒋桂芳:东凌帝国禁军副统领,左青武学师傅。 泰渊:帝俊朝大学士,左青文师傅。三朝元老 景十三:卞陵城越府人家酒楼掌柜。被广讲杀害。 庆丰:罗伊岛二岛主。 罗三炮:化名“罗山青”的青岩义父,上任罗伊岛大岛主,为王子尧所杀。 常空:东凌帝国百夜军统领,有百胜将军之称,在帝俊谋反中被杀。 更新 嫣红:风清儿婢女,西庆皇宫宫女。 郭伟:禁军都尉 草振兴:禁军小首领 祝人杰:卞州府阳风县令 更新 东方无言:六皇子 年幼 东方无陉:四皇子 无子嗣 东方无岗:五皇子 无子嗣 东方宁:东方无涯之女,小公主(第三章已出现) 东方青明:东方无涯之子。 梁闽:太医院院首 许光:太监总管 更新 杨庆:西庆开国皇帝 杨剑雄:西庆当朝皇帝 风清儿父亲 木倔:西庆六品御前带刀侍卫 付韵婷:出逃宫女 华龙:华年之子 更新 广河:月光岛大岛主,五十三岁。 广江:广河之弟,四十六岁,为梦雪所杀。“细雨剑” 广海:广江孪生兄弟,四十六岁。“奔雷拳” 叶良辰:云易岛岛主 张三疯:青言暗桩,月光岛小首领。 范名书:卞州府大户人家 齐飞:广海弟子,月光岛首领 卢阳:张子权随从,齐飞堂弟。 王风:沙风岛岛主 伍洪:罗伊岛统领 张金:罗伊岛副统领 王洋:菊花岛统领,东方无乂心腹。 张鑫:菊花岛小首领,渔民之子。 王瑶:王风女儿,张鑫爱人。 范老三:范名书府上老管家。 ……………………有待补充……………… 地理篇: 丰武大陆 以西为万兽森林 以东为东海,东海上各处岛屿,东海以东有大陆。 琨山南北横切丰武大陆 丰武大陆北方为广阔冰原,人畜难存。 丰武大陆南方为盆地,多密林瘴气,各处有蛮族占据,蛮人野性,难聚为国,由各部落统御,纷争不断。(第六卷会出现,敬请期待。) 丰武大陆西方为西庆王朝,立国五百余年,定都庆都。多丘陵梯田,水源来自琨山极高处,溪流、瀑布错落分布。(第五卷会出现,敬请期待。) 丰武大陆东方为东凌帝国,东凌帝国六州之地,自西向东分别为,冀州、青州、凌州、元州、降州、卞州。其中冀州、卞州分在帝国西东两侧,青州、元州、降州均与凌州相交。青州在西北,元州在东北,降州在东南。具体地形请大家脑补,会在q群给出草图。 卞州州城卞陵城,紧靠东海沿岸。以北为沾城、滨城。最南为惠县,最西为阳风县。 凌州州城凌京城,也是东凌帝都所在,凌州城以东为临沧卫。 称呼:凌京城附近称呼卫。其他州下辖多称呼县,较发达称呼城。 东海岛屿:罗伊岛、月光岛、云易岛、沙风岛、菊花岛等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上架感言(有福利) 其实并没有人要求我发《上架感言》,但我还是发了。 —————————华丽丽的分割线—————————— 第一、感谢各位读者朋友们一直以来的支持,第一次写网络小说的我,每天看着100多的点击,其实心里是很舒服的。 第二、上架之后,希望朋友们继续支持我,想要看免费章节的朋友可以加q群,群号是131908052。半月会坚持每天上传已发vip章节。 第三、上架以后的更新,每天两更,早上8点,晚上8点,固定更新。大家需要我加更的,q群直接跟我说,理由合理就会加更,但除之后的网站推荐、一日数据特别好,每天加更不会超过2章。半月上班族,还请见谅。 第四、这本书大概会在16年5月份之前完结。字数会控制在100-150w之间,不保证不会少于100w也不保证不会多于150w,看缘分吧。所以上架以前的接近30w章节,大家可以开宰了。 ————————还是我,对,我就是分割线—————— 为什么写这个呢,兴趣?外快?挣钱?都有吧,但是关键还是脑子里有一个故事,想要讲给大家听。 感谢一直以来对我鼎力支持的,杉杉、昔昔、小妹、喜乐、老鲁。 我会继续努力,好歹我也会把这部小说完本,绝对不会太监。 —————————这是最后的分割线————————— 16年1月1号上架,之所以今天发感言,是借着圣诞节的春风,预祝所有亲朋好友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楔子 隆冬、深夜。 东凌京都城郊百涧山巅。 白衣素裹了山体,山顶处的大坪上,二人逆风伫立。 一身红黑色的甲胄罩身,一位将佐模样的男子,金色头盔将他脸庞掩去。 手持断剑的将军,僵硬的站着。 对面却是一位长发飘飘的白衣儒士,被这漫山的白雪映照的越发挺拔。 只是儒士双手环抱着一床棉被,从中传出“啵……啵……啵……”的声响,却是一个婴儿。 “十鹰护卫着陛下去往卞州了。” “我知道。” “清姑娘……清姑娘去世了。” “我知道。” “她早就罹患疾病,此番……此番为保全陛下……” “我知道。” “其实,她不是病体……是……” “我知道。” 黑甲将军终于愤怒了:“你知道,什么都是你知道,你既然知道,为何你没有早来一日,哪怕是半日……半日也好……她……她便不会……” 奋勇杀敌三日,不曾休憩片刻的将军竟已哽咽。 “孩子我要带走。”儒士木然道。 “不,不可以,这是陛下仅有的血脉,这更是她的孩子……” “正因为这是她的孩子。” “不,这是我大凌的孩子,是我大凌的王。” “她的存在,注定他不仅仅是你们东凌的,你当知道。” “不,我不知道。” “我不会把他带回那里,但我也不会把他给你,我要带走。” “你……” 黑甲将军说不出话来了,不是无力说话,是再也不能说话了。 其实将军本是一身青色甲胄,这身红黑,那是染上的血。将军带着未完成的愿望,逝去了。 将军僵硬的身躯,竖立着,没有倒下。 白衣儒士回头抬脚,竟突然不见了身形。 冷寂的空中只剩下一个声响回荡。 “啵……啵……啵……”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01章 天狼公子 帝俊十三年,弱凤离京都。 这一日,卞陵城里锣鼓喧天、彩旗招展。却是卞州太守大人王子尧新娶一门侍妾。 东凌帝国自十三年前,炎王东方俊领兵清君侧,攫取中枢,逼迫帝星远遁海外。至今已掌控琨山到东海的整片广阔沃土,帝令所至,莫敢不从。 东凌有六州,凌州乃帝撵所在,青、元、降三州拱卫帝都,成犄角之势。冀州还在青州以西,比邻琨山,与西庆王朝隔山相望。降州以东是为卞州,戍边广阔东海,为帝国疆土竖起一道坚实屏障。 我们这位王大人的发妻早在十几年前便已去世,不曾续弦了。这位侍妾也是大有来头,乃是东海罗伊岛二岛主庆丰次女,年方二九,却早有悍名在东海诸岛流传。今日太守大人迎娶新房,罗伊岛主嫁女,当是卞陵城的头等大事,更是大大的喜事。 人群攒动、当得起万人空巷,张灯结彩、好一片喜庆天地。 王太守素有贤名,自王子尧三年前履历卞州太守,为帝戍守东海,实实在在是办了几件大益百姓的好事。东海海盗猖獗,前几任太守以此为名多次搜刮民脂民膏,却未曾见到东海风气改观。反倒是王太守一上任便亲领东海驻军,三月内清扫了大大小小二十一家海盗群族,还了卞州百姓一个大大的太平。只此一件,王太守便对得住卞州百姓的真心拥护。 卞陵城百姓的热情是高涨的,得知剿灭海岛罗伊岛出力甚大,往年罗伊岛对出海民众收取出海费用这些小事自然不被百姓记在心里。再想起王太守履新之时,有人四处造谣,罗伊岛之流本就是最大的海盗窝点,这样的笑话怕是茶前饭后的谈资都没人乐意听了。 喜事自然是热热闹闹的办,王大人更是张贴府榜,三日不夜禁,民众可着彩衣。彻底将整座城池的热情推向了另一个高。潮。 已是王大人小登科的第二天,卞陵城里仍是人声鼎沸。城中主道东临的越府人家酒楼却迎来了衣衫褴褛的爷孙俩。 这越府人家酒楼占地足有四亩,前庭后院若熊虎般盘踞在卞陵城中。似乎为了同庆民之父母太守大人新婚大喜,越府人家酒楼外也高高挂起了大红灯笼,在酒楼入门处垂下一堆横幅:同祝大人新婚喜,共贺卞陵三月春。 来到酒楼们的爷孙俩,年老者居后,年级大概七十余岁,也是古来稀的年级了,脸上纹路皱在一起,如同干瘪的核桃一般,身材消瘦更是半弓着身子,一双眼深深陷入脸颊,双目闭着,大概是个盲人吧。 老人身前的小儿不过十二三岁。身子单薄的很,脸上黑漆漆的怕是多日不曾洗过,衣服也如同身后的老瞎子一般,破破烂烂更是多处结出了泥垢,小儿齐耳短发也是乱成一团,倒是眼中很有一股子干练的色彩,大眼睛时不时的骨碌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好玩的玩意。孩子手握一条歪歪扭扭的棍子另一端握在老瞎子的手里。 小乞丐牵着爷爷来的越府人家门口,倒也没有直接迈进门去,而是站在门外躬身怯懦的说道:“大老爷,赏一口吃的吧。” 酒楼小二匆匆赶到门口,挡在了小乞丐的身前,卞州府大老爷新婚大喜,四处宾客自是比起往日多了许多,这越府人家酒楼的买卖自也是好了许多,只是苦了小二,每日工作加了很多,但是掌柜支付给他的薪资是断然不会加的。 碎步小跑到小乞丐面前的酒楼小二,一身短衫打扮,伸手拿下左肩上的白抹布,用力朝前挥了挥,大声说道:“去去去,一边讨饭去。” 小乞丐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揖首道:“大爷,我跟我爷爷听闻咱卞陵城的大老爷新婚大喜,特意来城恭贺的,大老爷家等待接见的人丁太多,还没召见我们,我们爷俩就是在您这叨扰半日,给一口饭一碗水,我们爷俩就感激不尽了。大爷。” “切,就你们这样臭要饭的都能跟王大人攀上关系,那我就是当今国舅了,滚一边去,滚蛋。”又有衣着得体的恩客进了酒楼,酒楼小二留下一骂骂咧咧的话走开去招呼来人去了。 “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爷爷,咱们咋办啊?”小儿似乎想不到就会这般被人拒在门外,回首看了下身后的老瞎子,仿佛忘记了老头早已看不到了。 这时,却从二楼走下一个少年公子。一头长发简单的束在一起,双手背在身后,合身的白色长袍将少年公子的身材彰显的越发修长,脚下却不伦不类的蹬着一双熟牛皮的包铁尖靴。明眼人就知道,这是卞州驻军的军靴。这些军中物件可不是一般人家就敢随意穿戴的。 自当今皇帝陛下“清君侧、锄奸佞”夺得天下,对军家的管束越发严格了,别说这些正儿八经的军装,就是军中用过的箭簇也必须备案销毁,不得遗留到军外一丝。 不难猜测,这位公子不是军中之人就必然是家世显赫的少年公子,最后一种可能就是这个公子哥是个大白痴,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这少年公子正是卞陵总兵胡锐的幼子胡庆隆,家中排行老三,诨名胡三儿。 自三年前王大人履任卞陵,更是一上任便将东海海盗剿灭大半。我们胡总兵自皇帝登基以来,便在卞州驻军,也是一直被海盗滋扰的甚是烦恼,奈何他虽是手握兵权,府衙不肯出资他也就只能望洋兴叹,手中的钱财不过朝廷发下的军饷,刚够手下的兵士果腹,又哪有余力出征海盗。 还好王大人一上任便大开府库,与胡总兵一起扫平了东海海盗。胡总兵也终于在每月的上报折子中,不再是恳请朝廷划拨军饷,扬眉吐气的一大口。 虽然胡锐还是在卞陵驻军,但是他的大儿子可是在年前才被皇帝钦点做了太子侍读。这可是祖坟冒烟的大好前程,来日新帝登临尊位,胡家可就是扶龙之臣了。 这几年来,胡家跟王大人更是交好。胡三儿虽在军中也有军职,不过仗着自己老爹是这三分地里的军中大佬,更有这位与自己老爹就差焚香结拜的太守大人罩着,所以基本日日在卞陵城中厮混。 胡三儿虽还是一个少年郎,更是不曾真的办过什么实事,不过到底家中底蕴在那里,待人接物还是比较稳重的。或者说这就是军家子弟的气质使然吧。 今日胡三儿会同几位卞陵城内大佬的公子少爷,在这越府人家饮酒作对。即是同庆王太守大喜,也是几位公子哥在一块聚乐。方才在楼上听到楼下小儿大声喊着滚蛋,胡三儿才下来看看。 正好看到小乞丐作揖,心中倒是觉得这小乞丐还有几分教养,没准真与王大人沾亲带故。我们胡三公子往日也是个古道热肠的少年郎。看到此处已是不忿。 只听胡三儿大声道:“你这小二好生无礼,开门做生意,上门便是客,你怎敢出口伤人,你家掌柜平日便是如此管教你的吗?” 楼中掌柜景十三听到声响已小跑出来,仰头望着胡三儿。这位爷可不是他可以招惹的,虽说平日从未听说胡三儿有仗势欺人的作为,不过人家的身份到底在那里摆着呢。待的景十三问明事由,匆忙赶走了小二,对门口老瞎子爷俩说道 “两位客人还请楼内稍作休息,咱们大老爷大喜也是咱们小百姓的大喜日子,莫说一口饱饭一口茶,我这就着人为两位准备一桌吃食。” 还不待景十三再说什么,胡三儿已打断道:“景掌柜不用麻烦了,我带着两位去我桌上就是了。”景十三哪里还敢多说,唯唯诺诺的自行去了。 胡三儿带着老小二人到了二楼的雅间,里面坐着的人早就等的有些着急了。素来知晓这位胡兄很多事情上很是胡来,不过看到他竟然带着俩乞丐进了雅间,到底有些慌乱。这些公子哥往日大都自拥风雅,与乞丐同桌还是第一次。 席中人不仅暗道,胡总兵这个儿子还真是个彪子,难怪都喊他胡三儿,真是老子英雄儿魂淡,啥样的人都交往,也不怕给你家老子抹黑。 胡三儿却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招呼老小二人坐下,自己在主位旁坐了。胡三儿抬起手来从左手介绍道:“这位是咱们府城主簿孙大人公子孙淼。”孙淼虽不想搭理这俩乞丐,无奈被胡三儿第一个抬了出来,笑着对二人点了点头。 小乞丐说道:“孙公子一身玄衣、飒爽风姿,若不是胡公子介绍,我还当您是哪里来的少侠呢。” 孙淼此人确实乐于武艺,也时时想着去江湖里做那人人爱戴的大侠,不过自家身份在这里摆着,总是不能随心所欲,听到小乞丐此言,已是先高兴了三分。 胡三儿又介绍孙淼左侧的少爷,却是卞陵府下大沽县令之子王浩,这人已二十二岁,却是一个整日给这些府衙公子哥帮腔作势的小人。小乞丐夸赞王浩器宇轩昂,王浩自是喜滋滋的,且不细说。 最后却是一位十四五岁的小孩子,原是卞陵军备大人张都幼子张子权。这孩子自小跟着胡三儿厮混,今日自然少不得他。 小乞丐跟着张子权却如自来熟一般,这一会已经兄弟相称了,张子权有是个心里存不住事的,突兀地大笑说道:“好弟弟,一会哥哥带你去百花楼好好开开眼界。” 孙淼听到此话皱了皱眉头。胡三儿拿起手边的筷子点了点张子权,喝道:“小家伙,胡说八道些什么。等下大少来了,你同他见过礼,就速速回家,小心晚上张伯伯查你的学业。” 这话说出,张子权小脸已经有些红了。张都虽是军职,却一直期盼这家中能出来个读书的苗子,当今时节里,谁家不乐于做那书香门第。 张子权这小孩本就是家中幼子,自小家人宠溺的厉害,虽然张都为他寻了三位私塾先生,也经常提问张都学业,却大都被张子权想方设法蒙混过关。人小鬼大,可见一斑。 孙淼看有些僵场,便主动提起王大人这桩喜事来转移话题。说道:“不知胡兄昨日有无随胡大人进府给王大人贺喜。” 胡三儿笑道:“子水你好生糊涂,我本就是惫懒的性子,这种事我巴不得跑得远远的,怎么会自己上杆子跟老爹去呢。我倒是知道哪里都少不得你的身影,想来昨天你跟孙大人一同去了吧。”孙淼字子水,胡三儿称呼孙淼的表字自是拉近了同孙淼的关系。 孙淼轻笑道:“三儿哥这你就想差了。我确是去了大人府上,不过不是跟我爹去的,是大少昨天一早就接了我过去。我本想去喊你,大少只说三儿哥那性子,喊他过来不是叫他难受吗,果然还是大少知晓你呀。” 胡三儿听孙淼如此说,应道:“这事大少前几日就同我说过,我才不去呢,你陪他就可以了嘛,都是自家兄弟,哈哈哈。” “你啊你啊,你这个无赖的性子也不知道胡大人这些年是怎么人过来的。”孙淼笑着说道。 小乞丐这时插话道:“不知两位公子说的大少又是何方高圣,难道这卞陵城里还有比两位公子更有风采的吗?” 之前小乞丐对大家的夸赞还在席间,他这时突然插话也未曾引起胡三儿和孙淼的不悦。反倒是王浩心有不忿,暗道,你个乞丐竟敢插话,我堂堂县公少爷都在这边陪衬这,就算是插话也该是我来插话,你算的老几。 这时还是年少的张子权快速说道:“哎呀,大少呀,当然就是咱们卞陵城里最大的少爷了,可不就是咱们王大人家公子吗,昨天王大人大婚,大少可是要在人前改口的,这庆莲到底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大少自然要。。。” 张子权还未说完已再次被胡三儿用筷子敲了脑袋:“我说你个小家伙,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胡三儿转身对小乞丐说道:“大少正是王大人家公子王琪少爷。我跟子水的风采可不敢跟大少相提并论。” 小乞丐眼睛转了转,笑眯眯的说道:“我听说咱们大老爷的新娘子以前在东海群岛素有贤名?” 孙淼说道:“那是当然,庆莲十五岁就统御罗伊岛帮众剿灭各方海盗了。”胡三儿急道:“子水慎言,那是王夫人,你今天怎么跟子权一般胡言乱语。”孙淼此时已明白自己失言了,笑了笑没有说话。 倒是王浩说道:“王夫人那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咱们王大人更是人中之龙,统御零散驻军就剿灭了东海海盗,那可是大大的有作为。”不得不说王浩真的是睁眼不看风色,只顾着拍王子尧的马屁,却不经意间诋毁了胡锐。 胡三儿自然是听不下去了,说道:“东海海盗一直很是猖獗,三年前家父与王大人同心协力,还要多亏罗伊岛深明大义,为出征部队提供情报与补给。如此才有了我大凌彰显国威,剿灭东海海盗的大业。” 小乞丐就紧跟着说道:“我怎么听说罗伊岛本就是海盗窝点,说是剿灭海盗,反而是朝廷军家帮着罗伊岛铲除异己……” 小乞丐还未说完,王浩已拍桌立起。 刚刚胡三儿截下王浩的话,王浩已经明白胡三儿心中不悦,这小乞丐胡言乱语,明目张胆诋毁王大人跟胡总兵包庇罗伊岛,王浩怎会放过这个表现的机会。 王浩瞪大了眼睛,指着小乞丐喝到:“也不知道那家没教养的小子,在这里混吃混喝还敢大放厥词,今天不修理你,你不知道你王爷爷几只眼。” 原本刚刚小乞丐说道罗伊岛胡三儿心中也有不喜,不过这些坊间流言一直存在,何况胡三儿是个随性的人,身边的人说几句家里的坏话他自要好好教训,明白教育身边人是谁给他们的衣食住行,小乞丐这样的外人胡三倒是更乐意去做结善缘。 原本胡三儿还没有因为小乞丐的事生气,反倒是王浩在自己面前拍桌子叫胡三儿很是气恼。 胡三儿喝道:“王浩,你做什么,这是对待客人的样子吗。” 胡三儿虽在外人面前都是玩世不恭的样子,作为他亲近的孙淼、王浩之人却是明白的很,王浩此时已有些后悔。 却不想小乞丐嘻嘻笑道:“哎呀,这是怎么地,胡公子不要训斥王公子嘛,是我说错话,我给大家赔不是。” 正是字字诛心。王浩本来平时就很怕胡三儿,这是听到小乞丐还在煽风点火,心中也是大怒:“你不就是个总兵的儿子吗,没王大人你老子就是个爬不起来的废物将军,还敢训斥我。” 王浩自然不敢胡三儿怎样,但是他把怒气发到了小乞丐的身上。“你这臭要饭的,我们兄弟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吃你的饭喝你的茶叶,吃饱就滚蛋。” 不想方才胡三儿刚刚因为酒楼小二对小乞丐高呼滚蛋伸出正义之手,这时他身边的人又对小乞丐喝出了滚蛋的字眼。 胡三儿也是个明白人,确实是小乞丐在挑事,他没有说话。倒是张子权人小看不出这些,正要站起来就拦住王浩,却已先被孙淼拉住衣角。 “哈哈哈,各位兄弟久等了,为兄来迟一步,家中客人实在太多,来晚了,来晚了,各位兄弟……” 楼梯处声响传来,原来是王琪到了,一袭青衫映入眼帘。 “这是怎地了,王浩你怎么站着,是在恭迎我吗。哈哈哈,这两位朋友又是何来,面生的很,三儿,是你朋友?” 王琪微笑着来到桌前。手把着王浩的肩膀,压着他坐在座位上。 “三儿,怎么回事?”王琪的笑很温和,但是眼中一片冰色。 胡三儿摇摇头没有说话,他知道原本王琪就对王子尧迎娶庆莲一事很是不满,王琪又是个爱惜羽毛的人,刚才的话无论如何不能叫王琪知晓。可惜他不知道,王琪刚刚在楼下就已经听到小乞丐的“大言不惭”了。 “这位朋友不知道怎么称呼?”王琪直直的盯着老乞丐,他感觉这个人很熟悉,但是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此人。 小乞丐还是笑眯眯的样子:“哎呀,还没打狗主人就出来了,我刚才在说王子尧坏话呢,你明明听到了,还装?” 王琪脸色已经有点发黑了:“家父毕竟为一方太守,还请阁下注意言辞。” 小乞丐这时却不笑了,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递给张子权,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子权哥哥,你把这个拿给张军备,我在这边等着你,晚上带你去百花楼。” 现场气氛很奇怪,王琪盯着老乞丐一动没有动。胡三儿跟孙淼坐着,瞪大眼睛看看小乞丐有看看王琪,都没有说话。 王浩已经坐下了,但是又想站起来,又不敢站起来,就这样半蹲着、煎熬着。 张子权很是莫名其妙。:“弟弟你说啥,找我爹干啥,这劳什子玩意给我爹?带我去百花楼?叫我爹知道了还不打断我的腿。” 小乞丐看着王琪却对张子权说道:“咱们兄弟有缘,我不会害你。” 方才席间这些事,张子权确实没有看明白,不过他确实对小乞丐很有好感。 现在的张子权完全搞不懂情况了,只是习惯性的向着胡三儿望去,胡三儿看到张子权看过来,点了点头。 张子权拿着小乞丐给他的物件去了。 张子权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胡三儿跟王琪都明白。那是一道金令,一道见令如见君的金令。胡三儿这惫懒的性子也有点搞不懂情况了。这是怎么回事,大喜的日子皇帝的金令就到了,是要查谁。这小乞丐又是谁。王琪一直看着那个老乞丐做什么。这俩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今天到底做了什么。 王琪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坐了下来。拿起胡三儿面前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轻轻拿起,手却一直在抖。 王琪说道:“蒋统领,五年没见了。” 一直安静的老乞丐突然笑了,笑得很难看,比哭都难看,所以看到他笑了大家都笑不出来。 “太子一直很想念你。” 王琪突然蹿了起来,他坐着的椅子已经碎掉了。 王琪大喊道:“是谁!是谁要我父子的命!太子……太子叔叔……他对得起我奶奶吗?” 老乞丐不再说话,小乞丐轻声道:“可以不孝,可以不仁,但是不可以不忠,一个叛国的人,已经不是人了。” 王琪双眼通红:“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小乞丐缓缓站了起来,手敲了桌子三下:”本公子姓左,字天狼。” 自从王子尧履任卞州太守以来,卞陵城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上次大概还是三年前王太守与胡总兵剿灭二十一家海盗的时候。此次适逢王大人新婚大喜,门禁大开,三天无夜禁。卞陵城简直变成了一座不夜城。 不夜城终究也有黑天来临的时候。 张军备突然领兵包围了太守府,仿佛在上演着卞陵城最大的一个笑话。 人生何处不是戏剧。昨天方才小登科的王大人,如今却被禁足府中。前天还是待字闺中的庆大小姐,今日也就只能自己孤零零一个人离开卞陵,返回罗伊岛。即便罗伊岛尚在东海,即便罗伊岛有着自己的武装力量,但是在有备而来的张军备眼前,到底不过是一群拿着农具的百姓罢了。 原本还想着老爹娶了十八岁的庆莲,叫已经十九岁的他很为难的王琪王大少,今天真的很为难。 老瞎子从晌午就在自己面前坐着,一动没有动过。自从知道小乞丐的身份之后,王琪就一点念想都没有了。看着眼前的老瞎子,不,应该是禁军副统领蒋桂芳,王琪心中很苦。 王子尧的母亲曾经是炎王府的侍女,当时炎王还未登临尊位,太子的奶妈便是王子尧的老母。 王子尧不过三十七岁,却已是一方大员。东凌帝国不过仅仅六州之地。王家的滔天权势觉不是外人看的那么简单。王子尧母亲尚在,王子尧想不到是谁要这样做。 但是知道来人是左天狼的王琪知道。他真的知道是谁!正是炎王,不,应该说正是当今皇帝陛下。太子生父,东方俊! 左天狼不是他的名字,他的字也不是天狼,那不过是世人对他的一个称呼。他也喜欢,天狼便成了他的字。 左青,突然出现在这个世间的婴孩。 十三年前,一个风雪夜,炎王领兵清君侧。 帝国百胜将军常空领六万百夜军砥柱京都。 即便禁军、羽林卫、所谓勤王的七路大军都已在炎王手中,但是六万百夜军的存在就完全抵住了“清君侧”的二十万大军。 常空无愧百胜将军之名,带兵鏖战京畿。 但使百夜一卒在,不叫逆贼进京都。 从盛夏到初秋,从深秋到寒冬,整整五个月,炎王寸步难进。在这个大军颓废的时间里,一个小小孩童出现在炎王大帐外。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到这里的,也没人看到他是怎么进到军帐里面的。 行军参谋还在为炎王、武国公、宁侯分析京都地势的时候,一个小小孩童突然就出现在了行军地图上。孩童小手抓着地图一处,咿咿呀呀的喊着:“啵,啵,啵……” 炎王本自烦躁,看到这小小孩童却有些喜上眉梢,不经意间看到孩童抓着的地方,突然眉飞色舞起来。 “这是,这是,对!就是这里……” 炎王终于想起来了。他还是少年皇子的时候,与大皇兄出游,不小心掉落一个山坳,整整四天没有找到出路。当时的炎王差点就要死掉了,还是大皇兄用自己的血喂给了炎王,天晓得大皇兄是怎样找到一条羊肠小路。原来那个山坳联通这京城与京畿步军营,很狭窄的小路,两侧都是高山,仅容二人并行。 但是现在炎王想起了这条路,也就想起来怎么攻破百夜军的制胜法宝。京畿步军营早就在炎王掌控之中,炎王找回了记忆中的这条路,但是他彷徨了。 炎王屏退左右,自己伸手抱起来小小孩童。低声说道:“大皇兄,我现在要夺得是你儿子的江山,难道我真的要走这条你救我的路吗。大皇兄,为什么你要早殁,大皇兄。”炎王的声音是痛苦的,然而他的眼中根本没有悲伤。 炎王是否走了这条路没人知道,京城巷战的所有军士都已尘归尘土归土。 炎王抱着这个小小孩童登临帝位。这个小小孩童是谁,就是左青! 东方无涯是太子,但是没有人知道东方无涯是否真的会成为来日的新帝。因为还有一个人,左青。 帝王的心思总是难猜的。左青到底会成为来日新帝的臂膀还是会成为来日新帝登基的阻挡。没有人知道东方俊是怎么想的。 三年前,左青十岁。文从大学士泰渊先生,武从禁军副统领蒋桂芳。从小小孩童长成了一个端正温雅的少年郎。 左青的名字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东方俊只是告知天下,这孩子叫做左青。却没有人知道左青这个名字的由来。 一晃又是两年,突然有一天,左青出现在了朝堂之上。 他就坐在高坐尊位的东方俊的脚下,每天随着东方俊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反倒是已经三十五岁的太子殿下,在廊下站着,还要仰头去看左青。一个少年郎能有什么心思,没有人知道。东方俊对左青的偏爱举国皆知。 谁也不知道,左青怎么就到了卞州,怎么就进了卞陵城。又怎么手持皇帝的金令,调张都围困了王子尧。 左青六岁的时候曾作诗一首 朱唇轻启碧罗裳 鬓发如墨白凌霜 悔不弯弓射天狼 星眸凝彩帝无双 却是左青见到了太子的小女儿东方宁公主,小孩子春心萌动,这可不得了。这首小儿撰语一不小心就在京都广为流传了。人们也很雅兴,给了左青一个新的称呼。 天狼公子!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02章 少年太守 深夜,张都还在太守府外守候着。 他只是得到一枚金令,跟一个少年公子的命令。褫胡锐兵权,领军包围太守府,自此在没有其他的要求。 张大人很是不解,太守府是包围了,但是没有一个兵卒进入过太守府。所谓包围也就是做做样子,狡兔三窟,太守府到底有多少暗门,至少张军备是不知道的。 褫夺了胡锐的兵权,然后呢,对胡锐压根什么行为都没有。没有关押,没有禁足,甚至连胡锐的军械都没有拿下。张守备大人对天狼公子的要求很是费解。 左青却没有去太守府。蒋桂芳将王琪送回太守府之后也没有多说什么。蒋桂芳跟王子尧是老熟人了。俩人现在反倒坐在一起喝着茶,下着象棋。王子尧一直是个臭棋篓子,这位深宫大内的副统领大人竟然刚刚跟王大人斗了个旗鼓相当。真是无厘头。 胡三儿早早的回到家里,得知父亲被褫了兵权,胡三儿反倒没有什么惊奇的。当得知那个小乞丐就是左天狼的时候,胡三儿有点感觉到,可能罗伊岛真的有问题。这件事上,父亲有错,自己是子,忠孝仁义,没有忠何来孝,胡三儿是个混子,他不想着去忠于东凌,忠于皇帝,他只想着陪着父亲。胡锐看的很开,大儿子还在京城,二儿子在琨山驻军,身边只有这个三儿子。 晚上陪着胡三儿用了饭后,胡锐打算回去房间里静静。此时,却有下人禀报,有客来访。 还穿着一身破烂小衫的左公子就这样大摇大摆走进了胡府的大门。胡锐跟胡三儿早早的在正堂台阶下等着,就差扫榻相迎了。 毕竟胡总兵是有官身在身的四品大将,左青即便深得皇帝陛下爱护,天狼公子的名号更是早已响彻大凌内外,但是他毕竟还是一介布衣。何况,这还只是一个仅仅十三岁的少年。 胡锐父子二人的行为无疑表示了一种对左青的完全尊重,即便他们尊重的不是左青,而且左青身后的当今陛下。 左青却小跑着来到胡氏父子身前,也不知是拿捏出的表情还是发自肺腑的情感外露。这幅天真无邪的孩童模样恐怕叫当朝百官知晓如此的天真孩子的表情出现在皇帝脚旁的左公子脸上,恐怕要翻到一地的躬亲大臣。 左青仍是一副恬不知耻的少年表情,上前抓住胡锐的左手,笑眯眯说道:”胡叔叔,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青呀,我还在你怀里撒过尿呢。”这突如其来的称呼着实叫胡氏父子吓了一大跳,胡锐有些不明所以。 左青继续说道:“胡叔叔你忘了吗,在炎王帐前,那天好大的雪。” 左青说道这里,胡锐突然打了一个激灵。这几年来,朝野上下流传着的都是天狼公子的名号,差点忘了,这孩子当初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炎王大帐里。胡锐彼时正是炎王近卫之一。当时炎王确实曾顺手将睡的迷糊的小左青交给胡锐抱着。 想到这里,胡锐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被褫了兵权,却没有牢狱之灾。王子尧老母尚在,皇帝总要顾念旧情,暂不处理王子尧还在情理之中,一直想不通自己为何也被如此宽容对待。现在看来,当是这位天狼公子的手笔了。 但是左青最多是代天巡狩,怎敢如此放纵自己这一犯了重罪的人。 左青却没有给胡锐更多说话的机会,只是拉着胡锐的手,快步走到胡家大堂里。看到还未来得及收拾的饭菜,左青急急忙忙自己坐到位置上吃喝了起来。一遍吃还一遍招呼胡三儿:“胡公子,你家这佛跳墙真好吃,好久没吃到这么正宗的吃食了。” 胡三儿只是木楞的站着。父亲胡锐尚且在那失神,何况胡三儿大少爷了。左青却没有多说。只管吃自己的。 两盏茶的功夫,左青才吃足喝饱,打着饱嗝跟胡锐说道:“胡叔叔,你继续做你的总兵,不过跟王子尧的那些事,还要你自己写个折子递上去,咱们皇帝陛下对你们勾结海盗,骗取军饷的事很是不满啊。我走了,您早点休息。”左青说完,也不等胡锐回话,径直去了。 左青走了好一会,胡锐还在站着,胡三儿反倒大咧咧的坐了下来。胡三儿喊着父亲道:“老爹,快快坐下,这是喜事,陛下不追究您的责任,还肯接您的折子这就是说陛下还念着咱们呢,刚才只顾着看左青这小子吃喝,我却饿了。” 胡锐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伸手夺下胡三儿的筷子,训斥道:“那是天狼公子,你怎敢直呼其名。”胡三儿笑笑没有说什么,跟父亲说了声便回自己房中睡去了。 且不说胡氏父子,太守府仍在一片静谧之中。 一盘棋从亥时下到丑时,竟是还没有下完,蒋桂芳拿起身边的茶杯喝了一口,刚刚王琪给二人续了热茶,蒋桂芳很是受用的样子。王子尧一直没有说话,蒋桂芳拂去棋盘,轻笑说道:“子尧啊,你我都是炎王府里的老人了。” 听到蒋桂芳如此说,王子尧突然眼圈红了。“蒋叔,我这是谋逆的大罪,陛下……陛下……” “什么大罪小罪的,咱们都是一家人,陛下也是一直念着旧情的,你此去京中还要在家多多陪陪老嫂子。”王子尧说不出话来,只是呜咽。 蒋桂芳端着茶杯继续道:“陛下已知晓你们所有事情,我随天狼公子此来不是兴师问罪,好了,你跪下接旨吧。”王子尧听到此话,忙翻身跪拜在地,身边的王琪也急忙跟随跪下。 “吾皇天威,特此诏曰:王子尧不思君恩,伪造功绩,骗取军饷,着回京侍候亲母,即日由左青担任卞州太守,统协军政之事。子尧,谢恩吧。” 这谋逆的重罪竟在皇帝旨意中就这样变成了骗取军饷,虽也是欺君之罪,但是罚还是不罚还不是皇帝一句话的事。王子尧只觉得人生大起大落莫过于今日一晚。叩下头去,已是嚎啕大哭起来。 蒋桂芳慢悠悠离开了太守府。回到越府人家酒楼,左青却是早已回来了。这会正在酒楼大厅坐着。自打景十三知道这位小公子便是天狼公子之后,冷汗出了一波又一波,之前谩骂左青的小二更是连夜逃离了越府人家,怕是不知道窝在哪个旮旯了。 蒋桂芳走到左青身前坐下,说道:“我明日就会派人押解王子尧一家回京,你看这事后面怎么处理。” 左青没有回答,右手食指轻轻敲打这桌面,说道:“陛下这板子落得着实清了一点,到底是太子的乳母,无可厚非。但是想我不过十三,竟叫我管理四十万人口的卞州,想来当年甘罗十二封相,也没有我这么大的威风了吧,哎,老师,我很是忧郁啊。” 蒋桂芳笑着指了指得了自吹自擂的左青,从小看着左青长大的蒋桂芳注视渐渐长大的孩子,没有说什么。 “你说陛下到底是想太子怎么样呢,这事太子怎么自处。” 仿佛知道不会得到回答。左青慢慢走向后院客房。夜过去了,天快亮了。 旭日东升,朝霞零落的洒在卞陵城的城头街尾。 昨天还在为太守大人恭贺新婚志喜的达官贵人、贩夫走卒。突然就没了声响。只因正对主道的太守府竟然紧闭大门。几对精神抖擞的兵卒分立街道东西。 不多时,三骑从太守府衙奔出。当先一身,着一身缁衣,高举一卷明黄书轴,一路大喊着往城门去了。 “封禁城门,各安其位。王子尧不思皇恩,左青代行太守之职。” 城内百姓们,真真是噤若寒蝉了。怎么昨个才小登科的王大人,今天就被取而代之了,有点滑稽啊。想是这样想,但是世间最聪明的就是万千百姓了。 城门虽然封禁了,城内并没有禁足令。商家照常开门迎客,官府照样收状办差,百姓也照旧各处“莫谈国事”。 越府人家一楼大厅就早早聚集了附近的恩客们,三五一桌,各自坐了。这边几人正在揣测王大人怎么就被罢黜了太守之位,那边厢几人已经在对新上任的“天狼公子”品头论足。 前面酒楼的嘈杂,并没有影响后院客房的静谧。 在蒋桂芳的阻拦下,景十三要请走后院诸位住客的打算最终不了了之。 竹字屋里,一站一坐着老少二人,老人穿一身粗麻衣服,花白的长发简单的束了一个髻。这老者正是禁军副统领蒋桂芳了,在蒋桂芳面前坐着的黑衣少年自是左青。 左青一头精炼短发随意的披散在脑后,右手食指轻轻刮擦着桌面。开头说道:“老师,渊师不在身前,为官这些道理,还请老师为学生解惑。” 左青今日的这幅样子跟昨日在胡府的小乞丐真真是大相径庭啊,小小孩童的脸蛋上,已经有了刚毅的味道。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嘴角随意翘起的弧度叫人不由得就想亲近。这才是京都百官熟悉的那个温雅睿智的天狼公子呀。 蒋桂芳已经看护左青三年了。虽然皇帝陛下从没有明确过泰渊跟蒋桂芳要把左青教育到什么样的程度,更没有说明过左青的未来会有什么样的定位。但是泰渊跟蒋桂芳无疑一直都是将左青作为未来的新帝来教导的。当然是东方俊之后还是东方无涯之后的新帝,就不知道了。 三年时间其实并不长,所以泰渊教给左青的只是为人的道理,蒋桂芳也只是确保左青身体强壮、无病无灾。 左青才十三岁,对于泰渊和蒋桂芳来说,单是基础圆满的时间尚且远远未到。 一年前皇帝陛下突然将左青拉到了泰和殿。这才又过了仅仅一年,皇帝陛下竟然安排十三岁的少年左青出京去做那一方太守。泰渊大学士对皇帝“揠苗”的行为很是质疑。所以左青离京之前半月时间都没有见到他的渊师了。 此时听左青问及为官之道,蒋桂芳也一时有些摸不到头脑。 虽然蒋桂芳少时就跟随高祖皇帝征战天下,中年又在无庭帝登基后远走冀州,做了炎王符的看家护院,到得老年,随着炎王登临尊位,“看院老头”摇身一变也就成了禁军副统领。但是要说这为官之道,蒋桂芳真真是完全无从说起。 蒋桂芳苦笑着坐了下来,说道:“为官我不懂,我就一介武夫,我此次前来也只是传一道圣旨,佑一人平安。你小子故意为难你老师是不是。” 左青自己却摇了摇头,说道:“陛下登基,废除六部,再重三省。六部已无,尚书省形同虚设,中书省说是有为君甄选奏折之职,其实不过一群应蜱虫,反倒是有谏诤之责的门下省,真有几分是在履行分内之责。大凌仅六州之地,却不设道台、巡抚,地方一应大权都在太守一人手中。这些太守确又大都本是炎王府里的幕僚家将。” 蒋桂芳有些无言,不知道这小家伙要说些什么,只是直直的看着他。 左青却没有去看蒋桂芳,只是继续说道:“一州之下直接就是县,连郡都被皇帝陛下取消掉了。卞州下辖十四县,横不过三百里,纵却有八百里。足有五百余里直接临靠东海。这些县府,修说对太守府,就是主簿、长史的安排,怕是都要言听计从了。反倒是东海驻军……” 说道这里左青抬头看了看蒋桂芳,说道:“老师,你给学生讲下咱们大凌的驻军情况吧。” 蒋桂芳正聚精会神听着左青款款而谈呢,突然左青就问到自己头上。蒋桂芳站起身来,拿起早就沏好的茶,给自己倒上。徐徐说道:“帝国常驻军队二十万。两万禁军驻兵大内,三万羽林卫拱卫京都,六万炎彦军驻守京畿,三万东海驻军以固帝国海域,三万琨山驻军以防琨山以西庆朝铁骑。” “还有三万常驻军队就是后备军了,零散分布在冀、卞、青、元、降五洲。本朝,军队力量大幅削减,武职最高不过正二品,战时才设的威武大将军也不过从一品。现在的征西大将军杨顺,差不多就是本朝唯一还算有点能耐的将军了,其他征、镇将军徒有其名罢了。” “禁军、羽林卫都是一正二副三统领。炎彦军、东海、琨山三军都是军团设置,团总为第一指挥者,其下将军、都尉、千总、百夫长各军团都有自己的编制,具体的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左青听到这里,突然脸上有了奇怪的笑容:“老师,胡总兵是什么情况,他不是卞州总兵,东海驻军吗。” “哈哈哈,胡锐确是卞州总兵,这总兵其实就是辅佐太守管理民团跟当地驻军的,朝廷严格控制军队士卒,各州自有民团所受限制较少。至于说什么东海驻军,那是这卞陵城里百姓们的谈资,怎的你小子这也信?真的东海驻军,根本就不在这卞州。” 蒋桂芳很畅快的大笑道。终于可以好好臭一臭左青,蒋桂芳可不会放过。左青小脸微红,不过也没真的当回事,只是问到:“老师,这东海驻军归我卞州太守管不。” 看到这小子眼中精芒,蒋桂芳就知道左青想去东海驻军耍耍威风了。蒋桂芳只是摇头,说道:“东海驻军团总正是三皇子,估计你去也没人管你,不过要去耍威风,只怕三皇子……”东海驻军团总竟然就是三皇子东方无乂。听到这里左青脸上表情僵硬了许多。 左青站起身,伸了伸胳膊,说道:“老师,随我去太守府吧,本太守大人可是要走马上任了。”说着左青便走出竹字屋。 差不多左青从小就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可是这小家伙到底是怎么来的,自己真的是完全没有头绪。 京都那位就这样放任他离京,把他放进东海这边的漩涡里。蒋桂芳很是不解。为什么卞州太守是太子奶娘亲子,为什么东海驻军团总恰恰是三皇子。 咱们这位皇帝陛下自从自己“清君侧”得了尊位。做事常常叫身边人看不透了。 左青走到阳光里。身影淡漠的蒋桂芳都看不清楚了。太守府迎来了新的主人。 左青挪着小碎步,慢慢来到太守府大门外。天狼公子的大名昨天就在卞州驻军中流传开了。 虽然现在还在太守府这边驻守的大多是民团成员,不过对天狼公子也是知晓的。自然没有人会拦截左青进入自己的府邸。 太守府里的红色帷幔还没有彻底收拾干净,毕竟几天前这里才举行了一场轰动大半个卞州的婚礼。左青也没有在意这些,太守府里还是有一些家丁留下的,一方面本就是王子尧到任后才在卞陵城里雇佣的,另一方面,在张都尚未明白天狼公子用意之时,也不敢放走除去王子尧一家之外的任何一人。 左青信步走进高悬着“戍边卫国”匾额的正厅大堂。卞州总兵胡锐、卞陵主簿孙想、军备张都、长史时龙等一干人等早已在大堂分侍左右,等待左大人莅位太守。各县县公未得太守召见,不得随意离开所在县卫,所以卞州下辖的十四县卫也就没有一人来此。 左青看着堂内左右分立的四人,这差不多就是卞州军政所在的几位大员了。左青慢慢的走到正位坐下。抬手示意左右坐下回话。 现场气氛着实有点奇怪,一个九岁孩童高居首位,几个半老公卿低首在堂下候着。还是孙想先行开口打破了安静:“天狼公子此来辛苦,下官已在城中丰禾楼备下酒席,还请公子移步,去丰禾楼休憩一番,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原来这孙想早就知晓王子尧跟罗伊岛勾结,借着剿灭海盗之名,将东海临海海盗积攒的财富全都搜刮到罗伊岛上。 正是他向上奏报,检举王子尧犯罪事实。孙想寻思着,胡锐这种临阵倒戈的废柴将军,竟然没有被罢官了事,自己这位拿下王子尧的第一功臣,怕是要有大大的封赏。 孙想也是知道左青由来的,心底里打算着,天狼公子也就是在卞州走马观花一般,着未来的卞州太守还逃得出自己这检举王子尧大罪的功臣手中吗。可惜孙想压根没注意到朝廷给王子尧定下的罪行。 自打知晓王子尧落难,孙想就兴奋的觉都睡不着了,理所当然的觉得王子尧必然是抄家灭族之祸,是现行押回京都还是直接堂口开斩,这些在孙大人心里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这回孙想难免就有些得意忘形了。在坐除去左青官职最高的是四品总兵胡锐,资历最深的是时龙,时龙在高祖皇帝之时就是大沽县令了,无论从哪里说都没有孙想先行开口说话的份。 左青倒是也没有搭理孙想,看向胡锐,问道:“胡大人,卞州驻军在你治下,改观甚大,陛下心中还是比较欢喜的,你且将驻军情况大体与我说下,陛下很是挂念边军战士,着我好好犒劳卞州军士并如实回报呢。” 胡锐听到左青点名,心头已有喜意。如此看来把他保全下来的不单单是天狼公子,皇帝陛下本意也有留下自己的想法啊。 想到这里,胡锐更不敢多做他想,站起身来,拱手回道:“启禀太守大人,卞州驻军原有八千,五年前朝廷开禁民团,五年来共招募一万二民众,与驻军共组两万人众。朝廷划拨军饷足够驻军所用,举军上下听闻太守大人到来,已是不甚欣喜,皇恩浩荡,不敢祈求再多赏赐,为君分忧本就是为臣为民分内之事。” 说罢胡锐已经一个头叩了下去,这一叩叩的是当今陛下,不过终究是冲着左青去的,左青也坦然受了。 高坐着虚抬双手,说道:“胡大人快快请起,陛下自是知道你的心意,但是咱们做臣子的总要为陛下分忧。你近日安排时日,我要去军中。” 左青说道这里已不在多说,东凌帝国的卞州太守本就有统协军政之责,去军中也事理所当然,胡锐没有再多说什么,再过了就是做戏了,只是应诺后坐了下去。 左青此时方才面向孙想说道:“孙主簿,你午后且将府衙账簿,送到我处,我要着人重新造册,勘正后缴朝廷备案。为王大人离任收尾。” 孙想听到左青此时方才搭理自己,心中已有不忿,再听到左青安排的事宜,更是为难起来。王子尧在时,府衙都是他自行管理,自己这所谓的主簿已经空有虚名很久了,手中的账簿与其说是账簿不如说是一块遮羞布。 孙想站起身来,唯唯诺诺说道:“太守大人,府衙一直都是王子尧亲自掌控的,从来不许我等参与其中,下官手中没有账簿。” 左青突然大怒,拍桌呵斥道:“你身为主簿,职责所在莫过于此。份内的事,做不好吗。” 孙想见到左青对着自己拍桌,也大是不快,高声道:“王子尧一案是我检举的,我检举有功,不说论功行赏,天狼公子你怎可如此待我。” 左青从正座走下,站在堂下,抬头看着气急败坏的孙想。左青笑道:“孙大人,皇帝着王大人回京,本公子来此统协卞州,何来王大人一案,说道检举,我倒是与昨日收到一封检举信,说是当年王大人剿灭的二十一家海盗有五六家之多,都是你孙大人控制的,不知道这事,孙大人你作何说辞。” 孙想被噎的脸色通红,却是他对王子尧怀恨在心一方面是以为王子尧以来就褫了他的权利,更主要的还是因为当初王子尧带兵剿灭了他发家的路子。 这几年孙想他明察暗访,才多少对罗伊岛跟王子尧的事情有了一些模糊的线索,立马向上检举。孙想想不到的是,王子尧之事,朝廷早有计较,反倒是他自己一身瘙痒还扯不干净,今天被左青噎在这里,孙大人更是不忿。 孙想明白,王子尧知道他为那几家海盗主事的事,但是这卞陵城里哪有多少清清白白的官呀,今天左青如此针对他难道是朝廷要动他了吗。孙大人越想越是害怕,竟然当场昏厥了过去。 左青看到此处,回到主位坐下,说道:“张大人,安排人把孙大人抬回家去休养,时大人,今日起你接任主簿之责。” 时龙本是个老好人,已近花甲之年,也没有了向上攀爬的想法,只想在长史位上告老。没想到临了还有这样的好事落到自己头上。 时龙起身向左青揖首道:“谨遵太守大人令,卑职自当做好本职工作。”方才左青雷霆出手,就此把孙想剔出了卞州官场,给时龙的刺激还是很大的。 左青笑眯眯的站了起来,说道:“时候不早了,几位大人散去吧。”胡锐等人却是急忙站起,嗡声道:“还请太守大人移驾丰禾楼,咱们为太守大人接风洗尘。”时龙急忙插嘴道:“丰禾楼的酒席是胡大人定下的,与孙大……与孙想无关,还请大人移步。” 左青还待推脱,这时却有军士匆忙来报。“东海团总,着人相请天狼公子去往大营会面。”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03章 故友重逢 东凌东边,是东海,东海以东是丰武大陆所不知的地域。 但是大家都知道,东海以东还有人。卞州就偶有外来船只自东海而来。外海来人从外貌上跟东凌人没有区别,甚至语言也足以沟通,但是外海来人从来都对东海以东讳言忌语。也不是没有东凌人尝试过,去探寻东海以东,但至今没有人知道东海以东到底是什么,至少平民百姓不知道。 太守府来客身着东凌军士甲胄,手持锡令,蒋桂芳认得那是东海驻军的团总手谕。原本打算同胡锐等人去往丰和楼的左青,垂头丧气的在来客的带领下坐上了一驾马车。蒋桂芳留在了太守府,他不觉得左青此去会有风险。且不说东海团总正是从小对左青很是关照的三皇子殿下,就算事出有变,左青的能力也可以应对自如了。 左青坐在马车里假寐着。马车四周封闭,紧有一门可出入。门帘落下,内里仅有碎碎的光线晃荡。左青没有去撩起门帘,看看马车到底是去往哪里。感觉得到马车一路疾驰,是向哪个方向就无法辨别了。 大半个时辰,马车才停了下来。门帘外清风扯呼,左青暗道莫不是到了海边。 驾车人撩开门帘,请左青下车。左青左右一看,有点惊吓,竟然是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山涧。两侧峭壁高耸入云。马车正对着一条不足四丈的青石路。看来这东海驻军是藏军山中了。两侧高山遮挡了左青的视线,单单看这两边的景色实在分辨不出这是哪里。 左青也不去多想其他。只是跟着兵士向前走去。不多时,青石路到了尽头。已有呼喝的人声随风入耳。 引路人闪到了一边,左青自行向前走去。 走出山涧,竟然便是一处千丈大坪,也不知是自然就有,还是人工打造。百多个行军营帐错落在大坪周边,拱卫着正中的一座大帐。这正是东海驻军大营。 “哈哈哈,小崽子还不快快进来,还要三叔出帐迎你不成……” 一阵高昂的男声自大帐中传出。左青也是畅快大笑起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大营中冲了出来,一把将左青横空抱起。 来人身着鹿皮软甲、黑色麻裤,脚蹬水银色包铁尖靴,一头长发扎在脑后。左青在来人怀里,抓住来人的胳膊,直勾勾盯着来人的脸。一道刀疤从眉梢到嘴角,占据了大半张右脸。正是已经两年没见的三皇子东方无乂。 泪水浸湿了左青的眼眶。左青坚毅的脸庞突然转向东方无乂的身后。“三哥,快快放我下来,我可是新任卞州太守,正三品的封疆大吏。休要在拿我做小孩子对待。” “哈哈哈,你个小崽子,还跟我摆官威。”东方无乂把左青放了下来,揉搓着左青的脑袋,对他说道:“小崽子,我是你三叔,不是你三哥,你小子总是胡喊乱叫,记住了,我是你叔。” 左青向右移步,躲开东方无乂还要继续蹂躏他的大手,一边欢快地喊道,一边向着大帐跑去:“切,你一口一个小崽子喊着我,还敢自称是我三叔,那你是啥,老崽子,哈哈哈。” 东方无乂几步追上左青。左青拉住东方无乂的左手。东方无乂轻声说道:“小青,你长大了,履任一州太守,不需要我的保护了。” 左青又一次红了眼眶,伸手想要去摸东方无乂脸上的刀疤,终是不敢:“三哥,我们兄弟重逢,这是大好事。咱可不能哭鼻子。” 东方无乂笑笑,说道:“进帐吧,青岩等你许久了。” “青岩……青岩也在此地吗,我要见他。”左青不待东方无乂回话,已冲进入了中军大帐。 大帐内布置很是简单,一张大桌,桌上做成了沙盘的模样,左青扫了一眼,便已明白,这是正片东凌帝国的模型。围着沙盘有就把椅子。背对着大门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少年。长发披散着,孱弱的身躯靠着椅背。 左青快速奔进大帐,带进的风似乎吹到了少年,一阵微咳从少年柔弱的身躯中发出。左青走上前去,绕道少年对面,半跪了下来。热泪再次涌出了左青的双眼,天狼公子今天一中午流的泪,怕是超过之前五年的总和了。 坐着的少年伸出苍白的手,摸着左青的脑袋,轻声说道:“小青,咳……小青不要哭,岩哥哥在这里,不要哭……咳咳……男儿有泪不轻弹,小青你忘记岩哥哥怎么教你的了吗……咳咳……” 左青很顺从的把着椅子站了起来。“岩哥哥,这几年你去了哪里。我一直在寻你。” 青岩病态的脸上泛起一丝潮红:“咳咳……岩哥哥哪里都没有去,岩哥哥一直跟三叔在一起。小青……咳咳……站起来给岩哥哥看看……看看我的小青长高了没有……咳咳……”左青没有说话,只是虚扶着青岩的肩膀。 东方无乂走进了大帐,之前他已经屏退了大帐的所有护卫。他小声对左青道:“小青,以后不要管青岩叫岩哥哥,现在他的新名字是山青。” 左青很是迷惑,疑问道:“为什么,岩哥哥当年离宫之后,我百般寻找不到,如今又改名换姓,所为何来,是谁要害岩哥哥,三叔,你说是谁要害岩哥哥。我定要求皇帝陛下……” 青岩挡住了左青继续说话的兴头:“小青,你这几年还好吗……咳咳” 左青低头说道:“岩哥……山青哥哥,我很好,这两年来,我一直在宫中,每天白日跟着渊师舞文弄墨,晚间随着蒋老师班门弄斧。” “哈哈哈,小青你还是这么喜欢乱用成语。”东方无乂听到左青说如此的俏皮话,很是开怀的笑了。青岩也知道左青是有意叫大家开心,也跟着笑了几声。又是一阵轻咳。 左青关心道:“山青哥哥,你的病还是这样,三哥,你明明熟识女神医……你明明熟识那个人,为什么两年了,岩哥哥还是那样?” 东方无乂讪讪的没有说话,左青反倒继续说道:“三哥你今年二十七了吧,那谁你就一点想法没有?” “小崽子,你休要胡说八道。”东方无乂没有给左青继续话题的机会,拉着他挨着青岩坐了,对他说道:“我此次接你过来,一是咱们许久未见,还有就是青岩有话要对你说。” 左青说道:“山青哥哥有话直接说就是,怎么还需要三哥说这些,山青哥哥?” 青岩却抿紧了嘴唇,好久才开口:“小青……咳咳……你回京城吧,东海这边的事……咳咳……你不要管,东方……皇帝陛下的要求……咳咳……你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左青直直盯着青岩:“山青哥哥,我们一起长大,我明白你就跟你明白我一般。我不会走,你也没有跟我说心里话。山青哥哥,你跟我说话何必遮遮掩掩。”青岩却再没有说话。 东方无乂站起来,来到青岩背后,抓着青岩瘦弱的肩膀,对左青道:“还是我来说吧……小青……你不姓左……” 左青一脸疑问的看着东方无乂,却没有打断他。在左青看来,东方无乂一直都是一个为他与青岩遮风挡雨的大哥。东方无乂断然不会无端跟自己乱开玩笑。 东方无乂闭上了眼睛:“你也不叫左青…………你复姓东方,你的名字是……” 青岩说道接住东方无乂的话,说道:“东方青岩。” 狸猫换太子,相似不相同。 左青本就是玲珑心的人,听东方无乂说自己复姓东方已先有了三分准备,再听青岩说自己真名是“东方青岩”。左青心里竟没有多少原本以为的彷徨。 离京之前的十三年,左青一直居住在坤宁宫。坤宁宫本是高祖皇帝圣皇太后的寝宫。十三年前的雪夜,炎王领兵攻破大内,高祖皇帝所留死士护卫无庭帝逃出大内远遁他方,圣皇太后便一段白绫自悬于坤宁宫门口了。 东方俊一直对这位大娘很是尊重,圣皇太后乃是东方俊大皇兄亲母,自小对各院皇子多余照顾,而且高祖皇帝新逝之时,无庭帝听任方瑞、海江两书生之言,要削藩笼权,还是身为皇帝祖母的圣皇太后亲自开口,打消了无庭帝如此“操之过急”的念头,东方俊方才第一时间得以保全。 圣皇太后自缢之后,在东方俊的授意下,坤宁宫一直没有准许其他妃嫔入驻。反倒是到了帝俊二年春,刚刚学会走路的左青被东方俊安置到了坤宁宫。自此,坤宁宫再也没有换过主人。 彼时左青尚是一呀呀学步的幼儿,东方俊着意大内副总管高德在坤宁宫侍奉。帝俊对左青的偏爱可见一斑。 又两年,坤宁宫来了新的“客人”,正是年方五岁的东方青岩。两小儿初次相遇在坤宁宫门,左青从小就是个护犊的性子,看到东方青岩在高德引领下,要进入坤宁宫,小左青“抵死不从”。小小的身躯趴在大门门槛上,无论如何不肯叫外人进入坤宁宫一步。东方青岩也是执拗的性子。两小儿就这样在坤宁宫门口一站一趴,对峙了大半个时辰。 还是太子殿下去往泰和殿觐见皇帝时,路过此处,问明缘由后,好生哄劝左青,才使得青岩得以入内。 毕竟都是小孩子,心性都是顽劣的,尤其是自小在宫中长大的小左青。没过半日就哥哥长哥哥短的喊个不停,又是带着青岩去宫前桂树上抓知了,又是给青岩讲平时在宫中道听途说的鬼故事。 小孩子的心是不设防的,何况本就喜人接近的小左青。不过月余,左青跟青岩便睡到了一个被窝里。 左青没有问过青岩从哪里来,因为青岩也从来没有主动说过。倒是偶有听到身边伺候的宫女说起青岩时,提到过东方无庭的字眼。不多时日,聪慧的小左青自是明白了。东方青岩正是无庭帝的皇子,或许说是无庭帝的太子更合适一些。这些可是在大凌皇家族谱上清楚写着的。 小左青虽小,却也知道,无庭帝远去,那一朝的嫔妃皇子贵女也早已被帝俊屠杀一空。想到青岩已经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小左青已先为青岩难过了几分,又想到青岩还知晓父母是谁,自己连父母何在都不知晓,更是悲从中来。 嚎啕大哭的左青引的青岩也很是着急,青岩一边忙问左青发生了何事,一边蹲下来抱着瑟瑟发抖的左青。左青回首拦住青岩只是哭个不停。青岩不知如何是好,又看左青哭的伤心,竟也跟着哭了起来。好似压抑了许久的火山终于爆发,两小儿靠在一起哭了小半日的时光。 身边宫女太监哪敢上前,宫中各院也一直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自是无人来劝停二人的。倒是在养心殿休憩的帝俊听闻此事后示下左右无需理会,身边低首垂头的奴才们没人看到帝俊弯起的嘴角。 当青岩终于知道左青为何痛哭的时候,两小儿的心更是紧密的贴在了一起。 往常小哥俩都是在坤宁宫玩闹,却是帝俊五年夏,左青怂恿青岩随他一同去坤宁宫西北的锦池湖嬉水。 左青跟青岩自小哪里接触的水来,本想在池边玩耍,结果玩心甚大的左青慢慢就走到了深处,待青岩发现已是晚了,一阵疾风袭来,左青一个打摆,眼看就要歪倒在水中,青岩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纵身向左青奔去,情急之中青岩却是忘了自己也是不习水性。 兄弟俩眼看就要被湖水卷走,陪同母亲宁贵妃路过此地的福郡王东方无乂看到此事,不待多想,跃入水中救出了两小儿。将二人送回坤宁宫后东方无乂留下来照顾二人。 彼时东方无乂虽然不过十九岁,却早已在宫外自己的郡王府居住,一直知晓坤宁宫有这二子,却不曾有多少接触。 东方无乂本就是洒脱的性子,更是在二小浸水发寒病的时候亲自照顾在左右。待得小兄弟二人病体初愈,这坤宁宫中就有多了半个主人——福郡王东方无乂。 想不到的是,自此青岩便落下了咳嗽的毛病,太医只说是风寒所致,却一晃多年,不曾改观。 自打青岩来到坤宁宫,左青便将这一天作为了兄弟二人的生日。 帝俊八年,青岩十岁、左青八岁生日。小哥俩也未向皇帝陛下请旨,便在坤宁宫外燃起了焰火,这焰火本是去年福郡王送到宫中庆贺宁贵妃生辰的,自东方无乂与坤宁宫二子交好,宁贵妃也来坤宁宫走动多了许多。 今年入春之后宁贵妃便着人将焰火送到坤宁宫,嘱咐二人在四月里太子生母华皇后生辰时敬献上去。不得不说宁贵妃为两兄弟考虑的很好,在宫中生活,首要交好的还是后宫之母。没曾想,这方进三月,小哥俩就这么肆无忌惮的自行过起了生日,更是在宫中燃起了焰火。 宫中见不得明火,不过坤宁宫事事总是特殊对待,太监宫女也没有多劝兄弟二人的胡作非为。诸人侍奉左右,断不会走水。只是事与愿违,一枚焰火自空中炸开后竟然越坤宁宫的屋顶向他处蹦去,随后一声怒喝传来。 却是刚刚从泰和殿归来的太子殿下被流火击中,蟒袍已燃。待得太子随从们将火扑灭后,太子脸色已是漆黑,也不知是否烟熏所致。左青早就拉着青岩跑进坤宁宫。气急败坏的太子冲进坤宁宫质问是何人燃放的焰火。 年幼的左青已知闯了祸事,寻思今日这番事过了就会没事,也就没有应话。倒是青岩为左青着想,怕他被问罪,何况自打落下咳嗦的毛病后自己身体也是一日日的虚弱,每每多走两步便是一身虚汗。此时青岩竟然生出了要跟太子对抗的念头。 青岩挡在左青身前,称是自己燃放的焰火。太子本就怒急,看到青岩这幅不卑不亢的样子更是气愤,只是高喊着青岩这废物皇帝的后代早就该去死了。 不待青岩发作,左青已跳了起来,一个巴掌糊在了太子殿下的脸上。 太子懵了,身边太监宫女也都懵了,左青竟然打了太子,还是打脸。 一阵声响传来,却是得知消息的福郡王从宁贵妃处赶来。福郡王还不明白具体情况,只是上前劝诫太子不要与小孩子置气。 福郡王哪里知道太子此时已经怒火中烧。太子推开福郡王就要掐住左青的脖子,却是青岩从后赶过,张口咬住了太子的手。一时好不混乱。 太子还待如何,福郡王已先一步拉开青岩,挡住了太子。 太子喝问福郡王是要以下犯上不成,福郡王本就不喜华皇后与太子,何况素日与左青二小交好,纵然已大体知道太子生气必有缘由,还是义无反顾站在了左青二人的前面。 事情自然被皇帝陛下知道了。皇帝也没有多问,只是三道旨意传下。 青岩离宫,送里人司处置。 削东方无乂郡王爵,降为皇子,非召不得入宫。 太子东方无涯禁足三月,禁足满后,迁去东宫。 平衡之道,一直是帝王心计;多枝易折,做人总不能随心所欲。 左青哭肿了双眼,在养心殿门口跪卧了一日一夜,终不能换来帝俊对青岩的赦免。 青岩离宫的时候,左青并不知道,从养心殿回来之后左青便病倒了。帝俊的赏赐也便到了。 经由此事,小左青才明白帝王心思永远不会因为对一个人的爱护有所动摇,一直以来左青对帝俊的尊崇慢慢的有了一点动摇。 三皇子嘱托宁贵妃多到坤宁宫走动,宁贵妃本就是慈爱的性子,对左青跟青岩这俩小家伙也一直很是怜爱。 到了初秋七月,活泼好动的左青才又出现在了大内。只因宁贵妃传来了一个消息。青岩已经不再里人司,被三皇子节奏安置。 虽然不知道东方无乂把青岩带去了哪里,宁贵妃也没有多少,但是一直压在左青胸口的石头落地了。 也有几个月没有见过东方无乂了,左青请旨出宫去了郡王府。虽然东方无乂已经没了郡王爵位,到底是皇帝亲子,皇帝未下令收回府邸,郡王府就还是他的。终究左青没有见到青岩,左青质问东方无乂青岩所在,东方无乂没有告诉他。 东方无乂只是跟左青说:“小青你也知道青岩的身份,其实为何他会进宫,会跟你同住坤宁宫,这些都是我们无法猜测的,父皇的心思,休要说我们这些做儿臣的,即便是终日伴君左右的顾命大臣们,又有几个能揣摩圣恩。我这边可以确保青岩无事,你且不要多问,回宫去吧,不日,母妃会向父皇请旨,宣我进宫,到时我再与你说话。” 经历了一些事情的左青也是明白,这郡王府虽然是东方无乂的府邸,但是远远不是说一些秘密的地方。 然后再次见到东方无乂之后,东方无乂仍旧没有说起青岩,只是叫左青放心。 如此五年以来,左青竟是再也没有见到青岩一面。今日再次得见青岩,十三岁的左青虽然落了很多泪,但是心里的喜悦真真的很有青岩还在宫中时的感觉。 青岩说道:“东方青岩” 左青木愣愣的苦笑了起来,应声道:“山青哥哥,我若是东方青岩,你又是谁,我若是高祖皇帝嫡长玄孙,皇帝陛下这些年怎就容忍我在身边。” 青岩的脸刹那通红:“不!我不是东方青岩,我是……咳咳……我是常志远……咳咳咳……” 左青突然就明白了。 青岩,不应该说常存远正是百夜军主帅常空幼孙,当年跟东方宁公主还是结了娃娃亲在身的。如果青岩是常存远,那么他这么多年被当做是东方青岩,代替左青在宫中,世代钟勋的常家,这是为了大凌奉献了自己的所有。 这时候左青已经信了,他是无庭帝的太子,他是高祖皇帝的嫡长玄孙。 青岩不会骗他,东方无乂在这里更没有骗他的理由,当今陛下可是他的亲生父亲。但是左青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为什么东方无乂会救下青岩,为什么东方无乂知道自己才是东方青岩还会与自己如此亲近。 仿佛知道左青心中所想,东方无乂说道:“母妃本就是大伯母的侍女,我自小长在大伯父家中,我的授业恩师正是常侯。” 东方无乂的大伯父自然就是高祖皇帝早殁的嫡长子了,常侯正是百夜军主帅、帝国百胜将军常空。 左青没有说话,他眉头紧皱。 青岩开口道:“小青……咳咳……告诉你这些,不是想你复仇……咳咳……虽然我祖父、父亲都是东方俊所杀,但是那是……咳咳……那是我的家仇。告诉你真相,只是叫你知道……咳咳……你是哪里来的……咳咳……我们是兄弟……咳咳……我知道你想知道的……咳咳……” 东方无乂抓着青岩的肩头,说道:“山青,你身体不好,不要多说话,我来跟小青说。” 青岩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跟左青拉在一起的右手抓的更紧了。 “小青,当年父皇兴兵得了天下,却是不义在先,即便无庭皇兄轻信方瑞、海江这些书生之言,差点自掘了大凌命脉,但我仍不敢苟同父皇作为。这大凌本是你的大凌,你若有意君临天下,我绝不阻你。” 好久好久,左青没有说话,青岩也只是拉着左青的手,闭着眼。东方无乂已经在青岩对面坐下,看着左青坚挺的后背,几年不见,这个小家伙真的是长大了。 终于,左青站了起来,他笑了,笑得很温和,只为青岩而笑。 仍旧拉着青岩的手,左青转过身,对东方无乂说道:“三叔,你们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皇帝陛下又怎么会不知晓,想来皇帝陛下一直留着我,对我的爱护更是举国皆知。而且大凌现在很好,真的很好,比我听说的无庭帝在时,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做什么君临天下,做什么至尊帝王,我是天狼公子唉,醉卧美人膝更适合我。” 青岩睁开了眼,看着已经长大的好兄弟,遮挡住了自己。青岩笑了笑没有说话。 听到小青第一次称呼他三叔,东方无乂眉头皱着暗香道。小左青真的长大了,无论他这番话的真假,至少他说出这番话,不至于叫我难处,但是这小子到底怎么想的。 左青拉着青岩站了起来,在东方无乂身旁坐了。左青开口说道:“三叔,山青哥哥,我已经是卞州太守了。这才是当下我的大事。您二位觉得我作为一州太守,又是新官上任,应该从哪里着手呢。” 左青就这样转移了话题,当场气氛自是有些奇怪,不过身边两人对他最是亲近,也最是熟悉。自是明白,今天说的这些事,这些话。左青都听进去了,也记下了。但是他不愿现在做决定。二人也就只有由着他了。 确实青岩说道:“小青,卞州太守……咳咳,很好做,处理好了东海,就处理好了卞州……咳咳……” 左青听青岩如此说,心中也是如此想,问道:“我也是如此计较。只是这东海海盗,我新来乍到,还要三叔给我说道说道。” 却不想东方无乂哈哈大笑道:“东海哪里还有海盗,早就被王子尧清剿干净了,你是想说罗伊岛吧。” 左青见被东方无乂说破,也是讪讪一笑。 东方无乂却仍在笑着,说道:“你休要看我,此事你该问你山青哥哥,你可知嫁女的是罗伊岛二岛主庆丰,这罗伊岛大岛主又是何人。” 看到东方无乂如此笑着,左青有些摸不到头脑,突然想起这几日听到的一些话。 “难道民众中享有悍名的罗伊岛大岛主,罗山青是……” 青岩微笑道:“我现在全名,罗山青。”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04章 罗大岛主 听闻青岩正是罗伊岛大岛主罗山青的时候,左青的表情突出了两个字——惊!喜! 不待左青多问,东方无乂已经开始帮青岩回答此事由来。 “东凌以东是为广阔东海,可查卷宗只对临海的诸多岛屿略有涉及,但再东,乃至过了东海是什么,却无从知晓。有机可查的史料记载着偶会出现的外海来人。但从来对东海以东语焉不详。根据我所知道的消息,高祖皇帝安排的死士护持了无庭帝正是去了东海以东。” 说道这里,东方无乂看了眼左青,左青却毫无表情,只是示意东方无乂继续说下去。 “五年前,青岩被驱往里人司,我与里人司少卿李泉当年都跟随常侯。青岩在里人司呆了三个多月,父皇大概是把青岩忘记了,结果华皇后的懿旨到了,着里人司秘密处决青岩,却不知李泉从何得知青岩乃是常侯遗子,将此事知会与我,我寻人从舜天大牢觅了一个跟青岩身材大体相仿的死囚,李代桃僵,救出了青岩。” 左青听到这里,紧握起了拳头,没有说话,继续听东方无乂说下去。 “开始我把青岩安排在外公家中,外公去世多年,那处宅子母妃也一直是交给我打理,在京都来说很是偏僻,倒一直很是安全。小青,你也知道三年前出的那桩事,我离开了京都,父皇说是安排我去琨山驻军,其实是着我到这东海驻军做了团总。” 左青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东方无乂说的那件事,正是那件事,才使得天狼公子不在浑浑噩噩,静下心来跟随泰渊、蒋桂芳演文习武。 东方无乂苦笑了下,继续说道:“我离京之前便已安排手下护卫着青岩离开京都,来到了这卞州。再后来我到东海驻军,青岩却不愿在人前露面,唯恐叫旁人知晓。你也知道青岩的性子,我再三劝阻,也没能留住他。青岩只身一人去了罗伊岛,至于后来青岩成为罗伊岛大岛主的事,我就不甚清楚了。” 东方无乂说完,便将目光对着了青岩。这几年来虽然知晓青岩一直在罗伊岛,也时常见面,但每当问起青岩他在罗伊岛做了一些什么的时候,青岩总是语焉不详。 听完东方无乂的简单叙述,左青很久没有言语。清澈的目光看着青岩。青岩只是微微笑着,偶尔咳嗽一下,也没有说什么来解答左青的疑惑。 罗伊岛可不是三五人的岛屿,即便卞陵百姓口口相传的十万岛民有夸大的成分,两三万的岛众总是有的。罗伊岛毕竟不是卞州,甚至都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东凌国土。绝不会有怎样的律法跟规则,有的只是弱肉强食、腥风血雨。 左青不知道青岩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孱弱的少年身躯是怀有一颗多么坚强的心,成为一方岛主。青岩吃过的苦,左青想都不敢想。 东方无乂摸着左青的脑袋说道:“青岩虽然从来不说,但我知道他一直记挂着你,一年前,没随君上朝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青岩很是开心。比他自己做了岛主都要开心。青岩不说,但是我知道,恐怕在深宫大内、孑然一身的你,就是青岩一直在努力的因由了。何况,青岩一早就知道,你本是高祖皇帝嫡长玄孙的事情……” 青岩接过东方无乂的话,说道:“咳咳……小青……咳咳……你还在雪姨肚中的时候,雪姨便说了……咳咳……你不是我兄弟就是我老婆呢……咳咳……呵呵……” 左青静静地坐着,看着青岩,热泪盈眶但没有落下。今天再见了青岩,就绝不会在叫他离开。左青心里暗暗下着决定,再也不能流泪,永远不可以软弱。自己要护持了青岩,就像当初青岩为了自己挡在太子身前一般,为他遮风挡雨。 “至于……至于王子尧跟罗伊岛的事情,你还是回头再问青岩吧。”东方无乂说道。 这时候,有军士进帐点燃了油灯。不觉得竟已近申时,三人不知不觉间,竟在这沙盘旁呆了三个时辰。 左青起身,拉起青岩说道:“我新官上任,不可肆意离开府衙,今晚还要赶回卞陵。三叔你安排车马,将我送回去吧……只是,山青哥哥,你是留在这里,还是回罗伊岛去?” 左青自然很想青岩随他同去,但是他不想强求青岩,当年青岩自己远去罗伊岛尚且不愿在东方无乂庇护下生活,何况如今,他们都是大人了。 确实东方无乂说道:“青岩自然是随你同去,若没有咱们这位罗大岛主助阵,只怕你这太守做不安稳呀。” 左青听闻此言,已是喜形于色,再看青岩时,已是笑着点头。 左青拉着青岩想着大帐门口走去。欢快的说道:“三叔,我兄弟二人这就去了,您老人家自己在大营安稳呆着吧。” 东方无乂也没有阻拦他们,更没有安排他们留下用过晚餐再走的意思,只是笑骂道:“小崽子,真是过河拆桥啊,我才把青岩给你送到眼前,你就要丢开我这‘媒婆’不成?” 左青“呸呸呸”的拉着青岩去了。东方无乂安排的人一直在帐外等着,见到二人出来,自是阴着二人向来路走去。 东方无乂没有出账相送,他心里知晓,只怕左青很多话不好当着自己的面问出来。 却说左青与青岩出了大帐,左青执意要背着青岩走过里许长的青石路。青岩也没有拒绝,坦然的伏在左青北上。左青一路走一路哼着兄弟二人小时常哼的歌谣 路边开放野菊花 飞来一只小乌鸦 不吵闹呀不玩耍 匆匆忙忙飞回家 它的妈妈年纪大 躺在家里飞不动 小乌鸦叼来虫子 一口一口喂妈妈 多懂事的小乌鸦 多可爱的小乌鸦 飞来飞去不忘记 妈妈把它养愈大 ………… 多少年没有流过泪的青岩,红了眼眶。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05章 回到卞陵 左青与青岩坐上马车,军卒跃马扬鞭,一溜去了。到底走出大帐的东方无乂看着远去的滚滚车轮,笑着摇了摇头,走回大帐。 左青紧挨着青岩在车中坐下,一路拉着青岩的手,不曾放开。 马车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左青开口道:“山青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就成了罗山青。” 青岩明白左青是想知道,这许多年青岩在罗伊岛是如何一步步走过来的。青岩轻声道:“罗伊岛上任岛主……咳咳……罗三炮,本是百夜军中……咳咳……一名百夫长。我登岛时……咳咳……带着父亲的信物,罗岛主体恤我,当时便……咳咳……收我做了假子。” 青岩说的轻巧,左青却是有自己的渠道,知道罗三炮的死与王子尧有着直接关系,而罗伊岛一直与王子尧牵连深远,即便罗伊岛中有些许百夜军遗兵,总不会铁板一块。青岩必是经历了更多不为人知的艰难困苦,方才坐上大岛主之位。 东海诸岛可从来没有世袭的岛主,何况青岩只不过是罗三炮的假子。青岩不想多说,左青也没有多问,确实说道:“山青哥哥,你离宫五年,怎得着肺病一直不见好,此番见你,我反倒觉得你病得更加重了。” 却是不想青岩听的此问,病态的脸再次泛起一片潮红。青岩用手抵着口,咳嗽却越发厉害了。 左青轻拍青岩后背,急切问道:“青岩哥哥,这是怎么了,到底你这病是怎么回事……其实你走之后,我不止一次查阅典籍,知晓如此症状当不是简单的肺病,而是……” “中毒……咳咳咳……咳咳……我是中了痨毒……” 左青心中早有计较,却一直不明日夜与自己同在一起的青岩怎地就中了此毒。 青岩续续说道:“小青,你自小对夹竹桃过敏,华皇后却月月送夹竹桃酥饼到坤宁宫。”青岩竟然少见的没有咳嗽,一口气说完了这句话。 青岩住嘴不言,左青听到此处,本就在听闻华皇后曾下旨处决青岩时便就涌上心头的怒火终于使得稚嫩的脸庞变得通红。 青岩握住左青的手:“小青……咳咳……华皇后置我于死地的心,源于……咳咳……当年圣皇太后曾向高祖皇帝明言……咳咳……东方俊若为帝,华氏不可统御后宫……咳咳……炎王不肯弃妃,高祖皇帝……咳咳……才立长孙为储。” 青岩说出这些来,分明是告诉左青,华皇后真的出之而后快的正是圣皇太后亲孙、无庭帝亲子的他,左青,不,应该说是真正的东方青岩。 左青更没有觉得青岩此语有挑拨之意,华皇后本就因皇帝的过分爱护对自己一直不喜,何况,在东方无乂大帐中,他早已暗暗发誓,这一生,都要为青岩挡风遮雨,为了青岩,绝不退后一步。纵然现在的左青,还未察觉自己对华皇后的滔天恨意已埋下根系,但仇恨却在至亲好友青岩的推波助澜下,开始漫上左青的双眼。 青岩见左青如此反应,轻笑低头。他断没有加害左青之心,也永远不会把左青推向无法回头的深渊。他只是在告诉左青,家仇国恨,这份债,一定要讨还。 自从青岩知晓五年的循序渐进,自己早已中毒太深,怕是二十岁都未必迈得过去,五年前又被遣出皇宫,这整个天下,除去身边的左青,他早已可举世皆敌。 青岩见左青低头不语,主动开口说道:“小青……咳咳……你新任卞州太守,还要注重两点……咳咳……一为民情,二乃民心。东凌……咳咳……立国五十余年,帝俊在朝十三年,不断……咳咳……独控中枢。物极必反,卞州离京最远……咳咳……又靠海太近……咳咳……民心思变恐有不及……咳咳……你此番就任,当从……咳咳……东海沿岸民众与驻军民团二处着手。” 左青听青岩如此说,已是喜悦了几分。原本在半个月前,帝俊授意左青任职卞州太守的时候,左青已做了些许的功课, 卞州民册十余万户,常在人口,高大四十余万,这四十余万中竟有三十多万人依东海而生。剩余十来万大多因居所距离东海较远之故,毕竟卞州横也有三百里。 卞州百姓既要被东海海盗时常滋扰,又要与常有的暴风骤雨作对,古来民风便自彪悍。虽说历朝历代少有卞州此地民众带头作乱,但每每战火烧到卞州百姓揭竿而起的时候,战争便迅速进入了尾声,卞州风气由此可见一斑。 青岩所说的情况,虽如今尚未发生,但萌芽多是在未被发现时未来风险最大。左青为自己与青岩一致的想法沾沾自喜。说道:“待的王子尧一案稍定,我会去东海沿岸各处细细查访,在为百姓们找点殷实家境的由头,百姓但凡有一口吃的,自会安居乐业,到底自古百姓最无知……” 不带左青说完,青岩已皱起眉头,轻喝道:“百姓最无愧!”左青讪讪一笑,知道自己得意忘形了。 青岩没有就此再多说什么。继续说道:“至于东海海盗……咳咳……与驻军民团,这两者之间其实……咳咳……有些猫腻。” “不难理解,若是没有海盗存在,民团何用,矛盾的双方往往正是相互依存的需要,这与我们儿时常常玩耍的斗兽棋有异曲同工之妙。” 听到左青若此说,青岩因弱体而黯然的目光登时一亮,小青真的长大了。不想左青继续说道:“但我不允许,我不允许民团因海盗而存活,东海可不单只有些许海盗,更多的是诸多岛屿,大都不属大凌管辖的海盗可是资源丰富,征服远比抵抗更伟大。” 虽知青岩便是罗伊岛大岛主,但罗伊岛毕竟只是最为临近卞州的大岛旨意,东海之上还有更多远离大陆的大岛,那些可不是荒无人烟的荒岛,东海以东必定还有大陆,只是一直不为人知罢了。何况从庆莲不曾因王子尧涉罪,罗伊岛更是从此事中脱身而出,怕是罗伊岛本就与大凌息息相关。纵然皇帝陛下不知道罗山青真是身份,也必定对罗伊岛之流有所计较。 没有应话的青岩更是默认了左青的猜想。 似乎方才想起一般,左青问道:“罗伊岛既是如此,王子尧一案莫不是很冤枉。” 青岩却是笑道:“王子尧一案很冤枉……咳咳……是真的,但是王子尧……咳咳……可不冤枉。三年前正是他……咳咳……主动找上罗伊岛……咳咳……要借着剿灭东海海盗之名收敛各处资源……咳咳……自养军卒。他欺君谋逆的心思……咳咳……可是一点冤枉都没有……咳咳……只是明里方才两万驻军民团,暗地里……咳咳……也不过五六万众,尚未成势便被撤官查办……咳咳……至于为何等了三年才处置他……咳咳……想来东方俊一是给他机会改过……咳咳……二是利用他为国聚财,三嘛……咳咳……怕是东方俊一直在等你长大。” 左青却是问道:“如此王子尧不是握兵七八万,这还不足以成势。” “哈哈……咳咳……小青,你以为帝国……咳咳……真的只有二十万军士吗” 对此左青确实没有什么惊讶,只是仍是不解:“王子尧已是圣恩隆切,为何要行谋逆之举。” 青岩失声笑道:“王子尧亲母……咳咳……都说是华皇后侍女,其实……咳咳……本事同房丫鬟……咳咳……” 兄弟二人确实对视着笑着摇头。 马车却是听了,不想已到卞陵城下,已是申时三刻,门楼军卒看到马车,大喝道:“来车止步,门禁已过,速速退去,明早引碟入城。” 左青悻悻然走下马车,昂首说道:“本公子天狼归城,各卫士速开城门。”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06章 演舞班子 却说左青与青岩进城之后,在太守府简单用过晚餐。 二人正欲同去正堂,左青突然想起,不曾见到蒋桂芳。问及下人才知,蒋桂芳已行回京去了。说是王子尧在去京路上为贼人劫杀。知晓太子奶娘之事的二人对此都是笑而不语。 蒋桂芳此番同左青一起离京原本只是传一道圣旨,保一人性命。结果就这么两件事,愣是办砸了一件。 蒋桂芳离去,左青却没有什么惊讶,原本此来卞州,蒋桂芳只是临时被安排同来。再说我们天狼公子在宫中这么多年,早已不是任事不知的懵懂少年。天狼公子有足以自保的手段。 却说左青拉着青岩去往偏听休息,在左青强制要求下,硬是二人五年之后再次大悲同眠, 也对得起东方无乂自诩“媒婆”了。 日头初上,靠着青岩侧卧的左青,安静地注视着至亲好友。昨夜二人睡下时已近子时,体恤青岩病体的左青没有拉着青岩再多说什么。今早醒来,左青反倒什么都不想问了。青岩还在自己身边,便一切皆好。 青岩睁开双眸看着左青,笑道:“小青,我可不是小娘子……咳咳……你如此看着我,叫我混不自在。” 左青笑骂道:“哈哈,你什么我没看过,我还真就非你不娶了。” 青岩摇头苦笑,坐起身来:“懒虫快快起床……咳咳……今日与我安排另一居室……咳咳……我会常住太守府伴你左右,但断不能……咳咳……就这样同你共居一室。” 左青也想到青岩已是一岛之主,凡事多有计较,也未阻拦他。 随着天狼公子坐定太守之位,孙想被瞬息踢出卞州官场,胡锐又一直小心谨慎,更是念着天狼公子大恩。不出几日,这卞陵城里,天狼公子的声音已经无人可盖。 这日,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左青早早处理好了太守府的差事,拉着消失了三天才出现的青岩,奔出了卞陵城。驾着马车一路向西去了。 原来是左青听闻有西庆演舞班子旅客卞陵以西的大沽县城。 琨山以东沃土千里,是为东凌帝国,琨山以西丘陵崇山,却是西庆王朝。平原易于驰骋,早就东凌尚武之风,丘陵多有美景,整座西庆王朝处处都是文采斐然。 演舞班子正是西庆独有,不得不说文人雅士虽多好靡靡之乐,却也为这世间添加了浓墨重彩的笔画。 左青对西庆演舞班子素有向往,只是身在大内,东凌皇家总不会过分待见他国风采,故此一直不得亲见。今日演舞班子离自己如此之近,左青又怎可有错过的道理。 驾车之人乃是左青从京都带来的梅兰竹菊四人中的映竹。不过十七八岁年景,外人却不知此子一身横练的外家功夫,放到江湖已可与一方大佬放对。 却是青岩离宫之后,一夜间长大的左青在九岁时便开始自行蓄养的死士之一。左青在京都寻觅孤独儿女,给予资源。读书苗子便去求取功名,练武奇才自会提供宗师教导,至于剩下不上不下的人才,大都在为左青经商聚财。 映竹驾车很是平稳,速度却丝毫不满,未到辰时,已远远看到大沽县城。 当是演舞班子的到来消息早就传了出去,今天的大沽县城格外热闹。不单单是本县人士,更多外来人士源源涌进大沽县城。 大沽县令却也是个有头脑的主,特此在城门立了一块牌子,往日没有的进城费,竟在今天明文告示:行人两钱,车马十钱。却也是为国聚财的好手,只是不知是为国为民还是中饱私囊。 大沽县为了今日更是自胡锐处求得五百民团军士。部分驻守各门,部分守卫演舞场地,余皆在城内四处巡逻。 得到左青示意后,映竹交了十钱驾车进城。还未看到演舞场地,竟然已被人群阻住,马车缓慢前行。约莫两柱香的功夫,方才临近演舞台。车中青岩确实在为左青讲解大沽县的些许风土人情,大沽县立县甚早,二百年前更是出国那朝一等国公,不过如今大沽人士确实有些没落,在朝最高不过四品御史大夫。这大沽县令王哲与那孙御史还是连襟关系,这也是王哲能做到县令的一定缘由了。左青有青岩相伴,做什么都是开心的,倒也不觉得行车缓慢。 待得马车停住,左青跟青岩只是撩起门帘,没有下车。毕竟作为卞州太守的左青,新官履任,还是有很多人识得这位顶天的父母官的。 不多时,人声稍定,演舞开始。班主上台谢客并报幕。 第一曲乃是《姜娥冤》,台上偏角处的庆胡、庆二胡、月琴、弦子、笛、笙、唢呐声响有序展开。蔡婆与姜天章扮演者粉墨登场。不多时,西皮腔声声传来,却是姜娥上场……待得姜娥刑场弃命、**迭起,台下民众更是欢声雀跃,叫好声、对刽子手、张驴儿叫骂声此起彼伏好不吵闹。 第二曲却是由东凌初年的常司马常君瑞救助前朝高官之女柳莺莺、有情人终成眷属雅事改编而来的《西厢传》。待得此曲开始,马车中的青岩双目已是微红。常君瑞不是他人,正是百胜将军常空祖父、本命常存远的青岩先祖。想是青岩想到自家身世,难免悲从中来。自从与左青重逢,在罗伊岛众眼中历来果断、阴狠、冷血的罗大岛主似乎越发有人情味儿了。 演舞台上正到“常生草店梦莺莺”一幕,却不想台下喧嚣、喝骂声愤愤传来。却是一行人“披荆斩棘”、粗蛮的分开人群,到得台下。领先一人却着县府士服,紧紧护卫着后面的白衣公子。那白衣公子确实熟人,正是大沽县令之子,王浩王大少爷。 越府人家之事已过月余,随着王子尧倒台、胡总兵噤声、张都虽略有起涨却对张子权兄弟越发束缚。真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王浩王大少爷一跃竟成了卞陵城里“第一流”的衙内。早卞陵城里或许还稍有收敛,在这自家一亩三分地上却是横行跋扈、无所顾忌。 只见王浩指着台上常君瑞扮演者高喝道:“龟那孙子,还敢夜梦美人,常君瑞也就是你这般的登徒之流,快快给本公子滚下台来。” 听闻王浩辱及常君瑞,素来不为这些琐事所累的左青已先为青岩生了三分怒气,不待左青发作,青岩已拉住左青,只叫他静观其变。 却说王浩昨日与人饮酒至深夜。本欲召唤新来大沽县的西庆演舞班子台柱风清儿姑娘前去陪酒,不了这风清儿却也是个硬性的女子,只推脱原来劳顿、身体不适,未曾前往,这可叫王大少爷在人前丢了面子。今日晌午酒醒,王大少爷想起此事,便急不可耐的在府中寻了小厮狗腿,闯荡而来。要治演舞班子一个不懂礼数之罪。 风清儿正是此曲柳莺莺扮演者,听闻王浩带人闹事已欲走到台前理会一二,却不想被班主拉住身形。 演舞班子班主急急忙忙跑到台前,也不多少,跑下台去,从袖中摸出银两便往王大少爷怀中送去。不料竟被王大少爷抬手打掉。班主登时急出一身冷汗,到此地演舞可是早就向地方父母敬献了孝敬钱。虽不知王大少爷此来为何,心中已是先怯了三分。 王浩确实喝道:“外乡老,莫要脏了你王爷爷的手,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们这些教唆世人男盗女娼的崽子,你们便不知道王爷爷几只眼。” 听到熟悉的字眼,再次从王浩口中夺出,左青不觉笑了笑,转头向青岩解释越府人家的趣事。 王浩却已着令随从上台打砸,一时好不热闹。 一阵玲玲当当声响传来,却是风清儿终于跑到台上,指着王浩,莺啼响遍演舞台:“你这泼人,昨夜我不肯前去为你陪酒,你便要如此作践我等吗。我们已经交了孝敬钱,也一直对各位亲客礼数有加,你这泼人却如此这般、如此这般,这东凌还有王法吗。”说罢,气愤的风清儿已是红了俏脸。 王浩见被道破了心底真相,也自红了下脸庞,看到婴唇皓齿的风清儿,王浩却已动了心思,大声喝道:“这是东凌,这是卞州,这是大沽县,你家王爷爷就是王法,今夜你家王爷爷便在床上好好教教你东凌的礼数。” 台上台下一时静了下来,这王大少爷说话做事也太随心所欲了。却不想一声冷笑在台前响起:“呵,你便是王法吗。”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07章 飓风来袭 王浩听到这声冷笑,脸色僵硬的一瞬便已怒气上涌。寻到传出声音的马车,王浩对着马车打了一眼,不过是寻常商家见到的马车,不疑有他,招呼众小厮冲着马车气势汹汹的奔去。 却不想众人手中棍棒、桌腿一应物件还未触及车身,已俱摔退回来。却是映竹三拳五脚便将这帮为虎作伥的狗腿子放倒在地。 王大少爷红脸已变得煞白一片,惟恐映竹对他出手,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却忘了身后不远便是半人高的演舞台。一个趔趄,王大公子倒拔葱的摔倒在地,好不狼狈。 围观众人一阵哄堂大笑。却是王大少素来被王琪、胡庆隆等人压制气焰。这段时间才有点无所收敛,在卞州百姓心中远未达到惊惧之念。 王浩大叫道:“我乃县令公子……我乃县令公子,你们这帮刁民……刁民……” 左青挑起门帘,走下马车,对着王浩望去,说道:“呵,王县令的儿子吗。” 看到左青,王浩已是木然,呢喃道:“天……天狼公子。” 极快的时间,王哲已赶到演舞台,左青便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念头,青岩一直没有说话,也便随着左青回了。 只是王县令是识得罗大岛主的,不知王县令知晓太守大人与罗大岛主同车来到大沽会有何想法。想来往年官员考评大多中上的的王县令会知道该如何做,也会完美的处理好演舞台事件以及他那个草包的儿子。 左青没有跟王哲照面,也没有多少什么,示意映竹驾车向着卞陵城方向归去。 这之后的两个月里。太守大人白日里在府衙处理公事,夜间与时常消失一段时日的罗大岛主商议东海沿岸改造事宜。自然左青也时常拉着青岩以“体察民情”为由,外出四处游玩。这期间打压了几个跋扈衙内、处理了几方硕鼠官吏也就不作详述了。 整个卞州官场民众心中,似乎都意识到了,咱们这位天狼公子到底还是小孩心性。时常微服私访的太守大人竟潜移默化间使得卞州官场兢兢业业、卞州百姓过起了日日向往的平静日子。 转眼已是酷暑六月,汛期不期而至。 也是左青时运不佳,上任不足三月,东海竟迎来了多年难见的飓风。东海沿岸更是大半为汛所害,两万余户民众受灾,险成难民之祸。 左青即刻命胡锐分兵三千驻军民团参与救险抢灾,最大限度保证各方卞州民众的生存机会。自太守大人履任,胡总兵一直很是配合,甚至对兵权的掌控,都有意放松,给太守大人时刻越俎代庖的机会。 正是祸不单行,胡锐遣东海沿岸驻军三千人马中,竟有五百余人本就来自东海沿岸民众家里,因家中受灾,已自行回家解难去了。兵士人员不足,胡锐却没有第一时间掌握此等境况。余下两千四百军士中,也是有家中受难的,对此甚是不忿,竟致哗营。 这却不是胡总兵有心给天狼公子造成此等大祸。驻军民团本就四散各地,驻守各方城池,东海沿岸固定驻军民团本就不足五千,天灾横行。胡总兵第一时间调配三千人马参与救灾已是最大限度支持太守大人下发的命令了。只可惜左青上任之后,王子尧虽死,朝廷却一直没有对此案明文结语。胡总兵也是一直战战兢兢,本就等待着左青随时安排人手对自己取而代之。对本职责任,胡总兵却是懈怠了很多。 左青却没有第一时间处理胡锐,一是此时还是需要胡锐的时候,哗营还需要胡锐带兵解决;二来上任三月便斩杀大将,虽可立威,但自己本就是秉承帝俊旨意来此,此威不立也罢。天狼公子此来卞州,虽是按旨行事,却自有打算。 有如此统御边疆之机,天狼公子若不趁此打造自己的势力,怎对得住“左天狼”享誉京都九载盛名。 帝俊对左青再过爱护,也不过是一人喜好。有实力在朝中说话,才是立足之本。 这段时日,消沉的胡锐在处理哗营中竟有心无力。 左青当即下令:斩带头哗营将领、军佐、百夫长、伍长三十余人。私自归家军士,但有伍长以上军职在身一率降为士卒。无官职在身但回家救灾者皆有封赏。 左青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驻军民团各处,家国天下,有家才有国,无国必无家。驻军民团本就来自民众,一心为民众出力无可厚非,即便是自家,亦是民众,但朝廷给你一身官职,你就该将国作为第一家,不识国者,自当重罚。 左青的命令,胡锐跟张都第一时间执行下去,各处民团竟是完全支持。天狼公子实在御心有力。竟然弹指间便处理妥当了此等哗营大祸。 飓风过后,百废待兴。 映竹驾着马车,将左青与青岩送到海堤处。看着王子尧任上大修的“五十年不坏,可抵三次大灾”的海堤已是千疮百孔,左青笑道:“王子尧已逝,皇帝陛下一直没有明文降旨。我若抓住此事不放,皇帝陛下恐也未必不会把怒火烧到我头。” 青岩看着左青狐狸般的笑容,轻声道:“……咳咳……小青,你在我面前还要……咳咳……如此矫情,当我不知……咳咳……你心中所想。前时你将……咳咳……黄门郎梅峰召来……咳咳……我可是知晓的。” 左青大笑着牵着青岩右手,沿着海堤,迎风而去。 不日,前卞州主簿孙想自悬家中,留有遗书将海堤一案俱揽在自己身上。朝廷帝令到,长史时龙升任主簿之职,大沽县令王哲升任长史,空下的大沽县令由门下省黄门郎梅峰接任。 这一日,新任长史王大人,携子求见太守府,却不想太守大人未时已离府。只得带着王浩悻悻然回家去了。 却是映竹驾车,载着左青与青岩去往大沽县城,看望新上任的大沽县令梅峰去了。 笑语从马车中远远传来 “梅兰竹菊……咳咳……我已见到二位,却不知……咳咳……子兰与菊香姑娘,小青……咳咳……你藏在何处了。” “哈哈哈,山青哥哥,菊香可不是姑娘。”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08章 温泉偶遇 随着梅峰的到来,卞州府下各县府多有人员变动,左青也实在安排了些许心腹到各处任职。卞州官场愈发紧围在了天狼公子身边。王子尧留在卞州的身影,越发暗淡了。 时间车轮滚滚向前,即便左青希望暖日在留几日,也是不成了。寒冬腊月纷沓而来。 这一日,还着单衫的左青,拉着已披上大髦的青岩出了府衙。 青岩也是明白,自己身弱与体内毒素息息相关,天气变幻的影响却是寥寥。反倒是多外出走动,吐纳新鲜空气,对他身体大有裨益。 其实,自打重逢左青,压在青岩心上的大石远去,青岩的身体这大半年来已是好了许多。平日说话,已少带咳嗽。 映竹早就知晓,这与自家大人好到就差没有同寝一室的少年,乃是罗伊岛大岛主。映竹是个本分的人,更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少时因腹饥同几个伙伴偷盗管家粮食被抓,险些就要被卖官为奴的映竹,在左青安排人手买下映竹几人之时,无需左青多少,映竹早已对左青认主,这一生要为身后的大人奉献自己的一切。大家叫自己练武,自己便要练到登峰造极,大人叫自己驾车,自己便要叫大人永远不会因为车马劳顿,大人没有叫自己去问及的杂事,自己断然不会插手。 所以,虽然与青岩“熟识”了大半年,但是映竹基本没有同青岩说过一句话,只是心里已经将这大人从来没有如此亲近过的少年,作为了必须保护的人物。 今天,大人带着青岩再次来到略有修正的海堤上。映竹只是不远不近的将马车停住,没有跟随上前。毕竟月前入冬之后,海堤修建工程已经停工。放眼望去,也无几个行人。 却说左青带着青岩到了堤坝之上。东海是动水,再冷的天也不会上冻。 左青回首对青岩说道:“山青哥哥,海堤一案,虽是名正言顺拿下了孙想,但是中饱私囊者,怕不单单在卞州。这海堤修整大事,可不仅是一州一地之事,是从高祖皇帝便放在举国之重的要事。” 青岩应声说道:“帝俊早已取消了六部,土木之劳如今已是归于了舜天司统劳,舜天司虽远在京都,但各州均有分司。只是卞州舜天分司不在卞陵城内,而是在大沽县以北的沾城县。” 左青说道:“此事我却知晓,卞州舜天分司主事人严文是绛州太守温太略的妻弟。说来也是可笑,偌大东凌,数百万众,竟然多是姻亲当道。如今门下省左仆射华年本是华皇后兄长,贵为当朝国舅。皇帝陛下却以他为朝廷柱石。可见这裙带关系,即便是皇家也不可免俗。” 听左青如此说,青岩已多少明白。在卞州大半年的时光,左青与东方俊的情谊,到底是疏淡了许多。随着左青的慢慢成长,看到了更多在大内看不到的事态,对帝俊统御下的东凌帝国已经有了些许的不如意。 但是青岩深知,自己兄弟二人尚且人弱势微。很多事情,远不是现在他们就可以展开手脚去做的,很多话也不是现在他们就可以随意去说的。 青岩转移话题说道:“小青,我在东海日久,却是知道一处佳境,即便是皇宫大内也没有的好去处。如今凌冬来袭,却是去那里的最好时节。你可愿随我同往。” 左青笑道:“还是山青哥哥理解我,长久没有些新鲜事件,我这心里总是别扭。今天本想来这海边,看看冬日里不同的风采。这胡乱堆砌的海堤着实叫我胸中烦闷。山青哥哥若有如此妙处,还是速速带我前去的好。” 说罢,左青已引着青岩向马车走去。映竹看到二人走来,早已下马等待,却待二人近前方才撩开门帘,叫二人上车。却是车内有火盆供热,映竹、左青倒还无惧风寒,但是青岩体弱,却挡不得这无缝不钻的寒风。 映竹在青岩的指领下,一路驾车沿着海岸向北而去。 原来青岩所说的妙处乃是卞陵以北的滨城县城南郊一处温泉。 原来滨城虽靠海,却也临山。是一座唤作碣石的小山。 据说这碣石山无数年前乃是一座活火山,岁月变迁、水走地动。火山早已不在爆发,碣石山更是在风霜侵蚀下,成了一座高不过三十丈的小山。一直也没被当地人当作回事。却是高祖年间,一位旅居碣石山下土地庙中的道士,发现一处泉眼,竟四季皆有温水涌出。山泽通气、沙中取水本就是道家秘术,此地一经发现,当时县令便已信了几分,当即命人在道士安排下掘开四处土石,这才有了此处温泉。 原来这碣石山上古年间却是一处活火山,却随着地面运动,偌大的碣石山被岁月埋下,仅余几十丈高的小山头可被人见。道士发现的泉眼处,正是碣石山仅剩下的一处与地心之火相通之处。 映竹驾车到得此地已近午时。映竹如数缴纳了银钱,通过周遭驻守的民团兵士,到得温泉处。 温泉附近自有酒邑商家,却也不用寻的他处再去吃饭。 此时,温泉处却无人。原本是午饭时间,大家都去吃饭去了。左青却是第一次见到温泉,虽早在典籍中有所了解,但到了近前却是难耐好奇。 不等青岩多少什么,左青已动手脱衣,只剩下贴身内裤,也不招呼青岩,急忙下水去了。 青岩却没有下水,往年晴朗时节他早来过此地。青岩这安稳的性子,加上如今天气过冷,自身弱体,想要下水怕也不能。 左青也是知道,自没有多管青岩,自己在水中一路向着深处走去。 热气蒸腾,遇到这冷入骨髓的空气,自是雾蒙蒙的一片。 左青仿若置身仙境,慢慢蹲下身来,摸着旁边石头,向前走去。 突兀的,一声尖叫传来,惊惧了岸边的青岩与映竹。 待得二人沿岸找到左青,却见左青憋着大红脸正对着他们,一边挡著二人的视线,一边扇手示意二人离去。 映竹唯恐左青有什么危险,却被青岩拉着走开了。 等到二人走远,左青转过身来说道:“风……风清儿小姐,你怎地在的此处,还没有返回西庆吗。” 原来方才左青一路摸着石头过来,闭上了眼睛,幻想着游走在仙境之中,好不快活之时。突然感觉手下一软。不待左青睁眼看清情况,一声尖叫已经响起,接着一个巴掌向着左青肩头袭来。也是惊慌失措的风清儿没有看清便已出手。不然这粉嫩的巴掌就该结结实实的落在天狼公子的脸上。那我们太守大人可就没脸见人了。 自演舞台事件,风清儿也是识得左青的,时候知晓左青乃是卞州太守,演舞班子班主更是带着整班人马去太守府里免费演舞了一次。之后演舞班子在卞州各县、卞陵城里更是巡回演舞好久。所以一来二去的二人也是彼此认识的。 只是据左青所知,演舞班子早在月前还未入冬之时,便已返回西庆去了。所以在此处偶遇风清儿,左青有此一问。 风清儿也已看清了眼前的孟浪之人,太守大人天狼公子她自是认识的。只是一来左青太过年轻,过了这个年头也不过十四岁,已经十七岁的风清儿心里一直无法把他与当朝三品封疆大吏放在一起。二来风清儿出身却是不俗,至于她为何藏身演舞班子来到东凌,却不得而知了,但当初在大沽势弱之时,她便敢指着王浩鼻子质问,又何况此情此景,却是左青孟浪在先。 风清儿娇喝道:“你还敢问,你,你,你刚才做了什么,哼。” 风清儿不再多说,便欲起身躲开左青,只是忘了自己在这温泉中不过身着寸缕。当即羞的未经人事的左青又是一个大红脸。 我们天狼公子虽还是个少年,却不是个呆子。各种“典籍”即便没有全部涉猎,也是总有耳闻的。 左青急忙转过身去,自己也不敢起身,只是伏在池边,歉声道:“风清儿姑娘切莫误会,我是,我是第一次接触温泉,方才,方才只仿佛身临险境,闭着,闭着眼睛就一路摸了……” 身后风清儿急急忙忙说道:“哼,你还说。” 这时池便有细碎的脚步声匆匆传来,却是侍奉风清儿的婢女寻了过来。左青急忙再次转身,对视着风清儿又是一个大红脸。不敢再多说什么,伏下身子向另一边去了。 却听岸边传来声音:“小姐,方才一直寻你不到,你去哪里了,吓坏嫣红了。” 风清儿的声音响起:“嫣红莫怕,之前我在这温泉中小憩,不想却睡着了。众人去离去的声音我都没有听到。” 另一个声音说道:“哎呀小姐,休要说了,快快走吧,我看那边还有两个男子,怕是等下他们也要进了温泉里的。” 风清儿碎了一口,说道:“好啦,走了走了。” 左青听嫣红说道男子要进温泉,想到自己刚才在温泉里就差跟风清儿坦诚相见了,不觉笑了笑,接着又一次红了脸。 过了盏茶功夫,左青感觉红脸已褪,才悻悻然离开温泉,回到岸上。 青岩跟映竹都没有多说什么,左青自己却不好意思了,说道:“山青哥哥,这温泉也不过如此,我们也不要在这边吃饭了,快快回卞陵城吧,我看这天气不怕,怕是还要下雪,咱们快快回去吧。” 不待青岩应话,也少有的没有等映竹先去把马车牵来,左青急急忙忙穿上衣服向着马车去了。 身后二人却是微微笑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09章 庆莲心事 映竹驾着马车,载着左青、青岩二人在门禁落下前,赶回来卞陵城。 时常“微服出巡”的天狼公子,已经极少凭借太守身份,肆意干扰门禁时辰了。 马车到得丰和楼前,青岩独自下车去了。左青没有多问,只是示意映竹驾车回府。 却说青岩默不作声的注视着马车里去,转身向丰和楼走去。 还未抵达门口,已有三人从丰和楼内远远的迎了出来。当先一人却是一女子,约莫七尺身高,头上盘着小髻,横插着一只桃木钗子,身穿紫色衣裙,腰部却有几只小巧红山果样式的绣物点缀其间,面目倒是不慎出彩,双眼不大却炯炯有神,只是左眉下两寸处左脸颊上有一颗美人痣,倒是为女子面目增添了许多风采。 左手倒提一把短剑的女子到得青岩面前,竟比青岩还要高出些许。女子螓首低垂,开口道:“参见岛主。”身后随行的两个大汉早已站住身脚。 这女子正是前任太守王子尧已过门的侍妾、罗伊岛二岛主庆丰次女,庆莲。 青岩没有理会庆莲,径直走进丰和楼,向着二楼去了。 到得二楼地字号房前,青岩推门进去了,庆莲与随行二人却在楼梯口出驻足不前。 稍倾,一十四岁左右身着青色短衫的小厮小跑着从地字号房中跑出,到得庆莲身前,说道:“庆莲姐姐,岛主着你进房。” 庆莲没有理会小厮脸上谄媚的笑脸,木然的向着地字号房走去。 地字号房门大开着,庆莲只是站在一旁,看不到房内场景。庆莲开口道:“二卫统领庆莲,求见岛主。” 听着房内略显嘈杂的声响,没有得到回音的庆莲,只是站着。 好一会才从房中传出青岩的声音:“莲统领进来吧。”庆莲这才走入房中。 房内却是另一番景象。似乎打通了旁边几个房间,地字号房内竟足够十丈见方。青岩坐在居中的长案后,右手抵头不知在想什么。数条长案围绕着青岩紧靠房间墙壁。几个帐房先生一般的人物沿着墙壁伏在案后,似乎奋笔疾书这什么,嘈杂的声响却是这些人们手中毛笔、算盘的声音。 庆莲三两步走道案前,脉脉的看着青岩没有开口。 仿佛青岩才感觉到身前有人,抬起头来轻轻一笑,说道:“莲统领此来辛苦,庆二岛主近日可好。” 庆莲脸庞略红了一瞬,轻声道:“爹爹一直都好,自打大岛主离开罗伊岛,爹爹一直为大岛主打理岛中诸多事务,不敢懈怠,虽重担压身,爹爹身体还好,岛中一直无事。” 似乎知道青岩想要问责父亲,庆莲虽在心上人身前,却不敢忘却自己此番代父而来的初衷。 青岩没有计较庆莲的小心思,慢声细语说道:“庆二岛主在岛中,我一直很是放心,我在这陆地上的作为还亏的庆大叔为我免去后顾之忧之时又一直鼎力相助。” 庆莲应声道:“这是爹爹的本分,我是我们罗伊三卫的本分。”语气中却难免有许久未见心上人的埋怨之意。 青岩站起身来,挥退左右,不多时,房内诸人离去,偌大地字号房中,仅余青岩、庆莲二人隔着长案相对。 看着面前的心上人,庆莲不免想起二人过往。 原来罗伊岛本不过是一群渔民聚居之地,庆丰英勇,被众人推为首领。十数年前,庆莲不过还扎着双马尾的小小女孩,虽自小在海上长大,从小玩伴也大都是生于海、长于海的粗鄙汉子,但庆莲到底是个女孩子。每日在叔父长辈的爱护下,更是温室里的花朵一般生长着。直到那一日,庆莲还记得,好大的海风里。一条大船搁浅在罗伊岛海滩上,船上走下好多威武的将军。小女孩庆莲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罗伊岛便换了主人,自己父亲脸上却看不到愁苦,只有满怀的兴奋。但夜里在身边偷偷擦眼泪的母亲,却告诉庆莲,来的这是一帮煞星,罗伊岛宁静的日子,一去不返了。 小小庆莲,从那一夜开始,似乎变换了一个让人,自此不爱红妆还武装,罗伊三卫中一个“彪悍”的女子慢慢成长。 五年前,庆莲体弱的母亲病逝了,许久未见的小女儿模样,庆莲在阴暗处独自心酸地祭奠亡母,却偶遇了衣衫褴褛、奄奄一息、独自摇摆着小舟登上罗伊岛的青岩。庆莲不禁对着可怜的小孩有了同情之心。救治了他,维护了他,更是应他的要求把他带到了罗三炮的面前。 日后得知青岩是罗三炮战友遗孤的庆莲,竟对小小的青岩有了同病相怜之感,更是屡屡亲近青岩,不,已经是罗山青了。 庆莲不想去回忆罗伊岛最是混乱的那段时光,成为罗伊岛大岛主的罗三炮与某任卞州太守勾结,在罗伊储练兵士物资,却被后来居上的王子尧做了弃棋。庆丰贪恋大功,本就渴望着做那拓疆霸土之人,不然当年也不会欣然容纳罗三炮等人对自己取而代之。 罗山青却作为无后的罗三炮惟一假子,在两年时光里,有了自己的些许势力,虽尚不能与庆丰争雄,却也不是庆丰可以随心所欲灭绝掉的一股力量。 庆莲不忍父亲在末路上越走越远,更是有心为罗山青提供臂助,在剿灭海盗的大小战役中,身先士卒,悍勇无比,顺利成为罗伊二卫真正的统领。只是庆莲竟在岛内内战中,倒戈一击,带领罗伊二卫围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为罗山青提供了足够的时间。 庆莲自然不会将屠刀对象生父,庆丰的怒火却在事态稍定之后发泄到了庆莲身上。 那一刀,那是断绝父女之情的血刃。 及时赶到的罗山青,病弱的身躯,挡著了这一刀。 亲母早逝的庆莲,只觉得那一刻的身影就是她的天。 一夜的时间,庆丰竟已无力与罗山青相争。父亲的身躯一瞬间老去了。在父亲与心上人之间,庆莲更是迷茫,不知前路在何方。 也不知是出于为岛中形势考虑,还是为庆莲所想,罗山青并没有对庆丰穷追猛打,庆丰仍是罗伊岛二岛主,并且远远不是罗三炮在时的傀儡岛主,岛中很多大事,罗山青都授意庆丰参与其中。但是经历混乱时日、惨恨一夜的庆丰,不知道是被血腥一日、冷血一夜的罗山青有了恐惧之情,还是已经英雄迟暮在没有了争霸的念想,庆丰这些年来,却根本无意在岛中传出太多的声音。 反倒是父女二人解开心结,又是亲人,走回来一起。 三年时光,足够罗山青把罗伊岛打造的铁板一块。 三年时光,罗山青足以明白庆莲对他的念头,他却从来没有表示过哪怕一丝对庆莲的心意。 三年时光,庆莲没有过问过罗山青做的任何一件事,罗山青也没有对庆莲谈起过他的一丝打算。 三年时光里,庆莲只是看到罗山青一日一日的病体弱了下去,每日劳心劳力,岛中经常出现的一些陌生面孔更是都需要罗山青的亲自安排。 庆莲的一直迷茫。 直到去年年初,庆莲又在罗山青的眼中看到了那一夜曾经看到过的目光。但是庆莲心底觉得,此时罗青山的目光绝不在自己身旁。 再之后,王子尧竟然主动向罗伊岛提亲,求娶庆莲。 庆丰虽与女儿感情日笃,到底回不到庆莲母亲在世之时了。庆丰更是知道女儿心中必然早就有了罗山青的身影。此事于公于私都该罗山青拿主意。 庆莲也一直没有明确自己想法,只是等着罗山青的决定。 罗山青竟然同意了这门亲事。 自此,庆莲在没有同罗山青见过面。 今夜,却是二人十个月之后的首次相逢。 如今又是二人独处房中。 庆莲不觉红了眼眶,是欣喜,还是委曲,无从得知。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10章 约见王哲 许久,青岩只是默不作声的注视着庆莲。 青岩一直知道庆莲心中念想,也很是明白庆莲的心意。 只是,自己弱病之身,虽不曾经女神医圣手,却也从江湖仙针刘处大体知晓,自己绝无活过二十岁的可能。又怎可辜负了庆莲的一番美意。此番重逢左青,已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怜惜。青岩此生不愿再想其他,只想用自己的残生,将左青扶上尊位。 青岩终究开口,说道:“莲统领,今次我召庆二岛主与三位统领齐来卞陵城,为何只见三位统领,不见庆二岛主。” 庆莲已收回思绪,听到青岩在只有自己二人的时候,仍是如此称呼自己,心中已有了计较,却脱口说道:“山青, 你肺病好了吗,都听不到你咳嗽了。” 青岩确实咳嗽了一声,说道:“已经好了许多了,烦劳莲统领挂怀。” 似乎庆莲这才想起刚才青岩是询问庆丰何在。徐徐说道:“爹爹前日偶的风寒,这几日又被岛主琐事缠身,实在无力离岛。庆莲特此代父离岛。” 青岩却没有多做问询,言道:“庆二岛主身体无恙便好,我此番召唤你们前来卞陵,左右不过是向大家交代下,我在大陆这些时日所得结果。” 庆莲知道青岩还有话说,默不作声的听着。 青岩继续说道:“这段时日,我着令七位先生,为我罗伊岛计算各处资源,当是有粮三百万担,银钱五十万两。之前几年,我借助王子尧之风,为他畜兵五万五千,如今王子尧被东凌罢官革命,这五万五千人马已是我罗伊岛私有。诸多粮草、银钱着实不够养病之用。我罗伊岛本就近三万民众,侍养八千罗伊三卫已是极限。此番计较的粮草、银钱,实在缺口太大。我召庆二岛主等人来此,是为来年开春,资源补给之事。莲统领你不日速回罗伊,与庆二岛主言明此事,我将回岛过年,年后咱们罗伊要准备出兵争夺其他岛屿。年前之事,你着庆二岛主便宜行事。” 庆莲听清楚了青岩所言总总。想到青岩竟将之前的如此秘事都对自己倾囊相告,又对来日打算大体与自己说了一番,对青岩长久的埋怨之情已是去了几分。 但是青岩言语中又处处透着生分,庆莲实在不知青岩到底心中何想。自己虽名义上已许给了王子尧,但是毕竟不曾真正入门。何况海上儿女,何曾计较过着许多繁文缛节。再者庆莲也是听闻,罗山青与新任太守大人走动实在密切,已是相信罗山青当初同意王子尧求婚一事之时必早已有所打算。虽对罗山青的愤怨轻了几分,今夜如此,小女儿的怨怼之情,又是慢慢涌上心头。 庆莲只是脆声应道:“庆莲知道了,这就回岛,禀告爹爹此事。” 青岩怎会不知庆莲心中所想,却是摇头说道:“莲统领舟马劳顿,今夜且在这楼中歇息,明日我还要会同三卫统领,对年前事宜略有安排。等下便着人安顿三位统领。这丰和楼已是我罗伊岛财产……” 却不想气在心头庆莲根本没有等到青岩说完,只是告退一声,自行离楼回岛去了。 青岩绝没有怪罪庆莲,更没有对庆莲有丝毫不满,一直都是他对不住庆莲。此情此景,青岩也只能低头苦笑。少倾,青岩喊来门外青衫小厮,着他安排人手跟着庆莲一同回岛,又招来楼中掌柜安排余下二卫统领休息事宜,自己却去地字号房一侧的隔间休息去了。 却说映竹一路驾着马车,回到了太守府。 左青方下马车,门厅处早有护院迎上前来,只说是近日申时,王哲便带子王浩来府求见,直到晚间方走。却是王大人前脚走了,左青后脚就回来了。 自打王哲升任长史,已是三番五次来府求见,却可惜除了公事时的照面,王大人竟然完全没有得到过私下得见天狼公子的机会。 左青笑笑,走进了太守府,叫映竹着令下人散去。自行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日清早,左青着人去往王府送贴。约见王哲来府同用午饭。 未到巳时,办完公事的王长史便带着儿子王浩来到太守府门外。得到管家示意的护院,急忙将王大人父子请进府院。 王哲带着王浩在护院的引导下,来到正堂廊下。其实父子二人对着太守府熟悉的很,只是毕竟已不是王子尧在位,何况王浩之前又数次撞到天狼公子手中,王哲却又被出人意料的升任了一州长史。王家父子实在有些搞不清楚天狼公子的念想。更是战战兢兢的在府内行走。 却不想左青虽是待客之人,竟未在正堂之内。 护院却已自行去了,王哲父子只得愣愣的在廊下等着。父子二人好不尴尬。 半炷香的功夫,左青方才从后院迟迟走来。早的父亲示意的王浩已是远远的迎了上去,卑躬屈膝,冲着左青作揖道:“见过天狼公子。” 这也是王哲的心思活络,毕竟左青年少,少年人更爱听到别人称呼自己雅号却非官名。 果然左青看到王浩如此做作已有笑容跃然脸上,只是挡下了王浩要一揖到地的胳膊,虚抬着王浩左手,笑道:“王公子何来如此大礼,近日本府私下约见令尊,无须如此见外。” 左青样子做的很足,似乎把身份放到跟王浩同样高度,却自称本官。王浩毕竟不过一草包,王哲却已明白左青已对自己的安排有些不喜,忙走上前去,对着左青拱手道:“下官王哲见过太守大人。” 左青却坦然受了王哲的礼,越过王哲父子向着正堂走去。口中说道:“长史大人快快进堂来,这些下人也不知道早点奉茶上来。” 王哲悻悻的跟在左青身后进了正堂,还没搞明白情况的王大公子一头雾水,也要跟着王哲同行,却被王哲回头瞪了一眼。不明所以的王大公子只听王哲说道:“王浩,你且回家去吧。” 王大公子素来怕这父亲怕的紧,随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却是很听话的自行离去了,听话到连跟左青道别都忘记了。 王哲看着儿子的背影,双眸中杂乱的情绪掠过。无奈、愤恨、爱怜,实在不知王长史此时心中是何念头。 已到正堂的左青,回首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上翘。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11章 圣旨到来 “王大人不要如此客气,快快请坐。” 待王哲进了正堂,左青早已在主位坐下。 王子尧在时,无论是上峰京都来使,或是下面的官员求见,往往招呼客人与己仅是在堂下分左右而坐不同。早已在主位自行坐下的左青,似是在告诉王哲,如今这卞州已不是王子尧在任时的卞州。是我天狼公子一言堂的卞州。凡是我做主。 王哲也没有多做遐想,主动开口说道:“承蒙大人错爱,下官初任一州长史,肩负重担,行为不能尽如大人之意,还请大人多多指点。” 左青说道:“王大人,你如此说可就不对了,升任你做长史乃是朝廷的任命。”说道此处左青抬手做恭谨状。 “陛下怜惜本官,知晓本官年弱,这才自众多官员中选拔了王大人任职本州长史,来协同本官治理一州政事。” 王哲对着左青拱手说道:“大人抬爱,怎可对下官用着协同一词,下官只知这卞州之事,定当以太守大人马首是瞻,为大人分忧乃是下官本分。” 王哲说的如此明了,左青心中已然发笑。王哲此来是正经向自己缴纳投名状来了。 左青也不做虚,只是言明王哲做好自己本分最好不过,不要在任不知百姓疾苦,更不可在任越权行事。 王哲自是俯首应是。 之后王哲待子向左青致歉,乃至要把自己放到左青的子侄辈份了。左青对此到没有把王哲看弱。 王哲能做到这份上,也是他在卞州为官数载一点一点被当朝风气熏陶出的本分。 反倒是左青以王浩为话题,跟王哲好是探讨了一番卞州各府县之中的膏粱子弟的问题。 当然基本是左青再说,王哲在听。其中王哲穿插着表达着自己的些许意见,却也是不卑不亢。宾主尽欢,同去后堂用了午饭。 饭桌上,却是身为卞州长史的王哲,主动提出,年后欲在卞陵东城建书院一所。以高额费用收纳府县各处膏粱子弟,既达到教书育人之效,又可为国聚财。左青却提出,既要开办书院更该为卞州的普通百姓大开方便之门,王哲自是应诺,并且主动提出寒门子弟一应费用全部免除。左青自是应允。 不觉已到未时,王哲只觉得天狼公子确是一心为国,一力为民。自己能有如此上峰大人领导,当可真的成就一番事业。如此王哲反倒把自己入仕之初,一人兴家的念头差点忘却了。 其实王哲可不是重金买来的县官。他是帝俊三年的进士,又得当时的大沽县令举荐孝廉,才出任大沽县同知,入的官场。只是随着帝俊在朝十三载,各处相安无事,温饱难免叫人忘本,朝廷风气也是如此。 左青却觉得王哲并不是自己一开始以为的裙带县令,也是有真才实学的。只是有子王浩,怕也是过于溺爱之故。原本自己升任他做长史,一方面是王哲在演舞班子事件中雷厉风行的做法深入己心,另一方面也是要给王子尧一任时的各方官员一颗定心丸吃。如今却在庆幸,还好自己错打错着。再行想起当初大沽县城门口的收费牌子,想来王哲却是不错的敛财能手,只是长史之位对他有些不能及尽其用了。 一席谈话,一顿简饭,自然不足以把王哲拉拢到自己身边,也远远达不到左青将他重视到依为心腹的位置。 不过近日一朝相处下来,二人均是有所收获。王哲已觉得此行不虚,左青也感觉今天半天时间没有白费。 二人回到正堂稍作,下人奉了新茶。紧跟着却有下人到了堂内,对左青付耳说了一句什么,左青点了点头,示意下人退下。王哲看出左青有事要处理,便主动提出告辞。左青也没有多留,着令下人送王长史出府去了。 却说王哲刚刚走出太守府大门,却有三骑纵马来到太守府前。 当先一人面白无须,身着皂色礼装,头戴锦纱冠帽,脚蹬熟牛皮的软靴,腰间佩着一个暗金的方块牌子,手中更是持着一圈明黄色的书轴。竟是大内传旨太监到了。 王哲也不是初生牛犊,自是认得此番情景。慌忙向左侧退了三步,让开身形,跪拜了下去。 传旨太监却没有看王哲,只是尖声叫道:“陛下圣旨到,卞州太守左青跪拜接旨。” 传旨太监的声音即便在大,也不可能穿过重重围墙,直接叫左青听到,传旨太监也是知道如此,所以虽尖声叫唤,却其实没有发出多大声音。 传旨太监一初临卞州时,便已经将佐向太守府报告。等到传旨太监一行前脚到了卞陵城,后脚已经有胥吏禀报道了太守府,这次有了方才下人附耳对左青言语之事。 不多时,左青已带领府内胥吏迎了出来。在大门外的街道上跪倒了一片。府中下人却无需如此,何况也不够身份来接听圣旨。 左青跪倒在地,只是一直盯着传旨太监,高声道:“卞州太守,左青接旨。”然后便一头拜了下去, “吾皇天威,特此昭曰:卞州太守,天狼左青,履任卞陵,治理有方,洪汛欺卞,将佐哗营,雷厉风行,朕心甚慰。今有黄金,赐二百斤,另有帛绢,赐五十匹,左卿勉励,为朕戍边。” 传旨太监常在宫中行走,自然是认得左青的。宣完了圣旨,急急忙忙下了马来,小碎步走到左青身前,轻声道:“天狼公子,还请起身接旨。” 左青欣欣然的跪直了身子,双手接过了圣旨,然后将头抵在圣旨上,拜了下去,高呼:“左青谢主隆恩,吾皇万岁。” 却是传旨太监快步走过去,双手扶着左青左手,将他扶了起来。 左青确实轻笑道:“宋词,怎是你来了。” 传旨太监确实躬着身子,笑道:“陛下知道奴婢自小侍候主子,特此安排奴婢来的。” 左青左手拉住宋词右手,直向府内走去。跟随宋词同来的大内侍卫,自有左右下人照顾。 王哲看左青未理会自己,也没有主动上前的打算,待得左青与传旨太监进府后,自行离去了。 却说左青拉着宋词,一路只是大声笑着,到了正堂处。 才进了正堂,宋词急忙从左青手中抽出了手,又从袖中摸出了一个漆着火印的信封,尖声道 “主子,奴婢此来,还有母皇太后与华皇后共拟的懿旨。” 听闻此语,左青已是睁大了双眼。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12章 回京回京 国不可一日无君,国仅可独有一君。 左青睁大了双眼看着宋词,笑骂道:“你这奴才,把懿旨给我就是,怎的,难道还要你家主子在你面前跪下接旨。” 宋词方才一十九岁,七岁进宫,九岁开始在坤宁宫侍候左青,自然原本就没有要主子跪拜在自己身前接旨的打算。只是两人自小一同长大,虽一主一仆,却也是有着情分在的。这番拿捏,不过是许久未见到主子,另类表达对主子的思念之情罢了。说来左青虽是坤宁宫的小主子,却一直不太拿自己当作金枝玉叶,跟这些从小搬他左右的小奴才们,反倒相处的很是融洽。若不是宫中规矩所在,怕是左青恨不得每日与身边这些人儿,食则同桌,寝则同室。 宋词嘿嘿笑道:“主子可是错过奴婢,奴婢虽是第一次出宫传旨,却是听说,这传旨官是要向主家讨些赏钱的。” 左青确实不住声的笑骂道:“好你个宋词,不过十月不见,竟敢跟你家主子要赏银。人家给赏银的那是状元及第、进士同门,你这来卞州颁一道陛下圣旨,算得哪门子的传旨官。” 不待笑嘻嘻的宋词再去多说,左青已上前披手夺过信封,自行去往主位上坐下,拆开信封,读了起来。 宋词也是馋笑着躬着身子,跟在左青身边。 左青坐下了,宋词却还站着,左青也没有叫宋词坐下休息的意思。身为传旨太监,收到如此对待,宋词竟然还笑得很是开心。却是一来宋词自小就是伺候左青的,已经习惯了如此。二来宋词左右不过一个小小的传旨太监,左青可是举国皆知的皇帝逆鳞。给宋词几个胆子,宋词也不敢在左青身边就坐。 左青欣欣然拆开了信封。母皇太后正是东方俊亲母,当年皇帝陛下的素贵妃。母皇太后一直对宫中小辈很是呵护,尤其是自小在坤宁宫居住与住在慈宁宫的母皇太后相邻的左青,母皇太后对左青的爱护怕是比亲生孙子还要亲了。 宋词口中所说的华皇后,左青却是压根没有听进心里去。 虽说左青一直对华皇后不喜,经过青岩“挑拨”更是对华皇后的厌恶到了极致。 却说左青拆开所谓”懿旨“,却根本就只有几个字而已“孩子 太奶奶想你” 左青突兀的就红了眼眶。如果说左青在坤宁宫这许些年,皇帝陛下对他的好是满朝文武都知晓的,母皇太后对他的好,确实他自己深刻感触到的。 东方俊虽然为左青安排了文师傅大学士泰渊先生、武师傅禁军副统领蒋桂芳老头。但从来没有过问过左青的学业。东方俊虽然把左青带上了朝堂,就叫小小孩童坐在他的脚下,每天听百官揍碟,见百官觐见。但从来没有问过左青自己的想法。甚至举国皆知对左青爱护有加的皇帝陛下,甚至没有跟左青好好说过多少话。 反倒是母皇太后、素太后,对左青一直很是照拂。坤宁宫的物件有多少是从慈宁宫搬来的且不去说,左青跟青岩打小在慈宁宫混了多少吃食,更是数不清了。单是五年前,那件焰火之案,即便皇帝罚惩了太子,左青的保全难免没有母皇太后的干预。青岩离宫后,母皇太后对左青的怜爱更是多了几分。就像是老人家要把本该属于青岩的慈爱,全部分到左青身上。 左青想太奶奶了。母皇太后本就是东方青岩的太奶奶啊。 此时,宋词却是轻声说道:“主子,母皇太后有旨,着你回京过年。这一晃已经腊月初六了。主子,你看何时启程啊?” 左青却已有几分饥渴难耐,高声说道:“回京,回京,即刻回京。” 宋词却是紧接着说道:“主子,皇帝已在殿前下旨,除了分封各地的亲王、郡王以外,只要没有封地的龙子皇孙,都要回京过年。” 听到宋词如此说,刚刚还很是兴奋的左青终于有了一点点平静。转念一想,确实有些不对劲,急忙问道:“这是为何,京都,不,宫中到底出了何事?” 宋词却是怯声道:“回禀主子,无事,无事。” 左青已经冷眼对着宋词:“你这泼货,给我老实说来。” 此时,宋词却也红了眼眶:“母皇、母皇太后……怕是过不去今年了。" 母皇太后,这位慈爱的老太太,即便是宫中太监、宫女,也具都对老人很是尊崇。 此时,左青却冷静了下来:“太奶……母皇太后今年当已七十五高寿了吧。” 宋词说道:“是,是,母皇太后过了今年就七十六了,七十古来稀呀。母皇太后,年纪实在太大了。” 左青说道:“宋词,你有钦差在身,办完你的公事,你便自行回京吧,我会在十五前动身,三五日便到京都。” 宋词本就没打算跟着左青一起回京,毕竟左青已是一方大员,自己此来又有皇命加身,本当今日就启程回京的。 宋词叠声道:“主子,主子,奴婢这就去了,主子且宽心,母皇太后吉人自有天相,自当过得了今年这个坎。奴婢回坤宁宫,等着主子回来。” 左青无力的挥挥手道:“你去吧。” 左青兀自在主位上坐着,双眼失神,不知想着什么。 宋词躬着身子,倒退着步子,出来正堂,还不待转身离去,身后却有传来左青的声音。 “宋词,回来。” 宋词小跑着又回到了正堂,跑到左青身前,竟已多少有些微喘。 左青问道:“三皇子那边,也是你去传旨吗?” 宋词确实一头雾水的说道:“三皇子?主子说的是远在琨山驻军的三皇子吗?奴婢怎么会去那边,这里可是卞州,帝国最东的卞州,主子,主子,你可切要保重身体呀。” 左青却知道宋词应该不知道东方无乂其实是在东海驻军做团总,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只是挥手叫宋词离去。 宋词三步一回头的走了,他虽然已被陛下安排到泰和殿当值,比起在坤宁宫伺候左青可是提了好几提,但是宋词还是渴望在左青身边伺候着。可惜左青已经离宫,更是来了卞州戍守一方。 宋词语焉不详,左青对母皇太后又实在牵挂。左青想要找到东方无乂,他当知道母皇太后的情况,却到今日才发现,自己压根不知道东海驻军所在。一时间,竟然乱了分寸,险将东方无乂担任东海驻军团总的事,对宋词说出。 惊出一身冷汗的左青,这番是彻底冷静了下来。即便跟宋词说了东方无乂的情况,想来也不会言传六耳,但是自己已经离宫,远离京都,自己无法掌控的情况,还是不要发生的好。 静下来的左青,第一时间想到的已是青岩。太奶奶对青岩的爱护,可是从来不比对自己少上一分,此事应该叫他知道。而且青岩比自己更早知道东方无乂在东海驻军,他应该知道东海驻军大营所在。 左青走出正堂,召来下人,问及青岩所在。 青岩竟然一日一夜没有回府。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13章 青烟阁里 青岩时常便从左青眼前消失几天,所以左青第一时间没有找到青岩,反倒没有多少措手不及。 却说左青来到偏堂,映竹早已侍候在侧。 自打大人着令映竹来卞州给他做马夫之后,映竹便日夜伴在左青近处。左青用不到“马夫”的时候,映竹也只是在太守府偏堂或者左青所在临近的房间自行修炼。练武一事,日夜不坠。方才有望登峰造极。映竹自是不敢去后院的演武场打扰太守府的“雅兴”。这大半年来却是静心修炼内息,反倒比单纯锻炼体魄更快提高了修为。 左青冷着脸来到偏堂,早已感知到的映竹已在偏堂内门一侧恭候着。 左青也不同映竹打招呼,只是命令道:“安排菊香兰明日到府见我。”便自去了。 映竹不知大人为何发怒,方才传旨太监到来的时候,左青示意下,映竹并未跟随。 映竹却是真切感受到了左青的怒意,还好菊香近日应当在青州,距离卞州也不是甚远,快马加鞭,三五日的脚程,应该可以缩短到一日到达。 映竹承了左青的命令后,一路向着太守府外走去。竟直直走出来卞陵城,走到城郊一处破旧的土地庙中。 左右人在破庙中等候,却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身青衫小厮打扮。见到映竹到前,早已急急的迎上前来。 小厮一个躬身拜了下去,低声道:“玉柱参见左护法。” 映竹却是点了点头,对着玉柱说道:“即刻传令,大人着菊副门主,明朝到太守府回话。” 小厮点头应声而去了。 映竹却没有返回卞陵城,一跃上了之前小厮带到土地庙的大马,向着城西去了。 东凌地狭,自东到西,两千余里,至北的元州福林县到至南的卞州惠城直线距离却不过五百里。 多平原的东凌大地,自古就是铁骑冲锋的开阔地带。有史可考的短短不足一千五百年的东凌大地,竟然已经历了十一家王朝的更迭。一朝国祚能过百年,已是少有。 从来都是在朝廷与百姓夹缝中生存的江湖,更是在东凌大地不值一提。 所以,青烟阁的崛起,更是突兀,也是必然。 青烟阁。两年前出现在东凌的一个贩卖情报的组织。 有人说,青烟阁是琨山上极乐天地的使者所建,为的是指导大陆上的官家与民众更好的生活。 但是青烟阁却又明码标价,出卖各种情报。甚至有的情况已可以与官家秘史、军事秘密挂钩。但是东凌帝国对在这边大地上闷声发大财的青烟阁却一直没有采取措施。 青烟阁在各州设有门户,但白日里从来看不到这些地方有人烟出没。要找到他们只需去往各地青烟分阁驻地悬起一只青烟阁早已放置在长案上的绿布袋。等到第二日酉时,自会有人来此对头。必须有人在场,不然青烟阁来人不会现身。 映竹打马奔驰,去的正是卞陵城青烟分阁所在。 各地青烟分阁却大都不在州城、县府城内,往往是在城郊某处。当是为恩客保留**所想了。 却说映竹远远的将大马拴在一棵树旁,走进了卞陵青烟分阁。 卞陵青烟分阁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依旧是仅有一进的院子。前厅漆得一片惨淡的绿色,青色石砖简单铺就,房间正中一条黑色长案,长案上几只巴掌大小的绿布袋。长案以上,却是一条挑出来的长梁,几条白色细绳垂落下来,以供悬挂绿布袋之用。 正对着大门墙壁上,分列左右漆着“青”、“烟”两个白色大字。 整个厅堂,给人的感觉就是灰暗、紧张。 映竹却压根没有抬眼看这厅堂一眼。他一总对子兰搞得这一套很是不屑。开门做生意,安安稳稳混江湖,一个小女儿家家的,整天把自己搞得神神秘秘,所谓何载。 却说映竹绕过前厅,通过“青”、“烟”二字中间的暗门,到了后院。 后院也是一色的灰色。灰白的砖瓦垒就的围墙,将整个院子绕住。一条曲曲折折的青石路,连同着院子里仅有的一口枯井。 枯井出地三尺左右,井边立着一块牌子。上书“卞陵青烟”字样的一行小字。 映竹也没有多看,这些东西他本就很是反感,却又熟悉的不得了。 却说映竹竟直接纵身跳进了枯井。 原来在离着井口大概一丈半的井壁上,有一突出的砖石,悬着一条铁索。 武功在身的映竹也没有去理会那条铁索。只是沿着愈往下去愈发宽阔的井壁几个腾挪。竟在离着井口处大约八丈的一个突兀出现的平台上停住了身形,再往下不足半丈,便是井底了。 若有人从映竹落脚的平台向上观望,便会发现,此处被井口遮掩,根本看不到井外天空,如此一来,从井外也是看到此处平台的。 映竹向着身侧以左走了三步,目能视夜的映竹自然是看清出来井壁上的一处门户。 映竹上前,扣着手,对着门户敲了起来。 “梆……梆……梆……梆梆……” 三长两短地声响在空寂的枯井中传荡。 少倾,门户开了一丝,微弱的烛光从门缝里透了出来。 映竹也不多想,一步便迈入了门里。 门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十丈见方的一个房间,一颗鸽子蛋那么大的夜明珠,悬在房顶正中。四周墙壁似乎有参杂了琉璃瓦之类的材料,更是映照的整个房内很是明亮。 到了这里,映竹却是笑了起来,这才是子兰应该有的样子吗。 房中仍有一股泥土气息弥漫着,毕竟是才开凿出来不足一年的石窟。 房内却有五人在内,一个披散着长发,赤着双足的十五六岁少女,在主位坐着,闭着眼睛假寐着。 少女下面左右分站着两男两女,都是少年模样,两名女孩穿着墨绿色的衣裙,也是赤着双足。盘着同一款式的发髻,很是玲珑。细看之下,竟是双生子。 余下两个少年,一人分明与之前在破败土地庙的玉柱**分相似的长相,正是玉柱的孪生哥哥,玉石。只是有脸上半尺长的刀疤从眼眉直划到嘴角。却为少年稚嫩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刚毅,方才正是他开了房门。 最后一位少年,最恰当的表达便是,贼眉鼠眼。比身边的玉石矮了整整一个头的柴小虎,就这样直愣愣的在玉石身旁站着,也不觉得自己是绿叶衬了红花。兀自乐滋滋的看着对面的双生子姐妹俩。 却是主谓的少女睁开了双眸。笑道:“竹大护法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呀。”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14章 双子一门 平时还在左青跟青岩眼前,略微有些许笑脸的映竹,到了此地,却是一片木纳神色。 映竹看主位上的少女,不在假寐,也不多说,便要走上前去。却只见那少女蹦跳着走下了位置,挥着手拦住了映竹。 少女喝道:“你个呆竹子,快快听步,休要再往前走一步,没的污了我的地毯,这可是琨山雪豹的毛毯,我花大价钱弄来的。” 说着话,少女竟然一下子倒了下去,却是五体投地地趴在了雪白的毛毯上,双手还兀自在地上划来划去,做享受状。 双生子姐妹俩却已掩口轻笑了起来,想来是素来知道自家主子的德行,只是心中欢喜。反倒是玉石一双大眼,在少女躺倒的身上徘徊,却只有尊崇之意,却无亵渎之感。贼眉鼠目的柴小虎却不再直勾勾的盯着双生子姐妹俩,对着映竹点了点头,便一副正经模样地站在一旁。 却是映竹开口说道:“子兰,你何须如此,我又不是外人,再说你当我不知,这地毯分明就是青州总阁的那同一块,你还好意思说话大价钱买来的,你是抠门抠到什么地步了。” 已在毛毯上翻滚了几圈的子兰却已停下自己的摇摆,笑嘻嘻的站了起来。雪白的双足,轻踏着毛毯,身形仿佛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瞬息已到映竹眼前。 子兰比映竹要矮上一头,分明就是一小巧玲珑的少女,却抵起脚尖,非要与映竹眼对着眼,却还是不够高度。子兰鼻尖离着映竹嘴巴不过半尺之遥。 此时子兰的声音再次响起:“屁话,大人这么大的家业,都是我在打理,你个呆子知道什么,就算这就是那块毛毯又怎么了,我为大人管家看院,难道不该节约一分是一分吗,再说狗屁的青州总阁,本阁主在哪,哪里才是总阁,今天本阁主还就告诉你了,这里就是青烟总阁。” 看着咫尺眼前气焰熊熊的小子兰,一直紧绷着脸庞的映竹,终于笑了。 “是,是,是,我们兰大阁主说的都对,是我错了,是我错了。还请兰大阁主饶恕小人。” 自小一起长大的映竹自然知晓子兰的性子,如今换上一副样子的映竹更是连连讨饶。 子兰却仍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哼声道:“哼,被你双子门竹大护法一口一口的称呼兰大阁主,小女子可是担当不起。哼……你这呆子,不在大人身边伺候,跑到我这边来,小心本阁主到大人面前告你一状。” 映竹脱鞋走到了地毯上,绕开子兰,却一副献媚的样子,笑眯眯的对着子兰说道:“好妹妹,好妹妹,竹子哥错了,竹子哥再也不敢了。好妹妹,竹子哥不装样了,竹子哥可是你的好哥哥呀。” 看到映竹在手下面前如此服软,子兰却也不好再闹下去,抓住映竹手臂,向主位走去。 口中只是说道:“竹子哥,算起来,你有小半年时间没有来这里,此番前来,是大人有什么交代吗。” 映竹却是说道:“是呀,我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仅仅是一婆破破烂烂的石窟,今日却已是如此景象,兰妹妹好大的能量。” 子兰笑道:“还是大人的力量,我只不过是大人的小小管家。” 看着身边从小玩大,一步步出落到如今的样子,映竹真的很开心。是大人给了他们这些人生存下的机会,身边这些人也都是把大人作为自己的天地去维护,维护了大人,其实也是维护了他们这些人自己。 子兰拉着映竹靠着她一起在主位上坐下。 此时左右四个少年才正式上前见礼。 双生子姐妹俩梦雪、梦娇只是笑着说道:“竹子哥好。” 玉石却是称呼道:“见过护法大人。” 反倒是贼眉鼠目的柴小虎行礼,说道:“见过师兄。” 房间内除去一张主位竟然没有再有其他座位。其实这一直是子兰在青烟阁中留给左青的位置,不过左青基本没有来过罢了。 映竹示意各人直接席地而坐。四人也不嫌弃什么,何况这地毯却是雪白一片,平日子兰又甚是爱护。席地而坐也是常事了。 还不待子兰开口说话,映竹却已说道:“兰妹妹,大人命我着令菊香明日来卞陵。我刚知会了玉柱,去通知他。” 子兰说道:“原来如此,我说竹子哥怎么到了我这,原来是想知道大人为何要见小香香呀。” 映竹却是轻笑道:“却是是竹子哥想你了,才来这里见你的,咱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许久不见,竹子哥来看看你也不行了吗。” 子兰笑骂道:“呸呸呸,有话直说,跟我你还弄这些弯弯道道,你这呆子心中有点啥我还不知道。哼……你是害怕小香香要被大人责骂,提前跑我这来问话来了。” 映竹被子兰点破心里所想,悻悻然一笑,没有说话。却是子兰继续说道:“今日圣旨到了卞陵,你知道吗?” “这个,竹子哥自然知晓。” “大人要回京过年,你知道吗?” “好妹妹,你快快说吧,休要这样难为哥哥,大人身边一应事情,我俱都知晓。” 子兰却是生气了,小脸红彤彤的喝道:“你知道,你知道个屁。母皇太后要死了。” 映竹听到此处,却已明白了。他也知道,自己这位大人,对待外人冷血的很,但是对待自己这些身边人,却从来很是宽容,何况对他极为爱护的母皇太后了。此番菊香来卞,只怕大人是要问责他知情不报的罪责了。到得这里,映竹却是不敢再提前为菊香准备什么了。 子兰却是说道:“小香香此来,少不了一顿责骂,不过这是我之前便就知晓,到时候我俩一起承担就是,想来大人也不会对我二人都不加颜色吧。” 却听子兰突然问道:“竹子哥,你还知道咱们双子门的由来吗?” 映竹应声道:“自然知道,咱们双子门,虽然主要架构是咱们这些从小被大人……被大人救下……被大人收留的少年少女们,但后来收纳的门众,大都是孪生子。这次有了咱们双子门。” “呆子,最笨最笨的呆子,我是说咱们双子门的由来,由来。”子兰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瞪着映竹说道。 映竹却仿佛才反应过来一般:“你是说,咱们双子门一开始……” 子兰见映竹木愣愣的说不出话来,气愤道:“你知道为什么青烟阁,是青烟阁不是什么红粉阁,绿茶阁吧,你这个呆子。” 映竹却才想起来一般,说道:“你是说,当年大人那位至亲的兄弟。” 子兰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说道:“青岩,大人讳名上左下青,他的兄弟大名青言,这才有了双子门,到现在双子门门主之位高悬,一是大人不想担当,还有就是为青岩门主留下的。” 映竹却又迷茫了:“兰妹妹,我此番前来,是说菊香的事,你怎的就扯到青岩门主身上……” 还不待映竹说完,气愤的子兰已经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笨蛋,大笨蛋,你这个死呆子,你当真不知,太守府的罗山青,便是青岩门主。” 听闻此话,映竹已彻底呆了下来。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15章 梅兰竹菊 当映竹知晓,罗伊岛大岛主罗山青就是双子门门主青岩的时候,惊呆的表情,终于使得子兰笑脸再次浮上脸庞。 当然,这位双子门门主怕是最近才知道,自己是双子门的门主,甚至还没有接触过双子门门众们呢。 子兰却是笑道:“竹子哥,咱们做手下的,还是不要为主子们的事多想了,大人自然会有他的打算。反倒是此番大人召见小香香。梅峰又在这卞州府的大沽县任职,你又一直跟在大人身边,我虽然没有多少机会跟随大人吧,大人也是知道我一直就在附近的。难得咱们兰梅竹菊总算齐聚一堂了,哈哈哈……” “是梅兰竹菊。” 突兀的,映竹截断了子兰的话,子兰恼怒的横了他一眼,这呆子,这时候反倒不呆了。 此时映竹却主动起身,说道:“我不能离开大人身边太久,这就准备回去。小虎我要带走,此番圣旨到来,大人只怕一时心乱,事情可能无法面面俱到,我要确保大人安全。” 子兰跟着起身,说道:“我明白,竹子哥,小虎本就是你带出来的师弟,他跟你配合最好不过,还有,竹子哥,你把梦雪、梦娇也带着呗。” 听到子兰主动提到自己,双生子姐妹俩梦雪、梦娇不禁红了脸。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主位上的映竹、子兰二人。 不想,映竹却是说道:“子兰,梦雪、梦娇跟咱们都是一般长大的姐妹,你不要胡乱搞些东西,大人把偌大的青烟阁交给你打理,大人把大沽交给梅峰历练,大人把马车交给我驾驭,大人把双子门交给菊香来照看,大人对咱们的不单单是对手下人那么简单,大人也是把我们都看作兄弟姐妹的。何况,大人才多大年纪,十三岁。咱们要本分,做好本分就是对大人最好的报答。” 子兰却笑了起来,本来他也没打算现在就把梦雪、梦娇送到左青那里,自己身边还要仰仗双生子姐妹俩。只是听到一直都是个呆子的映竹今番说了这许多大道理。心里只觉得这大哥哥真的成熟了很多,却又觉得跟在大人身边真是成长的快呀,可惜自己一介女子,也只能为大人做些管理的幕后事情。 子兰心中一时各种矛盾重重,口中却是笑骂道:“哼,死呆子,快快带着你的小虎师弟去吧。哼……”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对着子兰点了点头,又用色迷迷的双眼喵了双生子姐妹俩梦雪、梦娇一眼,跟着映竹去了。 却说映竹到了门前,正打算拉开门出去,却似乎想起了什么,驻足说道:“大人明日召见菊香的时候,子兰妹妹你还是不要去了,我会从旁照应的,想来大人也不会太过罪责菊香,不过以后你们这样瞒着大人的事情,还是要提前告知我一声。” 映竹也是知道,子兰跟菊香的初衷,无非是左青好不容易离了大内,有机会到这卞州一展拳脚,这些少男少女心中,总是更愿望自己的主子做一番大事好过在京都大都做一只金丝雀的。若是左青早早知晓母皇太后的情况,怕是早就归心似箭,回往京都了。 可怜贼眉鼠目的柴小虎,不知道心里实在高兴着可以跟着师兄映竹,日夜跟随大人,还是伤心者,不能再日日看到这双生子姐妹俩了,竟有些走神,可不就一头撞到了停步不前的映竹背上。结果房内子兰、双生子姐妹俩梦雪、梦娇、玉石具都哄堂大笑起来。 映竹悻悻然的带着师弟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走出房门,回到平台上,几个挪移,到了枯井井口,回到了“卞陵青烟分阁”的后院。 却说映竹骑着大马,带着一路奔跑着的贼眉鼠目的柴小虎,回到了破败的土地庙。玉柱竟早已在土地庙等着了。 映竹打马来到土地庙,将马匹交给了玉柱。玉柱自然也是识的柴小虎的,而且很熟很熟。熟到玉柱直接说道 “贼眉鼠眼的小虎哥,竹护法是要带你一同去大人府邸吗,你跟竹护法说下,带我一个呗,我也想跟随着大人。" “一边去,一边去,好好看你的马,在你的庙里安安稳稳住着吧。” 映竹却没有理会二人的玩闹,只是问到玉柱是否已经将消息通过双子门传递给菊香,玉柱只答是的,到底在这群人中的老大哥映竹面前,小玉柱还是很安分守己的。 与青烟阁相似,双子门也是在各地设有分处,只是非江湖人士,无法得知。而且双子门在沿着官道的各地驿站多有驻点,传递消息,快速无比,所以找寻双子门副门主菊香,也没用需要双子门下属的青烟阁去处理。 映竹得知菊香已知晓消息,也没有在土地庙多呆,只是将大马交给玉柱后,交代他,除夕临近,大人可能很多事情会临时做决定,关照他安排双子门附近所有门众,随时待命。之后便带着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向着卞陵城大门方向走去。 却说映竹刚从“卞陵青烟分阁”,其实也就是青烟阁主阁后院的枯井回到地面的时候,青岩已经回到太守府了。 青岩一出现在丰和楼门口,卞陵城主道上,便有胥吏向左青禀报,左青知晓青岩已经处理好了自己事情,匆忙从太守府后院走出。 左青与青岩二人正好在太守府大门处迎头碰上。 本来还自平静的左青,看到青岩,仿佛终于有了主心骨一般,不禁红了眼眶,颤声说道:“太奶奶不行,青岩……山青哥哥,太奶奶不行了,我们要即刻回京,回京。” 原本左青从小在宫中长大,刚有记忆的时候有了青岩这个至亲伙伴,到得懂事不久,青岩又被逐出宫墙,左青这五年来,已经一点一点的坚韧不拔起来了。一方面自是左青感恩母皇太后的真挚感情,另一方面,却是自打重逢青岩,左青心里坚守的信念竟已有了一丝松懈。却是左青已经对青岩有了一丝依赖之情。 却说青岩,听到左青如此说,竟然无动于衷。只是说道:“我要回罗伊岛过年。” 左青不解的抬起了头。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16章 生疏之心 自身,永远是立世之本。 青岩很明白,左青已经对自己有了依赖心理。 尤其在二人分别又重逢之后,心思大起大落的左青,对他的依赖之情更是突出了。 这一番的际遇,青岩早已波澜不惊。母皇太后虽然自小对青岩很好,但远不足以动摇,已知晓自己末路的青岩,一心辅助左青,走上复仇之路的愿望。何况,为了明年开春之后的打算,青岩确实需要回去罗伊岛。 左青却不知晓青岩这一番心思。只觉得青岩早已变了,再没有了对母皇太后的舐犊之情。 青岩对自己虽然一直都是一如既往的亲切。但是近来,青岩突兀消失的越发频繁,很多事情更是有意瞒着左青,不曾知会与他,左青自也是不想主动去查探青岩所作所为。 但是今番,左青心里本就对双子门副门主菊香对他欺瞒母皇太后之事,心中有愤,再到青岩说道不肯回京,要在罗伊岛过年之时的一副冷面孔。左青竟然对青岩生出来从未有过的生疏之感。 却是青岩说道:“小青,先到正堂,我们从长计议。母皇太后如此,我也很是心痛,但凡事总当有所计较,我早已离宫多年,何况在华皇后乃至东方俊心中,青岩早就是死人一个了。即便你要回京,也不是今日就可启程,无乂大哥那里,你总要去知会,或者汇同他一道赶回京都,这偌大的卞州府,更不是你现在可以随心弃之不管的。” 左青听闻此话,也是明白,自己着实有些关心则乱的。只是对青岩到此刻还如此平静的心态,既有埋怨,又有渴求,心中暗道,青岩哥哥这几年来,实在不易,小小少年郎,有体弱空虚,却一步步走到近日,自己虽也有成长,但不知何时才有青岩哥哥此番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气度。 左青与青岩一同回到太守府正堂,在主位下面对而座了。 只听青岩开口说道:“我昨夜已知晓圣旨到来之事,今早我便命人去大营将此事告知无乂大哥。想来东方俊也会另有旨意抵达东海驻军,如今已近巳时,当有人来此向我们回禀此事了。” 左青只觉得,青岩确实在此事上,比他要成熟的许多,一听此事,自己已先自乱了头绪,而且这已过了大半年的时间,自己日夜或是想着与青岩快乐的在一起或是想着,在这卞州府里做出什么成绩,竟然没有去东海驻军大营看过东方无乂一次,乃至至今不知大营所在。 左青已是讪讪然,看着青岩还不待开口说话,却已有下人来报,有客到。 下人直说是将佐模样的人士,却未说来着何人,左青与青岩也只是想着是东方无乂遣人来府与二人协商回京之事,故而倒也没有出门相迎。却不想,竟然是东方无乂,亲自到了卞陵城太守府。 两人还在正堂,便已听到门外爽朗的声音:“东海驻军使者,拜见卞州太守大人。” 听到这高昂的声音,左青、青岩才知晓,是东方无乂亲自到了。 东方无乂被东方俊明旨去了琨山驻军,今日从东海驻军大营而来,自然不好自明身份。 左青二人匆匆起身,却不待左青走出正堂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进的门来。正是东方无乂。 不待左青有所动作,东方无乂已抓住了左青的胳膊,眼中满满都是濡沫之情。 东方无乂、左青二人彼此对视着,母皇太后病危的消息更是将本就有血缘关系的二人更加拉近了一些。 还是已经起身的青岩笑道:“三叔,小青,不要直愣愣的站着了。小青还不快请三叔上座,这可是你的府邸。” 左青这才回过神来,一路在左青的坚持下,左青任上的太守府正堂主位第一次有了另一个人的落座。 在东方无乂眼中,左青、青岩本就是他的子侄,却也不觉得自己坐在主位,二人只是在堂下端坐有何不可。 不待左青、青岩二人说话,东方无乂已先开口说道:“小青,祖母的情况,我秋天的时候便已知晓了。” 左青听到此话,心中却对东方无乂也有了几分怨怼。在看看眼前的青岩,只觉得最是亲近的了两人,却都如此蒙骗自己,实在心有不欢。 却是青岩主动说道:“小青,你已离宫,自立门户,更是做了这一方太守。凡事当真不该处处都依靠我跟三叔,很多事情,我们不去说,你自己理当明白。断不能事事随心所欲。” 左青也知道青岩如斯说,是要他在母皇太后这件事上,认清自己,他早已不是深宫大内那个弱小孩童。只是左青本性如此,太过善良,何况母皇太后又是自小对他如此爱护的老人家。 不待左青回话,东方无乂却说道:“小青,你身边的护卫映竹,其实是江湖上某大门派的人士吧……”东方无乂就此住口不谈。 左青却突然惊醒。是啊,自己只觉得成立双子门一直都隐蔽的很,却忘记了,自己一开始就是通过东方无乂才发展了梅兰竹菊他们这些开始人员。 何况,身为皇帝三皇子的东方无乂,他要通过权势从牢狱之中救出几个人来,帝俊难道没有察觉吗。 即便左青成立双子门的初衷,不过是感念自己身世,又恰逢青岩离宫,才有了这些举措。帝俊心中却会如何想。 即便左青以前没有反抗之念,也不知帝俊是否已知,左青便是真正的东方青岩,如今早已做到的双子门确实他不得不慎重考虑的事实。 往事大都如此,并没有人生来便是为成为君王而去努力的。高祖皇帝在断桥黄袍加身,更多的还是他身边的人的不断势大,若不称帝,也必死无葬身之地的局势已成,才行兵伐之事的呀。 如今,左青随远远未到这番地步,但双子门也已是他不可弃置不顾的存在,左青理当,想事作为,不在似以前那么简单。 只是左青自己却一直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还是东方无乂继续说道:“小青,你已不是当年坤宁宫那个需要青岩为你抵挡太子怒火,需要我或者母皇太后去为你处理后事的孩童,你已是当朝大员,更是身边有着自己需要去体谅的大人。你当明白我跟青岩的心思。” 左青只是低头不语。青岩却看得明白——龙虎之子,虽年幼,已有吞狼之气。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17章 小虎不柴 东方无乂说道:“小青,此前父皇已有明旨,着我腊月十五回京。母妃也有传信与我,母皇太后其实精神头还很好,想来到了正月,当无大碍。小青你也不必太过慌忙,要不,腊月十五,你同我一起回京?” 听到东方无乂此言,左青终于沉静了下来,既然母皇太后暂时无碍,还是应该做好自己本分,才最为重要。 左青向青岩看了一眼,青岩只是微笑着对着他,左青明白,今日这些事情,青岩是在告诉自己,自身,才是立于世间的根本,这件事,青岩也断不会帮自己拿主意。 想到此处,左青却是笑着对东方无乂说道:“三叔,你且先行,我还要处理好海堤工事与卞州府各县年前事宜。可不能叫我耽误了三叔回京时辰,即便再晚,我也定会在二十之前赶往京都。” 之后,东方无乂又宽慰了左青几句,只叫他无需心急,母皇太后定然无恙。左青欲要留下东方无乂在太守府用饭,却也明白,既然东方俊明令东方无乂是去往琨山驻军,却反倒是来了东海,自是有不可为之人知之处。 待得东方无乂表达要离去的念头的时候,左青也没有多留,只是跟青岩二人一起把东方无乂送到了太守府大门处,也没有出门恭送。东方无乂在侍卫护从下,自行去了。 却说左青与青岩二人,回到正堂就座。左青此时已明白了青岩心中所想,今日与东方无乂此番会面,更是在无形中使得左青明白了己身症结所在,对青岩的生疏之情已淡了许多,反倒有了些许内疚在心中,看着青岩,只觉得自己这一生,最亲近的人只有青岩,对青岩的感情又复至亲至爱起来。 二人在偏堂用过晚饭,日头已下去了,天色渐晚,青岩早早看到映竹带着一人在正堂廊下侯着左青,与左青说了一声,便自行回房休憩去了。 却说此前,映竹已带着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在太守府左右,详细勘察了地形。映竹自然对此带情形早已了如指掌,只不过是引导者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最快适应角色。 原来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本是冀州一农家子弟,少时,因生得贼眉鼠眼,亲生父母尚且不喜,及至后来,冀州一场蝗灾,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所在冀州边围村镇更是首当其冲,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到得最紧要的时刻,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才知道,父母最爱的,正是自己。 却是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的父母,在家中粮食告罄,又实在找不到野草、树皮之类可充饥之物,将家里两亩薄田、三间草屋,抵押给了冀州府临琨县一户员外家里,只求员外家能善养饿虚了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员外手下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之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的父母,便逃荒去了,是否尚且在世却已无从知晓。 本来以为自己是父母最大的累赘、羞愧,却想不到父母在大灾面前,方才有了大爱的表现,把唯一生存的机会留给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可惜,逃荒到不知所踪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的父母,断然想不到,临琨县的那位素有善名的员外,竟是一个正儿八经的人贩子。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却也是个自小机灵的孩子,还好在员外家将养的几日。得知这可恶的人贩子员外要将自己卖掉的时候,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竟然趁夜翻过了员外家的高墙,逃出来临琨县。 只是县城之外,满目都是逃荒的难民,各处更是没有可以果腹的东西,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路只是跑啊跑,跑啊跑,渴了便随地找一摊脏水喝下,饿了却实在没有可以解决的办法,毕竟泥土不能入口。 就这样一路无头苍蝇一般的乱跑,到得第三日,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终于被饥饿打倒,在一座无名寺庙前昏厥了过去。 原来,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昏倒的地方附近,正有一处破破烂烂的和尚庙,庙中却没有供奉什么佛府菩萨,更没有驻寺的和尚,只有一个一身破烂道袍的道士,在庙里已经破败到看不出匾额上“大雄宝殿”字样的破烂屋子正中坐着。屋顶更是缺了好大一块,抬头便是湛蓝的天。 这道士却是一位高人,正是从琨山神院来到东凌播撒神愿的使者,当然后来经过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各方查探跟自己的理解,所谓的高人师傅,确实是从传说中的琨山神院出来的,不过却是因为饭量太大被赶出来的。当然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也一直没有就此问过师傅,师傅也极少对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说起琨山神院之类的东西。 却说这位“高人”道士,竟然因为自己超人的饭量,在和尚庙里藏了些许的粮食,晚间出庙方便的时候,更是看到昏倒在地上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也不觉得贼眉鼠眼的柴小虎面目可憎,只觉得这孩子实在跟自己有缘,怎么看怎么喜欢。当然这位高人师傅能对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刮目相看,他的审美观我们就不多做赘述了。 之后,师徒二人从在东凌各州游走,说是寻访各处前人古迹,其实跟沿街乞讨差不多。但是高人师傅确实有真本领在身的,一点一点教导着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也是天生臂力惊人,更是极快的对师傅的指点融会贯通。 高人师傅也是个有志入世的人物,或许这也是他被驱逐出传说中的琨山神院的原因。 到得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十四岁的时候,高人师傅已经在达官显贵中闯出了名堂。雅称天玄道人正是了。 却在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将将不到十五岁的时候,师傅收了一位弟子,这可是除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高人师傅,不,是天玄道人唯一的徒弟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本以为终于有了一位师弟可以耀武扬威了,却想不到,毫无道德的天玄真人,竟然认了已经十六岁的映竹做了大徒弟,于是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到底变成了苦逼的师弟。 去年年中,天玄道人旅居京都,着意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出师,跟随大师兄映竹,入了双子门,成为一位供奉。 其实很机灵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也觉得这双子门绝对大有来头,不然也不会叫自己这神叨叨的高人师傅点头手下映竹做徒弟了,还是扯淡的大徒弟。 只是一直只在子兰手下做事,不曾得见左青,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更发觉得这神秘的双子门主定时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今番跟着映竹同来卞陵城,映竹却已早早对师弟说明了大人的身份及各种情况,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却也没有对左青看清之意,只觉得这位天狼公子也必然有着过人之处。 只是,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见到正堂里站着的这位面皮白净,竟然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的公子的时候,还是不小心漏嘴说了一句话。 “草泥马。”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18章 官员集会 映竹带着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进入太守府正堂,见过了左青。 左青也是知道一直跟随着天玄真人的这位实际上的大弟子的。映竹未跟左青说过,便带着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进了卞陵城,来到太守府,左青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左青对身边人一直很容宽,也很信任,再者映竹一直很完美的完成着左青交代给他的任务。 看着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跟随着映竹去了,左青想起了那位在京都有着硕大名声的天玄真人,不禁笑了起来。 当年,左青刚刚被皇帝陛下安排跟随二位师傅学习,头天上午便是在大学士泰渊先生的学堂里,见到了儒士模样、道貌岸然的天玄真人。结果还未到黄昏,又在禁军副统领蒋桂芳的演武堂偶遇了一身道袍打扮的天玄真人。 这位京都高人天玄真人,更是主动跟自己打招呼,只是话语内容实在太过不敢入耳。京都高人天玄真人,把年仅十岁的小左青拉到角落,一心竟只是询问外界谣传的宫内几位娘娘争宠的秘事,真真亮瞎了左青的钛合金眼。想到此处,左青不禁莞尔。 却说第二日清晨,左青召集了卞州府下各方官吏,更是敲响太守府后的鸣钟,将卞州府下十四县各县县令、县丞,俱都召唤而来。 到得晌午十分,卞州太守府的正堂里已是人满为患。这还是自打左青履任卞州以来,第一次太守府正堂如此济济一堂。座下的各方官员,左青也大多眼熟,却也有几个或年轻或年老的县丞,较为面生。 大咧咧坐在主位的左青首先开口说道:“自本府任职卞州太府,已十月有余,此间还亏的各位大人鼎力相助,保得这卞州一方平安。” 座下诸多官吏纷纷起身,拱手言道:“下官不敢。”却有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多谢大人。”正是新任大沽县令,原门下省黄门郎梅峰。 众人听到这甚不和谐的声音,已多尴尬,主位上的左青更是脸色青黑,怒喝道:“滚将出去!”却不想梅峰竟就此笑滋滋的走出了正堂,去了偏堂。 原来,梅峰昨日就到了太守府上,今早左青就命他陪着自己沿着一出戏。 一来,给正堂所有官吏一个大大的下马威,才好天狼公子继续下面的年前众多事宜安排。命令最好的传达方式,无非就是使命完成者对命令下达人的绝对尊崇。当然,太守大人此番第一次召集所有管理,威吓无疑正是最好的使得下面官员尊崇的方式。二来,太守府还未开早饭之时,一身困倦的菊香就到了卞陵,此时早在偏堂与映竹同座,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也已在饭后被左青着令去迎接子兰。左青令梅峰离开正堂,也是给他们许久不见梅兰竹菊一个好好重逢的机会。 却说众人看到左青发怒,在看到梅峰真的被太守大人“赶出”了正堂,都只木愣愣的在座下站着。坐也不是,说话也不是。 还是左青主动说道:“诸位大人且坐,本官脾气不好,惊到各位大人了。”众人哪敢回话多少什么,知道讪讪的各自座下。 只听左青继续说道:“昨日,传旨太监进城宣旨,皇帝陛下赏了二百斤黄金,五十匹帛绢,已奖赏本官在飓风来袭之事中的举措,本官怎敢独占其功,本官已着人将陛下赏赐均分多份,等下散去之后,各位大人还要移步太守府后院,领取各自的应得的赏赐。” 传旨太监进城一事,虽不过短短一天功夫,整个卞州官场却早已明晓,胡锐、张都等军职官员听到左青只谈飓风,不提哗营一事,更是心中大石落地一般的轻松。 众人心中明白,左青主动说起皇帝陛下赏赐一事,是清楚的告诉在座众人,天狼公子是皇帝“逆鳞”,诸人只有低头办事的份,绝不可肆意妄为。之前梅峰被斥出堂已经叫众人一阵心悸,此番有听左青话语中意思,更是有不少官员已冷汗淋淋。 大多数官员觉得左青不过是在客套一般,朝风如此,哪个官员不贪,纵有不贪财的也是贪名贪权,众人却断然想不到,手握双子一门,更有敛财如造纸的青烟阁掌控手中的左青,实在看不上这点赏赐。 座下却有一人看得明明白白,正是新任卞州长史,原大沽县令王哲。虽已离任大沽,王哲却也对大沽诸多事情了如指掌,自是知晓昨日新任县令梅峰离开县衙的事情。想到梅峰是天狼公子亲自从京都挖来的角色,王哲已猜到几分,当是天狼公子与梅县令联手给大家演了一出戏。 再听到左青主动提出,要将皇帝陛下的赏赐分封诸位官员,王哲已明白。天狼公子所行不过最是简单的,先打一棒、在给一枣的御下之道。只是众人身在局中,一直没有看得真切罢了。 所以,还不待诸位官员起身推辞,本就坐在靠前位置的王哲已速度起身,揖首道者:“谢大人隆恩,下官等却之不恭。”左青却已笑出了声。 在座众人也不是初生的官场雏儿。除了几个尚且稚嫩的年轻县丞,见到此情此景,不再罗嗦,俱都起身,向着左青谢礼。 左青更是开怀大笑起来。 之后,左青向各人说明了自己已接了母皇太后懿旨。要回京过年。 着令卞陵总兵胡锐与卞州府主簿时龙,在左青不在卞州时,对卞州军政事务便宜从事。 着令卞陵军备张都与卞州府长史王哲协同合作,加紧囤积资源、招募工匠,年后立即继续东海海堤修造工程。 着令各县县令、县丞,过年期间,务必要好各县防火防盗事宜,确保左青不在卞州期间,各处相安无事。 着令官员要离府去往他处过年的,与腊月十五前,报备太守府。太守府再另行安排他人暂代其职。 着令各处官员,关照好各自手下胥吏,不可因私废公。 要求各处官员上下同心,通力合作,左青不在卞州期间,不求卞州歌舞升平,只愿卞州安宁平静。 在座诸人听着一条条的指令下达,关乎各自己身的急忙心中记下。 待到左青安排已毕,在座众人再次离座站直身子,齐声喝道:“谨遵大人教诲。”接着齐齐的拜了下去。 坐在主位的左青,看着满目跪拜在地的官员,竟第一次生出来与泰和殿中,坐在东方俊脚下,看着文武百官山呼万岁,跪倒在地时,不一样的感觉。 权不在大小,利不在轻重。握在手里,才有话说。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19章 各有心思 做人,能吃多大的苦,才能享多大的福。 一晃到了晌午时分。左青假意要留卞州府诸官员,在府中用餐,众人也是客气的推诿一番,左青也不多留,众人就此散去。左青着府中小厮送诸位大人离府。 却说左青返身去往了偏堂。梅峰、子兰、映竹、菊香。俱已在座。 不待进入门里,左青又招手唤来小厮,命其去往后院,请青岩过来。左青可是一直记得,青岩对小姑娘“菊香”念念不忘的紧。 未己,青岩来到偏堂门口,左青急忙上前,拉住青岩的手臂,笑着对他说道:“山青哥哥,梅兰竹菊都已到位。你一直思慕的小香香可就子这偏堂之中,我且带你去见见。” 青岩早已知晓,今日左青在太守府集会众方官员,交代年前事宜之事。梅兰竹菊的到来,更是今早吃饭时就听左青有所提及了。 青岩倒也不是真的对“梅兰竹菊”有多么好奇。他不似左青一般,偶尔还有小儿心性。青岩对“梅兰竹菊”的憧憬,不过是对挚友亲朋左青的关心罢了。 只是,当左青拉着青岩尽了偏殿。原本各自坐着的四人起身,向着左青、青岩二人行礼,自报家门的时候,青岩还是瞪大了眼睛。 左青、青岩二人重逢之后,彼此夜诉衷肠。对于双子门的存在,青岩已然知晓,也是明白左青身边的这“梅兰竹菊”一应人众。而作为双子门副门主,实际上的双子门领袖。菊香。这位左青口中的“小香香”。一直以来给青岩的既视感就是两个字——果敢。 但是青岩看着面前笑眯眯的黝黑矮胖子,甚至比小巧玲珑的子兰还要矮上一丝的“小香香”,青岩实在无法将之与“果敢”的双子门副门主放在一起。 左青戏虐的看着青岩,这一幕他不止一次的在脑海中浮想。果然如此,恐怕不单单是青岩,换做任何一个人,知道双子门实际领袖菊香就是这幅尊荣的话,怕是都要跌破眼镜。 左青一看,青岩果然如同他臆测的一般。看到“小香香”立时呆住了。左青自也不会叫青岩如此人前失份,忙拉着青岩坐下。 却说这卞州太守府偏堂,远没有正堂家具、桌椅一应物件摆放的那般严谨。进入偏堂,最醒目的就是两条长案各放置在东西两侧。正对偏堂大门的,是一小几,几后有长椅一把,而两侧长案之后就只有一些短靠小椅了。 左青也没有径直去往长椅上就座,而是拉着青岩,一同在西侧的长案之后,寻了两把挨着的短靠小椅坐下。 左青示意余下四人,在东侧的长案之后坐下来。 却是梅峰独自在最靠偏堂大门的位置坐下,映竹在较为靠里的位置坐着,子兰、菊香二人在映竹左右坐了,拱卫这映竹,倒是显得梅峰很是独立在外。 原来,映竹、子兰从小就是一起长大的小乞丐儿,当年映竹去偷盗官家粮食,也是因为小子兰实在饿得不行了。后得东方无乂援手,被左青救出,收纳。 而菊香的由来同映竹、子兰二人多有相似之处。菊香原是京都里一商贾人家子女,家里却也宽裕,却被当朝国舅华年府里一跋扈随从看中了家产。杀人害命、诬陷平头百姓,将菊香父母亲人下了大牢,更是在牢中加害了菊香父母亲人整整八条人命。 菊香当时已一十八岁,出京去往青州为父亲采办货物,等到菊香返回京都,亲人已然毙命。 身无寸铁,身无武艺的壮士少年,竟铤而走险,在国舅府外蹲点,终究抓住机会,一把菜刀,在国舅府大门口,将那跋扈随从砍了一十八刀。那跋扈随从自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菊香也被赶到现场的国舅府护院抓住,送入舜天大牢。当值的官佐也不多问缘由,只是下令下月初问斩菜市口。 那日,正在慈宁宫中,与母皇太后一同用餐的天狼公子,听左右宫女提起了此事。只觉得这菊香当真是一热血汉子,更是对华年肆意包庇家众很是不满。母皇太后却只是说,下人自有下人的活法,与主子无关。杀人偿命。菊香难道死罪。 之后回到坤宁宫的左青却无法认同母皇太后的看法。寻了个办法,将等死的菊香救出了大牢,并将菊香送往映竹、子兰处,共同组建双子门。 自此,菊香认主左青,却将对当朝国舅爷华年的仇恨深深的埋到了心底。菊香没有对左青说过他的仇恨,左青自然也是明白,这些年只是令菊香在青、降、元三州运作双子门,甚少准他回京。也是怕左青按奈不住仇恨。去行不当为之事。 菊香随不是读书的种子,更不是练武的材料。却对组织管理特别的敏感。 左青委任他为双子门副门主,广开门路,收纳门众,处理门中各项事务,菊香竟也处理的笔笔是道。 反而梅峰,他是进士出身,更是主动求认大学士泰渊先生做师尊,被拒绝,反被左青收容。 梅峰对双子门之事,也不知晓,更不知道映竹、子兰、菊香等人的真实名讳。只有梅峰他的名字是自身所有的。 梅峰不止一次,觉得,左青肯收容他,怕还是因为他名字的缘故,无厘头的很。 梅峰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在门下省做黄门郎也做了三年。两年前被左青收下之后,本还心中不忿,到得去年,左青跟随东方俊上朝,梅峰已将心中的小九九彻底埋藏,再不敢有丝毫表现。 至于梅峰与映竹、子兰、菊香等人。只与映竹相识,其他两个当真是只有耳闻,从未面见了。 梅峰也只觉得,这几人怕是天狼公子不知子何处收纳来的流浪儿,也不疑有他。映竹是马夫,那个黝黑的矮个胖子怕是为天狼公子坐下上不得台面的事。至于年纪还小,却多少能看出美人样子的子兰,已经在梅峰心底认定为是天狼公子的“禁脔”。梅峰与其余三人,却也相处的较为融洽,毕竟同是在左青门下。 不过映竹几人就不这样想来。只觉得这梅峰,认主自家大人,定然是包藏祸心。一意要孤立他。子兰尤其认定这一点,在子兰看来,大人只能是自己的大人,竹子哥跟她从小长大,又一直爱护她超过自己,子兰还不觉得什么。而“小香香”,从子兰识得他的那一天,就已知晓他的悲惨身世,心中已容了他几分,之后更是被菊香在双子门中的种种手段折服,只觉得有此人辅助大人,当真大大有利,却也就此心中彻底留下了菊香。至于梅峰,在小子兰心中,不过是投机取巧之流罢了。 左青还未说话,青岩看着对面这形形**的四人,只觉得满屋荒唐人,各有心中事。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20章 回京之前 青岩看着对面坐着的这四个各有心事的人,却已经主动开口说道:“久闻梅兰竹菊大名,今日得见,幸甚何哉。“ 还坐着的映竹、子兰、菊香三人可是都已知晓,青岩便是双子门一门二门主中的门主大人。 听到青岩此言,急急忙忙起身向青岩拜了过去。只剩下梅峰还愣愣的坐着,他却也是知晓,青岩乃是罗伊岛大岛主罗山青。 梅峰到卞州任职,也是做过一番功课的,但毕竟左青还没有收他如双子门,他却不知此间情形了。 只是看到映竹三人已起身拜向青岩,梅峰也不好呆坐着,起身拜向青岩,口中叠声道:“不敢,不敢。” 还是左青开口说话,道:“都坐下,都坐下,一家人,不要这么客套,我身边这位,你们几个都知晓了,你们的来历我也跟山青哥哥说过了,咱们大家坐下说话。” 接着,左青将目光转向了唯一站着的菊香,只是问道:“菊香,你没有要对我说的话吗?”菊香只是站着,低头没有看左青,却也没有回话。 看到默不作声的菊香,左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喝道:“回答我的话。”一旁的映竹忙拉了拉菊香的袖子,示意菊香服软认错。却不想,菊香沙哑的嗓音响起,只有三个字:“我没错。” 左青却是喝道:“哼,你没错,那就是我错了。”菊香应道:“属下不敢。”左青气道:“好啊,你只是不敢吗,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梅峰看着二人如此,只觉得看哑谜一般,完全摸不到头脑。 还是子兰起身劝道:“门……大人,菊香事急从权,已经知道错了,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吗,你看小香香这脸,都被你吓得黑糊糊的啦。” 却是菊香原本就生得黝黑,但是听到子兰此番俏皮话,左青也不禁笑了起来。左青说道:“哼,罢了,该用午饭了,你们去吧,我与山青哥哥要出府一趟。” 左青也不待几人回话,已经拉着青岩起身离开。却在要走出偏堂门口时,立住了身形,说道:“菊香,你且安排下,随我回京过年。”说吧,左青便带着青岩出去了。 偏堂内几人讪讪的站起身来,映竹三人自是聚在一起,梅峰自己独自呆着却也尴尬,只是同三人告罪一声,说县衙还有公事处理,年前多事繁忙,也不在太守府中用饭,就此离去了。映竹三人也未留他,却是映竹安排了下人,为他们三人在后院准备了一桌吃食,三人要好好聚一回。 待得三人到了后院饭桌上,子兰恨恨的看着菊香说道:“哼。小香香,你是的了天大的便宜。” 左青安排菊香与他随行回京,映竹作为护卫兼车夫自然也是要同行的,如此反倒是没有被左青点名的子兰,要留在卞州照看青烟阁,而不能成行了。如此,子兰方有此话。 菊香确实笑眯眯的没有说什么,映竹示意二人不要为了这点小事争吵,兄弟姐妹难得有相聚的机会,还是要好好说说心里话。 这几人中,倒是菊香年纪最大,但也一直尊崇映竹,映竹自然就成了几人中的老大了。一直以来,办事稳重的映竹也做的很好,所以对他的话,子兰、菊香二人也是听从的,何况,毕竟菊香在场,小子兰再喜好耍赖,总要给竹子哥留上几分情面。 还是菊香主动开口说道:“兰妹妹。此番大人来卞州任职,青烟阁更是将总阁搬到了卞陵城外。搬迁过程中,为兄知道,你对我在门中人力的分配上多有不愿。还请妹妹体谅兄长,兄长虽然忝为门中副门主,也不过是辅助大人罢了,妹妹你作为大人的官家,应当明白为兄的无奈,大人不想双子门现世,为兄也实在不敢将太多双子门众安排到青烟阁中,虽然可为你分担,却也在无形中加大了被人发觉的机会。好妹妹,咱们兄妹三人也小半年没有见面了,趁此机会,香哥哥自罚三杯,向妹妹致歉。” 菊香说罢,也不待子兰说什么,已经端起桌上的三碗酒,一口接一口的喝了下去。卞州太守府所供的正是东凌帝国最烈的扶头酒,菊香就此畅饮了三大杯,竟然面不改色。 映竹却笑道:“你这癞子,把我的酒也喝了。” 子兰应声说道:“就是就是,小香香你馋酒就直说,竹子哥还能不叫你尽兴,说什么道歉,哼,干嘛抢我的酒喝。” 听到子兰话语,菊香已自开心,往日在门中,哪有人敢如此称呼自己。 原来当初菊香被左青救走的时候,实在已在大牢中关押了好多时日,衣服、身体都是臭的。左青虽开始就打算对菊香赐名菊字,却一直想不到好的名字。 结果,待的菊香沐浴之后,左青之觉得,干净爽利的菊香比之前那般臭烘烘的死囚香料太多,口中只是说道,小香香,恩,小香香,你以后的名字就是菊香了。故此才有了菊香的名字由来,也有了“小香香”这个“雅称”。三人自是欢声笑语,举盏相悦。 却说左青与青岩除了太守府之后,没有叫映竹随行,自然是用不到马车的。二人却只是在卞陵城主道上漫步着。 已近除夕,卞陵城里民众也都是在为过年准备。正是,东城买猪肉,南城配香烛,西城看大鼓,北城供宗祠。 左青与青岩在这卞陵城主道上,看着森罗万象,民生百态。左青只觉得这卞州太守做的也不失败,欣欣然加快了脚步。 却说左青看到有外来的戏班子在卞陵城大门附近搭台,忙拉着青岩挤进人群,却没想到,戏班管事的说要腊月十五之后才开始唱大戏,直到元宵佳节。 悻悻然的左青拉着青岩开始往太守府走去。左青开口说道:“山青哥哥,待这卞州府各项事宜彻底安定下来,过几日我便回京了。”青岩自是知道此事,却也明白,左青是不想与自己分离的心思。 青岩说道:“小青,你已外任地方,此番回京,不同于以前在深宫大内,东方俊给你遮住了好大一块天空,你看到,别人也无法看到你。” 左青道:“恩,我在京都还有别的住处,想来陛下也不会着我在坤宁宫居住。只是……“ 青岩说:“小青,我不陪你回京,一是确实罗伊岛之事我无法脱身,二来,我对京都而言,早就是一个死人了,你该明白的。”左青再次想到青岩离宫之后的那些事情,却已紧锁了眉头。 青岩轻笑了一声,说道:“小青,你也不要想太多,毕竟在京都大多人眼中,你还是孩子,即便你履任了一方大员,在他们看来,你是东方俊脚下的天狼公子更甚过东凌帝国一方太守的官身。你回到京都,只要做你自己,便已足够,无论东方俊会不会还像以往那般,在众人心中,你仍是东方俊百般回护的你。” 左青跟着笑着说道:“恩,山青哥哥,我理会的,我还是我,只不过是离开京都一段时间的天狼公子,又回到了他熟悉的京都罢了。” 左青却也明白,经历卞州一番事情,他早已不在是那个虽然原先就不甚单纯的天狼公子。但是左青更明白,只要东方俊还在,他在东凌帝国最大的依靠就在,他在京都,就仍旧是他。 青岩看左青又恢复了神采奕奕,也没有说话,只是宠溺的看着慢慢长大的左青。 只是左青不知道,青岩有意猜到了但也没有确信。左青心中的皇帝陛下,慢慢变成东方俊的时候。仇恨、复仇,已经在左青心中深种。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21章 再见清儿 却说左青与青岩二人还未走到太守府的时候,两人当先拦住了前路。正是西庆演舞班子台柱风清儿与她的婢女嫣红。左青实在想不到,年关临近,她竟然还在东凌。 风清儿今天穿了一袭白裙,玉带处坠着一个桃红香包,素白脚踏仙云履,头发绾着,成螺状,发梢插着一枚桃木钗子。嫣红则是穿着一身青色衣衫,灰白色方口布鞋,头上简单盘着双鬟。 却说嫣红在风清儿的示意下,远远的对着左青福了一福,上前说道:“婢女嫣红见过太守大人。”左青应声道:“嫣红姑娘请起,不知姑娘可有何事?”嫣红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青岩。 青岩却笑道:“我还有事,太守大人,罗山青先行告退。”还不待左青多说什么,青岩已施施然的离开了。 这时,嫣红才说道:“启禀太守大人,我家小姐有请。”左青早已看到了风清儿,也不多想,便叫嫣红在前领路。 却见风清儿远远的迎了上来,说道:“清儿见过太守大人。”却毫无行礼之意。左青也不觉有他,只是问道:“不知清儿姑娘拦住本府,所为何事。” 风清儿回道:“几番与太守大人相遇,清儿一直思衬着要多谢大人在大沽县援手之德,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今日得见大人,清儿幸甚,还要烦请大人移步,随清儿去玉白楼稍坐。” 这玉白楼却是卞州府里一家雅处,多有才子佳人以诗词之由,在此集会。左青也不疑有他,况且之前在温泉谷,左青一直对风清儿心存愧疚,就此随风清儿去了。 却说,待得三人到了玉白楼前,今日已临近腊月十五,玉白楼正进行着一场诗词答辩雅会。要进楼必须先作一首诗词,作的好了,甚至掌柜的还会对客人免单。 左青也是一直知晓这玉白楼的主人是一三十来岁的女子,却一直没有得见其面,只是在左青所得情报中有说,这玉白楼主齐君应该与王子尧有私密关系。今日也是左青到得卞州府以来,第一次来到玉白楼。对玉白楼诗词集会的规矩,左青也是早有耳闻,今日经赶巧被自己碰上了。左青只是侧脸看了看身边的风清儿,没有说话。 风清儿可就有些尴尬了,她也不知今日玉白楼有诗词集会,近日她都是住在越府人家的,只是市场去玉白楼小坐,对玉白楼印象极好,却不想今日把左青请到玉白楼,就遇到了这等事情,左青若是觉得她有意叫他出丑,可就得不偿失了。 左青却主动说道:“我一早就听闻,这玉白楼常有诗词会,今日竟被你我遇到,当真幸运的紧。清儿姑娘,你我各作诗一首,入了楼去可好?”风清儿欣然应诺。 玉白楼前拍着两条长案,早有侍女在一旁伺候好了笔墨纸砚。 左青与风清儿走上前去,看到今日的题目正是“腊冬”二字。左青已蹙眉思索起来。 风清儿却没有去想作诗的事情,只是看着左青,风清儿其实对左青很熟悉,在“自家”时,便常听身边人提及东凌天狼公子的名号,风清儿也是没想到,她“离家出走”,到得东凌最东的卞州,竟然偶遇了这位在自己“家里”都很是有名的天狼公子。几次偶遇,虽然有天狼公子飒爽英姿的时刻,也有天狼公子被众星拱月的瞬间,更是……更是有天狼公子登徒子的一瞬,突然风清儿就对这位天狼公子起了兴趣,乃至她将还要往东的念想都暂时放了一放。 跟随风清儿的婢女,其实一直对自家主子的“离家出走”耿耿于怀。若是出个好歹,嫣红自己的身家性命是小,那个人的怒火怕是嫣红整个家族也不足以弥补。所以,看到自家主子暂时没有了还要往东的打算,嫣红自是欣喜。当得知这位主子是对东凌天狼公子起了兴趣,嫣红又四处打探,听说了左青要回京过年的消息,急急忙忙告知了风清儿。 结果……结果,风清儿竟然生出了要去东凌京都一行的打算,这可急坏了嫣红,若是,若是有个差池,就不是自己一个家族的“小事”了。 只是,嫣红拦是拦不住这位任性的主子的,若是拦得住,也就不会有“离家出走”到了此地的风清儿了。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风清儿没有出声,白玉楼的侍女也没有打扰一直在沉思的左青。却只见左青已提笔开始书写: 墙角数枝梅 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 为有暗香来 随着左青一笔一笔的写就,身旁的风清儿更是慢慢读了出来。却无人知道左青此时心中所想。 少时,左青与青岩在坤宁宫栽种过几棵宫粉梅。待到青岩离宫,左青对待那几株宫粉梅更是关心了,每每都是亲自浇水施肥。今日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坤宁宫中的宫粉梅。便就如此写了出来。青岩在宫外五年,可不就如同那苦寒中的梅枝,左青现在也要做这宫粉梅,经历寒冬,独自盛开。他要与青岩,齐齐开放。 这诗作的如何,且不去说,楼中济济一堂的恩客,听到风清儿樱口吟出的这首小诗,已向着白玉楼大门赶来。 人群中自然有识得太守大人的。左青却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念头,更没有了进楼与风清儿同坐的心思。 不待认出太守大人的人上前见礼,左青已转身对风清儿说道:“清儿姑娘,本府还有事,见谅则个。”说罢,已回头向着太守府方向走去。 风清儿自是想不到为何左青就没了兴头。只是却也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匆匆跟上了左青。 左青却一门心思都在想那宫粉梅,竟没有察觉跟在身后的风清儿。到了太守府大门附近,才警觉风清儿竟然还跟在身后。左青却先不好意思起来了。 风清儿也不待左青开口说话。已福了一福,说道:“清儿今日鲁莽了,太守大人还请不要见怪。”左青摇了摇头,笑着没有说话。 风清儿又说道:“清儿听闻,太守大人要回京过年?”左青自然知晓,圣旨到来之后,他又在府中集会了诸方官员,自己要回京过年的消息却也不是隐秘。只是点头应道:“是的。” 风清儿急急上前两步说道:“清儿……清儿欲与太守大人同行。”左青却挑了挑眉毛:“哦?”风清儿红着脸说道:“清儿……清儿姨娘在京都做生意,清儿要去姨娘家过年。” 左青笑了笑,应道:“好的,我走之前会着人知会清儿姑娘。”风清儿开心的笑着应诺。告知左青自己在越府人家暂住。左青点头示意记下之后,风清儿又对左青福了一福,便雀跃的离去。 左青也不去想风清儿,只是想着那宫粉梅。正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与左青,与青岩,都是如此。 左青回到太守府,却发现青岩并没有回来。 左青也明白,年关临近,青岩既然要回罗伊岛过年,必然有很多事情要操办,也没有多想其他。自行回后院去了。 却说映竹三人,竟在后院酣饮到了此时,还没有结束。见到左青到来,小子兰立马上前双手抓住左青胳膊,把他拉到了酒席上。 左青跟映竹三人也是熟捻的很,更是一心的只把这些人作为自己的亲人,反倒很少把他们看作下属对待。 其实许久未见的几人相聚在一起,左青心中也是极为宽悦的。菊香更是殷勤的上前,主动给左青倒了一杯酒。左青心中对菊香的怒气早就烟消云散了,看着菊香如此卖力讨好自己,只是兀自笑着。 还是子兰先开口说道:“哈哈哈,大人你可是好久没有同咱们兄妹坐在一起来,大人你先满饮此杯。” 左青也不止一次示意过子兰她们称呼他左青就好,只是子兰等人终是不肯,左青也没有强求。左青开口说道:“好,好,好,咱们兄弟姐妹好久不聚,今日年关正近,我便喝了这杯酒,多谢诸位亲人一直以来的帮持。”说罢,左青已抬手喝掉了杯中酒。 子兰又说道:“大人,我们几个分散各处,可都是为大人奔波,大人体谅我们,是否应该再饮一杯?” 子兰还未说完,左青已笑了起来:“当饮,当饮。”说话间,菊香已为左青续上了酒。左青也不拿捏,端起杯子来,便喝了下去。 不想子兰又倒了一杯。子兰笑着说道:“大人,年关接近,我们几个一块给大人拜年,还请大人饮了此杯。” 左青脸却已然红了,虽不过二两的杯子,左青到底不过是一十三岁的少你,哪有多少酒量。左青今日却也当真开心,身边这些人是他顶亲近的人了。又是一满杯扶头酒喝下。左青已有了七分醉意。 这时映竹说道:“大人怕是还没有用过午饭吧,不如就在席间用饭吧。”接着映竹转头向着子兰,瞪着眼睛说道:“兰妹妹,休要在哄劝大人饮酒了。”左青却挥手说道:“竹子你说的哪里话,咱们……咱们兄弟姐……” 左青竟就此醉倒睡去了。 映竹也是第一次遭遇左青醉酒。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理。还是菊香与子兰左右将左青架了起来,问明白映竹左青住处,两人把左青架到了房中。期间映竹欲换下子兰,却被小子兰横眉冷对,无法成行。 菊香、子兰二人将左青放到床上,子兰为左青脱下软靴,轻轻的拖过锦被,给左青盖了。三人兀自还在左青身边,却不想左青竟然呓语,细听之下,只能听到“梅……梅……梅……”的字样,其他却听不清楚了。映竹三人也不放心把左青安置此处就此离去,酒席却也没法继续了。 三人还直愣愣的站在左青床前的时候,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却寻了过来。到了三人身前,点头打过招呼,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对着映竹说道:“师兄,玉柱来了。” 子兰听到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说玉柱来了,已先惊讶道:“竹子哥,这可如何是好?玉柱离开城郊来到太守府,定然有大事要禀告大人,大人却已醉倒。”映竹也是皱眉不语。少倾,只听映竹说道:“大人醉倒了,青岩门主又素来不曾接触门中之事,不过我们这可有位副门主。”说道这里,已是看向菊香。 菊香讪讪一笑,说道:“我就是个跑腿的,不过既然大人一时无法醒来。咱们一同去听下,玉柱此为何来。”说罢,菊香已先向房门走去。 映竹、菊香、子兰、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起到了偏堂,玉柱早在偏堂就座。看到四人进来,玉柱站起身,拱手道:“见过副门主,左护法,兰阁主,小虎哥。” 菊香当先说道:“玉柱,你此番前来,有何事,直接对我说就是了,门主不在府中,待门主归来,我等会转告门主的。 只是玉柱还未开口说话,脸色已有些发黑,说道:”方才,冀州传来讯息。前两月,冀州太守府有神秘人出现,冀州分处人员在门主示意下,秘密调查,似乎与琨山神院有关。先前属下已对门主奏稟过,门主当时示下,只要不妨碍我双子门收纳人员、集聚资源,我双子门便对此事敬而远之。但是近一个月,冀州太守府大肆收拢冀州府下各处江湖人士,不知何谋。与我双子门出现冲突,冀州分处人员没有及时上告此事,负责人徐子风,召集人手抵触冀州太守府争夺资源之事,却不想,却不想,半月前,不知怎的,我双子门冀州分处现世,被冀州驻军剿灭。今早,消息才传到卞陵。” 菊香听玉柱如此说,已有些焦急。却是映竹开口问道:”冀州分处人员伤亡如何?“ 玉柱听到映竹询问,急忙回道:“徐子风已到卞陵,冀州分处本就是今年初才开始着手建立的,太守府出兵剿灭之前,徐子风已得到讯息,三人为掩护徐子风等人车里,多少有伤,但无人员损失。” 四人听到玉柱如此说,悬起的心已放下了一半,只是交代玉柱,着令徐子风进城,等待左青归来,在来府参见。玉柱径自去了,四人却面面相觑,无可奈何,左青酒醉不醒,此事的决定他们也无法做出,只能苦等左青醒来。 直到申时,左青方醒来。这还是左青第一次醉酒。自从离宫,左青慢慢的转变着,早已不是还在深宫大内时,那无忧无虑的少年天狼。重逢青岩更是使得左青无时无刻不为青岩后事考虑。今日再见梅兰竹菊,左青自是高兴,却也直觉得身上担子越发大了。就此竟醉倒在床。 听闻左青已醒。映竹三人尚且没有商量出怎么向左青回禀此事的法子来,只好由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上前报给左青听。左青刚刚走出房门,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便已迎了上去,将玉柱来报之事,具实告知左青。左青沉思少许,着令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将徐子风迎到太守府偏堂等待。 左青到得偏堂,徐子风已在此等待。徐子风却是菊香在创建青州双子门分处时,收纳的江湖人士,家传武学风雪剑法。 一日,徐子风父亲与人约战青州府梁城,被人击败。竟一时想不开,自断了双手筋脉,自此不再佩剑。后来徐子风多方查探,得知竟是父亲敌手暗中派人在父亲的饮食中下药,使得父亲与人对决时,多有束缚,无法使出全力,乃至败下阵来。 徐子风母亲早逝,家中仅有老夫一人,虽庄园里仆众、跟随尚多,但看着日日蹉跎的唯一亲人,徐子风恨从中来。 再次越战父亲当年对手,那人也是一江湖名家,徐子风到底不能为敌,但那对手竟在徐子风倒地认输后,行杀害之事,徐子风险些刀下丢命,却是被正到青州创建双子分门的菊香救下。徐子风虽被救下,但对手当真心狠手辣,意识到斩草必须除根。寻觅不到徐子风,竟将徐子风家庄园老小全部杀害,徐子风的父亲更是被悬尸庄园大门口。 就此徐子风彻底在双子门住下。后来左青知晓此事,着令菊香为徐子风报了血海深仇,彻底将徐子风收纳门下。 却说徐子风看到面上还有些许酒后潮红的左青进门之后。七尺男儿,竟扑到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22章 孝义立世 左青进得偏堂。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徐子风。左青很欣赏徐子风的身手,更欣赏徐子风为父报仇、置己身与危檐下的仁孝。 左青也没有上前扶起仍旧大哭不休的徐子风。只是徐徐说道:“子风,冀州之事我已知晓,错不在你,是我太心急扩张双子门势力。” 徐子风终于抬起了头,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兀自泪涕横流。叩首道:“都是属下的错,属下冒功近利,将门主交托给属下的冀州分处……”徐子风说不下去了,再次拜倒。 左青却笑着说道:“子风,人员无事,便是大喜事。冀州府从来都是东凌帝国依靠琨山的壁垒,西庆虽对东凌少有念头,东凌帝国却无时无刻不把西庆作为最大的潜在地对。冀州分处被毁去也好,更好的庇护了我双子门,不是吗?”说道这里,左青已上前搀扶起了徐子风。 徐子风竟八尺多高,比左青高出接近两个头。徐子风只是低着头,看着他脚下的地面,没有看向左青。 左青继续说道:“我已任职卞州太守接近一年,双子门的势力也会大幅度向帝国以东倾斜。我有意将双子门总部迁至卞州,菊香会去处理此事,青州总部只能变成一处分部了,却也是我双子门的重要所在。” 徐子风不知道左青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说起这些,抬起头,迷茫的看着左青的脸。左青却也不看徐子风,只是继续说道:“子风,你去为我统御青州分部,可好?” 当徐子风听到左青徐徐说出的这番话,已经没有词语可以形容徐子风此时的心情了。徐子风再次拜倒下去,五体投地,却也没有多说一些感激左青的话语,只是一个劲的大哭不止。 左青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示意门外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进入偏堂,将徐子风送往后院休息。左青便自行去了。 左青从偏堂出来,去了后院青岩住处,青岩正在房中翻阅从丰和楼带来的账簿。青岩看到左青进屋,将账簿放下,就放在长案上,也没有收起来。左青也没有去看账簿。 青岩的房子构造与左青一般无二,入门左手边是一帷幕,后有一长案,长案后是座椅,在后面就是两列书架里。正对房门处是一张圆桌,有三条短椅环绕桌子放着,右手边是一张大床。左青入门之后,自行在圆桌旁坐了。 青岩从长案走了过来,对着左青坐下,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左青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 左青主动开口说道:“山青哥哥,双子门冀州分处被灭,我已命徐子风去往青州,代替菊香的空缺,为我们掌管双子门青州事务。” 青岩先是欣慰的笑了,说道:“小青,你成熟的太多,真的不是我以前总是想念的那个小弟弟了。” 左青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道:“山青哥哥,这些御人手段,我这些年在宫里已经看了太多太多,而且渊师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哦?”青岩挑了挑眉毛,以示回应左青。 左青说道:“东凌帝国这片大地已经久经战火,从漫漫的历史长河中来说,朝代更迭更是可以称得上瞬息万变。一千年前的故国,正是群雄逐鹿,各家争鸣的时代。有一位祥王,占据当时被称作祥国的这片卞州府的土地。一日,祥王宴请诸多座下将军,祥王最宠爱的侍妾陪座。兀的一阵夜风袭来,祥王的宾客堂里被吹灭了烛火,漆黑一片。此时,祥王身边的侍妾却对祥王附耳说道,有人趁黑夜猥亵与她,已被她扯下来腰间玉带。祥王却突然高声命令,席间所有将领扯下腰间玉带,之后才命人掌灯。及至后来,祥国被邻国攻伐,祥王被困,一位将领奋勇杀敌,浴血救出了被重重围困的祥王,事后,祥王问将领未何人,将领只说,他正是当初在祥王席间,被祥王侍妾扯掉玉带之人。” 青岩听到左青说起这个他自耳熟能详的典故,笑着说道:“小青,你不问罪与徐子风,也渴望来日,徐子风以典故中将领的行为回报给你,或者通过徐子风,叫你身边的座下之人都明白,你有容人之量,会尽用其才?” “只是……”青岩话锋一转,说道:“现在的人哪有故国时候人的高尚情操,你以诚心待人,人未必以诚心待你。” “不。”左青说道:“我相信,徐子风一定可以。” 青岩皱了皱眉头,问道:“就因为徐子风的孝义?”左青斩荆截铁的说道:“就因为他的孝义。” 青岩仍旧问道:“但是,即便双子门总部移来卞州,青州毕竟是双子门发家之地,如此重要的位置,你就放心交付给徐子风。就因为他的孝义。” 左青站起身来,笑看着青岩说道:“山青哥哥,你我从小相依为命,不知父母为何,更不曾有过一日对父母尽孝道的机会……” 青岩这才明白,左青为何如此肯去信任徐子风。与其说左青是信任徐子风的孝义,不如说,是徐子风带给左青他一直向往,而无法或知的感觉的时候,左青已经在心底最深处,容下来徐子风。 这既是左青为自己,更是为了青岩。百善孝为先,孝义足可立世。 时日流逝,已然是腊月十六。这十余日的时间,除去腊八那天,左青同青岩一起出府,去越府人家吃了一碗腊八粥,再也没有出过太守府了。 东凌帝国极少地方会过腊八。因为东方无庭正是腊月初八的生日。当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即便朝廷不主张过腊八节,不是也没有明文禁止民众度过这一天吗。何况,作为东方青岩的青岩,一直记得。左青自然也该记得了。 子兰已经回青烟阁,左青要回京过年,子兰更是要不断为左青收集所有他回京可能需要的情报。菊香留在卞州府,但不在卞陵城内。双子门要把总部迁来卞州地面,这位当家的副门主,自当能者多劳。徐子风已经在腊月初九,去往青州。接手菊香来到卞州后遗留的空缺和任务。 这几日,左青虽只在太守府中,却也一直忙碌的很。先是安排双子门各处准备年前事宜,再就是随着菊香来卞州,冀州分处除名,徐子风接管青州,其他各地分处也多有人员变动。还要亲自或假手府中胥吏,处理卞州府下各级官员,报备离卞回乡过年事宜。 腊月十五日,罗伊岛二岛主庆丰亲到卞陵城丰和楼,迎接大岛主罗山青,回岛。 到得今日。方才,新任卞州府主簿时龙、长史王哲、卞陵军备张都,一同向太守大人天狼公子左青告辞,离开了太守府。 三人此来,一是向太守大人禀报各处事宜进展情况,二是向太守大人表现会在太守大人不在卞州期间,严格履行太守大人交代的事务,三嘛,就是提前来给太守大人拜年。卞陵总兵胡锐反倒是前几日,就来太守府上,向左青报备,携子胡庆隆,也就是胡三儿公子,回京过年去了。 时龙三人此来,其实主要还是来向太守大人拜年的。几人却也没有多坐,只是喝了一盏茶,便一起告辞离去了。说起三人同来太守府,倒还不觉得奇怪,反倒是三人敬献给太守大人的礼物,可就有待品味了。 时龙不过送了三包红枣,王哲送了一方砚台,,却也不是名贵之物,只是寻常可见的普通砚台。张都则是送了一条珠串,不过是寻常东海海边人家,出海可得的珍珠串成。 这三件礼物,说价值嘛,真的不相上下,红枣一直是卞州特产、对滋补却有奇效,虽在卞州以外地方,售价奇高,却到底是当地特色,充其量不过二十两银钱。王哲送的砚台,虽然年代比较久远,不过到底是普通货色,左右也不会超过五十两银钱。张都敬献的珍珠珠串,一共大概有三十颗珠子,一颗珍珠一两银钱的话,也不过三十两银钱。相对这三位卞州府的当权官员来讲,这几十两银钱的的东西,实在不值一提。 左青倒也没觉得,三人是通过向他敬献的礼物价格较低,来表现三人的廉洁奉公。只是对三人同来太守府,又在选择礼物的价值上如此接近,很是诧异。却也没有多想。左右还是在自己掌控之中。 到得晌午,左青见卞州府诸事已毕。早就打算腊月二十之前回京的左青,决定,启程回京。 用过午饭,左青刚将映竹召到身前,还不待安排映竹去准备回京的车马、礼物、人员等事,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左青对映竹说道:“我答应了风清儿,会带她一同回京。你且去越府人家告知与她,午后,我会安排人马去接她来府。明早启程回京。”却不想映竹开口说道:“大人,风清儿姑娘已经不再越府人家居住了,日前她在西城购置了一套院子,现在住在那里。” 映竹说道此处,左青才想起之前在越府人家不曾见到风清儿。又安排子兰调查这位西庆演舞班子台柱的事情。不待左青问话,映竹已先开口说道:“大人,经过子兰一番查探,风清儿,似乎是西庆皇家贵女。”左青听到此话,已先惊了一惊。 转头一想,即便是西庆公主,卞州府也是自己的地盘,何况,风清儿一直也没有什么地方欺惹与他。想来风清儿是懂规矩的,即便左青带她去了东凌京都,也该不会闯出什么祸事。 想到此处,左青说道:“你且去寻他,不,我随你同去,你前面带路。”说罢,左青便起身,带着映竹出了太守府,一路向西城去了。 年关临近,卞陵城里一些商家已早早歇业在家。少许还在经营的店铺、摊贩却也为这冬日里,增添了一丝温暖。 左青与映竹到了接近风清儿院子的地方,路上正有三五小孩再玩弹珠。 却是在地方挖了几个小洞,分别命名“皇帝”“丞相”“将军”“县令”。几个小孩分作两群,先将珠子弹到县令坑,在到将军坑,再到丞相坑,最后到皇帝坑。那方先入皇帝坑,便赢了。此番游戏,少时的左青与青岩也曾在深宫大内玩过的。今日看到几个小孩再玩,左青不觉莞尔,一时竟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却不想突然前面的院子侧门打开,一个刷着双鬓的小脑袋伸了出来。正是风清儿婢女嫣红。 也不知嫣红出来是要做什么,只是嫣红左右扫了几眼,竟看到了左青。嫣红瞬时将半个身子挪回了院子,关紧了侧门,急急忙忙向正厅去了。 左青与映竹在门外看的不明所以,只听院内,雀跃的声音传来:“小姐,小姐,暗香梅来了,暗香梅来了。” 映竹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左青却已明白,定是他之前在玉白楼前的一首《咏梅》,竟使得这风清儿又给了他一个“暗香梅”的雅称。 不多时,院子正门大开,嫣红从院内小跑着出来,快步走到左青身前,福了一福,说道:“婢女见过太守大人,太守大人可是来寻我家小姐的。” 左青只是笑道:“正是,不知清儿姑娘是否在家。” 刹那间暖洋洋的笑脸跃上嫣红的脸庞:“在的,在的,小姐正在门内恭候大人,大人请进。”左青、映竹二人跟着嫣红进了大门。风清儿正用眼睛瞪着口无遮拦的嫣红呢。风清儿见到左青已到,上前福了一福,见过了左青。 今日风清儿一头长发简单的束在脑后,一身白色衣裙,外罩一条红色大髦,腰间带着一条镶嵌这玉貔貅的玉带,脚下踏着一双白色软靴。 左青见到风清儿,已先笑了起来,说道:“清儿小姐,我明早回京,你卞州诸事可否办完了。”“嫣红却已抢先答道:“就等着你呢……”风清儿再次等了等明眸,嫣红这才住嘴不言。 风清儿螓首低垂,说道:“清儿已经万事俱备,只待大人启程了。” 左青却也没有入正厅稍坐,只是告知风清儿,明早回安排人马来接风清儿。便带着映竹离去了。 左青回到太守府后,一直在卞陵城外的菊香也已被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提前知会,回到了太守府。左青安排映竹去准备回京的车马、人员、礼物,便自行回房休息去了。 一夜无话。 腊月十七日。晴空万里,起了个大早的映竹早已接一切安排妥当。待的左青醒来、梳洗、用饭之后,左青带着映竹、菊香、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等人,登上了马车。 离府回京。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23章 夜半呼声 帝俊十三年,腊月十七日,碧空万里,无云亦无雪。 左青一行到达卞陵城正门口时,去接风清儿的车马已再次等候多时了。 此番回京,左青、映竹、菊香、贼眉鼠眼的柴小虎、风清儿、嫣红,车队共有三辆马车,一车供风清儿与嫣红二女使用。一车左青自用,还有一车,则是装满了卞州府各种土特产,是左青要带回京都,敬献各处的礼物。映竹、菊香、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各自骑马高头大马,在三辆车附近护卫。最后就是三位出自双子门的车夫伙计了。 一行九人三马三马车,就此离了卞陵城,沿着向西的官路,一路而去。 从卞陵到京都,需经卞州、降州、凌州,三州十一县卫。沿途七百里。当日晚间,车队到了卞州府边缘的阳风县。 阳风县地处卞州府与降州府交汇处。却一直不受两府重视。毕竟都是东凌国土,此地也从来不存在兵家必争之地的意义。直到左青到任。 原来是双子门众中也有善于勘察地形者,却早在左青离宫之前,就已在各处勘探地形,尤其是金铁矿所在,为双子门聚集资源所用。这阳风县中正是有一处铁矿。只是一直不被当任官员发现。左青在处理完汛期事件之后,便已着手安排双子门门众到此地,开采铁矿。矿井开采大事,自然是要走官家的路子。在左青的运作下,小半铁矿上缴国库,大半则被双子门自留。但是只是小小半的铁矿,已经使得阳风县一跃成为整个卞州府的重头县卫。当任县令更是对左青感恩戴德。 左青回京过年一事,早已卞州皆知。早早得到消息的阳风县令祝人杰,更是早早的在太守大人的必经之路上,恭候多时了。 天色已晚,车队中又有女眷,左青示意映竹,今晚在阳风县歇息。 当缓缓进城的车队,遭遇到阳风县令祝人杰带领全县上下所有官职在身的人员在城内大门两侧恭迎的时候,马车内的左青还是跌破了眼睛。 左青苦笑着下了马车,没等祝人杰带着随众跪拜在地,已经急急赶上前去。搭住了祝人杰的手。左青说道:“祝大人,你叫本府很是无奈啊。快快叫诸位散去,今日我去你府上休息。” 祝人杰一开始听到左青说无奈的时候,已惊出了一身冷汗,及至左青后半句传到耳中,他才变忧为喜。祝人杰已知晓左青不愿这样大的行帐,忙挥退左右官员,小跑着领着左青的车队,向着县衙走去。左青却也没有上车,只是陪同祝人杰一起步行,祝人杰心中更感荣幸。 却说这祝人杰,已经四十二岁了,在阳风做县令也已经足足七年。东凌帝国常例,是官员五年一大评,考评优者自会提拔,考评差者自要被朝廷追究责任。偏偏是我们这位郁郁不得志的祝县令,愣是“稳坐钓鱼台”,大概是官员考评中,他是在太不引人注意了,乃至朝廷、卞州府前几任太守、王子尧等人就一直把他安在阳风县令的位置上,好不尴尬。 如此的祝县令,怎会不对,给自己带来在任中,最大政绩的太守大人天狼公子左青,感激不尽, 到了县衙,祝人杰急急召来下人准备酒菜宴席。左青却只说道多谢祝县令美意,但此番从卞陵城到此,已是车马劳顿,何况车队中还有女眷,着祝县令准备一桌简单的饭菜便可,酒就不要上桌了。 祝人杰轻快的应允,并亲自去了后厨,安排太守大人一行的饭菜。祝人杰很知味的,并没有厚着脸皮,与左青同席。左青也没有对祝人杰客气一番。用过饭后,左青一行人,径自去往祝人杰安排的房间中休息了。 却说祝人杰将自己的住房,好肆打扫一番,并重新摆设了在这阳风县中可以寻到的物件,摆放一番,安排给了左青居住。 左青看着比自己太守府的住房,还要好上许多的房间,苦笑着,没有多说什么,就此休息去了。 到了第二日,左青早早醒来,映竹却更早收拾妥当,在左青门外守护。近乎一宿没睡的祝人杰,更是一直在廊下待着。 出了房门,左青看着瑟瑟发抖,一脸菜色的祝县令,笑了笑说道:“祝大人,我们就不再府中用饭了,今日已是腊月十八,我还要早早赶回京都,即可便走。” 祝人杰苦着脸没有说话,不想左青却继续说道:“祝大人,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来年,我们卞陵城相会。”祝人杰兀自觉得左青话语中,有要将他提拔到卞陵城任职的意思,但是一时揣摩不透,还不待祝人杰上前同左青说话,左青已安排映竹,知会各人,启程继续路途。 左青一行人就此离开了阳风县城,离开了卞州。 一路无话,偶尔路上休息,风清儿回到左青马车外,等候左青下车,与左青说一些话,也不外乎是一些感谢左青带她同行的感激话。 却说到了晚上。车队已过了降州大半,刚过降州府城降涂城。到下一个县城还有五六十里的路程。左青安排左右,连夜赶路,绕过下个县城,明日直接到凌州地界。 却说晚间用饭的时候,风清儿婢女嫣红,来寻了左青,只说是风清儿有情,也没有多说其他。左青跟着嫣红来到风清儿马车前,风清儿闻听左青已到,下了马车。 却说风清儿带着左青一路偏离车队,向着远处去了。 风清儿一身简单的素色衣服,头上戴着一顶毡帽。在左青身前徐徐走着。 左青也自跟着风清儿的脚步。却说到了离着车队驻扎大概五百米的地方。风清儿停住了脚步,左青也这跟驻足不前。 风清儿回身,说道:“天狼公子,我听闻的你大名,好多年了。”左青只是疑声道:“哦?”没有再多话。风清儿继续说道:“我是西庆人。” “恩。” “我是西庆庆都人。” “哦。” “我是庆都西庆皇宫里的人。” 左青笑了起来,说道:“原来如此,难怪清儿小姐的风采如此。” 风清儿看到左青一直不惊不喜的样子,已经猜到了几分,左青必然对自己的身份多少有了几分了解,她竟然还在这里,觉得是卖给左青一个大人情,入京前,将身份告诉左青一丝。风清儿想到此处,也是尴尬的笑了笑。 左青却转身开始往回走,说道:“清儿姑娘,你在我车队中一天,我便护佑你一日。到了京都,俗事缠身,只怕左青无暇顾及清儿姑娘了……” 风清儿明白,到底左青还是顾及她的身份的。 不待两人走回车队,突兀的一道亮光从车队旁一闪而过。一声女子的惊呼声,响彻了这片夜空。 “啊……………………” 高分贝的女声,惊扰的这片夜空,似乎都要压了下来。 还不待左青与风清儿走回车队驻扎的位置。一直隐藏身形,护卫在左青身边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已主动走到左青身侧。 左青挥手,示意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无事,陪同着风清儿回到了马车的位置。 原来在风清儿随左青去了之后,嫣红一个人在风清儿的马车里太过冷清。而左青的马车里有映竹一早就准备好的火盆。 这冷寂的天地里,嫣红就自作主张,坐进了左青的马车。马夫也没有拦阻嫣红。却不想,嫣红刚刚坐进马车,一只箭弩就突兀的射向了左青的马车。还好嫣红身材娇小,又是半窝在温暖的马车里。这才侥幸躲过一劫,保存了性命。 映竹听到箭弩破空的声响,已从马前飞奔到临终,追随黑影去了。菊香上了左青的马车,看嫣红去了。几个马夫在左青与风清儿离去的方向守候着。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远远在后面跟随着左青与风清儿,到了此地的时候,菊香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 看到左青归来,菊香上前说道:“大人,嫣红姑娘无事,被惊吓到了,只是……箭矢上有毒。剧毒,见血封喉。” 左青已知晓映竹去追刺客的事情,也没有在箭矢上多问菊香,只是让开身形,好叫风清儿去车厢里看看嫣红。风清儿一颗心早就随着嫣红的尖叫声,高高悬起来了。也不待左青说话,已直奔左青马车而去。 嫣红兀自在车厢里哭着,风清儿进来车厢,嫣红可算是找到了亲人,跪伏在马车里,趴在风清儿双腿上,痛哭不止。 左青示意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带着左右马夫,好生护持着马车。自己却带着菊香,到了篝火出,等着映竹归来。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映竹提着一个人影,快步回到了此地。映竹到了左青、菊香二人身前,挥手一掷,将人影摔在了地上。被摔在地上的人影,滚了几滚,却没有了动静。正是映竹追上他之后,三两下解除了他手中的短刺,更是制住了他的穴道。左青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地上静止不动的身影,没有说话。 映竹上前,踹了地上身影几脚,顺势解开了他的穴道。 “咳……咳咳……” 还在地上趴着的刺客,惨烈的咳嗽了起来,似乎要把他的心肝肠肺都咳出来才停下。左青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菊香、映竹二人更是各在两边站了,以防他纵身起来,加害左青。映竹二人却也知道,左青身手很好,好到映竹都不知道可以从左青手下,走过几个回合。却仍一心守护了左青。 重咳声,终于止住了。地上的人影,跪起来了。猛烈回头,他看着左青,双眼通红,脸上神色狰狞。刺客突然有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渗人的笑声传出好远,使得这空寂的夜晚,越发不平淡。 左青沉闷的嗓音,传到刺客的耳中:”孙公子,好久不见。“ “哈哈哈,天狼公子还记得孙某吗,竟然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哈哈哈。”这刺客,正是孙淼。 前任卞州府主簿孙想之子,孙淼。也是左青初入卞陵城,在越府人家酒楼,遇到的那位风度翩翩的玄衣公子,孙淼,孙子水。孙淼却就此住口不言。 左青也没有多做过问。只是示意菊香,将孙淼多加看管。一直处理双子门中各项事务的菊香,自然有能力叫孙淼开口说明白此事来龙去脉。 少倾,左青回到自己马车前站着。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与几个双子门马夫已经四散开来,守卫者。风清儿走出车厢,嗔看了左青一眼。 左青歉意说道:“事因在我,惊扰了清儿姑娘。” 风清儿螓首低垂,说道:“天狼公子有心了,今夜,我与嫣红就在公子车上休憩了。”风清儿说罢,左青轻轻点了点头,风清儿便回去车厢,陪伴嫣红去了, 过了许久,左青一直在篝火前站着。菊香来到左青身前。右手食指带着一丝红色。 菊香在左青身后站定,低声说道:“王子尧之子,王琪。”菊香说完,便自行走开了。 左青没有说话,只是在沉思着。 王琪,王子尧之子,东方俊的事实孙子。正经的皇孙。孙淼大概是因为孙想之事,迁恨己身。左青倒是没有多想孙淼的事,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反倒是王琪。王子尧虽然在回京路上,被人劫杀。王琪毕竟是皇家血脉。东方俊会如何对待王琪。 东方俊多子。大皇子东方无涯,在帝俊夫一登基,便已立为储君。二皇子早夭。三皇子东方无乂,因一直为“清君侧”之事,心里违逆东方俊,为东方俊不喜,现在东海驻军任职团总。四皇子、五皇子均封地各处。六皇子年幼,尚在宫中。 但是,东方俊少孙。仅有大皇子有一子,东方青明。在太子府中,却也少有贤名流出。四皇子、五皇子无子。 三皇子东方无乂更是未婚。这样说来,王琪竟然是东方俊仅有的两个孙子之一了。 想到此处,左青眉头皱得更紧了。 此番回京,怕是不太平。到底是谁杀了王子尧?原本左青心中是觉得,东方俊安排人手劫杀了王子尧的。这位国之帝王,一总是如此的“心狠手辣”。王子尧毕竟是东方俊私生子,何况,储藏私军,密行谋反之事,更是事实。 王琪,东方俊却可以随意假与太子,做太子的儿子,甚至做东方俊其他子侄的子嗣。为东方家国,再延三世。东方俊断不可能随意丢弃王琪。 左青身边的映竹,一直都是各方人士都知道的。孙淼虽乐于武艺,又怎可能刺杀得了自己。王琪还是把孙淼使唤到了此处。所为何来? 想到此处,左青却笑了起来。 果然,映竹来到左青身后。声音传到左青耳中:“子兰今早已有讯息到达卞州,方才大人与风清儿姑娘出行时,才传到此处。东方无涯已奏禀皇帝陛下,王琪是他在炎王府时,与婢女所生之子。皇帝陛下允诺,元宵节后,王琪认祖归宗,改名东方青琪。” 左青没有应话,只是嘴角的笑容,越发冷了。 过了好一会儿,左青才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今我们的事,就是回京过年。”说罢,去风清儿车上休憩去了。 夜更深了。 车队以东五百米一处密林里。一个人影,死狗一般趴在地上。孙淼的手筋脚筋都被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挑断了。事到临头,到底是从未经历过此种事的孙公子,张了嘴。但是菊香那只右手。横空而出的右手,插进来孙淼的后背,插入了他的脊梁。孙淼只觉得,天更黑了。他已无力抬起头颅。 心存侥幸者,便是赌徒,只是孙淼从来未发现。他根本没有上桌的资本。 棋子,末路。一颗再如何的棋子,最后也只能是一颗棋子。被吃掉。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24章 一声殿下 高祖皇帝,东方弋。本是北缺王国镇远将军。彼时,琨山以东,群雄并起,帝星暗淡。诸多亲王、郡王、自称为王者,割据各地,自立称国。北缺,琨山以东诸国最强。占据凌州、元洲、青州三州之地。 东方弋,北缺国主凌欲座下第一武将。手下谋士、将领众多,更是手持虎符,为凌欲征战各方。五十年前,东方弋侵吞占据降州、冀州各方“王”者势力,功高震主,为凌欲所嫉。 东方弋领君令,带兵回北缺京都受命。在凌州以西断桥处,为凌欲亲军围困,要求东方弋交出虎符。东方弋黄袍披身。带兵杀向北缺京都。就此,取而代之。 东凌五年,卞州郡王凌兴授首。琨山以东,皆归东方氏。东凌帝国,就此屹立在丰武大陆。定都凌州凌京城,民众称之京都。 已至腊月二十一日。左青一行车马,抵达了凌州临沧卫。距离京都仅半日之遥。 一行人马,在临沧卫悦来客栈住宿一晚,收拾行囊,沐浴更衣。到得晚间,左青在悦来客栈二楼包房开席,映竹、菊香、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嫣红等人陪同。 诸人坐毕。左青首先举杯,说道:“此番由卞州来京,路途还亏的诸位,一起喝了这杯。” 映竹等双子门众,只是口中叠声道“不敢,不敢。”俱都喝着杯中酒。倒是风清儿与嫣红二女,没有应话。 等到左青放下酒杯,风清儿款款起身,端着杯子说道:“清儿羸弱女子,一路从大庆到得东凌,今次幸好得天狼公子高义,携我与嫣红到得凌州。小女子在此斗胆,敬诸位一杯浊酒。” 今日众人,桌上放置的是凌州特产的清酒,而非东凌扶头酒。所以风清儿、嫣红两位女眷在前,也将酒水摆到桌上的情况出现。风清儿主动提出敬酒,左青已先举杯,其他人自然是跟着举杯。之后又是几人轮番向左青敬酒,无非是下属讨好上级的些许说辞,即便双子门众,终究不能免俗。 到得亥时,诸人皆大欢喜,就此散了酒席,各自回房休息。 却不想,左青出房,送风清儿二人回卧房休息的时候。楼下大厅却传来嘈杂的声响。却是一队着鲜亮甲胄的禁军卫士,闯进了悦来客栈。 禁军一直都是深宫大内的卫士,极少出宫办差。何况这凌州临沧卫,比邻京都,却是京畿军管辖。即便禁军来此办事,也当有炎彦军协同才是。只是看着楼下这一群甲士,竟是统一的披挂在身,显然皆是禁军卫士。 左青还在皱眉沉思的空隙,却已被楼下卫士中一个小首领看到。那禁军小首领,对着左青呼喝道:“兀那少年,你可有看到一女子闯入此间。” 左青见那禁军小首领直直的问着他,却懵了一瞬,这还是天狼公子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如此呼喝。左青心中已有几分不喜。只是说道:“本少不曾见到过什么女子,却看到一群帝国兵士,蛮横的闯入了这悦来客栈。” 那禁军小首领看楼上这小小少年如此牙尖嘴利,已是怒气上涌。大喝道:“呔,小子,滚下楼来,禁军办差,你妨碍公务,且随我去那舜天大牢坐一坐。” 左青却压根没有搭理那禁军小首领,只是转身,对身边的风清儿说道:“清儿姑娘,此间喧闹,时日已晚,你与嫣红且回房休息去吧。”风清儿却关切的说道:“公子,是非多少,莫要自惹。”左青只是笑对着风清儿点了点头。示意映竹送风清儿二女回房去了。 还在楼下大厅的禁军小首领却憋红了脸。自打他入职禁军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无视。当然这不过是这位禁军小首领的自以为是,往常深宫大内那些达官贵人们,可是少有正眼瞧过他的。 这位禁军小首领,已经怒极反笑了起来。他只觉得,楼上这个小子,完蛋了,禁军小首领还在臆想马上就可以见到,凌虐楼上这小子的一幕的时候,左青转头看向了他,并沿着楼梯,向一楼大厅走来。 那禁军小首领很恨的看着左青,脸上又是一副小人得志的萎缩笑意。当真是丑的可怖。却不想,还不待那禁军小首领对着左青训话,到了身前的左青已经一个耳光对着他扇了过去。 却说这禁军小首领能入职禁军,有能提升到下管这十来个人的地步,即便有靠着关系的原因,自身功夫也是不弱的。可是,那禁军小首领,愣是没能躲过天狼公子的这一巴掌。 “啪……” 禁军小首领被左青一个巴掌,扇出好远,本就到了楼梯下面几步的这位,更是一个平沙落雁,摔在了地上。禁军小首领兀自仰着头,看着楼梯上的左青,眼中一片迷茫,当真是许久没有被人这样欺辱过了。 其他几位随从,开始还是等着自家“大人”发威的,不曾想,一转眼的时间,已是如此境况。有三五心思活络者,已不管三七二十一,奔着左青就去了。心中都是一般的心思,这可是难得的叫头记好的时候,只是他们想不到的是,这位禁军小首领,蒙受如此大辱,已恨不得杀光今天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 只是,更是叫大厅中诸多禁军卫士大跌的眼睛的是,奔上前去的几人,竟瞬息跳了回来。是的,在他们看来,就是跳,而且一个叠一个的摞在了最先到底的那位禁军小首领的身上。一时间,大厅里好不热闹。 左青只是站在楼梯间,没有在对其余人下手,傻掉的几个禁军卫士,更是不敢乱动了。只是已经到底的几人,兀自哀嚎着,至于最下面的那位禁军小首领,也不知是被压的,还是被羞的,竟好久没有发出声音。 却说此时,悦来客栈门口。有重重叠叠的人影过来。 此次禁军出宫办差,缘由却是宫中一个宫女。 侍候母皇太后的宫女,付韵婷。偷盗了母皇太后心喜的一串念珠,被华皇后知觉,要寻此宫女时,却找不到了,这才命了几队禁军,离宫查找。带人到了悦来客栈门口的,正是禁军此次的带队队长,在禁军中任职都尉,郭伟。 郭伟一入临沧卫,便安排人手分散开来,先查找各处客栈、酒家。正是安排了这位禁军小首领,草振兴,带人来查悦来客栈。 草振兴本就是一个找了关系入职禁军的货色。也不寻思能靠着此次出宫办差积攒什么功劳。原本五百两银子,买来的一个禁军小首领,就叫他很是欣喜了。这一番出宫,草振兴只有这“衣锦还乡”的感觉,他本就是临沧卫人士,只是去京都前不过一临沧无赖,尤其对这总是看他不起的悦来客栈,很是有愤,所以这才自请了郭伟,带人查探悦来客栈。 却说,郭伟安排出去的各处人马,都已回来报信,没有找到。唯有这草振兴,一直没有遣人回报。如此,郭伟便在同是临沧人士的一位禁军卫士的陪同下,带人寻到了这悦来客栈。 大厅兀自站着的几个禁军卫士,看到永久来了主心骨,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郭伟却是喝道:“草振兴,出来说话。”半晌,没有回音。郭伟愣愣的环视左右,怒冲冲问道:“草振兴何在?”一时间,好不尴尬。 郭伟呼喝草振兴,得不到回答,站在大厅上的禁军卫士们,更是不敢回话。兀自还碟在一起的卫士们,更是发觉这位顶头都尉大人,已经生气了,更是不敢动弹。终于,嘈杂的大厅安静了下来。 “呃……呃……呃……” 微弱的声音,传了出来。好久,呆掉的众人才发觉,传出声音的正是草振兴。还压在草振兴身上的几人,急急忙忙四散开来。草振兴却仍旧仰头,躺在地上。 郭伟已上前来,踢了草振兴一脚。喝道:“泼货,怎么回事。” 草振兴却一直没有起身回答郭伟所问。明显草振兴还是蒙圈中。 郭伟示意左右,出来一人给他好好回答下,这里发生了什么。终于,一位一直站在大厅中没有动弹的中年卫士开口说话。 “禀告都尉大人,方才,方才草头,带着我们几人到了这悦来客栈。” “别说废话。”郭伟兀自气着。 中年卫士额头却已见了冷汗。颤巍巍一气说道:“草头问话那少年,那少年置之不理,态度蛮横,而且,而且出手伤了草头跟几位兄弟。” 听到中年卫士此话,郭伟已明白,定然是草振兴耍横,踢到铁板了。禁军出宫办差的卫士,多有这些毛病。作为草振兴的顶头上司,郭伟自觉,有必要给草振兴找回场子。而且,外人不知的是,郭伟曾经可是跟禁军副统领,蒋老爷子习练过几年时日。郭伟的武艺,在这禁军里,也是数得上号的。这也是郭伟,能在今年年初升任都尉的原因之一。 却说郭伟夫一进来,便看到楼梯上一个少年公子,只是一心放在找寻草振兴上,只是把那少年当作了哪家少不更事、乱看热闹的孩子了。到了现在,自然明白,这地上一片狼藉,竟全拜这少年所赐。 郭伟也不是呆鹅脑子,自不会做出不问青红皂白,随心行事的事。却是上前先是自报山门,对着左青拱手说道:“这位公子请了,在下禁军都尉郭伟。” 一直看着楼下这一出的左青,在楼梯上站了许久,看到郭伟进来已有微笑跃上脸庞。此时,看到郭伟竟然对着他拱手邀战。左青笑出了声,说道:“郭头,何时升任的都尉,可喜可贺啊。” 原来郭伟本就是识得左青的,郭伟虽比左青如蒋桂芳门下较早。但也是一同习练过的。何况,郭伟常在宫中行走,自然认得这位深宫内外,都有名号的“天狼公子”了。 郭伟听左青如此说,却已惊讶了几分,这才仔细看起左青面目来。去说左青毕竟才十三岁的少年郎,十月时间虽然不久,但是左青也是同年初相比,变化较大的。单是身高,就比年初离宫时,高了许多。脸上肌肉变化,更是不必细说了。之前郭伟又不过草草扫了左青一眼,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将左青认出来。 郭伟突兀的就被冷汗浸湿了内甲。就这样直接在楼梯下跪拜了下来:”禁军都尉郭伟,参见殿下。“ 这一场瞬间逆转,却是惊呆了郭伟身后的一群禁军卫士。众人各自思量,殿下,是那位殿下,陛下哪有这般年纪的皇子,六皇子倒是小,但是毕竟不过七八岁年纪。难道是太子爷的公子,不过京中盛传,那可是草包一个。断不会有这般身手。 对了,不是有位来年元宵就要认祖归宗的皇孙吗,定是这位了。 只是,郭伟这一声这一拜之后,身后的众人竟然真的一个个似呆鹅一般,没有跟随他拜倒下去。一则是,大部分人真的呆掉了,二则是,有心思转得快的,却发现身边人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这样跟着拜下去,怕是别的兄弟事后不喜。 这才使得这悦来客栈楼上楼下,好一片尴尬。 左青却笑着说道:“郭头,不,郭都尉客气了,咱们同门师兄弟,本公子可受不住你这般大礼。”这一会功夫,楼内的众人已经多少有些反应过来了。又听到左青如此说,一个名字终于在他们心底深处跳了出来——“天狼公子”。 又有人想到另一层意思。离宫近乎一年的天狼公子。回京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25章 天街策马 郭伟兀自拜倒在地。 左青已上前扶起,说道:“郭都尉,无语如此客气,你与本公子相识许久,还不了解我吗?” 郭伟趁势起身,却仍低着头,晗首道:“下臣冲撞公子,郭伟治下有失。” 左青笑笑没有说话,向着楼上走去,郭伟也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二人到了楼上房中,不待左青问话,郭伟已率先开口说道 “公子,慈宁宫宫女付韵婷,偷盗了母皇太后喜爱的念珠,逃出宫来。” 左青听明白郭伟所言,说道:“莫不是母皇太后七十大寿时,皇帝陛下敬献的那串来自琨山的珠子。” 郭伟应道:“正是。“ 左青却是知道这串念珠的,确实古朴的很,对这串珠子的来历,东方俊也一直没有详细说给母皇太后说过。只是母皇太后对这串珠子很是喜欢,这几年来除了沐浴更衣,更是日夜带着。 若是这串念珠被盗,慈爱的母皇太后未必生气,但是伤心总是有的。 “那个宫女,又是怎么回事,对了,她叫什么?” 郭伟再次说道:“付韵婷,原本是皇后身边的侍女,今年仲夏,才被安排到母皇太后身边侍奉。” 左青点了点头,此事着实跟他没有什么关系。有郭伟说了几句话,也便叫他带人回京复命去了。 却说风清儿与嫣红回到房中。 嫣红推开房门,风清儿先行入了房间。 嫣红俏皮的声音从风清儿身后传来:“公主,天狼公子好大的威风啊,刚才我偷看了一眼,好似天狼公子把那禁军小首领给打了。” 风清儿嗔怪的看了嫣红一眼,没有说话。 嫣红继续说道:“公主,你看着天狼公子,比起咱们宫里的太子爷来如何。” 风清儿却已先笑了起来,似乎想起了幼弟,说道:“龙儿才多大年纪,我倒是有些想念他了,也不知这半年,他过得可好。” 说罢,风清儿脸色已有些苦楚。 嫣红趁机说道:“公主,要不咱们回宫吧,这还没过年呢,咱们现在就去东凌皇宫禀明身份,着这东凌皇室,送我们回去……” 风清儿已开口说道:“嫣红,我肯带你出来,你体贴你从小陪我长大,既然出来了,你就当明白我的心意,这种话,不要再谈。” 嫣红还待要再说什么,却突然被风清儿伸手打断。 却说有急急的粗喘声,从风清儿卧床方向传来。 嫣红大着胆子,在风清儿身前,慢慢向着卧床处走去。 房间内,却没有人影。 风清儿突然拉住嫣红的手,示意嫣红停下。 嫣红回身看向风清儿,只见风清儿伸手,指了指床底。一双穿着粉红软靴,鞋底好多泥土的脚,露在床下。 帝俊十三年,腊月二十二日。 晌午十分。左青一行终于到了东凌京都,凌州凌京城。 再临京都,已在卞州卞陵城呆了十个多月的左青,只觉得古书中写的真好。 正是举目则青楼画阁,棱户珠帘,雕车竞争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八荒争凑,万国咸通。 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会寰区之异味,悉在疱厨。花光满路,何限春游,箫鼓喧空,几家夜宴。 自小在深宫大内长大的左青,从来没发觉,京都是如此的繁华。 富丽堂皇、车水马龙之词,根本不足以表述京都的美。 众人在入城前,便下了马车。弃了大马。 凌京城里,除了新科状元,或皇帝御旨传召不得纵马乘车。 即便是太监传旨,非持皇帝特许金令。也只能在京都步行。 一行人,缓步走在进城的人群中。 左青还在四处察看,各处风景的时候。 突然一阵马蹄声远远传来。城门口众人齐头看去。却是三骑,直奔城门而来。 当先一人,正是昨日在临沧卫见过的禁军都尉郭伟。 昨夜,郭伟遇到左青,有意要护卫着左青一行,同回京都。 左青当然不需要禁卫的护卫,这不过是郭伟表明态度的一个说辞。 左青也没有为难郭伟,到底郭伟是有君命在身的。 左青问了郭伟,草振兴的姓名,便示意郭伟带着诸位禁军卫士,回京覆旨去了。 只是可怜的草振兴,昨日,先是被左青人前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倒在地。接着又被三五个大汉压在身上。 本就受伤的身子,等得知,他还臆想着好好收拾的少年,竟然便是天狼公子的时候,当即在悦来客栈大厅里晕厥了过去。 被郭伟安排人手送回家去,这都一夜一日了,不曾醒来,不知是没有醒,还是不敢醒。 果然,这三骑是冲着左青来的。 左青看到当先的郭伟,便已明白,必然是郭伟将他今日抵达京都的事情告诉给了蒋桂芳,蒋桂芳又说给了东方俊听。 只是,这凌京城里,郭伟却纵马来此,莫不是宫中出了何事,东方俊竟特旨郭伟,如此来迎左青。 还不等左青猜到缘由,郭伟三人三骑,已到了近前。 郭伟翻身下马,却也没有当街跪拜左青,毕竟左青这位深宫人心中的“殿下”,即便再受东方俊爱护,也不曾受封任何与皇家有关的身份。 却说一路从皇宫骑马奔驰而来的郭伟,额头已有了细汗,郭伟走到左青身前,低头轻声道:“公子,母皇太后病危,皇帝陛下着你即可进宫。” 果真如此,左青最害怕也最不敢猜测的缘由,竟变成了事实。 左青心已快速跳了起来,也没有多问郭伟,母皇太后如何了。 只是看了映竹一眼。 策马向皇宫,急驰而去。 左青弃下风清儿、映竹等人,一路策马,沿着天街,直奔皇宫。 东凌皇宫,占地三百顷。皇宫四面各有一门。正对天街的乃是重楼门,皇宫正门。除了皇帝登基、帝王去世,大门绝不大开。皇帝出宫,大门也只开一半。每日重楼们大门都是半开者,但绝少有人或车马走过此门。正门两侧,各有两个侧门。靠大门的两侧侧门,乃文武百官上朝觐见、下朝退宫所走。最外侧两侧侧门,则是宫中奴仆、侍卫行走之处。帝王传旨,所有也是此门。 却说已是年关,天街上行色匆匆。或是买卖年货的商贩,或是行走其间的贵人。只是左青一骑,纵马而来。行人也没有敢于上前拦截者。巡逻的京都卫士,更是大都识得左青所骑大马马鞍出的配饰。乃是皇宫内禁军所有,自不会上前问话。 左青一路疾驰,到了重楼门下。门口左右两列,各有二十卫士,三步一岗,护卫左右。左青也不待禁军卫士上前打问。只是扬鞭,对着重楼们半开的缝隙,直冲而去。 驻守两侧的卫士,这才发觉问题。要上前拦住左青时,左青早已进了重楼门。可怜当值的禁军卫士首领,等来到最外侧侧门,又没有马匹可用,只能看着远远离去的身影,狂奔追去。 重楼门后乃是一目可及的宽阔广场。五百丈出,却是有玉阶直通泰和殿。玉阶有九十五层,宽九丈五,两侧每隔三层有一卫士驻守。玉阶上的卫士,自是看到了策马跨门的左青,只是各有所司,无人胆敢擅离职守,上前阻拦。 左青更没有多看高高在上的泰和殿一眼,只是驾驭着大马,绕过泰和殿、祈天阁、御用堂,向着后宫深处而去。 三丈高墙立在御用堂后约三百步处。有一辕门可供出入。左青过门而去,仍旧不曾下马。 辕门之后,便是皇后寝宫养心殿,坤宁宫、慈宁宫就在养心殿之后,在之后就是沿着宫墙,建造的各方楼宇殿堂里。养心殿附近早有侍卫围护左右,到得坤宁宫、慈宁宫近前,更是人影叠叠,根本不容许左青策马扬鞭。左青这才下的马来。 左右侍卫、太监还未来得及对着纵马来此的左青呼喝出声,早有一老远远的迎向左青而来。 老人口中传出声音:“小子,快些进前。”正是禁军副统领蒋桂芳。 左青对了蒋桂芳点了点头,也没有上前见礼,向着慈宁宫内便去了。 门口的太监、宫女自然是识得天狼公子的。即便有几个新来慈宁宫伺候的太监、宫女对左青印象不深,也在旁边人的提点下,安静的站在各处。 左青进了慈宁宫,宫里竟有好多元老大臣站在堂下,当先一老正是东凌大学士泰渊先生。左青上前,对着泰渊先生作揖说道:“渊师,母皇太后如何了。”听到声音,泰渊先生才将身形转了过来。 老先生已是古来稀的年纪,两鬓头发早已全白,头上戴着当朝一品大学士的纱冠。穿着一身大紫色的朝服,踏着一双青色软靴。身板却还很是挺拔,老先生虽然身材不高,但是站在人前,却足有一番气势。 泰渊眯了眯眼,这才看清对着自己作揖的少年郎。竟是左青。泰渊并不知道左青已抵京都的消息。 今年年初的时候,因为东方俊要将左青放任卞州,左青不过年方十三,泰渊老先生对帝俊如此揠苗助长的行为,很是不忿,半个月没有上朝,也自此在没有见到他的这位关门弟子。 左青长高了许多,都快要跟老先生平视的高度了。泰渊只觉得,此子近乎一年未见,却不见了在宫中时的锋芒,更加内敛了。左青兀自站在老先生面前没有说话,老先生只是说道:“小青,你很好,母皇太后就在堂内,陛下、娘娘与几位王爷也在,你且进去吧。”左青再次向泰渊作了一个揖,走向堂内。 却说堂内,也是人满为患。 太医院院首梁闽带着几个年迈太医院供奉,靠着堂口,在商量如何为母皇太后用药的事情。几个常年侍奉母皇太后的宫女,在一旁跪着。堂内仅有太监总管许光在几个宫女前站着。再往里去,则是母皇太后的寝房了。 门帘垂下,十三王爷东方祥在门口站着,几位非皇子皇孙的皇家子嗣俯身一旁。这十三王爷是与东方俊一母同胞的弟弟,更是东方弋的诸多皇子中,尚且在世的仅余二人之一。左青自小便是识得这位十三爷爷的。十三王爷在宫外祥王府居住,更是常年在慈宁宫中侍候母皇太后。 左青上前拜见了东方祥,东方祥已知晓,之前东方俊着人出宫迎来左青之事。双眼红肿的东方祥,看到左青到来,拉住他的手,说道:“母后方才还说道你,小青,你快些进去吧。”左青双眼也已微红,只是对着十三王爷嗯了一声,便慢步走进了母皇太后寝房。 母皇太后寝房本就不大,左右不过十丈见方。此刻,房内却跪满了一地。 母皇太后侧躺在床上。东凌皇帝东方俊站在床头,华皇后坐在床边,拉着母皇太后的手。东方俊脚下跪着的是当朝太子东方无涯。东方无涯身后。三皇子东方无乂,四皇子东方无陉,五皇子东方无岗,六皇子东方无言各自跪着。在之后,两个身影跪伏着,靠近左侧的是太子之子东方青明,还有一人,正是王琪,或许说东方青琪更合适。东方青琪身后,就是各宫妃嫔了。最后的小公主东方宁,更是就跪拜在才进门的左青脚边。 站在床头的东方俊,在左青进入寝房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左青。东方俊没有说话,只是伏下身子,在母皇太后耳边说了几句。不想已沉睡许久的母皇太后,竟睁开了眼睛。声音更是响在房内众人耳中“小青,小青,快到太奶奶这来。” 一路还算沉稳的左青,终于抑制不住泪水。顷刻间,热泪模糊了他的双眼。听到母皇太后的呼唤,左青已跪伏了下去。一下一下,膝盖着地,爬到了母皇太后床边。更是爬到了太子东方无涯的前面。 挤开床边的华皇后,拉住母皇太后褶皱的左手。左青兀自无声的哭着,母皇太后却似乎兴趣高涨。一个劲迭声说道:“小青,小青。” 只是说的是小青还是小清。就没人听得明白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26章 儿女情长 左青跪伏在母皇太后床边。 一别十月多,去时,还精神抖擞的母皇太后,如今,却分明已是风烛残年。左青无声的哭着,只觉得握着母皇太后的手,更加紧了。母皇太后却仿佛容光焕发一般,一个劲的拉着左青的手。更是絮絮叨叨说道:“小青啊,长大了,太奶奶平日很是想你呢。小青啊,你皇帝爷爷把你派去卞州,不要怪你皇帝爷爷,你皇帝爷爷也是想你快快长大,来接过他手中的这大凌帝国。” 母皇太后略显中气的声音,传到跪倒在地的子孙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东方无乂、东方无言等人,只觉得奶奶真的要死去了,悲从中来,泪掉的更快了。东方无涯父子,却只觉得身后冷汗淋淋,不知道母皇太后到底要做什么,总不能临了临了,还要颁一道皇帝陛下都无法违抗的懿旨吧。至于东方青琪,原本就没有多少泪水的脸上,愈发狰狞,只是将头低的更低了,甚至就要碰到前面东方无乂的脚跟了。 母皇太后却继续说道:“小青啊, 你去了帝国东边也有一年了,有没有喜欢的女子啊,太奶奶给你主婚,你可要为我东方家,多多繁衍子嗣,护佑我东凌帝国,万世永昌。”母皇太后只是不停的絮说着。 左青一直没有回话,东方俊没有插话,被挤到一旁,尴尬站着却已跪在东方俊身边的华皇后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听着这位老人的弥留之音。 母皇太后说了最后一句话,也是她这入宫荣辱六十年的最后一句话。“小青,太奶奶要睡了。别哭……” 老人临终,没有任何话语托给她的亲子,更没有同一直侍奉她的儿媳说一句话,这满堂的子孙,更是不曾得到老人一句提及。老人只是一心带着对左青的念念不放,就此离去了。 左青就这样在皇帝陛下身边,在华皇后右前方,在当朝太子东方无涯的面前,站起来身子,扑到母皇太后床上,嚎啕大哭起来。满室龙子皇孙、贵妃容嫔,更是哭出了声,哭的这整座慈宁宫,弥漫起整个帝俊十三年,不曾有过的悲伤。 东方俊兀自站着,背对着跪倒在地的龙子皇孙,背对着他所有的妻子侍妾,背对着这整片东凌大地,微昂这高贵的头颅。只有离着东方俊最近的左青,略微感觉到了东方俊的轻微颤抖。 及至申时,左青已回到了他在宫外的宅子。 今年年初,左青得知东方俊有意着他去卞州任职的时候,就已向东方俊请旨,在宫外自行居住了。东方俊倒也为左青点指了几座前朝王爷的府邸,都被左青已年幼,不可僭越为由,一应拒绝了。东方俊也没有恼怒,只是着内廷司给左青划拨了两千两银钱,供他买房、改建之用。 双子门在京都自然是有房产的。左青便索性将双子门京都分处,改造成了他在京都的宅子。在京都,皇帝脚下,原本就很难存在所谓的秘密。双子门京都分处,一直也是左青心中的一个梗。如此直接将此处,公布于世,并且有左青坦然入住,却是最好保守秘密的法子。 映竹却早已带着风清儿一行人,回到了宅子。 菊香安排众人用过午饭,由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带着风清儿、嫣红寻了一间比邻左青住房的客房住下来。左青步行回到府中的时候,众人俱已安顿妥当,只留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暂时在门房等候左青归来。 此番出宫归府,左青自然是没有骑马而行了。 母皇太后殡天之时,竟然还有不开眼的禁军卫士,一层层报告,到了东方俊的耳中,状告左青纵马直闯重楼门大门之事。 东方俊非但没有罪责左青,反而体恤左青年幼,不宜痛苦伤身,着他先行回府休憩。 反倒是一心为君的禁军首领,可怜今天正是他当值,不过是秉公办事,却被心有余气的东方俊,扒了这身禁军卫衣,打将出皇宫,直接贬斥到琨山驻军,做火头军去了。 左青刚刚回到府中,不曾想,帝俊十三年的第一场雪,竟然不期而落。自打左青开春去了卞州,十个月多不曾遇到落雪时分。竟站在宅子大门处,看的呆了。 左青只觉得,天可怜见,太奶奶归西,老天都在垂泪。不过是天气冷寒。落地之时,已冻成了雪。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已将左青归来的消息,传递给了映竹、菊香二人。府中原本就有的下人,自不敢上前打扰自家大人。映竹、菊香在左青归来时,面目上还未干的泪痕,已猜到母皇太后归西之事。素来知晓左青性情的他们,只觉得,左青借此发泄出心中的悲伤,未必不是好事。何况他们一直深知,左青精通武艺,身体好得很。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左青兀自在门口站着,飘雪洒落大地,更是星星点点落在左青头上、肩上、身上。这一会功夫,雪越下越大,左青更是成了半个雪人。 映竹、菊香、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更是在一旁陪站。主人才归来的宅子,这一刻,却有四个雪人在门口愣愣站着。好不滑稽。 还是闻讯而来的风清儿,手持一红色大髦,匆匆走到左青身前。嫣红尾随着风清儿一路小跑着过来。 嫣红为左青抚去了身上落雪,风清儿将大髦披在了左青身上。突兀的,左青突然就嚎叫出声,高喝了一声,痛哭了起来。 映竹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风清儿却一反往常的,走进左青,环住了左青的胳膊。左青的哭声越来越低了。 感受到身边有人靠近,左青仿佛又看到了,少时,总是抱着他的母皇太后。竟就这样,一把将风清儿抱在了怀里。风清儿也没有挣脱,更没有责怪左青,只是任由他抱着。 左青的哭声慢慢小了,脸上的泪却兀自横流。风清儿也不嫌左青脏乱,只是用她贴身的汗巾为左青擦着脸。哽咽声,仍旧从左青身上发出。 映竹等人更是好不尴尬,反倒是嫣红一副气急了的样子,想要伸手拉开左青,却被风清儿瞪了一眼。 周围几个人都没有想到。风清儿竟然反手将左青揽入了怀中。风清儿轻拍着左青后背,左青头颅放在风清儿肩膀上。 风清儿只是轻轻说道:“乖……” 映竹等人,实在不好意思继续在门口站着,三人进了门房。 可是作为下属的他们,在门房躲开了越发大起来的鹅毛大雪,他们的大人左青却还在雪中伫立着。 这更不是回事啊,于是三人又走出了门房。 嫣红在一旁却看着三人笑出了声。 风清儿回身,轻轻捶了下嫣红的肩膀。 却“惊扰“了还在风清儿怀中,兀自垂泪的左青。 左青这才惊醒。 左青轻轻擦了下满脸的泪水。 大冷的天气,一道道的泪痕,仍旧留在脸上。 左青侧身一步,离开了风清儿的怀抱。 脸上悲苦之色还未尽褪,又多了几丝羞愧。 左青只是愣愣的站着,这情境,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张口。 风清儿与嫣嫣的笑了起来。说道:“公子,伤心还需发泄出来,憋坏了身子,天上的亲人会不开心的。” 风清儿此话,又叫左青心中发苦,只是却也有了几分温暖的感觉,在周身游走。 左青讪讪一笑,说道:“左青孟浪了,清儿姑娘见谅则个。外头风雪太大,咱们还是进屋先暖和暖和。“ 说罢,左青已伸手,邀请风清儿先行。 风清儿也不做作,走在左青身前,向着正堂走去。 落后风清儿半个身子的左青,这才回过头,看了映竹三人一眼。 映竹几人只觉得,今日好不冤枉,却也无甚理由可去推诿,跟在左青身后,往正堂方向走去。 几人进了正堂,嫣红先是用手将风清儿身上落雪扫掉,又小跑着去了偏堂,取来一盆热水,给风清儿净手。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也有样学样,跑到偏堂弄了一盆热水,要给左青洗脸用。 说到底,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毕竟是一游侠儿,当着女眷的面,叫堂堂天狼公子如此洗脸,不是更丢人吗。 还不待左青说什么,映竹已大步上前,拦住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把他推到门外。 此时左青才说话道:”清儿姑娘,堂上稍作,我去偏堂收拾下,随后就来。“ 风清儿应声,在正堂右侧坐了,左青这才走出正堂,向着兀自端着水盆站在一旁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走去。 左青简单梳洗了下,精炼黑色头发披散着,带着仍旧红肿的眼眶,回到了正堂。 映竹、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在门外侍候,风清儿也已经着意嫣红去门外等待, 左青自行在正堂左侧坐了,对着风清儿,垂下了头去。 风清儿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站起身来,走到左青身前,右手轻抚在左青肩头。 风清儿说道:“公子,我可以叫你小青吗。” 左青兀自垂着头没有说话。 风清儿说道:“小青,我有一个弟弟,比你要小上几岁。” 顿了一顿,风清儿继续说道:“那年,自小宠爱我的皇爷爷去世,我也是像你这般哭碎了心。小弟只是跟我说,姐姐你这么漂亮,哭得泪花花的,好丑的,爷爷在天上看到,会不开心的。” 终于左青,脸上有了笑容。很温暖的笑。 左青说道:“清儿姑娘……清儿姐姐。谢谢你。我……我会叫太奶奶在天之灵,高兴的。” 风清儿只是抚这左青的肩头,没有说话,左青似乎想要去抓风清儿的手,到底也没有动弹。 两人就这般静在正堂中。 过了半晌,风清儿突然说道:“小青。” 左青抬起头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不禁心跳加快了许多,别过头去,轻哼出声:“恩?” “小青,昨日,昨日我与嫣红回到房间,房中藏了一人。” 左青脑筋急转,忙问道:“是一女子吗?” 风清儿回道:“是一宫装女子,只是脸色很是憔悴,身上还带着伤。” 左青已知道,风清儿说的,正是各处禁军四下查找的付韵婷。 又想到付韵婷偷窃了母皇太后心爱的念珠,又是一阵悲从中来。 左青沉静了一瞬,问道:“那女子何在?” 风清儿转身,走回右侧座位,没有座下,只是站着。 说道:“今早我把她留在房中,想来咱们离开后,她已自行离开了。” 不待左青开口问话,风清儿继续说道 “她同我讲。她没有偷窃母皇太后的念珠,那串珠子就在母皇太后平日诵经的小佛堂长案上。至于放在哪个盒子里,就没有细说了。” 左青心底已信了风清儿的话,倒不是相信付韵婷没有行窃,只是今日对风清儿格外亲近。 左青只是疑问道:“那她为何要出逃?” 风清儿却低下头去,似乎在做着什么抉择。 许久,左青没有追问,风清儿开口说道:“她,她可怜的很,华皇后将她,将她肆意赏赐给……给好多朝中大人……用她来……来笼络朝中……朝中一些人,好叫……好叫皇后抓住那些……那些渣滓的把柄……” 说道此处,风清儿已恨恨的住了嘴。 左青却没有生气,似乎这在他看来,不过是寻常事。 风清儿嗔怪的看着左青。 左青说道:“我会着人找到付韵婷,护佑她安全。太奶奶……母皇太后新逝,皇帝陛下心中悲痛的紧,如今所有事情都要延后,母皇太后的葬礼才是重中之重。” 左青深深的看了风清儿一眼,似乎是在怪责她没有昨夜第一时间将此事告知与他,又似乎是在关心风清儿作为西庆贵女,独身在东凌京都的安全。 左青说道:“清儿……清儿姐姐,你就在这座宅子里住下。” 也不待风清儿答应,左青已走出正堂。 看到左青出来了,嫣红急急的跑了进去。 风清儿愣神坐在座位上。嫣红上前,蹲下环住了风清儿的胳膊。 左青到得门外,将映竹唤到身前:“临沧卫,宫女,付韵婷。找到,送去卞州子兰处,护佑她安全。” 映竹领命去了,菊香一道宅子便自行隐去了,双子门在京都还有他处,他作为双子门副门主,自有他的事情要做。 左青也没有闻讯菊香何处,只是安排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安排下人,好生伺候着风清儿二女。 左青向着自己卧房走去。 皇帝陛下,昭告天下。 吾皇天威,特此昭曰:母皇太后,古稀离世。倦养子嗣,东方流长。慈爱弄孙,四方流涕。非不赦罪,延后三月。东凌大地,不见彩衣。率土之滨,不围音律。不肖子俊,祁告天地。 皇帝陛下命左青腊月二十四日入宫。 为母皇太后守灵三日。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27章 十三王爷 帝俊在里人司为母皇太后择取的几个下葬时日中,选择了腊月二十八这日。 本来年关底下,这种举国同悲的白事,理当延后,过了元宵节再行入土。只是东方俊,似乎不想叫生母多在世间停留些许时日,只渴望早早入土了事。 陛下已传召各地,更是着令皇子龙孙,到殿前为母皇太后守灵。左青就在这被东方俊传召的第一批人中。 虽是年底,东凌大地却无人明目张胆彩衣上街,更没有丝竹音律传出自家府邸,各处酒楼、官家原本请好的唱戏团子、演舞班子,更是不得不主动请赔了好大一笔费用。即便不是为了慈爱满天下的母皇太后,琨山以东,整片帝国,已是各处悲戚。 左青这几日,在自家宅中,也没有外出走动。原本计划的年前到大学士泰渊先生府上拜谒老师、到杨顺老将军府邸露个熟面,再着令映竹等人到三省各部官员家中,送些不值钱的卞州特产。如今却俱都无法成行了。左青断没有因母皇太后,突然离世,给他造成这些计划变更,而有什么不喜。左青这几日,只是在宅子中,摆了小灵堂,供奉太奶奶遗魂。 皇家虽然大都对这些私设灵堂的事情,多有忌讳。唯恐谁人夺去了老人福荫,又或者恐怕在给什么乱臣贼子赎罪。左青却仍旧敞开大门,自行处之,却也无人拦阻他如此行事,自然也没有人来他的宅子里吊唁母皇太后。 左青兀自跪在偏堂的小灵堂前,一片一片的往火盆里丢着纸钱。左青口中絮絮叨叨,旁人却听不清楚。 左青知道,他是作为东方青岩,在向他的太奶奶尽孝道,他也是在代替另一个“东方青岩”,在将老人八年的疼爱,还给老人已为供养。 风清儿时不时的来到小灵堂,跪在一旁,陪着左青,却极少说话,除非刚好遇到饭点,招呼左青一声用饭之类的简短话语。左青虽然日夜为母皇太后守灵,到底身体健壮,却一直精神很好,甚至比他当日从皇宫归来时候的精神,要好上太多太多。应该是说左青的精神一天比一天更好,才最合适。 风清儿却也一直没有开口提过,要离开左青宅子,出去访亲的事,更是到了京都后,再没有提过之前在卞陵城所说的姨娘了。左青自然也乐的一个清闲,没有多做过问。 时日很快就到了腊月二十四日。已经是左青入宫守灵的时间了。 宫里在母皇太后去世当日,便已动用土木,兴建灵殿。其实原本就将母皇太后灵柩停在慈宁宫,由后代子孙守灵、祭奠便可。却是华皇后主动提出,高祖皇帝在时,高祖皇帝亲母早逝,在东方家族入主东凌后,迎回灵柩,在里人司驻地后南山的半山腰重建灵殿,以为供奉。 这也是东凌帝国,自高祖皇帝以来,帝陵的由来。华皇后此时主动提出,未免不是为她自己日后打算。 东方俊自然不会有异议,当即便准许了此事。只是苦了里人司上下官员。 虽说早前都有传言,母皇太后不久人世。可是母皇太后跟帝俊,从来没有过要在南山帝陵再起灵殿的意思。事出紧急,里人司即便早先就准备好了母皇太后所用停放灵柩之地,却原本就是打算将母皇太后与高祖皇帝、圣皇太后合葬的。还是大学士泰渊先生,闻听此讯,主动觐见皇帝陛下,请求陛下宽限七天时日。 东方俊更是在母皇太后的丧事上,表现的难得的大度宽容。不单许诺了泰渊要求的七日时间,而且着令里人司,可便宜行事,也就是可以自行从国库支取银钱,以兴土木之事。如此,母皇太后的灵柩,只好暂且停放在慈宁宫内了。还好冬日天冷,母皇太后遗身停留慈宁宫中,也无甚大碍。 这一日,皇帝陛下安排的马车,在京都走了小半个圈。 东凌京都凌京城,有四门,分别为重阳门、迎春门、祈福门、鸿兴门。 凌京城坐北朝南。以北是凌州军事重镇藤子堡、大关坡。以鸿兴门联通。炎彦军常驻这两镇中。京畿步兵营曾经就在这两镇之间,不过帝俊在朝,已将京畿步兵营废除了。京都北城,被整座偌大皇宫占据着。 以西为南山,祈福门开在此地,里人司、舜天司二司部,皆在此办差。京都西城,则是大多王公贵族选址造府,或是皇家赏赐功臣御建的各处庭院,大多聚集于此。 以东为古战场,也是十三年前,百胜将军常空,带领六万百夜军浴血奋战的地方。其实城东的迎春门,从十三年前的雪夜,就再也没有开启过。自古此地便极少设衙司,民众传言此地煞气太重,常人难以存活。东方俊自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将哪司权贵放置此处。却是将京都集贸市场,集中到东城,更是着令舜天司,在东城大肆兴建各种民宅,出售给各方入京人士。帝俊在朝十三年,京都东城已是龙蛇混杂,三教九流混居一堂。 左青宅子便在此地,原本双子门选址此处,一来是方便躲避官家查探,二来方便打探各路消息。只是最后成了左青居住的宅子,左青也就泰然处之了。 城南则是蜿蜒的凌江了。东凌帝国、凌州、凌京城都是以此为名。 凌江自琨山极高处发源而来,一路过冀州、青州、凌州、降州、卞州,直达东海。 凌州境内的凌江,更是宽阔的人力难渡。到得凌京城处,更是到了极致。古人诚智,倚靠凌江天险,打造凌京城。凌京城南门重阳门,便是正对凌江的唯一正门。天险可期,人力可及。 一截百丈宽的吊桥,便是直通重阳门的大路,更是直达皇宫重楼门的天街始发点。至少当今世人,还没有能力除去倚靠现有的百丈吊桥,找到其他可使大军平安度过凌江的法子。不然十三年前,东方俊也不会在城东古战场,一味强攻京都了。 如今的京都南城,仿佛早就忘却了战火的纷扰。早就已变回了京都首善之地。左青前些时日回京,看到的那番天地,便是今日的京都南城。 却说也真的是苦了皇帝陛下今日安排的这辆马车。 从北城的皇宫重楼门侧门出宫,到西城接上十三王爷和东方无乂,再到东城接到左青,最后回到南城走天街回往皇宫。 从来,帝王家的差事,不好做。 左青上了马车,进了车厢。皇家的物件,就是突出一个富丽堂皇。六匹骏马拉起的大车,车厢内里更是足有四丈宽、四丈长。 十三王爷东方详在车厢最里,靠着摆了三层的锦被,兀自眯眼回神。左青先是对着东方详,远远的跪拜下了去,口中只是说道:“小青见过十三爷爷。”东方详却似乎睡熟了一般,不知是没有听到,还是不想回话。 却是本就在车厢一侧躬身坐着的东方无乂,跪伏着挪到左青身边。东方无乂的大手,轻拍了拍左青的肩膀。左青抬起头来,对着东方无乂笑了笑。随着东方无乂,跪伏着爬到车厢一侧,坐了下来。 二人很有默契的,保持了车厢内的安静。东方无乂只是看着左青。上次见面还是在慈宁宫母皇太后寝房。当时一直跪在地上的东方无乂。没有机会跟左青对视,只是知晓母皇太后离世的瞬间,左青卧在母皇太后床上,哭了好久,甚至挤的本该上前垂泪的华皇后,都只是跪伏在一旁地上。 之后众人,各自回府。左青更是在得到皇帝命令后,便独自走出了深宫大内。东方无乂原本还以为,随着左青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对如今的东凌皇室,已有了抵触之心。甚至悖逆之意。所以当东方无乂,听闻左青在宅子中,供奉母皇太后小灵堂的时候,才知道,小青仍旧是那个小青,只是更加成熟,更加内敛了。 左青这几日也确实没有好好休息,东方无乂这样的磊落汉子更是如此,亲祖母去世,怎会不伤怀。两人在车厢侧边坐下之后,便各自闭目假寐起来。 车厢里面的东方详,此时却睁开了眼睛,只是笑着看了看左青,又看了看东方无乂。最终目光,长久停驻在左青身上。 东方详,高祖皇帝东方弋最幼子。东方详在小在翠玉阁,如今的母皇太后,当初的素贵妃寝宫长大。更是被老来得子的高祖皇帝,格外宠溺。 一直在深宫养到八岁,更是时时随在高祖皇帝身旁,处理政事。东方详八岁的时候,炎王东方俊,携子东方无涯及才得的二子,到京都为高祖皇帝祝寿。 东方俊方才两岁的二儿子,由东方无涯带着四处玩耍。遇到太孙东方无庭在宫中湖上泛舟,东方无涯自小是认得东方无庭的。东方无庭看到弟弟东方无涯又带来一个小弟弟,本就贪玩的性子,更是势不可挡。东方无庭亲自驭舟,载着东方无涯兄弟二人,去了湖中。 东方无庭要给新来的小弟弟,采莲蓬。谁知东方无庭与东方无涯二小,拥挤在小舟一侧,努力去够取莲叶的时候,竟致小舟翻在湖中。 高祖皇帝、圣皇太后、素贵妃、东方俊等一干人等,到得湖边的时候,随从护卫左右的太监、宫女,已将三人送到案前,只是东方俊小儿子,已没有了呼吸。 东方俊本就喜爱这小儿子的紧,这不过两个时辰未见,父子竟已阴阳永隔。圣皇太后却一味回护小小年纪早已丧父的东方无庭,更是呼喝东方俊小儿子是克星,险些害死她的亲亲孙儿。东方俊也没有去争辩什么,更没有提出要查清事情缘由之类的意愿。只是第二日便上殿请辞回往封地。本就心中有愧的高祖皇帝,自是应允。 当时尚在翠玉阁午憩的东方详,听闻兄长如此这般,竟也向高祖皇帝请旨,要随炎王,同去封地。高祖皇帝自是不许,东方详却自小甚少的违逆了父亲的意思,更是绝食已对。高祖皇帝无可奈何,只得应允。 只是可怜高祖皇帝,才抱了一炷香功夫的的可爱孙子,却转瞬没了,自小溺爱在身边的幼子,又要远走他方。自古帝王家,情意轻如蒲苇。 高祖皇帝在位时,没有人知道东方详,在炎王府八年,都做了些什么,或者又去过哪里?帝俊在位后,更是没有人敢去查探这位帝国硕果仅存的荣亲王了。 十六岁时,东方详回宫行及冠礼、受郡王爵。仅在泰和殿,陪高祖皇帝坐了一日一夜。却没有去翠玉阁向素贵妃请安,第二日便再次离宫。除了高祖皇帝,无人知晓东方详去了哪里。 又八年,高祖皇帝殡天前夕,一位翩翩俏公子进了凌京城。更是在帝国百胜将军常空的亲自护卫下,一路过了重楼门,直上玉阶,到了泰和殿上。荣郡王东方详回家了。 第三日,夜晚,高祖皇帝暴毙坤宁宫中。举国悲恸。 之后东方详回到自己宫外的郡王府。东方无庭登基后,荣郡王更是甚少参与政事。 又三年,东方俊领军围困凌京城。荣郡王闭府谢客。 直到“清君侧”大军破了迎春门,荣郡王才出府进宫,堪堪赶到坤宁宫时,圣皇太后已自悬门上。 东方俊登临尊位,第一时间晋荣郡王为荣亲王。 十三王爷东方详,只是在府中,对着高祖皇帝帝陵方向拜了一拜,更是没有进宫受爵。但是东方详,已确实实在一夜风雪后,帝国仅余的亲王了。 之后又是八年,荣亲王,似乎一直在京都,又似乎一直不在。朝堂基本见不到这位亲王殿下的影子。 到帝俊八年,已经三十五岁的荣亲王,似乎一夜之间,变成了大人,主动进宫,在慈宁宫常住,侍候母皇太后,在老母身前尽孝。直到母皇太后前几日殡天。 母皇太后对左青和青岩的无私爱护,未必没有这位亲儿子,极少陪在她身边的缘故吧。 在青岩离宫之后,左青去慈宁宫的次数,明显减少很多。左青极多的心思,向双子门中倾斜。虽然坤宁宫与慈宁宫不过咫尺之隔。左青其实跟这位帝国亲王,并不熟稔。 东方无乂,是东方详到炎王府五年后,炎王侧妃宁氏所生。虽然东方无乂,对这位按说应该是小时候看过自己的亲叔叔很是熟悉才对。但事实却是,东方无乂实在对小时候是否在身边的叔叔没有记忆,宁贵妃也甚少向他讲述,他小时候的事。只是在,本该是东方详,极为亲近之人。东方无乂,只觉得,这位皇叔,神秘的很。 皇家的差事,不好做,能做皇家差事的,绝不是庸人。左青没有感觉到马车的颠簸,甚至没有感觉到马车的加速减速。车夫已上前告知,到了重楼门了。 左青先行下车,东方无乂紧跟着下车。两人等候在马车左侧,低头等待着东方详下车。护卫护持着马车,从右侧第二侧门进了皇宫。 东方详带着东方无乂、左青,三人在重楼门右侧第一侧门,进了皇宫。 左青只是低头走路,看着前面东方无乂的脚跟跟自己的脚尖,怕是看不到荣亲王脸上,淡淡的笑容。 穿过白玉广场,到了九十五层玉阶下。三人拾阶而上。荣亲王东方详,在前面先行,东方无乂、左青,分别落后两个台阶、四个台阶。一步一台阶,没有一步多跨,也没有一步停歇。 到底都是健壮的年纪,三人很快的就到了泰和殿前。 入殿前,早有太监侍奉在侧,为三人换鞋更衣。待侍奉的人退下去了。一路没有与左青交谈过的荣亲王转过身来,对着左青说道:“你就跪在我身后,无需管他人。”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28章 东方无涯 皇帝陛下已停朝三天。一直到腊月二十八母皇太后入土后,才会重开朝堂。泰和殿里,却已济济一堂。 母皇太后灵柩并未迁到此处,尚在慈宁宫中停留。但是诸多龙子皇孙、皇亲国戚乃至朝中红紫贵人,都在泰和殿中守灵。东方俊却不在泰和殿里。 一进泰和殿,便是一条已用白色麻布掩盖住的长廊。两侧廊柱上,已换下了各种饰品,挂满了香烛白缎。再往前走,乃是文武百官朝见皇帝、议事论政的大殿。大殿横纵各有三十丈。直达御座下的九层台阶底。皇帝御座高立台上。 御座后是一三丈高的屏风。上绣金丝镶嵌的图案。细看之下,却是东方青龙、西方白虎、上方火凤、下方玄龟。中间围拢这一个大大的古篆字——君。以寓君临天下,统御四方之意。 除去皇帝御座,台上之前的金灯铜炉俱已撤去。空出的位置,在御座两侧,供养着高祖皇帝、圣皇太后的牌位。御座正前方,则是为舜天司为母皇太后打造的木棺。不过四尺长、一尺宽。寓意后人生生世世一统天下。如此摆放,实在是前朝未有之例。然而即便是大学士泰渊先生之流,也不愿在此事上, 对君王多做诘难。 当朝太子东方无涯,在台阶下左侧跪着。这也是往日上朝,太子站的地方。母皇太后已逝兄长之子宁侯再右侧跪着。这已是母皇太后母家最亲近之人了。宁侯身后,跪伏着的乃是当朝国舅、门下省右仆射华年。至于四皇子、五皇子和年幼的六皇子,都在左侧太子东方无涯身后跪伏着。东方清明、王琪则又在其后。殿内没有女眷。只有子嗣守灵。 十三王爷到了大殿,兀自直视着御座前的木棺,有看了下御座两侧的牌位,眉头皱了一皱,却也没有说话。 东方详,只是走到右侧太子身前站定。太子这才发现身前有人,抬头看时,知晓十三叔已经到了。太子跪伏着向已经跪在四皇子身前的东方无乂处挪了挪身子。十三王爷却没有跪下去。 太子只觉得,身前还有人影,再次抬头,却是左青。此时,东方详的声音,已从太子头上传来。低沉的声音,更是怀了不可置疑的决然:“无涯,往后靠下。” 东方无涯只觉得脑子里空荡荡的,竟不知怎的,就真的又向着东方无乂的方向,挪了一挪。东方详这才跪在东方无涯原本的位置,左青也在东方祥与东方无涯之间跪了。 仿佛大梦初醒。这才醒觉过来的东方无涯,目中余光看着身边的小孩子,只觉得,不止一次,出现在胸中的憋闷之气,更盛了。 东方无涯是东方俊长子。更是炎王府的少王爷。东方无涯三岁那年,炎王府添了有一位小王爷。一母同胞的小弟,却没有叫东方无涯多么兴奋,只觉得父王、母妃本就不多的爱护,又被人夺去了许多。冀州苦寒,父亲封地更在冀州以北。岁赋不过几千银钱。偌大炎王府的开支,尚且不够,何况再为少王爷添置心爱之物。 东方俊又在琨山兼职团总之职,更是极少在府,母亲华王妃,掌管偌大王府,更是没有多少心思,分配给她的长子。那年,大皇伯病逝,父王体恤皇爷爷伤子之痛,带着东方无涯与小弟,请旨离了炎王府,携同二子,赴京面见父亲。东方无庭那是好大的威风。比最小的十三岁还要大上两岁的东方无庭,早早的被皇爷爷立为了储君,更是在深宫大内有着无人可及的尊贵。 父亲叫东方无涯带着幼弟,着令几个太监守护着,离了皇爷爷的寝宫。东方无涯远远看到不过十余岁的东方无庭,穿着明黄色的袍子,在一众太监、宫女的拥簇下,上了小舟。偌大的湖面,都是东方无庭的欢声笑语。 东方无庭对东方无涯兄弟俩亲切的很,小小的东方无涯,却只是嫉妒同为皇爷爷孙子的自己与东方无庭,竟是如此的天壤之别。之后的记忆,东方无涯却已早就无法回想起了。 父王无声的落泪,母妃撕心裂肺的哭泣。东方无涯只觉得,自己若是死了,父母也会这般,也就足够了。 回到冀州的炎王,更是一心扑在皇爷爷的任命上,更少回府了。母妃好久没有走出幼弟溺水的噩梦。东方无涯在王府更少了陪伴的人。 恍惚之间,东方无涯到了十二岁。这一日,突然就有圣旨到了炎王府。着令东方俊送子到京都,说是皇爷爷需要孙子陪伴。彼时三弟四弟刚刚出生,却也是入了籍的小王爷了。父王却毅然的将作为长子的东方无涯,送进了京都。 东方无涯,只觉得,父亲更不爱护他了,将他送到远离冀州的凌京城。他的心中,只有孤单。东方无涯还未到京都,噩讯传遍了东陵大地。高祖皇帝殡天了。东方无涯却没有被炎王接回冀州,反倒是被东方无庭安排在翠玉阁居住。 奶奶本就因皇爷爷离世心伤。却也为十三叔的归来欣喜。更是恨不得日夜将十三叔留在身边,哪有多少心思放在东方无涯身上。东方无涯第一次长久住在皇宫中。只是没有了对他还算和蔼的皇爷爷,皇奶奶圣皇太后本就对母妃不喜,何况他了。奶奶又一心扑在十三叔身上。东方无涯竟仿佛没人看管的小孩,只是在皇宫中自行茁壮成长着,却不被准许离宫回冀州。 又三年,东方无涯虽然也被安排跟随东方无庭学文习武。但到底是陪皇帝读书的角色。十五岁的东方无涯,这时候心里的孤单早已化作了满腔的愤恨。终于,父王谋反了。这是东方无涯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东方无涯以为父王所谓的“清君侧”之谓,彻底就是一个幌子,父王是要把自己带离这座牢笼。 那段日子,东方无涯只是在翠玉阁呆着,奶奶好似终于想起了有他这个孙子,不管是东方无庭还是圣皇太后,素太妃只是置之不理。关闭翠玉阁大门,不许任何人带走他的孙子。 东方无涯以为那一夜他要死掉了。奶奶都自行穿了戎装,手中握着一柄短剑,护卫着坐在床上的东方无涯。门外人影匆匆,到底没有人破门而入。东方无涯惊吓一夜,早已沉沉睡去。 醒来时,他已是当朝太子! 但是,父皇竟然压根没有多少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因为父皇是抱着另一个孩子进宫的。狗屁的左青! 左青的来历,不说东方无涯不知道,华皇后也一直不清不楚。东方俊就这样,将这小小孩童带进了凌京城,带进了东陵皇宫,带进了泰和殿,带进了文武百官朝堂之上。 自从二儿子死后,在东方无涯心中,东方俊就变了,变得很多。在炎王府中,是一个一心为民,全力为国的好王爷,却不是一个好父亲。到了这皇家院子,是一个勤政的君主、爱民的帝王,却更不是一个好父亲。东方无涯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日子,这位父皇大人没有同他一起好好说过话了。 母后大人心中的梗,似乎一直不曾消除,甚至母后大人总是觉得,是东方无涯一手害死了弟弟。但是东方无涯自己明白,他并没有。 曾经,东方无涯做了太子,更是日日在母皇太后身边尽孝。曾经,东方无涯成了储君,却将全部心思放在讨父母欢心上。结果,东方无涯明明是焰火案的受害者,父皇还是将他赶出了皇宫。是啊,说的多么好听,回去太子府居中。 太子府中有什么,几个他不爱的女人,一个他都看不上眼的无良儿子。倒是有几个可爱亲人的女儿,但是,女子能有何用。 帝国不过六州之地,太子的大名,却远远没有流传甚广。甚至,还不如因为他的小女儿,作了一首歪诗的所谓“天狼公子”。 东方无涯心中,很苦闷。每每看到左青,心中只觉得,几万只草泥马狂奔而过。 东方无涯已经三十六岁了。东方俊在他这个年纪,早在琨山驻军培养嫡系了,高祖皇帝在他这个年纪,早已南征北战,成为北缺国扬名天下的大将。即便是东方无庭,二十九岁的时候,已登大宝。同样的血脉相传,东方无涯一直为自己不齿。但是,他是太子。是一国储君,是皇后唯一的儿子。 皇家权贵之争,大多不以某位皇子自身的意念出发,当东方俊立东方无涯为太子的时候,华皇后、华年乃至更多原本与东方无涯无关也会变得有关系的官员、军家都已一步步逼迫着,东方无涯被动的去做好这个太子。 但是东方俊,从来对东方无涯,没有明白的表示。东方俊并不是只有东方无涯一个儿子。尤其当东方俊属意,王子尧之子,王琪作为他的儿子,认祖归宗的时候,东方无涯竟然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高祖皇帝。 王子尧,一个可恨的人,一个东方无涯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寝其皮的无赖货色。王子尧私藏军士,东方无涯一早就知道。王子尧以为东方无涯是他的靠山,他假借为东方无涯行事之名,包藏祸心,其心可诛。当东方俊以胡锐功绩,给东方无涯安排胡锐长子做了他的侍读。东方无涯便已明白,王子尧所行,东方俊一总知晓。何况,已经三十六岁的太子,哪里还需要什么狗屁倒灶的侍读。王子尧竟然被东方俊一旨“徇私舞弊、贪赃枉法”,如此不值一提的罪名,还要宣召回京。东方无涯的怒火,红肿了他的双眼。 王子尧是他杀的。 皇帝的从不怜悯,身边文武大臣的一再不信任,何况还有个十二岁就伴君上朝的天狼公子。早已一步步,把东方无涯,逼到了发疯的边缘。太子,太子,太久远以后,还是个孙子。 东方无涯不觉得杀王子尧有错。反倒是东方俊,更是没有追问此事,而是把王琪硬塞给了东方无涯。王琪比东方青明还要大上两岁,这就是帝俊朝的皇长孙了。滑天下之大稽。 说是守灵,其实更重的不过是个仪式。但皇家本身推崇仁孝之道,何况事涉己身。诸人已在殿中跪了约莫两个时辰了。东方俊始终没有来过此地。 六皇子东方无言,到底是小孩子,已有些不耐,是不是站起来活动下身子,此时更是依靠在东方无岗身上,就差没直接躺在地上了。侍奉在泰和殿门口附近的太监,更是不敢上前护持下小主子。灵堂尊地,阉人与妇女不可入内。 东方无言小手巴巴的抓着东方无岗的衣角。东方无岗本就是懦弱的性子,却很是爱护这个同出一母的小弟。只是时不时捏捏东方无言的小手,真怕他真的在这大殿内睡着了。 东方无言毕竟也是皇家子嗣,从小教养也是极好的,虽然如此艰辛,他小小年纪很是不耐,却也没有真的太过放肆。反倒是跪在左青身后,东方无乂身前的东方无涯,被东方无言时不时的晃动,搅得心烦意乱。 东方无涯竟径直站起身来,几步上前,拉住东方无言的胳膊,大声呵斥,要求东方无言端正跪着。 东方无岗自小与年纪大上十余岁的大哥,没有少年交集,却也不敢武逆毕竟持有太子身份的东方无涯,在东方无涯拉扯东方无言时,自行回身跪好。东方无涯却没有多管其他,兀自大声教训东方无言。在对面跪着的华年,却已跪直了身子。 身为东方无涯亲娘舅,此刻是在灵堂之上。华年是有足够的份量说话的。“太子殿下,六皇子年纪小,活动下未尝不可。你做兄长的,好好做给弟弟们看看,如何在灵前为母皇太后尽孝才对。”华年才一开口,东方无涯已警觉了过来。 之前被东方祥与左青压迫在胸口的一股气,竟然使得东方无涯行为无状,在高祖皇帝、圣皇太后、母皇太后灵前,站起身子肆意训斥幼弟。东方无涯却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华年,而是转头看了东方祥一眼。东方祥仍旧跪伏在地,口中不知呢喃着什么。东方无涯这才重新跪伏在地,向着左青身后挪了过去。年华也顺势又低下了头,伏在地上。 只是,他们都没有看到。东方祥冰冷的眼,看了年华一眼。 守灵三日,是要不眠不休,且不饮不食的。所以到了晌午时分,也没有人来泰和殿中,招呼诸人。各人仍旧自行跪着。 却说左青宅子里。自打左青清早,被宫中来车接走,映竹便不见了踪影。菊香更是前几日就不知被左青安排到何处去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更是叫嫣红一阵一阵的起鸡皮疙瘩。毕竟,贼眉鼠眼的柴小虎,长得太像个色狼了。 方才嫣红出去为风清儿屋子里的火盆加炭火,被左青安排护卫风清儿左右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竟然就这么直愣愣的坐在风清儿房门前的槐树上。 且不说前几日大雪,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是如何爬上树去的。单单嫣红小心翼翼端着火盆走出房门的时候,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竟然对嫣红吹起了口哨。就很是叫人无奈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29章 玲珑公主 “你,你,你无耻……”嫣红小脸红彤彤的,也不知是这寒冬天气冻得,还是被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气的。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很是不解。大人出府前,着令他好生护卫者风清儿主仆二人。风清儿的住房,在正堂东北的一个小院子里。院中更是只有这么一栋房子,他总不能跑到房中去陪护着风清儿吧,这才在院中的槐树上守卫着。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穿着一身进京之后,师兄映竹特意给他买的衣服,很贴身,而且没有补丁。贼眉鼠眼的柴小虎,都不嫌弃落雪污了他的袍子,爬到树梢来进行他的使命。这可倒好,刚才他爬上了树,冷得够呛,又实在无聊,吹了一会口哨,又碍着谁了。这小妮子竟然骂他无耻。 二人兀自彼此对视着,不,是大眼对小眼,瞪着对方。嫣红到底是西庆宫里出来的,即便如此,手中的火盆还是没有掉落。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就不行了。虽说往日在青烟阁,也总是正儿八经偷窥梦雪、梦娇姐妹俩。但那毕竟是熟悉的人。这嫣红可是大人的客人。想到这一处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急忙低下了头。嫣红看到贼眉鼠眼的柴小虎退步,当真是得理不饶人。哼声道:“臭不要脸,说,你都看到了什么。”外面的声响,终于引来了房中的风清儿。 风清儿原本正在房中看书。也不知这处院子以前是谁居住的,房中却有许多杂书,或史书,或志怪,或传奇。总之乱的很。 其实这处院子是以前此处还是双子门驻地的时候,左青的住房。房中的书,大多是左青自行搜集的,有的是孤本,有的是一般书局贩卖的。风清儿却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正在房中看的入迷。嫣红却外出给火盆加炭火许久不回。在之后,嫣红气愤的声音传进房内。 风清儿这才出的房来。看到仍旧坐在树上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风清儿也是愣了愣神。然后风清儿转身对嫣红问道:“弄好了吗?” 嫣红被风清儿看着,脸更红了。 “公……小姐,这泼货,他,他在树上偷看你。”风清儿听嫣红如此说,已先笑了起来,风清儿说道:“笨嫣红,我在屋子里面呢,小虎怎么可能看得到,何况小虎是左公子安排来保护我们二人的,你不要把人家想得这么坏。” 嫣红仍是说道:“哼,小姐你看他这幅长相,怎么会是好人……” 风清儿已笑着打断嫣红说道:“你这妮子,哪里学的以貌取人,小虎本领强的很。是不是啊,小虎?” 说道后面,风清儿已仰起头对着犹自在树上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听到风清儿为他辩驳,已先高兴了几分,如今又看到风清儿一张俏脸对着他,竟一时呆住了。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到底是天玄真人的入室弟子,虽然呆在树上,而且歪倒了下来。但是半空中一个打挺,竟滞住了身形,平平安安双脚落地,踏在了树下的积雪上。 嫣红本以为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会一头栽倒下来,已准备大小,又看到贼眉鼠眼柴小虎稳住了身形,有些愣神,最后竟看到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没事的落在了地上,但是两条腿都大半差进了雪里。 本就不高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站在雪堆里,更是远远看去,跟个小孩子似的。 嫣红终于端着火盆,开怀大笑起来。 “哈哈哈” 风清儿本还耐着笑,如今被嫣红引着,也微微笑出了声。 反倒是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竟然不以为触,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时间,小院子里,充满了开心的欢笑声。 还是风清儿最先停下了笑。轻轻捶打了嫣然肩膀几下,叫她快快去给火盆添置炉火。 然后转过身来,对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说道:“小虎,院子里冷,你这身上有都是雪,还是到屋里来吧,扫扫雪,暖和暖和。”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兀自笑着,听到风清儿喊他,却只顾着看风清儿的俏脸,竟没听到风清儿说话。 嫣红怎会不清楚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现在的样子是什么情况。种种哼了一声,说道:“臭不要脸的,我家小姐叫你进屋暖和呢。“ 还不带风清儿在抬手,嫣红已端着火盆一溜小跑出了院子。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却兀自傻站着。 风清儿又说了一遍叫他进屋的话,他才跟着进了屋子。 却说风清儿带着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进了房,自行在房中圆桌前坐下,又招呼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在一旁坐下。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只是站着,没有动作。 还是风清儿给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倒了一杯茶,端到他手里。却也没有当真主动帮他打理身上的雪沫。 风清儿看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不肯入座,也没有再次劝说。 只是拿起书来,翻了几下,开口问道:”小虎,你在公子身边多久了?“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正端着杯子呢,没想到风清儿突然开口问话,心中惊了一惊,杯中水却没有一丝晃动。 看到这位大小姐是想通过我旁敲侧击问我家大人。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心中暗道。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这才开口回道:”回晴儿小姐话,我年前才随师兄,到大人身边侍奉。“ 风清儿自是不信。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对这座宅子熟悉得很,对她住的这个小院子更是熟稔,说他才到左青身边,怕是糊弄鬼呢。 风清儿也不拆穿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只是接着问道:”小虎,这座院子,以前是你住的吗?“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到底是年轻少年,此时已急切说道:”不是,不是,我之前跟大师兄在门房住。这宅子是大人……“ 说道此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急忙停住了嘴。说道:”我不知道,我第一次来这座宅子。“ 风清儿却已开口笑了起来。 柴小虎一时愣住,更没有话说。 风清儿仍旧不停的问着:“小虎,这院子以前是谁住的?” 仿佛一定打定主意,不为左青欺瞒的柴小虎,语气终于顺畅了许多。 “是大人卧房,不过后来此处宅子,大人自取了来用,便将此处空闲出来了,不过大人也没在这宅子其他房间真的住过。” 风清儿疑问道:“哦?这里以前原来不是公子的府邸吗,那这是哪位大人的家苑?” 柴小虎在双子门却是一点不含糊,应声道:“这我不是很清楚,我只是知道,大人在此处住了一段时间,整个宅子就被皇帝陛下赐给了大人,做宫外府邸。” 柴小虎很巧妙的把问题推给了帝俊,风清儿倒是在没有多问,只是说道:“那么这房子里的书也都是天狼公子的咯。” “没想到贤名在外的天狼公子,果然秀外慧中。”风清儿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尤其是其中左青标注的地方。 左青年纪不大,倒是写得一手漂亮小楷。虽看不出书法长短,却足见其认真态度。 柴小虎听到有人夸赞他家大人,说话更是轻快了起来。 “那可不是咋地,我家大人不仅博览群书,而且武艺高超,人中龙凤,就是说的我家大人呢。” 风情儿似乎不信小虎所言,捂着嘴轻笑道:“博览群书,我倒是见到了冰山一角,这武艺高超从何谈起。我看都是你跟映竹左右护持着公子呢。” 柴小虎似乎风情儿问住,一时憋红了脸。 风情儿继续笑道:“而且,武艺高超的行者,身体可是装饰得很,我记得公子一路来京,车厢里可是一直放着火盆的。” 柴小虎似乎被风情儿挤兑的憋不住了,急速的小声应道:“那是,那是我师兄体恤大人,大人掌管着这偌大的……哼,我们的心思你不懂。” 风情儿看着柴小虎着急的样子,笑的更灿烂了。 有仿佛想到了正在宫中守灵的少年,眼中神色更盛。柴小虎却是看的痴了。 风情儿却也以为左青是一方太守,所以掌管着偌大的卞州,倒是野没有对柴小虎差点脱口而出的双子门,多做过问。 在如今的风清儿心中,还是觉得天狼公子,是一个深受东陵皇帝爱护的少年,甚至在西庆,都传扬者,其实天狼公子是皇帝的私生子,这样的话语。 风清儿没有在同柴小虎多说什么,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书。 这是一本《奸佞传》。乃是前朝文豪司马空余搜罗东陵千余年历史,编制的一部简本小史。 左青更是在其中标注较多,是不是出现“仁”“孝”字眼。 风清儿一直认为,看人就要看他身边的人,看他身边的物件,看他办事的风格。 无疑,风清儿对左青是很看好的。 一个被下属如此用力维护的,自然不会是一个坏主子。一个对前人故事如此在意的,自然不会是庸碌之人。一个在敢于对抗恶劣势力的,自然不会是一个飞扬跋扈的人。 更何况,此番来京,路上左青出手惩治不良军士,为母皇太后尽孝堂前,更是在风清儿看来,小小年纪的左青,为人处世已经有了仁孝的影子。 只是还达不到有好感的程度,何况,在风清儿如今看来,左青到底只是一个少年,风清儿心底更是时时将左青与她幼弟放在一起看待。 嫣红端着火盆回到房中时候,发现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竟然还在,已先横了柴小虎一眼。 柴小虎本就自己站在堂下,很是尴尬了,刚好对上嫣红的白眼,却又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风清儿也没有再招呼柴小虎坐下,毕竟如今此地乃女子闺房。 嫣红看到好不自在的柴小虎,更是烦躁的紧。冷声收到:”嗳,你还不走,要过冬啊。”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有舔着脸笑了起来,确实笑得很丑。 柴小虎悻悻然说道:“清儿小姐,我就在院外守护。” 风清儿点了点头,示意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他知道了。 柴小虎便走出了房间,少不了又是被嫣红一顿白眼。柴小虎却兀自很开心的笑着,走出了房门。只是笑的很丑。 柴小虎刚刚走出房门,嫣红就对着房门哼了一声。 风清儿起身说道:“嫣红,你知道小虎不是坏人,为何如此?” 嫣红似乎委屈的小脸红了起来,说道:“公主,他怎么不是坏人,你看他长的那个样子。” 风清儿快步走到嫣红面前,正对着她,问道:“嫣红,我俩一同长大,我知你不是那以貌取人者。这几日你总是如此,什么事情瞒着我,快说给我听。” 嫣红只是一个劲的躲闪着风清儿的眼睛,没有回话。 风清儿继续说道:“嫣红,我知道你想要回大庆的心思,但你可还记得,我带你出宫时,你答应我的事吗?” 嫣红听到这里,急忙跪倒在地,膝盖撞在冰冷的地面上,即便是穿着厚厚的棉衣,还是传来“咚”的一声响。 嫣红还未开口,已先红了眼睛。 “公主,嫣红记得……不管公主去到哪里,嫣红都一心相伴,绝不会避开公主,联络他人。” “可是……可是公主,前日嫣红上街,被……被皇帝陛下派出的木将军抓到了,木将军……木将军他命我将公主藏身之地告知于他,嫣红……嫣红若不说,若不说,木将军……将军他便要杀了嫣红父母……” 嫣红已说不下去了,泪水从脸庞滑落,嫣红对着风清儿重重将头叩了下去。 风清儿站在嫣红身前,眼中神色负责,心寒、怜悯、失落杂乱的呈现着。 “笨蛋嫣红,连大人即便只是织造官身,也不是他小小六品御前侍卫可以处置的,你怎的就信了木倔所言。” 嫣红仍旧跪伏在地上,无声的哭着。 风清儿慢慢蹲下身子,将嫣红搀扶起来。 嫣红仍旧低着头,不肯看风清儿。 风清儿扳过嫣红小脸,轻轻地为嫣红擦着脸上的泪痕。笑着说道:“笨丫头,我俩自小一同长大,我何曾真的把你当做劳什子婢女对待。何况,笨嫣红,你莫要忘了,你是祖母收过干孙女的,你是大庆王朝的红郡主呢。” 嫣红看着风清儿对着她柔情为笑,眼中仍有泪水要汹涌而出。 嫣红后退一步,逃脱了风情儿的手,说道:“可是……公主,木将军已经知道此地了,嫣红……嫣红对不住公主。” 嫣红又要再跪下去,风清儿急急拉住了她,笑着说道:“嫣红不说,木倔自可找到我们的。” 嫣红只是不肯,兀自站着落泪。 风清儿却已回到桌旁坐下,过了一会,开口说道:“我要见木倔。” 嫣红还没听清,风清儿继续说道:“左青回府之前,我要见到木倔。嫣红,你知道他在哪吧,着他来见我。“ 嫣红还想再说什么。看到风清儿的眼神,停住了嘴。 这位大庆的玲珑公主,可不是一般的执拗性子。不然也不会一路东来,直到东海了。 嫣红对了风清儿福了一福,出门去了。 出了房门,出了院门,出了宅子大门,直直走向东城市场。 房中还坐在桌边的风清儿,哦,是玲珑公主。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诡异的笑容浮上玲珑公主的俏脸。 玲珑公主拿起手边的《奸佞传》,继续看了起来。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30章 虎毒食子 守灵的时间,确实很煎熬。 但是心中有苦的人,更期盼在这最后的时光里,留存对过往亲人的回忆。 泰和殿里,一篇静谧之色。 太子训斥六皇子,不过是一段小小插曲。 几列人,分别跪伏,更使得偌大的殿堂,一股压抑的气氛,不断上升。 到了申时,天色已暗了下来。凌冽的冬日,白日总是如此短暂。 殿上众人仍旧跪在各处。静悄悄的,不曾有人来过,也不曾有人走过。 东方无言再年幼,也是皇家子嗣。小嘴紧抿着,细细的手指头,更是已经被攥的发白。兀自坚持着。 满殿达官贵人,不知心中各有何思。 殿外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披挂撞击声,传到殿堂中的时候,就在众人耳中格外响亮。 “陛下驾到……” 许光的尖细嗓音,穿过一层层的宫墙殿门,传入泰和殿正堂。 远远传来的声响,静了下来。一个脚步声,开始越来越清楚的传到左青耳中。 东方俊,亲临泰和殿。 已经五十六岁的帝俊,保养的很是得当,左右看来,不过中年样子。 东方俊一直在慈宁宫母皇太后灵柩处,却也不知今日为何到了泰和殿。毕竟王子皇孙、国亲国戚、红紫管家,可都是在严守着三天的守灵之期。 东方俊已经走过初入泰和殿的长廊,到了殿堂入口处。 从左青的方向看去,跪伏在地上的左青,可以清楚看到藏青色鞋底衬着的明黄色绣龙尖靴。在往上,就只能看到皇帝陛下褐黄色长袍的一角了。 东方俊没有在殿堂停留,直接越过跪伏在地的众人,走到母皇太后木棺前的台阶处,回身站定。 低沉的声音从诸人头上传来。 “众爱卿起身,朕有话说。” 已在殿堂跪了四个多时辰的众人,听到皇帝陛下的声音,也不多做样子,嘈杂的声响在大殿内游荡起来。 其他人还好,东方无言到底年幼,还没有站起身形,一个趔趄,已摔倒在地。小小年纪,却没有喊痛更没有落泪,只是坚毅的表情下,又自行站稳了身子。东方无言身边的五皇子东方无岗,更是没有对亲弟弟伸出援手。 东方俊的目光,一直直直注视着长廊入口处。东方无言摔倒的声响,倒是吸引了他一瞬的注意,但是冰冷的眼中,并没有本该有的父亲的慈爱。 东方俊见诸人均已站起,又都是一副往日见惯了的,低眉顺耳上朝觐见的样子。东方俊本就不是很顺畅的心情,更是烦躁起来。 高昂的声音,从左青前面传出。 “东方无涯,你今天做过什么?” 却是皇帝陛下,一上来便直接罪责太子殿下。 东方无涯实在不知道是谁乱嚼了舌根,之前被华年提醒过之后,他已在这殿堂了毕恭毕敬再不敢做其他什么,还是被皇帝陛下知晓了。 东方无涯没敢回答皇帝的话,已跪了下来。 皇帝洪亮的声音,兀自在大殿里回荡:”东方无涯身为东宫太子,在高祖皇帝与两宫太后灵前失德,罪不可恕。朕心甚……“ 皇帝的话还没有说完,站着宁侯身后的华年,已抢了出来。五体投地伏在地上,高呼:“吾皇恕罪。" 不待皇帝发问,华年已泪涕俱下,颤声说道:”吾皇万岁,母皇太后新逝,陛下当保重圣体,不可为小辈事宜动怒。太子殿下并非灵前失德,而是太过思念母皇太后,乃至在大殿难掩思绪,这才有了过激的行为。臣下奏禀吾皇陛下,昨日晚间,太子还同臣下明言,要面见陛下,请旨在帝陵为母皇太后守灵三年。吾皇圣明,才有如此仁孝当先的太子。“ 华年说完,便在东方俊脚下,叩下了头颅,一动不动的伏在地上。 旁边的东方无涯已经回过神来,跪直了身子,说道:”儿臣奏禀父皇,儿臣却有为祖母守灵之念,只是怕父皇因祖母离世,心有余悸,不敢在父皇面前,对祖母多有提及。儿臣本待祖母入土后,再行向父皇请旨这才没有同父皇说过此事。“ 东方俊的脸,仿佛四月的天,说变就变,这时,早已不见了那一脸怒色,只有平淡。 东方俊说道:”太子有心了,朕心甚慰。太子既然有如此心意,朕怎可不保全吾儿孝义。你便在元宵节后,上山入住帝陵,为母皇太后守灵吧。“ 东方无涯听到东方俊如此说,跪伏下来,叩头谢恩。 心中却并没有逃过一劫的欣喜,只有对生身父亲更加的不满、愤恨。但是皇帝金口已开,他去帝陵守灵已成必行之事。东方无涯之事暗道,什么父亲,还不如娘舅。眼中余光看着身侧跪伏着的华年,更是温柔了许多。 东方俊没有再在此事上多说什么,却也没有就此着太子、华年二人起身。只是转了下身形,对着身边的东方祥说道:”十三弟,太子要去守灵,你看?“ 东方祥自然明白东方俊的意思,原本守灵是儿子的本分,东方俊身为一国君主,自难以身体力行,他荣亲王作为一位逍遥王爷,却不可着人代劳的。 东方祥只是站在东方俊身边,也没有行礼,只是说道:”臣弟明白,臣弟会与太子同去帝陵,吾皇陛下还请放心。“ 东方俊似乎对东方祥的无礼习以为常,笑眯眯的拍了拍东方祥的肩膀。 东方俊又站回了台阶下面的位置,虚抬双手,说道:”为母守灵,朕之本分。诸位卿家感念母皇太后圣恩,与朕同守祖灵,朕心下很是宽慰。但是无需完全遵循祖例。家在宫外的各位爱卿,这就回家去吧,明朝再来便是,剩下几个皇子,今晚陪朕,同在此间守灵。“ 东方俊圣旨已下,对皇帝陛下脾性还算了解的殿中诸人,也没有人出行谢恩或者表达自愿守灵意愿的。皆是听从东方俊所言,一个个躬身倒退着,出了大殿,出了长廊,就此出宫去了。 不多时,殿内仅剩下左青以外的东方家人。不,是左青以内的东方家人。 东方俊示意殿内所有人各自找到自己位置,继续守灵。东方无涯也趁势跪伏着爬回了左青身后。倒是华年,方才就被东方俊从地上拉起来,带着诸位外戚、官员退走了。 东方俊却没有在东方祥身前跪下,反倒是徐徐向前走了两步,到了左青身边。 再次跪伏在地的左青,一直低着头。头上却传来了声音。 安静的大殿里,仅余众人的呼吸声,所以皇帝陛下突然发声,更是在这空寂的大殿里,格外响亮。 ”左青,随朕到偏殿来。“ 伴君如伴虎,虎毒亦食子。 即便是在母皇太后葬期,东方俊仍旧是一身正装。 头戴帝国皇冠,十有二旒。垂落下来,遮挡住了东方俊的表情。 身着贴身的褐黄色龙袍。前襟金丝绣就的一条五爪金龙,做卧龙姿态。后背是银线串出的万里河山图。 腰间玉带中间镶嵌着黄绿色的宝石,两侧垂落下来,左绣狴犴,右画睚眦。 踏在脚下的软靴,走在硬石地面上,也只有微弱的声响。 左青跟在东方俊身边两个身形,从圣皇太后放置牌位的方向,走进了泰和殿偏殿。左青并没有像朝中勋贵那般,在帝俊身后做躬身状。毕竟,左青到底还是个未到十四的少年,身高比起七尺多长的东方俊,要矮了一头。 东方俊并没有着意他人相陪,许光更是很有眼力的提前支开了想要跟在东方俊身后的太监。 泰和殿偏殿并不甚大,往常也不过是散了朝会后,东方俊与几位肱骨之臣偶尔相谈的地方。 左右不过五丈见方。内里只有一张椅子,几个板凳,其他再无长物。 东方俊进了偏殿,也未知会左青如何,已先在椅子上坐了。 左青毕竟不是去年还未离宫的那个天狼公子了。在东方俊刚坐下的时候,已正儿八经的以君臣之礼,参见了皇帝陛下。 皇冠上垂落下来的玉旒,使得左青无法看清东方俊的面目表情,何况低着头的左青也看不到。 东方俊似乎蛮高兴的样子,与之前在大殿内的一板一眼完全不同,已经轻笑出声,说道:“小青,你在卞州做的很好,朕很开心。你有什么心愿,跟朕提便是。” 左青却没有从东方俊的笑声中,感觉到皇帝陛下的开心,仿佛就是在应付他一般,左青一时对东方俊的话摸不到头脑。却也不能就这样傻愣愣的跪着。 左青慢慢站起身子,仍旧弓着身子,说道:“臣启陛下,谢吾皇圣恩,为吾皇分忧,乃臣下本分,不敢多有祈求。何况左青自小便是陛下养大,断没有比养育之恩更大的恩情。左青不想要陛下的赏赐,左青只想继续为君戍边,为帝国尽心尽力。” 东方俊好似真的高兴了起来,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更是大笑出了声。 “小青,你做的很好,比朕预想的还要好。你有这番为国尽心的心意,想来母后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的。” 说道母皇太后,东方俊的声音又变得低沉了许多。左青的头颅也一直低垂着。 东方俊却没有再行坐下,而是踱步到了左青身前。左青不明所以,却也没有抬头。 不想磁性的声音从左青头顶传来:“小青,长高了,朕今日看到你,很开心。” 左青今日真的是一头雾水。 在左青不算长远的记忆中,同当朝皇帝陛下,如此人情味的交流,实在少之又少。大概唯一与此次见面的情境类似的感觉,还是青岩进宫之前,左青晚上睡不着,跑到养心殿赖在东方俊身边的时候。 而且东方俊独独将左青一人召唤到偏殿,却只是说这许多没有营养的话。左青更是费解。 东方俊仿佛一早就猜到左青的支吾不语,也没有等着左青回话的意思,只是在偏殿内踱来踱去。 仿佛下定一个决心是的,东方俊说道:“小青,你见过青岩了?” 左青听到东方俊如此问,不觉后背紧了一紧,脑筋急转,想到东方俊定然是已经知晓青岩在罗伊岛的事。 左青抬起头来,一脸温和的笑容跃然脸上,说道:“是的,陛下,我在卞州见到了青岩。而且青岩哥哥就在太守府与我同住,不过……” 东方俊已站定,挥手打断了左青的话头,说道:“青岩已是一岛之主,没有随你回京也是应当的,何况,当年那些事情,青岩不回京也是好的。” “在青岩的事情上,是朕做的不够好,青岩毕竟是个孩子,何况是大皇兄唯一血脉。可是华氏当年确实受了很多委屈。” 听到东方俊说青岩乃是高祖皇帝一朝大皇子血脉这样的话语,左青虽然脸上有笑,却早已经高高悬起的心这才放下。 今天的东方俊,仿佛一个老人一般,絮絮叨叨的说着话。他继续说道:“小青,朕想把青岩接回宫来,叫他认祖归宗。但是朕又恐怕他不肯回京,而且华氏定会不肯。母后去世,青岩也当来吊唁一番的。” 左青完全听不明白东方俊在说些什么。 东方俊只是不停地说着:“小青,在朕心中,你与青岩是一般重要的。朕对无涯的爱护,何曾强过你二人。” 左青即便听不明白东方俊话里话外的意思,却也知道该谢恩的时候必须要谢恩,这时候已经冲着身旁的东方俊深深的拜了下去,东方俊却也没有阻拦,任由左青跪了下去。 帝王心思,真的猜不透。口中说着对某人的偏爱,还是要堂而皇之接受某人的膝盖。 东方俊在左青跪下谢恩后,已踱步回到座位旁,脸上挂满笑容,坐了下去,只是眼中,一片冷色。 东方俊也没有示意左青起身,更没有继续说青岩的事,只是问道:“左青,王子尧是怎么死的?” 左青刚刚软下来的脊梁,有绷紧了。 左青跪直了身子,说道:“启禀陛下,左青不知。” 东方俊看着左青的眼睛,左青也坦然看着东方俊。王子尧之死,确实与左青无关,即便有关,也是与蒋桂芳的关系。 左青不觉得东方俊会因为王子尧的死怪责与他。不过到现在,左青确实知道,这位帝王,还不是彻底的虎毒食子,王子尧应该不是他亲爹东方俊杀的。 东方俊说道:“左青,朕给你三个月时间,你要给朕一个满意答复。” 左青整理了下衣袖,叩拜下去,口中高声道:“臣下谨遵吾皇口谕。” 东方俊似乎不想在多说什么,挥手示意左青下去了。 左青也没有多呆,又向东方俊叩了一个头,便离开偏殿,回大殿去了。 众人依旧在各处跪伏着。 左青回到东方祥身后,十三王爷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压根没有搭理左青。 一旁的东方无涯,更是恨不得看不到左青,更是没有同左青说话。 倒是东方无涯身后的东方无乂,对着左青看了一眼,左青点了点头,二人并没有说话。 左青自行跪伏在地,大殿里仍是一片死寂。 左青脑海中翻滚着今日同东方俊的这番谈话,即觉得弄不到头绪,又觉得一阵后怕。 东方俊说的那些,还好左青只是谢恩跪拜,没有说话,现在想想,仿佛多说一句,就会说出更多不该说的。 左青轻甩了甩脑袋,眼中余光看到了身后的东方无涯。 呵,皇帝陛下真的会关系王子尧的死吗,那被皇帝陛下一手推到帝陵去守灵三年的东方无涯,又算什么。 虎毒不食子,无厘头。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31章 坑爹衙内 风清儿靠着火盆,依在桌旁,把小半本《奸佞传》快要看完的时候,院子中传来了嫣红的声音。 “小姐,婢女寻到木公子了,特回来禀告小姐。” 风清儿听到门外声响,知道是嫣红回来了。起身到门口,将房门开了一隙,示意嫣红自行入内。 嫣红快步小跑进了房间。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驱散了身上的寒气,才进的房内。 风清儿已回到桌旁坐下,却没有再碰桌上的《奸佞传》。 嫣红上前见了礼,说道:“公主,木将军已到宅子街道对面的茶楼等候。” 风清儿思衬了一会,起身说道:“嫣红,帮我梳妆打扮。” 嫣红知晓风清儿接见木倔已成必然,心中五味杂全。既有怜惜风清儿千方百计离开了大庆,却终要回去;又为终于可以回家了欣喜。 泰和殿的静谧,或者说压抑,使得大殿中大多人,昏昏欲睡起来。 但是职责所在,没有人胆敢真的睡去。 也有人是没有睡意的,东方祥、东方无乂、左青等人就是真心在为母皇太后守灵。 东方俊并没有再回到大殿来,也不知是在偏殿歇息了,还是去了其他地方。 只是在亥时,太监总管许光来到大殿,弓着身子,向各位龙子皇孙传达了一道皇帝陛下的口谕。 众卿散去,各自休息。朕在慈宁,以陪母皇。 诸人得了皇帝的口谕,有欣喜者,有麻木者,有平淡处之者。 东方无言,毕竟小孩心思,听闻晚上不用跪在泰和殿守灵,已有笑颜跃上稚嫩的脸庞。却被眼疾手快的五皇子东方无岗拉住了胳膊。 荣亲王却已站直了身子,跪伏了一天,竟然还有如此体力,不得不叫他身后的几位子侄自愧不如。 东方祥也没有同殿内其他人说话,甚至都没有看一眼他们,只是向着大殿长廊走去,就这样出了殿堂,出了泰和殿,一路过了重楼门,出宫去了。 左青与东方无乂仍旧在地上跪着,过了许久,大殿内诸人走得差不多了。东方无乂跪直身子,对左青说道:“小青,今夜不要回去了,你是同我去郡王府还是在坤宁宫休息。父皇虽准许你宫外选宅居住,却从没将坤宁宫收回的意思。” 左青自是知晓,应声道:“三叔与我同在坤宁宫住下吧。” 东方无乂却已慢慢起身,摇头道:“我已是驻军在外的将官,不方便在大内行走,即便我是父皇亲生儿子。小青,你明白的。” 左青却也知晓,并没有再行劝说东方无乂留在宫内。 东方无乂站起了身子,捶打着后背笑道:“哎,这一天跪着,我是腰酸背痛的,你说也是,十三叔怎么这么好的身体,刚才啥事没有,就直接走出去了。” 左青对这位十三爷爷也一直觉得神秘的很,只是陪着笑,没有说话。 东方无乂笑道:“小崽子,快去坤宁宫吧,你这一走近一年,坤宁宫那帮崽子们指不定多想你呢。” 东方无乂说罢也不待左青回话,已自行去了。 左青跟在大殿,看着东方无乂离去,一直笑着。 整个大殿,只剩下左青一人了,不,还有与他至亲人的牌位,一个爱护他十余年的老人木棺。 还有,一把王者座椅。 左青没有转头看一眼身后的王座,只是沿着长廊走出了泰和殿。 凌京城在东方俊的授意下,舜天司更是竭尽全力,往东城笼人流。凌京城东城早已是商贾聚集之地。 帝俊在朝的东陵帝国,文人有极高的地位,从泰渊先生时常当庭与君王争论便不难看出。商贾走贩就不被世人推崇了。 即便富可敌国,不过下流之人。 尚武的东陵帝国,在东方俊登临尊位后推崇文士,使得商贾更加尴尬。 东城虽是商贾聚集之地,却实在没有多少拿得出手的酒肆店家,倒是主街干路旁边零星点缀了好多茶楼。既方便来人谈拢生意,又为恩客吃食。倒也是东城少有的好去处。 左青宅子正在东城干道边上,出门便有两家生意兴隆的茶楼。 木倔正领人在东侧的鼎盛茶楼中。 已盥洗换衣的风清儿,在嫣红的陪同下,一路到了鼎盛茶楼入门处。 木倔尚在茶楼二楼。鼎盛茶楼并没有包厢,上下二层皆是大厅,错落放置着拢共三十几张桌子。 风清儿还在想着父皇安排木倔来此,到底是要寻她回庆,还是其他。 却不想身边嫣红传来惊呼声。 原来已有一个俊俏的白面书生,拦住了二人去路。 这白面书生看着不过十**的年纪,长得倒是斯文的很,只是单薄的嘴唇,叫着看着一阵阵的反感。 书生身后跟着五六个小厮模样的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很。不过此时仍旧坐在门边的茶桌上。只是一个个猥琐的笑意、对站起身来白面书生的讨好的眼神,叫人一看便知,这些是这白面书生的狗腿子。 东凌不避青楼妓院,各地都有官妓,何况登记在册的妓院还会受到当地官府的保护。 知道这京都之中,狗屁倒灶的达官贵人们,却似乎玩腻了妓院清官、青楼肉娘。更倾爱于良家小妇。 无疑,在京都很是尴尬的东城,变成了这些狗屎衙内贵子玩乐的好地方。 毕竟在天子脚下过活,再多的钱也远远比不上一顶乌纱。 商贾本懦弱,更是无形中助长了如此跋扈行径。 鼎盛茶楼还是比较干净的,毕竟鼎盛茶楼多少还有双子门的影子。也一直少有人到此闹事,双子门却也没有多管闲事。 只是今日赶巧。 华皇后兄长、当朝国舅、帝国门下省右仆射华年,在宫中守灵。 华年长子华龙是个泼赖货色,本就是京都中玩弄良家的“先行者”。今日终于不用在老爹眼皮子底下过活,匆匆忙忙带了一干帮势小人,出了府邸,直奔东城而来。 只是国丧时期,上街之人自觉少了许多。何况东城对这些败家狗崽子们的事情大都惧怕的很。良家小妇们本就很少出门了。 可怜的华龙,一整天流窜在东城大街小巷,实在没找到可以下手的“玩物”。天色日晚,华龙有不愿就此回府,这才随便找了家茶楼,带着一帮狗腿进来喝起了茶来。 刚刚坐下,茶还没上。就坐在门口的华龙只觉得,难怪今天遇不到一个值得出手的小娘,原来不是他运气不好,是今天运气爆棚。 门口这俩小娘子,不说那位大府小姐模样的天仙人物,就是她身边的婢女,也比华龙往日采摘的家花野花好上许多了。 这才有了一个白面书生拦住风清儿、嫣红二人进门的事情发生。 这位白面书生就是自以为很幸运,其实相当不幸的华龙了。 风清儿敷一进门,楼上的木倔几人已站了起来。 木倔自是看明白了楼下的情景。华龙竟然更是乐滋滋的伸手要去摸风清儿的脸。 话说这位华大少爷还真是草包的很,就算出来调戏良家妇女,好歹开头来个上得了台面的开场白。他倒好,直接上手了。 风清儿万没想到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却只是皱了皱眉头,躲开身形,没有多做其他。 反倒是嫣红,已先为自家主子着急起来,惊呼声真真传出。 木倔几人兀自等着,玲珑公主不开口,他们如何出口,毕竟这是东凌京都。公主不摆明身份,他们更不好明面示人。 当然木倔已完全准备好了,只要玲珑公主有一丝被亵渎的危险,他就会从二楼跃下,维护住公主。 华龙尚不自知,这些坑爹的衙内,之所以乐于来东城做这些丧天良的事,更多出发点就是渴望看到良家小妇们惊恐的表情,跟叠声的惊呼。 华龙看风清儿只是躲闪,嫣红虽然在一旁惊呼连连,却也不足以阻拦他,更是胆大了起来。 已经伸手去去抓风清儿的肩膀。脸上兀自带着**笑容,眼神更是不堪。 风清儿终于开口说话:“木侍卫。” 木倔二十四岁,西庆六品御前带刀侍卫。西庆王朝皇帝身前红人,算得上半个侍卫统领。 嫣红找到木倔之后,说明风清儿的心意,木倔便带着侍卫到了鼎盛茶楼。之前风清儿一出左青宅子大门,木倔就看到二女了。木倔正待下楼迎向风清儿的时候,坑爹的华大少爷已经站起身来,拦住了风清儿二女。 木倔反倒没有着急上前援手风清儿。玲珑公主可从来不是柔弱的女子,何况木倔分明已经捕捉到了玲珑公主瞥向他的目光。 风清儿终于开了口,木倔也不做作,直接从二楼栏杆处跃起跳下,稳稳的站在了一楼大厅。木倔身后的几人则没有如此绚丽的上场,只是纷沓的脚步声,回荡在鼎盛茶楼楼梯处。 一瞬,华大少已被几个壮汉围拢了起来。华龙的狗腿子们还兀自带着**的笑容,傻愣愣的各自坐在。 事情发生的太快。华龙倒也没有惊慌失措,毕竟是常在京都行走的“一流”公子爷。这种踢到铁板的事情也是偶有发生,但是这东陵大地,比他华龙还硬的铁板,真的不多。 华龙仍旧笑着,甚至给不明情况的观众看来,还很温和,说道:“不知姑娘是哪府小姐,本少乃华府大公子。” 说道这里,华龙已住嘴不言,在他看来,这京都地面上,华府二字就已经足够了。茶楼门口以内坐着的几个狗腿子,看到自家少爷仍旧信誓旦旦的样子,本来还想上前帮势的准备也就此打消了,一个个“安之若素”的坐着。 风清儿仍旧厌恶的看着华龙,眼神越发冷了起来。深在西庆皇宫的风清儿,很少对一个人如此厌烦。到了东凌,虽然藏身底层的演舞班子,但素日就算遇到不良公子,最多不过王浩之流。即便会有登徒子,好歹会找些理由,为难一番。这华龙倒好,白长了一身好皮囊,却是直接动手调戏。风清儿已快要气炸了肺。 木倔已插到华龙身前,半挡住了身后的风清儿。 华龙悠不自知,自以为很有魅力的笑嘻嘻对木倔说道:“这位壮士,本公子乃当朝……” 风清儿怒极的声音打断了华龙自报家门的继续,冷喝道:“打断双腿,丢将出去。” 华龙还没法应过来,身后的一众狗腿兀自看的津津有味的时候,木倔已上前动手。单手锁住了华龙的后颈。 华龙还欲再说些什么,木倔压根没有给华龙开口的机会。右手已高高将华龙薅起来,双脚离地的华龙已经张牙舞爪起来。还坐着的一众狗腿这才发现事情不对,急急要冲上来救下主子的时候,已经被一旁木倔带来的人手四散打到在地。 华龙一张白脸已是通红,却说不出话来,眼中满是惊恐,至此才相信,眼前这美丽女子真的要打断他的双腿。 木倔单腿站地,右腿向着华龙在空中荡着的双腿横扫了过去。 一众狗腿脸上已是一片狰狞,主子出事的话,他们也要跟着完蛋,这可如何是好。 到底没有人上前救助华龙,更没有华龙渴望的“正义人士”站出来阻拦。木倔的腿踢在了华龙的左小腿上。 “咔……” “呜……呜呜……” 被锁住脖子的华龙,口中的喊叫声,只能变作呜呜声,闯荡在本不宽敞的茶楼大厅内。华龙却并未停留,又向着华龙右腿踢去。 一阵尿骚味,从华龙脚下传来。华大少爷已经失禁了。风清儿仿佛受不了这腌臜货,玉手拉了下木倔胳膊,木倔也便挺住了还在空中的右腿,厌恶的白了华龙一眼,伸手一掷,将华龙直接从茶楼大厅,丢出了门去。 “啊……娘呀……啊……” 华龙的喊叫声终于冲出了喉咙,在半空中传回茶楼内,依旧还被放倒在地上的一众狗腿,更是随着华大少爷哭爹喊娘的叫声,一颗颗心只觉得要跳出胸膛来了。 木倔压根没有管华龙死活,其他人也放开了华龙的一众狗腿,快步到风清儿周围,左右护卫着。 此间发生如此事情,明显已不是谈话之所。风清儿示意木倔一行人随她同回左青宅子。众人自然应诺。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直跟着风清儿、嫣红二女出了宅子。只是到了茶楼时,事情发展太快。他又是远远地跟着,来不及上手,结果转眼间,一群劲装大汉已将那可恶的白脸弱公子揭翻在地,却也不需要柴小虎再上前动作了。此时已赶到近前的柴小虎,正好与走出茶楼的嫣红迎面撞上。 “哼……”嫣红白眼了柴小虎一眼,带着木倔的手下,与柴小虎擦肩而过。却是风清儿走过柴小虎的时候,轻笑着点了点头,指着身后半个身位的木倔,对柴小虎说道:“小虎,这是我姨娘家表哥,来看我,我带他们去府上稍作休息。” 自打那日雪地里,左青与风清儿一番旖旎,柴小虎早就打心眼里,拿风清儿当做了半个主子,不过柴小虎到底心中将他本职工作放得更重一些。打眼仔细观察了木倔一番。 木倔身长八尺,一身劲装,头发高高扎起,露在外面的太阳穴凸起,一副练家子的样子。 柴小虎心中思量着,宅子到底是大人所有,内里秘密虽不怕公布于世,到底不方便外人肆意进出。但是风清儿提出此等要求,左青又交代他护佑风清儿左右,这可着实为难了许多。 风清儿似乎看出柴小虎心中所想,笑着说道:“小虎,他们只会在我住的院子里走动,不会多做其他的。” 听风清儿如此说辞,柴小虎也不好一直挡着,何况嫣红早早就带着人直奔宅子大门去了。柴小虎只得后退两步,让开身形,拱手说道:“小虎职责所在,保护姑娘安全,一切但凭姑娘安排。” 风清儿笑着对柴小虎点了点头,径直向着宅子去了。木倔走过柴小虎身边的时候,深深看了柴小虎一眼,也跟着笑着对柴小虎点了点头。 柴小虎一身家仆打扮,映竹也是随手从宅子里找了套衣服给柴小虎穿上,可怜柴小虎只顾着衣服干净、没有补丁,就觉得漂亮的很,其他倒是也不懂这许多。 在木倔看来,柴小虎此人不过一所宅院家仆,行走间却龙行虎步,更仿佛每一步落脚都暗循规律,虽然身上看不出什么高手风度,却分明是功力极深的江湖人士,至少也是精于轻功的能人异士。却是不知,公主在这东凌,又是遇到了何等人士,家里奴仆已是这般。木倔心中已泛起了重重疑虑,却也知道低垂着头一路跟随风清儿向前。 左青已在坤宁宫住下,并未回府。映竹、菊香也不知所踪,阖府上下,竟然只剩下柴小虎一个可以拿主意的。柴小虎又是个极少在世间走动的“高人”,只好按着风清儿开始所言,把所有人都让到了风清儿住宿的小院中。这可就又一次跟嫣红四目相对了。 “哼……胆小鬼,你不是很厉害吗,刚才那个混球要……要轻薄我们小姐的时候,你在哪呢……哼……” 嫣红一看到柴小虎进了院子,已气愤愤的对着柴小虎吼了起来,柴小虎实在无言以对,只好讪讪一笑,闪在了小院门口。风清儿看着二人,只能低头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然后回房去了。 嫣红看到风清儿回房了,撇开了柴小虎,正欲跟着进去。不想风清儿快要走到门口时,声音传来:“嫣红,你照顾下姨娘府上的护院们。表哥,你同我进来,姨娘不是叫你给我带东西了吗?” 木倔听到风清儿所言,已明白实在着他进房。木倔左右看了下手下诸人,示意尔等在院中好好护卫着,便走了进去。 风清儿叫嫣红照顾所谓护院,自然就是院子里这些西庆大内侍卫了,这不是又要她跟着讨人厌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共处一处吗,嫣红气嘟嘟的看着柴小虎。 可怜柴小虎,自打跟着天玄真人出山,直接就到了青烟阁。子兰又是个那般无所顾忌的小女子,柴小虎实在对这些人情世故,摸不到头脑。听着风清儿喊着表哥给她带的什么东西,又看着木倔空着手进了房间,竟也没有多想其他。 只是看到所谓护院,严整有度的在院子里四散站开,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只觉得清儿姑娘姨娘家定是高贵府邸,小小护院都是这般遵从循度,而且一个个威风凛凛。 还不待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继续多做遐想,嫣红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哼,吹牛皮的胆小鬼。”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32章 汉唐宋元 左青从泰和殿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冬天本就日短,何况都如此时辰了。 泰和殿殿门口,仍旧有卫士把守,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看着这些有些熟悉,有些陌生的面孔。左青只觉得十个多月,转瞬即逝。曾经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并没有卫士上前对左青见礼或是问询。毕竟他们都是有职责在身的。何况能从泰和殿走出来的,也不是他们可以打问的。最次还是有人识得天狼公子的。 左青一步一步走下玉阶。以前还在宫中的时候,左青也时常在没有朝会的时间,来着玉阶上蹦蹦跳跳,今日却只觉得格外沉重。纵然有母皇天后殡天的缘故,更大的原因大概还是已经离开了皇宫的左青,又回到这里。物是人未非,但左青的心境已经变了。 对东方俊的置疑,对华皇后、东方无涯母子俩的厌烦,一直在缠绕着左青迈下的步伐。左青突然生出一种感觉,恨不得逃离这座皇宫,逃离他所烦恼的这一切。 不知不觉间,左青习惯性的从泰和殿向北边走去,走到后宫辕门处,才住了脚。 再也没有等着他去宫里吃饭的太奶奶了,再也没有给他寻觅新鲜玩意供他摆弄的太奶奶了,再也没有在他半夜惊醒肆无忌惮跑去打扰的太奶奶了。 左青的眼眶微微红了,但眼泪并没有留下。突兀的一个声响,在院门内侧传来。 “主子,您回来了。” 正是宋词,之前去卞州传旨的宋词依旧一身宫内皂衣,弓着身子在门内笑晏晏的看着左青。宋词看到左青,已迎了上来:“主子,回宫吧。” 不待左青说话,宋词已上前搀住了左青的胳膊,抬脚向养心殿方向拉扯着左青。左青也没有恼怒,反倒是跟着宋词的步伐,还没到养心殿处的时候,左青已走到了宋词左前方。 宋词发觉左青没有在养心殿住脚,去向华皇后请安的意思,微微皱了皱眉头,喊了一声:“主子。” 左青并没有回应宋词,只是脱开了宋词的手,一路向着慈宁宫走去。还未到慈宁宫,宋词已从后面急急赶了过来,躬身小声说道:“主子,陛下……陛下在慈宁宫呢。” 听宋词如此说,左青才想起,东方俊传召的时候,就说了他要在慈宁宫为母皇太后守夜的事了。左青想了想,微转身形,向着坤宁宫走去。宋词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浮上了笑,一路小跑着在左青进入坤宁宫前,先行入了宫去。 左青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今日终于有真心的笑容,展现在越发刚毅的脸上。左青进了坤宁宫,一瞬,三五个蒙面人冲了上前,还有一个手里拿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麻袋的,向着左青的头上就罩了过来。 左青左脚后退半步,微微测了下身子,拿着麻袋扑过来的那人与左青擦肩而过。另一人却从怀中掏出一卷麻绳,丢掷开来,直冲左青站住未动的右脚。左青再退右脚已是不及,却就此将右脚抬起,左脚站定,做金鸡独立状。 拿出麻绳的那人也没有得逞,最后一人却已堪堪赶道,手中空无一物,却直接纵身向着左青扑了过来。就这样摔在了左青脚下三尺处,又微弯两腿,向前一纵,已抱住了左青空站在地上的左腿。 至此,左青却动弹不得了。唯有右脚落下,踢开身下这人一法。但左青一进来便已知晓,这些都是素年侍奉他左右的人们,是在下不去脚。 三个蒙面人可不管左青怎么想,终于将左青抓住,拿着麻袋的拿人手中麻袋早已不知丢到何处去了。却也奔了上来,抱住了左青的两只胳膊。最后一人拿着麻绳,上前来,要绑住左青。 左青这时,在不客气。胸膛发力,贯气双臂,振开了抱住他胳膊拿人,左脚轻轻跳起,又重重落下,将抱住他裤腿的拿人踢开。拿着麻绳拿人却不敢上前的,实在找不到出手的时机。被甩开的二人也已到了拿着麻神拿人两边,三人对着左青。左青却已开口笑了起来:“你们这些废材,哈哈哈,四个人还是没用,哈哈哈。” 剩下三人却也笑了起来,只是没有说话,左青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抬头向宫门上方看去,却突然有声响传来。 左青来不及躲闪,只好双臂罩头,一盆凉水已从宫门顶倾倒而下。左青在这大冬日里,被淋成了落汤鸡。 左青口中的第四人,正是比左青早进门半刻、趁着左青与三人缠斗,爬到门顶的宋词。 看到左青这幅样子,四人俱都开口笑了起来,只是声音很小。毕竟东方俊正在慈宁宫守灵,坤宁宫离着慈宁宫太过靠近了。 左青也笑了起来,而且笑得很开心。宋词更是屁颠屁颠的顺着门梁爬了下来。跪伏下来抱住左青右腿,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 余下三人也不再站着,而是走到近前,各自抱着左青的另一条腿,两条胳膊,哭哭笑笑。一时好不嘈杂。 左青也不笑了,摸着宋词的头,又抓住了身边另一人的胳膊,说道:“汉赋、唐诗、宋词、元曲,我很想你们。” 四人却越发哭声大了,左青不得不拉起了他们,轻声道:“陛下还在慈宁宫,我们进屋说话。”汉唐宋元四人听左青如此说,已警觉站起,躬身拥簇着左青,向屋内走去。 左青敷一进门,便站住了身形。坤宁宫与他走时相比,毫无变化,甚至比他在的时候更加干净整洁了些。他看了看身边汉唐宋元四人,轻笑着点头,没有多说,向着内里走去。 进了坤宁宫正门,是一个约莫八丈见方的小厅,小厅以东有两件卧房,靠北的是以前是左青居住,靠南的是青岩居住。小厅以西则是一个大的书房,也是左青放置书籍、小玩意、宫中赏赐等所有杂物的地方。汉唐宋元四人的卧房则都在屋外的院子里。还有其他一些杂物间、小灶方等,都在屋外的院子里。 左青越过门口的火盆,径直在小厅主位坐下,伸手轻轻摸着座椅把手。没有说话。汉唐宋元四人已除掉蒙面,收拾了一番身上,都是一般宫中行走太监的打扮。唐诗与宋词突然走出了屋子,不多一会,宋词胳膊上挂着一条毛巾、端着一盆热水,唐诗抱着一身干净衣服,二人回到了小厅里。 刚才太过高兴,左青如今才觉得身上衣服已经湿透了。汉赋唐诗元曲三人更是恨恨的看着宋词,宋词也是在无可奈何的很,今天太过高兴,过了头。左青起身叫宋词给他擦干了头发。元曲与汉赋二人将火盆架到了左青近前。左青又脱掉衣服,结果宋词手中的毛巾,沾了热水,擦干身子。跟着接过唐诗手中的衣服,穿了起来。 不曾想,左青已长高变壮了许多,他去年才做的新衣服,竟已穿不上了。汉唐宋元四人兀自无可奈何的时候,左青已先发笑起来。说道:“无妨,把我今日传来的衣服烤干了,明日再传就是,此间火盆足够,不穿外衣也没事。” 左青似乎才想起什么,说道:“宋词,你不是在陛下身前侍候吗,怎么又回到坤宁宫来了。” 宋词脸白了一瞬,接着说道:“奴婢思念主子思念的紧,自请回了坤宁宫,为主子收拾房子,何况这三个腌货,没有奴婢带着,也做不好事。” 汉元三人听宋词如此说,也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唐诗,似乎有话想说,有没有说出口。左青却也看明白了唐诗想说话的意思,笑着开口问道:“唐诗,是不是对宋词大言不惭不乐意了,说,跟本公子说,本公子给你做主。” 唐诗却又不想开口了,左青只是继续叫他大胆说出来,有他在此,宋词不敢造次。宋词却一直拉扯着唐诗衣角。左青还以为有宋词真的威胁唐诗之类的事情,已是怒目瞪着宋词。 唐诗终于煎熬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道:“主子,宋词,宋词不是自请回来的,是被……是被人家打了一顿,赶回来的……” 左青将有点小的外衣,丢在座位上,没有去管,只是喝问着宋词:“到底怎么回事,宋词你同我说。" 宋词已在左青脚边跪了下来,低着头,红着眼,没有出声。唐诗却继续说道:“主子走了以后,原本皇帝陛下是着意留下奴婢跟汉赋看守坤宁宫的,元曲跟宋词分别去养心殿与泰和殿侍候。奴婢能留在坤宁宫等着主子回来,既然欣喜的很,但是想着能更往上走一步,近身侍候陛下娘娘,更好不过。主子,你知道的,奴婢一直是这样的性子,奴婢说这些你不要厌烦。” 左青实在受不了唐诗的啰嗦,呵斥道:“你就告诉我宋词是怎么回事,不用跟我详细介绍前因后果。” 唐诗兀自跪着,唯唯诺诺说道:“是,主子。”不想唐诗还是沿着他自己的话头自己说下去。 “奴婢就寻思着,为什么宋词、元曲就这么被陛下娘娘喜欢呢,就去四处打听啊。没成想,原来是娘娘主动向陛下提起,要将宋词跟元曲要去使唤。陛下往日也是知道我们几个打小跟在两位主子身边的。便把宋词唤去了泰和殿,在陛下身前侍奉着。奴婢心想,大概是主子您同宋词、元曲玩的更好吧,原本奴婢就是碎嘴的性子,一直不讨主子喜欢。” 唐诗这一顿絮絮叨叨,左青实在有些生气,但是汉赋从来是个木讷性子,宋词又不想说,元曲怕是也不知详情,只好听唐诗继续说下去。 唐诗兀自低着头说着:“奴婢寻思到这个层面,就安心在坤宁宫呆着了,每日给两位主子打扫打扫屋子,看看院子也蛮好的,何况汉赋又乐意听奴婢唠叨。奴婢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一天,元曲一身棍伤,被抬进了坤宁宫。” 唐诗说道这里,听了一下,左青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元曲,元曲已跪了下去,也是没有开口,左青闭上眼睛,挥了挥手,只是示意唐诗继续说。 “奴婢跟元曲也是这么亲近的感情,奴婢看到元曲被棍棒打得半死,当时就急了,拉住送元曲来的几个太监死活不松手。还是匆忙赶到的宋词,挡住了奴婢。原来,原来……原来是皇后娘娘打的元曲,说是那日里人司给皇后娘娘敬了几株夹竹桃盆栽,元曲就在娘娘身前伺候着,看到夹竹桃,就想到……想到了青岩主子,跟皇后娘娘身前提起了青岩主子。元曲那性子,主子你也知道,他难免就在娘娘面前,说起了想念青岩主子的话。不曾想就得来了皇后娘娘的一阵毒打,就此丢在坤宁宫,再也没去养心殿了。奴婢估摸着也是皇后娘娘顾忌主子你的面子,没有直接打死元曲。” 左青听到这里,已轻哼出声,却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唐诗继续说。 这时候宋词却主动开口结果了唐诗的话头,只是声音中仍旧带着哭腔:“主子,奴婢在陛下面前伺候一直好好的,泰和殿的大太监们也一直对奴婢很是照顾。那日奴婢被陛下选了传旨官,出宫去了卞州。奴婢回来之后难免就开心啊,就下朝后,跟许公公请了假,回了坤宁宫,跟汉赋、唐诗、元曲三人小聚了聚。想来是我们吵闹的声音大了些,惊扰到了去慈宁宫看望母皇太后……” 宋词提到母皇太后,住了嘴。左青只叫他继续说下去。宋词说道:“惊扰到了太子殿下,原本母皇太后身体这般,太子点下就心情不好,看到我们四个还肆意取乐,气不打一处来,就把我们四个棒打了一番。第二日……第二日,陛下与皇后娘娘用膳之时,问起奴婢,卞州事宜,奴婢自当如实回复。不想娘娘当场说……说奴婢一心为了主子您,只说主子好话,不说卞州事实,斥责奴婢胡说八道,枉顾君恩。又将前一日我四人在坤宁宫取乐一事当堂告知陛下,陛下这才将奴婢赶回了坤宁宫。” 左青听唐诗、宋词二人说完,心情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只是关心的问道:“此等事情,你们应早点着人传到我处。几遍我不在宫中,你们一日是我的人,便永远是我的人。对了,你四人明明有伤,为何今日我敷一进门,你们还要做此等游戏。” 听到左青问话,四人齐刷刷排成一排,跪在左青脚下。过了许久,还是素来木讷的汉赋开口说道:“奴婢启禀主子,大家伙素来知道,主子乐意与我们几个玩闹,我们……我们虽然有些许小伤,但是主子回到了自己家里,奴婢们,奴婢们自当为主子尽些心意。”说罢又低下头去。 左青听汉赋慢慢说完,心境平顺了许多。坐在座位上,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左青说道:“今日不用你们照管我了,你们且下去休息去吧。明日我还要早起去泰和殿守灵。你们且安心在坤宁宫呆着。皇后那边,我自有计较。” 四人听左青如此说,方才起身想着房门走去。就在四人快要走出房门时,左青声音再次传来:“宋词,你们将这火盆搬去吧,我卧房里暖和得很。” 四人听到左青说话已停下了步子,唐诗回道:“主子,我们房里有火盆的。”左青定眼看了唐诗一眼,笑笑说道:“这个大,你们的有多大我不知道吗,搬去吧。对了宋词,方才我来的匆忙,你出宫一趟,告诉我在卞州府的马夫映竹,这几日我住在宫内,不回宅子了,叫他自行离去就是。” 之后左青向宋词说明了映竹身形长相,宋词领命去了。左青有安排好唐诗、元曲将厅中火盆搬去他们卧房,便自回住房去了。 却说华龙华大少,被一群家奴抬回华府之时。华年已从宫中归来。到底是不敢在京都纵马乘车。原本就疼得要命的华大少,这一路上更是受了老罪,一路嗯嗯啊啊,到了家门口,反倒没多少力气出声了。 一群人到了华府门口,还未进府。华年正遣人出府寻觅儿子。华年素来知道他的这个草包儿子,如今又是国丧期见,华年打算好好嘱咐下这个草包儿子,断不能在此关口惹是生非。却不想华年刚刚命令下人出府,他才走回正堂,还未坐下,儿子的哀嚎声已传到耳中。 “啊……爹爹……啊……”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33章 清儿进宫 “风清儿姑娘姨娘家表哥把她接走了。” 早早起床梳洗,还未去往泰和殿的左青收到这样一条映竹传来的消息,再没有其他。风清儿乃是西庆王朝皇家贵女,怕是西庆来人接走了她吧。今日左青还要为母皇太后守灵,无遐顾及其他,也没有在风清儿离府一事上多做思量。自向泰和殿走去。 左青到的泰和殿前,却空无一人。十三王爷东方祥、几位皇子都在宫外居住,此时未到还有理由,太子殿下昨夜却是在皇后寝宫养心殿住下的,竟也未到。左青想起东方无涯不免又是一阵不快。但是在太奶奶灵前,不好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左青静下心来,进了大殿,在昨日的位置跪下,看着犹在御座前的母皇太后木棺,呢喃道:“太奶奶,小青来陪你了。” 风清儿、嫣红二人已随木倔去了西城一处庄院。西庆王朝到底不同于不过五十余年国祚的东凌帝国。 西庆王朝皇家杨氏,五百年前太祖皇帝杨庆,本事放牛娃出身。适逢当时皇族不倦,鱼肉百姓。民众揭竿而起,天下大乱。神秘放牛娃杨庆自琨山以西山脚处征募五百农夫,竟以此为基,蚕吞各处义军,最终攻入庆京,荣登大宝。 杨庆留有古训,非灭族之祸,不可进军琨山。所以东凌大地战事纷扰多多,却从无西庆王朝在国难时出兵琨山之举。 但五百年之久,人心早已思变。今日庆帝杨剑雄,有心扩张疆土,一统四方。东方俊登基之前,杨剑雄已收复西庆以南诸方部落。不同于东凌大地,虽东凌帝国正统,南蛮之地却多有未归顺之流。 杨氏占据西庆大地已五百余年,天下财资尽入其毂。当朝庆帝杨剑雄唯一爱女玲珑公主杨玲,要在东凌凌京城买栋庄院,还不是重楼门以南,随意挑选吗。 风清儿,哦不,应该是玲珑公主杨玲。正在暖房西侧的小床上,靠着锦被,手里拿着一卷书。正是左青宅子的那本《奸佞传》,风清儿离开宅子的时候顺手带走了这本书,却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斜靠在床上的风清儿眼神却并没有放在手中的书本上,倒是又想起了昨日木倔随她进房之后的事情。 敷一进门,木倔带上房门,便对着风清儿迎头跪下低声恭谨道:“下臣六品御前带刀侍卫木倔,拜见玲珑公主殿下。” 风清儿并没有叫木倔起身,只是说道:“木侍卫此来辛苦,这东凌不同于我大庆,冬日酷寒的紧,木侍卫还呆的惯吗?” 不想木倔却回道:“下臣启禀公主殿下,下臣已在东凌三月有余,对此间气候已习惯了。”风清儿听到木倔竟然已到东凌如此久时间,蹙了蹙眉头。 木倔抬头看了风清儿一眼,又低下头去说道:“公主殿下一离宫,陛下便令下臣寻找公主殿下。下臣在庆地各处查探许久,四个月前才得知公主当是来了这东凌。这才覆了君命。陛下又安排下臣携十二名宫廷侍卫,到东凌寻觅公主。” 风清儿仿佛早就知道事情是如此这般,说道:“木侍卫且起身说话。”木倔听风清儿如此说,这才缓缓起身站直了身子。 风清儿问道:“木侍卫是何时找到本宫的?”木倔低头回道:“下臣在东凌卞州,找到的公主殿下。” 风清儿听到这里,却已笑出了声。嗔问道:“如此说来,本宫在卞州府大沽县城险些受辱的时候,木侍卫就在左右了?” 木倔额头已见了细汗,却不敢不如实回答,说道:“下臣启禀公主殿下,当时下臣确实就在周围。”风清儿已冷哼出声。木倔继续说道:“陛下明旨下臣,找到公主殿下后,护佑公主殿下性命,其他情况,非公主殿下主动要求,不得私自出手干预。” 风清儿已呵呵笑了起来,气道:“这么说,今日若不是在鼎盛茶楼,本宫出声呼喝你,你就要眼睁睁看着本宫受辱也不出手了?” 木倔已跪了下去,说道:“下臣万万不敢,即便公主殿下没有发现下臣,下臣也定会不遵陛下明旨,出手拿下那些歹人。”风清儿却兀自不信,只是疑问道:“既然父皇只是命你暗中保护本宫安全,你又为何主动找上嫣红,让本宫知晓?” 木倔回道:“前几日陛下旨意传来,着令下臣携同公主殿下回宫过年。如此下臣才有了这般动作。” 风清儿脸上怒气已消了几分,点了点头,示意木倔起身。过了稍许,风清儿开口说道:“父皇可还有其他旨意?” 木倔起身说道:“下臣启禀公主殿下,陛下只是命下臣带公主殿下回宫,其他一切但凭公主殿下安排行事。”风清儿听到这里,脸上才又有了笑容,说道:“骑乘大马,日夜星驰,五天足够回到庆地了。” 木倔不明白风清儿说出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只是疑问地低头看着风清儿的脚尖。 风清儿继续说道:“东凌母皇太后新逝,本宫作为大庆公主,理当前往东凌皇家祭奠一番。木侍卫,你且在这凌京城里寻一庄院,本宫搬出此处宅子,明日你带着其他侍卫,与本宫同往东凌皇宫。” 木倔听闻风清儿说到这里,已明白玲珑公主已同意回庆过年。其他事宜自是听从风清儿安排,就此带了风清儿与嫣红离了左青宅子。风清儿出府时,也只是跟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知会了一声。反倒是嫣红,本该十分开心,既要回庆了,又可以看不到这个叫人厌烦的柴小虎。但是嫣红跟在风清儿身后,反倒心中有些郁结,不明所以。 风清儿放下手中书本,站起身来走出房门,唤来嫣红,一阵梳洗后命嫣红传令木倔,准备事宜,入东陵皇宫。 却说左青兀自在泰和殿大殿里跪着。到了辰时,人影绰绰,十三王爷、东方无乂等皇子、皇亲国戚、红紫贵人陆续进了泰和殿,各自跪拜在地,为母皇太后守灵。却独独不见东方无涯身影。 东陵太子东方无涯,昨夜留宿皇后寝宫养心殿中。今日却直到辰时,未到泰和殿为母皇太后守灵。 太子亲娘舅华年已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蚱,攀附太子身边的众多红紫贵人也是无可奈何,外臣断不可直入后宫,故此竟没有人去寻找东方无涯。 华年兀自恨恨的看着左侧垂头跪伏在地的左青。昨日他回府不久,儿子华龙的惨叫声就传入了华府。竟被二人踢断了左腿,即便及时就医,抱住了那条断腿,再有东海海底泥外敷,倒不会影响草包儿子日后生活,但华年岂能不恨 只是跟随儿子外出的随从回禀,说是行凶之人进了左青的宅子。华年素来明白,东方俊怕是对左青的爱护更甚太子,何况他这个太子娘舅了,这才没有在昨夜大锁京都。却也想好,今日定要在妹妹面前,为儿子出气。 原来昨夜太子因被皇帝安排了帝陵为母皇太后守灵三年的指责,心有不甘。到了皇后寝宫,皇后更是对他爱答不理,他本想在母后身前说道说道父皇对他的不公,终究却不能行。结果晚上母后就寝后,东方无涯更是毫无睡意。往日侍候他的宫女付韵婷又不知所踪,东方无涯更是憋闷的难受,结果竟在养心殿里寻了些酒肉,自行在卧房醉倒了。 华皇后方一醒来,便发觉养心殿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臭味。命人西下寻找,终于在偏殿发现了一身呕吐物的东方无涯兀自醉酒歪倒在椅子旁地上。 华皇后来到之后,看到东方无涯如此丑态已是怒上心头,到底是亲生儿子,华皇后却也没有对太子棒打脚踢,命左右太监将东方无涯抬到偏殿床上。华皇后蹙眉看着儿子。断不能此时唤醒太子,强行叫他去泰和殿为母皇太后守灵,那可就是出丑给天下万民看了。 却也没有好的法子,华皇后只好命人用冷水将太子激醒。自是对东方无涯好一番谩骂。又命下人寻来香草、鲜花供东方无涯洗浴之用。华皇后眼看到了辰时,只得起身去往慈宁宫,为母皇太后守灵去了。 却说泰和殿大殿上,依旧是昨日一般的沉闷、压抑,寂静蔓延着。 到了近午时,东方无涯才跟随着东方俊与华皇后同到了泰和殿。原来东方无涯洗浴之后,换好衣服早已过了辰时。华皇后着人将东方无涯迎到慈宁宫,共同陪着东方俊为母皇太后守灵,却也没有引起东方俊的猜疑。如此东方无涯才堪堪躲过一劫。 东方俊到了泰和殿后,仍是如同昨日一般,对殿中守灵的诸人表演了一番仁君圣恩,便自行去了。只是时候尚早,诸人依旧要在泰和殿中继续守灵。东方俊去了,华皇后却没有离开。虽说泰和殿如今乃灵堂重地,不当有妇女入殿。但华皇后是陪着已在慈宁宫守灵多日,身心疲惫的皇帝陛下来的。殿中诸人自不会有什么不同意见,何况即便是有,也不会当着华皇后的面发作。 华皇后在场,东方无涯似乎有了很多底气,径直走到左青身前站定。左青也不愿在母皇太后身前,多做无意义的事,给东方无涯让开了位置,挪到东方无乂身边。东方无涯悻悻然在东方祥身后跪下了。华皇后看着儿子又看看左青,没有多余的言语,向着东侧偏殿方向走去。 华年看妹妹要离去了,跪伏着膝盖靠地向后挪移。多了十丈开外,站起了身形,弓着身子追逐妹妹的身影去了。 殿中诸人虽然对华年的离去略有惊奇,却大多心想着无非是兄长爱护妹妹,华年此去不外乎关照皇后娘娘保重凤体。却也没人多做他想。左青更是没有正眼看华年离去的方向,只是觉得太奶奶逝去,如此这般守灵,也不知太奶奶心下是否当真欢喜。左青只是心中感念这太奶奶,真心告慰太奶奶在天之灵。 不多时,华皇后紧绷着脸回到了泰和点大殿,华年更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躬身跟在华皇后身后。华皇后径直走到御座台阶之下,目视着犹自跪在地上的左青,眼中一片冰色。左青并没有抬头看华皇后一眼,只是垂着头。华皇后说道:”左太守,随本宫出殿来。”华皇后说完便径直向着大殿南面的长廊走去。华年在后躬身跟随者。 左青心中实在无奈的很,他打小在宫中长大,却也绝少有这般昨日被皇帝东方俊单独召见,今日又被华皇后召唤出殿的遭遇,却也只得站起身形,跟着华年的步伐,向殿外走去。 到了泰和殿外,华皇后犹自没有停步,仍旧向前走去,直到九十五层玉阶顶处,才停住脚步。华年已早早跟上,并走到了华皇后脚下一台阶处站定。左青跟着除了泰和殿,见华皇后已站定,上前躬身扶手说道:“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差遣。” 华皇后见左青如此倨傲的样子,又多了几分不快,定眼看着左青,没有说话。华年见左青就这样在华皇后身后站定,比他站的还要高一台阶,不免有些尴尬,想要重新站到上面,却无从抬脚,只好就此站定。 华皇后却压根没有看向左青,只是看着重楼门的方向。华年有了华皇后撑腰,自然不会白跟着出来一趟,这时,已开口说道:“天狼公子请了,昨日犬子龙儿去公子府外的鼎盛茶楼用茶,不想被恶人打断了腿,丢掷到大街上。天可怜见,家中奴仆及时寻到了重伤欲死的龙儿,这才护卫住了老夫一脉的独苗。” 左青疑惑的看着华年,到底左青还是个少年郎,比华年站高一个台阶,才刚刚跟华年平视的高度。左青素来知晓,华年作为东方无涯的亲娘舅更是华皇后的兄长,对他左青意见很大,只是今时今刻,华年所言,左青确实有些摸不到头脑,左青只得拱手问道:“还请国舅爷示下。” 华年心中更是不喜,往日别人见了他,都是高呼一声“右仆射大人”,稍有称呼他国舅爷的,毕竟国舅爷不过姻亲,仆射才是他的官身。平日见到的人也不会呼唤华年做国舅爷来提醒他凭借华皇后的裙带关系才登临高位。不想左青还是如此直接唤了出来,而且是当着华皇后的面。华皇后似乎对左青口上功夫早有准备,竟毫无所动。 华年继续说道:“老夫着人查探龙儿被殴之事,有在现场者言,行凶之人乃是二女子,她们从公子府中出来,只因犬子路过茶楼门口时多看了她们一眼,她们就命恶人将犬子重伤致残。二女伤人之后,又带着一众恶人去了公子府上。不知天狼公子可有话对老夫说吗?” 左青听到此处已经明白。华年之子华龙,凌京城里有名的跋扈公子哥,却也是草包一个,只知道斗鸡遛狗、调戏良家。华年倒也不会混乱编造由头栽赃与他。打断华龙狗腿的人应该是风清儿手下,是西庆皇家的人。定是草包华龙做了什么得罪风情儿的事,这才被痛打。想到此处左青心中已有了计较。 左青对着华年笑了笑,露出了一排亮白的牙齿,说道:“国舅爷所说二女却是是我府上客人,但她们所带恶人我去不知,我府上下人都是老弱病残,哪有能将贵公子腿都打断的人物。” 华年只恐左青不肯承认二女是她府上的人,如今左青竟当着华皇后的面张口承认,华年已吃了一惊,反倒是左青所说行凶恶人与他无关些许小事,华年已不在计较,单单是左青宅子里两女纵凶伤了华龙一事,已足够华皇后惩治左青为华龙出气了。华年却也知道,这怕是自家妹妹也一直渴求的机会。 左青却直直盯着华年,说道:“我府上二位姑娘都是正经的本分人家小姐,断不会为了国舅爷所说小事出手伤人,何况她们都是柔弱女子,如何应对的了国舅爷府上的一干护院。” 华年对左青的突然出口反驳很是不爽,尤其是左青明明承认了说明他知晓此事,怎还如此有恃无恐。华年却不知道左青并不知晓木倔打断华龙左腿之事。 还不带华年再开口,左青继续大声说道:“贵公子到底是什么货色,这凌京城里怕是三岁小儿都知道。到底是怎样一回事,还需要本公子调查给国舅爷大人看吗。” 华年已被左青抢白的红了脸,华皇后的脸更是紧绷着,眉头已深深皱起来。 左青兀自大声喝道:“国舅爷,贵公子所为,莫说本公子不知道,本公子若是在场,何须他人假手,本公子就把你那草包儿子打断双腿,投入凌江!” 华年已红了双眼,华皇后回头看着左青呵斥道:“大胆左青。” 左青却仍旧笑着,说道:“左青大胆不大胆,左青自己知道,但是国舅爷,您家公子真是胆大的可以,昨日打他的女子已经找上门来了。”左青看着华皇后的双眼,抬手指向重楼门方向。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重楼门口天街上,越过偌大白玉广场,冲入华皇后耳中,更是冲击着华年的耳膜,好一阵生疼。 “大庆玲珑公主,特来祭拜东凌母皇太后!”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34章 太后入土 “大庆玲珑公主,特来祭拜东凌母皇太后!” 木倔浑厚内功催动下的声音响彻泰和殿前白玉广场。风清儿在木倔、嫣红的左右护卫下,带着一众西庆侍卫,在重楼门前站定。 早前被木倔通知过的,西庆王朝在东凌的行馆,已由长官经里人司向东凌皇室通告了庆国玲珑公主到来一事。作为东方俊最亲近的华皇后,自然今早就已知晓西庆公主要来皇宫祭拜母皇太后之事,只是却想不到这位大庆公主竟然与左青有关,更想不到华龙的伤竟也会与这位公主有关,这才一时间失了神。 却说东方俊已从泰和殿中走出,自然是从后宫慈宁宫到了泰和殿东北,又从泰和殿偏殿到了泰和殿大殿,之后到了门口的。 显然东方俊对西庆玲珑公主到来一事很是重视,竟亲自到了泰和殿前,更令人想不到的事,东方俊站在玉阶顶部,高声道:“开重楼门,迎玲珑公主入宫。” 这开重楼门的意思,自然是将半开的重楼门大开。已经是东凌帝国少有的极高礼数了。 帝俊圣旨已下,此事却也不是从未有过。本在玉阶上驻守的禁军卫士们,已极快的整齐步伐下,列队在重楼门到玉街的白玉广场上。三步一人,分列两旁,整齐划一,瞬息到位。又从泰和殿左右奔出两队禁军卫士,向着九十五层玉阶而来,按之前禁军卫士所在位置,站列左右。 重楼门大开,风清儿,不,此时应该称呼为大庆玲珑公主杨玲。走在最前,木倔、嫣红靠后,其余人又靠后,也成两队站列,徐徐走过重楼门,进了东凌皇宫。 今日的杨玲装扮格外庄重。头戴玉冠,前五后五共十旒垂下,此乃西庆王朝仅次于庆帝杨剑雄的王冠了。高高梳起的发髻斜插着一支银钗,成凤舞状。脸上却未施粉黛,素颜朝天,另有一番风色。颈上环了三层金环,更显王朝威势。身着紫黄色礼服,前绣金丝百鸟朝凤图。后配高山流水寓意庆国疆土辽阔、占山涉水。腰间玉带配饰着一把斜垂着的青色短剑,这正是庆国皇室的象征,也是当年杨庆佩剑模型。脚下乃一双银白丝线镶边的踏云靴。 杨玲带队缓步走到玉阶底,抬头拱手,以亲王礼向东方俊说道:“杨玲此番代吾皇前来,祭拜贵国母皇太后。愿贵吾两国永世相好。”而杨玲身后西庆众人已跪拜下去,口中齐声喝道“西庆来使,拜见东凌皇帝。” 东方俊已在杨玲待人入了重楼门的时候,开始向玉阶底走去。只是走的格外满,一步一台阶,又每到一个台阶稍驻一时,华皇后、华年、左青、许光等许多人,又跟在东方俊身后向台阶下走来。华皇后离着东方俊最近,只比东方俊高一个台阶,其他人则错乱分布但没有一台阶站两人的情况,从广场看去,倒也整齐的很。反倒是左青原本在华年身后一个台阶,此时已到了华年身前一个台阶处,仅在华皇后身后。 杨玲开口说话时,东方俊离着玉阶底,刚好还有九个台阶。杨玲已开口说话,西庆其他来人也俱都跪地参拜,此事东方俊终于加快步伐,快步走下余下的九个台阶,走到杨玲身前,双手虚抬,说道:“庆帝有心了,朕很是感激。母皇太后去世,朕心忧伤,对玲珑公主多有担待。” 杨玲已放下了双手,垂下头说道:“贵国太后离世,吾皇也很是悲伤。本宫特来吊唁,还望凌帝准许。”东方俊自然应允,开口叫尚且跪倒在地的木倔等人起身,与玲珑公主同入泰和殿为母皇太后祭奠。 东方俊回身走上一个台阶,与华皇后同在一处,左手微抬做邀请状。杨玲举步之时,东方俊已携华皇后回身向上走去。其他诸人自是跟在身后,一步一台阶,向上走去,成两列队形。原本在华皇后身后的左青,自然与玲珑公主在了同一台阶上。杨玲对着左青微微一笑,左青点了点头。一众人一路向上,稍时已到泰和殿前。 东方俊径直入了泰和殿,华皇后却闪身一旁,对了杨玲微笑点头示意后,便站在了一旁并没有一同入殿。毕竟灵堂不宜妇女守灵。其他人自是在母仪天下的华皇后身边垂头走进了泰和殿。 诸人多了泰和殿内,左青、华年等又在原本的位置处跪拜了下去。东方俊却闪身一旁,站在十三王爷荣亲王一侧。杨玲率众到了御座高台下,直对母皇太后木棺,高声道:“大庆玲珑公主杨玲,代吾皇大庆皇帝,拜祭东凌母皇太后。”说罢已跪拜下去,其他西庆众人自然是跟着拜倒。 杨玲先是双膝着地,双手手心向上,向着木棺叩下头去,之后反转双手,手心向下,向前伸去,身体亦跟着向前,整个人伏在地上,然后收回身体双手再次反转,手心向上直到跪直身形,再次叩下头去,如是者三,这才起身。十三王爷东方祥、太子东方无涯、左青、诸皇子、各皇亲国戚、众红紫贵人自然是跟着叩首叩首在叩首。 众人依照杨玲做完了三叩九拜之礼后纷纷起身,躬身走向跪拜在两侧的众人,站列两边。杨玲兀自站在殿上,转身对着东方俊拱手说道:“东凌皇帝节哀,愿东凌母皇太后在天之灵,常享极乐。” 东方俊点了点头,眼眶却微微红了红,说道:“玲珑公主此行辛苦,多谢贵国皇帝恩意,东凌永感贵德。大凌虽在国丧,但还有暇照顾玲珑公主,公主不若就在大凌住下休息几日,朕也好为尽些地主之谊。” 杨玲却已摇头说道:“杨玲感激陛下盛意,只是年关临近,吾皇还有其他安排,本宫这就回庆去了,来年再来东凌,自会多多叨扰。” 东方俊示意太子殿下送玲珑公主一行离宫。又有意安排殿中跪着的门下省右仆射华年安排军士,送玲珑公主出凌。杨玲自然同意太子殿下相送,只是谢过了东方俊安排军士护送一事,东方俊自也没有多做客气。 只是杨玲回身打算跟同已经起身在一侧恭候的太子东方无涯离开泰和殿时,突然说道:“本宫此番在凌京城里听了一首小儿歌谣,不知东凌皇帝跪下可否为杨玲解惑。” 不待东方俊开口,杨玲却也没有回身看向东方俊,只是说道:“大凌东方一家龙,凌京华府凤枝头,却说京都有华龙,不知是龙还是虫?” 腊月二十七日,母皇太后入土为安,举国大丧,偌大凌京城一片縞素。 母皇太后大丧仪仗卯时出来重楼门,辰时灵柩才从慈宁宫出发。三千禁军卫士前头开路。左青环抱母皇太后排位在灵柩之前,皇帝陛下东方凌、十三王爷荣亲王东方祥左右扶持着灵柩。灵柩后男女分作两排。东方无涯与华皇后各领在前,其后东方无乂、东方无陉、东方无岗、东方无言、宁贵妃、各妃嫔、公主又在其后。再之后乃各方皇亲国戚。最后又是三千禁军卫士殿后。 满朝红紫贵人、皇宫大内各殿太监、宫女早已在重楼门外天街跪伏在地。昨日天街到祈福门以西帝陵横纵两条大道早已禁行,全城更是除却京畿炎彦军重兵驻守的祈福门,其他三门已戒严两日了。 整座京都,在年关头上,只有一份沉甸甸的庄重。全程民居紧闭门窗,更是使得这座繁华之都死气沉沉,不知是否预示着东凌帝国的气运。 华年却没有出现在送殡的队伍中,华皇后与太子殿下更是满脸愁色,不知是否为最后送别母皇太后而心戚又或者是为何。 母皇太后下葬的时辰,自然不会因几个人的心情好恶耽误。满街人员,只是跪伏在地,随着太监总管三步一唱喝,叩首声整齐划一。巳时三刻,母皇太后灵柩终于到了帝陵入门处。前后的禁军卫士早已参杂在炎彦军士中守卫各处,不曾入陵。女眷跟随华皇后在帝陵入口右侧沿南北方向跪伏了下去,左青独自一人跪伏在帝陵入口左侧。各方皇亲国戚亦在行进到的位置跪倒在地。只有东方凌、东方祥、东方无乂、东方无陉、东方无岗、东方无言几人在里人司抬棺士卒陪同下,扶持着灵柩入了帝陵。帝陵内早有里人司官员等候在内。 左青没有随着灵柩入陵,却也不是帝俊不许他入内,只是早前左青就向东方凌言明,从无非东方族人扶持灵柩入内的先例,他更不可打破此等惯例来亵渎母皇太后。东方俊自是应允左青如此主动避嫌要求,更是将原本应该环抱母皇太后牌位在前的东方无涯换成了左青,不知东方俊是体恤左青的“识大体”还是其他。 华皇后抬头看了眼跪在对面的左青,恍惚间听到左青口中呢喃道:“太奶奶,小青来送你了。”华皇后眼中的冷冷效益泛滥开来。 前日西庆玲珑公主来朝,一切好端端的,东方凌更是有意差遣身为一国储君的东方无涯亲自护送玲珑公主一行出宫。这分明是将不过西庆公主的杨玲放到了跟本国太子一般的高度。杨玲这妮子竟敢……她竟敢圣驾之前,嘲弄本朝肱骨重臣。 即便华年是当朝国舅爷,但是华年今日的高官之位,可不完全是依靠着裙带关系,且不说华年在当年动乱中坚定站在时为炎亲王的东方凌一方为他摇旗呐喊,才使得东方凌极快时间内掌控朝局。即便是如今在华年治理下门下省的本分之职,也是华年真心为东方凌出力的。东方凌却不顾念华皇后与他的接发之情,听任杨玲一面之词,大殿之上斥责华年教子无方,更是不许华年参加今日的送丧队伍。而且……而且将华龙一旨之下,投去了琨山驻军。 在华皇后看来,这并不是东方俊畏惧西庆国威,而是左青有意通过杨玲来剪除太子身边的羽翼。华年即便仍在高位,但是这一次无缘入行送丧,怕是本在太子殿下一边的朝臣,要生出异心。虽然陛下从来不曾在其他皇子中培养可与东方无涯比肩的亲王,但东方俊到底多子,况且还有一个左青,这个自打出现在东凌大地,就被华皇后视为眼中钉的孩童。 华皇后已将杨玲此番殿前“闹事”,定性为左青指使。左青是如何联络到了西庆公主的,华皇后还一直未曾问过东方俊,也是不想把她心中所想,呈现给夫君知道。自从东方俊登临尊位,这对夫妻早已渐行渐远。因为,无论华皇后对太子再有不愿,到底是她亲生的儿子,更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她仅有的依靠。 午时一刻,东方凌等人在里人司长官邓彪、少卿李泉的陪同下走出帝陵。脸上犹有肃穆之情的东方俊,率领众人,在帝陵门口平地上轨道,左青挪移到东方祥之后,在东方无涯之前,华皇后带着一般女眷在右侧跪拜。 待诸人跪定,太监总管许光的尖细嗓音高声响起:“东方皇族送别洪恩慈爱母皇高德太后,一叩首!”东方俊、华皇后等皇亲国戚对着帝陵叩下头去。 诸皇族跪直身子,跪伏在东方宁小公主身后的大学士泰渊先生站起身来,苍老的声音高喝道:“大凌官佐送别洪恩慈爱母皇高德太后,一叩首!”紧接着禁军副统领蒋桂芳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天街处响起:“大凌官佐送别洪恩慈爱母皇高德太后,一叩首!”重楼门外一直到帝陵脚下的文武百官叩下头去。 待文武百官跪直了身子,禁军统领王牧之的声音从帝陵分列各处的禁军守卫中传来,灌输充盈内劲的吼声响彻凌京城:“大凌军士送别洪恩慈爱母皇高德太后,一叩首!”一片刀剑整齐落地的声响之后,列站各处的禁军卫士、炎彦军兵士跪倒在地,叩下头去。 待各处兵士站直身子拿起武器。许光的嗓音再次传来“二叩首”、“三叩首”。如此随着许光、泰渊、蒋桂芳、王牧之的声音传荡,终于礼拜完成。 接近一炷香的寂静落在凌京城里,没有一丝声响。终于跪在最前的东方俊站起了身子,转过身来背对着帝陵入口,直面着脚下东凌各方子民,高声道:“朕有旨意者三,一为各处囚犯,非十不赦罪者释放回家过年,元宵节后重返牢狱,到期不归者连坐九族;二为大凌各处减免来年三成税赋,有苛责民众者,上至太守下至县丞,革职查办绝不姑息;三为明日早朝,诸卿重楼门外等候。”之后再无话语。 接着太监总管许光的嗓音响起:“陛下起驾回宫,四方垂头回避!”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35章 东海来客 帝俊十三年腊月三十日巳时,左青宅子小院中。 左青愣愣的对着书架发笑,那本他才看了半部的《奸佞传》找寻不到了。问询过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后,这愣头青一问三不知的回答更是叫左青无可奈何,想来不是之前住在在院子里的风清儿带走再无其他了。 前日的朝会,左青作为外任一方太守,也有幸参加,不过尚且排在四品御史身后。左青身为正三品大员却也对此未有不快,毕竟朝会本不该有他的位置。当日朝会也无甚大事,无非是东方俊听取了门下省请旨除夕事宜安排的奏章以及舜天司、里人司对母皇太后大丧费用的汇总情况。反倒是从来都是朝会第一奏的门下省右仆射华年整个朝会下来压根没有传出过声响。作为陪站的左青更是一场朝会垂头静待,再无其他。 朝会最后东方俊安抚了各方人心,并没有就母皇太后丧事多说其他,只是关照各处注重防火防盗,安平度过年关,之后便散了朝会并下旨元宵后再开。 左青当日晌午在坤宁宫简单用饭后去了东方无乂的福郡王府,与东方无乂同坐半响,至于二人说了些什么,无人知晓。晚间左青回到自家宅子,至到今日,不曾出门。也鲜少有来府走动者,倒是里人司少卿李泉昨日来过一次,却也不过是皇家年前惯例的供养送抵,左青倒是跟东方青明享用同等供养。 柴小虎在小院房子中又做了一会,便出门唤来了在小院中槐树下的映竹,问道:“风清儿一行到了何处来?”映竹也未多虚礼,开口回到:“今早徐子风传来消息,西庆使团已到琨山山脚,至于有何密途穿山回庆就不得而知了。” “唔。”左青呢喃了一声,便不再理会映竹,径直向小院外走去,走到正堂廊下方才停步。菊香、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带着几个下人正在四处张贴春联。二人兀自在宅子大门处争论不休。 “'福如东海长如水,寿比南山不老松。'你看大街上哪家宅院不是贴着这样吉庆的春联,你这泼货为何一直拦着不许我张贴上去。”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气哄哄的看着菊香说道。 “哼,你这呆鹅,咱家大人才多大年纪,理当是我手中这幅‘龙腾虎跃离山涧,吉祥如意凤舞天。’才对,大人正当少年,就该有这般万象更新的大千气象。”菊香正对着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大吼道,唾沫更是直直喷到柴小虎脸上。 不待菊香继续多少什么,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已弃了手中还带着浆糊的春联,扑到菊香矮胖的身上,将他手中的对联夺了去,要撕碎开来,菊香如何肯应,也是欺身上来同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撕打在一处。 左青看着乱糟糟的二人,摇着头笑着走入了正堂,映竹也在左青身后跟着他进来堂内。左青仿佛一早就知道脚步轻盈的映竹就在身后般,背对着映竹开口说道:“你去重楼们外等候宋词,传讯给他,着他带汉赋、唐诗、元曲同来此间。”映竹拱手称喏自行去了。 左青又独自走到了偏殿,出了偏殿一路走到门房处,却不想春联已贴了上去,上联正是“福如东海长流水”下联却是“吉祥如意凤舞天”,明显“意”“凤”二字是重新黏在一处的,也不知菊香、贼眉鼠眼柴小虎二人又打闹到何处去了。左青只是在门房里静静的站了一会,便想着后院他的住房走去。 虽与风清儿萍水相逢,相交更不过点滴而已,此时风清儿突兀的就此离去,左青少年郎的心怀难免有些恻恻。不同于东方宁小公主,风清儿给左青的感觉更多的是亲切。虽然同样贵为一国公主,却是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左青。老天爷主使的缘分之事,总是如此妙不可言。但是风清儿,不,大庆玲珑公主杨玲此番离去,怕是再难相见了,左青心中更是沉重了三分。 左青犹在门房里静站着的时候,门外突然想起清脆的女儿声音:“此间可是卞州太守左大人府邸?东海民女求见。”左青宅子大门外压根就没安排守门人员,门房里更是仅有左青一人站在这里,自是没人回答外面的声音了。不想那出声女子又连续问了两遍:“此间可是卞州太守左大人府邸?东海民女求见。”“此间可是卞州太守左大人府邸?东海民女求见。” 左青却也从来是个不会对百姓加以颜色的主,此时听来门外之人确实是来寻他的,已迈步走出门房,向大门处走来。 却说门外站着一个双十年华左右的女子,青丝缠头长发束起。一身鹅黄色衣衫绣着好几朵清淡的百合花。身上披着一条青色披风,脚下踏着一双青色靴子。腰间却陪着一把短剑,只是剑身被披风掩去,却如何逃得出左青的眼睛。 左青已走出大门,来到门口三层台阶处,对着台阶下站着的女子说道:“这里正是卞州太守天狼公子左青左大人府邸,不知姑娘何人,找我家大人又有何事。” 却不想门外的女子已冻得通红的双颊跃上了一朵娇羞的笑花,佩剑女子已对着左青福了下去,说道:“罗伊岛二卫统领庆莲,拜见天狼公子太守大人。”庆莲对着左青拜了下去,她身后抬着几个箱子的黑衣大汉们,更是放下手中物件直接在冰冷的地面上跪倒了下来。 万没想到这人竟然识得自己,左青已微微红了脸,在听到这女孩便是庆莲,左青才醒觉过来。这庆莲可是他才入卞陵城便听到大名的人物,正是上任卞州太守王子尧已过门的侍妾。王子尧已死,庆莲却带着随从携带大包小箱的来到左青宅子外,左青实在有些摸不到头脑,总不会是作为王子尧遗孀来向他索要丧葬费的吧。 左青并未将庆莲一行人让入宅院之内,看着庆莲的双眼,笑嘻嘻说道:“王夫人远来辛苦,不知此番前来,找本府所为何事?” 却不想庆莲已是红了双眼,怒气冲冲的抬头直勾勾看着左青。庆莲气冲冲的对左青说道:“大人休要羞煞庆莲,庆莲与王子尧并无关系,哼,这里是罗岛主给大人的信,还请大人启封。”庆莲抬手从衣袖里摸出了一封封了火印的信封,双手递交到左青手上,左青知晓是青岩的来信,已接到手中,却也没有在人前拆开来看,更没有表现出喜形于色的样子,只是让开了身形,右手抬起指向院内说道:“庆统领还请入院休息,只是这些箱子?”庆莲恨恨说道:“岛主在信中都有交代,太守大人看过之后自然明白。” 左青只觉得庆莲还是小女儿性格,到底是青岩身边的人,左青自然不会对庆莲有什么不满,已准许庆莲带身后诸人及所带物件进入宅子。 庆莲带着人径直将几口木箱抬到了正堂廊下,却也没有入内,只是静静站在一旁,更没有开口说话,显然是给左青空间跟时间来拆封青岩来信。 左青已将再次出现在大门附近的菊香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召唤近前,着令他二人照管庆莲等人,他自行去了偏殿。 却说一进偏殿门口,左青步伐已加快了许多,更是匆匆自袖口中拿出了庆莲交给他的那封信。随手拂去火漆,在自家偏殿内,左青自然不惧展示自身功夫。左青并没有接着把信纸从信封中抽出,而是从偏殿一旁小几上取了茶壶到了一杯水右手拿着放到了偏殿长案上后,这才在长案旁坐了,缓缓抽出信纸展开看了起来。 太守大人万安: 年关将近,草民特着家丁,护送三箱东海特产海鲜,敬献大人。罗伊岛在大人统御下,岛泰民安。罗山青携全岛民众,敬贺太守大人官运亨通、万事如意。 罗山清跪拜 帝俊十三年腊月二十四日。 内容实在无意的很,左青倒也没有仔细去思考青岩信中意思,只是将信纸平铺在长案上,又取了早就置在长案上的茶杯,将杯中清水尽数倾倒在信纸上。清水在信纸上蔓延开来,终于整张信纸都已浸透。左青拿起信纸来,甩了甩手,又在长案上干净地方重写放下了信纸,过了少许时间,信纸上原本的寥寥几语竟消失不见,又过一会,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字出现在信纸背面。左青这才取了信纸,仔细看了起来。 小青吾弟: 为兄已回罗伊岛多日,本当亲往京都祭拜母皇太后,奈何岛中事务缠身,虽已处理七八,为兄仍需坐镇此间,何况实在不好明白现身京都,吾弟且帮为兄为母皇太后多多礼拜,为兄亦遥寄沉思。此去庆莲乃罗伊岛二卫统领,亦是为兄信任之人,还要吾弟多加照拂。庆莲所带三箱,共有银钱三千两,珍珠五百颗。吾弟供养双子门多年,此乃为兄作为一门之主当担之负。吾弟离卞后,卞州一切按部就班,东海诸岛亦无错乱,吾弟且安心过年。 一切皆好,为兄静待吾弟归来。 兄长青岩。 庆莲只是告诉左青,岛主罗山青此番着令她带人来京,一是为卞州父母太守大人敬献年货,二是岛主示意她带留住太守大人身边,以供太守大人年节差遣。但是庆莲对左青这幅爱答不理的样子,实在叫左青很是无奈。 左青召来刚刚回到宅子里的映竹,命他安排庆莲一行人在宅子里安顿下来。却不想庆莲已自行进了风清儿之前入住的小院,左青也由得他去,只是带着映竹回了正堂。 进了正堂,左青在正位自行坐了,映竹在他身旁站在一侧。左青问映竹道:“见到宋词了吗?”映竹点了点头说道:“见到了,我到重楼门的时候,宋词已在侧门外等候着了,我将大人打算告知与他,宋词很是欣喜,但是他说要先行回坤宁宫,等皇帝陛下赏赐到了,安置妥当,他四人才好离宫。” 左青听映竹如此说,温和的笑着点了点头。东凌皇室历来有此惯例。只是往年年三十这天都是母皇太后与华皇后代为赏赐到各宫阁庄院,今年想来是母皇太后新逝,东方俊要亲自为之了。 左青示意映竹自行离去,映竹出了正堂后,左青犹坐在座位上,他在想着还有谁是可以请到宅子里来过年的。子兰远在卞州,东方无乂如何也是要在皇宫用晚膳的。梅峰虽身在京都,但映竹、菊香等人一直对他不喜,何况左青即便欣赏能伸能屈的梅峰,却也没有亲近之意。卞陵总兵胡锐父子倒是也在京都过年,而且作为祖辈的商贾之家,胡锐家也是在凌京城东城,只是实在还没有到可以接到宅子里共度年夜的地步。 如此计较一番,离了深宫大内的天狼公子,竟然除却双子门之外,再无多少可以互相托付的朋友。左青悻悻然起身,带着守在门外的映竹去后院准备年夜的一应物件去了。 大年三十日,除夕正当时。凌京城里处处喜气盈门、欢声笑语,只是西城大道旁的华府,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砰……” “少爷今天这是打碎的第几块……” “砰……” 华府后院独属华龙的小院子里,又一声清脆的声响,将屋外院内几个躲藏在一旁的下人华语打断。几个狗腿子奴仆没来得及继续数着自家主子今日摔了多少瓷器、打了多少玉石,华夫人已在几个悍妇的拥簇下进了院子。 华夫人乃华年结发妻子,也是高祖皇帝朝吏部尚书吴清源孙子,闺名文玲。今年已四十九岁。却保养得宜,看去不过三十许的年纪。帝俊虽废除了六部,但吴清源当年作为一朝天官,掌握官员大评,着实座下低眉顺眼了好多奴儿。虽然吴老尚书早已作古,人情却仍在世间。 华年能在东方俊远在炎王府时,便为还未登基的帝俊积攒了丰富的人脉支持,其中便多亏了吴文玲的协助。 却说华夫人一进院子,便看到了躲在门口的几个狗腿子奴仆,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原本往日儿子出府便多是这些下人教唆,如今华龙被人打断了腿这些奴仆却毫发无伤,华夫人怎能不怒气攻心。只是可怜这些狗腿子,之前才被自家主子赶出了屋子,马上就要被夫人赶出华府咯。 华夫人如何对待这些狗腿子们且不细说,但说华夫人独自一人进了华龙房间,一个瓷碗正对着华夫人身侧的门柱飞来。华夫人躲闪了一下,瓷碗彻底在门柱上撞碎开来“啪……” 华夫人走到床边,拉住华龙的手,哭道:“儿哇……我那苦命的儿……” 华龙看到老娘近前,原本就怒火冲冲的红脸潮红还未退去,又在华夫人拉住他一只手时,他侧过脸去,伸出空手狠狠锤了下自己的鼻子,登时泪水流了下来。 华龙这才回过头来,泪涕横流,抱住华夫人大哭道:“母亲啊……儿子废了,儿子再也站不起来了,儿子不想活了……呜呜呜……” 华夫人听着儿子如此悲痛的泣声,更是难以自禁。抱住她那草包儿子的脑袋,说道:“儿哇,娘的心头肉,娘断不会叫你就如此这般,你父亲已命人去了青州,寻找女神医,女神医定可为吾儿妙手回春,儿哇……” 华龙却已将身子抽离了老娘的怀抱,咬着牙恨恨的说道:“我爹,我爹知道欺辱孩儿的那人身份后,恨不得亲手将孩儿绑送里人司去。母亲,孩儿……”华龙又强行挤出了几滴眼泪,却怎么也无法再长流不息了,只好靠着华夫人俯下身去,不再说话。 华夫人自然想不到草包儿子心中所想,只是为儿子辛苦不堪,却说华夫人年轻时也是风华绝代的京中一美,华年当时也是意气风发的踌躇书生。当年二人的婚配,也是京都一段佳话的“贵女配穷生”呢。只是时过境迁,何况到了自家亲亲儿子身上,华夫人哪还理会的那么许多。 华夫人已站起身来,说道:“娘亲这就入宫,求皇后娘娘为吾儿做主,你爹,你爹到底为人臣子,吾儿要理解你爹的那份心思。” 华龙心中自然笑开了花,只是脸上兀自苦着说道:“母亲留步,欺辱我的那位您也知道,咱们碰不起人家的,只是那人远去了西庆,却还有帮凶留在京都。”华龙话中所指,自然便是尚在京都的天狼公子左青了。华夫人更是明晓儿子被欺的经过,自已明白了儿子心意。 华夫人已打定主意,就要离府进宫,却不待她走出华龙房间,华年已迎了进来。华夫人对着丈夫微微福了一福,儿子却躲在床内压根没有搭理华年。 华年看着身前的夫人,温和的问道:“文玲,你这是要去哪里,儿子身边还需要你照顾呢。” 不想华夫人却僵着脸庞,抬起头来看着华年冰冷冷说道:“儿子不是我一个人的儿子,何况我自会照顾好儿子,我要去哪,我要去为儿子讨回公道。” 华年还不待多说,华夫人又开口说道:“你同不同我一起去。” 华年却已苦笑起来,说道:“去?去哪?皇宫还是西庆,又或者去左府?华龙是个草包,你怎么也跟着不动脑子。” 却不想华夫人一个巴掌已经冲着华年糊了过来。 可怜再如何聪慧的女子,为人母后,也会被母爱蒙蔽双眼。当年吴文玲才名满京都,更有年幼便懂得为祖父温被的善行为诸人传扬,可惜当年恋上了风采斐然的华年后,毅然离家独居。过了十余年的苦寒日子,终于苦尽甘来,成为了皇宫外最为最贵的那一撮女子中的一员。自小溺爱的这个草包儿子,又叫温文尔雅华夫人这般“彪悍”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36章 年夜赐福 华夫人的巴掌自然没有打到华年的脸上。华年伸手握住了夫人的手臂,喝问道:“你要发疯吗?儿子这样我不心痛吗?你不分青红皂白,是要做什么。嗯?” 华夫人突然就蹲下身子哭了起来,仿佛主心骨倒塌了一般。大哭不止。华年站在一旁实在无可奈何。回身关紧了房门,也不顾及兀自躺在床上的儿子,蹲下身子环住夫人身子,重重抱住了华夫人。 过了盏茶功夫,华夫人才安定下来,慢慢在华年搀扶下,站直了身子。仍旧红着眼睛,看着华年鬓角的白发,开口问道:“老爷,龙儿总不能就这般被人打断了腿,我们也不过问吗?” 华年看着身边的妻子,说道:“华龙是咎由自取,都怪我往日太过纵容他了。"华夫人眉间又有了愁云,不过并没有将脸色冷对丈夫,只是说道:“龙儿这事到底该如何是好,找得到找得到女神医还好,找不到的话,我如何都不会与那天狼公子罢休的。” 华年已蹙起了眉头,叹道:“左青跟此事,怕是并没有多大关系。事发之时,左青尚在泰和殿守灵,事发前日,左青更是在坤宁宫夜宿。龙儿出府是他自发行为,并没有计划的。左青根本无从得知,那日龙儿会在鼎盛茶楼。” 华夫人挣脱了华年的手,冷声道:“好你个国舅爷,你亲儿子躺在床上半死不活,你还在这给别的小崽子分辨是非。好,好,好。你不肯,我自有法子惩治左青这恶徒。” 华年上前一步,要去抓华夫人的手,却被华夫人躲了过去。华年说道:“龙儿调戏的西庆公主,庆帝唯一的爱女。陛下已经是体恤我们一家,更是没有惩处我的教子不严之过。你还要闹些什么。你当皇后娘娘不知道这些情况吗,你现在去闹,是要把我华府往火苗上推啊。况且,况且陛下对左青的重视,我很清楚。” “啪……” 华夫人这一巴掌终于还是摔在了华年脸上。反倒是华夫人满脸通红,分明是气的,大吼声冲入藏在床尾的华龙耳中:“龙儿在不对,也是我的儿子,凭什么要他国公主管教。好你个年华,为了你年氏一族,就不管我儿子的死活吗。我定要讨个说法。没有你华府,我吴文玲照样在这凌京城里有立脚之地。” 华夫人说到这,已不再理会华年,径直要向门外走去。华年急急上前拉住华夫人胳膊,说道:“夫人息怒,我已查明女神医就在青州,家中总管华安今日应该就到青州了,他定可以求回女神医为龙儿医治。”说到这里华龙的声音低了下去。华龙附到华夫人耳边低声说道:“再如何当今陛下也不是我们至亲的人,太子才是我的亲外甥。最迟不过太子登基,龙儿的仇,做父亲的自会铭记。” 华夫人被丈夫拉住手臂,又听了丈夫这一些肺腑之言,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看了一眼丈夫,没有再多言辞,返身走回床边照顾华龙去了。 华年在房中站了一会功夫,长叹了一声,出了房门。年,总是要过的。 却说汉赋、唐诗、宋词、元曲四人终于在申时出了重楼门,更是在天街遇到了出府的东方无乂,几人一同到了左青宅子处。左青没有想到东方无乂这时就会到来,之前映竹说东方无乂的时候,左青自然知晓东方无乂晚上会过来,只是这也太早了些吧。 左青亲自迎了出来,拉着东方无乂的手臂,将他带到了正堂。汉唐宋元四人不需要别人招呼,自行就在一旁担当起了侍候的角色。 左青拉着东方无乂一路到了正堂,这还是东方无乂正儿八经第一次进入此处正堂。正堂摆设很是简单,出了一圈椅子外就是几个小案,再无其他。只是主位后犹自供奉着母皇太后的牌位。东方无乂看到母皇太后的牌位,自是要拜祭一番,却已被左青先行拉住,左青并没有说话,指了指心头。东方无乂却也明白,将母皇太后放在心中便好。 东方无乂自行在左侧坐了,左青也并未去主位,而是靠着东方无乂在他下手边坐下,开口问道:“三叔,你怎来得这般早,这会你不是应该正去宫内,准备参加晚宴吗?” 东方无乂还未开口说话,正端着茶水进了正堂的唐诗已接话说道:“主子,今年的除夕晚宴取消了。” 左青、东方无乂二人自是知晓唐诗话多的毛病,何况都是往年同在一块的,自也没有怪责唐诗随意插口。左青只是问道:“这是为何?” 唐诗继续说道:“陛下午间下的旨。一是因为母皇太后新丧,宫内不宜大操大办,二则是陛下体谅诸位皇子贵人连日守灵辛苦,只是在晚间会将食盒送到各处。” 唐诗絮絮叨叨说了这么许多,这才发觉自己说的有点多了,冲着东方无乂躬了躬身子,将手中木盘中的茶杯放到小几上,说道:“殿下恕罪,奴婢见到主子不觉说多了话。”东方无乂笑骂道:“你这崽子一总如此嘴快。”似乎在东海驻军待得久了,东方无乂总是习惯称呼亲近的人为崽子。左青倒也习惯了。 唐诗奉上茶水后边退了出去,还是东方无乂说道:“今年不同以往,父皇食盒不单单送到宫内各处宫阁庄院,宫外各处王府、皇亲国戚府上乃至红紫贵人院子,可能都会被父皇赐下食盒。” 左青听到这里,已明白了许多。其实这种年夜皇帝赐下食盒在北缺国时就有,更早还要推到千年以前的古国。只是到了高祖皇帝一朝,高祖皇帝一生勤勉节俭,直接将赐往宫外的食盒免了去,只是发到宫内各处。而且食盒也没多少讲究,无非是一些晚宴上剩下的菜肴。不想东方俊今日却要再行此事。怕是另有一番讲究了。 果然,东方无乂就此说道:“父皇的心意很明白,京都多权贵,但更多的是跟各方皇子贵戚相关的人士。皇子争位不是没有在东凌这块大地上出现过。且看父皇今日赏赐到各处的食盒如何吧。依附太子的文武官员在京的可是不好,但是不曾依附太子的就更多了。只是我朝如今并没有足以与太子相争的皇子,父皇如此行事,我很是看不明白。” 左青听东方无乂如此说,不禁笑道:“怎的没有,三叔你身为东海驻军团总,更是仅有的在外掌握兵权的皇子,怎就不可与东方无涯争上一争,何况,陛下当年也是以炎王身份兼着琨山驻军团总的。”听着左青直呼东方无涯之名,东方无乂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可,自从青岩离宫,左青就一直如此称呼太子。 东方无乂只是大声笑道:“小青,我明面上可是在琨山驻军,而且父皇给我安排的职位,不过一个小小都尉。哈哈哈,小青,你以为在这凌京城里百姓心中,包括朝堂文武百官中,谁最有力量与太子抗衡?不是没有,那正是早就伴驾上朝的你,天狼公子左青。” 左青听到这里,愣起了神。 左青并不觉得东方无乂所说就是东方俊心中所想。且不说东方俊是否真的有意树立另一个人来与东方无涯相抗,单单是左青的身份,就注定东方俊不可能把左青作为继承人去培养。最多是东方皇族下任帝王的臂膀或者试金石。 左青看的很明白,尤其是在卞州呆了许久在回到京都,虽然看东方俊比之前更看不透了,但是这些最起码的事情,左青还是清清楚楚的,这就是他的命,或者说,这就东方俊安排给左青的命。 左青也没有在这件事上跟东方无乂多说其他,只是问起东方无乂在宅子里待到何时,因为明日丑时,诸皇子就需进宫朝拜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了。往年当然要首先朝拜母皇太后,今年……不用了。 东方无乂说道:“我不走了,今夜我就在你的宅子里陪你一起过年。何况,丑时你总也该入宫朝拜的。” 左青却摇着头说道:“我已离宫,而且我现在身份是外臣,哪有初一便进宫的道理。”东方无乂拦住左青的话头说道:“最晚今夜子时,父皇一定会有旨意到你这里。” 左青疑问道:“哦?三叔如此笃定?”东方无乂却已站起身来,摇了摇头笑看着左青,并没有说话。东方无乂又在正堂里四下转了一转,实在别无长物。这才开口说道:“小青,带我参观参观你的宅子吧。” 左青自然应允,跟着起身,陪同着东方无乂向后院走去。 二人到了后院,不想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跟菊香又因为晚宴用酒的事情,吵闹在一处。左青也并没有上前打断,与东方无乂在一旁站着。 “院子里又没有劳什子女人,喝什么清酒,扶头酒才适合咱们大老爷们,你这死胖子,清酒喝多了不醉,把你撑得更肥。”这是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的声音,他脸上兀自挂着两条血丝,似乎是被菊香抓的。 站在对面的菊香正弯着腰,气喘吁吁。随着菊香弯腰垂落下来的肚子更是一颤一颤的:“扯犊子扶头酒,你以为大家伙都是你这样的愣子,过年不是喝醉了事的,何况明日就是大年初一,晚宴就是过个年夜氛围,你个愣子懂个蛋。呼……呼……呼……”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明显嘴力不及,也不给菊香继续休息的时间,向着菊香奔了过来,抬手就打。菊香怎会示弱,好不可以扫堂腿踢出。眼看二人手脚就要触及对方,突然一个人影晃过,“砰砰”皮肉撞击声传来,来人已分开了二人。菊香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各向后退了三步,愣愣的看着站在中间的人,不是左青还有哪个。 左青却已开口说道:“你俩在前院打了一上午的,这又跑到后院来打,不用干活吗。一个用酒就把你俩憋成这样,全摆上席来不就是了,爱喝什么喝什么啊。菊香你往日这么多鬼点子,怎么这事上就一点不开窍。小虎你平日挺稳重的,怎么今日一再主动出手。” 左青倒是两人各打一棒,也没有偏袒哪个。菊香自是知晓左青性子,安静的退在一边并没有开口说话。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却已开口说道:“这黑胖子,他,他欺负人。哼。” 映竹这才走上前来,打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后脑勺一巴掌:“你还哼。”柴小虎怎会依他,又同映竹厮打到一处。柴小虎虽然入门比映竹要早,但是映竹却是天赋异禀。柴小虎早已不是映竹的对手,师兄弟二人交手不过三十余招,柴小虎已落了下风,左青倒是也乐得看他们师兄弟二人如此切磋,并没有再行上前打断。 倒是之前就退在一旁的菊香,不知如何想的,竟加入战团,帮着柴小虎一起向映竹出起招来。菊香本就与柴小虎伯仲之间,二人又仅比映竹弱上一线。映竹如此一人应对二人,自然是双拳难敌四手,不多时已是“危险”重重。终于映竹忙于应对菊香横推过来的开丁手之时,露出了空档,被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屈身一个横扫退撂翻在地。 映竹倒地之后,菊香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自没有再继续出手,二人反倒是大笑着互相击了一掌,揶揄的看着犹自躺在地上的映竹,映竹也跟着笑了起来。 到的此刻,闪身一旁的东方无乂与左青已上起来,虽然也是一脸笑意,却倒地没有在几人面前大笑出声。为属下保存颜面自然也是为自己保存颜面。菊香、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二人上前,拉起了映竹。三人一同来到左青与东方无乂面前见了礼。 此时宋词却从后厨小跑着过来了,人还未到尖细的声音已传了过来:“主子、殿下,奴婢们几个整治好了一桌酒席,还请主子跟殿下到后厨查看一番,是否合适。” 不待左青说话,东方无乂已开口说道:“你们几个崽子一直明了我跟小青的口味,不用多看了,准备下,这就开席吧。”东方无乂又回头对左青说道:“来你宅子之前,我还去了十三叔府上,四弟、五弟那里也走了一遭,午饭根本没吃,现在我却饿了,小青,快快赏三叔一口饭吃吧。”左青更是笑着对面前几人说道:“走,吃饭。” 出了厨房中几个厨师、帮工还在忙活。左青、东方无乂、映竹、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菊香、汉赋、唐诗、宋词、元曲几人都入了席。左青更是着菊香从小院里喊来了庆莲一行人,共同入席。竟足足有十六人之多。还好长案一边就可以坐下六七个人,倒也不显拥挤。 酒自然是清酒喝扶头酒都上了桌。看到庆莲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才想起,院子里还是有女眷的,还好准备了清酒。却不想庆莲压根没有碰桌上的清酒,去了扶头酒自行倒了一杯。 唐诗更是很自觉的做起了倒酒的人,左青也没有阻拦他。宋词倒是临时担当起了传菜的人顺便报出菜名跟寓意。原本这一桌酒席就是宋词主力收拾好的。 到第十二道菜,一条大塔嘛鱼才被端上了桌,足有八斤之重,单是装鱼的盘子就有三尺长一尺宽。唐诗早已将诸人身前酒杯填满,倒是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菊香、庆莲三人倒了扶头酒,其他人都是清酒,映竹并没有倒酒。他一总极少喝酒,何况他更有护卫左青的职责,左青知道映竹一根弦的性子,并没有强求他。 鱼上桌了,可以开怀畅饮,欢度除夕了。左青看了东方无乂一眼,示意东方无乂来带这头杯酒,东方无乂却摇了摇头,只是笑意温和的看着左青。 左青不在多待,端着酒杯站起身来,还不待左青说话,宅子外街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 凌京城一直禁止纵马,除非皇帝特令。又是在这除夕之夜。不难猜想是有圣旨到 了。果然,不多时,宅子外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吾皇陛下特赐食盒,卞州太守左青跪接。”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37章 泰渊先生 “吾皇陛下特赐食盒,卞州太守左青跪接。” 宅子里的一众人员,听到次第传入后院的尖细嗓音,已在东方无乂与左青的带领下迎了出来。 东方无乂与左青在最前跪下,映竹、菊香、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在之后跪倒在地,汉赋、唐诗、宋词、元曲四人则在最后跪伏下来。庆莲等人并未出来接旨。 宫中来的传旨官看诸人跪定,高声道:“吾皇赐福,狮子头一盘、佛跳墙一份,卞州太守左青接食盒咯。”左青膝盖着地,挪移着身子,到了传旨官近前,传旨官已躬了身子,双手握住食盒把手,交到左青手上。左青接过食盒,点了点头以为叩谢皇恩之意。接着东方无乂、左青等人站起身来。 东方无乂率先开口说道:“高公公,真是你亲自出宫来了。”来的传旨官正是太监副总管高德。也是左青年幼时在坤宁宫侍候的。皇帝赐食盒,太监总管许光自然是要侍奉在东方俊身边的,这派遣出宫的高德无疑就是最先出宫的一波了,甚至左青这里便是东方俊赐下的第一道食盒也有可能。 高德自然没有多话说明左青这里的食盒是皇帝放在第几位上赐下的,只是向着东方无乂躬下身子说道:“咱家见过殿下,陛下赐到殿下府中的食盒同咱家一起出宫来着。” 东方无乂讪讪一笑,没有说话,左青却已说道:“高爷爷,陛下可是还有旨意?”左青猜到高德将食盒送达了,却并没有就此离去,定然是东方俊还有事情要交代。 高德听左青开口已惊了起来,急声道:“公子万万不可如此称呼老奴,老奴怎可担当。确实陛下还有口谕,方才是寻思三殿下在此,如今想来三殿下也在陛下旨意之中。殿下,公子,陛下有旨还请跪下接旨。” 众人如此这般又跪了下去,高德站直身子说道:“吾皇天威,特此诏曰:天狼公子,卞州左青,明日卯时,进宫朝拜。”接着高德弓着身子说道:“殿下、公子起身吧,老奴离宫下,陛下已传了旨意。母皇太后新丧,陛下今夜要在慈宁宫住下,丑时的朝拜推迟到辰时。” 高德的话没有说完全,东方无乂与左青却也听明白了。今年朝拜推迟两个时辰,怕是不单单是龙子皇孙宫中朝拜了。东方俊又搞了赐下食盒这事,怕是今次朝拜就是一个小小的朝会了。东方无乂与左青送别了高德,带着众人又回到酒席间。 东方无乂笑道:“撤掉清酒,换上扶头酒。今日除夕佳节,理当不醉不归。”左青更是笑眯眯的主动起身给东方无乂倒满了酒杯。东方俊赐下的食盒左青直接着意映竹放到了正堂主位后的几案上,并没有去动。 诸人***愉,自不细说。东方无乂更是醉酒睡去,到的最后全桌除去映竹,就连庆莲都有了六分醉意。汉赋、唐诗、宋词、元曲四人已在重楼门禁前离开宅子回宫去了。 映竹与左青亲自将醉倒的几人安顿妥当,庆莲自回了小院也没有与左青多说什么。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与菊香不知怎么就紧紧搂在一起了,实在分不开二人,映竹只好将二人留在酒桌上,没有去管。 左青回到正堂坐下,有站起身来在正堂走来走去。少顷,左青在主位站定,伸手拿过了几案上的食盒打开。果真是一盘狮子头,一份佛跳墙,连双筷子都看不到。左青意识到是自己多想了,食盒就是单纯的皇家御赐,只是彰显皇恩浩荡,东方俊并没有在其中夹杂什么手谕之类的东西,如此左青更对马上到来的朝拜有些摸不到头脑了。 左青饮过一杯热茶,便回后院睡下了。搞不懂东方俊的心意,不去胡思乱想就是了。只是东方无乂提醒的皇帝陛下有意给太子树立一个对手的话语,一直萦绕在左青心头。 冬日的初晨,总是黯淡无光的。年节来临之前,大家都是满怀期待的,年节过后才会发觉,不过如此,难免有些不够尽兴。只是今日的欢愉已经足够,点缀到日后的回忆中,也是最好不过的了。 刚过寅时,天色漆黑一片。映竹已到了左青卧房前。左青犹自躺在床上,却并没有睡熟。映竹才到门前,左青声音已从房中传出:“进来吧。” 映竹应声进入房内,看着床上穿戴整齐的左青,才知左青昨夜合衣睡下的。映竹说道:“大人,是否要将三皇子喊醒,昨日他说要从郡王府出门,去往宫中的。”左青却笑了起来,说道:“三叔丑时醒酒就离开了,只是没有告诉你我。” 映竹悻悻然站在一侧,他一宿未睡,只是在前院偏殿静坐,竟不知东方无乂何时离开的。左青却能探知,这二人功力实在高过他许多,映竹想到他要保护左青的职责,不免更是羞愧起来。 左青似乎明白映竹所想,笑着说道:“竹子你不要多想,三叔昨夜离去前到我房中说了一句,之后从后院翻墙走的,并没有走前院。毕竟前门临近主道,夜半总有值勤的兵士,给人看到当朝皇子半夜流连大街之上自是不好。” 听左青如此说,映竹才缓了缓脸色。左青继续说道:“我也要准备下入宫的事了,竹子去为我打一盆水来,我要换身正装去宫内朝拜。” 皇帝陛下传旨来说的是卞州太守左青,左青自然不好在以天狼公子身份入宫,说起来这太守官服左青还真的极少穿。在卞州就那次飓风来袭,左青带领一众官员去东海沿岸时穿过一次。便一直压在箱底了。今日又找出来,竟然格外的整齐干净。左青苦笑着自行穿着打扮起来。 带的左青梳洗打扮一番,穿着前襟绣有白鹤的官府,带上酒红色的三品纱帽,踏着一双小牛皮的暗黑色靴子。左青顺手拿起映竹手上的青色大髦,就如此出了宅子大门,沿着东城干道,向天街方向走去。 街上犹有一对对的炎彦军兵士站岗、巡逻。大年初一,京都治安更是重中之重。除了三三两两早早离开暖和被窝出了家门到大街上经营货摊以此谋生的百姓,路上基本没有行人。穿了一身官服的左青漫步走在东城干道上,却也没有兵士上前问话。 不多时,左青到了天街。仿佛从黑暗走入光明一般,兀自黑漆漆的一片天地,竟然在天街上已被驱赶一空。天街两旁本多酒楼茶坊,大多更是昼夜不休。大年初一竟然还都亮着灯笼,各式各样各种彩色的灯笼,映照的天街更显富丽堂皇。 左青抬头看着天街两侧的繁华景象,并没有停下脚步,犹自向前缓步走着,却突兀的有一个声音从身后远远传来。 “小青。”左青听到有人喊他,回过身来。却不想发出声音的竟是大学士泰渊先生。 泰渊先生出身北缺国泰家,泰家家世渊源。泰渊先生的祖父便是北缺国主凌欲时候的首辅大人。只是泰渊先生少时游醉江湖,无心庙堂,却也没有在北缺国中任职。游历到元洲的泰渊偶遇私服外出的东方弋,泰渊先生对庙堂的独秒看法,被东方弋引为忘年之交。更是在东方弋敷一登基便被任命为了东陵帝国的首位吏部侍郎。 泰渊先生更是大力改革,“废除宗室、科举取材”,二十余年的时间,为东凌广大寒士大开了龙门。如此少年得意郎,却在四十岁那年,辞官离京,做学问去了。一头扎入“学理经纬”中便是二十年。竟还真的就做成了,甚至泰渊先生的理学被朝廷作为科举取士的依据。 一直到高祖皇帝驾崩前夕,泰渊先生才重返京都。更是被弥留之际的高祖皇帝强许了大学士之职留在庙堂。 无庭帝时期,东方无庭听信书生之言,欲要强行削藩,泰渊先生上朝觐见,苦谏无果。退朝后更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抢过禁卫手中短剑,把二书生怒打一顿,就此离朝去了。 东方俊登基之后,才求回了老先生,只是老先生已不肯再参与政事。挂着大学士的虚名,空闲了便上上朝,没事了便教导下东方子嗣,确也是京都里少有的逍遥老人。 左青上前对泰渊先生见礼后,泰渊先生并没有直接回话,只是示意左青跟在他身后,前往的方向分明就是天街尽头的重楼门。 泰渊先生缓步在前行进,左青落后一个身位,直着身子慢慢走着。泰渊先生突然开口说道:“小青,你在卞州做的不错,尤其是飓风来袭的时候,你对无官职在身的兵士,处理的很好。” 左青听到泰渊先生如此夸赞,已开口回道:“老师,学生一直以为家国天下并不是每个人都必须去做的,家若无法护卫得当,又如何保全这个国家呢。” 泰渊先生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说道:“小青,你如此说辞,很好,比很多当权者看的更清楚啊。”泰渊先生虽没有回过身来,左青却从泰渊先生的话语中分明感受到了温和的笑意。左青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只是说道:“老师,离了京都,学生看到的才更多。以前只觉得老师教给学生的都是大道理,去了卞州这一年时间,学生才明白,老师教给学生的是做人的道理,是立世的根本。” 泰渊听左青说道这里,微微停住了身形,却也没有说话,加快步子向着重楼门走去。左青自然紧跟其后。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38章 一道圣旨 二人一路直到到了重楼门下,泰渊再没有与左青交谈,左青也没有看到泰渊脸上满是笑容的表情。 就在左青准备跟随泰渊从重楼门东侧第一次侧门进宫的时候,泰渊忽的停住了步子,回头问道:“小青,昨夜陛下赐给你的食盒装了几道菜。” 左青不觉有他,回道:“两道菜,一盘狮子头,一份佛跳墙。”突兀的泰渊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年纪大了以后松弛的皮肤简直就是要挤在一起了,左青却只觉得很是摸不到头脑。还是后来回到卞州,东方无乂一次告诉他说才知道,原来除夕皇帝陛下赐下的食盒,只有左青一人是两道菜,即便是大学士泰渊先生也不过一道松子鸡罢了。那时的左青也就只有苦笑摇头了。 泰渊哈哈笑出了声来,在没有说话,已走进了重楼门侧门。左青跟着进去,二人才踏到白玉广场上,只觉得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却是住在皇宫附近的皇亲国戚、红紫贵人们都来到了重楼门处,只是放佛都掐着时间似的,反倒是离宫最远、住在东城的左青第一个到了重楼们内,哦,还有老当益壮的大学士泰渊先生。 诸人进了重楼门,按照往常上朝的队列拍了两列。但是毕竟能被东方俊赐下食盒又传了口谕进宫朝拜的自然少数。出了东方祥与几位皇子皇孙,就只有门下省、中书省、尚书省三省二品以上官员跟里人司、舜天司的主官与少卿了。 队列自然比往日上朝要短了很多很多。更是有许多不经常上朝的面孔参杂其中。左侧的队列由十三王爷荣亲王东方祥领头,之后是东方无涯、东方无乂等诸皇子,最后是东方青琪。右侧的队列是大学士泰渊先生领头,紧随其后的却是左青,原本左青是想去左边跟在东方无乂身后的,却被眼疾手快的老先生拉住,跟在了他的身后。右侧的队列就长了很多,但是独独不见了门下省左仆射华年的身影。 诸人如此走上九十五层玉阶,到了泰和殿前。泰和殿内依旧是腊月二十八日那天上朝时的摆设。长廊廊柱上的香烛白绫均已撤去,换上了明黄色的琉璃灯。大殿尽头的九层台阶地不再是白色毯布,而是换成了紫红色。高台上高祖皇帝、圣皇太后的牌位,母皇太后的木棺早已搬走。御座周围的金灯桐炉再次依次排开。 诸人站定,左青身后却是门下省左仆射博达老大爷。博达已七十多岁了,自打几年前华年做了门下省右仆射,博达已经很识时务的告病在家,极少参与政事了。今日却来到朝堂,定是昨夜东方俊的食盒赐下了。 博达乃是高祖皇帝年间的进士。泰渊先生算得上是博达的座师。只是博达中举时,已是三十五岁,比起当时年少的泰渊还要大上几岁。这博达却也是大器晚成,高祖皇帝年间,不过做到青州府下一郡之长。无庭帝更是压根不在意这位当时已五十多岁的老人。 帝俊登基后,废除郡制,却将博达收进了京都,更是一年升三级,三年时间便做了从一品的门下省做仆射。只是华年入了门下省,这位老爷子就处于了半退隐的状态,往年朝拜都看不到他,朝堂上都快忘记他的声音了。今日他突然出现在了这泰和殿里。 太监总管许光尖细的嗓音打断了左青的思绪:“吾皇陛下驾到,诸人跪拜迎接。” 大殿中衣阙声响一片,诸人已跪伏在地。东方俊从泰和殿偏殿走来,到了御座处坐了,开口说道:“众卿起身。” “谢主隆恩。”的声音响成一片,诸人站起身来,只是兀自各垂着脑袋。 皇帝却已开口,着令许光召来六个小太监,搬了三把桃木椅子进了大殿。分别供十三王爷东方祥、大学士泰渊、门下省左仆射博达入座。东方祥与泰渊坦然坐下了,往年朝拜便是如此,只是博达却坚辞不受,只说泰渊先生乃是他的座师,在师傅面前断然不该有学生的位置,即便是皇帝陛下的圣恩,也不敢接受。 东方俊却并没有因为博达的这番拒绝而生气,反倒是十分高兴的允许了博达的要求,到底,东方俊还是一个开明的君主的。 之后无非是东方俊问询了诸人年夜过得如何,诸人回禀的话大多都是阖家欢乐、事事如意的吉祥话。过了两柱香的时间,按照往年惯例东方俊本该离殿去往祈天阁静坐了。之后诸人去后宫朝拜母皇太后、华皇后。家中有女在宫中的,今日也被准许进宫拜见,只是亲人这番境地见面也少不得繁文缛节。最后大概是巳时,皇帝陛下、华皇后与诸人同在御用堂用饭,然后各自散去。 今日东方俊却毫无离去之意,反倒是许光小跑着去了偏殿,不一会儿,双手捧着一卷明黄色的书轴回到了大殿,分明就是一道圣旨。 东方俊看了许光一眼,许光会意,在御座高台一侧停住脚步,打开手中圣旨,高声唱喝起来。 “吾皇天威,特此诏曰:准许冀州太守王长当告老还乡,门下省右仆射华年,迁任冀州太守,正二品。卞州太守左青治理有方,擢正三品为从二品。琨山驻军都尉东方无乂晋亲王爵,赐福字,迁任东海驻军团总。” 东方俊一道圣旨,三条命令。正二品大员的华年竟然被贬迁到了青州做一方太守。各州太守可不过正三品的官职。即便之后左青被擢升为从二品,算是给华年找回了一份场子,可是这样的贬官实在太明显不过了。再者,明显是东方俊在培养左青,怕是没多少给华年留下面子的打算。 原本就在东海驻军做团总的东方无乂,如今不过是被东方俊明旨昭告天下罢了。只是东方无乂直接被晋了亲王爵,就很有嚼头了。之前是福郡王,但是六年前就被东方俊褫夺了,如今又复位亲王爵。即便身为东方俊亲子,封亲王爵也并不无可,但是这毕竟是帝俊一朝荣亲王东方祥之后的唯一亲王了,更是东方俊诸多皇子中第一个亲王。 左青听着许光尖细声音传出来的字眼,思绪已飞到大年夜那天,东方无乂与他对坐相谈的情景,已被摆上台面的福亲王东方无乂无疑已成为二人口中所谓的那个与太子相对抗的棋子。是的,一颗棋子,被人握在手中,随意揉捏的棋子。 左青又何尝不是一颗棋子。少年伴君上朝便已引得帝国各方注目,如今十四岁年纪离着及冠礼尚且还差两年呢,便已是帝国从二品大员。断然不同于正三品的一方太守,已经从二品的左青再进一步的话,可就是入阁中枢了。今日朝堂之上,站在最末的里人司少卿李泉不过从三品罢了。怕是这道皇帝旨意传出大内,天狼公子的名号又会尘嚣而上,成为众矢之的了。 东方无乂还有皇子身份这层外衣遮挡,左青又有什么,一个人的眷顾罢了。 东方俊是否真的为做清号,还是在一步步告诉左青,把左青举到高出的东方俊,随时也可以一把将他推下高台,摔个粉身碎骨。 许光宣读圣旨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左青的这些杂念也不会一瞬之间。东方俊温和的笑与东方祥身后低垂着头颅的东方无涯狰狞的脸色,形成了一道强烈的对比,这对父子呀。 东方俊在许光宣读了圣旨后,侥有兴趣的看着或站或坐的台下诸人,对着许光点了点头。许光再次唱喝道:“吾皇陛下起驾祈天阁,诸人跪拜相送。”又是一片衣阙摆动的声响,左青眼角余光看着东方俊的紫金软靴渐去渐远。 大殿里静谧了好久,没有人声。还是大学士泰渊先生站起身来,开口说道:“诸位王爷、大人,咱们该去养心殿朝拜皇后娘娘了。” 诸人心中怎会不知理当如此了。只是今日华年遭贬,华皇后定然心有不喜,诸人实在不想此时去触华皇后的霉头。可是按例本当去养心殿朝拜的,何况殿中资历最老的大学士泰渊先生开了口。 大家尚在思绪之间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十三王爷荣亲王东方祥已先行起身,走到泰渊先生身边,微躬身子,说道:“先生,今日诸位大人确实不宜如此去养心殿朝拜,不如就由先生、本王和左青一同去养心殿朝拜皇后娘娘吧。其他诸位大人直去后宫见过自家亲人或者这就去御用堂等待。如此安排,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泰渊原本也不是死板的顽固老人,原本只是因为太过冷场站出来说的那句话,何况泰渊心中也是属意少有几人去皇后寝宫朝拜就可。如此东方祥提出这样的方式,正中老先生本心。 老先生自是点头应道:“如此甚好,我们三人去养心殿便是,何况皇后娘娘娘家人也未来此殿间。”说道这里泰渊已开口笑出声来。殿中诸人今日才知,老先生不是不关心政事,甚至老先生对皇帝陛下处置华年的事情还很欣喜,可见往日老先生便对华年有了意见。只是今日当着众人面前表现出来,更见老先生的坦荡了。 左青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东方祥要将他陪绑,却也乐意跟着老先生、荣亲王同去养心殿。此番离京再回京,左青心中对泰渊先生的推崇更高了,东方祥虽然至今还给左青难以言明的神秘感,但是这些日子来一直很是维护左青,左青心底对这位亲王也是亲近了许多。于这样二位长辈相随,总好过留在大殿看东方无涯那张堵心的脸了。 东方祥在前领路,泰渊居中,左青最后。三人向着后宫辕门径直而去。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39章 青岩失联 却说大殿里诸人犹未散开。诸人只想着待东方祥三人入了泰和殿,再行去往后宫。却有一个人,已通红了双眼,看着满殿诸人,正是东方无涯。 真是可笑啊,东方无涯是谁,是太子,是华皇后亲生儿子,也是华皇后唯一的儿子,最亲的亲人。东方祥选人前往泰和殿给华皇后朝拜,竟然落了下华皇后的亲生儿子。泰渊更是之言殿中没有华皇后娘家人,是啊,华年没有来,但是儿子呢,儿子算娘家人还是算哪家人。更可笑的是,这满堂的国之栋梁们,就这样集体无视了一国太子。谁知道是无心还有有意呢。 原本东方俊一旨落下,擢升了左青官品、晋封了东方无乂亲王有贬迁了亲舅华年,东方无涯心中一憋了一口气。现在东方祥又带着左青去朝拜华皇后了,一群傻乎乎站在殿中的大臣们,竟然没人关注到他这个当朝太子。东方无涯怎会不怒。 “啪……” 一声脆响,在沉寂的泰和殿大殿里响了起来。却是东方无涯玉带上的玉如意掉了下来,摔在地上,却也没有摔破。东方祥已走,离着东方无涯身边最近的就是东方无乂了。东方无涯看着地上被他自己亲手拽下来的玉如意,笑呵呵的看着东方无乂,说道:“哎呀,三弟,孤的玉佩掉了。” 这一声响,殿内本就不多的人自然听了个一清二楚。众人目光有盯着地上玉如意的,有盯着东方无涯、东方无乂兄弟二人的,也有兀自垂着头哪里都不看的。东方无涯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着意东方无乂给他将玉如意捡起来。 却突然一个人影窜上前来,竟是博达老爷子。刚才那迅捷的身形还真跟他这七十大几的年龄不相符啊。博达已躬下身子,将地上的玉如意捞了起来。更是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双手交给了太子殿下,口中只是说道:“哎呀,这么好的一块如意,可千万不要摔坏了。” 东方无涯悻悻然接过博达手中玉如意,也不往腰间挂去,只是直接丢到了衣袖中,博达兀自笑着走回了之前皇帝陛下安排给他的桃木椅子出,安然的坐了下去。毕竟东方祥与泰渊已离开了,满殿诸人,没有比他更有资格坐下的了。 东方无乂似乎对东方无涯方才如此幼稚的行为很是不屑。东方无乂看东方无涯再无什么行为,转身说道:“诸位大人各行散去吧,本王要往御用堂等待父皇了,先走一步。”不待众人回话,也不待有人提出要与他同行,东方无乂以转身向着大殿长廊走去,却也没有走向偏殿。 博达却在东方无乂转身的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揖到地,高声道:“恭送亲王殿下。” 左青随着十三王爷荣亲王东方祥、大学士泰渊先生入了后宫,进了泰和殿,大年朝拜华皇后,倒是也被华皇后很是殷勤的接待了一番。后又到慈宁宫为母皇太后上了香,晌午回到御用堂,东方俊与华皇后亲自参加午宴,与龙子皇孙、皇亲国戚、红紫贵人共度年节。 御用堂的午膳结束之后,众人各自四散回家,左青与东方无乂同去了福郡王府。福郡王府仅有东方无乂一个主子,并没有女主人。府中下人也大都是建府初期就收纳进府的。府中管家徐大娘倒是以前跟在宁贵妃身边的一位嬷嬷。东方无乂不在京都期间,也多亏的徐大娘为他安置府中一切。 东方无乂带着左青回到郡王府,拉着他直接进了后院。倒是没有去东方无乂的卧房,反倒屏退后院众人,与左青在书房呆了许久。期间二人说了些什么,不为人知,不过想来不外乎今日朝拜皇帝一道旨意三道任命的事。 左青在福郡王府用过晚饭,徐大娘亲手烧制的剁椒鱼头格外被左青青睐,竟足足吃了三碗饭。因为东方无乂新晋亲王爵,怕是到不了明日,郡王府门槛就要被京都贵人们踩破了,二人倒也没有饮酒。左青直到戌时才谢绝了东方无乂的执意相送,独自一人离了郡王府,向着东城自家宅子走去。 大年初一,到了晚间,路上行人到底少了许多,东城的茶楼更是大多没有开门迎客。寒冬凌冽,早早出摊的商贩们也大都已经收拾回家了。左青走在大街上,倒是觉得晚上的京都比白日宁静了太多。 左青如此一路走回宅子,天色更晚了,到了宅子附近更是少见灯火。浓黑的夜,好似被泼洒开来的墨汁,深深的浓郁,压抑着这片天地。 左青才回到宅子,一直在门房等候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已迎了出来。只说子兰来了京都,又要事禀报大人。 左青离开卞州前,已嘱咐子兰好生在卞州主持青烟阁事宜。如今子兰却在大年初一日到了京都,左青心底已有些急了起来。不是事关卞州府便是与青岩相关。前者还好,后者正是左青逆鳞,左青怎能不急。 左青到了正堂,一脸疲惫子兰早已在右侧坐着了,一直喜好干净的子兰更是衣裙上沾了好多泥土,还有几条红丝,似乎是血丝。映竹站在一旁看着劳累过度的子兰,菊香却不见了身影。子兰看到左青回来了,已站起身来说道:“大人,青岩门主失联了。”左青听子兰如此说,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难以自持。不待映竹上前扶住左青,左青已伸出了手,止住了映竹的脚步。 左青深呼吸一口气,慢慢的走到主位旁,坐了下来。左青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说道:“青岩……青岩如何了,子兰你从头说来。”左青突然站起身来,说道:“罗伊岛统领庆莲正在府中,映竹你去后院唤她前来,青岩之事,她应该会知晓一些。” 却不想映竹已躬下身去,说道:“大人,子兰午间到来之前,庆莲就带着手下众人消失了,府中倒是没有物件丢失,只是不见了庆莲一行人。菊香已经发动京都双子门人手查找去了。如今也两三个时辰了,大概快有消息传回来了。” 听着映竹毫无底气的话,左青恨恨的坐了下来,再次看向子兰,问道:“子兰,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说与我听。” 子兰站起身来,静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说道:“启禀大人,你离开卞州后,我便回到青烟阁中,一则处理各处分阁生意,二则为主子探查各方消息。却不想腊月二十三日晚间,青岩门主差人找到了青烟阁,邀我去往东海沿岸一处茶馆想见。” 左青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明显青岩是背着他找上了子兰,子兰也不曾跟他提起过。左青却也没有插嘴说话,只是示意子兰继续说下去。 子兰略微垂了垂头,说道:“我接到青岩门主相邀,本还存了几分疑虑,只是知晓青烟阁与双子门关系的并不多,知道青岩门主身份的更是少之又少,何况我身边当时有玉石跟梦雪姐们,也是无甚惧怕,便赴约而去。果然是青岩门主。” “青岩门主找上我,原来是要问我,年前三个月,是否有东海岛屿人士入青烟阁问询疑问,并命我将来青烟阁问询的人员名单提交给他。虽然这名单一直是青烟阁中的私密,除了我跟大人在无人可阅览,只是一则青岩门主的身份,二则青岩门主说是准备送给大人一份生日大礼。我没有再多猜疑,便将名单跟来人所问问题交给了青岩门主。” 左青此时开口说道:“我跟青岩是元宵节后正月十八的生日。子兰你继续说下去。” 子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将这些东西交给青岩门主后,又回去仔细查阅了名单详情跟问询事宜记录。却不想原来是东海其他岛屿来人,问询的却大多是罗伊岛的具体位置、军备、人员大体情况。当然咱们青烟阁很多事情知之不详,但是罗伊岛的位置还是很清楚的,这一点上大多给了回复。” “后来我差玉石去了罗伊岛,面见了青岩门主。青岩门主交代玉石传回话来,只说一切安好,叫我在卞州好生守护着大人的后院,他自有分寸。青岩门主又许诺了玉石可做青烟阁与罗伊岛的联络人,时常往来卞州与东海,传递消息。我自是欣喜,玉石也来回的勤了很多,只是一直到腊月二十八日。罗伊岛中并无什么奇怪的事。” 左青听到这里已心有起疑,罗伊岛虽然素有威名在卞州流传,但是罗伊岛绝不会轻易就准人上岛。玉石不过是子兰安排去的一人,即便青岩对子兰很是信任,也不该如此冒险随便准人上岛。 除非,除非是青岩故意做给子兰看的,来打消子兰的怀疑。左青急声问道:“然后呢?” 子兰抬起头来,眼睛微红的看着左青说道:“前日晚间,玉石一身鲜血的逃回卞州海岸,被青烟阁人手救回。玉石只说,罗伊岛大乱,有敌寇从四面登岛,岛内似有内应,防御空虚被一击而破。青岩门主遣人将他送离岛屿,更是护卫他在海中杀敌,好不容易回到陆地,青岩门主的属下却是死光殆尽。我……我收拢卞州所有双子门门众,欲要去罗伊岛救回青岩门主,却无法登岛,卞州双子门也是死伤惨重。这才……这才亲来京都,禀告大人。” 左青已双眼通红,伸手将桌上杯盏打掉在地。“砰……啪……” “糊涂,子兰你好生糊涂,青岩若是有失……”左青说到这里便止住了话头,深深吸了一口,慢慢平静下来,说道:“子兰,你先去后院休息吧,映竹,能否联络到菊香。” 映竹、子兰尚且站在堂下,还未开口回话,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已飞奔着进了正堂。原来菊香将庆莲带回来了。 左青快步带着几人向大门走去,还未到门口已听到庆莲歇斯底里的喊叫声。 “混蛋,混蛋,放开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救他……呜呜呜……”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40章 请旨离京 一身劲装的庆莲,被菊香用麻绳将双手缚在了背后,坚韧的脸上,两条泪痕,一双眼更是狠毒的看着菊香。 这便是快步跑到宅子大门处的左青看到的庆莲。左青脸上犹自带着一丝不忿,之前左青以为庆莲来京都必是避险而来,即便这是青岩的安排,但是在青岩最需要陪伴在身边的时候,庆莲的出走出走无论是出于什么缘由,都是不可原谅的。 但是到了门口的左青,看到庆莲这身装扮,又想起方才庆莲口中呼喊的字眼,这才明白。定是庆莲离开卞州后,青岩处发生了问题,庆莲定会知道一些什么。再想起青岩来信中提及庆莲是他信任之人。 左青脸上已重新换上了一副温和的表情,着令菊香给庆莲松绑,并将庆莲带到了正堂。子兰兀自在正堂坐着休养。 左青示意庆莲在正堂右侧坐了,他却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了子兰身边,对着庆莲问道:“罗伊岛到底发生了何事,我跟青岩的关系你应该也清楚。我希望你据实相告。” 却不想庆莲听左青如此说,眼色更冷了,左青也没有说话,只是等着庆莲开口。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庆莲似乎是发觉一意向着回东海于事无补,仰仗左青的帮助才有转机。即便在庆莲心中是左青是很抵触的,但是庆莲还是开口了。 “岛主回岛之前就跟我已过,王子尧在东海私藏的几万人马已在大半年的时间里,被他尽数接手。”此事左青却是知道的,而且在其中还给予过青岩帮助。毕竟王子尧就是因为骗取帝**饷私养兵士获罪,而左青也是由此才走上卞州太守之位的。 庆莲继续说道:“但是岛中银钱并不足以供养这些兵士。岛主便有了抢夺其他岛屿的打算。东海广阔,岛屿更是众多。罗伊岛不过是临海的大岛之一罢了。” 左青接口问道:“所以青岩便在年前出兵征缴了其他岛屿,并命你将大量银钱送到了我处?” 却不想庆莲摇头说道:“不是的,我带到京都的,是岛主本来所有银钱。岛主只是说,你初任地方,回到京都必然有很多需要银钱开路的地方。岛主只是说在岛中安心过年,我随你回到卞州以后,他才回出兵征缴。却不想……却不想如今竟出了这番事。” 说道这里,庆莲已哭了起来,小女儿姿态一览无余。 左青发现在子兰跟庆莲口中,都得不到实质性的答案。心中更是对青岩的境况更加担忧了。左青弃了犹在垂泪的庆莲与闭眼休息的子兰,自行在主位坐下。 映竹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进入正堂的时候,只见到三人各自坐在座位上,正堂中一片静默。 左青已知晓映竹二人进的房来,开口问道:“菊香呢,映竹你着他安排双子门人手,集合卞陵城附近。我要进宫一趟。” 映竹听到左青所问,已开口答道:“菊香已先行去知会各处分门了。如今京都双子门的人员大概都已放出去了。” 左青听映竹如此说,点了点头。映竹、菊香几人对左青的性格摸得很清楚,更是每每提前帮左青将诸多事宜做好。这也是左青一直对他们几人特别看重的缘由。 左青再不多言,站起身来,说道:“映竹,你即刻出城,准备车马,我这就进宫,请旨离京。将一干人等唤回宅子,带我从宫中归来,便启程回卞州。” 映竹低头应诺,其实他早已差人出城准备去了,却也没有在与左青说清,左青心底自然也是明白的。 却说左青快步走出宅子,一路奔驰,直奔天街。到底是大年初一,街上并没有多少人。左青一路到了重楼门下。左青晌午才离了宫禁,不过一个时辰又回返皇宫,自然被守卫在两侧的禁军卫士拦住了。 既不是上朝时间,更没有皇帝召唤,外官是不可随意进宫的。左青心中兀自急切。怎肯被卫士就如此拦在门口。左右位置已伸直手中长戟,拦住左青去路。左青大喝道:“我乃天狼公子,谁敢拦我。” 左右卫士自然不会就这般放任左青进宫,即便大都识得左青,诸卫士职责所在,确实不得让开去路。左青见左右不听,已有了动手的意思,大不了打将进去,见了皇帝陛下,他是特来请旨离京,即便有些许触犯宫中规矩的小错,却没有大失,想来东方俊也不会怪罪。 还好左青并未出手已被人拦下,原来今日在重楼门当值的都尉正是郭伟。郭伟听到响声已走到门前,与左青熟识的郭伟见左青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心中一怵了三分,上前拦住左青,问明左青急切入宫所为何事后,便反身去往祈天阁皇帝陛下禀报去了。 还好今日是大年初一,东方俊依历除去吃饭就寝都要在祈天阁度过,若是东方俊此时身在后宫,郭伟作为重楼门当值的禁军卫士,是极难随意进入后宫的。更庆幸的是郭伟拦住了左青,左青一直身在深宫,后来又直接去了他为最高长官的卞州,自是不知重楼门在皇家眼中的地位。 母皇太后病逝,东方俊没有处置左青纵马跨门之罪,一是体恤左青感念母皇太后身体,二则也是东方俊向皇宫内外表示他仁孝的一面。今日若是左青真的从重楼门打将出去,东方俊怕是要龙颜大怒,左青死罪难逃了。 约莫两柱香的功夫,郭伟的身影才从泰和殿一侧出现。额头满是细汗的郭伟,快步到了重楼门处。皇宫内,诸人可不敢奔跑起来。 郭伟到了左青身前,拱手说道:“下官奉旨传陛下口谕,天狼公子还请跪拜接旨。”左青听到这里,自然是在门廊下就跪了下来。 郭伟说道:“陛下口谕,左青随时离京皆可,朕已擢升你为从二品太守,望左卿明白朕心,莫要负了朕的嘱托。” 左青听到这里,已明白东方俊的意思,一则是左青已是帝国仅有的从二品太守,理当明白东方俊对他的恩意,更要时刻谨记为臣者为国分忧的职责所在,二则是东方俊提醒左青,不要忘记那日在泰和殿偏殿应承的事,三个月内,对王子尧之事,给东方俊一个答复。 左青跪伏着叩下头去。接着站起身来转身离去,没有多看皇宫一眼。重楼门处只留下郭伟犹自擦着额头汗水的身影。 有风过,大年初一,竟有萧条之意。 东海罗伊岛,聚义堂内。 大堂**放有七把交椅。最高处的头把交椅上放置了一块鲸鱼皮。座椅下的地面上,左右散落着六块鲨鱼鳍。头把交椅并没有人入座,余下分在台下两侧六把交椅则是坐满了人。 左手边第一顺位上坐了一位五十余岁的半老男人。明显日晒多年黝黑的脸上却带着揶揄的笑。对面右边第一位坐着的也是一位差不多年纪的男人,但是明显身高体壮,坐在座椅上都要比对面的半老男人大出一圈。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庆莲父亲,罗伊岛二岛主庆丰。 只听庆丰对面的半老男人开口说道:“庆岛主,很是承你的情,咱们三大岛屿从四面上岛,多亏了庆岛主第一时间将岛中精锐全部派出了海外,咱们才能拿下这最大的罗伊岛啊,庆岛主当记首功。” 开口说话的这位半老男人,乃是东海月光岛岛主广河。月光岛在罗伊岛东北八十海里处,月光岛大小约莫是罗伊岛的一半,却也是临近丰武大陆的大岛了。广河正是之前子兰给青岩的名单中的一人。广河身侧的两人则是月光岛的二岛主广江、三岛主广海。却也是一门三兄弟。 在庆丰身侧的两人则分别是沙风岛岛主王风、云易岛岛主叶良辰。 广海、广江是孪生兄弟,只是广海一头长发高高束起,广江确实光头,两人今年四十六岁,一脸横练的外加功夫,使得二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莽撞汉子。兄弟二人也是大哥广河手下一号、二号战将,分别统御月光岛两队卫兵。正是主攻罗伊岛西南方向的广海最先登岛。 王风则是一个瘦削的黑皮汉子,头发灰白,年纪比起广河也是不可多让了,却是一个墙头草的人物,往日都是年年给罗伊岛供奉,当年罗山青上位后,王风的沙风岛正是最早倒向罗山青的岛屿之一。 叶良辰二十七八岁,却是一身书生打扮,本是卞州滨城县一书生,多年前上京赶考,落地归家,妻子却已背着他偷了汉子。叶良辰一怒之下杀妻灭汉,被滨城县府通缉,逃到东海,却有一脑子的阴狠点子。将原本不过二十余户渔民的云易岛经营的有声有色,更是几年时间,招揽了近乎三千精锐兵士,以战养战,不断鲸吞周围小型岛屿,竟已成为东海沿岸仅逊色于罗伊岛、月光岛的二流海岛势力。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41章 双子门至 原来青岩年前还在卞陵城中的时候,已经打算着手侵吞月光岛事宜。距离罗伊岛最近的就是月光岛,月光岛在东北方向,自然离海岸更远,离深海更近,几遍月光岛大小不如罗伊岛,但是资源比罗伊岛相差并不多。 青岩仅将打算模糊的透漏给庆丰过,毕竟庆丰身为二岛主,有必要知道大岛主的打算,况且庆丰这五年来,气焰日益消沉,已有了归隐之意,青岩不在岛中也是放任庆丰来处理岛中诸多事宜,青岩对庆丰的信任已逐日增多。而且青岩许诺庆丰,会迎娶庆莲,来日的岛主必是青岩与庆莲之后,仍旧是庆家人的罗伊岛。 万万没想到,庆丰狼子野心,五年时间仍旧不曾泯灭争霸之心。庆丰私窥到青岩打算,竟主动联系了月光岛岛主广河,但是对于王子尧私军具体安排都是青岩亲自着手处理,并没有假手庆丰,庆丰只是掌控着罗伊三卫的力量。 这才有了月光岛岛主广河上岸问询青烟阁的由来。青岩自然不是傻子,隐约查探到月光岛竟有主动出击的动向,如此便有了青岩约见木兰,索要名单的事情。 当青岩这一系列事情的时候,已做了最坏的打算,这才命庆莲领人带着银钱去了京都。只是庆丰实在可恨,即便庆丰统御着罗伊三卫,罗伊三卫也是最为拥护青岩的大岛主身份。庆丰竟然在大年夜前夕,将除了庆莲离岛后交付罗山青亲自统御的罗伊二卫外,其他一万卫士尽皆遣往外海,被藏伏在周围的月光岛一万三岛众围杀大半,仅三千余人逃出生天,也在汪洋大海中四散奔逃,不知方向。 大年夜的突发进攻,实在打了青岩一个措手不及。青岩对罗伊三卫早有嘱托,但是庆丰安排众人出海,只说是为了收集海中珍物,以供罗山青除夕之乐。更是哄骗罗伊三卫,要给罗山青大大的惊喜,不可提前透露给罗山青知道,这才蒙骗着青岩,将原本按照青岩命令在岛屿附近驻守的罗伊卫士尽数派了出去。 罗伊岛的附属岛屿更是在叶良辰率众的突袭下,土崩瓦解。一直供养着罗伊岛的沙风岛更是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 罗伊二卫仅有五千兵士,实在不足以对抗还有一万多兵士的月光岛,以及背后掩杀过来的三千云易岛众、两千沙风岛众。 玉石到罗伊岛时,青岩正在突破重围,却无法向大陆靠去,只能派遣五十精锐,死命护送玉石回岸。青岩带着残余的八百罗伊二卫,一路往东逃窜。 罗伊岛彻底被外敌占据。 左青一行人在大年初一夜色漫下来时,离了凌江城,一路向东而去。车队仅一辆马车,供子兰、庆莲二人乘坐,其他人皆骑乘大马。 到了京郊临近临沧卫的地方,菊香早已经领人在此等候。左青远远看到一群人影之前站在地上的一个矮个胖子,已确认了是菊香无疑,打马上前,问道:“菊香,人员如何安排的,告与我知。” 菊香在不多礼,站在左青马前,拱了拱手收到:“属下晌午时候便已在双子门京都分处派发了双子集结令。由徐子风集结青州、元洲人马,属下亲自集结凌州、降州人马,玉柱在卞州集结双子门众等待大人与各方人马到来。属下严令各处人马最晚五日内全部到达卞州分处候命。想来集结令今时,已到了各处。凌州人马已先行去往卞州,降州人马在阳风县郊外等待大人。” 左青再不多言,回头高呼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照顾马车,便打马向前奔去。菊香及跟随菊香在此等候左青的众人也纷纷翻身上马。汇集映竹等人。追随左青而去。 共计三十六匹大马,奔驰在京都去往临沧卫的大路上。 蛰伏五年之久的双子门,首次亮相,在东海。 “飓风来了!飓风来了!飓风来了!” 罗伊岛以东五百海里的一片汪洋中,嘶吼的声音在几条桅杆歪斜的大船上响起。正是护卫青岩逃离罗伊岛仅余的八百卫士所在。 “岛主,飓风来了,还请下到船舱。虽然大船已有些破败,但掌舵的好手俱在。”罗伊三卫一卫统领伍江躬身对着兀自站在甲板上,对着罗伊岛方向静默的一位青衫少年说道。这少年自然就是罗伊岛大岛主罗山青了,正是东方青岩。 青岩一脸平淡的站在甲板上,身上穿的不过一件单衣。过冬的衣服早已在岛上的厮杀中沾满血迹,更多的已经破破烂烂不足以庇体。还好青岩身上的毒最近似乎轻了许多,倒也不至于难以忍受。 青岩并没有下去船舱,说道:“伍统领,舵手无需躲闪,本岛主又何须做那水下之人。”青岩在不多说,只是笔直的站着。 青岩不是没有考虑过庆丰反叛的事,甚至从子兰处拿到名单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警觉。只是月光岛的广河三兄弟或许不清楚,庆丰必然明白的,青岩手中还有六万私军。庆丰却依旧铤而走险,抢取了罗伊岛。这是青岩至今没有搞明白的事情。 青岩对庆丰的放任未尝不是给予庆丰的一次机会。可惜,庆丰缴纳的卷子很差,不及格的分数。 此处距离罗伊岛足有五百海里,距离卞州海岸更是超过八百海里。但是距离六万私军藏身之地很近,近到只有不到二百海里了。一处不足千丈面积的小岛,若是人口居住怕是难以养活百来户人家,但是单纯藏身的话,十万人也足够藏下。 王子尧当初私藏兵士,原本就是打算以东海为依据,一步步蚕吞大陆。自然东海的天然条件就是练兵的最佳选择,这无疑为青岩做了嫁衣。 青岩失了罗伊岛并没有多少伤心,罗伊三卫尽失也没有肉痛的感觉,反倒是庆丰的背叛,叫青岩很是苦恼。庆莲对青岩的感情是真的,青岩怎会对庆莲就毫无感觉。如果不是这一身病体,如果不是这滔天大仇,青岩更乐意在左青无忧后,跟庆莲去一处乡间,我耕田来你织布,快乐悠哉胜神仙。 可惜,这世间的如果,往往永远只是如果。 飓风临近,青岩终于在伍江等人的死命拉拽,进了船舱。舱内也不过一般大船的装饰。沿着甲板收尾两处,各有一木质扶梯延下,两翼扶手低矮,足下有摹。舱底则是三尺后的紫檀木板。船舱中仅有几把椅子,一条长案,再无多余摆设。 青岩既被诸人拉入了船舱,自然不在坚持,自行沿着扶梯走下,在靠近船舱中央的位置坐了。伍洪等人则站着一旁,等待青岩开口说话。 船上一阵晃动,足有半柱香时间,舱内诸人随船摆动,并无人倒桌翻的事情发生。青岩紧抿着嘴唇,双手抓在椅子扶手上,用力抵住背靠。终于船身平静了下来。 青岩这才开口说道:“伍统领,传命舵手,正东方向行进一百海里。后续船只收起船帆,跟随主船前进。船队到了以后再来报我。” 伍洪领命去了,其余几人仍旧护卫在青岩身侧,不曾回去甲板之上,青岩皱着眉头说道:“诸位兄弟,自行去吧,我晓得你们在船上各有所责,无需留滞此处,我护佑得自身。”诸人也是知晓青岩令行禁止的性子的,纷纷向青岩告退而去。 青岩并没有起身相送,仍是直着身子坐在座位上,嘴角却漫上了笑容。 左青一行日夜疾驰,终于在腊月初三这日黎明初晓之时,到了阳风县地界。阳风县令祝人杰自然不知晓太守大人已经回到卞州,也就没有了当初全县官佐列队相迎的场景。 左青自在阳风县城郊处停住了马蹄,众人也跟着停住。三十六人的队伍,七十二匹大马,在阳风县城郊四散排开。左青将映竹唤到身边,命他越过城墙去城内召唤阳风县令祝人杰前来,映竹领命去了。左青又命菊香带领二十人,待半个时辰阳风县城大门开启之后,去城内采购归途所需吃食、清水。菊香自挑选了二十个身轻体壮的双子门众到一侧候命去了。 却说映竹进了阳风县城。冬日天短,虽已过了卯时,天仍旧不甚明亮,映竹寻着记忆,到了祝人杰府邸处。祝人杰府邸却灯火通明,原来今日正是祝人杰老父生辰,县中官佐、富绅早已方过子时便离家出门,到此等待县府大开府门,也好近前拜贺。 祝人杰府邸也是到了卯时才开了大门,久候各处的众人自是急急上前递交了拜帖,又夹杂着各种礼单,祝人杰对此自有计较,早安排了一群胥吏、府丁在院中等候。一时间好不热闹,这也正是映竹到时看到的情景。 映竹也没有多顾及其他,眼看祝人杰府邸大门被送礼拜贺的诸人挡住,实在找不到去路,到了一侧高墙下,翻身越进了院子。之前左青在祝人杰府邸居住的正是祝人杰的卧房,映竹自是容易找到,祝人杰正在此处。 却说祝人杰在阳风县做县令这许多年来,老父也过了这么多的生辰,哪有今日这般热闹景象。还是大年三十那天一群富绅亲到祝人杰府邸拜年,阳风县丞想起祝人杰老父生辰临近,提醒祝人杰今年不同往日,老伯生辰这日满县众人必会大做文章,如此祝人杰才有了先手准备,不至于措手不及。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42章 人杰纯孝 祝人杰却是一个纯孝子。供养老父多年,从不曾短缺一日。原本祝人杰的卧房内间就安排了给老父居住。只是那日左青到来,祝人杰怕一顿吵闹,叫老父无法休息,这才将老父迁出卧房,安排在后院住了两日。左青走后祝人杰自是将老父又接了回来。 映竹到了祝人杰卧房门前,祝人杰卧房处并无人把守,毕竟县府人丁就这么多,都安排到前院接待来宾尚且不够呢。不待映竹上前敲门,房内已有声响传出。 “爹,起来洗脚吧,幼娘给你置办的新衣服你藏到哪里去了,今日可是要穿出来,您老别这么紧着过日子,儿子今时不同往日了。”幼娘正是祝人杰接发妻子,却是祝人杰亲自端了热水给老父洗脚,在同老父说话。 接着房内一个苍老的声响传来:“愣子啊,吃水不忘挖井人,我们爷俩能过上这般日子,你可不能忘了恩人啊。”祝人杰乳名却是二愣子,这是老父在嘱咐祝人杰不可忘本,更不可恩将仇报。 祝人杰爽朗的笑声传了出来,说道:“爹,你看你这话说得 ,您老从小怎么教导我的,我理会的。” 映竹不再等待,敲响了祝人杰卧房的房门。 映竹敲响了祝人杰卧房的木门,守候在门侧的张幼娘声音传来:“谁啊?大人不是叫你们都去前院伺候着吗,大人与老爷子这就过去。”说着打开了房门,却不想门外一个全身劲装的大汉,张幼娘并不认识,不由惊了一下,问道:“你是何人?” 内间的祝人杰已听到声响,走到了此处,远远看到映竹,却也是外面天色仍旧黑乎乎的原因,并没有将映竹认出来。祝人杰心中已起了疑问,该不会是外来的贼寇,到县府来抢劫来了吧,急急快步走上前来,身后将张幼娘揽到身后,开口问道:“壮士,本官乃阳风县令……” 映竹已等的有些焦急了,并没有给祝人杰自我介绍的时间,打断道:“祝大人,找的就是你,太守大人正在城郊等你,速随我去。”祝人杰到了近前,已看清楚了映竹,自是认得这人乃是太守大人天狼公子左青的贴身护卫。 祝人杰已将映竹迎出了门外,毕竟老父与妻子都在房内,万一这人有甚乃意,可就悔之不及了。映竹对祝人杰的做法也没有拒绝,只是随着祝人杰到了院子里之后,开口说道:“祝大人,太守大人正在城郊,着我来召你前去。你且速速与我同去吧。” 祝人杰心中自然有疑,却不想听到声响的老父已走到门口,开口说道:“愣子,既然是恩人有请,怎还不快去,墨迹什么?”祝人杰心中有苦难言,这人仅是太守大人的一个护卫,若是把自己诓骗了去,这一家老小可如何是好。却不想祝人杰的老父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不待祝人杰再多想起他,大声道:“愣子,行得正,坐得直,问心无愧。” 祝人杰听老父如此说,心中主意已定。他往日从不害人,做官更不曾鱼肉百姓,虽以前无甚政绩却从来没有对不住过头顶乌纱,自然无所惧意,想到这里,祝人杰已抬起手来,对映竹说道:“还请阁下前头带路。” 映竹已心中着急起来,总算祝人杰肯同他前去,再不多话,上前拉住祝人杰胳膊,便快步想着院墙跑去,这可惊坏了祝人杰,祝人杰急切的声音响起:“壮士,我们不走前门吗。”映竹却不搭理祝人杰,到了院墙之下,双手托住祝人杰两只胳膊,一纵便越过了院墙,到了府外。 祝人杰只觉得全身冷汗林林却不敢开口说话了。映竹也未管其他,架着祝人杰到了前门处。前门兀自拥挤在一起的众人自是看到了架着祝人杰快步奔跑的映竹,只是祝人杰一身便装,天色又黑,竟没人认出县太爷来。只是人群中传来“何处贼寇,胆敢在府衙劫掠。”的声响,却也无人上前,毕竟大家心底还都放着县太爷老父生辰的大事。 只是可怜祝人杰,心中已确定自己这是入了歹人之手了,却欲哭无泪,只能随映竹“胡来”。却说映竹架着祝人杰到了城门处,城门已慢慢开启,映竹在不多等,快步在半开的城门间隙中冲了过去,祝人杰更是一路过来傻掉了一般,也没有出声呼喊。 两侧守卫只觉得一阵风掠过,并没有人看清映竹身影。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映竹已架着祝人杰回到了左青所在之处。祝人杰身上冷汗兀自留着,却已战战兢兢说不出话来。左青看到映竹归来,已先行迎了上来,却只看到映竹站在一侧,身边的阳风县令祝人杰却已软瘫在了地上,紫黑色的嘴唇仍旧颤抖着。 左青不知祝人杰为何会如此这般,喊过映竹问询,问询只说来的匆忙,没顾得上看管祝县令,只是在府中接到祝县令时,还是好得很呢。左青自然猜不到是祝人杰把映竹当做了要劫持他的歹人,一路过来活生生吓成了这般样子。 左青示意映竹将祝人杰扶到一旁休息,菊香等人也起身去往县城采购吃食清水。过了许久,祝人杰才慢慢恢复了人色。自是看到了犹自站在一旁等候的左青,祝人杰怎好意思说自己是被映竹一路驾着腾云驾雾一般,愣生生吓得失了魂。 只说一时害了急病,忙起身对着左青躬身道:“下官见过太守大人。” 左青见祝人杰已恢复过来,也在不客套,只是说道:“祝大人,你即刻回城,将城中所有驻军民团兵士集结一处,亲自带队,去往卞陵城,正月初六前到卞陵城向卞陵军备张都报道,本府在卞陵城等你。” 远远的菊香带着人马出了县城,左青也不再说话,翻身上马,对着祝人杰高声道:“祝大人,此事嘱托与你,切勿耽误,本府静候。”说罢便打马向前,菊香等人自归了队伍,跟随左青扬长而去。 可怜祝人杰正在府中安心给老父洗脚庆生,却被映竹半拉半拽的“劫”出了府邸,更是一路疾驰,险些惊掉了胆子,如今又得了太守大人的一道摸不到头脑的指令。更可怜的是,城门才开,怕是府中无人发现自己失踪一事。映竹从府中到这城郊虽然不过盏茶功夫,祝人杰回去只怕要小半个时辰咯。 然而,祝人杰心中对左青并没有不乐之情,甚至觉得左青用到了他,是左青看重他,更是给了他机会报恩还愿。可怜祝人杰,现在一心只想着做个好儿子。 直到祝人杰登上东凌首辅之位,才发觉,不单单是左青成全了他,他也成全了左青。 却说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路护卫着载着心伤的庆莲与疲惫的子兰的马车,结果马车才出凌州地接,庆莲便不见了踪影。 却是这日未时,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欲喊车内二女下车用饭时,才发现此般情境。子兰兀自被堵住嘴巴、双手反缚在身后,头背对着车门,仰卧在马车上。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急忙上前将子兰扶起在车厢坐着身子,不带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开口询问,才被拿到口中麻布的子兰,已呼喝道:“快,快去禀告大人,庆莲沿小路直去东海了,怕是,怕是要在三日内登临罗伊岛,务必转告大人想法设法阻止庆莲上岛,快去,小虎你快去!”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傻愣愣的看着子兰,摸不清楚子兰到底实在说些什么。在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看来,庆莲是菊香抓回来的坏人,更是放到子兰逃走的恶徒。即便她去了罗伊岛又有何妨。 对了,忽的一道灵光闪现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的脑海,这庆莲定是罗伊岛内应,此番回去罗伊岛正是放虎归山。柴小虎只觉得他完全摸透了子兰心中所想,在不多说,转身打马而去,连还在车厢内被缚住双手的子兰也不顾了。 子兰自是猜不透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心中所想,怕是猜到也不敢相信,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竟然如此天马行空。子兰身子本就有些虚弱,还未好好恢复,又被庆莲如此捆绑了一番,现在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远去,子兰尚且提不起力气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喊回。 子兰安静下来,靠着车厢在一侧做了。拉扯的马儿兀自沿着大道向前走去。子兰思绪翻飞,却回忆起这两日的情景来。 在来京之前,子兰已动用极大手段调查青岩身边情报,青岩化名罗山青做了罗伊岛的大岛主,作为一路帮扶着罗山青的罗伊岛二卫统领庆莲自然以极快的速度冲入了子兰的情报网中。 庆莲与青岩相遇相相交相知的那些“往事”,更是在青烟阁的不遗余力下无所遁形。 子兰更是在心底已将庆莲认定为双子门门主青岩的红粉知己,这一路上更是主动与庆莲多次提及青岩,但庆莲只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43章 人心难测 子兰打开话匣子,便同庆莲说道起了许多她所探查到的青岩“往事”。只是再不同于在凌京城左青宅子初次见到庆莲时,庆莲眼中的那一片急色,如今听着子兰在耳边漫漫谈着罗山清的实际,庆莲的眼中已是少见涟漪。 只是在听子兰开口说正是庆丰的出卖,才使得身处罗伊岛的青岩落入险境的时候,庆莲的眼中光彩黯淡了一瞬,却也极快的再复清明,有意为之的子兰自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只是并不搭腔的庆莲着实叫子兰无处发力。 却不想作业晚间,庆莲突然主动与子兰攀谈了起来。子兰兀自觉得这几日的“喋喋不休”有了成效,终于可以从庆莲身上多了解一些青岩门主的过往了。只是庆莲对子兰提起的诸多问题并不直接回答,反倒是庆莲一再反问子兰,他们这群人是做什么的,青岩又在他们中处于什么样的地位。 子兰还不知道左青已有意将双子门呈现世间,自不会将双子门之事说出,只是说自己这些人都是被天狼公子收拢在身边的帮手,对自身的来历更是语焉不详。反倒是将左青与青岩在宫中的往事和盘托出。 庆莲心中由此对青岩的怜悯更甚,又想到她所牵挂的人乃真龙后裔,更是自豪了几分。 二人倒也“相谈甚欢”,如此一路出了临沧卫直往凌州边境而来。这日晨间,子兰只觉得身体已无大碍,正打算下车知会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声,为她弄来大马,她要奔赴卞州赶上左青等人。却不想身后原本委顿在车厢内的庆莲一记手刀,将她大运在地,只是模糊中似乎听到庆莲说要独身前往罗伊岛种种。 等到子兰醒来时,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已发现了她。如今看着柴小虎远远而去的背影,子兰兀自苦笑着,可怜天下知情人。 正月初五晌午,左青一行终于抵达了卞陵城郊。原本三十六人、七十二马的硕大队伍已被左青四散安排下去,各去他处集结各方人士去了。左青一行五人骑乘大马向卞陵城中而去。未到城门却被一人拦住,来人只是将一纸信封亲自交给了左青后,便后退离去了,左右只以为是菊香安排的人手,并未生疑,左青看过信件后,当即毁去也并未多说。 这五人分别是左青、映竹、在阳风县外赶到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玉石、玉柱双子子兄弟。 左青打马到了城门口,卞陵城卫士自是识得顶头太守大人的,自不会有人上前拦阻。左青一路向着太守府疾驰而去,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留在城门处,高声喝道:“左右卫士,即可传令卞州官佐、卞陵军官,申时之前到太守府应道。”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路大喊着向着太守府方向而去,却已不见了左青身影。玉柱、玉石二兄弟则去了越府人家酒楼,原来越府人家本就是青烟阁的接应处,景十三更是远远的便从就楼内迎了出来。至此景十三才知原来京都的天狼公子就是自家门主大人。 映竹跟随者左青一路回了太守府。太守府也是刚刚才知道太守大人提前归来的消息。府内上下不过几个年关在府中照应的下人,左青回到太守府直奔正堂,过了接近两柱香的功夫,才有胥吏、下人从后门进入太守府,从后院方向来到正堂廊下候命。 左青见府中众人差不多都已归位,这才走出正堂命令众人各去大门外长街上、大门处、门房、中院等处等待即将上门的诸多官佐、将领。有人到来便都引导偏殿等候。说罢左青便走出了太守府,留下映竹在此照应,自行上马直奔越府人家而去。 玉石、玉柱兄弟二人被景十三引进了越府人家,也未上楼,直接奔着后院去了。却是在左青曾经居住过的竹字房对面的兰字房中,梦雪、梦娇二姐妹犹自等待着。 景十三将二人引导此处,便回到前厅照顾生意去了。玉石打门上前,开门的却是梦雪。二人过了房门,进入兰字房,大咧咧的在房中剩余的两张空椅上坐了。玉柱方才坐下,已笑着开口说道:“小雪,你擦得什么香料,房子里好大的香味。” 梦雪只是笑看着玉柱,并未回话。一直坐在桌上翻弄手中纸张的梦娇已开口问道:“大石哥,阁主没有与你们同来吗?”玉石坐下身来,提起茶壶已给身旁的兄弟玉柱与自己各倒了一杯热水,回答道:“阁主一路去往京都很是劳累,似乎被大人安排乘坐马车而归。” 梦娇听玉石如此说,也不再追问,而是拿起手中几张散落的纸张说道:“阁主走前已发动了降州、卞州青烟阁所有力量,可实在找不到青岩门主此刻身在何处的有用情报。” 说道这里梦娇已将手中纸张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玉柱却已抢上前来,将散落开来的纸张归拢在一起,说道:“大人已经回到卞州了,竹子哥、香门主也随大人一同回来的,青岩门主定不会有失。” 梦雪、梦娇再无答话。玉柱将纸张收好便放回了桌子上,玉石开口说道:“之前大人传回的命令,二位妹妹是否传递出去,今次大人是有意将整个双子门现世了,咱们属下的,可万不能拖打人后退。” 一直站在一侧的梦雪已笑着坐了下来,端起桌子上的水杯握在手里,哈着气说道:“大石哥放心吧,香门主的命令一到,咱们已经将所有卞州的双子门力量全部归属到青烟阁中,这会怕是各处分门与青烟阁分处都已整合成一了。”梦娇跟着开口说道:“恩,大石哥放心,咱们青烟阁这许多年的生意可不是白做的,何况双子门本就是咱们的始发点,要整合各地双子门势力还不是手到擒来。” 玉石、玉柱兄弟二人放佛从梦雪、梦娇口中听出了什么不一样的意思,玉柱已蹙起了眉头,说道:“大人是传令各处人马集结,双子门、青烟阁本就是一体之家,何须整合,按照大人命令,各处集结速来卞州就是了。” 梦雪、梦娇二女只是呵呵的笑着,更是俏脸直对着玉石、玉柱兄弟二人,并未搭话。小小兰字房里的空气一时有些凝结。不想过了好一会,梦雪才开口说道:“大石哥,柱子哥。青烟阁是咱们帮衬着阁主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大人即便是大人,这么一句话就要收缴咱们各处的所有力量。我们……我们为阁主不值……” 玉石听到这里,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梦雪、梦娇二人分明对大人已有了反心,不待玉石站起身来,身边的兄弟玉柱已将手边的水杯扫倒在地。 “砰!” 梦雪、梦娇二人自没有惊讶的表现,只是仍旧笑呵呵的看着玉石、玉柱兄弟二人。梦雪开口说道:“柱子哥,咱们虽是双子门的人,但是大人怕是压根不知晓你我的存在吧。阁主对咱们却有大恩,可是阁主更是一心将大人放在极高位置,咱们这些下面的人,只有苦与累,可曾被大人放在心里过。” 还坐在位置上的玉石端起手中的水杯说道:“所以,两位妹妹便在我兄弟二人的水杯中涂抹了五香软筋散。哈哈,记得还是我教给你们如何辨识这些门中藏有的药物的吧。” 玉石的话还未说完,玉柱却已在身边站立不住,竟向着一旁地上径直倒了下去。玉石这才发觉不对,玉柱虽然喝了点水,但对门中这许多毒物**很是熟稔的玉石知道,即便一杯水都饮了下去,对自家兄弟二人也不过虱子瘙痒。但玉柱分明就是被迷倒的样子,玉石想到这里心中一凉,想要高声大喝,却只能发出蚊蝇一般的声响。 “花非花……你们竟然投靠……”玉石未能说完,便也在兄弟玉柱身边倒了下去。 梦雪、梦娇二女从桌边站了起来,先是将玉石、玉柱二人原本握住、如今已倾到在桌上的水杯收起,将茶壶中热水倒在桌下的水盆中,又从床下拿出了一个打开了的檀木小盒,将盒中粉状物一并倒入了水盆中。 不多时,水盆中原本的清水与檀木盒子里到处的粉状物竟慢慢结合在了一起,变成了油渍状的一滩黄黑色物体。梦雪笑眯眯的拿起桌上的那些纸张,取了火折将纸张点燃,丢入了水盆中。水盆中不明物体竟跟着起火,不多时已全部化成了灰。 梦娇看着梦雪做完这许多事情,也没有去理会脚下的玉石、玉柱兄弟二人,笑呵呵的看着孪生姐姐说道:“这花非花无愧是东海奇物,说是海底泥曝晒七七四十九天再经方士好生处理,才能得到这么一点呢。” 梦雪回过神来看着妹妹,笑了下,又冷着脸说道:“我们送月光岛这么大的大礼,广河那老头子才给咱们这么一点,哼。”梦娇却跟着开口说道:“哎呀,姐,这花非花可是美容养颜的圣物,虽说花非花的香气与五香软筋散中和被人吸入体内就会变成极快的致迷之物吧,但广河老儿给的咱们那些就足够咱们姐妹二人用到中年了。" 梦娇仿佛也想到了日后人到中年仍旧容颜较好的自己,光彩的笑颜攀上脸庞。梦雪的声音再次传来,说道:“雪儿,将院子中的景十三唤进来,大石哥跟柱子哥可是咱们送给广岛主的大礼呢。” 梦娇听到姐姐的召唤站起身形,向着房门走去。梦雪已蹲下身子,双眼看着兀自倒在地下的玉石、玉柱兄弟二人。纤手更是向着玉石脸上的刀疤探去,眼中似乎有深深的不忍之色。 只是许久梦娇仍未回声,梦雪蹙着眉头站起身来看向门口,梦娇仍站在门口,却并无声音传出。梦雪高声道:“娇儿,你做什么呢。”说着梦雪站起身来,向着梦娇走去。 此时梦娇却已回过身来,俏脸一片惨白,梦雪不知为何,向梦娇仔细看去……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44章 两个孩子 梦娇兀自苍白着脸,站在门口,看着姐姐向她走来,嘴唇上下打着颤,却发不出声响。 梦雪蹙着眉头,向着门口走来,仿佛心中猜到了什么,未到门口已急急向后撤着步子。此时梦娇却已回到了房内,只是被人从背后推着进来的。梦娇被来人推着进了屋子,又被来人挥手放倒在地上。梦雪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 正是一路疾驰赶来卞陵城的子兰。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弃了犹在马车中的子兰后,便打马追逐左青一行去了。子兰自不至于因一卷麻绳就缚手缚脚,不多时挣脱了束缚,将马车留在当处,解除了两匹大马的缰绳,交换骑乘着一路直奔卞陵城而来。 到底没能赶上左青等人,就连前脚才走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子兰也一直没能追上。一路这样堵着气,终于到了卞陵城里。 越府人家本就是子兰一手树起的青烟阁联络处,自然到了卞陵城未去太守府就先来这越府人家歇脚了。只是今日子兰敷一进楼,就发现往日人声鼎沸的越府人家今日竟没有一桌客人,心中已先奇了几分。到了后院更是没有见到往常都在院中侍候着的小厮们,就连景十三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子兰心中已起了疑,总不会是青烟阁被人端了吧,或者是有人清理了越府人家中的青烟阁们人。又想到卞州最大的官就是自家大人,这种无厘头的可能应该不会发生。子兰心中乱糟糟的,沿着后院房檐下走着,太过静谧的院子里,自然是将玉柱倒地的声音传的更加响亮。 子兰才到兰字房门口,玉石“还是我教的”的声音正巧传了出来。子兰不待进房,又听到了玉石倒地的声响,心中这才安定了下来,却也慢慢怒气上涌,毕竟是被亲近的人背叛。 人总是如此,面对已知的丑陋总比面对未知的哪怕美好更乐意接受。 子兰就在廊下站着,听着房内梦雪、梦娇姐妹二人的对话。怒火已在双眼中闪现,刚巧梦娇此时就到房门出要走厨房来。子兰也并未出手,只是站在房门正前方,等着梦娇打开房门。 梦娇敷一开门,便看到了门外俏脸通红、双目满是怒气的子兰,风尘仆仆的衣衫更是使得子兰在这寂静的院子中,披上了一丝肃杀之意。 梦娇全身颤抖着,不敢去看子兰的眼。是的,害怕。并不是梦娇害怕子兰,而是她们一直担惊受怕别人发现她们背叛的发生,到了这事真的发生了,她便害怕了。 之前一直被梦娇身影挡住视野的梦雪,此时也终于看到了门外的子兰。不得不说梦雪比起梦娇来要老练的多,至少没有一看到子兰就崩溃开来。 梦雪平静的看着站在门口的子兰,将兀自软着腿站在门口的梦娇拉到身后,对着子兰说道:“阁主,你没事,小妹就放心了。”只是梦娇感受着梦雪一直抖个不停的手,跟着身上更冷了。 子兰终于走进了兰字房,脸上已不见了潮红,只是笑看着梦雪、梦娇姐妹俩。又看了看犹在地上躺着的玉石、玉柱兄弟二人。子兰也并未坐下,只是这样看着房中的人。 过了好一会,子兰才开口说道:“给我解药,放你们走。” 梦娇却突然哭了起来,蹲下身子哭道:“阁主,我们错了,阁主。”却被站在她身边的梦雪踹了一脚。梦雪平视着子兰说道:“兰阁主,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们姐妹却是为你所救,但我们这些年为青烟阁做的,也足够还掉这份人情债了吧。” 子兰转过身子,背对着梦雪、梦娇二女,说道:“是啊,都是姐妹。怪我平视对你们关心不够。把解药给我,你们走吧。” 梦娇终于被梦雪拉着站了起来,只是仍旧腿一阵阵的抽搐。梦雪左手拉着妹妹,右手在腰里摸了好一会,拿出一个纸包,说道:“阁主,解药就在这里,你自己过来拿吧。”子兰不疑有他,已走上前来。 却不想梦雪竟在子兰到了她身前半丈时,反手抖开了纸包,暗力下纸包中的粉末向着子兰袭去。子兰已分辨出这哪里是什么解药,分明就是五香软筋散。子兰到底是打小跟着映竹一同长大、一同打人、一同被打的。这几年又偶被映竹**功夫,自身武艺也是不错的。 子兰后退了三步,身后就是房门,转身就可以离开了。却不想门外一个人影闪过,一把长剑直刺子兰后心。子兰后背放佛涨了眼睛,感受到了剑刃上的锋芒,整个身形向左侧移了半尺,这才没有被一剑贯胸而过。 那偷袭的剑却到底从子兰右肋下穿过,剑尖更是透体而出。子兰尚未开口也没有转身迎敌,只是屏住一口气,生怕来人再将手中剑抽出,怕是立时就要香消玉殒了。 梦雪、梦娇凄惨的喊叫声却已在房中传了出来。梦雪她们只不过是不忿子兰太过关心左青而对她们这些一心跟在身边的人并没有多少在意。 对待玉石、玉柱,梦雪、梦娇姐妹俩也不过是使用了**,何况广河答应过她们,不会取玉石兄弟的性命,只是以此要挟左青,以使他投鼠忌器。 就算方才梦雪对子兰出手也只是使用身上还剩下的一点五香软筋散,这点东西根本不足以伤害子兰,何况杀害了。如今子兰却被此刻一剑穿胸。二女怎能不惊,心中更是真的崩溃了。 二女悲戚的呼喊声在小院里传出好远,方才已软了脚的梦娇,此时却已经先站起了身来,快步跑到子兰身前,抓住子兰冰凉的双手,眼中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流个不停。梦雪也已回过神来,已从房子墙上摘下了长剑,抽出剑来挽了一个剑花,向着偷袭子兰的人影挑去。 人影插了子兰一剑后并没有再多动作,甚至放开了剑柄,只是站在门外。梦雪的长剑已挑向人影。一声冷笑从人影口中传出,人影矮下身子躲过梦雪的剑,伸腿将梦雪扫倒在地。梦雪吃痛的倒在地上,却已开口大骂起来:“该死的广江,你不得好死。” 偷袭子兰的持剑身影正是月光岛主广河的二弟广江。之前广河到青烟阁查探青岩消息的时候,就是梦雪晚间出井接待的。后来青岩找到子兰索要的名单更是由梦雪一手负责。梦雪觉察到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因为青岩出现之后,左青的表现是整个双子门有目共睹的。 梦雪意识到这是她们可以抓住的不说重创至少可以给左青制造麻烦的大好机会。之后自然就顺理成章,联系广河,密谋双子门,将青烟阁情报分享给月光岛,更是意图迷倒玉石兄弟二人,送上月光岛,要挟左青等人。 但她们从未想过要伤害子兰、左青等人的性命,如今看到子兰被人伤到如此重地,怎能再坐视不理,只是二人实在不是广江的对手,上前救助子兰不过是飞蛾扑火。 广江却也并未再行动手,只是垂手站在一旁。梦雪咬牙切齿的瞪着广江,梦娇更是愣愣的扶着子兰不敢多动丝毫。 “呵呵呵,心慈手软可不是成大事者。” 广江冰冷的强调,在这房中回荡着,梦雪抬起偷来,通红的双眼直视这广江的脸。广江看着前言这对双生子,呵呵笑道:“既已背叛,又何必去在意这些人的死活,你俩还有退路吗?不如就随我杀了这位娇滴滴的青烟阁主,同去月光岛岂不自在。” 梦雪再次握紧了手中得剑,可是理智告诉她,再将剑刃对准广江不过自取其辱,但是梦雪实在无法做到就此弃剑不顾。 说到底,梦雪、梦娇姐妹俩,不过是一对得不到“长辈”垂怜而心生闷很,要做出一些自以为惊世骇俗的事情来引起关注的小孩子罢了。 但是广江此来已拿定了必要将此二女收拢麾下,更要将月光岛的眼中钉——青烟阁主拔掉的决心。广江之所以还未对子兰痛下杀手,一则是因为这院中诸人已被己方控制,难起波澜,二则是一副猫抓老鼠玩弄梦雪二女的心态。 只是梦雪看着广江的眼神越发冷淡,叫广江好一顿不舒坦,心中已对子兰起了立时杀掉的意思。只是这二女还是他们接受青烟阁,更是他们对抗卞州太守左青的可用之才,如今还不能就这般叫他们香消玉殒。 许久,子兰胸口的血兀自流着,梦娇已为她截住了胸口命脉,不至于立时毙命,但又实在不敢就此将长剑拔去,到底梦娇功力不到。子兰更是伤重,一分力气都拿不出来,若不是梦娇一力扶持,怕是早已瘫倒在地上。梦雪握剑的手一直颤抖着,不知心中是否在坐着抉择。 广江终于耐心耗尽,已不愿多等梦雪表态如何了。伸手握向仍旧插在子兰后背右侧的长剑把手,一直持剑在侧的梦雪放佛大梦长醒,怎会叫广江如愿,再次挑剑向手无寸铁的广江杀去。广江脸色终现狰狞,也不去管子兰身上的长剑,右手成拳,闪过梦雪手中剑光,直向梦雪胸口袭去。 梦雪出剑只为救护子兰,根本没有考虑自身安危,变招已是不及,只能瞪着眼看着砂锅半大的拳头向她袭来。 “砰……”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45章 左青的拳 “砰……” 梦雪已闭上双眼只等铁拳砸到身上,过了好一会儿,并没有疼痛的感觉传来,更是没有被重物触碰到身体的感觉。 “你是何人?” 广江急切的声音在梦雪耳畔响起,梦雪这才睁开双眼,却只看到一个黑影已挡在了她与广江之间,将子兰与她们姐妹俩俱都护佑在后。 梦娇却已张口说道:“大……大人。” 梦雪、梦娇二女自然是认得左青的,梦雪却是方才兀自等死、如今死里逃生,眼中瞳孔四散,只看到眼前一个身影,却没有认出正是来人正是左青。 知晓门主大人亲至,虽不知大人是否有足以抗衡广江的实力,梦雪心中却已大定,更不去想她们姐妹之前出卖双子门之事,只顾着陪同妹妹一起照顾伤重的子兰去了。 原来方才就在广江铁拳就要碰触到梦雪身上时,一黑色团状物从天而降,袭向广江,广江出拳变向击中了那黑色团状物,这才发出了“砰”的一声,广江铁拳自然没有落到梦雪身上。 那黑色团状物此时已四散开来洒落在地上,乃是这越府人家酒楼后院角落里的一块青黑色石块。 原来左青在太守府将诸多事宜吩咐稍定,便离了太守府,一路来到这越府人家酒楼。年前府中官员集会之时,子兰便将青烟阁在卞陵城里的几处暗桩告左青知了,这越府人家酒楼便是其中之一。 左青将官面上的功夫做完,离了太守府,自然要来这越府人家再去做些官面下的事情。左青才到越府人家前厅,便发现了此间奇怪之处,到了后院正好看到广江拳轰梦雪的一幕,这才右脚点起一块石砖袭向广江。 左青自是认得梦雪的,却被拦在梦雪身前的广江挡住了房门中子兰的身影。左青极快的脚步下,已随杀来的石块前后到了房门处,这才看清楚了子兰的模样,心中已是无限愤恨。 广江听到梦娇的声音,自是已知晓这人是同梦雪他们一起的,却也不知这少年样子的年轻人便是左青。但是方才左青远远挑来的一块石砖,到现在还使得他右手一阵麻木,心中兀自计较着。 左青并未多看广江,已回身过去,右手拉住了子兰胳膊,并以极快的手法将子兰胸前背后诸方大穴截住,确保子兰伤口不会再有鲜血渗出,这才将子兰交给身边的梦雪、梦娇二女照顾,并示意二人将子兰扶到里屋床上去。 二女听令而去,左青这才回过身来,眼色冰冷的看着广江。 广江右手已恢复归来,只是插在子兰身上的长剑已随着子兰去了里屋。赤手空拳对着左青,一阵无力感袭上广江心头。不待左青开口说话,广江已先拱手说道:“不知阁下是青烟阁中那位供奉,在下乃月光岛二岛主广江。” 广江不自报家门还好,左青怎会不知就是月光岛作为主力攻伐的罗伊岛,致使青岩下落不明。也不待广江解释,左青右手已握拳袭出。 广江后退一步到了兰字房外台阶下。大声说道:“少侠何故如此草率出手,我们是一起的。”左青自是看明白了正是此人向子兰出手,梦雪、梦娇二女为维护子兰才与他斗在一处。何况月光岛本就已在他必杀之列。也不听广江再多言语,双手握拳已向广江攻去。 广江今年四十六岁,与兄弟广海自幼被兄长广河送到东凌拜师学艺,习练各家武艺。更是一路到了琨山脚下,兄弟二人各学得一套剑法、一路拳法。分别是“细雨剑”、“奔雷拳”。广江更重长剑、广海则拳法精通。兄弟彼此时常操练,自然对着两套功夫都很是熟稔。 广江虽已弃了长剑,拳上功夫却也了得,不过是被突然杀到的左青打了个措手不及,再看到左青如此年纪,更恐怕左青身后还有厉害的宗门,这才在气势上弱了三分。如今二人对阵起来,广江自不会束手束脚,一套奔雷拳武动起来,虎虎生风,已将左青轰杀而来的双拳抵住。 广江所使奔雷拳法,拳如其名,大开大合的路子,却也是刚猛无铸。左青手中拳掌交错,虽身材矮小甚至瘦削但也是刚硬对刚硬的与广江对打起来。广江以腿为轴,双臂轮圆,左右手成拳装分别击向左青前胸肚腹。左青也不躲闪,双手化拳为掌,对着广江袭杀而来的双拳笔直轰去。 “砰……”一道人影从兰字房门口飞出,一路倒飞着直接撞到了越府人家后院的青石路上。“呃……”倒在地上的人影右手抵住胸口,仰躺在地上,嘴角一丝血丝涌出,并成汹涌之状,竟不停的从口鼻中泛出鲜血。二人对阵不过十几招,竟已高下立判。 被打飞出去的自然便是广江了。左青却也不是心慈手软之辈,明显已被伤及肺腑的广江躺在冰凉的地上,眼色越发惊恐起来,左青已取了梦雪遗在房内的长剑,走了出来。剑尖抵住广江小腹,冷声说道:“回去告诉广河,杀他者,左青也。” 广江这才知道,今日与他对阵的少年竟然便是卞州太守天狼公子。鬼晓得自小在深宫长大的左青哪里来的这一身登峰造极的武艺,广江只觉得内里的伤更重了一分,刚张开嘴,还未开口说话,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左青却仿佛不想再多看广江一眼,持剑的右手轻轻一推,长剑已刺穿广江小腹,刺破了丹田。广江兀自躺在地上,瞪大了眼,无力开口。左青再不多看广江一眼,也不去管还插在广江身上的长剑,反身向着兰字房中走去。 之前与梦娇一起扶持着子兰去了里屋的梦雪此时却出现在了兰字房门口处,对着缓缓走过来的左青已曲下双膝跪了下去。口中说道:“大人,梦雪错了。”梦雪口中说着话,泪顺着眼眶缓缓流了下来。 左青并不知道梦雪、梦娇二女以及这越府人家酒楼出卖双子门之事,他毕竟不是神仙,只是一个才走出深宫又不见了至亲人踪迹的少年。左青却已从梦雪的话中猜到了什么,眉头皱了一皱,并未理会梦雪,从梦雪身边走过直直向着里屋走去。梦雪兀自跪倒在门口,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头。左青的声音却从身后传了过来。 “景十三死了没,若是没死将他找出来,叫他送这广江去月光岛……还有,叫他不要再回来了……” 梦雪听到左青的吩咐,抬起了头,似乎没有明白左青话语中的意思。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脸色暗了一瞬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已站起身来,向着后院东南角的柴房走去。 果然景十三跟三个酒楼伙计正在这柴房中,只是左青的命令怕是难以实施了,因为景十三四人都已经死了。同样的死法,一剑封喉。无疑就是院子里还躺着的广江手笔。至于他为何要杀了景十三四人,就要问他了。 梦雪此时自然没有心思去理会景十三几人是如何死的,但是想到院子里的广江,梦雪绷直了身子走出柴房。直直走到仰躺在地的广江身边。 广江心中有苦自知,着实是打了一辈子猎、被鹰啄了眼。那左青不过十几岁的年纪,能有多少功夫在身,就算是武学奇才、即便是从小被资源供养,也不至于十几招下就将浸淫奔雷拳二十多年的自己如此放倒在地。广江还在后悔着不该弃掉长剑,若是以细雨剑法对阵左青,怕是早就将左青戳好几个透明窟窿了。 倒是方才听左青口中话语,广江自觉并不会有性命之忧。武功没了大不了做个富贵佬。广家兄弟三人在东海经营了这么多年,求个富贵荣华已是不难。广江、广海兄弟二人学成归来之初,倒也是靠着武力为大哥提供了很多臂助。但是如今月光岛已成气候,需要他二人出力的地方实在不多,何况再如何的江湖武夫又怎可与动辄上千的兵士相抗。 这十余年来,随着月光岛越做越大,广江早已慢慢习惯了奢靡的生活,对武艺的追求之心早已没了。广江的武艺功夫是只降不升,比起醉心武艺连女人都没有的兄弟广海来说,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也正是因为梦雪、梦娇二女确实长得很是俊俏,广江心里早早的起了僭越之心,对着如此两位娇美人怎不垂涎欲滴,这才主动向大哥说辞,来这卞陵城“接应”二女。 只是这越府人家酒楼的掌柜景十三虽然是个小人物,竟然仿佛探查到了他心中的淫欲,今日更是胆敢在自己的吃食中下了蒙汗药,还好广江虽然功夫不比往年,这些邪门歪道却也越发纯熟,这才没有着了景十三的道,至于杀掉景十三几人,在广江看来不值一提。 广江兀自想着回到月光岛如何向大哥说明这番经过。只觉得左青等下就回命人将他送回岛去。却不想一个人影已挡在了他的头上。广江以为左青命令将他送走的人来了,才睁开双眼还未看清楚来者何人,却只见一道白光一闪而过。 之后,便没有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46章 梦雪的泪 左青到了兰字房里屋,查探了下子兰的伤势,必须尽快将子兰体内长剑取出,但在这越府人家酒楼却实在无计可施。 左青安排梦娇即刻出门,骑乘左青留在酒楼外的大马赶赴太守府,召映竹带着药箱驾车来此。梦娇领命去了,左青上前将侧卧在床上的子兰扶起。子兰已近乎昏厥,口中只是呢喃道:“大人……大人……” 左青低下头去,在子兰耳旁轻轻说道:“兰兰莫怕,左青在此,我不会叫你有失的。” 左青动手将子兰外衫除去,上身仅余亵衣,雪白的双肩露在外面。左青顺势坐在床头,双手抵住子兰柔滑的后背,气贯双臂,慢慢为子兰度气过身。 子兰苍白的脸色稍稍改善一些,口中的声音你却更加大了:“大人……兰兰要死了,大人,兰兰死了你会哭吗……大人……” 左青未曾理会子兰口中声音,只是不断将内气运送子兰体内来保住子兰胸口的一口气。左青额头已满是细汗,头发更是湿了一片。约莫过了两柱香的时间,子兰脸色才恢复过来,却已沉沉睡去,眼角兀自带着泪花。左青满身大汗的倒在床头,难以起身,却也闭上了眼慢慢恢复着体力。 又过了一炷香功夫,左青才从床上坐起,看着侧卧在另一边床头的子兰,皱着眉头。 广江一剑并未伤及子兰心肺,刚巧从子兰肋骨间穿过,但之前子兰失血过多,又加上长剑虽未曾拔出,难免随着子兰身体移动进一步加深伤势。 却是不得不即刻将长剑取出了。 左青站起身来,思考着什么,脸上神色不断变化,似乎在做着什么决定,终于左青紧蹙的眉头松开,站直了身子,伏在子兰耳边说道:“兰兰,左青不会弃你不顾的。” 已熟睡过去的子兰自然不会听到左青此刻所言,但左青说过这句话中,神色已再次变得肃穆起来。 左青伸出双手,紧贴着子兰前胸、后背。抓住了将子兰穿胸而过的长剑两端。须臾,左青双臂变得通红,双手更是如同滚烫的岩浆般散发着炙热的温度。 左青深吸一口气,双臂用力。 “咔!”声响传来,左青将双手抽回,手中的器物丢在地上,正是那把长剑的首尾两端。 广江的长剑仅余半尺长短尚在子兰体内,其他却已被左青用肉手掰断。左青也不顾兀自滴血的手掌,已为子兰罩上外衣,将子兰横腰抱起向着门外走去。 左青抱着子兰出了兰字房,这才看到仍旧跪伏在广江无头尸体一旁的梦雪。左青看了梦雪一眼,说道:“小雪,去前厅看看,映竹怎还未到。我这就抱兰兰出去。” 梦雪听到左青命令已站起身来,脸上点点喜色,再看到还被左青抱在怀里的子兰,又是一片愁云密布。傻愣愣的站在当地,左青也未在喊梦雪,摇了摇头自己抱着子兰向前厅而去。 左青还在后院,尚未走到前厅的时候,映竹已带着梦娇迎了进来。左青也不多说,将子兰交到映竹怀中,自己靠着廊柱委顿在地。 映竹看到左青如此这般,已惊吓出声,说道:“梦娇,这是怎么回事。” 梦娇并不知道她走后发生的事情,总不会是那恶贼广江又出手伤了左青吧,想到自己身边两个亲近的人都因自己受了伤痛,梦娇哭着坐在了地上。已醒过神来跑到前厅的梦雪此刻刚好看到妹妹哭倒在地的场景,也是悲从中来,小跑到妹妹身边蹲下来环住妹妹,二女痛哭不止。 在酒楼外接应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听到楼内声响已走了进来。看到衣不遮体的子兰已是惊呆了眼,又看到委顿在地的左青与尚且哭着的梦雪姐妹俩,更是摸不清状况。 此时左青却睁开眼说道:“我无妨,竹子,药箱你带来了吗。咳咳……子兰体内还有断剑,咳咳……要即刻取出。” 之前梦娇去太守府召唤映竹,只是说子兰受了重伤,却没有提及一剑贯胸之事,映竹听左青如此说到,已是红了眼,子兰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更是他这二十年来遇到左青之前,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左青打断了映竹想要开口询问的念头,说道:“梦雪、梦娇,你俩去楼外护卫着,竹子,你与小虎即刻救助子兰,我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在映竹示意下,将酒楼大厅的几张桌子推到一处,合在一起。映竹抱着子兰上前,轻轻将子兰放在桌子上。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已拿了马车中的棉被、药箱一应物件回到大厅里。 左青见映竹、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二人已着手处理子兰伤势,这才坐直身子靠着廊柱休息起来。 “竹……竹子哥……”子兰微弱的声音传入左青耳中。左青睁开眼站起身来。走到映竹身后,映竹让开了身形。侧躺在桌上的子兰已看到了左青。子兰仍旧有些病态苍白的脸,漫上了一丝笑容,子兰看着左青说道:“大人……” 左青点了点头说道:“竹子,你将兰兰抱到马车上回府中休养。”映竹自是应令,只是左青并无与他们一起离去的意思,映竹也没有多问,只是皱了皱眉头,便抱着子兰离去了。 左青又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呼来,告诉他玉石、玉柱兄弟二人还在后院兰字房中,着他将二人一同搬到马车上,带回府去。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将玉石二兄弟搬到马车上后,自是担当了马夫的职责,驾车去了。 越府人家酒楼如此竟只剩下左青与梦雪、梦娇姐妹俩。说来奇怪,越府人家酒楼可就在卞陵城主干道一侧。往日这里都是人声鼎沸,川流不息。今日怎的这么长时间竟没有一人到来。 却是左青敷一出府,纵马直到越府人家,左青出府之时,刚刚赶到太守府的张都恰巧看到了左青策马而去的背影。带着人一路跟到越府人家酒楼附近,见左青入了酒楼,便自打主意的带兵戒严了越府人家酒楼附近街道。 梦娇方才去往太守府时,便是被张都手下兵士阻拦住了,梦娇也是有功夫在身的,一路腾挪脱离了包围圈子,跌跌撞撞到了太守府。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远远看到梦娇,将梦娇迎进了府内,追踪而来的军士这才知道拦错了人,如此一来二去,映竹等人才来得晚了。 梦娇正与姐姐梦雪一起跪在左青身侧,叙说着这些事情。左青唤梦娇起身,出楼将在外领兵的张都召来此间。梦娇领命去了,左青这才看着梦雪说道:“小雪,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今日这一天啊,梦雪的心当真是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现在的梦雪更是心力交瘁。听到左青如此一问,终于心理防线崩开,跪伏在地,一味流泪,哽咽着没有说话。 左青蹲下身来,抬起右手放在梦雪头上,说道:“双子门成立的第一天,我便说过,一日是兄弟姐妹,一生是兄弟姐妹。小雪,等下娇娇回来,你俩一块回府照顾子兰去吧。” 梦雪终于哭出了声来,此时梦娇已领着张都进了酒楼,看到姐姐跪伏在地上不住的哭着,心里已惊恐起来。莫不是大人盛怒之下,要对姐姐做出什么惩罚了吧。梦娇神色慌张的跑到姐姐身前跪下,开口说道:“大人,绕我姐姐一命吧,一切都是梦娇的错,梦娇……” 却不想被梦娇拦在身后的梦雪伸出手去拉住了梦娇的裤腿,梦娇狐疑的回头望着梦雪,梦雪却兀自低着头没有去看梦娇。左青苦笑的声音响起:“娇娇,你想多了。你带着小雪回太守府照顾子兰去吧。” 梦娇自是不信,还在彷徨中,却又被梦雪拉了下裤腿。只听梦雪已对着左青叩下头去,口中兀自说道:“谢大人,梦雪与妹妹铭记在心。”梦雪也不再说什么,左青只是笑,甚至笑出了声。梦雪就此拉着仍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梦娇出了越府人家酒楼。 左青自行在酒楼大厅找了一处空余的座位坐下,看着仍旧站在酒楼大门处的张都,开口说道:“本府离卞这段时间,辛苦张大人了。” 张都听左青如此说,已躬下身去,作揖说道:“大人言重了,下官职责所在,不敢妄称辛苦。”左青没有接话。张都继续说道:“大人一出府,下官便带兵尾随大人来此,没有坏大人的事吧。” 左青低头笑着站起身来,看着张都说道:“张大人正月初五还带兵在大街上巡逻,很是辛苦啊。”张都听左青如此说已落下汗来,急忙低头说道:“下官……下官是听阳风县令祝人杰传来消息,昨日晚间就集结了城中兵士,只等大人归来。” 左青既没有相信张都口中所言,也没有不信,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已信步向着楼外走去。 快要走到门口时,张都已让开身形,闪在一侧。左青却在张都身边站定,说道:“后院有一无头尸体,乃是月光岛主广河二弟广江。张大人着人将尸身送去月光岛吧。”张都如同脱了力一般,汗如雨下,颤巍巍低下头去。 左青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酒楼,身影漫入楼外阳光中,看不清了。 “张子权已不在月光岛。”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47章 庆莲的笑 左青步行离开了越府人家酒楼,张都自也带着众兵士离开了。卞陵城中曾经红火至极的越府人家怕是要就此烟消云散了。 左青并未回往太守府,而是一路除了卞陵城,直向城外破败土地庙而来。玉柱已被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带去太守府,自然没有了在破败土地庙等候的人影。左青却也是轻车熟路的想着卞州青烟分阁处而去。 一路到了青烟阁后院,左青并未跳入枯井,而是在枯井旁站了小会儿,果断不多时,菊香便从井中攀爬了上来,似乎早就知晓左青等在此处一般,菊香毫无惊讶之情的黑胖脸上,只有一丝愧疚浮在期间。 左青冷声说道:“梦雪、梦娇是怎么回事,菊香你该给我个解释。” 听到左青开口称呼自己做“菊香”而不再是那腻歪的“小香香”。菊香已明白左青动了真怒。也不回避,低头看着左青的脚尖说道:“梦雪、梦娇二人却有反叛行为,但对大事却无甚多影响,就算二人不将罗伊岛情形透露给月光岛知晓,庆丰的存在已注定了青岩门主的困境。” 左青喝到:“如此就是你不向我言明的缘故吗,若是事事都是这般,你这副门主做来何用?”左青话语中已带了怒气,但是菊香心中已平静下来。左青能这样说清心中想法的话,也就不会有大碍了。 菊香仍旧弓着身子,说道:“菊香本职所在是管理双子门事宜,青烟阁虽是双子门附庸,却多由子兰自行处理。”左青听菊香到如今还在将责任推到子兰身上,挥手打向菊香,菊香自然不会反抗,直被打飞出去,跌倒在院子里。 左青通红着眼,大声道:“子兰被广江一剑穿胸,我若晚到一刻,怕是此生不复了。” 菊香并不知道子兰重伤一事。听到这里已惊的呆住了,少顷反应过来,也已是双颊通红,只是黝黑的脸便的紫青起来。菊香说道:“子兰受伤了?妈了个逼的,广江这孙子真敢下手,他在何处,我定取他狗命。” 左青看菊香一脸悲愤不似作伪,心中怒气已消了许多,说道:“广江已被梦雪削首,子兰重伤难以成行,映竹在左右护持着,青烟阁中诸多事务由你接手。双子门门众集结事宜必须做好。” 菊香听到这里,已明白左青心意。子兰重伤之事,暂杀掉广江也算出了一口气,当今之重,还是援助不知身在何处的青岩,双子门门众无疑是左青最大的依靠,先将人员集结,左青坚信青岩不会有失,且为兄弟打掉月光岛这颗毒瘤,再迎接青岩归来就是。 菊香想到此处再无多言,站起身来,拱手应诺。左青没有过多的交代,就此离开回卞陵城去了。 “岛主,已到指定位置,请示下。”伍洪站在甲板上,对着船舱入口高声说道。青岩听到伍洪话音,已攀着扶梯想着甲板处走来。 东海一片平静,四目望去除了附近的几条船只,一片空寂再无一物。青岩抬起右手遮挡着阳光,对着西南方向的太阳观望了一会,说道:“调整船头对向,沿着太阳方向右偏三分,再向前行进二十海里。”伍洪领命去了,青岩站在甲板上不知想些什么,温和的笑容在阳光映照下,越发璀璨。 须臾,又有三人到了青岩近前,却是在罗伊岛一站中负了伤的罗伊岛二卫副统领张金等人。张金上前对着青岩拜倒在地:“岛主,船上吃食清水告罄,更是没有多少药草可为负伤兄弟们所用。求岛主带兄弟们杀回去吧,我们死也要死在罗伊岛上,断不可再在这汪洋大海中漂泊啊。” 张金身后二人也是罗伊岛突围出的人众中的两个小首领,跟着张金拜倒在地,应声呼喝着。 青岩自不会对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加以颜色,却也并为上前将三人扶起,只是转过身来,背对着三人,看着远处早已看不到的罗伊岛方向,徐徐说道:“我们自然不会死在这汪洋大海中,更不会死在罗伊岛上,定会杀回罗伊岛,但绝不是赴死。” 青岩这才转过身来,扶起张金说道:“张统领,你们且下去养伤,本岛主自由计较。”说罢也不管张金等人,自向船头舵手处走去。张金几人只觉得怕是要在这大海中漂泊无定了,却也在这几年来青岩在罗伊岛中一步步走过来的威势重压下,从令而去。 “驾……驾……驾……” 卞陵城东南方向一条林间小路上,一骑大马沿着小路向东奔去。马上一身劲装的人影长发飘飘、腰肢纤细,分明是一女子。女子驾着大马奔驰在这段小路上,是不是被跳出的枯枝划弄衣裙、头发。女子却只是闷头赶路,并不顾忌这些。口中兀自呢喃着:“山青,等我,等我,等等我……” 骑乘大马疾驰在小路上的女子正是出了凌州便逃离了左青所安排马车的庆莲。庆莲在京都自有渠道得知罗伊岛被月光岛围困的消息,当时便已心急如焚,这才当即离了左青宅子,要赶赴东海。 却被菊香拦截在京都天街尽头,未能如愿出城。也就只好随着左青等人离了京都,同乘马车。 庆莲原本还在疑问,自己虽不在岛中,父亲一直对罗伊三卫掌控、指挥很有度量,当可为罗山青抵挡一段时日。却不想路上才得知罗伊岛失陷就是父亲的手笔。 原本还以为罗山青只是被围困罗伊岛中,到的那时,才知晓罗伊岛已被外贼所占,罗山青下落不明。父亲庆丰便是罪魁祸首。庆莲只觉得这几年来支持着她慢慢走来的信念轰然崩塌了。 当年那流血一夜的寒冷再次钻入她的骨髓,可是今日却没有那个伟岸的身躯可以为她保驾护航了。庆莲对父亲的敬爱已随着事实的展开彻底转变成了恨意。庆丰不单单辜负了罗山青的信任,更是将本就心碎过的庆莲再次架到了火驾上。 离了临沧卫庆莲心中已打定主意,要即刻回到罗伊岛。不管罗山青在不在罗伊岛中,抑或他已逃亡东海,甚至他已经死在别人刀下,庆莲都要回去看一看,他若生,庆莲自当为他谋求生路,他若死,庆莲定要为他讨个公道,在去黄泉路上共赴来生。 还好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与子兰对庆莲基本没有防范。那个叫子兰的小姑娘真活泼啊,每每说到庆莲很是讨厌的左青的时候,小脸上总是洋溢着迷人的笑,眼中色彩更是醉人心田。 庆莲多少次渴望她也能这般表现对罗山青的爱意,但总是不能,庆莲是个大大咧咧的海家女儿,但是对待感情,海家女儿却终究只是一个小女儿罢了。 一路奔驰而来,已经换了三匹大马了,有偷来的有抢来的。这些庆莲往日很是鄙夷的行为,今时她自己做来,却已无所顾忌了,只求能快些见到那人,哪怕是他的尸体,庆莲心中便可安定了。 路总有尽头,白天过去黑夜重要来临。天色越发晚了,庆莲已出了树林,又一路向东驾马跑出了一百多里,越过前面的那个突破就是码头了,就可以出海去找寻心中的深爱了。 庆莲心中挂着对罗山青的无穷思念,策马越过了最后的阻碍。 深冬的寒夜里,海岸周围自然不会有闲人乱逛,但是今日海边却零零散散有几队军士服饰的人员四散巡逻。庆莲看到这幅样子,心中已大体明白,定是罗伊岛的事情被卞州官府知晓,在想到左青就是卞州太守,极有可能左青一行已回到了卞州,怕是这些兵士就是太守府安排的也未可知。 庆莲如此向着,已翻身下马,将大马驱赶到他处,自己卧倒在尚有余温的海滩上,躲藏巡逻兵士的视线。庆莲心中暗道,决不能叫这些兵士发现自己,即便不是左青的手笔,卞陵城也有很多人知晓她乃罗伊岛统领,若是落入这些人手中,纵然不会被直接扣押,一番盘问总是少不了的。 庆莲已经不敢再多浪费时间了,她一定要最快回到罗伊岛。庆莲猫着身子躲避着海岸上零散的兵士,终于到了海边。只是这严寒冬日里,各色船只,或被搁浅在海滩上,或被用粗绳捆绑在海边的暗礁处。庆莲实在没有空闲时间去仔细寻找无人看管的船只了。 就近找到一只临海的小船,确保船身完好,有船桨可用。庆莲也不顾被发现的风险了,拆下头上的钗子,抽出藏在其内的刀片,用力将麻绳隔断。纵身跃上小船,径直离开了海岸。 庆莲这番动作自然是被海边巡逻的兵士发现了。天色刚刚黑下来,兵士还未点燃火把,倒也看不清庆莲身形,但是有人出海是大家都看得到的。 大喊声从海边传来:“兀那个人,快快归岸,不得肆意出海,再不回来我等就要射杀你了。”众人口中呼喝着已抽出了身侧箭囊中的箭矢,搭到手中长弓上。但庆莲那里理会这许多,犹自摇着船桨向东而去。 到底不是人人佩戴弓箭在身,何况天慢慢漆黑下来,根本看不清庆莲所在,只是模糊看到一个影子向东而去。海边兵士倒也有几个将箭矢射了出来,但是压根没的准头。 庆莲渐渐去的远了,海边诸人也实在无能为力,只是选了一人回城上报去了。 庆莲摇着船桨漂泊在大海上,向着东北罗伊岛的方向而去。幸福的笑蔓延在庆莲脸上。 罗山青,我好想你,我要堂堂正正告诉你,我想你。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48章 求药之因 左青离开后,张都在越府人家酒楼门口处,愣神站了好久,突然就瘫倒了下来。儿子平安归来了。张都一颗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 原来自打王子尧被罢,王琪远去京都,胡三儿又很自觉的主动向胡锐禀明欲进军中从头做起。孙淼又死在京郊,张子权便成了没人带着的野孩子。随着胡锐有意防守兵权,张都在这卞陵城里自然越发炙手可热起来。但是张都作为父亲真的不是很成功,至少对张子权的教育很是不如人意。 张子权依旧是那个为了应付父亲问教学业就贿赂师傅的鬼头。甚至没了胡三儿、孙淼等人的带护,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小小年纪已是常入花柳之地。这不年前时日,张子权出了卞陵城,被几个随从教唆着去了滨城温泉谷外流连一番。人小鬼大的张子权自是熟门熟路的一入温泉谷便高声呼喝老鸨、龟公。 温泉谷当真不是藏污纳后之地,倒是前几日来了一班降州的唱戏班子。倒也有几个可人儿,张子权的那几个狗腿子正是为了降州戏班的几位台柱而来,太守大人已经离卞回京了,这张军备大人的公子可就是这帮人渣扯虎皮的大好机会。 张子权小小年纪,哪里分辨的这许多,才进温泉谷已开口呼喝起来。更是被左右护卫蒙骗下,指着降州戏班的几位姑娘打问价钱,一顿暴揍自然是少不了的了。 张子权自小就对父亲怕得厉害,此事自然是不敢告诉张都知道,只能被打落牙齿吞下肚。这番事情反倒将张子权与那般跋扈随从更是亲近起来。 原来在温泉谷中,张子权敷一进入便高喊着:“妈妈,妈妈,出来接客啊。”虽已是临近年关,温泉谷中却仍旧许多人在,当然较多的还是商贾人士,这时节上下,官场中人都忙着送礼拜年呢,哪有多少工夫来这温泉谷中逍遥。 原来这降州戏班原本就是卞州一位大户范名书范大老爷请来的班子,这一日范大老爷更是带了全家老小同到这温泉谷中享受,当然温泉谷从来不是包场的地方,只是范大老爷没想到就来了这么一位上不了台面的公子哥。 当真是嗑瓜子嗑出了一个臭虫,范大老爷却也是卞州府里有名的大善之人,自然不会与小小年纪的张子权一般见识。也就没有理会张子权的大呼小叫,仍旧陪着家人在温泉中呆着。张子权看没人照管自己,也就悻悻然的进了温泉自行闭眼休憩去了。 范名书到底是富裕之人,这日竟在温泉谷里搭起了戏台,自家人泡着温泉,戏班子就在温泉边上搭台唱戏,好不享受。这却是范大老爷特意安排的,权当为阖家老小提前恭祝新春了。 张子权本在一旁眯眼假寐,听到声响已睁开了眼。仆从更是指着刚刚上台的旦角伏在张子权耳边忽悠着。张子权本就是一心来此求欢的,听左右如此说法早已急不可耐。只穿着短裤就从温泉中跑了出来,指着才登到台上还未开口的戏班旦角大声道:“小娘子,五十两银钱,今晚跟小爷走。” 众人听张子权这小孩子近乎赤条条的从温泉中跃出又大咧咧的指着李婧如此大呼小叫,只觉莞尔。身旁诸人的轻笑声反倒更是刺激了张子权年轻的自尊心。再不顾其他,半裸着的张子权跳上戏台,拉住李婧的手就要走人。到了这份上,台上台下诸人怎会还看不明白。尚在温泉中的范名书更是被气的须发皆张,高声呼喝温泉谷入口附近的家丁护院来此将张子权拉到一边。 范名书到底一把年纪,又素是善良之人,自不会对张子权过多责难,只是一时被拂了面子自是心中不喜。张子权一路挣扎着到底被架着到了范名书的面前,范名书这才看清张子权长相,分明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范名书也没有为难张子权,只是命左右将他送出谷去。 张子权的那一群随从,在范名书将护院召唤而来时便很自觉的躲在了一旁。现在张子权被人架着往温泉谷入口处走去,他们这才跳将出来。几人自是不敢将张都的大名张扬在外,倒是往日他们随着张子权在卞陵城里浪荡,城中诸多商家酒铺都还识得这位军备大人少爷。只是范名书虽认得张军备却着实不知晓张军备的少爷张子权,这才直接命人将小小年纪的张子权架出谷去。 却说张子权心头火热已消了几分,想起今日这事若是被父亲知晓,怕是一顿胖揍没跑了。也不敢声张自家身份。只是这时又看到一众小厮已到的身前,自己还被范家几个护院架在半空中,怎能忍耐。 张子权腾空的双腿胡蹬乱踹,架着他的几人一时未加注意竟被张子权踹了好几脚在大腿两侧。已到近前的张子权随从们看到这番境况,已扑上前来,奔着几个范家护院便已出手。 只可怜张都身为军备,却也是秉公职守之人,自家下人不过买来的奴仆,断不敢乱用军中兵士。随着张子权的这一众小厮竟被范家四个护院打到一片,可怜的张子权更是首当其冲,被打的鼻青脸肿,一张小脸如今看着好不欢乐。 范家却也是严教之家,护院出手伤人却不害人,张子权一帮虽被打的面目全非,但挨揍的地方多是肉厚之处,倒也没有伤筋断骨的。范家几个护院将张子权等人打了一顿,又一个个丢出了温泉谷,自回去禀报范名书去了。 范名书只以为是哪家的少年公子,倒也没有多做遐想。对自家护院范名书一直心中有数,这事也就在未多说。 却说张子权一行人,一个个顶着猪头脸,垂头丧气的离了温泉谷。 年幼的张子权更是心中愤恨难耐,却又无计可施,打又打不过,父亲的大旗更是不敢拿出来。依着张都的性子,若是他知晓张子权为何挨揍,怕是非但不会去找范名书的麻烦,还要亲自好好教训张子权一番。 张子权带着诸人离了滨城,却也没有回往卞陵城,而是在卞陵城外一家茶馆处歇了脚。张子权这样一番样子,确不敢直接回家,只在此处苦恼起来。 张子权所带众小厮只有却有一人,上前对着张子权附耳说了一番话,直把张子权说的喜笑颜开,但是猪头脸配上这般的笑,实在不堪入目。 原来这小厮是告诉张子权,有一种药物,可立时缓解这般青肿,而且可以延年益寿、永葆青春。这小厮还说这药物东海便有,就是东海月光岛独有的“花非花”。而这小厮一个远房堂哥就在月光岛中。 张子权听到此处已是高兴起来,招呼那小厮快快去联系他堂哥,为他求来“花非花”,定然重重有赏。小厮领命去了,更是喜滋滋一路小跑着。 这小厮还真就去了他表姑妈的嫂子家。正是哪位不知道远到哪里去的所谓“堂哥”家里。刚巧这位“堂哥”正在家中。 张子权这名小厮名叫卢阳,十七八岁,家贫如洗,自小被卖入大户人家中为奴,十五岁那年又被张都买去,侍候在张子权左右。卢阳的“堂哥”名唤齐飞,二十三四岁。本是靠海为生的渔民一个,生的膀大腰圆,倒也有一把子力气。几年前被人绑到了月光岛,差点杀掉,倒是月光岛三岛主广海发现这齐飞还是个练武料子,留下了性命,守在身边。 这几年来齐飞倒也在月光岛中做了小头目,虽然是被广海收为弟子,但广海性子太过木讷,一心习武练剑,所以齐飞往日里却多跟着广江处理岛中事务。倒也深的广江信任。 这卢阳与齐飞也是素日不多往来的,逢年过节偶有遇见,不过点头之交。今日齐飞领了广江命令,离岛上岸来卞办事,顺便自行回家看看,可巧就遇到了找上门来的卢阳。 卢阳先是拜见了齐飞母亲,口中称呼这大娘,然后将齐飞请出了屋子,拉倒角落了如此如此说了一番。 齐飞听明卢阳此番前来是求取“花非花”的,已摇起了头,说道:“大弟,不是哥哥不帮你,这‘花非花’可不是一般的玩意,休说我为你取来此物,我在岛中六年,都未曾得见呢。当初我也是才入岛之时,一次练剑不小心划破了脸,师傅看我受伤随口这么一提,我又说给了你,但是我并未用过呢。”齐飞一边说着还一边指着自己脸上的疤痕。 卢阳听到这里已有些泄气,低声道:“哎,若是这般也只好如此了,只是大人问责起来,弟弟怕是要被赶出军备府,指不定又被卖到何处去了。” 齐飞也实在无计可施,何况即便有办法,与卢阳本就不算亲近的亲戚关系也不值得他卖力出手。卢阳也未回屋向齐飞母亲告别,只是跟齐飞说道:“飞哥我这便就回去了,你同大娘说声吧,我不进屋了。” 齐飞挥了挥手示意卢阳不必进屋,慢抬脚随着卢阳,要将他送出院子。卢阳跟齐飞并排走着,寒暄着问道:“飞哥你是回家来看大娘吗,往日寻你可是不易。”齐飞笑着说道:“不是,我这次回来是……” 齐飞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听住了话头也停下了脚步,拉住卢阳胳膊问道:“你刚才说军备大人?” 卢阳奇怪的看了齐飞一眼,不快的说道:“是啊,卞陵城张军备张大人,我就是为军备大人公子来求药的。” 齐飞的眼中一股不明的色彩跳跃起来。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49章 求药之事 原来齐飞此番离岛,正是被广河安排到卞州查探卞陵驻军民团动向。月光岛攻伐罗伊岛大事在即,每个可能的威胁都要控制在范围之内。卞陵驻军民团无疑是极大的风险所在。毕竟罗伊岛、月光岛离着大陆实在太近了。 如此月光岛主广河才选派了已在岛中多年,做事很是稳健更是三弟广海亲传弟子的齐飞,来到卞州。齐飞自是一时找不到可以入手地方,已在卞州各处晃荡了好几天,实在是不知从何开始,这才回家看望下老母。刚巧卢阳就在近日来到了。 齐飞醒悟到张军备绝对是他此番行程的最好切入点,张子权对“花非花”的需要可不就是瞌睡来了就送上了枕头吗。齐飞只觉得一时之间心情大好,拉住卢阳的手,反身向屋子走去,口中说道:“大弟,你我兄弟一年也见不到几次,今日说什么也不可就这样放你离开。” 卢阳只觉得摸不到头脑,却也没有拦阻齐飞,毕竟他就这样回去,张子权那里实在不好交代,没准齐飞这里还有什么转机呢,也便随着齐飞回了屋子,再次见过了齐飞老母。 齐飞同老母说要在家中与大弟好聚一番,老母起身拿出腊肉、灌肠等吃食,又去街头的酒肆打了二斤扶头酒几个小菜,置办一番,一桌简单的酒席已弄好。 齐飞拉着卢阳坐下,二人自是酒酣情浓,直到申时才停了酒宴。席间无非就是说这一些往日各自生活的趣事,卢阳已大了舌头,说道:“飞哥……今日太过热情,小弟实在……不胜酒力。”齐飞让开桌子好叫老母收拾残席,拉住卢阳的手说道:“大弟你来找我,你我兄弟之间的感情岂是一杯浊酒就足以代之的。大弟到里屋休息下,喝杯热茶。” 时辰已晚,卢阳毕竟是张家的奴仆,长久不归已是不对,此时怎还敢继续逗留此间,卢阳已环住齐飞的胳膊说道:“飞哥……小弟这就离去了……少爷……少爷还等着小弟回话呢,小弟……断不可叫哥哥太过……为难,这便……” 齐飞却将卢阳身形摆正,直对着他,眼中神色不定,似乎在做着什么决定,说道:“大弟,我即刻回岛,即便不能为大弟求来“花非花”,也断会给大弟一个交代。” 卢阳实在想不到事情还会到如此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时候,脸上已堆上了傻乎乎的笑容,说道:“这般……这般不好吧,飞哥。”齐飞只是说道:“你我兄弟关系在此,何况咱俩打小就玩的好,大弟你开了口,做哥哥的怎能不为你运作一番。” 卢阳已被齐飞忽悠的落下泪来,哽咽着说道:“飞哥,亲哥,你就是小弟的再生父母……”齐飞拉着卢阳的手,直将他拉倒了里屋自己的床上,安抚卢阳再次休息。齐飞告诉卢阳他这便启程回岛,示意卢阳只管在此等候消息。 卢阳本意醉了几分,想不到齐飞又为他的事要星月兼程返回月光岛,哭哭笑笑的竟就此睡去了。 齐飞与老母说了下,便出了院子,一路奔跑着去了海边,自有接应他的船只,载着他一路去了月光岛。齐飞到了月光岛所言所为且不多言,单说齐飞第二日午间回到了家中,卢阳已不见了踪迹。 酒醒之后的卢阳久等齐飞不见归来,心中狠狠骂着齐飞却也不再等候,只觉得齐飞不过是逗骗自己罢了,向齐飞老母告了他事自行回家去了,却也不敢直接去找张子权,如此这般可就是卢阳蒙骗张子权利,他怎敢就这般信誓旦旦回去找自家主子。 齐飞骑乘大马回到家中却不见了卢阳,心中已知晓卢阳怕是怀疑自己是蒙骗他罢了,齐飞却也并未着急,他猜想卢阳没能办妥张子权交待的事情,怕是不敢直接回去,定是找了个地方多了起来。齐飞到家也未停留,打马直接去了卢阳沾城家中。 卢阳果然在此,原来卢阳家中母亲早逝,老父独自一人过活,生活很是不堪,如此卢阳才卖身给大户人家为奴,以此接济父亲。昨日半夜,卢阳行色匆匆的回到家中,卢父也并未多做询问,只是为他端上了一晚热乎乎的剩汤,卢阳喝下便在床上倒下了。到今日晌午也未曾起床。 却是卢阳躲在房中思索着如何解决这件事,一直想不到好的办法。到底大半日没有进过饮食来,卢阳实在饿的够呛,正打算出门找老爹弄点吃食。可巧齐飞正撩帘进了房来,与卢阳迎头碰上。 卢阳心中自已对齐飞很是愤恨,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看到齐飞入内,卢阳愣了一愣,难以名状的笑容跃上脸庞,卢阳说道:“飞哥,昨夜小弟酒醒后大娘已睡去,小弟记挂家中老父,这才不辞而别。” 齐飞自不会对此有杵,笑着拉住卢阳的手说道:“大弟,哥哥此番回岛,已求来了花非花。”卢阳听齐飞如此说,心中已乐开了花,只是脸上作假的笑容尚未散去,如此这般更是难堪,卢阳急声问道:“哥哥可不是逗弄小弟,那花非花所在何处,哥哥快拿给小弟瞻仰一番。 齐飞却应声说道:“花非花并不在我身上,而是……”卢阳听齐飞这般说辞,已彻底认定齐飞是耍猴来的,终于不再装模作样,怒色喝道:“好你个齐大傻,做了几年海盗便不认自己兄弟了,更是对我百般欺辱,可恨……” 卢阳大声将齐飞少时的诨名喊出,齐飞却并不为恶,仍旧拉着卢阳的手说道:“大弟你叫哥哥将话说完,岛主已同意赐下花非花,这可是哥哥在岛主门前跪了一晚上才求来的,今日更是饿着肚子便去了马匹找你来了。” 卢阳这时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只是不见花非花,脸上兀自带着不信的神色。齐飞深深看了卢阳一眼,继续说道:“只是花非花乃岛上压箱底的稀罕物,哥哥虽忝为岛中一方首领,却也不能随意将花非花带出月光岛。岛主大人体恤你我兄弟情深,更是可怜哥哥我这些年来为岛屿披荆斩棘、任劳任怨,这才准了哥哥可以将张公子带到岛上享用花非花。就是不知道张公子是否信得过你我兄弟?” 本就没有什么主见又渴望在张子权面前卖弄一番的卢阳听齐飞如此说,已信了七分。听齐飞问话更是频频点头说道:“信得过,信得过,我这就带哥哥去见大少爷。哎呀你看我这糊涂脑袋,哥哥还没吃饭呢,我这就随老爹去张罗张罗,哥哥在小弟这猪窝稍作休息,咱们兄弟今日先吃好喝好。” 齐飞拉住卢阳并不放手,低声说道:“大弟,咱们为军备大人公子办事还是不要声张的好,公子心中自会有计较。何况花非花使用效果宜早不宜晚,你又出来日久,张公子怕是等得急了,我们还是这边动身吧。” 卢阳哪里明白齐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得这位表哥当真是处处都为自己考虑到家里,见齐飞执意不肯用饭,也不再多劝,随着齐飞出来家门拜别老爹,二人分乘大马,先回了滨城齐飞家中取了卢阳醉酒后换下的衣物,又一路向着卞陵城去了。 却说张子权被打的猪脸一般,却也不敢不回卞陵城中。只是到了丰和楼对面的巷子酒肆藏匿了起来。不知是何原因,往年即便大年夜也会开门迎客的丰和楼今年却在腊月二十五日便关门歇业了。张子权自不会去多管闲事。带着一众随从进了巷子酒肆直奔后院,之后又安排了一名下人将他的文学师傅请到了巷子酒肆。文学师傅到了后,张子权大大方方的递给了他一包银钱,怕是足有五六十两之多。只是安排文学师傅去府中向父亲张都报告一声,张子权留宿文学师傅家中,要跟着师傅多多演习学问。 这却也是张子权惯用的伎俩,况且往日这文学师傅也是多拿了张子权的好处,为张都询问张子权学业时遮遮掩掩。文学师傅自是乐滋滋的去了,却也是很有经验的对着张都胡编乱造了一番。军备大人只觉得儿子懂事了,更是日渐成熟,并未多想。张子权也就由此躲过一劫。 到得这日清晨,张子权见卢阳久不归来,心中已气愤的很,安排了一名随从去张子权家中寻找,又命左右随从轮班到巷子酒肆外的大道上等候卢阳进城。 从卞陵城直接去往沾城的随从自然错过了已去往滨城的齐飞、卢阳二人。却说齐飞、卢阳二人才进卞陵城,早在大道上久侯的张子权随从已发现二人身影,急急回往酒肆禀报张子权去了。 张子权心中愤恨难耐,这狗奴才卢阳还敢回来,怎可不打断他的腿。 尚在门外的随从并不知道张子权已有敲打卢阳一番的念头,只是在大道上迎住了二人,卢阳更是乐滋滋的同齐飞分别下了马,向着酒肆大门而来。 却不想二人刚到丰和楼门口附近,酒肆内已传来张子权的怒喝声。 “来啊,将这狗奴才双腿打断。”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50章 求药之果 张子权身影已出现在酒肆大门处,脸上兀自带着横七竖八的红印,左脸更是红肿尚未消去,鼓起好的的一块。 尚在门外的随从自然听到了主子的呼喝声,虽与卢阳往日交好,却也不敢忤逆自家主子,已靠上前来,将齐飞、卢阳二人围住。 “公子,这是我表哥。”傻不愣登的卢阳兀自没搞明白张子权是要干啥,还直直的站在齐飞身侧,腆着脸对张子权谄媚的笑着。齐飞却已看明白这位张公子怕是已有满腔怒火欲要发泄,已上前一步将卢阳拦在身后。 张子权实在懒得多看卢阳一眼,高声喊着:“你们还在等什么,给我打。”围着齐飞二人的一众随从四面八方向着齐飞二人扑杀过来。卢阳这才回过神来,心中怕得厉害,腿脚不停的后退着。但是卢阳后面也是有人的,那人已高抬右腿向卢阳后腰踢来。齐飞早已反应过来,伸手一拉将卢阳拉回自己身边,再不迟疑,已打开身势,合身向周围诸人攻去。 张子权兀自带着气愤的脸色直视着人群中的齐飞二人,看到卢阳一副心颤的表情,更是大声说道:“狗奴才,竟敢欺瞒与我,今日便叫你明白主子的厉害。” 战圈中却形势突变,张子权尚未看得清楚,一众小厮已被齐飞三拳五脚放倒了大半,只剩下几个身体强壮还有些许武艺傍身的依旧坚持着。张子权却也已明白过来,急急走上前来止住了众人,更是正脸对着齐飞问道:“不知壮士何人,本少张子权。” 卢阳却已被齐飞拉到了身前,看到自家主子问话,卢阳弓下身子说道:“少爷,这位正是我的表哥,大名齐飞,月光岛统领。”二把刀的卢阳自然不知道月光岛的统领只有广江、广海两位,只是听齐飞曾经提到过这样的字眼,又觉得说来很是霸气,便将月光岛“统领”齐飞大名唤来出来。 齐飞也不待卢阳再多说什么,已走上前来,对着张子权拱手言道:“在下月光岛齐飞是也,忝为岛上小小首领,见过张大公子。”张子权确信齐飞正是卢阳昨日前去寻找的表哥之后,已知晓误会了卢阳,自不会向卢阳表示什么,只是已经放下心来,分开众人走到齐飞身前,说道:“齐统领好俊的身手,怕是月光岛上得力战将吧。” 齐飞笑着摇头说道:“张公子寒碜在下了,在下这三脚猫的功夫在岛内前十都排不上号呢。”张子权的眼睛却愈发亮了,只是直盯着齐飞。卢阳却已上前,对着张子权说道:“少爷,大道上人多眼杂,咱们还是入酒肆说话吧。”张子权欣然应允。 诸人进了酒肆直奔后院,在张子权的住房中分主宾做了,齐飞更是被张子权高高奉上了主座,齐飞却也没有多做推辞。 张子权开口问道:“不知齐统领是何处人士,莫不也是这卞陵城中人吗?”卢阳听张子权如此问话,已接上话头将齐飞由来介绍了一番,张子权自是由穿插着对齐飞大肆褒扬了一番。却并未开口提及花非花之事。 待卢阳说完,张子权问道:“不知齐统领可否有意,到我张府做护院首领,虽是家中奴仆,但我父子二人定会待齐统领如贵宾,而且家父定会对齐统领青眼相看,说不得可为齐统领在军中谋得一份不差的差事。” 齐飞听张子权如此问话,心中已明白了七七八八。张子权被这一顿胖揍,已对身边这些随从的身手很是不满,迫切需要雇佣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士来为他保驾护航。 齐飞笑着说道:“多谢张公子抬爱,但是在下在岛中日久,岛主大人对在下一直很是提携,实在不敢忘恩。”张子权听齐飞如此说,眼色黯淡了一丝。齐飞继续说道:“但是,公子若是想要寻些好的帮手,岛上兄弟却也有武艺不错的,甚至……” 齐飞有意截住了话头,张子权听齐飞如此说心中有急不可耐起来,起身问道:“甚至什么,还请齐统领明示。” 齐飞笑道:“甚至在下可以将公子引荐给岛主大人,岛主大人对公子这样的青年才俊最是喜爱,若是见到了公子,怕是要收为关门弟子咯。” 张子权听齐飞如此鼓吹自己,少年心性自是已飘飘然起来。齐飞看张子权已是这样一副表情,想来心底已接受了他。这才开口说道:“张公子,昨日大弟寻到我,说是公子需要花非花?”张子权这幅面目青钟的样子,自然是人都能看清楚。 张子权听齐飞如此问到,不禁有些羞赧。齐飞却继续说道:“花非花乃我岛中圣物,我昨夜回岛苦苦哀求岛主大人,未得应允。还好今日早上,岛主大人回转了心意,肯为公子使用花非花了,只是还需公子与我同去岛上。” 张子权听齐飞前半句所说,心中已有了失落之意,又听齐飞说了后面的这些话,已是喜上眉梢,更是想到可以去岛上拜师学艺,再不受昨日那般的欺辱,更是高兴的蹦了起来。急急应声道:“如此最好不过,我们这便启程吧。” 如此正中齐飞下怀,一旁的卢阳更是傻乎乎的陪着笑,只觉得表哥当真为他长脸,更是想到马上就要成为主子的心腹了,高兴的不知所以了。 张子权左右随从虽有人觉得自家主子就这般直接去了海外岛屿怕有不妥,却也不敢开口拦住正在兴头上的张子权。 张子权却已转身对着诸人说道:“你们且回府去,告知父亲,我带着卢阳去参加滨城文士年会去了。叫他无需担心,我早则今晚,迟则明日,便会赶回家中。” 时常欺骗老爹的张子权瞎话编起来自然是一套一套的,左右随从听张子权如此说,却也有些高兴了起来。虽是张府家奴,但是长久不回府中,若是出了何事,怕是军备大人的责备是少不了的。如此被自家公子放回家去,日后大人问起,不失为躲闪职责的好法子。 齐飞却暗暗心道,到底是个小孩子,这般好骗,自己还准备了很多说辞来,没想到这张公子如此就肯随自己回岛去了。只是到了月光岛,可就由不得你了。 卢阳听着张子权郑重其事的提及他的名字,心中已肯定自家主子已将他认为心腹,更是高兴的紧了。 如此张府家奴自回府中回禀张都去了。齐飞与卢阳共骑一匹大马,张子权骑乘卢阳带来的那匹马,三人一路出了卞陵城,向着东海沿岸而去。 之后的事情,张都便不甚清楚了,只是腊月二十六日,从海上传来了一只书信,更是信封上沾了几滴红色液体,大概正是血液了。 信中内容很简单,正儿八经的恐吓信。张子权被月光岛绑架了,是的,光明正大的绑架了。随信更是送来了张子权腰间玉带。 至于月光岛提出的要求,张都几日后才回过头来:军备大人处理好份内的差事即可,东海无论发生什么,请勿横加参与,元宵节后,张大公子将会完完整整的回到卞陵城。 张都自不会就这般听之任之,更是加派了人手到东海临岸由官府把持的岛屿中查探一番,又遣人去了罗伊岛问询张子权之事。其时,罗伊岛庆丰已与月光岛广河勾结,军备大人此番作为自然是被如实的传达到了广河的耳中。 第二日,张都又收到一封东海来信,其中并无只言片语,只有一缕头发,跟一把木钗。张都自然认得这钗子正是张子权头上的那把。对方送信来意在明白不过了。张都更是惊觉身边定有对方的眼线,而身边人都是张都信得过的。 如此张都自然将怀疑的视线投上了东海几座小岛跟罗伊岛,果然这日午间,罗伊岛二卫统领庆莲领着几人带着几个沉重的箱子上了岸。更是到由王哲当值的太守府送了牒子,要去往京都,送年货呈太守大人。卞州官场如今已少有人不知左青与罗伊岛大岛主罗山青有旧,王哲更是欣然方形,只是庆莲的出走彻底坐实了张都怀疑罗伊岛的目光。 张都自不会听从要挟之信,对东海置之不理,相反主动出击,安排了人手在罗伊岛附近探查。进攻永远是最好的防守。 只是一直到腊月二十九日,罗伊岛毫无动静,张都却也当真不敢直接兵发月光岛。罗伊岛却又对月光岛诸事讳言忌语,并不如实转告张都,张都也就只能加派人手到东海。 到得腊月三十日大早,天还未放亮,罗伊岛外围的一万岛众,突然集体登船东去,张都安排的人手实在不足以监视这多达几十只的大船走向,只好继续在罗伊岛周围留驻。结果未到晚间,噩耗传到张都府中。 安排到东海的人手除一人逃回大陆外,全部死于海中。月光岛、云易岛、沙风岛等大岛兵士,突现罗伊岛周围,围攻罗伊岛。张都手下发现此间事宜之时,已被月光岛岛众围困一处,亮明身份的卞陵驻军,最终还是命归大海。一人鲜血淋漓逃出重围,好不容易将消息传回卞陵,却也未多活过半个时辰。 张都到这时才幡然醒悟,东海当真出大事了。 这日晚间,又一封书信连同一个木箱送到了张府。木箱中是张子权的贴身亵衣,只是其上道道血痕不忍直视。心中一张白纸,仅有两个大字。 呵呵。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51章 暗箭射来 左青回到太守府中,直接去了后院,果然映竹已将子兰安排在左青卧房内。太守府上下,却也是左青住房条件最好,也是最适合子兰养伤的。 左青进房之后,并未见到映竹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只有梦雪、梦娇二女在床边为子兰掖着被子、给火盆添加火炭。 梦雪见到左青进房,已站起身来,福了一福说道:“大人,小虎哥送大石哥跟柱子哥去青烟阁香门主处,左护法说是去做大人安排的事去了。” 左青点了点头,示意已知晓。从城郊归来的路上,左青已遇到驾车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此间确实并不适合玉石、玉柱二人修养,毕竟二人从未来过太守府,如此多的生人进入太守府总会被人察觉的。菊香坐镇的青烟阁倒也是二人修养的上佳之所。至于映竹,却是迎接东海归来的张子权去了。 月光岛虽攻陷了罗伊岛,大势所趋无能为力,其中却也有青岩早早安排的暗桩,虽然不足以左右“大事”,这些拿不上台面的“小事”还是可以担当的。 且说左青进房之前,子兰已醒转过来。只是子兰尚且不知该如何面对梦雪、梦娇二女,故而未曾睁开双眼。此时正侧卧在左青床上。 其实子兰、梦雪、梦娇三女就好比一个大家庭里的三个最小的孩子。最小的两个成天跟着比较大的一个玩耍,而比较大的这个又更乐意去跟更大的孩子玩闹,结果最小的两个孩子就受到了冷落,至少在她们心里是这样的。小孩子懂什么,自己喜欢而得不到的东西,就去毁了它,大家都没得玩就不会不开心了。但是当比较大的孩子认识到是因为她一心去往更大的孩子身边凑而没有顾及到最小的两个孩子,才导致这两个孩子感情受挫的时候,一丝愧疚感便就漫上来心头。 其实在怎样,这三个孩子都是一家人,此时的无法相对,无非就是一层窗户纸,不过没有人去戳破罢了。 左青的到来,正是子兰主动去戳破这层纸的契机。 果然左青走到床前,满怀温情、低头深视着子兰的时候,子兰便睁开了眼。梦雪、梦娇二女陪伴左右,看子兰终于醒了过来,自是喜极而泣,更是不知说什么是好。还是子兰主动开口了。 “梦雪、梦娇你们这俩傻妮子,怎可叫门主大人站在这里,快板椅子来给大人坐,快沏茶水来给大人喝,两个不上道的傻妮儿。” 梦雪、梦娇二人听着子兰如此熟悉的声音与情感,更是悲从中来,庆幸没有伤及子兰姓名。子兰看着二女也是双目含了泪花。 进房以后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左青,这是讪讪一笑,说道:“哎呀,我来的不是时候,子兰你跟雪儿、娇娇好生呆着吧。” 子兰只是抬眼看了左青一眼,眼中满是感激与浓浓的爱慕之情,欲要坐起身来。被左青伸手拦住:“子兰,不要乱动,你这般伤势,好生将养者。” 子兰却已嘟起了嘴,说道:“大人,你看不起兰兰,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我小时候跟竹子哥去地里偷南瓜,被剑麻刺穿了脚掌,还不是跑得飞快。” 在一旁垂泪的梦雪接话说道:“可不是跑得飞快吗,兰兰姐要是不跑快点,被主家抓到可是要掉一层皮的。”说完这句话,三女目光对在一起,泪水哗哗留着。 左青并未同子兰争辩,确实子兰伤势已缓。子兰本就是从来摸滚打爬长大的,又有武艺在身。何况左青当时处理长剑,无非是因为手头没有上好的药物。映竹、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二人一起为子兰取出体内断剑,自然是比左青一个人做要来的更好许多。子兰现在确实只是需要静养,并无大碍了。 但是左青心底仍旧在告诉自己,差一点就要永远失去子兰了。还是自身不够强大,若是强大到足够护佑身边的所有人,广江怎敢对子兰出手。 床头三女围在一起哭哭笑笑,左青走出来房门。 左青并未走远,仅是在院子里的柳树下站着。冬日里的柳树只剩下枝枝桠桠,属下更是还埋着一层沉雪,左青站在这个为清冷的院子里,心中也是一面宁静。 过了许久,梦雪才从房内走去。似乎早就知道左青在院子中等着自己,梦雪看到站在树下背对房门的左青并未惊疑,只是走上前来,对着左青盈盈拜倒。双腿就跪在冰冷的地上,垂着头,没有说话。 左青双眼看着柳树枝上的一截断痕,并未回身。过了一会,才开口说道:“雪儿,你说这树枝若是断了,树干会不会痛呢。” 梦雪自是明白左青话语中的意思,并未开口,左青似乎也原本就没打算听到梦雪的答案一般,继续说道:“想来是会痛的吧。”便抬脚向远门处走去。梦雪伏下身子,额头抵着地面,无声落泪。 走到远门处的左青停住了脚步,又说道:“还好,开春后会抽出新芽。雪儿,只要树根在,柳树便不会死,只要我在,咱们大家就不会散。” 左青脚步声音远远去了,渐渐听不到了,院中跪伏在地的梦雪,嚎啕大哭起来。 站在房门口的梦娇,看着院子里的姐姐,红着眼眶,并未上前搀扶姐姐,房内床上的子兰,笑着闭上了眼。 左青出了太守府,转到大道一侧的小路,直奔丰和楼。丰和楼虽在腊月二十五日已歇业,但楼内尚有酒楼小二看家护院。所谓的酒楼小二自然便是罗伊岛的人了。 此时在楼内的人却并非罗伊岛岛众,反倒是月光岛的人,张三疯,月光岛三十人小队的小首领,比起齐飞来尚且远远不如,就更不用说广江等人了。 这张三疯正是青岩在月光岛的暗桩之一。张三疯十九岁,本是卞州渔民之子,十四岁时随父母出海遭遇飓风,父母被东海吞没,张三疯被青岩救下,一直在罗伊岛跟随青岩,到罗三炮死后,被青岩安排去往月光岛附近打劫过往渔民,被月光岛收纳,之后被青岩严令与罗伊岛切断关系,背地里与青岩单独练习。三年时间,终于做了月光岛一个小首领。 日前张都遣人到罗伊岛求问张子权之事,青岩联络张三疯得知张子权确被月光岛囚禁。青岩示意张三疯救出张子权送到罗伊岛中。 月光岛倾尽全岛之力攻伐罗伊岛,终于给了张三疯解救张子权的机会,只是罗伊岛瞬息被月光岛攻占。罗伊岛卞陵城势力更是在庆丰干预下被剿灭一空。张三疯向顶头上司广海请命,出海驻扎丰和楼以为月光岛查探陆地小弟,广海应允选派了三十人给张三疯使用,张三疯带了心腹三人掩藏着张子权,入了卞陵城,进了丰和楼。 张三疯并不知晓青岩的真实身份,只是在城中几日得到确定消息,罗伊岛大岛主罗山青与卞州太守左青交好,更是在今日晨间得知太守左青一行即将抵达卞陵城。这才安排了心腹送了一封信件给左青,告知左青张子权在丰和楼中。 张三疯字里行间并未说明张子权前后事宜,左青却已在心中猜到几分。 随着左青履任卞州太守,地方与东海近岛的联系愈加密切。罗伊岛更是重中之重。罗伊岛出此大事,卞州官方不可能得不到讯息,就算不是为了左青与罗山青的情谊,单单为了卞州沿岸海上的平静,也不当坐视不管。卞陵总兵的胡锐,尚在京都未归,卞州军事的最高长官张都却按兵不动,又联系到张子权被人从月光岛救回,自然不难猜测其中必有猫腻。 左青到了越府人家,广江的出现已是突兀,张都率兵围住了周围干道,怕是也抱着若广江事成,则围杀楼内他人,若广江事败,则雷霆手段灭口广江的打算。只是梦娇的突然杀出与映竹等人的驱马赶来,彻底打乱了张都的计划,至此张都才知左青已回到了卞陵,更是身在越府人家之内。 但是左青并不打算与张都清算,一则左青才来卞州的时候,便依赖了张都的支持,左青不是以怨报德的人。二则随着孙想离位,胡锐退让,左青始终坚信人无完人,最恰当的人便是最好用的人。卞陵军备张都无疑正是左青重组卞州官场的重要臂膀。卸磨杀驴的事,左青极少做。 何况张都做出此事,也算事出有因。天狼公子一直是一个比较大度的人。最起码张都还有左青一直渴望的父爱的一份体现。 总之左青给自己找了很多不除张都的理由的时候,心底里已打算放过张都了。 却说左青到了丰和楼大门处,丰和楼前楼大门紧闭,更是无人迎接。左青蹙了蹙眉,即便有诈,左青也定要见到给他传信的人,只因信中四个大字“罗岛主安”。便不再理会其他,向东南方向走出五十多丈,从丰和楼后院南墙翻了过去。 “嗖!” 刚刚翻过院墙的左青还未落地,一直羽箭已急速射来,正对尚在空中的左青肚腹。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52章 三疯求救 “嗖!” “啪!” 左青翻过院墙,便看到了极速射来的箭矢,虽身在空中却并未慌乱。身体下落中确实无处借力,但是左青在半空中做出动作还是足够的。 银箭已瞬间到了左青身前,左青左肩侧移三寸,避开银箭箭头,右手瞬息出手将银箭直接斩断。断裂的箭矢落在地上。左青双脚也同时踏上了丰和楼后院的地面。 “太守大人好俊的身手,佩服,佩服。”一个七尺身高的青年男子,从后院东侧的一间屋门处走了过来,双手拍着掌,看向左青的目光却一片揶揄。 男子身后又有三条人影出了屋子,成三叉戟样笔直冲向左青。其中一人正是城外送信给左青的人,只是此时已发足狂奔向左青杀来。 方才说话的男子,让开三人冲锋的路线,迂回到左青身侧,站住。送信的那名男子率先发力,一个标准的长拳起手式,直攻左青面门,左青双脚站定,肩膀轻摆,夺过男子右手,本在右腰处的手掌,直推男子前胸。男子左拳跟进,抵住左青手掌,尚在空中的右手砸下,直奔左青脖颈。左青双腿不动,腰腹用力上半身倾向身后,堪堪与地面平行,闪过男子右拳。左腿站定,右腿横空出击,踹向男子。男子闪身夺过,却已到了左青右侧。左青本就尚在山前的右掌再次发力,击中男子左胯。 “啪!”皮肉相交的声响传来,男子已被击飞出去,摔在在地。但并未受伤,却站起身形,再无动作。 余下二人,从身后抽出武器,左边青衣男子手持一把短剑,右边玄衣男子握着一把弯刀。二人齐向左青杀人。青衣男子短剑直戳左青胸腹,玄衣男子弯刀已砍向左青大腿。左青后退一步稍定身形,左手抽出腰间玉带,右手拉住玉带横在身前。 二人已持短剑、弯刀杀到,左青也不畏惧,双手将玉带拉直,足有三尺多长。直对杀将过来的二人冲去。人的惯性总是如此,当没有吸引注意力的事物的时候,目标往往很明确,当有了足以引起注意的东西,往往目标就会向那个物件上转移。青衣男子与玄衣男子就将戳向左青前胸的短剑与砍向左青大腿的弯刀稍稍偏移量少许,齐齐撞击到了左青手持的玉带上。 “擦!”“擦!”竟发出金属撞击声。左手手中玉带似乎是某种金属物质构成,竟扛住了砍杀而至的刀剑。左青再不迟疑,左右手交互用力,玉带卷起,短剑、弯刀碰撞在一起。 “啪!”两名男子兀自牢牢握住武器不肯放手,左青却已丢开了玉带,身体后仰,双腿用力跺地弹起,屈膝出脚,印在二人胸口。二人被踹飞出去,与前面送信男子一般,摔倒在地。 二人也未受伤,站起身来,与之前的男子靠在一起,收了武器,站在一旁。 最先开口说话的男子再次鼓起掌来,说道:“天狼公子深藏不露,在下敬仰万分,还请屋内就座。”说着便回转身形,向之前走出的房间走去。 其他三人却静立当地,并无动作。左青也不迟疑,随着前面的男子进了房门。 左青敷一进门,前面进屋的男子已拜倒下来:“草民张三疯见过太守大人。”更是一个头重重的叩了下去。左青表情平淡,站在门口,问道:“不知阁下这是何意?” 张三疯跪直了身子并未起身,开口说道:“罗山青罗岛主乃草民恩主,太守大人与罗岛主情同手足,也便是草民的恩主一般。” 左青对此并无反应,他与青岩的关系仅有寥寥几人知晓。这张三疯从何得知,怕是其中有诈。果然张三疯继续说道:“如今恩主被驱离罗伊岛,流落大海,还望太守大人能思量兄弟情深,救回恩主。”说罢又是叩下投去。 左青皱眉站着,并未回话,也未上前扶起张三疯。张三疯跪直了身子,直视着左青的眼睛,徐徐说起自身往事,直说到罗伊岛被攻前夕,青岩传信与他,救出张子权为止。 左青心底已慢慢接受了张三疯是青岩暗桩这一事实。毕竟单是救回张子权,就不可能是广河等人自行安排的。要知道张子权是月光岛拉扯卞州官军的唯一途径,更是广河能在东海成起大事的唯一依靠。若是以张子权为饵来勾引左青上钩,且不说成与不成,这代价也太高了一些。 左青这才上前搀住张三疯手臂,示意他起身说话。张三疯顺势站起,更是弓着身子将左青请到了房内桌旁坐下。 左青问道:“罗岛主除了安排你救出张子权,可还有其他吩咐?”张三疯说:“恩主在腊月二十八日传讯与我,着我救出张公子,送到大人手中,并安排我日后就跟在大人身边,莫要再回月光岛。三疯初始还不明恩主深意,年夜那晚,广河会同云易、沙风等岛一鼓作气攻破罗伊岛,三疯才明白恩主为何不准我再回月光岛……” 张三疯说着说着,低下头去,声音渐渐听不到了。左青眼前却是一亮,从张三疯话语中,分明透露出了青岩对于罗伊岛被攻伐一事早有预见,甚至可能早就做了准备。若是青岩无忧,一切最好不过。 左青又问道:“你可否知道罗岛主现在何处?”张三疯听左青如此问,抬起头来又低下头,说到:“恩主并未向三疯说过要离开罗伊岛之类的事情,广河举全岛之力攻伐恩主,却将三疯留在了月光岛看家护院,这才给了三疯机会救出了涨工资。恩主倒似乎早就猜到这些一般,到年夜之前三疯根本找不到救助张公子的法子。” 左青听张三疯如此说,也是有些摸不到头脑,只是已确信青岩无恙。青岩既然能预先安排了张三疯来卞州投靠于己,对自身的安排更是会面面俱到,何况玉石尚且能从攻岛贼众中突出重围,何况青岩了。 左青也未再与张三疯多说什么,只是问起了张三疯座下人手的一些事宜。张三疯灰溜溜的说道:“三疯虽在月光岛几年,却一直不被重视,倒是有二三十个指使的人手,但是能跟三疯一条心的,就只有院中这三个兄弟了。” 左青听到这里,站起身来,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几个便随我走吧,就听罗岛主安排,月光岛莫要再回去了,何况也没有回去的必要了。” 说话间,左青身上生出一丝生人勿进的彪悍气焰。张三疯激愤的注视着左青的背影,跟着左青出了房间,到院里招呼三人去了。 “岛主,前方三百丈外,有灯火摇曳。” 张金的声音从甲板上传来,已回到船舱的青岩抬头说道:“来了几条船只,撑何色旗帜?”过了盏茶功夫,张金的声音再次传来:“启禀岛主,共来三条船只,一般大小,皆是岛中乙字号大船的样式,三只船都杨着青色旗帜,但居中一船没有升帆。 青岩听着张金所言,已笑了起来,更是高声回道:“命令各处,下帆停船,等待来船近前。” 来的三只船正是青岩安排的六万私军斥候部队。三只船带青色旗帜,自然就是“山青”了。中间船没有杨帆,当然是被后面的两条船推着前行,因为三条船摞在一起的。如此便是“罗山青”了。 罗伊岛诸人虽不知青岩为何如此安排,但如今青岩已彻底是他们的主心骨。诸人并无多与意见,得令纷纷停住了船只。 三条乙字号大船快速近前,直奔青岩所在的头船而来。青岩已早早出了船舱,站在甲板上。更是在目光所及看到来船形影的时候,亲自走到船头。伍洪、张金等人自然是兀自守护在青岩左右,即便青岩几次示意几人让开身形,追究无人退开。 青岩自然知晓几人心中念头,竭尽全力护卫罗山青安全已经是这些千辛万苦逃出罗伊岛的“叛逆”唯一的目标。 稍倾,原本排成一排的三条乙字大船,分散开来,成品字向青岩所在的头船而来。有分别掷出缆绳、弯钩到头船甲板上。三处各自用力,四条船已慢慢紧紧靠在了一起。 青岩兀自平淡的站在船头,也未开口解释,伍洪、张金等人却已汗如雨下,不知岛主大人是何想法,来者若是敌寇,这可就一切都完了。 三条乙字大船上,突然传来杂乱的重物相击声。 “咔咔咔……” 有多队人马从各船舱走到甲板上,又直接大步迈过青岩所在头船挡板,直接到了罗伊岛头船上。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脚步声才终于静了下来,却已足有三百多人登上了此船,原本甲板上的罗伊岛诸人更是被挤到了船头位置,青岩更是被层层护卫在最里侧。 青岩虽带着八百罗伊卫士逃出生天,却足有五百多伤员,余下三百余人更是分布在六条大船上。青岩所在头船除了船舱深处的百余号伤员,能战之人不过这船头上的五十余人罢了。 围拢过来的青旗船只上的人,穿着清一色的青黑色衣裤,左肩处却都秀了朵暗黄色的野菊花。 罗伊岛诸人却是不识得这班人马的。伍洪、张金等多少知晓事情内幕的岛中首领,还在顾盼之间,一些对诸多事宜毫不知情的岛众则只觉得在劫难逃了,更是抱着了必死之心恨恨的注视着一路靠近过来的菊花众们。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53章 堂前廊下 “拜见岛主。” 突兀的,站在罗伊岛诸人正前方的一名带着面罩的劲装男子,右手扶着左肩处的野菊花,对着诸人跪拜了下去,口中更是如此高呼着,之后男子身后的所有菊花众都对着罗伊岛诸人跪拜了下,口中更是高呼着“拜见岛主”的声音。 仍旧围着青岩的许多人自是摸不到头脑,伍洪、张金等人却已多少猜到了些什么。青岩分开众人,走到菊花众前,虚抬双手说道:“诸位起身吧,事不宜迟,你们接管船只、掌控方向,大家同回菊花岛。” 这菊花岛正是青岩藏纳六万私军的住所,菊花岛的名字却是青岩后取的,至于缘由,正是青岩与左青小时候经常唱诵的那首歌谣,路边开放野菊花…… 跪在甲板上的几人,听青岩如此吩咐,已纷纷起身,也未待青岩多做安排,已有五十人自觉出列,代替了原本青岩所在头船上的舵手、护卫之职。原本船上的诸人则在青岩的示意下,去往船舱休息去了。 其他二百余人在伍洪、张金等略知内幕的首领带领下,去了余下另外五只大船,各取原班人马,操纵、护卫大船。 青岩所在头船打头在前,罗伊岛剩余五只大船一字排开跟进在后,菊花岛来的三只乙字大船尾后护持。九条大船一路向着大家并不知情的菊花岛而去。 左青带着张三疯四人,离了丰和楼,直回太守府。才进太守府大门,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已迎了上来,原来他已将玉石、玉柱兄弟二人安置妥当,左青将张三疯与柴小虎分别引见了,又安排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将张三疯四人先安置在后院。 左青这才想着太守府正堂走去。卞州官佐、卞陵将官已在正堂前廊下久候。诸人对太守大人天狼公子竟从廊外走来,很是诧异,却也无人多嘴说话。 诸人很自觉的列为两队为左青让开道路。最靠近正堂的二人分别是卞陵军备张都、卞州长史王哲。卞州主簿时龙也在卞陵城内,但年前大雪夜受了风寒,一直不见好转,实在难以成行,这才未曾前来。 左青并未在廊下多说什么,对着左右官员点了点头,径直走进正堂。堂外的诸人未得太守大人宣召,自是不好跟着走进正堂。 稍倾,得到左青命令的胥吏从正堂走出,示意诸位大人入内,诸人这才在张都与王哲的带领下入了正堂。 左青早已在正座位置站了,但是堂内的桌椅、长案竟已被撤走一空,诸人也就只好陪着太守大人站在各处。左青看诸人站定,这才开口说道:“诸位大人稍等,府下各县县令、县丞即刻到来。 堂中诸人听左青如此说,心底才明白,卞州要出大事了。要知道左青自上任以来,还从来没有如此召集下辖十四县官员,此番太守大人如此兴师动众,“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堂下很多官员更是悻悻然盘算着,从太守大人离卞到今,自己都做过什么“过头”的事,千万别被太守大人清算到自己身上。 张都与王哲二人却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兀自站直身子在两列队前。只是张都平视着左青身后的一副苍松图,心中却已惊涛骇浪,唯恐左青今日拿他开刀。王哲却低垂着头,似乎完全与堂内诸子百态截然相反,一副坦坦翁的样子,好不自在。 左青只是静静的站在主位上,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视线转移到他处,直直的看着正堂门口,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这时,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出现在正堂大门处,对着左青点了点头,进前躬身说道:“启禀太守大人,阳风县令祝人杰与县丞王杰同在府外求见。” 左青示意廊下胥吏将祝人杰二人迎进府内,带到正堂处。胥吏领命自去了。左青又开口问道:“张军备,各处城、县驻军民团兵士聚集多少了,安置在何处?” 张都听到左青点名已站出队列,躬身说道:“启禀大人,下官得大人飞马来报,与前日便开始征集各处兵士,各城、县驻兵又在相应县令安排下,汇总卞陵城外。到下官来府之前,三万驻军民团已有两万八千余人到位。此刻付林统领麾下一万人按兵不动,驻守东海;下官麾下部分人马及各处回笼的人马共一万五千人安排在城外大营,余下原本便护卫州城的三千兵士四散在城中各处巡逻治安,随时等待大人召唤。” 左青听罢,点了点头,说道:“继续征集各处,到明日卯时,有兵士未到者,削除军籍,送到阳风县开挖矿山,有军官未到者,伍长二十军棍、都尉四十军棍、将佐八十军棍,降为兵士,押后处理。” 却是卞州驻军民团有总兵胡锐掌管,军备张都协助。驻军民团共三万人,万人设一统领,千人设将佐,百人设都尉,十人设伍长。 张都亲领一统领职,负责卞陵城内外治安巡逻和护卫之责,驻扎卞陵城外大营,去年飓风来袭,哗变的便是此营。 付林领一统领职,驻扎东海沿岸。付林此人原是京都里人司神机营一都尉,后被大将军杨顺举荐,到卞州任职,一到卞州便被王子尧任命为了东海沿岸驻军统领。胡三儿胡庆隆如今正在付林麾下,不过尚且是一伍长罢了。 还有一位统领则是由卞州舜天分司长官严文兼任,这也是帝俊登基以后的陈例了。舜天司本就直接听命于帝俊,各地驻军都有一任统领由当地舜天分司长官兼职,说是统领,何曾没有监军的意思。王子尧在任时,更是放任严文,将维护下辖十四县的重权交托与他,除却卞陵城,各处治安都被严文握在手中。 今日,严文并未到太守府应道。 左青才说完如何处置军官,祝人杰、王杰二人已在胥吏的引路下,到了正堂廊下。左青远远的看到了祝人杰,高声问道:“祝大人,本官交托给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其实左青方才听张都汇报驻军民团集结情况,心底已认定祝人杰的劳苦功高了。如今高声喊出,不过是为了后面的事坐下铺垫罢了。 祝人杰还未停住脚步,已听到左青的声音。瞬时停住脚步,躬身回道:“下官禀告太守大人,大人安排诸事,下官已尽皆办理,但有不如人意之处,还请大人恕罪。” 左青看着祝人杰这一番不卑不亢的样子,已大笑出声,更是主动走向正堂大门迎向祝人杰。 祝人杰看到左青亲身走来,已是诚惶诚恐,急急登上台阶到了正堂门口处。左青上前一把拉住祝人杰的手臂,回了正堂。 祝人杰进了正堂自是看到了诸人站立两侧的情形,自觉不可与左青同往主位。口中急忙说道:“大人折煞下官了,下官不过分内的事。” 左青却也不理祝人杰,只是一味拉着他前行。直到了张都身旁,才停下身形,高声说道:“本府注意已定,褫严文统领职,阳风县令祝人杰接手其位。归拢人马,明日午间,随本府去往大营。” 左青说罢,弃了祝人杰,反身走回主位处,说道:“诸位可有异议。”左青如此直接废了严文统领职,堂下诸人自然是心思各异,更多的人只觉得这太守大人太过霸权了,还有人却是知道严文与降州太守温太略的关系的,只觉得这位天狼公子当真初生牛犊不怕虎,温太略本就出自炎王府,更是当年太子殿下的侍读,这可不是胡锐大儿子所谓的侍读能媲美的,当真是与太子殿下一起长大的情谊,何况民间一直谣传,华皇后很是喜爱温太略,曾有将温太略收为假子的念头。 反倒是离着左青最近的王哲抢先一步走出了队列,更是一鞠到底,大声说道:“严文不思军纪,大人废之有度,祝大人为公抢先、为民出头,当得起统领之职。大人这番安排深思熟虑,吾辈深有不及。” 堂下诸人反应过来的已纷纷战队出列歌颂起左青来,还有反应不及的,也是此起彼伏跟着喧嚣一番。人云亦云莫过于此。十四年的安逸生活,早已将这东凌官场锈蚀的千疮百孔。左青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诸人安静。 左青这才大声说道:“东海海盗猖獗,王大人一任剿匪有方,换的卞州三年太平,但年关之夜,东海又起波澜,月光岛贼众肆虐东海,与我卞州友谊相交的罗伊岛首当其冲,可惜不足以抵抗贼寇野心,今日我若不灭月光岛,大凌威严何在,今日我若坐看月光岛做大,卞州太平何安。承得皇帝陛下隆恩,卞州为国戍守,东海平则卞州平,卞州平则大凌平。诸位将佐,可愿随本府征剿东海逆贼,还复大凌平安。” 张都为首的将佐高声呼道:“吾等愿往。” 王哲为首的文官紧跟着大声喊道:“愿为大人鞍前马后,同求东海太平。” 左青看着堂下众人,脸上一片肃穆之色。不待左青开口说话,映竹又来到正堂门口处,对着左青方向高声道:“启禀大人,诸城县长官已到。” 左青挥手说道:“俱带到此处。” 不多时,大沽县令梅峰为首的十三县县令、县丞们浩浩荡荡的队伍进了太守府,直到正堂廊下停住,依次排开,站成两列垂首在廊下等候左青。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54章 胡锐归卞 “哗……哗哗……哗哗哗……” 暴雨侵袭着东海,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卞州海岸。 罗伊岛东南方向,一叶扁舟在风雨中独自飘零。船上一朵人影,船桨已被弃置一旁。人影不断的弯腰直腰再弯腰直腰,却是用一个葫芦瓢不断的将小船中积水排出。 激烈的雨滴打在人影脸上,不知是一番劳累的汗水还是雨水不止的缘故,船上人影不单全身湿透,脸上更是成串般的水流不止。 冷寂的雨夜里,撑舟独行的人影正是庆莲。 这场正月初五晚间便倾盆而至的大雨,彻底打乱了庆莲的计划。暴雨中夹杂的狂风更是使得庆莲难以辨明方向,迷失在这汪洋大海之中。 庆莲早已不是靠海为生的渔民女儿了,这一日来能确保小船没有侧翻已是极致,如今几遍靠着岛中老人经验所及的方式来减少积水确保安全,也已于事无补。 庆莲丢开了手中的葫芦瓢,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小船中过膝的水中,庆莲恨恨的双手砸向身边的积水,泛起的水花接着又被高空落下的雨滴打入积水里。终究庆莲无声的痛哭了起来,泪水夹杂着汗水混着雨水从指缝间滑落。 “唔……唔……唔……” 庆莲还在垂头落泪的功夫,雨水更是如同倾倒在她身上一般,庆莲只觉得双眼上一阵沉重感袭来,难以睁开。只是恍惚听到有大船向着自己驶过来的声音,就此昏了过去。 东海上的乌云,随风而动,慢慢西进到了卞州地面。海上的大雨渐渐停了,卞州府却迎来了雨夹雪的问候。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将一应县令、县丞领到了太守府正堂廊下。左青还未走出正堂,帝俊十四年的第一场雪便不期而遇。 左青没有叫二十几位县官在堂外多做等候,更没有直接宣诸人进堂。而是自己主动走到了堂外。堂内诸人自然是跟着太守大人一同到了雨雪中。 左青在正堂门口站了,雨雪落在左青头上、肩上、身上,印出一朵朵的小花。张都、王哲等人自是到了廊下站定,一字排开,站在方才到府的一应县令之前。祝人杰却被张都与王哲夹着站在了第一排,而没有退身同其他县令站在一起。 待诸人站定,左青还未开口说话,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再次走上前来,说道:“启禀大人,胡总兵已到府外。” 院内诸人听到映竹说的话,已是形色各异。知晓事情缘由的,自是为左青欣喜,胡锐及时赶回,定可成一大臂助。王哲便是其中之一。而与胡锐一家较好十来年的张都却蹙起了眉头。原本张都作为胡锐的左膀右臂,二人配合一直很是得当,但是自大王子尧履任卞州太守,胡锐便事事多与王子尧商议,而将张都撇在一旁。这几年来,王子尧私藏军士,胡锐虽未亲身参与,却更是被王子尧拉拢在身边,张都慢慢被蚕食军权,不过至少没有如同孙想那般,完全成为摆设。 随着王子尧事发被黜,胡锐仿佛一夜间老去许多,再不复之前的精气神,张都却也没有落井下石,但是要说再如同以前那般,是万万不能了。 左青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说胡锐已到府外,脸庞浮上激动的神色,着柴小虎速将胡锐引到此处。 胡锐回京都凌京城省亲过年,原本计划元宵节之后再返回卞州。左青离京之事,胡锐早已知晓,只是太守大人并未知会与他,甚至左青返京后压根没有上过胡锐家大门,也是由于母皇太后丧事,胡锐在京都家中一直没有机会亲见天狼公子。 左青才离京都,便有消息从卞州传入身在京都的胡锐耳中。胡锐身为卞州军事长官,何况左青正值用人之际,怎会不急急赶回卞州。 胡锐一身湿漉漉的,衣角更是在来路中沾惹了许多的污泥,就这般进了太守府,在正堂台阶下,廊下猪人身前站定了身形。 左青从三层台阶高的正堂门口走下两层台阶,刚好凭借最后一个台阶的高度于胡锐平视。 胡锐还未开口,左青已先说到:“总兵大人从京都一路远来辛苦,快快进堂饮被热茶,稍作休息。”胡锐却躬下身子,以下属礼拜见了左青,说到:“下官已闻东海恶事,岂敢不速回卞州,太守大人有何差遣,但说无妨,胡某自觉还有一腔杀敌的热血,无需休息。” 左青听胡锐如此信誓旦旦的一番言谈,大声笑起,反身走回台阶顶,转过身来,一脸肃穆,朗声道:“诸位大人与本府同在卞州为官,为君戍守东海,王大人一任,剿匪有方,并无祸害。更是结交罗伊岛为我卞州友谊之邦。” 左青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目光四摇,望向廊下众人,说道:“本府有三问,第一问,东海平则卞州平,卞州平则大凌平,对否?” 不待众人作答,左青继续说道:“如今东海贼寇偷袭罗伊岛,致使与我大凌交好的能人异士流落他方,尸首不存。本府有第二问,若对罗伊岛置之不管,我卞州可还有再求东海太平之机会?” 众人这次很知趣的无人开口,只是听左青继续说道:“月光岛、沙风岛、云易岛等贼寇,掠杀我友岛,谋乱我卞州、犯我大凌威严。本府第三问,谁愿随我杀敌正道、护佑东海,谁愿随我开疆扩土、立不世之功?” 胡锐为首的一众官员,已高声喝道:“吾等愿紧随太守大人,杀敌正道,吾等必以大人马首是瞻,保家卫国。” 一时群情激奋,自不多言。 左青见众人的情绪差不多了,也便没有继续叫大家伙都在雨雪中硬挨着。安排柴小虎带着原来的十四县县令、县丞同到丰禾楼住下,又安排张都加紧卞陵城周边防护,并着令张都亲自星夜出城,在城外大营做好安排。明日所有卞州府在品官员同聚大营。其余人等先行散去,却不得肆意出城。最后左青拉着一身疲惫的胡锐,二人去了太守府后院。 “岛主,属下有一事不明。”张金跪倒在青岩脚下,低声问询着。罗伊岛诸人已登船上岛,到了菊花岛。 菊花岛左右不过千丈范围,海上面积更是不足罗伊岛的十分之一。岛上资源更是贫瘠,仅有一十丈长、三尺宽的浅水湖可供食用。原来这菊花岛原为深海暗礁,这千百年来,时过境迁、水落石出,乃至成了这茫茫东海上的一座孤岛。 若维持群居生活,几百人已叫菊花岛不堪其负,但作为生存处所,特别是用来训练兵士,菊花岛无疑正是难得的绝佳之地。 菊花岛上很是简单,除了被岛上菊花众们称作“菊花湖”的那一湾浅水旁的些许树木外,其他地方都是灰土土的沙砾地面。倒是小岛居中位置有一简易搭造的木屋,也不过三间小屋子,却是往日兵士训练时,下达命令之所。往日菊花众们,基本就是露天和衣而眠。吃不过海中鱼虾,喝却每日一人仅有小半水囊的淡水。 此时青岩正站在菊花岛中央小木屋的门前,而张金更靠近屋子一些,跪在青岩背后。 青岩并未回话,张金继续说道:“既然……既然岛主手下还有这菊花岛数万人马,为何……为何不早作安排,我罗伊三卫兄弟们……” 青岩仰着头,没有回张金的话,张金这硬朗汉子却已自行住了口,再说不下去。 青岩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回答张金,若是把一切直接推到庆丰身上,自然好说,但是青岩于心何安。若是不推倒庆丰身上,自然就是他罗山青蓄意雪藏实力,加害罗伊岛三卫兄弟了。 张金也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想来他心里也是多少明白青岩苦衷的,只是不该说的话,还是必须要说出来的。二人身边的空气一时好不凝重。 此时,菊花众中一都尉却走上前来,拜见了青岩,脸上你蔫笑着说道:“岛主,兄弟们昨日雨夜在西南方向海中捞上来一女子,不敢擅用,还请岛主先去察看一番。” 这位菊花都尉的到来,自是打断了青岩与张金二人身边的凝重气氛。青岩不自觉的吐出了一口气。说道:“人在何处,我去看下。”也不待那都尉说话,青岩已自行走开了。 张金讪讪然站了起来,却仿佛才想起方才那都尉口中所言,脸色一时好不痛快,哼了一声,冷冷的看了那都尉一眼。 这都尉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比张金要小上好多,年幼遭遇不佳,半逃荒半卖身的成了这菊花众一员。只是这几年来,在菊花岛上倒也过得很是舒适,虽然操练很是辛苦乏味,但是一帮同龄人在一块总是其乐融融的。 这都尉倒跟张金很是有缘,姓张名鑫,大名张鑫是也。张鑫对自家岛主一直很是推崇,一则是岛主小小年纪已统御他们这许多兄弟,二则岛主往日对大家伙都很是照顾,别看几万兄弟难免摩擦,但从来没有哪个抱怨过岛主。 张鑫也是个直肠子的,对着张金的白眼自是不忿,也是气哄哄的走上前来,问道:“你是瞧不起我吗。” 张金打眼看了张鑫一番,杂乱短发根根立着,黝黑的脸仿佛随时可以冒出油来,两只眼睛倒是挺大的,就是脸上挂着的笑太过猥琐的了。 张金本就一心不顺,看到张鑫更是不喜,又是重重的一哼。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55章 难兄难弟 张鑫本是年少轻狂的年纪,何况这几年在海岛中天天操练,即便青岩为他们寻了法子排泄心绪,总还是那般急仇的性子。 张鑫自觉对张金很是客气了,原本张金就是岛主带来的人,张鑫心中是有些许好感的,但是人总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张金对张鑫一再的蔑视,无疑加重了张鑫心中的不喜。 能动手,尽量别吵吵,何况军伍中的张鑫了。张鑫一张冷脸正对着张金,双拳更是握起,张金也不是才出炉的青壮汉子,已有所发觉。 张鑫再不多话,右腿横扫,已杀到张金身前,张金本就心情烦躁,张鑫又凑上前来嘚瑟个没完,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实实在在的拳脚与张鑫战在一处。 木屋前空地本就狭窄,二人如此斗在一处,更是狭路相逢。也不多话,二人你来一拳我来一脚,也没有多少虚化的架子,拳拳到肉,腿腿到身。不多时张鑫脸上已红肿了好几块,张金的发髻也早已散开。二人的打闹声响自是引出了房内的伍洪等人,菊花岛统领王洋随着伍洪一同走出了屋子,伍洪本想上前分开二人,却被在一侧兀自笑着的王洋拉住了身形。 王洋此人,原是东海驻军团总手下一都尉,当年东方无乂远赴东海,做了东海驻军团总,王洋开始倒也甚被东方无乂重视,眼看就要提拔为统领之职了。只是王洋这人有个软肋,他对女色的抵抗能力着实太差。一次外出团练,难以忍耐,竟偷跑出帐去附近县城寻花问柳去了。 东方无乂原本对此倒也没有多少说辞,东方无乂惜王洋之才,确信王洋是去往青楼买夜,而非强抢民女之后,责罚王洋在军帐前领了二十军棍也就作罢了。倒是时任卞州太守的王子尧,听闻此事后,找到东方无乂,指责王洋,暗下意会东方无乂处置王洋来树立军中威信。 按照东陵律法,卞州太守并无权限干扰东海驻军,甚至若不是王子尧也是自小在炎王府长大,与东方无乂熟识,又有太子这条牵线之人,卞州太守恐怕连东海驻军团总何人担当都不知晓。 彼时,王子尧已露祸心,东方无乂倒也以为王子尧是为东方无涯做事,也便谁顺推舟将王洋摆到了桌面上,做意要将王洋明正典刑。背地里东方无乂却将王子尧一干事宜同王洋说了一番。王洋原本就接近东方无乂的心腹一流了,如此倒也听计行事。 果然东方无乂下令处决王洋之后,当夜王洋被王子尧派人救走,更是直接送到的太守府藏了半年。期间王子尧对王洋体贴爱护自不多说。王洋倒也没有机会有东方无乂联系,东方无乂更是仿佛忘记了王洋这人一般。渐渐的王洋也就真的对王子尧有了臣服之心。 过了半年,王子尧将王洋引见给了罗伊岛大岛主罗山青认识,更是将王洋安置到了菊花岛,倒也不是做统领,彼时菊花岛不过一万多人,一群游兵散勇。王子尧安置给王洋的任务就是操练这些菊花岛上的刁民们。 只是王子尧万万想不到的是,东方无乂才到东海驻军的时候便是带着青岩的,青岩后来到了罗伊岛后面改名罗山青,再后来登上岛主之位,王洋虽然知之不详,但一直跟在东方无乂身边的王洋无疑对罗山青是知道的。 果然王子尧走后,王洋还未上前,罗山青已主动对王洋笑了一笑,将他带到一方无人处,说道起来。 如此,王子尧真的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三年谋划、六万私军拱手送人,只能怪王子尧原本就是阴谋起家、诡计谋事,怪不得其他。 张金、张鑫二人斗在一处竟打了小半个时辰未曾停手,一旁的伍洪、王洋等人早已回房去了。青岩却不知去了何处,兴头上的张鑫更是没工夫去管自己岛主了。 “呼哧……呼哧……” 二人力气终于使完,喘着粗气坐在两侧。张金头上的簪子、腰间的玉带早已不知去向,身上的袍子更是破了好大几个洞。张鑫也好不到那里去,鞋子少了一只,漏出大母脚趾的白布袜子已成了灰色,脸上还有好几道血痕。 左侧的张金侧头看了张鑫一眼,开口说道:“好小子……咳咳……有两下子啊。” 右侧的张鑫还是先哼了一声,接着笑着说道:“你也不错,看来一把年纪没活到狗身上去。” 张金听张鑫如此说,已仰头大笑起来,张鑫也跟着笑了起来。二人笑了一阵,到底张鑫年轻体壮,先站了起来,伸手拉起一旁的张金,二人扶持着向海边走去。 二人如此厮打了一番,竟都对彼此生出了相惜之情,正所谓不打不成交。张金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岛上兄弟难道时常就可以“捞”到女子吗?” 张鑫舔着笑脸说道:“怎么会呢,一年到头都碰到几个人影,咱们这菊花岛虽说离着诸多大岛的势力范围算远的吧,但是离着大陆更远呢,鲜少有陌生人影到此。” 张金皱着眉头继续问道:“那以前可有落单女子被捞到岛上?” 张鑫歪头看着张金,说道:“你这家伙为何一直用“捞”这个字。我们是救人,不是捞人。以前倒是也救过几个人,不过女子倒是头一回。” 张金又问道:“那么救的那些人,现在何在?”却不想张鑫听张金如此说,已先笑了起来,指着岸边一个正在补网的男子说道:“那不就是了,乐意走的就走,不乐意走的就留下呗。” 张金眉头却皱得更厉害了,继续说道:“乐意走就放走,那这岛中秘密不是公布于众了吗。”听张金如此说,张鑫却才反应过来,只说道:“是啊是啊,你不说我还没这么想呢,你看我这榆木脑袋。这可如何是好。” 却不想张金徐徐说道:“如何是好个卵,菊花岛何时被发现过,怕是乐意走的就真的是走到“乐意”去的地方咯。” 张鑫听张金如此说,也寻思了过来,直愣愣的说着:“哎呀,以前都是王统领送他们出去的,这……这岂不是……” 张金打断了张鑫的话头,说道:“噤声,关紧嘴巴。哼……我倒是很想知道这位被你们捞上来的女子,下场如何了。哼……岛上可是有六万兄弟呢……” 木愣愣的张鑫却再次开口说道:“什么六万兄弟,菊花岛才多大,你这老小子真是白在海上这么多年了。六千人都快能挤满菊花岛了,何况六万。” 张金也是一直有此疑问,看张鑫貌似还知道点内里的事情,便继续问道:“那岛上有多少人?” 张鑫到底是差不多大半青春时光都是在枯燥的岛屿中度过的,性子还是比较耿直的,听张金如此问,已张口回道:“岛上不过三千兄弟,菊花岛周围满打满算倒是差不多有一万多兄弟。哎呀……这些不许说给外人知道的。” 说道这里张鑫已捂住嘴巴,住了话头。张金也未多问,以免引起张鑫怀疑。倒是转移话题说道:“三千兄弟啊,呵呵,一个女子可是如何也不够的。” 到这会张鑫才明白过来,原来张金是哪岛上大家伙当成发情的驴了,脸色已有些不好看,搀扶着张金的手也慢慢收了回去。 张金发觉张鑫态度转变,停住了身形,转头看着张鑫,却不想张鑫黝黑的脸竟突出了一片红彤彤的怒气。 张金急忙拉开身形,以防张鑫暴起,张鑫却并没有出手的意思,只是恨恨的说道:“瞎了我的眼,还寻思你是什么好玩意。我们岛上兄弟们坐得正行得直,都是铁铮铮的汉子。你当我们是一群淫贼恶棍吗?” 张金尴尬的站在一旁,并未接话,也实在不好接话,张鑫继续说道:“何况……何况岛主每半旬都会送五百女子上岛,你当……你当大家伙都是饿极了的狼呢。” 张金到的此时却也明白误会了张鑫,却有实在不好开口说话。只好站在一旁陪护着。张鑫拳头握紧松开如是往复。 “张鑫,滚过来。”此时王洋的声音却从后面远远传来。 却说广河自打占据了罗伊岛,便没有回去过月光岛了。罗伊岛比月光岛大上许多这还没什么,毕竟月光岛的各项资源基本可与罗伊岛持平。倒是罗伊岛上各类建筑,实在比月光岛好上太多太多。到底是傍上了卞州府的大岛,月光岛这般爹不疼娘不爱的“荒岛”实在无法与之媲美。 庆丰虽做了内应,将月光岛一干人等迎进了罗伊岛,但是这样便想着叫广河感恩戴德可是大大不够。何况广河压根就没有过这样的意思,大概庆丰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当初说是将一万多罗伊一卫、三卫派出了海外,但到底手中仍旧保存着近乎五千的可战兵力。至于之前庆丰将这些人手藏在何处,这就不是久居月光岛而对罗伊岛摸瞎的广河可以探查的到了的。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56章 头颅归兮 那日在聚义堂上,广河已有心就此分配罗伊岛势力,重新划分东海海域。庆丰老儿却已罗山青逃亡他处,定会卷土重来为由,一再推延。 广河毕竟初来乍到,不好做得太过明显。但是聚义堂这块宝地,广河是无论如何不会让出去的。如此发到是后来居上的广河入住了大岛主罗山青遗留下来的住所,庆丰仍旧在他身为二岛主的原住地呆着,奇哉怪也。庆丰竟是一副对此乐见其成的样子,实在叫人看不透彻。 前一日,大陆传来消息,原本就与月光岛“有所勾结”的青烟阁中之人,要送呈给月光岛一份大礼,而且卞州太守已然离京的消息也随之而来。广河本意亲自上岸,去接应青烟阁中之人,只是二弟广江却少有的主动要求前往卞州。 广河只有两个弟弟,广海又是个醉心武艺的呆子,如此与二弟的关系自是最为亲近。随着月光岛不断做大,虽然两个弟弟的武艺已用不大到,但是年纪逐日增长的广河更是依靠二弟广江来为他打理岛中事物。也变应允了广江要求。 其实暗地里还有不为人知之事。少时家贫,父母又留下两个孪生弟弟后先后病逝。当时不过十余岁的广河实在没了法子,求了师傅,受了宫刑,寻思可以入宫为奴,来换取两个弟弟生存下去的机会。 只可怜往年高祖皇帝都会从各州选用一些少年入宫服侍的惯例,却在那一年因为东方弋长子早逝而取消掉了。已受了宫刑的广河只好带着两个兄弟继续在茫茫人海中挣扎求生。 后来广河逃难到了月光岛,安心做起来了渔民。一步步做大做强,却再也不是完整的男人。 广河对两个弟弟的爱护却越发深重了,到了三十余岁,广河终于在月光岛占据了一席之地,广江更是主动提出要带着弟弟广海离岛求师,习练武艺回报大哥。广河虽不忍两幼弟远离于他,却也不肯硬留两弟弟在自己身边做同他一般的泥腿子,也便随了弟弟的心意,并出力将两弟弟送到的大陆。 这些年来,风雨飘零,广河在东海起起伏伏,月光岛终究屹立在了卞州以东。后来广江、广海学成归来,广河更是激情难耐,借助广江、广海两弟弟威势,彻底扫平月光岛其他势力与周边小岛。月光岛就此坐实了东海临岸一流大岛的地位。 广河自无子嗣,广江也是到了月光岛安定下来才娶了几房妻妾,倒也至今没有男丁,只有几个丫头片子。至于广海,虽与广江一母同胞孪生兄弟,却是在没有闯荡的能力,自幼被两位兄长庇护,反倒是习武之后找到了此生的意义,更是深扎武艺汪洋里不再露头。别说子嗣了,女子都没有一个。如此月光岛第二代传人竟空空如也。 广河心里已打定了主意,攘外必先安内,青烟阁透露来的消息,显然卞州太守左青不单单是一个被东凌皇帝一味溺爱的少年郎,更是手握双子门的不世枭雄。抓住青烟阁这条大鱼,必定可以叫卞州官方投鼠忌器。作为罗伊岛新任“大岛主”的广河,要追杀逃逸他方的罗山青之前,必要先将罗伊岛上的“余孽”清扫干净。这余孽自然便是庆丰之流了。 自打广河入主了罗伊岛,心态早已与月光岛时大大不同。当时只想着安居一隅,求个富贵平安。如今自然是打算走罗山青的老路子,做官府的代言人,在这广阔东海攫取更多资源。 这日广河聚义堂上高座,三弟广海的身影自是看不到的,广海到了罗伊岛不过出面两三次,便找了一处安静的院子自行修炼去了。堂上只有广河与两三护卫,而靠门的偏座位置却坐了一人,正是月光岛小首领齐飞,现在已经被广河重用为罗伊岛新三卫中的第三卫统领了。 月光岛原有一万五千兵士,分为两队由广江、广海亲自统御,攻下罗伊岛后,收编了一部分罗伊岛投降兵士,又趁机吞掉了一些周围供养罗伊岛的小型岛屿,月光岛兵士经此一役竟然不减反增到了一万八千人众。 齐飞将张子权诳到月光岛可是大功一件,何况也是岛中成长起来的弟子,广河便将一万八千兵士一分为三,从原本月光岛两队卫兵中各选出一千人划归到齐飞手下,又将新入的兵士全部交托齐飞掌管,如此齐飞竟也已有了五千多兵士在手。 站在齐飞一侧的青年小厮自然便是卢阳了。卢阳被齐飞带上船后,齐飞便将一切事由如此这般同卢阳说了一番。初时卢阳还是有些抵触的,但耐不住齐飞一番开导,自己原本就是卖身为奴的角色,顶天的心腹也终究是为奴者,卢阳倒也想的明白,随齐飞一同到了月光岛,也便安定下来,更是成了齐飞身边的红人,这段时日随军到了罗伊岛也是好不威风。 今日广河将二人召来,无外乎就是关心下齐飞统御下的罗伊岛第三卫近况如何。其实齐飞心底明白的紧,三千被收编来的新晋队伍,余下两千又是资历不次与己的月光岛老人,他能有多大的威信。广河今日这番作为,怕是关心是假,敲打是真。倒是卢阳这楞子傻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明白,还在一旁喜滋滋的。 广河正问话齐飞说道:“小飞,你跟随我多久了?”齐飞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小飞跟着岛主整整六年了。” 广河看齐飞这般心理已有了喜意,伸手捋了捋颌下粘上去的假胡子,笑道:“一晃六年了啊,我记得小飞你才到岛上时才十七八岁吧,还是被伯同那小子绑上岛来的,哈哈哈。”齐飞仍旧站着回道:“岛主所言正是,幸得伯同大哥携带,小飞才入了月光岛。小飞今年二十有三了,这些年亏的岛主的多多教诲。” 广河说道:“小飞成材了,这罗伊岛比月光岛的天地更大,小飞你可要……”广河的话语还未说完,脸上仍旧挂着温煦的笑容,却不想门外远远传来了哭嚎的声音。 广河皱起了眉头,面上已有不快之色,对左右护卫说道:“你且出去看看,外面何事喧哗。”左右一人领命正待出门,却不想门外一人已迎了进来。 门外进来之人正是伯同。这伯同倒是自小在月光岛长大的渔民之子。也是广河上岛之后最先皈依的人员之一。今年二十八岁,却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人。说上不得台面是因为这伯同的小人实在做的太过明显了,完全与奸诈二字打不上勾,就说当年齐飞被张博统劫上月光岛一事吧。说是岛屿,也不过就是一些海盗的聚集地,当某个大海盗实力足够强横,完全可以主宰一岛存亡的时候,也便摘掉了海盗的帽子,自称是一方势力。当年的月光岛虽已被广河兄弟整合一处,这自小生在长在岛上的伯同却仍拿海盗自比。少不得打家劫舍,掠夺过往船只。 齐飞就是“有幸”被伯同关照的了,当时伯同已是月光岛一个小首领。广河已三令五申不得肆意抢劫,伯同仍旧我行我素,自是已被广河不喜,只是顾念他是一早就跟了自己的人,实在不好拿他开刀,结果齐飞被劫持上岛,反倒被广海挑中,成了广海的入室弟子,这可就是一步登天了。伯同这人却不寻思在自身上找问题,怀着一腔怨恨四处以口舌败坏齐飞,却俱被诸人看在眼里,更是被整座月光岛众人厌烦。结果这几年来,伯同原地踏步,齐飞却已贵为一卫统领,时也命也?自足矣。 广河带着月光岛身家老小打上了罗伊岛,伯同作为实打实的“元老”,自然是跟随而来。这伯同做人上失败的很,办事却也扎扎实实。攻打罗伊岛冲锋陷阵,愣是把自己手下那几十号人手全都打了个精光,就剩下光杆司令被侧面登岛、及时赶来的广海救下。广河好歹留了一份情面,也是感念伯同对他的一片忠心,将罗伊岛聚义堂看护之责交给了伯同,又划给伯同三十号人手一共差遣。 伯同这厮往日虽然嘴上不积德,对广河倒也尊重的很,今日这般闯进门来鲜少有之,何况此时脸上还挂着鼻涕泪痕。广河看到伯同这副样子,一时倒也不好发作,只是皱着眉头训骂道:“什么样子,你现在好歹也是罗伊岛上一方首领,做事要有体统,还当自己是那海盗不成。” 伯同对广河的这般喝问只是充耳不闻,双眼中兀自泪水滚滚,鼻涕耷拉下来就快到下巴了。还是站在一旁的齐飞上前拉了拉伯同,他才回过神来。 广河的喝骂声再次响起:“看你这幅样子,真是晦气。到底何事,速速说来,好心情都叫你搅和了。” 伯同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又似乎想起身来,躬着身子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鼻涕眼泪,说道:“大岛主,二……二岛主回来了。” 广河听闻是二弟广江归来,想来大陆上青烟阁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脸上倒也挂上了喜色,只是看着伯同甚为不快,说道:“二弟回来了你就快将他迎进来,跟着哭哭啼啼的是干甚,作死不成?” 伯同听广河如此问话,泪却又流了出来,垂下头去,痛哭出声,高声道:“大岛主,是……是二岛主的头回来了,呜呜呜……”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57章 广海离岛 “你说什么!” 广河悲愤的声音从聚义堂中传出好远,似乎不肯相信方才听到的话,再次质问道:“好伯同,大侄子,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伯同额头抵在地上,抽噎的声音传来:“二岛主……二岛主的人头被人装在檀木盒子里,送到了岛上。” 已站起身来的广河向前迈了三步,走下台阶,双手颤抖着说道:“你说……你说我二弟……天啊……” 广河本就矮小的身躯,颤巍巍的向后倒去。眼疾手快的齐飞已上前几步,拖住了广河后背。“咳……咳咳……”广河倒也没有就此昏厥过去,只是觉得眼前一黑,齐飞抵住广河后背大穴的右手一阵温热传来。 广河双目圆瞪,脸上神色一片狰狞,“天杀的……二弟……”两条泪痕这才爬上广河黝黑的脸颊。广河在齐飞的扶持下终于站直了身子,又被齐飞一路搀扶着回到了位置坐下。 广河瘫倒在椅子里,许久没有说话,齐飞躬身站在一侧,双眼中也有泪花打转,却并未落下。伯同依旧伏在地上,未曾起身。其他护卫、卢阳等人则都垂着头,没人胆敢在此时开口。聚义堂中一时竟一片死寂。 “梆梆梆” 堂外脚步声传来,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大门处。仿佛一座大山遮挡了阳光,跪在大门处的伯同只觉得天突然黑了下来。伯同还未来得及回头查看是何人来访,身后却已有破风声传来,未作准备的伯同已来人一脚踢出好远,直直撞在广河脚下的台阶处才停住身形,晕倒了过去。 堂内诸人均已抬头看向来人,却也无人开口阻挡来人的悍然出手。来着正是端着一方檀木盒子的广海。 广海与广江一般模样,只是皮肤比起广江更黑一些,都是膀大腰圆的身材,广海常年练剑,双手虎口处好厚的老茧。只是现在抱着这檀木盒子却如同抱着才出生的小婴儿一般,双手不敢乱动一丝。 广河见广海进来,坐直了身子,双眼热泪滚滚,对着广海的方向伸出双臂,口中兀自说着:“三弟,三弟啊。” 广海一脸平静的走了上来,脚步轻盈,似乎生怕动摇了手中的檀木盒子。广河缓缓站起身来,走下台阶,结果三弟手中的檀木盒子,却不敢向里望去。趁了一趁才缓缓向目光投向盒子里,正是广江的人头。 广江似乎走的很温和,脸上还挂着常见的笑,只是表情早已凝固,断颈处整齐的伤口,显然是被利器直接削去了头颅。广河看着二弟冰冷的大好头颅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委顿在地哭嚎起来。齐飞急忙上前欲要搀起广河,却被一旁的广海一脚踹出,摔在伯同身旁却并未昏过去。 齐飞在伯同身边跪直了身子,对着广海说道:“师父,徒弟……徒弟……” 广海仍旧是一脸风淡云清,身板也是往常那般随意,并没有丝毫僵硬的感觉,嗓音也是如同往常一般,中气十足但并不聒噪。 “大哥,送二弟头颅来岛的小厮我已放出岛去了。”广河听广海如此说,抬起头来,双手仍旧环抱着那檀木盒子,眼睛却已通红,大声道:“你,你怎可把敌人就这般放走。” 广海并未理会广河,而是反身向着门外走去。广河仍旧大喊着:“三弟,三弟,你也不管哥哥了吗?” 广海已走出来聚义堂,身影看不到了,却有声音传来:“那小厮不过是个喽罗,我已知晓二哥授首何处,此去定会带回二哥尸身。”声音慢慢的淡了,广河兀自坐在地上,聚义堂中一片黑云压下。 却说广海出了聚义堂,也未多顾其他,慢步向海边走去。不时有岛中诸人上前拜见广海,广海今日却一反常态的对所有人都是一副淡淡的笑容。往日里广海可是从来对这些置之不理的,诸人自是摸不到头脑。广海就要到达海边的时候,却不想不知怎么从西南方向的庄院绕到了这里的王风却迎头碰了上来。 沙风岛王风,本命王思潮,墙头草一个,先是在入赘沙风岛,接过上任岛主沙罗天的位置,更是未改姓却改了名,成了沙风岛新任岛主王风。没多久就主动投靠了罗三炮,一直在卞州东南方向安居一隅的沙风岛就此变成了罗伊岛的附属,之后罗三炮被王子尧所杀,王风更是第一时间脱离了罗伊岛,结果罗伊岛内乱平定后,罗山青上位,王风又是第一个投靠回来的,倒是这一番折腾,沙风岛不曾损兵折将,罗山青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并没有清算与他,反倒是给予他同之前一般的资源分配。 至于后来王风暗里勾结月光岛,攻伐罗伊岛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了。结果上了罗伊岛,王风竟然就没回去沙风岛过,似乎就在这罗伊岛上自己化了一亩三分地一般,找了个庄院住了下来。王风这人,阴险狡诈,却过分依赖阴谋。心胸并不宽阔的广河早有除之之心,只是罗伊岛尚未安定下来,广河倒也腾不出手。而性子耿直的广海一直对王风很是不喜。 却不想今日王风竟是哭丧着脸奔着广海就小跑了过来,到了广海身前更是挤出来几滴眼泪,说道:“海岛主节哀,河岛主逝去是我们罗伊岛的天大损失,咱们一定要为河岛主报仇雪恨。” 广海虽是木讷性子,更是一心向武,却并不是傻瓜,而且脑筋快得很,不然也无法在武学上有如此高的境地。广海听王风如此说,心中已起了疑,二哥头颅送上罗伊岛之前,岛中诸人并不知晓二哥身死之事,反倒是自己这几天心神不宁,难以入定,这才在海边走走,果真二哥出了事,送二哥头颅归来的小厮正是自己第一时间迎上岛来的,此时自己只与伯同说过好叫他找到大哥所在,檀木盒子更是一直自自己手中,这王风又是从何处得知二哥逝去的。 广海问道:“多谢王岛主了,王岛主可知我二哥是被何人所杀吗?”王风脸上依旧是一副悲戚的样子,说道:“定是逃亡东边的罗山青安排人手所为。这罗山青与卞州官府勾结,卞州官府就是罗山青供养的狗。” 广海听到这里已明白过来,这王风怕是真的在卞州自由他的眼线,只是大哥分明就是被青烟阁那帮贼子临时反水害了性命,这王风却非要推到罗山青身上,看来忘我之心还是有的,他是向着坐山观虎斗呢。 广海仍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走近王风,说道:“王岛主,我大哥对你一直推崇的很,说是王岛主雄才大略,偌大东海无几人可出其右呢。” 王风看着广海这一副与往日不同的样子,心中已有了惧意,又听王风如此说道,急忙摆了摆手说道:“王风一切唯大岛主马首是瞻,劳什子的雄才大略,王风生来就是为大岛主鞍前马后的。” 广海却笑的更浓了,只是话语中已有冷意传来:“哦,呵呵,王岛主为我大哥鞍前马后的心,还真是实啊。鞍前马后,鞍前马后,将我兄弟放在鞍前、置于马后,好叫你王岛主大有可为啊。” 王风这才感觉到广海身上的杀意,急忙后退了几步,闪开身形说道:“海岛主休要讲这样的笑话,二岛主逝去,王风伤悲还不及呢。” 广海却似乎耐心已然用光,也未在给王风退步的时机,别过身子抽出来攀在腰间的软剑,直取王风咽喉。 王风方才已感觉到广海对他有了杀心,已有了戒备。这时看广海果然取出了贴身的武器,王风已从后腰拿下弯刀,抬手向着王风戳过来的软剑格挡过去。 王风也是有武艺在身的,不然若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要入赘沙风岛,那沙罗天不是要忙死了。只可惜王风与广海比起来实在差了太多太多。 广海长剑仍旧对着王风咽喉直戳过去,似乎无视了王风手中的弯刀,王风看着短剑剑刃离着弯刀不过三寸距离了,眼中已出现了喜色,却不想广海手腕用力,长剑竟再次变软,从弯刀下缘钻过,又斜斜的戳了过来。 王风一时有些呆住,却还未反应过来,竟直接被广海一剑刺中了喉咙。可怜王风一世忙碌为繁华,善恶到头终有报,就此被取走了大好性命。 广海杀了王风,仍旧一副淡淡的笑容向着海边走去。海边自有护卫列队左右,眼睁睁看着广海取了王风性命,却也无人胆敢上前阻拦。倒是尾随王风还来的几个护卫这时才反应过来,纷纷把刀杀向广海。海边的月光岛护卫已救护不急,广海却毫无惊讶,倒提着软剑,头都没有回,不过三五下身形,身后便落下了四具尸体。 广海走到海边,交付二人为他牵来一条小船,有人急急去了。却有人上前走到广海身边低声说道:“三爷,你就这般杀了王风,大爷哪里怕是?” 广海仍旧笑着,却点了点头说道:“大哥那里你们不用管,我这样做大哥只会高兴。”听广海如此说,那人却也未再开口说话,不时,二人拉来了一条小船,广海身影飘动竟已到了船上。广海也未着人随他出海,只是对着之前开口说话那人说道:“你回去禀告大哥,将我座下兵士暂时收回,谁来管理叫大哥自行安排。我此番离岛,短则三天,迟则半月,定会归来。” 说罢广海在不管其他,转过身去,对着卞州方向,脸上的笑容这才消失不见,只现狰狞,广海口中呢喃着:“青烟阁,双子门。” 那条小船竟然无风自动,载着笔直站在船上的广海,一路离岛向西而去。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58章 所为何来 左青送别了太守府的诸位官员,与胡锐在后院密谈了一番,不知二人说些什么,只是胡锐离开太守府时一副精神焕发的样子。 冬天里的日子总是格外短,这才刚过申时,天已黑了下了,太守府里掌了灯,各处一片亮堂。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从大门处急急跑了进来,直奔后院,到了左青的卧房前。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才进院子,左青已从房内站起身来,时日尚早,左青自然没有休息,倒是拿了本记录东海各处地籍的册子翻看着。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才到房门前,左青已打开了门,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似乎已习惯了一般,也未惊怪,闪身进了屋子。 左青待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在桌旁坐了,端起一杯茶递给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开口问道:“映竹传来什么消息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缓了口气,说道:“呼……师兄说张子权被惊吓的不轻快,师兄去接他的时候还被张子权这小子踢了好几脚。师兄已把张子权送回张府了,张都与师兄打了个照面,只说一切费心了,再无多言。师兄现在城外跟菊香大哥在一块呢……呼呼……” 左青听柴小虎如此说道,心中已有了计较,张都不是不懂世情的人,自当明白自己心意,左青眼看天色日晚,也没了出府的念头,招呼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自去休息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初晓时分。左青早已醒来,穿戴一番出了太守府,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赔在一侧,二人骑马出了太守府向着城外青烟阁分处而去。 “竹子哥,子兰伤势如何了?”菊香仿佛现在才想起子兰被伤之事来,这才问起映竹子兰的伤。 映竹皱了皱眉头,说道:“小兰无忧,大人第一时间为她封住了大穴,又将断剑取出,我与小虎已为子兰处理了伤口,已无大碍。” 菊香说道:“门里还有三两雪莲膏,我已命人从青州取来,今日也该到了。”却不想映竹接口说道:“大人已拿了雪莲膏给子兰敷上,不用再如此麻烦了,不过将那三两取来以备不时之需也是好的。” 菊香点点头说道:“恩,后面的战事,怕是难免还有人员伤亡,刀枪无眼,做些准备总是应该。” 菊香又说道:“竹子哥,除却留守各处的些许人马,今日午时双子门人员将至,我已将诸人驻扎之处安排妥当,大人是否还有其他安排。” 映竹回答道:“你尽管放手去做,大人一总只是告诉咱们大体方向,这些零碎的事情还不都是咱们自己做的。小香香,这些年来你如此鞍前马后也是苦了你了。” 菊香听映竹称呼他小香香,垂头苦笑没有说话。映竹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没有再开口。不时门外传来声响,却是徐子风到了。 “子风,速速进来,咱们兄弟何须拘礼。”菊香的声音已从房内传出,徐子风到了门前并未直接进门,而是先着人在门外向菊香禀报了一番,徐子风听门内菊香如此说,也不再等候,朗声笑着走了进来。 徐子风却没有想到映竹也在房内,上前见了礼,这才转头对菊香说道:“门主,青州、元洲人马已到,方才玉石已将诸人接去安排,雪莲膏我带过来了,不知门主有何用途。” 菊香笑着上前拉住徐子风的手臂,说道:“雪莲膏先放于你处,暂且还用不到,还有,是副门主。哈哈哈。”说着菊香已先开口笑出了声,一旁的映竹、徐子风二人也是相对笑了起来。 左青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已出了卞陵城,打马直奔青烟阁,守在此处的玉柱远远看到了二人身影,更是已先穿过前厅去后院通报去了。 左青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下了马,将缰绳递到门口护卫的人员手中,直向青烟阁前厅而来。二人才入了前厅,还未绕过厅上依旧存在的那条长案,映竹等人已从后院到的前厅来了。 左青倒是率先看到了才至卞州的徐子风,已开口笑道:“子风,何时到的卞州?”原本落在菊香身后的徐子风听到左青店名问话,已上前走了一步,在菊香身侧拱手说道:“子风见过大人,子风也是才到阁里,左右不过一炷香功夫,大人便亲至此间了。” 左青上前闪过映竹,左手拉住徐子风的右手,右手拉住菊香的左手,说道:“子兰总是喜好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前厅实在太过压抑,我们去院里说话。” 左右自是无人反对。映竹更是在左青才伸手走向菊香二人时,已挪移到门帘处,此时已挑开了门帘以供左青等人走过。 几人过了前厅到得后院,在枯井旁站着。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这时才从前厅门帘处现出身影来,远远地对着左青点了点头。 左青看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眼,转过身来对菊香说道:“我已命小虎将分阁外护卫人员尽皆散去,伏在一侧等候命令。咱们双子们资源大都依靠青烟阁供给,可不要坏了青烟阁“风吹雨打、生意不落”的招牌。”菊香听左青如此说已开口说道:“大人所言正是,菊香这几日总是觉得哪里疏忽了,还是大人火眼金睛。” 左青也未接话,而是对着徐子风说道:“人员集结如何了?”徐子风再次拱手说道:“启禀大人,除却留守各处的必需人员,青州分处八百人手、元州分处五百兄弟均已抵达卞州,如今已被菊香门主安置妥当。”菊香也紧跟着说道:“凌州分处五百人,降州分处五百人也已就位,只是卞州分处成立还不到一年,一共不过二百一十六位兄弟,倒是可以选出二百人凑出两千五百人手跟随大人出海征战。” 却不想左青笑着说道:“谁说我召集双子门齐至卞州是要出海了,哈哈哈。将诸位兄弟一同带到卞州城外大营,这边随我同去吧。” 映竹、菊香等人却是第一次知晓左青召集人马竟然并无出海之意,也是疑虑漫上心头。却也听左青令去整顿各处人马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作为半路出家的双子门众,其实手下并无人手,这会倒也没他什么事,他便跟着左青出了青烟阁,一路骑着马慢悠悠向着卞陵城而去。 一路上,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皱着眉头,实在想不明白,这几天来大人如此大张旗鼓,又是星夜驰骋返回卞州,又是广下告示聚集人手,更是大会官员作势出海。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只觉得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左青心思,不觉心中更是苦恼,胯下大马竟慢慢止住了脚步。 左青自是发觉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的状况,也停住了马,驾马回身到了柴小虎处,低声说道:“前日东海驻军传来消息,青岩无忧。”说罢,左青畅快的大笑着打马直奔卞陵城大门而去。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到底不是傻子,只是很多事情由于经历不足,不甚明白罢了。青岩便是罗山青,也就是双子门门主,此番离京回卞也是为了青岩。这东海驻军传来的消息自然是驻军团总东方无乂所为。虽不知青岩与东方无乂有甚关系,但东方无乂与左青的关系可是在那大年夜被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看了个清清楚楚。 如此说了不就是大题小做,无需解救罗山青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只觉得这几天跟着左青四处奔波,心中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落了地,平顺了许多。但是瞬息,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又发觉到了不对的地方。既然青岩门主已经无事,又为何要着急双子门各处人马更要这卞州官场上下动荡呢。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越发觉得自己的思路实在跟不上左青的头脑,也便不想着许多,心中默念着师傅天玄真人传给他的《凝心诀》,轻夹胯下大马两侧,向着左青远去的方向追去。 左青二人尚未回到太守府的时候,胡锐与王哲已早早的赶到太守府门外等候。张都却是昨日就在城外大营过得夜,估摸着今日会直接在营中等待左青一行了。 “胡总兵,太守大人此番运作,该不会真的要出兵东海吧。”王哲低低的声音传入一旁胡锐的耳中。胡锐笑了笑说道:“王大人,胡某不过是一介莽夫,任职太守大人座下,自然是大人杀威棒指向哪里,胡某就要冲向哪里,胡某可从来不会去揣测上头的心思。” 王哲似乎一早就猜到胡锐会如此应付了事,也跟着笑了笑,其实王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在试探一番,如今看来这胡锐果真是在王子尧倒台之后又以极快的速度攀上了天狼公子这杆大旗。王哲倒是觉得他的忠心还远远不够,这天狼公子至今也没有将他收归麾下的明确意思。 王哲一直都是一个明事理的人,王子尧的突然杀到,倒也是叫王哲一个措手不及,王子尧来卞州第一时间就架空了孙想又交好胡锐,不一时更是显露了私心,别人还则罢了,王哲必定是在京都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的,对王子尧的心思猜了个**不离十,却也没有如同孙想那般去做出头鸟,在王哲看来,王子尧自然不会长久,事实果不如此。 而左青的异军突起,别说王哲了,就是京都的孙御史也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是左青到了卞州之后做的这些事情,很得王哲的心,王哲已有了归顺之意,只是毕竟王哲也是王子尧那任上的老人,并不知晓左青是否已有心收纳,但是看这胡锐年前年后判若两人的情境,王哲的心又热了起来。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59章 驻军传讯 “总兵大人,实不相瞒。”原本在太守府前弓着身子的王哲,不知怎么的已站直了身子,更是声音低沉的对着一侧的胡锐开口说道:“王大人一任,卞州看似繁荣昌盛了很多,但是府库里并没有多少银钱,况且王子尧所为之事,总兵大人大概也有所了解,府库储备早已被王子尧挥霍的差不多了。若是太守大人此番真的要挥师东海,怕是要,自取其辱。” 胡锐似乎一早就知道这样的情况,仍是那副无多少生气的表情,只是语气已变得亲近了许多,胡锐开口说道:“王大人所言不差,打仗说白了就是烧钱啊,咱们卞州府架子是大,真要是……唉。” 王哲紧跟着皱眉说道:“总兵大人也是明白此事,若是太守大人一意孤行,我们少不得要在太守大人面前做不得好人了。”却不想胡锐低着头向前走了两步,手肘直抵王哲胸口,眨了眨眼,低声说道:“王大人,呵呵,太守大人的心思,真的,不要猜了。” 王哲听胡锐如此说,更是皱紧了眉头,不明所以。 不待王哲再去问些什么,远远的大道路口处,已有人影过来。不多时,行色匆匆的诸人到了太守府门前,正是昨日纷纷赶到卞陵城的诸县县官们。 诸人到了近前,看到胡锐、王哲二人已匆匆上前见礼,一阵忙乱。胡锐、王哲二人也已走下廊阶与诸人一同站在廊阶下等待太守府大门开启。 说来奇怪,已过辰时,卞州太守府大门仍旧双环紧闭,诸人倒也没有上前应门的,只是仍旧等着。少不得期间互相寒暄几句,无非去年县里的收成几何,过年各家家人如何等等。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太守府中仍无声响传来,已有好奇难耐的人推搡着附近的官员,着选一人上前应门。胡锐、王哲位高身重,自是不会有人上前自寻烦恼,少不得新近被太守大人依为心腹的阳风县令祝人杰被诸人推到了最前。 祝人杰也是习惯了诸事不争的人,被推出人群却也没有恼怒,正打算上前敲门的时候,身后阵阵马蹄声已远远传来。 正是去往城郊青烟阁的左青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二人归来了。 左青御马而来,距离太守府主门大概还有二十丈的时候,才降低大马奔驰速度,临近诸人身前不足五丈处,终于停住了马蹄。诸人见主心骨太守大人已然回来,排成队列自行上前见礼,左青大刀阔斧的坐在马上,问道:“诸位大人,本府不是着意你等今日自去城外中军大营,为何都在我这太守府外等候。” 诸人依旧垂着头颅守在左青胯下大马左右,倒是梅峰走出一步,出了队列,为左青挽住了缰绳,抬头说道:“启禀大人,吾等感念大人恩德,自发到太守府等待大人,欲在大人带领下,同往中军大营,以壮威势。” 周围诸人听梅峰主动上前对左青如此说道,心底俱都起了感激之情,人群后面的胡锐、王哲二人更是笑容玩味的看着马上的左青与马前的梅峰。只是听到梅峰这话语中的最后四个字时,王哲的眼色变了一变,却也并未说话。 左青却对梅峰不小心多家的四个字仿佛置若罔闻,只是坐在马上仰头大笑了几声,说道:“诸位大人有此心意,左青心领了。”说着左青作势就是跨下马来。倒是马前的梅峰一把拖住了左青的手,笑着说道:“大人尽管骑马,吾等愿为大人鞍前马后。”却不知为何左青皱着眉头看了梅峰一眼,更是轻轻哼了一声。梅峰登时后背有冷汗渗出。 左青也未理会梅峰,弃了大马,分开人群,走到胡锐、王哲身边,说道:“诸位大人,随我同去中军大营。”说罢,头也不回的下了廊阶,向着卞陵城南侧附门而去。 卞陵城依海而立,却到底离着东海还有二十余里。卞陵城以北紧邻滨城,以西所来则直通京都,正是御道所在,以南为惠县,期间却隔着凌江支流卞河。卞州中军大营便是沿着卞河两岸依水而立。 左青自未骑马,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却也不曾入的太守府。只是一人拉着两匹马远远的吊在队伍后面。左青被胡锐、王哲二人夹在中间,走在队伍最前。之后官员们则是三个一群、五个一帮,零零散散的跟在三人身后,却也没人越过最前三人身形。 走在队伍中,应该说在左青正后方的梅峰,一时有些摸不到头脑。回京之途,左青并未带着梅峰同行,要知道梅峰家里也是在京都生活的。 虽不知左青为何撇下梅峰返回京都,梅峰也很自觉的直接没有回家过年,而是留在大沽县做了一个与民同乐的县令大人,到了年后,梅峰开始并不知晓左青急切离京返卞的缘由,反倒是从来在卞州府诸多县官中敬陪末席的阳风县令祝人杰亲自到了大沽县告知与他,太守大人已回到卞州,急召诸人前往卞陵城。 昨日在府内见到左青,梅峰只觉得自家大人锋芒内敛更是成熟,却不曾从左青眼中得到对他格外关怀的目光。 今日这番作为,自是梅峰有意向廊阶下诸人显示他身为左青亲随身份,只是似乎并未得到左青青睐。可怜梅峰只想着讨好左青,却不知道在无形中已惹得左青厌烦。 何谓“以壮威势”?是左青需要这些下属去给他壮行,还是这些下属可以靠着他左青的萌荫来壮行,不得不说梅峰当时太将自己当做左青的亲近下属,而忘却了他自己的一县长官身份了。 左青并不喜欢这样的梅峰,就像作为双子门副门主的菊香,当子兰伤重的时候,菊香还是先将处理双子门事务放在第一位去做。就像映竹,作为马夫就甘愿陪衬在一侧,即便是府上一些不明事理的扈从对他不加颜色,映竹也不以为意。显然,梅峰从里到外,离着左青的心腹还差的太远。 左青自不会理会梅峰心中的小九九。初时离京,左青确实是一心急切赶赴东海,救助青岩。但是除了凌州地块,左青已平静下来也醒悟过来了。青岩在东海经营三年,断不至于就这般被人扼住了喉咙,更不会束手待毙。何况作为卞州太守的自己,何尝不是青岩的坚实后盾,当然作为罗伊岛大岛主的罗山青也是他左青在大陆上行事的依仗。 兄弟二人勠力同心,自当其利断金。青岩不会无缘无故将庆莲送到京都,定是有庆莲不知晓而自己有忽略的地方。回到卞州路上,左青想了很多很多。但是总有一些不得解惑之处。 进了卞州地界,映竹接来了祝人杰,一切还在左青掌控中,左青却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终于临近卞陵城的时候,有三人一身劲装深夜到了左青下榻之处,左青才明白这期间种种,他忽略了至为重要的一人,或者说是一方势力。东海驻军,驻军团总东方无乂。 罗伊岛之事,东方驻军自然知晓,青岩之情,东方无乂更是了若指掌。何况罗伊岛六万私军还仰仗东方无乂为他提供训练将佐、指挥兵长。虽然青岩已有意隐藏绝大部分私军,更是仅留下一万多人在菊花岛附近,但是青岩还是将必要的消息透露给了东方无乂知晓,至于不告诉左青,只因为很多事情左青并不知道,告诉他也不会直接带来多大助力。 最重要的是,青岩并不想尚且年幼的左青在还未成熟起来之前,就卷入东海这混乱的漩涡中。 深夜到访的三人,其中一人正是在东海驻军中,王洋被“救走”后,取而代之的驻军一方统领高冰,此人如今在东海驻军中足可排到前五之列。而这高冰正是当初接送左青去往东海驻军大营的那名军卒,倒是那一晚才禀明了身份。 这高冰本是冀州人士,比起王洋晚了几年入伍,但一到东海驻军,便在王洋麾下,后来机缘巧合,二人更是相熟相知,更是一直在东海驻军中相互扶持。 只是高冰似乎并不清楚,王洋此时正在菊花岛中。高冰从其他二人处取来了青岩传递给东方无乂的讯息和东方无乂有意交给左青的消息,两封讯息放在一信封中,信封外打着不曾破坏的火印。 东方无乂也是年后才知东海出事,只是比左青晚知晓了半天,再寻觅左青时他已离京远去。东方无乂的消息很是简单,除却说了下王洋等人的存在,关于青岩的,只有寥寥几字:“青岩一切安好,诸事尽在掌握。” 至于青岩传递给东方无乂的消息就仔细的许多了。青岩的消息倒是在年前就传到了东海驻军,只是未来及的传递到京都于东方无乂知道,东海便已出事。 青岩所传出的消息有三点。其一,月光岛已有意除夕前后攻伐罗伊岛,庆丰恐为内应,他已在罗伊岛附近留好伏兵,可确保逃出生天,东海驻军无需急于插手。其二,月光岛若主动出击,刚好给他们机会可以将诸贼聚而灭之,无需分而击之,话语中青岩将六万私军练备情况略有提及,很是信心满满。而之后则需要东海驻军施以援手,却不是借军而是借将,需要东方无乂派遣都尉以上十人,掌控部分私军,鲸吞东海余孽。毕竟罗伊岛一岛之地,实在培养不出太多的优秀将领,自然这十个都尉是有借无还的了。 至于第三点,则是与左青有关的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60章 天可怜见 至于青岩传讯告知东方无乂的第三点,则是与左青息息相关的了。 若是左青并不知晓东海之事,至少在左青回到卞州之前,不要主动告知与他。叫左青在京都过最后一个没有多少烦恼的新年吧,何况母皇太后新逝,左青也是需要在京都守灵一段时日的。至于往后,青岩话语中透露出的消息,显然注定左青再无以前那般轻松的新年可过了。 若是左青已知晓东海之事,青岩要求东方无乂务必要拦住左青,至少不可教左青向东海发兵。师出无名还是其次,卞州这许多年来的资源基本都供养了王子尧的私军,左青可能还不明白,但青岩与东方无乂很是清楚,不出兵还没事,若是出兵,必会惊动朝野,更会连累卞州百姓。何况这未尝不是一个左青重整卞州官场、军场的大好时机,至于如何把握,就看左青自己了。 讯息的最后,青岩却是对左青说的一句话:小青,路边开放的野菊花,那绚烂的风采,你就要见到了。 左青虽然对青岩传来的讯息有些地方也没有想得很是清楚,心底却已大定,这却是是一个大好的彻底掌控卞州的时机,更是将双子门融入卞州的大好机会。不知道左青想到了一些什么,脸上浮现笑容,在人群前步子迈得越发快了。 “大人,是否要去营前应答。”不多时,一群人已到了中军大营外,还是梅峰率先一步走出队列,到了左青身前,如此问道。可怜一心想要表现的梅峰这次又拍错了马屁。卞陵军事长官就在身侧,卞州太守大人更是左青本尊,到自家的中军大营,应答个蛋蛋。真心不知道梅峰怎么想的,往日蛮机灵的孩子,今天一整天各种逗比。 左青倒也没有再对梅峰如何冷脸,反而是笑了笑说道:“那梅县令你便上前应答去吧。”梅峰听左青如此说,心中不觉傲然了起来,果真就脱离了左青领头的队伍,洋洋洒洒的走向中军大营。 卞州东海沿岸以东八百海里处,一座小岛上,人影憧憧,正是菊花岛所在。张金与张鑫二人离了岛中央的小屋,向着青岩离去的方向寻去,却没能寻到青岩影子。 “金老大,你说岛主跑哪去了,我这正儿八经有事同他禀报呢,都你闹腾的,跟我干了这一伙,找不到岛主了。”一个二十郎当岁的黝黑青年,眉目中有几分清秀,只是一双眼格外大却显得有些无神,正是张鑫,张鑫施施然走在张金身侧,小声抱怨着。 “死三金,岛主能去哪,菊花岛左右不过这么大,我俩慢慢找就是了。”张金却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时不时还放慢步子张开双臂感受下迎面而来的海风。 “对了,只顾着跟你扯皮了,今天你们捞上来的女子是怎么回事,你还没有同我说道说道呢。”张金这才问起张鑫敷一出现口中言称的事。 张鑫听张金如此问,也是停住了脚步,开口说道:“这不是这些时日,岛主命兄弟们四处查探,找寻大年夜那晚失落在汪洋大海中的罗伊岛兄弟们吗。咱们就安排了几十只队伍,兄弟我忝为一方小头目,带着一帮兄弟去了西南方向,昨夜海上大雨,我们出海以后方才遇上。” 说这话,张鑫更是一屁股坐在了沙滩上,继续说着:“雨水太大,兄弟们也不敢赶回岛中,走得急了难免船翻人没,故此我们也并未急着赶回岛中,就落了帆,收了桅杆,兄弟们躲在船舱里,倒也不惧走丢方向,兄弟们对咱菊花岛周围百八十海里熟悉得很。”张金也跟着张鑫坐在了沙滩上,同是依海为生的男儿,自然对着广袤沙滩有着格外的亲近感。 “到的今天早上,云歇雨收,兄弟们重新掌了帆,又向西南方向探查出五十海里,却只找到二十几个罗伊岛兄弟尸体,活人却也没有一个。”说道这里张鑫眼色暗了一暗,一旁的张金更是脸上神色狰狞。 张鑫继续说道:“到了离菊花岛三百海里的时候,我们便停住了行进的路途,开始返程。说来也怪,去时不曾发现还有别人在这汪洋之中,归途中我们却在昨夜停留处发现了一只小船。小船已经打翻在海中,只有船肚向上浮着。金老大你大概也知道,咱菊花岛大是多,但是资源甚是缺乏,从来咱们外出遇到这些有用的物件都是要带回岛上的。”说到这里张鑫不禁红了红脸,只是太过黝黑的脸实在看不出什么变化,张金也是笑了一笑。 张鑫又说道:“也是那人命不该绝,想来昨夜风雨,打翻了那姑娘乘坐的小船,那姑娘倒是穿了一身紧身的短衫长裤,绑在腰间的带子竟挂到了船角一处断裂开来的木缝处。这才没有沉落海底。我们将那翻船打捞起来,这才带出了船板下的那名女子,那名女子似乎也有武艺傍身,被这狂风暴雨扑打,又在海里一日一夜竟然还有气息,兄弟们便将这女子连同小船带回了岛上。我这才特来向岛主禀报这事,然后就跟你干了一架,哈哈哈。” 说到这里,张鑫右手用力的拍打着张金的手臂,二人相视大声的笑着。 张金到底年纪大了些,经验多了些,想的也就多了些,问道:“菊花岛本就偏僻,被罗伊岛中断了与大陆往来的路径。这段时日海上又很不平静,这女子怎么的就到了这里?” 听张金如此问,张鑫也是蹙起了眉头,说道:“金老大你这样一说,我发现还真的是有好多疑问,哎呀,咱俩别在这呆着了,岛主也找寻不到,不如金老大你就同我一块去看看那女子吧。” 张金听张鑫如此说,也是点了点头,二人起身向着海边处走去。 却说二人又说起了被张鑫救起的那名女子,张金询问张鑫那女子长相如何,张鑫倒也记不太过清楚,只是确认那女子左眉下两寸处左脸颊上有一颗美人痣。张金听得此话却呼吸急促了起来,双眼更是变得有些火热,脚步已快了许多。张鑫自是不明其意,急忙跟上张金步伐,更是不停的打问张金缘何如此这般。 张金更是着急了起来,大步狂奔向着海边而去,空中只留下残破的声音传荡:“那定是我家统领。” 张鑫自是听不到张金口中的统领说的便是罗伊二卫统领庆莲,更猜想不到庆莲与青岩的关系,只是看着张金一副着急的样子,跟着加快了脚步,二人不过盏茶功夫,已到了海边。 海边各处都有来回走动的菊花众守护在侧,只是张鑫之前上岸的地方,不知为何竟没有多少看守人员。与张鑫一起回来被张鑫安排在此处等候的属下们更是不知所踪。张鑫这才发觉奇怪之处,急急走上前去,确实不见了下属的身影。张鑫明明是告知诸人在此等候,他去回禀了岛主就来,这帮家伙却自行散去了,张鑫心中自是有了不快之意。 并没有预想一般见到庆莲,甚至连个人影都没有,张金跌足做到在岸边,双目通红不知是失落还是悲切。张鑫兀自站在一旁,抓着头发眉头紧皱。 却不想身后又传来呼喊二人的声音,却是伍洪追了过来。二人兀自想着各自烦恼的事情,根本没有搭理轻喘着上前的伍洪。 “狗日的……张金……你老小子跑的真快……咳咳……岛主着你二人回去呢。”伍洪上前拉起了仍旧坐在地上的张金,又对着张鑫招了招手,呼唤二人与他同去。 张金却如同失了魂般,只是被伍洪拉着走,张鑫却在一旁开了口:“伍大哥,我那般兄弟都不见了呢。”张鑫也是心急了,这话原本不该对伍洪说,一则二人不过相识几天,自己的过错如此给外人知道不是授人以柄吗,二则伍洪虽是罗伊岛统领但在菊花岛只是个过客,告知与他也没什么卵用。 然而伍洪愣是为张鑫解除了烦恼,这会伍洪慢悠悠的拉着张金走着,呼吸已完全平顺下来,说道:“小鑫你要发达了,你那班兄弟现在都在岛主身侧呢。”张鑫却没有听懂伍洪话语中的意思,只是说道:“原来他们没出事啊,这就好,这就好。伍大哥,他们去岛主那做什么?” 伍洪朗声下了起来,说道:“做什么,立功领赏呗,你现在可是岛上最大的功臣了。”张鑫更是不懂了,完全不知道他只不过王洋等人安排什么就做什么,怎么就立功了。却不想张金却已回过神来,急切拉住伍洪的手,说道:“伍头,到底怎么回事。” 伍洪停住了要不,直直的看着张金,双眼虎目泛光,说道:“二统领平安归来,她来了。” 张金听罢伍洪所言,再次跌足摔倒在地上:“天可怜见,渴求的事,果然成真。天可怜见……”张金仿佛要将这多日来胸中的闷愤都要发泄出来一般,不停的大声吼着“天可怜见”。 一旁的伍洪倒也没有打断他,只是小声呢喃着:“天可怜见,不单单是张金的心愿,更是岛主的心愿,我们大家伙的心愿,天可怜见。” 张鑫仍旧迷茫的看着二人,他自是猜不到,被他救起的女子,正是庆莲。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61章 中军大营 张鑫一行人自海上翻船下救出的女子,正是一路远来的庆莲。 也是庆莲命不该绝,更是庆莲时来运转,未在狂风暴雨中丢掉性命,更没有被恶人捞去,而是被张鑫救到了菊花岛上,当真天可怜见。 张鑫向青岩禀报救了一女子的事,青岩并没有放在心上,倒是张鑫的突然出现缓解了青岩当时的难堪境地。青岩也变弃了张鑫、张金二人,自行离去。 在这岛上漫步,菊花岛到底太小了,也是鬼使神差的,青岩竟漫步到了岸边。 张鑫留下的人手自是在岸边等待着他归来此间,此时见了岛主大人,更是纷纷上前见礼,错落站在各处的诸人自是将身后平躺在沙滩上的庆莲展露在了青岩视线范围以内。 原本走近人群的青岩便觉得心里一阵烦躁,此时看到远远的被诸人围在身后的人影,竟更是觉得心跳难耐。 庆莲先是被狂风暴雨好一顿冲刷,又在冷水中浮沉了一夜,此时头发早已披散开来,更是有几缕长发遮挡了大半个面庞,衣服也有些地方破成碎条形,在海水的浸湿下帖在身上。手臂上更是有好多红色的划痕,一般人若是远远看到,根本认不出这是庆莲来了。 但是青岩却只觉得一阵阵心酸,冲击着他本就痨毒缠身的弱体。许久没有发病的青岩,竟然站在沙滩上,看着平躺着的人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众人见自家大人明显是伤病在身,纷纷围拢上前,青岩却伸出双臂,将诸人拨到一旁,自己慢慢的向着不远处那躺着的人影走去。 十丈。 五丈。 三丈。 一丈…… 正是青岩心底也在记挂着的那个人。 青岩俯下身去,左手死命抵住胸口,再不肯咳出一声,生怕惊扰了平静躺在地上的庆莲。右手徐徐伸出,抚向庆莲左眉下的美人痣,却未碰触到庆莲脸颊,又收回了手。眼眶微红,但泪并未落下。青岩单腿跪在地上,直着身子,仰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可能是不愿泪水落下被人瞧见吧。 周围诸人看到青岩这副样子,自是已明白,岛主大人定是认得这名女子了,一个个也是在暗自庆幸,无论大人是赏是罚,到底诸人一起做的是一件好事。 却也有更加明白事理的人已上前做出要帮青岩将庆莲移到他处的意思,只是青岩挥手示意诸人让开。自行俯下身子,慢慢的将庆莲横腰抱起。 青岩抱着庆莲,慢慢站起身子,却未向岛上木屋方向走去,而是轻轻抱着庆莲绕着菊花岛,向着东边去了,那边沙子柔腻,而且皓日当空,倒是更适合庆莲暂时休养。 可怜的张鑫,他的这帮手下一个个看到了顶头的岛主大人,竟全都跟着岛主大人亦步亦趋的去了菊花岛东边沙滩,愣是没一个人留下来等候张鑫知会一声。 青岩拦腰抱着庆莲慢步走着,空中碎碎念着,实在听不清楚,恐怕只有与青岩近在咫尺的庆莲才能知道青岩口中说的什么吧。 青岩抱着庆莲,一路慢慢走到目的地,轻轻的俯下身子,欲将庆莲平放在沙滩上。一旁早有见机行事的下属几人脱了外衣长衫团在一块,垫在地上。青岩微笑着扫视了下周围的人,将庆莲轻轻的放在了地上。 青岩又着人将王洋、伍洪等人召集来此。诸人自分了几人去了,不多时王洋、伍洪等人到了此地,青岩兀自坐在庆莲一旁的沙滩上,呢喃着。 其实一早张鑫等人将庆莲救到船上的时候,已为他推宫活血,庆莲被翻船阻碍,倒也没有吸进多少海水。早已无性命大碍,但青岩还是着王洋、伍洪等人再次为庆莲推拿一番,确定庆莲只是在昏睡后,青岩才放下心来,俯下身子,轻抚着庆莲面颊。倒得此时,青岩似乎才想起将庆莲救到此处的张鑫了,示意伍洪自去将张鑫寻来。 张鑫、张金二人跟着伍洪一路到了此地。张金远远的已拜倒下去,还未开口痛哭,已被回过身来的青岩瞪了一眼,这才将喉咙里的气息强自憋了回去,黝黑的脸红了几分。 张鑫仍旧愣愣的站在一旁,却不想青岩站起身来,竟对着张鑫深深的鞠躬到地。张鑫怎敢生受了青岩此礼,急忙跳到一旁闪开了去,青岩却也没有再去强求,只是站起身来,温和的笑对着张鑫小声说道:“小鑫大德,罗山青永记在心。” 来的路上,张鑫已听伍洪细细与他说道了庆莲与罗山青的关系,其实庆莲一心爱慕青岩,青岩心中也有着庆莲,只是二人身在其中,难免有些不解其意。反倒是伍洪、张金这些外人一直都很明白,看的很透彻。 这也是为何庆丰反叛之初,伍洪、张金等人只是跟随青岩一路突出重围却没有反戈一击拿了庆丰为质的缘故,毕竟这翁婿二人,说到底还是一家人。 张鑫在一旁摸着头尴尬的笑着,伍洪、张金等人也是眼眶微红憨憨的笑着。反倒是王洋,似乎有什么心事,皱着眉头。青岩自是看在眼里,但是当今最重要的还是等着庆莲醒来,也便没有顾及这许多,只是叫诸人且各回其位,他自己在这里陪着庆莲就是了。 诸人听令去了,青岩仍在原地坐着,不多时,空阔的沙滩上,只余下两个身影,相互依偎着。 “你的心意,我明白的很。我心里有何尝没有你,但是我不值得你托付终身。” “不是你,我早就死在东海了,不是你,我根本坐不上这岛主之位,不是你,我怕是也一早脱离了罗伊岛。” “你心中的苦,我怎会感受不到。只是我中毒太深,即便好生将养,也无法常伴你左右。何况,我还有其他的事……” “若我生在寻常百姓家,若我不曾入的那深宫,若我早离了那樊笼,可惜,一切如果只能是如果。” “对不起,我做不到不负今生不负卿,对不起,我负了你。” “对不起,我爱你。” 青岩环抱着庆莲,将她的头平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絮絮叨叨的说着。青岩高高昂起了头,眼角有泪闪现,却终究不曾滑落。怀里的庆莲,却已有泪划过脸庞,滴入身下沙滩中,再也不见。 “呼……呼……呼……” 今天卞陵城外的风格外大,中军大营外的几杆大旗随风狂猎的荡着。 梅峰一脸洋洋得意的表情,走过左青身畔,走出卞州府各方官员的队伍,笔直的向着中军大营而去。 “咳咳咳”梅峰低头轻咳了几声,站直了身子,抬起头来,伸出右手正要高高举起大喝几声的时候。 “咔” “咔擦” 卞州中军大营门口处的两扇大门,竟被左右二十余人从内里推了开来。 更有一黑盔黑甲的英武将军,一马当先,后跟三十余骑,一色皆是白甲白马的队伍,出了中军大营,正冲站在门前中央处的梅峰横冲而来。 梅峰当时惊在当场,但来人似乎根本无视了他,仍旧向着他的方向,冲撞过来。梅峰后退三步,终于跌坐在地上,好不落魄,却不想那打头的将军一拉缰绳,大马高高立起,竟在梅峰原先站定的位置停住了马蹄。 “啪啪啪”“律律律” 一阵马蹄落地又一阵大马嘶鸣声,黑甲将军后面的三十余起也是如同将军一般,停住了大马。梅峰这才失魂落魄的站起身来,却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无可奈何。 那黑甲将军翻身下了马,其后众人也跟着翻身下了马。黑甲将军右手摘掉了头盔搁与腰间,一头黑色长发随风飘扬,笔挺的鼻梁上一双不甚大的眼睛散发着浓烈的光彩,唇上不短不长的胡须颤抖着。正是卞陵军备张都。 张都看也不看身侧的梅峰,对着左青等人站着的方向快步走去。 到左青身前五丈处,停住了脚步,半躬着身子,左手置于胸前,右手持着头盔,高声道:“张都携卞陵驻军民团,接受太守大人检阅。” 身后不远处的三十余兵士,分作两列整齐划一的收了手中长枪,铿锵声不绝于耳,三十人齐声呐喊:“驻军民团,参见太守大人。”说着众人一齐面向左青的方向跪倒在地。 左青这才分开左右的胡锐、王哲等人,走上前来,右手搭上张都的左手,左手更是扶着张都的肩膀,说道:“军备大人辛苦,大家伙这边入营吧。” 张都听左青说话,将本就半躬着的身子又低了三分,低声道:“但凭大人吩咐。” 左青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已绕过张都向着中军大营门口而去。其后胡锐、王哲跟上,二人到了张都身边更是拉了他一把,三人齐肩跟在左青身后。之后诸卞州府官员、各方县令、县丞排成两列,入了营门。 倒是阳风县令祝人杰落在后面,笑脸迎人的主动伸出手,拉住了还被晾在一旁的梅峰,说道:“梅大人,祝某托个大,与梅大人同入军营可好。” 祝人杰似乎傻掉了一半,愣愣的点了点头,被祝人杰拉着走过了三十余人跪列两侧的这段短程。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62章 冀州太守 凌京城西城,年节已过,西城干道上人流再次涌现,各处喧嚣热闹,却也温馨自然,这才该是首善之城大凌京都该有的样子。 只是往日里门庭若市的华府今日也有些寂静异常。 凌京城里早就传来了,当朝国舅爷失了皇帝陛下恩宠,要被发配到冀州去做那无人问津的一州太守了。 之所以说冀州太守无人问津,却是因为在皇帝陛下东方俊还是炎王的时候,炎王正府便在冀州府太原城里,炎王当时更是被高祖皇帝东方弋依为琨山驻军团总。 一位实权王爷就在近侧的冀州太守能有多少所谓的大权在握,当时的冀州太守足有不过是炎王的一个应蜱虫,东方弋倒也不曾直接安排与东方俊交好的官员履任冀州,反倒是频繁更换,真正是铁打的炎王流水的太守。 东方弋驾崩后,东方无庭登基为帝,似乎一心放在权衡藩王权力,冀州太守竟近乎三年没有过人员更换。这倒是终于给了炎王东方俊与当时的冀州太守王东升亲近的机会,只是这王东升却是东方弋去前留下的股肱之臣,对皇室是绝对的忠心不二。 但是即便东方俊是高祖皇帝东方弋亲子,到底还有着当时的皇帝陛下东方无庭在位,王东升对东方俊并没有之前多任冀州太守那般跟风而行。 东方俊初始确是一位奉公为民的好王爷,也并未对王东升的不加颜色有甚不喜,二人倒也相处的很是融洽。 但是东方无庭的步步紧逼,直接导致了东方俊的彻底反弹,东方俊敬仰王东升为人,并未为难与他,王东升却难以放下东方弋的知遇之恩,一力抵抗东方俊从冀州出兵凌州,却也不知王东升心底如何思量,却也并未第一时间将东方俊叛乱的消息传回京都,但是他传或者不传,东方无庭已在第一时间知晓。 结果便是炎王东方俊的部队破了太原城,长驱直入,却并没有烧杀抢掠,只是围困太守府,之后便继续大军东进,去往凌州了。至于王东升,无力回天的节奏,却又不愿看到东方弋子孙就此争霸天下,血染江山,竟就此在冀州太守中自尽了。 唉,所谓忠臣,或许便是这样。其实左右不过叔侄二人争夺自家财产,正是忠肝义胆为那般,自家性命归青天。 东方俊登基为帝,撤六部并郡县,选任了两朝元老王长当去做了那冀州太守,王长当何许人也,王东升的亲叔叔。东方俊未尝没有补偿王东升家族的意思。至于王长当心中到底如何思量,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冀州这十多年来,未曾换过太守,却也不曾有过拿得出手可以说上一番的事情发生,只是一个平平淡淡。甚至冀州太守王长当的名字都极少在朝堂上被提及。说是无人问津也不足为怪了。 华年大年初一被东方俊一旨降下,元宵节前,就要到冀州上任了。华府里却并没有门外那么冷落。大年初三那日,华夫人吴文玲还携子华龙回家省亲去了,祖父吴清源老大人虽已谢世,但吴文玲叔父吴庆溪正是当朝太傅,不过年纪日长,倒也不甚例会朝事了。 华龙自是坐了卧榻虽母亲大人乘饺出的家门。华夫人出门之时虽也是一脸笑容,但眼底深处的忧愁却被华龙看了个清清楚楚。往年很是活脱的华龙,今年一是右腿残疾在身,二是母亲心情不好,到了外叔祖父家,倒也安安稳稳过了一天。吴文玲更是被吴庆溪喊进内堂,不知说了一番什么。只是吴文玲带着儿子离开吴府回往华府的路上,却不在绷着一张脸。进了华府更是瞬息喜上眉梢。 华龙很是没有搞懂。 一晃已是正月初八日上,这几日华年、华夫人吴文玲包括卧床的华龙并未出府,却也无人入府拜谒。倒是初五那天晚上,华龙隐约听到人声从父亲书房传出,华龙倒也没有去打探一番。 这日华夫人着下人将院子内外好好收拾了一番。华年也不再呆在书房,而是早早的到了正堂处,正襟危坐。今日的华年着了一身青色长衫,头发今早刚刚洗过, 简单的束在头后,脚上却穿了一双熟牛皮的靴子。 华龙先是被华夫人安排下人梳洗一番,又换上了一身绫罗绸缎,华龙虽不喜花俏,毕竟如今养伤在床,但母亲一再要求也没敢拒绝。又被几个小厮抬到正堂处。卧在软榻上的华龙看着父亲这般打扮,心中猜测着,莫不是今日父亲要出府外行,不然何须穿上靴子。 华龙还在思量的时候,华夫人吴文玲却也在嬷嬷的簇拥下,进了正堂。 今日华夫人好一番精心打扮,头上挽着贵妇髻,一枚凤钗高高插起,身罩大红绸衫,内里上下皆是重黑色衣裙,左胸、右腿位置各金线绣着一朵尺大的鲜花,娇艳欲滴。脸上表情倒是还算淡然,但是眼中神色分明透出一分春风得意的样子。 华龙心中疑惑更甚了,母亲这身衣服是年前才进腊月的时候请了织造缝制的,本是为年节入宫拜谒华皇后所用,结果母皇太后离世 、皇帝陛下休朝、父亲又被贬谪冀州,母亲却也不曾穿过这身衣服。今日竟如此打扮,莫不是要有贵客临门。 果不其然,华龙还在藤椅上想三想四的时候,正堂外院落里已有小厮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直上台阶的小厮到了正堂处躬身行礼,倒也未开口说话,华年似乎是已知晓何事,站起身来,华夫人吴文玲也是小步跟上,夫妻二人联袂这般出了正堂,华龙倒被撇在了一边。 不多时,有两人被华年夫妇二人左右相伴着,入了庭院,直奔正堂而来。 华夫人左边的面白无须文雅儒士华龙自是认得,正是他外叔祖父、当朝太傅吴庆溪。吴太傅年过甲子,却从及冠后便没离过京都,未过中年只是一心研究学问,到了父亲吴清源大人去世,才出仕为了官,但往往洁身自好,极少干预政事,一直是京都学子向往的大学问家,吴庆溪保养的还算得体,但脸上的皱纹已明显昭示了太傅大人的年华老去。 吴庆溪左手边,被华年右手搀扶着的长须耄耋老人华龙却实在不曾见过了,老人不到七尺的身高,在近八尺的吴庆溪与七尺多高的华年之间,显得格外小巧。但是看着父亲完全执晚辈礼在一旁引路、侍候的样子,华龙心里已将这位老人划到至少与外叔祖父同伴高度的某“家”中了。 华年、华夫人吴文玲一脸喜色,吴庆溪与那老者虽然上了年纪,但脚下也是虎虎生风,不多时已到了正堂门外。 华龙仍旧卧在软榻中,确实有残无法起身,何况即便能起身已装习惯了的华龙也不会在此时其身行礼。 吴庆溪倒是一直对这个外甥不甚喜欢,倒也谈不上多么厌烦,到底是有血脉关联的,只是华龙不认识的那位老者倒是看到华龙眼前一亮,快步走上前来,垂首拉起华龙的手,一阵摸索。 华龙被惊的急忙向后抽手,却想不到老人手劲奇大,华龙竟一时未能成功。老人看向华龙,华龙倒是觉得老人目光很是温和,嘴角的笑也很是叫他有亲近之感,但是心底还是有着一丝抵触。 这是华年却已走上前来,笑着请老人入堂坐下,老人自不客套,与吴庆溪分左右在主位坐了。华年还未上前说话,华夫人已来到儿子身边,笑着说道:“姨爷爷,这便是我儿华龙,你看这孩子如何?” 华龙在华夫人的拉扯下,好歹坐着了身子,似乎华龙也知道老者大有来头,打起精神,一张俊脸倒也加分许多。 老人捋了捋颌下的花白胡须,点了点头,笑道:“曾外孙秀外慧中,更是一身风骨,老夫甚是喜欢。倒是不知曾外孙为何侧卧在榻,是有疾病缠身还是?” 此时华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倒也没有正面回答老人的问题,只是满眼宠爱的看着华龙,说道:“龙儿身子骨好得很,不日就可离榻起行了。”接着华夫人话锋一转,抬头问道:“姨爷爷,你此番回京,除了那件事,还有什么打算吗,华府上下任凭姨爷爷差遣。” 老人对华夫人并不回答他的疑问倒也没有不喜,又听华夫人如此问,再次捋了捋胡须说道:“老夫离京十四年了,也该落叶归根了,这京都本就是咱……哈哈哈,京都却是养人的好地方,老夫很是喜欢。” 华龙这才听得明白,这老人原来本就是京都人士,不知去了何处一走就是十四年,如今回来了,又与自家华府、外祖父家吴府有这些关系,当时自家的一大助力了。 华龙双眼直直的看着老人,不自觉间好久没挺直的脊梁竟然变得笔直,一旁静坐的华年看到华龙这般样子,眉头皱了一皱,想来是猜到儿子身体已好转,却仍在装伤的事情。华年想了一瞬,已将手中杯盏放下,站起身来,手臂抬起,手心向上托着,对着华龙说道:“华龙,这位是你的曾外祖父……” 华年还未说完,老人已接口说道:“老夫王长当。”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63章 台上台下 “父亲。” 正在葡萄架下藤椅上卧着的张子权见到脸色不快的张都进了自家后院,急急单脚跳着站起身来,站直了身子,喊了一声父亲,又垂首站在一侧。 原本有些气急败坏的张都,本打算回家好好教训儿子一番的。如今看到张子权还有些微瘸的腿,终于没了施以家法的打算,脸上换上一副平和的慈父样子,将儿子拉倒藤椅旁,轻轻拿着儿子肩膀,叫他侧卧在了藤椅上。 张子权一颗小心砰砰的跳着,往日父亲一有不开心的,难免对自己就是一顿鞭打脚踹,今日实在叫张子权有些难以置信而深深怀疑,之后怕是父亲对他的责罚要更加狠毒一些。 张都原本就是穷苦人家出身,自小也是老爹棍棒下出的孝子。一直认为如同老爹教训他那般时时教训儿子张子权,就足以将张子权扶正,成为一栋梁之才,但张都显然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张子权的出身与他远远不同,棍棒下的教训,根本不足以叫张子权真正成才。 何况张都给予张子权的资源实在太多太多,张子权在出发点上已比太多同龄人好上太多,宜疏不宜堵啊。张都一直不懂这个浅显的道理,到底是当局者迷,反倒是今日出了军营,左青的一番话叫他多少醒悟了一些。 “儿子,爹爹往日总是责罚与你,你是不是很恨爹爹。”张都俯下身子,刚毅的脸正对着儿子稚嫩的脸颊,抬起手来摸着儿子的头发,轻声说道。 张子权更是被惊的想要跳将起来却又不敢,父亲何时这般自称过爹爹,上次被爹爹这般宠溺,怕是娘亲还在世的时候吧。自打八岁那年,娘亲离世,父亲多久没有与做儿子的自己这般亲近了。 张子权竟已出了冷汗,双眼中一片惊恐之色。张都看着儿子的表现,虎目更有深深的自责略过。儿子比那天狼公子还要大上一岁啊,即便天狼公子有皇帝陛下的一意栽培,儿子也是被自己从小呵护长大的啊,怎的差距就如此之大。 今日被左青场上场下、营里营外都是一番教训的张都,此时更觉得都是自己的错,才致使儿子如今这般样子。 张都看着张子权一力要躲闪他的爱抚,到底打消了胸中要与儿子今日好好亲近一番的打算,站起身来,走出了院子。仍旧侧卧在藤椅上的张子权不知为何,只觉得父亲的背比起往日驼了一丝。 “大人,兄弟们都已安排下去,之后的事,还请大人示下。”今日的菊香穿了一身皂白衣裤,只是他这矮胖的身子,实在对不住要想俏一身孝的打扮。菊香在左青回到太守府后便不知从何处到了太守府正堂,左青还未坐下,菊香已躬身在一旁,低声问到。 今日左青带队去了中军大营,张都一早已将一切安置妥当,各处更是停灶熄火,虽未全员列队,但八千余人在营中大广场列队而站,威势冲天的很。 左青到未直接上台说些场面话,而是嘱托胡锐先一步上了高台。胡锐到底是卞陵驻军团总的第一长官,三两句下已将全员情绪调动起来,更是大力声讨了东海贼寇肆意妄为之事,板子可以说已高高举起。 之后左青才登上高台,却足有半柱香的功夫未曾开口说话,只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双目扫射着台下八千兵士。张都本不想上台,毕竟左青也好、胡锐也罢都比他更有资格占据一席之地。只是在左青的注视下,又有把柄被左青握在手里,这才悻悻然登上高台。 如此胡锐、张都二人分立左青两侧,二人都是高逾七尺的朗朗男儿,左青到今日却也不过六尺身长,虽手握一府玺印,却到底是个少年儿郎。但是台下的八千兵士,抬头遥望着高台上的三位大人,大多觉得左青站立二人中央竟是理所应当。 一则是东凌国势如此,百姓敬仰高官,兵士更难免俗。二则今日的胡锐、张都都心事重重,却是不如一片温和神色直立高台之上的左青来的踌躇满志。反倒是站在台下的王哲,心里一阵思量。 胡锐本就是被左青在一力保存下来的“罪臣”,且不说胡锐是否对左青感恩戴德,单是胡锐曾经的污点,就注定他只能做左青的一名应蜱虫。 而这张都倒一直是一位骨鲠汉子,虽不得卞州上下官员所喜,但对得起他头上的官职,脚下的军靴。左青初到卞州便是找到了张都来行使信任太守职权,未尝没有张都本身就是一个奉公不奉情的人。 至于为何左青因东海罗山青之事,随意调配各方兵士,即便左青拿出了高高的帽子给诸人带上,但此事前因后果分明有以权谋私的嫌疑,张都却听之任之,今日更是甘做左青绿叶,实在未得其因了。 王哲轻蹙了下眉,瞥了张都一眼,最终目光定格上高台正中的左青身上,心跳不自觉快乐一些,藏在衣袖中的右手也握紧了一丝。 高台之上,左青的声音却已远远传来,打断了王哲的胡思乱想。 “本府到任近乎一年,驻军民团不曾愧对本府一分。” 台下八千兵士中早有张都事先安排好的人手高声呼喝起来:“愿为大人肝脑涂地。”一时竟在人群中激起一片跟随的呐喊。 左青双手伸出,向下虚压,慢慢人群静了下来,左青又说道:“本府却不曾为诸位将士求得更多的军饷、薪资,本府心中对诸位深怀愧疚之心。” “但东海贼寇嚣张,肆意侵吞我出海渔民资产,我与诸位同为戍边之人,敢不义愤填膺。” “月光岛贼寇死灰复燃,年夜除夕,竟袭杀我卞州五千出海百姓,致使浮尸里许,血染汪洋,我且问诸位一句,可愿随我出海,剿灭贼寇,还复东海太平。” 东海驻军民团大部分人并非卞州住民,虽有几千来自卞州当地,但随着去年飓风来袭时的铁腕政策,今年大年夜除去轮班休憩的少许人,并无多少人擅离职守、回家过年。所以其实大家伙对东海之事并不明朗,倒是知道东海有战事,死了很多人。如今听左青言道是东海月光岛贼寇杀了卞州百姓,不自觉的一个个已将这身军衣赋予的精神透入身体。 但是要说大家伙自愿出海征剿贼寇,怕也不是人人乐见其成的。 果不其然,张都一早安排的人手随之呐喊出声,此次比起之前,响应已然弱了许多。 左青却毫无不快,仍旧挥手大声说道:“本府已知会罗伊岛岛主罗山青,月光岛贼寇势大,罗伊岛方可抗之。罗岛主感念我驻军民团一总对之宽容包涵,自愿出兵月光岛,与贼寇决战海上。” “本府特从吾皇陛下处,求得一百万银钱,以为军饷,只是若将这军饷拱手送予罗伊岛,本府心底更觉愧对诸位将士。” 这会倒也不用张都安排的人手去摇旗呐喊了,台下八千兵士中已嗡嗡想起声音。自有好事者大声言道:“剿灭东海贼寇,自为吾等本职,何须假手他人,吾等愿往东海。”更有不服者口口相传:“劳什子的罗伊岛,我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叫我去灭杀了月光岛,为卞州求取太平。” 左青也未示意诸人安静,更没有继续说话,只是四处望着台下八千兵士的一时喧嚣。 未几,张都上前,虚压双手,台下八千兵士慢慢止住了纷吵。左青这才继续说道:“本府早有计较,罗山青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只取了二十万银钱以为供养,其余由罗伊岛自给自足,出征月光岛。本府又从他处求得二十万银钱,仍旧是百万资产,为我驻军民团军饷。” 这是台下八千将士无需他人带动,已鼓噪这高声呼喝起来,更是不断有声音远远传到台上。 “愿为先锋,求取东海太平。” “不取银钱,只求大人许我首位出海。” “说什么钱啊,大家伙职责就是这个,大人您真见外。” “啊啊啊,我的大刀已饥渴难耐。” 左青这次直接伸直双手,将诸人的声响压下,徐徐说道:“罗伊岛已于日前出兵,我驻军民团暂且按兵不动,本府有几项安排,望诸位听令行事。” 这才不待台下诸人开口说话,更是不给诸人咬耳私谈的机会,左青踏步上前,取了台上置在一旁的长枪,右手持枪尾,平举向前。 左青身边的胡锐、张都看人看到此番情景,都是瞳孔放大了些许,左青这一手可不是一般人玩得转的。手持抢尾却将长枪端平,这可不是单纯的单手持枪那么简单。小小年纪的左青倒是想不到还有这般手劲。 左青右手纹丝不动,左手负在身后,气运丹田,吐气说道:“驻军民团即日起,统归一处,不再分拨人手到各县护卫。” “我驻军民团共有三万人,今日起,分一万到东海沿岸驻守,横纵五百里海线,一万人尽听张都张军备调遣。”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64章 台上台下(下) “我驻军民团共有三万人,今日起,分一万到东海沿岸驻守,横纵五百里海线,一万人尽听张都张军备调遣。” 张都听左青说到这里,已在一旁单膝跪了下来,对着左青跪直身子拱手说道:“谨遵太守大人令。”台下王哲看到这里,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中军大营在王子尧倒台后才终于重新回到张都手中,身为卞陵军备,中军大营所在,正是张都职责之所。之前胡锐与王子尧互为依柱,张都几被架空,只是张都是在卞陵成长起来的将领,倒也在军中自有影响。 这近一年来,张都自打得了左青递来的金令,才重新接掌了中军大营,估计这一年来也是做了许多,才慢慢将中军大营**的如此一番,不曾想,左青短短一句话,就将张都手中的大营收了回去,反将他安排去了东海沿岸。虽然东海沿岸一直都是最有权势的所在,更是被胡锐安排心腹付林统管,但是到底不比张都亲手打造的中军大营。 张都面上倒没有什么变化,很平淡的抬眼注视着左青持枪的右手,到现在左青右手竟未见一丝颤抖。 左青继续说道:“今日起,中军大营八千兵士,增二千人,共计一万人。以为练兵、储兵、护卫卞陵城之用,一万人尽听付林付统领调遣。” 台下的付林听到这里,之前就被胡锐单独召见过的他已对着台上的左青遥遥跪了下去,也是一般的腔调:“下官谨遵太守大人令。” 胡锐倒是对左青这般安排,似乎早已心里有底。只是淡淡笑着,垂首站在左青身后位置,不曾动过一丝。 左青的声音再次响起:“原各城、县驻军民团兵士,暂且集结一处,本府已理出沾城、滨城、惠县、阳风县五处地方,各存兵两千,互为驰援。一万人尽听阳风县令祝人杰差遣,大沽县令梅峰辅助祝人杰共同管理。” 祝人杰昨日就被左青当堂点名,接手严文手中的统领之责,今日在被左青如此点出,其他官佐自不会有疑意,但是大沽县令梅峰的突出重围,实在叫很多人跌破了眼镜。 过于激动乃至双目含泪的大沽县令梅峰更是快步走出一步,更是完全没注意到,跪倒了祝人杰深浅,半拉屁股对着祝人杰的脑袋,祝人杰只是安静跪着,并未再行挪动。梅峰反应过来时,想挪动又不敢挪动了。只好与祝人杰二人一起高声说道:“下官谨遵太守大人令。” 从左青取了枪,到现在约莫一炷香功夫了。台上台下跪了四人,八千兵士更是觉得这位太守大人年纪不大,气度实在斐然。左青将持枪的右手向上翻转,长枪立起,左青又开口说道:“三万驻军民团,由胡总兵统协管理。本府只往举众上下,勠力同心,共护卞州。” 胡锐听到左青点名,上前一步,重重单膝跪地,与张都一般,更是高声喝道:“谨遵太守大人令,肃静东海,护佑卞州。” 台下八千兵士情绪高涨,一排排的面对左青方向,跪倒在地,齐声高呼道:“肃静东海,护佑卞州!” 张都拉回思绪,静站在张子权小院门口。张子权仍旧在院内藤椅上,看着门外父亲的背影,一阵心酸袭来。不知为何就有些莫名的难受。 张子权缓缓站起身子,右手轻拍着微瘸的右腿,慢慢站直了身子,小步走向父亲。 张都思绪乱飞,竟没有发现儿子一步步向与他走来,直到张子权左脚踏上了院内台阶,张都才警觉过来,回过头来看到儿子通红的脸,额头细汗密布,张都急忙上前拉住了儿子双手。张子权反手用力握住父亲的大手,就在中间的台阶处停住了身形。 稍许,张子权竟慢慢红了双眼,对着父亲跪伏下来,嚎啕大哭起来。 张都也是红了眼眶,太久太久没有见到儿子如此了,今番见到儿子在自己面前哭泣,张都自是感同身受。无论儿子是对是错,无论儿子将他置于何地,终究是他至亲的骨肉,张都大手拉住张子权的手,却为将他拉起身来,只是不停的攥住。张子权的哭声渐渐断了。 抬起头来,一张脸已如花猫一般,但是眼中神色却很久不见的清澈再次出现,张都看着儿子,闭了眼,一滴泪从左眼划出。张都站起身来,慢慢拉起了张子权。父子二人互相扶持着,跳过了院子门口,出了张子权的小院。 张都突然就放声大笑了起来。张子权不知道父亲为何发笑,却也觉得心中一阵畅快,跟着笑了起来。只是张子权的小声与张都那沧桑有力的声调实在相去甚远。 张都又想起从中军大营出来之后,左青与他说的话来:“若军备大人允许,本府愿将张公子收入双子门中。” 初时,张都以为这是左青的手段,是要拿了张子权为质,进一步要挟与他。但是回到家中看到儿子,又想到与儿子几乎同龄的左青,在数万人面前的那份侃侃而谈的气度,那份举重若轻的表现,那份虽不该有却难得有的深沉,张都突然觉得将儿子交给左青,未必不是好事。 何况他张都又有什么值得左青去拿捏的呢,他张都并不是胡锐,除了己身再无可以依赖的靠山,就是做到这卞陵军备也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上来的。张都看着儿子,心情更是开心了许多,大笑着,拉着儿子去前厅用饭去了。 卞州卞陵城太守府后院,左青与胡锐分主宾在后院小厅里坐着,映竹在一旁奉茶,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在门外护卫着。 左青开口说道:“多谢胡叔叔鼎力相助,小青铭感于内。” 胡锐端起桌上的茶杯,却没有当时送到嘴边,笑了笑说道:“太守大人说笑了,胡锐职责就是辅助太守大人管理这一州军事。分内的事,太守大人何须言谢。” 左青说道:“胡叔叔,你又跟我见外,不要叫我太守大人,叫我小青就是了。” 胡锐到底将手中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断了一瞬,说道:“我还是称呼太守大人做公子吧。你看这样可好。”左青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也行,但是休要再叫我太守大人。” 胡锐说道:“公子,胡锐有话就直接说了,莫要见怪。”也不待左青点头示意,胡锐继续说道:“公子你直接撸了严文的统领之责,真的合适吗,且不说温太略身居降州太守之位,又是太子殿下当年侍读,单说这舜天司各州长官,根本就是皇帝陛下安排各处的眼线。公子,胡锐左右思量,此事怕是大大不妥。” 左青听胡锐如此问道,轻声笑了起来,示意映竹给胡锐倒上茶水,说道:“胡叔叔,你可知为何我回到卞州好几日了,严文却一直在京都不曾归来吗?”左青如此说,胡锐也思衬过来,是啊,这严文往年每次比他都要回来的早,虽说今年尚未到元宵节,但卞州出此大事,当初左青直接请旨离京,可是身为外臣的胡锐都有耳闻,何况一家上下好多京官的严文了。 胡锐皱眉看着左青,左青右手尾指轻轻敲打着桌子说道:“门下省右仆射华年调任冀州太守,右仆射的位置由谁来顶替?” 说道这里左青已住口不言,胡锐却已醒悟过来。舜天司长官赵志已在舜天司八年了吧,倒足以担当门下省副官之职,这赵志若离了舜天司,里人司少卿李泉正是胡锐脑海中最恰当的舜天司新任长官人选。李泉与三皇子东方无乂交好是帝国上下皆知的,三皇子东方无乂又素来维护左青。 想到这里,胡锐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道:“公子好打算啊,只是这祝人杰,是否值得托付。我在卞州这些年,祝人杰比我来的还要早,却直到公子到来才翻了身。” 胡锐也不在自称名讳了,明显与左青的关系更亲近了一些。左青听胡锐如此说,也是笑道:“胡叔叔你也说了,我一来祝大人便翻了身,我能叫他翻身,自有把握叫他扶摇直上,哈哈哈。”、 胡锐听左青如此说,虽觉得天狼公子实在傲了一些,但也是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左青却收了笑,仍旧以手指点了桌面,说道:“胡叔叔,中军大营的新调配进入的两千人马……” 胡锐听左青重要提到正题,忙坐直了身子,垂头说道:“公子放心,我理会的。” 左青站起身来,招手将映竹唤到身边,说道:“胡叔叔,映竹的本事,京都那些达官贵人大都知晓,胡叔叔你觉得映竹若是当兵,又当如何。” 胡锐听左青如此说,后背慢慢出了细汗,也跟着站起身来,徐徐说道:“映竹兄弟师传天玄真人,京都内外可是响彻真人大名。我也一直觉得映竹兄弟在公子身边做个马夫有点大材小用了,若是入伍为兵,我这总兵之职,映竹兄弟还不是手到擒来。” “哈哈哈。” 左青大笑起来,拍打着左青的手臂,慢慢说道:“胡叔叔夸大了,不过映竹做个副统领,还是足够的吧。”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65章 张鑫离岛 “头,恩主叫咱俩去大陆,这来来回回就是小两千海里,咱俩就这么去啊。” 菊花岛西南方向二十海里处,一条仅供两三人乘坐的小船上,张鑫一边摇着船桨,一边对船头背对着他坐着的王洋抱怨道。 说来也是可笑,青岩接回庆莲,待庆莲醒转后便将庆莲抱进了菊花岛居中的木屋中。他人自是不好入内做那碍眼的角色。 过了小两个时辰,青岩才出了屋子,张金跟张鑫难兄难弟二人一直在屋外守护着。也不知是青岩突发心思,还是一早就做好了打算。着令张鑫找来了王洋。 一道命令传下,青岩便回了屋子,再不理会二人,青岩示意二人去往卞州,联系到卞州太守左青。除此之外再无多余话语。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张鑫本想好生问明白一些,恩主就这么简短的两句话,他实在没搞懂具体应该做些什么。 倒是一副神神叨叨的王洋率先拉住了张鑫的胳膊,才没叫张鑫直接闯入房去。 王洋拉着张鑫,也不多说什么,直奔了菊花岛海边,随便找了一条空闲的小船,拉着迷迷瞪瞪的张鑫上了船,将船桨丢给张鑫后,便自行去船头坐了。 张鑫这逗逗也是憨直的很,结果飞来的船桨,自觉的摇了起来,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离开菊花岛小二十海里了。张鑫这才对着仍旧端坐船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王洋如此问话。王洋这才徐徐回过头来,一个灿烂的笑容跃然脸上,对着张鑫说道:“三金你只管向着大陆方向驶船,岛主既然命令了我俩做事,就只做岛主安排的便是。” 张鑫倒也知道王洋素日就是个少言寡语的人,还是这几年大家慢慢的熟了。当年张鑫初来岛上的时候,大家伙可是都给统领王洋挂了一个“魔鬼教官”的称号。 张鑫自来对王洋很是敬仰,今番王洋既如此说了,张鑫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闷头摇动船桨,向着卞州方向而去。 却说张三疯被左青带到卞州太守府之后,便交给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安置下来,并没有再余外单独召见过张三疯。 张三疯与心腹三人倒也优哉游哉的在卞州太守府呆了几日,只是张三疯心中一直有事难以放下,毕竟自家恩主罗山青至今下落不明。前几日又从东海传来消息,广海突下杀手,取了沙风岛岛主王风性命。广河更是趁机吃掉了王风的所有势力。广海却不见了踪迹。 张三疯心底一直被这两件事萦绕着,罗山青到底身在何处,广海是否已到了卞州,广江被天狼公子枭首的事张三疯是知晓的。 这一日,张三疯正与心腹三人在房内商议着日后如何行事的时候,院落里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几人听到声响已住了声,张三疯更是率先走到门前,从门缝中向外看去。却是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笑眯眯的从院外走了进来。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似乎无意掩藏身形,人还未到房前,声音已大大咧咧的传到了房中:“三疯兄弟,大人着我请你去偏堂一见。” 张三疯听到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的声音,已先打开了房门,走出房来,拱手说道:“烦劳小虎哥亲自来此了,小虎哥随便喊上一声,三疯便到了。” 原来张三疯到了太守府之后,第一个见到的就是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初始只觉得这一身青衫小厮打扮的丑八怪左右不过是太守府的一介奴仆,自是起了轻视之意。更是在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将他们四人安置下之后,真真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当做了供人差遣的货色。吆五喝六的喊着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端茶倒水。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倒也没觉得受了轻视,原本他就是个不谙世事的世外人,被映竹带着到了左青身边,平日里接触的又都是内心深处与他亲近之人,这般刁难的事却也不曾遇到过,何况在他心里恐怕也未必知晓什么是刁难吧。 倒是张三疯那个持短剑的手下,当时才将短剑不知道从哪里取了出来,放到桌上。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往日都是靠着一双肉拳横冲直撞,对这些兵器本就有些莫名的兴趣。平时倒是也拿着梦雪、梦娇她们的长剑耍弄过一番。但是这短剑却也不常见到,今日见到张三疯手下的这把短剑,心中有起了好奇,便自觉上前拿起桌上的短剑,抚摸起来。 都说江湖人的兵器就是江湖人的面子,更是江湖人的一条命。这可当时便气煞了张三疯的那名手下,也不多言,劈头盖脑便向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脑袋打去。 结果嘛,可想而知,除却张三疯,三条身影在房外院子里摔了个七荤八素。至此,张三疯四人才知晓,这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还真不是简简单单的家丁,由此对左青的实力更是起了敬仰之心。天狼公子随便安排一个下属便将自己几个三五下解决干净,自己竟然还舔着脸打算试探天狼公子一番。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这几日倒也没怎么随左青外出中军大营之事,大多时间都是在太守府里瞎逛。年前还有嫣红儿时不时的刺下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到的今日,太守府里实在找不到几个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年龄相当、脾气相投的异性了。如此,才入太守府也是被闲置一旁的张三疯四人,便成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时不时来交流下的好朋友。 今日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大步来到张三疯所处小院,更是高声喊着张三疯随他一同去往前院偏殿,张三疯自是整理了一番,便跟着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出了院子。 “小虎哥,大人此番宣召三疯,你可知所为何事?”虽然张三疯一直期盼着左青能再见他,他也好探明左青到底有没有解救罗山青的打算跟计划。只是这几日在太守府里,一直被束之高阁,又遭遇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这样的非一流高手狙击,更是不怎么敢去试探下天狼公子了。但是此番被左青召见,张三疯心底却是有些拿不住,这才发声询问。 “哎呀呀,说了叫我小虎,我比三疯你还要小一岁呢。”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仍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太过单纯的柴小虎觉得身边都是师父那样的好人,虽然少时差点被员外卖了,柴小虎千辛万苦逃出生天。但是这许多年来,跟随师父说是四处游玩,其实大多时间就是在深山老林里求生存罢了,自然对着世间的丑恶慢慢的更是淡忘了。 张三疯却不敢以年龄大而自居为兄,仍是说道:“小虎哥是三疯敬仰的人物,当得起三疯的这声兄长称呼,小虎哥休要再多推辞。只是三疯实在有些摸不到底,不知大人着我何事?”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听张三疯如此客气的说辞。不自觉的脸上笑的越发灿烂,眼中更是一阵迷幻色彩,傻乎乎的笑了一会,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才继续开口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来找你之前,大人命我安排了马车,可能大人要把你们几个送出府去了吧。”说道这里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也不再多说,只是右手拦住张三疯的肩膀,用力拍打着,不知为何,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与张三疯这帮人在一块接触,总是没心没肺的快乐着。 张三疯听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如此说,心里有信了,只是不知道天狼公子是要把他们撵出太守府自讨生路,还是有其他事情要安排他们几个去做,一颗心倒是更加担忧了起来。 毕竟太守府就这么多,不等张三疯多想什么,二人已入了前院。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与张三疯二人还未走上偏堂前台阶的时候,左青似乎已知道了二人的到来,映竹早早的迎了出来,招呼二人上前。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与师兄映竹站在一处,并未进入偏殿,意思再明显不过,左青是要单独面见张三疯。 张三疯心里有点打起鼓来,硬起头皮走入了偏殿。张三疯敷一进门,却发现左青并未在位置上坐着,而是站在东面墙上的一面地图下,不知在看着什么想着什么。 张三疯慢步上前,尽量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左青还是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一般,转过身来,笑对这张三疯。 张三疯不知怎么的,额头瞬息出了细汗,急忙对着左青拜倒下去,却被左青上前一步托住。左青笑着拉起张三疯,拉着他一起到了那面地图下。到了近前张三疯才看明白,正是一面东海地理堪舆图。 自小生在东海的张三疯,对这些海图虽说不上精通吧,到底能看明白几分。这海图上明确标注着的“罗伊岛”、“月光岛”字样,张三疯虽然不认识,但是单看地形样貌,竟已分辨了出来。 左青将张三疯带到海图的正前方,叫张三疯站直身子看着海图,独身上前,拿起墙角的藤条,挑起来指向罗伊岛右边两尺多远的一个小岛,问道:“三疯,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66章 三疯出海 “三疯并不认得此处,似乎此岛离罗伊岛不远,只是太过小了一些,怕连罗伊岛的附属岛屿都做不了吧。”张三疯弓着身子,对着左青回到。 左青说道:“三疯不必如此拘礼,你站直身子回话便是,你与罗岛主往日如何相处,与我也如何相处便是。” 却不想张三疯竟直接跪伏了下去,左青惊了一瞬,不知张三疯这是作甚。张三疯说道:“三疯已几年未见恩主,往日与恩主传讯都是靠着秘密途径,三疯都是如此这般跪伏着观阅恩主讯息的。” 左青虽然不知道张三疯所言有几分真假,但是之前已确定张三疯确是青岩暗桩,东方无乂传来的消息中,青岩也对张三疯略有提及。左青倒也觉得张三疯是真的感念青岩大恩,这才如此一般。 左青示意张三疯起身站直,也无需在躬身回话。张三疯这才站了起来。 左青收了藤条,站在地图下,一脸平淡的看着张三疯,张三疯被左青直视的有些紧张,手心慢慢出了汗。左青慢慢的笑了起来,对张三疯说道:“三疯,你是否得到讯息,罗岛主身在何处?”张三疯扑通一声跪在了左青面前,颤声说道:“大……大人,三疯虽对大人未曾第一时间出兵征缴月光岛……心有不忿,但三疯绝对没有任何事大人啊,还请大人明察。” 左青讪讪一笑,知道张三疯误解了他的意思,左青也是明白张三疯现在心理压力大得很,一直的倚靠罗山青不知踪迹,习惯了情境的月光岛又再也回不去了,张三疯在这太守府里实在没有多少归属感。 左青也未上前扶起张三疯,开口说道:“三疯,站起身来,我有话要交代与你。” 张三疯听左青如此说,迷迷糊糊的站直了身子,眼睛仍旧直视着偌大海图,只是瞳孔已有些散开。左青有拿起了藤条,啪的一声摔打在方才指过的小岛的位置上,大声说道:“张三疯,罗山青就在此处。” 大概是“罗山青”三字惊醒了张三疯的心,张三疯双眼重新聚焦了起来,抬起头来看着那座小岛屿,脑海中记忆翻滚着,似乎去过那个地方啊,大概也被别人提及过。 左青仍旧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候着张三疯的开口。过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张三疯重重吐了一口气。 “大人,三疯想起来了。”张三疯的眼中神色慢慢激动起来,终于躬下身子,对着左青低声开了口。左青笑了笑,示意张三疯继续说。 张三疯道:“此地……此地正是当年,我被恩主救起的地方。当年三疯随双亲出海打渔,遭遇风浪,在海中迷失了方向,父母……父母被大海吞噬,却遇难前,将三疯推到甲板上……三疯随水漂流,便是到了这小岛附近。后来被恩主救上了这座岛屿。” 左青倒是没有想到,这小岛还有如此来源。左青、张三疯二人口中所说的这座小岛,正是菊花岛。左青已从东方无乂传来的消息中知晓,菊花岛所在,只是不曾想到张三疯也是在菊花岛附近被青岩所救。 左青示意张三疯继续说下去,仿佛张三疯也并没有就此住口不言的想法,徐徐说道:“恩主跟三疯一般年纪,当时三疯十三岁,恩主也就十二三岁。恩主似乎已在那小岛上生活了许久,还搭建了一座小木屋。三疯醒来时,便身在那小木屋中唯一的床上。恩主为三疯熬制驱寒草药,三疯在飓风中被断裂的甲板砸断了腿,恩主……” 说道这里,张三疯已泣不可言,左青也是一脸悲苦之色。左青想起青岩小小年纪被赶出宫禁,有独身一人远去东海。原本左青心底就明白青岩遭遇绝不会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般简单顺利,今日被张三疯又透出这般情况,左青心底更是感到心酸难耐,也是如此才明白,张三疯为何对青岩如此感恩戴德不单单是救命之恩,更有共度难关之情。 背后身去,不想叫张三疯看到自己这一事的窘态。只过了好一段时间,左青才反身过来,一脸温和的笑容对着张三疯说道:“三疯,本来还想再跟你说些什么。既然你知晓菊花岛所在,哦,菊花岛便是这座小岛的名讳。我会叫柴小虎辅助你,连同你的三个兄弟,你们五人即刻出城,从港口出发,尽快赶到菊花岛。” 左青也不待张三疯应话,已高声将门外的映竹、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二人唤了进来。如此这般对三人叙说了一番,又好生嘱咐了张三疯一番,教他见到青岩如何如何说道一番。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与张三疯二人领命去了,二人出了房门,张三疯红着双眼,回神对着房内左青跪伏下去,叩了三个头。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也未阻拦,左青挥了挥手示意二人就此离去吧。 二人走后,左青徐徐走到座位处坐下,拿起桌上已有些凉的茶杯,端起来又放下,抬头对一侧的映竹说道:“竹子,你晌午便去中军大营找付林报道去吧,我会差胡锐与你同去。” 映竹却并未开口应话,反倒是皱着眉头。左青看到映竹这番表情,已明白了映竹心中所想,淡淡笑着站起身来,向着门外走去。映竹小步跟上,却被左青回头瞪了一眼。 左青笑道:“傻竹子,你这样单纯做我的马夫,实在大材小用了,何况,本公子到底是不是需要护卫,你还不知道吗。哈哈哈……”左青大笑着也不理会映竹,径直出了偏殿,身后的映竹,也慢慢的笑容迎上嘴角。 “卧槽,头,咱们不是走错方向了吧。” 张鑫惫懒的方向从小船上远远传开,船头坐着的王洋也是一脸迷茫之色。 张鑫又说道:“头,罗盘显示没错,咱们是离岛的时候先走的西南五百海里,再向西北五百海里,绕过罗伊岛,直接去卞州的。但是咱们这都走了小八百海里了,按理说,好歹能看到几个出海的渔民了,怎的今日四下里连个鬼影都没有。” 王洋没有搭理张鑫的碎碎念,抬头看了看太阳,又看了看船头方向,眉头皱的更狠了。到底还是更相信罗盘跟直觉一些,转头对张鑫说道:“别整这些没用的,傻三金你继续划桨,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哎呀,头,你从哪学来的,也会拽文了。”张鑫到底是个没心没肺的耿直性子,竟还有心思挖苦起王洋来,王洋心底暗道,这一年来,岛主大人对菊花岛的督促比起前几年放松了许多,老子也不自觉的不再紧逼着这帮小子天天生水火热的操练,这帮家伙倒是一个个都当老子是随意开玩笑的了。只是看着张鑫这副样子,想要发点怒气的王洋,还是作罢了,摇了摇头,说道:“继续前行二百海里,真真是错了方向,在原路返回就是了。” 张鑫还想唠叨些什么,却被王洋瞪了一眼,王洋平日积威甚重,张鑫到底没敢开口再叨逼叨什么,安心摇起船桨来。 又走了五十多海里,张鑫这碎嘴实在忍不住了,低声说道:“头,你说恩主怎么打算的,就叫咱俩独身二人去卞州,我好歹也是岛上一方首领,头你更是响当当的大统领,好歹安排点人手啊,还有这劳什子小船,这么多大船,头你怎么就选了这一条小破船。” 王洋原本一路沉思着青岩此番安排,到了卞州应该怎么去见太守大人,如何打开局面,这一路上被张鑫叨逼叨的实在烦的够呛。站起身来,就要敲打张鑫一顿。 小船原本就不大,只能容纳三五人乘坐,王洋在船头、张鑫在船尾倒还能保持平衡。王洋如今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小船自已大幅度摇晃起来。王洋已在海上生活了好几年,自身功夫又足够,自是不惧,张鑫差不多打小在水上长大,自也是应付自如。但是看到王洋这衣服怒火冲天的样子,张鑫心底实在怕了,慌忙求饶起来。 王洋却哪里肯让,两步上前就抓住了张鑫的胳膊。张鑫却突然眼睛向着王洋背后,高声喊了起来:“头,头,你快看,那有个东西。” 王洋贼兮兮笑着说道:“啥年代了,傻三金你还玩这一套,今天不收拾收拾你,你不知道谁教你做人的。” 王洋素日打骂张鑫这些人可是从来不手软的,张鑫虽知道王洋对他们这般兄弟一直心底爱护的紧,但也是经常被王洋辣手鞭挞的。此时却仍旧大声喊着:“头,我不骗你,真的,你看后面。就算我骗你,这小船就这么大,我能跑哪去啊。” 张鑫如此歇斯底里的叫喊,王洋这才慢慢信了,回过头去,果然在小船约莫五十丈的位置,好像漂浮着一条甲板,甲板上似乎有个人影伏在上面。张鑫傻愣愣的坐着,王洋一个巴掌已扇了过来,喝道:“傻三金,发什么呆,摇船过去啊。” 张鑫悻悻然笑了笑,摇动船桨,到了那东西附近,正是一个伏在破碎栏板上的人。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67章 海上少女 张鑫摇着船桨,将小船驶到人影附近,王洋在船头跪伏着身子,注视着伏在栏板上的那人,许久未见动静。王洋说道:“傻三金,下海把人捞上来。” 张鑫一脸惊讶的表情,说道:“头,这么冷的天,你叫我扎猛子跳进这海水里。” 王洋似乎对张鑫的逗比属性已经完全习惯的,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不跳,难道我跳吗?”张鑫脸黑了一黑。站起身来,开始退衣服。外衫、短衣、内衣,一件件的脱了下来,不多会身上就剩下亵裤了。张鑫苦着脸对王洋说道:“头,我下去了啊。” 王洋却绷着脸,说道:“唉,你不用下去了,我想起来了,用船桨把这人勾过来就是了。” 张鑫的脸更黑了,却实在不敢发作,又慢慢的自己一件一件的把衣服穿上了,内衣、短衣、外衫。王洋就这样伏在船头上,终于憋不住的笑,揶揄的看着张鑫。张鑫到底气不过去,说道:“头你看我干嘛啊,快把那人勾上来啊,还不知道死活呢,要是那人刚才还活着,这会估计也断了气了。” 却不想王洋横了张鑫一脸,说道:“是啊,我刚才仔细查探了一番,这人还有呼吸,唉,你小子知道你还不快点,穿个衣服墨迹死,快点把人勾上来。” 张鑫实在不敢再开口问是叫他勾人上来吗,自觉的调转船头,船尾靠近那人,深处船桨,将那人弄到了小船上。 却是一个孩子模样的少年。看着左右不过十五六岁,鼻翼间还有微弱的呼吸,只是额头烫的厉害。少年长得倒还清秀,只是脸色很是苍白,也不知是本就长得白皙还是遭遇了什么。湿漉漉的长发搭在船沿上,少年眉头时不时的皱一下。 这次倒是不用王洋开口说话,张鑫很自觉的开始脱衣服,外衫、短衣,这才倒是没有脱下内衣了。张鑫将脱下的衣服一股脑的盖到了少年的身上,心里念着这人快快醒来吧。 却不想王洋一个巴掌又善了过来。“你是不是真傻,先把他湿衣服脱了啊。”王洋怒吼声在张鑫头上盘旋,往日里张鑫在岛上也是操练的一把好手,平时完成军事任务也是常常拔得头筹的,王洋今天才发现张鑫不单单是个逗比,还是个生活常识上的白痴,看着张鑫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张鑫一张脸都快能滴出水来了,今天实在是走霉运,也不敢跟王洋叨逼叨什么,现在张鑫一点都不想跟王洋说话了,上前将自己的衣服拿起,开始动手脱少年的衣服。 “卧槽,卧槽,头,卧槽。” 张鑫失魂落魄的声音,在小船上传荡着。王洋又要一个巴掌打过来,这次却被张鑫抬手挡住了。“头,女……女的。”王洋听到张鑫如此说,倒也没有再用力下压张鑫的手,越过张鑫脖颈,向着躺在船上的少年看去。张鑫三五下把少年的衣服脱了个一干二净,现在倒好,就剩下亵衣了,胸前那对鼓胀,分明就是个二八年华的女子。 王洋也是一跌足坐在了船头,直愣愣看着张鑫,这种情境,王洋也有点麻爪了。张鑫倒又把一旁自己的衣服拿过来,给少女盖上了。张鑫抬起头来,看着王洋,问道:“头,咋办。” 王洋还真就被张鑫问住了,但是总不能告诉张鑫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没遭遇过这种情况吧。王洋咳了咳,说道:“嗯……先把姑娘救醒,咱们问明白此处是何地,离卞州还有多远,再将这姑娘送回家去。” 张鑫直觉感到王洋在忽悠他,王洋说的这番话根本就是漏洞百出,但是张鑫实在不敢对王洋多说些什么。王洋想了一下,走上前来,将张鑫拨到一边,说道:“还是我来吧。” 接着王洋便在少女身旁坐了下来,张鑫被王洋赶到一旁,支支吾吾的自去船头坐着保持平衡去了。王洋将少女扶起坐直,双手抵住少女后背,气贯双臂,为少女驱散这体中的寒气。 张鑫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头,她昏迷指不定是有别的伤呢,你怎么上手就是驱寒的法子,未必是被水噎了。”王洋听张鑫如此说,老脸也是红了一红,但是兀自不停手,向少女体内传送着内息,说道:“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还用你说,老子一看她就是……” 王洋的话还未说完,一阵轻咳声响起,打断了王洋的自吹自擂,却是少女徐徐醒转了过来。到也不知道少女是否听到了刚才王洋与张鑫的对话,王洋倒也是面皮薄的人,对着张鑫白了一眼,示意张鑫过来扶着少女,他自己竟走到船头去了。 张鑫倒是蛮想跟着少女亲近的,毕竟张鑫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少女在张鑫怀中慢慢睁开眼,迷愣愣的眼神先是看了张鑫头上的蓝天一眼,又慢慢看向张鑫,瞳孔散开的少女怕是根本没看清楚张鑫吧,少女又慢慢闭上了眼。张鑫抬头急切的向王洋看去,王洋做了个手势示意张鑫噤声。 少女的双眼又慢慢睁开,张鑫看着怀中少女,只觉得这女子眼睛真漂亮,跟他娘亲的一样美丽。突然张鑫就想起他的娘亲来了。娘亲走了好多年了,张鑫记忆里的娘亲身影早已淡漠的,此时却不知为何,又想起了娘亲,但是除了这双与娘亲酷似的眼睛外,张鑫竟完全记不起娘亲的面目来了。 “啊……”这大喊声,完全不想一位才刚刚醒转的体弱少女能发出来的,但张鑫怀中的少女愣是发出了这般呐喊,冲击着张鑫的耳膜。 “啪!”少女虚弱的右手轻轻抬起,似乎是要打向张鑫的脸,却落在了张鑫因脱了衣服而露在外面的胳膊上。 却是少女发现了自己的情境,一时慌张,忘却了之前的遭遇,只顾着惩罚眼前的这个登徒子,却似乎牵动了体内的暗伤,又咳嗽了起来。 张鑫早在少女喊出那一声时手慌脚乱,到现在仍旧木雕一般的干坐着。还是王洋上前,绕道少女对面,徐徐说起二人救助少女的事情来。 过了一会,少女咳嗽停了,也想起之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竟红了眼眶,眼光飘向大海,再不看张鑫、王洋二人一眼。 王洋看少女这番样子,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询问之前打算知晓的事情了。张鑫更是早救丢了魂一般,傻傻的坐着,只是怀中依然抱着少女不肯松手。 突然王洋头皮发紧,双耳抖了一抖。王洋伸手打了张鑫一巴掌,张鑫眯瞪的双眼看向王洋,王洋气冲冲的说道:“别发蒙了,有人来了。” 张鑫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王洋,又被王洋一巴掌拍在头上,这才回过神来。张鑫怀中的少女却似乎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没有睁开眼,也就任由张鑫抱着。 王洋又说了一遍:“你抱着她去船头,我将船驶走,西边有人来了。”张鑫听王洋如此说,坐直了身子,差点就要直接站起身来,却忘了怀中的少女,又是被王洋一巴掌打到头上。 “头,别打了,再给打傻了。”张鑫左手摸着头上短发,右手仍旧环抱着少女说道。 “别废话,快点的,来人马上到了。”张鑫悻悻然抱着少女去了船头。张鑫竖着耳朵,小声说道:“头,海上啥玩意没有,怎么躲啊,人家一眼就看见我们了。” 王洋仔细想了想,还真就是张鑫说的这般。实在没地方藏啊,这又不是岛上,更不是山山沟沟里。王洋被张鑫问的,脸色黑了一瞬。 王洋将手中船桨递给张鑫,又自己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匕首,对张鑫说道:“见机行事。” 张鑫憨憨的拿着船桨,心中暗暗说道,见机行事你大爷啊,你拿着那么短一小匕首,能干蛋,给我一木船桨,等人拍死啊。 只是实在不敢对王洋多做抱怨,愣愣的拿着船桨在一旁坐着。 “哗……哗……哗……” 大桨拍击水流的声响慢慢传了过来,张鑫、王洋视线所以已看到了一架比岛上乙字号大船小上好几圈,却比自己脚下这小破船大上好几倍的“大船”慢慢驶了过来。 王洋脸上神色逐渐变得狰狞,张鑫将环住怀中少女的右臂紧了一紧,那少女蹙了蹙眉,却仍未睁开眼来。王洋低声道:“实在不行,等下你从船底潜水逃走,能去哪里就去哪里。”也不等张鑫回话,王洋将小船慢慢摇到多少偏南一点的位置,好歹可以依靠头顶阳光,遮挡下对面大船探查到自己这条小船的视线。 虽有掩耳盗铃之嫌,好歹死马当活马医了。 张鑫垂头看了看怀中的少女,伸手拉扯了下盖在少女身上的衣服,将少女身躯掩住,苦笑了笑,握住船桨的手更紧了。 “哗……哗哗……啪……哗……” 大船慢慢驶了过来,船头有两个身影伫立了,远远的看向这边。 王洋也不知自身行踪是否被来者发现,全身肌肉慢慢紧了许多。张鑫却又低声笑了起来:“头,我才想起来,咱们被人看到也没事啊,我俩在这漂泊了许久,不正愁着没人打问吗。来船可正是咱们瞌睡就送了枕头来。” 王洋听张鑫如此说,却也觉得有些大题小做了,但是看来慢慢驶过来的大船,心脏还是突突的跳得很快。 果然自欺欺人是过不了关的,显然大船的人已发现了自己的这条小船,一个声音远远传来。 “月光岛巡查,前方船只速速停靠过来。”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68章 相遇不识 “月光岛巡查,前方船只速速停靠。” 空阔的海面上,远远传来的这声响,彻底将王洋、张鑫的心揪了起来,张鑫怀中少女更是颤抖了一下,张鑫却无暇顾及到了。 王洋已做好战斗准备,手中匕首藏到了袖中。张鑫又小声说道:“头,他们未必知道咱们是哪来的,没准可以蒙混过去的。” 王洋听张鑫如此说,倒也慢慢放松下来,回头看了张鑫一眼,满眼都是期许之色。张鑫讪讪一笑,也未自己的急智感到欣喜。 大船慢慢停住了身形,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催促王洋几人速将小船停靠过去。王洋也不多想了,回头看了张鑫一眼,张鑫明白王洋心意,已摇动船桨,准备向大船靠拢。张鑫怀中少女却突然抓紧了张鑫的胳膊,仍旧没有睁开眼睛。 这少女从始至终并没有同王洋、张鑫二人说过什么,张鑫也一时搞不明白少女是何意思,只是形势比人强,张鑫还是慢慢向着大船靠拢了过去。 小船才靠近大船,已有粗绳从大船上丢掷过来,掉落在小船上。两个人出现在船头,直视着船下小船。 大船上两人,其中一人长发高高束起,不到二十岁的样子,长得倒是还算清秀,只是一双眼睛分明透露着紧张神色,另一人则长得很是矮小,比身边高个可能要小上一两岁,人长得小脸也小,更扯淡的是脸上双眼更是小的可怜,一双要眯成一条缝了,却又顶着一对招风耳,若是天色昏暗一点,给人看到分明就是一只成了精的老鼠。 这大船船头上二人正是张三疯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 张三疯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被左青安排出了卞州太守府,一路直接去了海边,二人才到海边,早就得到左青授意的张都已在那等候。 自打中军大营台上,左青蛮横抢夺了张都的兵权又把张都安置到海边重新长官新的一万人马,初始张都是满怀愤恨的。但是左青又实实在在将四十万银钱送到了张都处,由张都代他发放到海边这一万驻军民团的手中,张都很是承左青的人情,也是靠着这四十万银钱,极快的在新归麾下的一万人马中树立了些许的威信,虽然远远达不到在中军大营这几年夯实的威望吧,但总算为张都打开局面提供了机会。 而且左青更是将双子门之事,明明白白告诉给了张都知晓,并且张子权已被左青收入双子门下,更是交给双子门副门主菊香亲自带着。张都至此也就彻底无法在卞州中立状态了,实实在在成了天狼公子座下一“走狗”。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自是识得卞陵军备大人的,只是没想到张都竟也认得他,更是没等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与张三疯从上前来,张都已先一步向着二人迎去。 张三疯得知张都便是卞陵军备的时候,还是很震惊的,毕竟张子权就是他救回来的。月光岛对待张都的态度张三疯很清楚,这样一方大员,就这样大大咧咧的站在自己身边,更是做出一副任己差遣的样子,张三疯心若不跳自己怕是都不肯相信啊。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与张都见礼之后,将张三疯介绍给了张都,张都一听张三疯名字,双眼神色已灿烂起来,显然是左青告知了张都正是此人将张子权带回卞州的。张都上前对着张三疯便躬身下去,说道:“少侠高义,张都感激不尽。” 张三疯看到这里已被吓了一跳,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这其中还是左青的功劳,只是张都的这番大礼张三疯是如何不肯生受的,闪到一旁让开身形。张都也不再强求,大步上前,拉住张三疯的手,拉着张三疯到了港口处,指着港口上停驻的一溜大船说道:“但凡我卞陵船只,张少侠尽管取用。” 张三疯却也没太过见外,选用了往日可供二三十人使用的平常船只。张都又为张三疯、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行人将一应器械、装备、兵器送到船上,更是打算要安排几十号人手给张三疯调用。 张三疯对此却是坚辞不受,毕竟他们此番出海,主要还是前往菊花岛联络罗山青,大张旗鼓总是不好,况且张三疯现在对身边的诸多人并不怎么信任。那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说好了是辅助自己,其实有何尝不是左青安排来监视他的。张三疯心中明白的很。 人生在世,永远不要因为为别人做了什么事,就觉得别人必须要对你感恩戴德。利益永远是与人交往的最根本所在。或许有的人利益是己身,或许有的人利益是家国天下,但是终于烂泥是扶不上墙的。张三疯现在就是这样认为,他现在只是罗山青的一个暗桩,他乐意为罗山青倾尽所有,但他从不渴盼罗山青会为他去做什么,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张三疯取了船只,离别了张都,心腹三人安排了一人做舵手,一人杨帆,一人松锚,就此离了港口,离了卞州,向东而去。 张三疯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二人在船上商定打着月光岛名号,绕过罗伊岛向东南行使,再转向东北,直去菊花岛。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自无异议,左青安排他辅助张三疯,他便一心辅助张三疯。 虽然张三疯觉得左青安排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来监视他,但左青从没这样的想法,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却是比张三疯等人更有保命的能力,左青如此安排的确是为张三疯考虑。不过张三疯这些想法,左青并不在乎。这许些年来,左青在乎的不是没有过,但现在,只剩下青岩了。 青岩,也是如此这般。所以,庆莲很可怜。 张三疯几人驾着大船,一路向着既定方向而去。二人未离港口之时,已听张都仔细说过。按照左青的意思,一万驻军民团分了三千兵士沿岸守护,封禁了海岸线,禁止卞州百姓出海,也是禁止东海贼寇登陆。 张三疯等人这一路驶来,果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只是大船才走出二百海里,却不想就遇到了这样一条小船。张三疯也是紧张的很,难不成广河已这么快的时候完全掌控了罗伊岛,这离着罗伊岛过百海里的地方,都安排了暗哨查探。 张三疯毕竟是月光岛小首领出身,对月光岛很是熟悉,想来此番若是假冒月光岛巡查船只,只要不遇到广河麾下必要重要的角色都可以蒙混过关,甚至狐假虎威。 故此见到王洋、张鑫的那条小船,张三疯才在船头大喊了那句话。 却说王洋、张鑫二人看着垂到脚边的粗绳,如今当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上船怕是对方瞬息就要杀将过来了。王洋上前伸出手拉了拉绳子,作势要攀着绳子登上船去,却不想张鑫怀中的少女张嘴喊叫起来,更是向着海水中就要跳下船去,还好被张鑫一把抓住。 船上的张三疯却已看的明白,这三人决然不是罗伊岛安排过来的,这才放下心来,只是看小船上两男一女的样子,又觉得其中另有隐情。张三疯倒也不想再多生事,有意放过三人,继续向菊花岛而去。 只是这突兀喊叫出声的女子,也是叫张三疯心中一紧,竟起来灭口之意,跃起身形,沿着粗绳话下传来,更是抽出背后的弯刀,直直向着王洋劈了过去。 王洋看到张三疯的神色已感受到张三疯的杀意,张三疯才碰触到粗绳的时候,王洋已将袖中匕首架起,果然张三疯还没站稳身形,弯刀已砍了过来,被王洋堪堪架住,相交一处,发出刺啦响声。 到了此番境地,张鑫也没心思去管怀中少女,放开少女,拿起手头的船桨,对着张三疯脑袋便砸了过去。张三疯也没想到这几人竟还有无意在身,一时大意,竟落到险境。 说时迟那时快,张鑫手中的船桨就要落到张三疯头上的时候,张三疯低下身子,躲了过去,但是王洋手中匕首已变横为直,冲着张三疯胸口戳了过来。张三疯已退无可退,小船毕竟太小了,实在不足以腾挪身形,再往后退便要掉落出小船了。 还好此时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已赶了过来,直接从船头跳了下来,人在空中,双脚已连环踢出,直取王洋头、腹。王洋让开要害,却也失了张三疯的身形,后退一步,与张鑫站在一处。身后却传来“扑通”一声。那少女到底跳出小船,掉进了海水之中。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落到船上,小船晃了一晃,船上四人都是有功夫在身的,更何况除却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其他三人原本就是常年长在海上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却轻功了得,也是在小船上站稳了身形。 张鑫眉头紧皱在一起,有心救助落水的少女,但是眼前又有大敌。却是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率先发声了。 “别傻站着了,快救人啊。”说罢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也不再管兀自站在船上的三人,纵身一跃跳进了冰凉的海水中。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在海中一阵挣扎,竟慢慢的向海水中沉了下去。 “卧槽,这孙子不会水。”张鑫的声音急急想起,也不再管仍旧站在船上的二人,原本身上就没多少衣服的张鑫,也无需再脱什么了,纵身向水中跃去。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69章 小虎漏嘴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竟然不会水,张三疯对此也很是无奈。不会水你还下水去救人,张三疯只觉得脸上冷汗一顺一顺的流着。 张鑫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二人都跳进水里去了,空留下王洋与张三疯二人对峙着。还是王洋率先开口说道:“我观阁下不似月光岛巡查人员,不知阁下到底是何人?” 王洋到底比几人年纪都要见长,又是一军统领,见识自然是够的。方才对面这青年话也不说,出售便是杀招,分明是报了灭口己方的心思。如此想来,这人口中所谓的“月光岛巡查”不过是个幌子,而彼此双方不过是过客罢了,根本没必要这般剑拔弩张。 王洋想到这里,已先放松了下来,更是主动拱手说道:“在下与少弟接回家省亲的弟媳路过此地,惊扰了阁下。还望阁下不知者不怪,等下少弟救回弟媳,咱们便就此别过吧。” 王洋反倒心里对那少女来历也是起了疑问,只是当先关键还是先离开此地,尽快赶到卞州才是正事,也就把那少女暂时拉拢到了自己这方。 张三疯听王洋这般说,原本也有些放松的心思却又绷紧了起来。卞州东海沿岸均已戒严,这些人分明就是从这海上来的。若不是罗伊岛的人,也定然是月光岛的帮凶,想到这里张三疯又举起了手中弯刀。 这会原本在船上的张三疯三个心腹,也纷纷到了船头,看明小船上的情景,已纷纷去了武器,作势要到小船上来,却被张三疯早早挥手阻住。毕竟小船太小了,他们三人再下来,怕是小船登时支撑不住。但是三人的到来却叫王洋心中跟紧了起来。 张三疯倒也不足为惧,那跳入水中长得如同老鼠的男子却实在功夫了得,倒是不知道船上这剩余三个男子又是如何,王洋思量一番,还是将匕首丢掷到了船板上,主动将双手举过头顶,示意放弃抵抗。 “扑……” 小船后面海水中终于传来声响,张鑫的脑袋钻了出来。又过了一会,声响越发大了,却是张鑫左手拉着那少女,右手拽着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的胳膊浮出了水面。 那少女已再次昏死过去,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却只是喝多了海水,仍旧精神,还在一个劲的扑腾,眼看张鑫就要拉扯不住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了。张三疯急忙出声示意心腹三人下去二人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救到了船上。 二人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拉倒了大船上,顺带着将张鑫与那少女也拉上了船。王洋看着情况,也只好自觉的攀着粗绳上了船,王洋身后的张三疯同样方式上了船。 如此诸人弃了小船,纷纷到了张三疯带来的大船上。 张鑫在一旁甲板上重重的喘息着,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躺在一旁不停的咳嗽。那少女倒是靠着张鑫平躺在甲板上,呼吸更加微弱的。 王洋在张鑫身后站定,张三疯带着三人隔着张鑫与王洋对视着。 张三疯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说吧,你们到底是何人?”张鑫只顾着重重喘气,又偶尔垂头看一眼那少女,压根就没有搭理张三疯。 王洋看着张三疯,摆上一副自觉很是亲切的笑容,说道:“我与少弟都是卞州惠县人士,弟媳是东海岛屿中渔民之女。初三那天少弟送了弟媳回家省亲,今日我同少弟来此……” 张三疯却不想听王洋再继续编下去,说道:“实话实说吧,卞州沿岸海线已全部戒严,你们是怎么从卞州到了东海的。哼,还敢说你们不是月光岛的杂碎。” 王洋听到这里,才真的笑了起来,说道:“哈哈,原来兄弟也不是月光岛人士,实不相瞒,我们并非卞州人,正是这东海小岛上的渔民,此番确实是要去往卞州,不知兄弟又是从何而来?” 张三疯怎会相信王洋,大声道:“休要信口雌黄,再不如实招来,我手下弯刀可不留情。”说罢张三疯手中弯刀再次端起,刀刃直对王洋方向。 “咳……” 却不想那少女此时慢慢醒了过来,少女这次倒是不向之前那次一般,才一睁眼,已伸手抱住了张鑫胳膊,一双大眼失神的注视着对面的张三疯,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张三疯看到这里,更是疑心重重,喝问道:“兀那女子,你是何人?” 却不想少女见到张三疯这番狰狞模样,竟再次惊声喊叫起来。张鑫用力环住少女,却只被少女指甲重重抓进肉里,少女喊叫不停。王洋本思量着,大家伙都不是月光岛的,说开了各走各路就是,如今被这少女一番惊天动地的乱喊乱叫,怕是要坏事,作势上前要以手刀砍晕少女。 王洋还未俯下身去,似乎已明白他心意的张鑫已抬起胳膊拦住了他。对面站立的张三疯也是冷笑说道:“继续装,我看你们装到几时。”到这份上,张三疯虽然还不能确认王洋等人到底是否月光岛来人,但已被几人弄得耐心全无,在这汪洋大海上实在不宜过多浪费时间,想到这里,张三疯也不再犹豫,大步上前直取王洋。 张鑫怀里的少女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蹿起,上前抓住张三疯胳膊,竟一口咬了下去。张三疯实在不愿向一弱女子出手,只好微微用力,将少女弹落甲板上。 张鑫已先一步接住了少女,少女卧倒在张鑫怀中,娇喝骂道:“月光岛的狗腿子,姑奶奶跟你们拼了。”作势又要站起身来,上前厮打张三疯,却被张鑫用力抓住。 此时王洋、张鑫也发觉这少女大有问题。王洋开口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张三疯听岛王洋如此问那女子,更是迷茫,合着这几个人压根不认识,是演戏呢还是到底怎么回事。 那少女张了张嘴:“我……我……”却说不下去,就此哭了起来。王洋、张鑫一时之间更是无奈,张三疯看几人不似作伪,却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只好静立一侧,好歹等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彻底醒转过来以后,再行动手不迟。 张鑫仿佛揣摩到了少女的心思,将少女扶到一旁,留下王洋、张三疯二人对峙着。王洋、张三疯二人彼此都有心事,不想耽搁时间,也渴望尽快解决冲突。倒是都在等着张鑫回来,竟一时相安无事。 过了约莫盏茶功夫,倒是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率先从旁处走了过来,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人还未到,已先开口问道:“那女孩怎么了,没事吧。大家有话好好说,说不通再动手也行。” 王洋倒是觉得这人可爱的很,之前第一个下水救人的就是他,现在看来这还是一位好脾气的“武林高手”呢,在看到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这幅长相,竟不觉莞尔。 张三疯深深看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眼,寻思柴小虎武力高绝诸人,即便再有变故也完全可以解决,倒也没在紧逼王洋。 又过了盏茶功夫,张鑫将那少女安置在一旁,徐徐走了过来,眉头紧皱着,脸上却挂着一丝苦笑。 “看来大家确实是误会了。”张鑫走上前来,一开口就说了这么一句。王洋、张三疯几人心中其实已明白今日这场闹剧怕是误会居多,也不应话,诸人只等张鑫继续说下去。 张鑫说道:“那少女乃是沙风岛岛主王风的女儿,王瑶。沙风岛岛主被月光岛广海所杀,沙风岛诸人也被广河一气围杀,惨遭灭门之祸。”张鑫说道这里,顿了顿,回头看了下远处落到王瑶,似乎在感慨王瑶的悲惨身世。 张三疯听到这里倒是点了点头,沙风岛之事,他们还在太守府时便已知晓,也未截断张鑫话语,由他继续说下去。 之后张鑫详细说了王瑶身为沙风岛仅余的继承人,被王风的心腹护卫着一路逃出了沙风岛,想要去往卞州避难。但是卞州官方已封锁了海岸线,不许他们登陆上岸。 这些人又驾着几条船返回东海,却遭遇广河手下统领齐飞截杀,几个被王风收归手下的高手,拼着命将王瑶送出了包围圈,却自身惨死。 王瑶独自一人驾着小船,被齐飞带人一路追赶,最终被齐飞一矛钉在船身上,小船倾翻过来,王瑶被翻船盖住,齐飞不知临时得到什么命令,并未仔细查看王瑶死活,便带人驾船离去了。 张三疯对张鑫这番话语仍旧有些不信,在一旁听着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却已义愤填膺,高声说道:“月光岛的这些杂种,真不是玩意,人家王风好歹也是跟他们一起的,就这般杀人灭家,当真该死。咱们到了菊花岛,收拢人手,杀光这帮杂种。” 张三疯还未反应过来,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已将“菊花岛”说了出来。但是张三疯想了一瞬,脸色倒没多大变化,毕竟这些人未必知道菊花岛。 却不想王洋的神色听到菊花岛三字竟已肃穆起来,更是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向着张鑫徐徐走去。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70章 青岩庆莲 王洋的这番动作,自是被张三疯窥了个一干二净,看到王洋似乎一下子打定主意要生死相向了,张三疯也已端起弯刀,更是将本在远处的三个心腹招呼了过来,作势要围歼王洋二人。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虽未明白甲板上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却已感受到这一份凝重的气息。毕竟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是与张三疯一起的,也就站到了三疯身侧,严防着王洋突然暴起。 王洋苦笑了一下,朗声说道:“你们竟已知晓菊花岛,留你们不得。” 张三疯听王洋如此说,到先开口笑了起来:“好大的口气,我们五个,你们两个,况且你俩加起来都未必是小虎哥的对手。” 却不想王洋突然伸手入怀,竟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圆球样物件来。 张三疯眼力倒也好得很,已将王洋手中那东西看得清清楚楚,一时竟脸色大变,颤声说道:“雷火霹雳!” 船上诸人除却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外,一时都变了脸色。张鑫更是狠狠抿了抿嘴唇,后背靠上王洋后背,在不言语。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发觉气氛很是不对,张三疯已主动开口说道:“雷火霹雳,还真是大岛出来的人啊,这般杀器阁下竟然随身携带,莫不是阁下要与我等同归于尽。” 王洋又苦笑了笑,说道:“菊花岛既已被发现,能少一个知情人总是好的,王洋一世追随大人与岛主,虽死无感。”王洋口中的岛主自然便是青岩了,至于大人,恐怕是东方无乂了。 张三疯还在谨慎的盯着王洋手中的雷火霹雳的时候,听到王洋自报家门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却已笑了起来:“你就是王洋啊,你是福王殿下的手下,我听我家大人说过你。” 王洋皱了皱眉头,说道:“什么福王,你们别想着动摇我赴死的心。”王洋身在东海,还未知晓东方无乂已晋为福亲王的事情。 “哎呀呀,福王啊,三皇子东方无乂呀。”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时被王洋弄得有些着急起来,也就不管其他,直呼东方无乂大名了。 王洋听到这里,惊了一惊,一不小心手中雷火霹雳竟掉落到了甲板上,原本需要手动去打开机关的雷火霹雳,着一不小心竟在甲板上碰触到了机关。一缕白烟已缓缓升起。 “卧槽,要爆炸了,快躲。”张三疯看到这一幕,神经已完全绷紧,更是大声喊出声来。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却并不知道这雷火霹雳是填充火药制成的一种暗器,威力极大,爆炸范围足有方圆十丈,若是在这甲板上爆炸开来,别说大家这几个人来,这条船都要化为碎屑了。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看张三疯对这东西如此忌惮,王洋又凭借着小小的玩意便有了与诸人同归于尽的打算,心底自也多少明白了,这雷火霹雳定然威力惊人。看现在这般样子,怕是马上就要发出效力了。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轻功使开,上前脚尖颠起雷火霹雳。张三疯看到这一幕,更是满脸通红,唯恐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碰之下,登时爆炸。却也不敢出声警告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了。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却将雷火霹雳一脚颠起,弹到半空中,手中腹部的左手横空出掌,一股内息从掌心发出,竟隔空将雷火霹雳远远的推了出去。 雷火霹雳却并未爆炸,而是一头远远的扎入了海水中,须臾沉默见不到了,只留下一个小小的涟漪。 “卧槽,头,你哪来的这劣质玩意。”倒是甲板上的张鑫率先发声。更是一下子瘫倒在甲板上,再没了之前与张三疯对峙时的那股子精气神了。 张三疯、王洋等人也是愣愣的站在甲板上,无论各人心中是什么想法,总算是劫后余生,逃过一命。一个个喘着粗气。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却大咧咧的走上前来,到了王洋身边,更是毫不客气的抓上王洋胳膊,说道:“王统领,我家大人叫我到菊花岛先找你呢,青岩门主可是正在菊花岛中?” 张三疯与张鑫等人并不知道罗山青正是青岩,但是原本就是从东海驻军出走的王洋,却知晓,罗山青随东方无乂到东海驻军的时候,原本名讳便是东方青岩,正经的皇家子弟。 先是听到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直呼东方无乂之名,如今又道出了青岩名讳。王洋心中再无不信,确认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确实是跟自己一起的。这才说道:“岛主确在菊花岛中,不知兄弟从何而来,是卞州来的还是哪座岛上的暗桩?”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本就是大咧咧的性子,听王洋问话已开口回到:“我们是太守大人安排来的,天狼公子,你知道不,我是他贴身护卫,嘿嘿嘿。”说到这里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自觉脸上很是有光彩,猥琐的笑了起来。 王洋心底自是信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所言,忙拉着张鑫上前,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张三疯等人见了礼。 却说王洋与张鑫离去后,青岩反身走回木屋内,庆莲正在里屋床上睁眼躺着。 菊花岛上着小木屋正是当初青岩从东海驻军出走,去往东海,迷路之下到了这里,自己搭建的那座小屋。当然现在这正儿八经三间木屋是之后菊花岛众在青岩自做的小屋基础上,重新改建的。 原本菊花岛上这么多人,完全可以弄个正儿八经的土木工程,但是青岩似乎一直没有这样的打算,仅仅是安排王洋带着几个人手,搭建了这样一座三间小屋子的木房。之前偶尔从罗伊岛来菊花岛,青岩大多也是与兵士们一起随便找个帐篷睡一觉或休息一下,极少进入小木屋居住。 木屋中虽没什么家具摆设,但是起码的桌椅板凳还是有的,当然,至关重要的,还有一张双人床,两丈宽八尺长的大床。青岩在年前便命人将小木屋里一切收拾了一番,更是新放了几样家具。而这张大床,正是最新一件被王洋与张鑫亲自搬到小木屋里的物件。 此时,庆莲正和衣卧倒在大床上,一头浓密的长发,从床沿倾泻下来。平躺在床上的庆莲,眼中神色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青岩回身走回木屋内,在中间房间里站着,一脸平淡神色,眼神中却有几分抉择,不知为何并没有进入里屋,里屋的庆莲挣开了眼,又闭上,如此再三,最终还是闭上眼睛,甜甜的笑在脸上浮动着。 青岩到底还是进了里屋,看着床上闭着眼的庆莲,脸上也跃上了淡淡的笑容,徐徐走到床边。 床边并没有椅子可供坐下,对着大床的墙上开了一扇两尺见方的小窗户,青岩走到窗户下,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湛蓝湛蓝的,一如青岩现在的心情。前几日的担忧与顾虑已然一消而散,又低头看了眼床上的庆莲,满目都是柔光。 青岩向着大床挪了一步,有挪了一步。再稍动下身形便触手可及到庆莲的头发了。青岩却止住了身形,脸色红了红,大概是害羞了吧。 庆莲却睁开了眼,歪头看着青岩。青岩登时惊了一下,仿佛小秘密被人发现,就像小时候才到坤宁宫时,藏起的一盒点心,打算过节时偷偷拿出来跟左青一块分享快乐,却被左青当堂抓住时的感觉一般无二。 庆莲坐直身子,笑嫣嫣的看着青岩。青岩开口说道:“莲……莲统领,你好些了吗。我……我来看看你……” 庆莲却并未回青岩的话,仍是一双美目注视着青岩的脸庞,慢慢的开口说道:“罗山青。” “恩?” “我喜欢你。” “……” “我喜欢你已经五年了,从我见到你第一面起我就喜欢上了你,罗山青,你喜欢我吗?” “……” 青岩万万没想到庆莲会在今日说出这番话,更是一时语结,不知道怎么开口回答。脸上神色更是一阵红一阵白,直愣愣的站在当地。 庆莲又开口说道:“你的身体……我知道,子兰同我说过一些,我不在乎,罗山青,我不在乎……” 庆莲的声音越发大了,竟从床上坐了下来,鞋子都没有穿,光脚站在木地板上,大声说着:“罗山青,我不求你跟我白头偕老,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哪怕只有一朝一夕,我不愿在等下去了,罗山青,你喜欢我吗?” 庆莲直勾勾的顶着青岩的眼睛,期盼着青岩给她一个答案。但是青岩躲开了,青岩垂下了头,他心里何尝不痛苦,但是正是因为对庆莲有情,更不愿叫庆莲日后长痛。 但是青岩错了。大错特错。爱情即便痛苦也是快乐的。 庆莲似乎早就猜到了青岩的躲避,有上前一步,靠上青岩身躯,伸手抱住了青岩,将头埋在青岩胸前。 庆莲低低的声音从青岩胸口传来:“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知道你的愿望,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无论你到哪里,都不要丢下我,无论你要做什么,都要带上我。你只要在世一天,我就要跟你在一起,不管你是要谋求天下,还是要报仇雪恨,我都要做你身边的那个人。” 庆莲抬起头来,两条泪痕滑落,轻声说道:“罗山青,东方青岩,不要再放开了我,好吗。” 青岩一直僵硬的双臂,慢慢抬起,环住了胸前的庆莲,轻轻点了点头。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71章 谁家师父 这日午间,左青才用过饭,从后院回到前院正堂,正在听取府中胥吏汇报三万驻军民团变动事项的时候,又有兵士被张都遣到太守府,来传到消息。 却是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与张三疯才出海半日,又回来了,而且还多带了三个人回来。张都自是信得过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与张三疯,倒也未曾阻拦,直接准许几人登陆上岸,并且打算安排兵士一路护卫送几人回卞陵城。 当然被张三疯客气拒绝了。 左青也想不明白,为何张三疯几人又回来了,带回来的又是何人,总不会是将青岩给带回来了吧。左青心下多少有点激动,却也未表现出来,只是示意来人他已知晓。 只是左青却也没了在听胥吏汇报的心思,挥手示意胥吏下去后,便静静的坐在正堂主位上等着。 左青心中一阵烦乱,有些坐立不安,又心底暗暗叮嘱自己,才慢慢平静下来。 须臾,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的身影已出现在太守府大门处。大门外守护两侧的卫士自然是认得柴小虎的,也未阻拦,柴小虎带着张三疯、王洋、张鑫等人,哦,还有个少女王瑶,一路进了太守府,直去正堂前的院落里。 左青自是感知到了柴小虎等人进了太守府,其中并无青岩。倒也并未起身,仍旧端坐在正堂位上,更是端起一杯茶水,慢慢喝了起来。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将张三疯等人留在院落里,自行先入了正堂,敷一进门,柴小虎已开口说道:“大人,菊花岛派人来了。” 左青已对柴小虎等人的去而复返猜了个七七八八,估摸着就是青岩派人出了岛要来这卞州,刚好与柴小虎等人遇到了。只是柴小虎等人去往菊花岛的路线是左青特意安排的,怎么就这么赶巧,刚好遇到青岩派来的人。 柴小虎又将王洋、张鑫身份说了一番。左青听到来人正是原本东方懂爱所传递的讯息中提及过的原本东海驻军都尉之一王洋的时候,心里却起了顾虑。 王洋此人,在卞州来说已经死掉了。虽然被王子尧暗中救走,但是除却王子尧与东方无乂、青岩几人,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王洋还活在世上,即便是东海驻军之中与王洋相熟之人,怕是也大都相信,王洋已被东方无乂正法。 当年也不是没有人因为王洋被东方无乂这般杀掉而出头,只是东方无乂毕竟是东海驻军最高首领,王洋又却是犯了军规,何况这几年来,东方无乂的军事才能在东海驻军中展现无遗,用人方面更是人尽其才,在东海驻军中的威望早已压倒一切,这些声音才慢慢被压了下去。 虽然左青并没有多少怀疑,但如此这般直接信任来者便是王洋,还是有些难以做到。还好之前东方无乂安排来的统领高冰正在卞陵城中。 东方无乂还在京都,并未回往东海驻军,高冰又难得有机会出了趟东海驻军大营。原本就被东方无乂安排去往卞州听从左青调遣的高冰,向左青请命后,便在这卞陵城里多逗留了几日。还好今日早间高冰还来太守府里见过左青一面,告知左青他如今下榻越府人家酒楼之中。 左青想到这里,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叫到跟前,耳语了几句。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虽然没搞明白左青为何要传唤高冰来此,但是想来左青安排什么便做什么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出了正堂,叫廊下站着的张三疯将王洋等人带进正堂后,便自行出府去了。 张三疯带着王洋三人到了正堂门口。张三疯率先入门拜倒,见过了左青,之后便垂手立在一旁。王洋、张鑫、王瑶这才入了正堂,走上前来。王洋与张鑫也是跪伏了下去,口中齐声道:“菊花岛统领王洋、都尉张鑫见过天狼公子。”倒是绝口不提左青太守身份。 王瑶在二人身后拜倒,轻声说道:“民女王瑶,见过太守大人。”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之前倒并没有说这王瑶是何许人也,左青身在堂上,看着堂下三人,却并没有先开口问话王洋、张鑫二人,反倒是率先开口,问起王瑶来。 王瑶听到左青问话,跪伏这点了点头,说道:“民女王瑶,乃东海沙风岛岛主王风之女。” 左青听王瑶如此说,又想起之前从张三疯处得到的讯息,王风已被广海杀害。广海此人也是最近才进入左青视线,只是此人如今下落不明,左青也无暇顾及与他。 人死如灯灭,万事俱消卸。虽然沙风岛也是攻伐罗伊岛致使青岩逃亡菊花岛的罪魁祸首之一,但是沙风岛的过错已随着王风身死烟消云散了,何况沙风岛一众诸人,怕是早已遭了广河毒手。 左青看向王瑶的眼色更加柔和了,问道:“王姑娘远来辛苦,我这太守府还有空闲房间,王姑娘不若先居住下来,稍作歇息,得空本府自会好生与王姑娘说谈一番。” 王瑶听左青如此说,心底也是明白,这太守府中明显还有事宜,她作为一外人在此确实多有不便。如此逃亡到了卞州府,一路虽得张鑫援手,但是东海实在已经无法再回去了。 王媱想到这里,伏倒在地,对着左青施了大礼。才施施然站起身来,被左青唤来的胥吏带到后院安排客房去了。 王瑶出门之前,回头看了张鑫一眼,神色中满是感激之情,张鑫也是对着王瑶点了点头,示意王瑶安心在太守府中居住,他不会弃她不顾的。 王瑶对着张鑫笑了笑,又回身对着左青福了一福,再次谢过左青收留恩情,这才随胥吏下去了。 左青站起身来,温和的看着王洋、张鑫二人,口中说道:“二位将军且起身回话,本府倒是不知罗岛主安排二位来此所为何事?” 王洋听左青如此问话,原本已准备好脱口而出的说辞就此打住,心中揣测着左青的意思。 几人从海上来卞陵城的路上,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便将他们一行人出海目的正是为了去往菊花岛接应罗山青一事说了个一清二楚,更是说明白了,他们的出行完全就是左青授意的。 左青如今却反问他们所来为何,分明就是信不过他们二人。 一时正堂内有些死寂,王洋也是悻悻然站起身来,不知该如何接话。 反倒是张鑫,兴冲冲的站起身来,主动说道:“启禀公子,我与王统领此番前来,乃是受了岛主之令,临行之前,岛主只说一切公子自有计较,命我们依公子之令行事。” 张鑫这一番说辞,倒是叫左青挑不出毛病来。 尤其是左青本就与青岩默契相当,原本左青安排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与张三疯出海去往菊花岛,也是如同这张鑫口中所说一般,去那边听从青岩命令。 关键就是要将双方联接起来,不至于彼此不明情况、不知安排。 正说话前,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又急匆匆的赶回了太守府内,也不管其他,一气奔入正堂内。对左青说道:“大人,高将军来了,已在府外。” 左青嗔怪的看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眼,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也是这会方才想起之前左青是与他私下交代的任务,他倒好,如此这般当着众人的面,说将出来,也难怪被左青这一顿白眼。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也觉的局促的很,只好挠了挠头,尴尬的站在一侧。 不一会,府中胥吏已带着高冰进了太守府。高冰有力的脚步方方响起,王洋似乎感觉到什么,已转过身来,看向正堂外面。不多时,高冰身影出现在院落里。 高冰也远远看到了正堂内的王洋,只是堂内光线灰暗,只是看着身形有些熟悉,未能辨认出来,王洋却已握紧了拳,脸上更上急切难耐。 也顾不得天狼公子就在身侧,飞身出了正堂,铁拳向着高冰砸去。 高冰才进府门,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之前听命前去传唤与他,也并未跟他说是喊他来做什么,何况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压根不知道左青唤来高冰是要辨识王洋身份之事。 高冰也是没想到,进了这太守府中,竟然还有贼人胆敢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凶。高冰作为东海驻军一方统领,自有足够立身军中的本领。来人使的更是大开大合的军中常见长拳,高冰也是个中高手,也不后退,与来人对招拆打起来。 却不想来人拳上力量格外的大,竟一拳之下使得高冰后退了半步,来人却站定身形,毫无动摇。王洋能够一拳立威,虽然有他是俯冲而下的缘故,但是确实也与王洋本身对着一套长拳二十余年的日夜打磨有直接关系。 高冰到的此时,也是被对方拳中大力震撼住了,这才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着来人面目。却不想,高冰竟楞在当场,接着一双虎目竟已发红。 高冰颤巍巍的嗓音响起,堂内左青也听到了,心里倒放松下来,只是眉头却皱了起来。 “师父。”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72章 问话王洋 东海驻军在帝俊三年正式建制,彻底取缔了高祖皇帝年间的藩镇兵力。 炎彦军老兵王洋时年二十三岁,却已入伍七年,东海驻军成立之初,便被调派到东海驻军做了一名伍长。 高冰本是冀州农户人家弟子,帝俊五年投身冀州驻军民团,不足半年,又被派驻到东海驻军履职。高冰正是被安排到已升任百夫长的王洋小队之中。 又三年,高冰二十二岁,王洋二十八岁。东海驻军新任团总东方无乂履新,特在东海驻军内组建“团练营”。老兵带新兵,强将带弱将。有幸被选入“团练营”的伍长高冰,他的授业恩师正是百夫长王洋。 二人本就相识相熟,在团练营中相濡以沫,更是坐实了师徒身份。后来二人相继离开了“团练营”,更是在军中彼此扶持着一路高升。 到帝俊十年,王洋已是东海驻军一位团总三位统领下,排位第一的骁勇都尉。而高冰作为王洋的副手,也已贵为一方副都尉。 事事总是不能十全十美,种种大多尽在冥冥之中。 那次王洋离军宿醉城中青楼,正是高冰当晚饮酒过了头,向他人言语,才将此事暴露出去。王洋此番违例之行,直接导致了东方无乂对他“军法处置”。高冰无疑在所有人看来,便是害死王洋的罪魁祸首。 从王洋出事后,高冰戒酒已五年。高冰也顺理成章的接替了王洋的位置,更是在帝俊十一年,成为东方无乂座下排名第三的东海驻军一方统领。大权在握,却多年来,无一日睡得安稳。 无论外人看高冰的眼神是如何的,高冰自知绝无暗害汪洋之心,更无取代王洋之意,却又无法单单一句“时也命也”便宽慰了自己、更是无法如此背负王洋多年来的情义。 这几年来,高冰也是慢慢被吸纳入了东方无乂的心腹圈子,更是接触到了东方青言这类绝密的信息。但是不知是东方无乂的疏忽之错还是故意为之,竟一直未将王洋未死的事情告知于他。 今日高冰在这卞州太守府里,发现与他放对的敌手正是王洋,心底已是大惊,三分惊,一分喜,三分疑,剩下还有三分苦恨。他断断没想到王洋还在人世,说不欣慰是骗人的。但是王洋在世却不曾联系与他,更无人告知与他,又怎能不苦恨于此。 这太守府里的天狼公子与新晋福亲王的东方无乂是怎般关系,高冰已一清二楚,能在此地露面的王洋,自然与东海驻军团总东方无乂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本将心待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高冰双手冰凉,只觉得自己被蒙骗的好生辛苦,既有对王洋的怨怼,也有对东方无乂的不甘。 却不想王洋站在高冰对面直视着他,脸上却换上了一副开心的笑容,更是大声笑了起来:“好小子,这身功夫越发精进了,几年没见,老子都快不是你的对手了。”王洋这一阵说辞,倒是叫高冰更摸不到头脑了。 原来当初王洋“逃出生天”后,在菊花岛才知幕后黑手竟与那曾经在东海驻军住过一段时日的东方青岩有关,如此通过青岩,也便与东方无乂重新取得了联系,也就明白了其中的前因后果。 对于高冰此人,王洋曾通过青岩向东方无乂直言不讳的说过自己的看法。高冰无论是领军带兵还是习练武艺,天赋都是上佳,但是此人到底是农家出身,格局不够宏大,有些优柔寡断,遇事难以果决。他王洋既然已经因为高冰而“死”,不如就以此为例,激励高冰不断增加自身实力。 王洋又好一番请求东方无乂,才最终与东方无乂商议已定,这才将“王洋未死”这事瞒着了高冰。 高冰听王洋在他面前絮絮叨叨说了这些经过,激愤的心情已慢慢平静下来,更是上前托住王洋的胳膊,有些哽咽的说道:“师父,这几年,苦了你了。” 王洋反手抓住高冰的手,说道:“劳什子师父,咱们是兄弟,再说老子可一点都不苦,在东海驻军老子最多才排到四五把手,在海外老子可是一把手,哈哈哈。” 高冰也未反驳王洋,心中却已笃定,王洋这些年在海外怕是一路艰辛。高冰与王洋二人托着手相视而笑,终究并无泪水落下。到底都是硬当当的汉子,流血不流泪,丢命不丢人。 “啪啪啪。” 突然响起的掌声从正堂处传来,却是左青与张三疯等人已出了正堂,站在正堂台阶上,看了这一出兄弟重逢的好戏。 “肝胆相照,兄弟情深,左青怠慢王统领了。” 廊下王洋、高冰二人回过身来,正对着台阶上的左青,却不想左青竟躬身对着二人垂头说了这番话。 王洋几步迈上台阶,奔到左青身前,托住左青的手,急切说道:“公子折煞王洋了,万万不可如此。” 高冰也到了王洋身后,更是对着左青跪拜下去,口中兀自说着:“东海驻军高冰,参见殿下。”原来东方无乂嘱托高冰务必将左青当做他一般对待,更是将左青在皇宫大内深受皇帝陛下溺爱的讯息,完整的传达给了高冰。高冰往日见了左青也多是以“殿下”称之。 左青倒也习惯了从小到大身边诸人对他“殿下”的称呼,也未驳回高冰如此行事,故而,有此一幕。 左青反手拉住王洋的手,又弯腰搀扶起了脚旁的高冰,拉过二人,反身走回正堂。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早已在正堂内安排偏堂侍奉的一应下人搬来了桌椅板凳,又着下人重新沏了一壶热茶,奉到正堂处。 左青拉着二人进了正堂,之前随左青一起出了正堂的张三疯、张鑫二人也跟了进来,立身门侧。左青虚压着王洋与高冰的肩膀,将二人临靠着按倒在正堂左侧座位上,自己反身去正座坐了,又招呼张鑫与张三疯在右侧座椅处坐下。 左青开口说道:“我与罗岛主的情义,在座诸位应该都很清楚。若不是福王递来准确消息,怕是咱们也没的这般闲暇功夫,相聚一堂了。”座下诸人自是明白,正是东方无乂及时安排高冰带信过来,才拦住了左青出海征剿的心。 “罗岛主现在是否正在菊花岛中?不知菊花岛情形如何?还请王统领说与我听。”左青顿了一顿,转头看着王洋说道。 王洋拱了拱手,说道:“菊花岛原本是王子尧用来储备军资之处,后来随着私军扩大,才被划分为一处驻扎之地。不敢瞒于公子,如今私军具体有多少人马,王洋并不确知,分别在哪里驻扎,怕是也只有岛主知晓。但是菊花岛上加上周围随时可驰援的兄弟,接近两万人,应付一切已是自如。” “菊花岛离着罗伊岛约莫五百海里,并不算远,往日岛主没过半旬便会登岛一次。去年公子履任卞州太守之前,约莫半个月的功夫,岛主一直在岛中,后来岛主回了罗伊岛,又去了东海驻军大营,之后便随公子回了卞陵城。” “这之后断断续续十多个月的时间,岛主上岛次数少了很多,但至少一个月也会上岛一次。” 听到这里左青已点了点头,他任职卞州太守之后,青岩长期在府中居住,虽经常外出,但并不长久,想来也没多少精力分到菊花岛上。 王洋又说道:“去年入了冬,到腊月时,岛主从菊花岛支了五百兄弟离岛,置于安置在何地,在下并不详知,只知道这五百人登陆卞州之后直接听命于岛主,而且这些兄弟至今并未回过菊花岛。” 左青开口问道:“王统领你将罗伊岛事发前后,菊花岛上有无变化,罗岛主是否有过特行安排,详细告知与我?” 王洋想了一会,才回道:“罗伊岛出事之前,岛主已传令到菊花岛,抽调了三千人到月光岛附近藏匿身形,又安排两千人驾三条乙字大船在菊花岛以西八十海里处待命。岛主为何仅是抽调人马到月光岛附近,而未趁势一锅端了月光岛,在下实在不知,至于菊花岛附近的人马则是接应大人从罗伊岛方向去往月光岛的。” 说到这里,王洋站起身来,对着左青深深一躬,说道:“王洋实在愚昧,无力揣摩岛主诸多心思,只能一切尽听岛主安排,如此尚且做不到尽善尽美,王洋羞愧难当。” 左青站起身来,虚抬右手,示意王洋无需如此,又转头问张三疯道:“三疯,罗伊岛现在情境如何,月光岛贼众与沙风岛的纷乱,可否有详细情报,罗伊岛那些未护卫罗岛主离去的人马又在何处?” 张三疯听到左青点名,不禁细汗透了内衣,起身躬身说道:“三疯只知月光岛剿灭了沙风岛,至于罗伊岛具体如何,三疯实在不甚清楚。” 左青也未恼怒,只是皱了皱眉头,张三疯似乎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抬起头来说道:“大人,王姑娘或许知晓。” 张鑫听张三疯主动提及王瑶,不觉心中紧了一紧。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73章 发乎于情 自打在越府人家酒楼后院被广江一剑贯胸,子兰虽被及时救治回来,免除了性命之忧,但这段时日也是一直在太守府中休养,不曾外出,甚至不曾出过房门。 伤筋动骨尚且一百天,何况如此重伤,往日的细心呵护更是少不得,梦雪、梦娇也便放开了青烟阁的事务,一心在侧服侍子兰。左青自也乐见其成,毕竟三个姑娘,本就该如此这般一条心永相伴。 只是,青烟阁竟一时之间仅能维持往日运作,在东海大势瞬息变化的当口,实在无力搜罗最新情报了。菊香、玉石、玉柱等人终究不如子兰三女子心思缜密,并不能很好的将各种零散情报归拢在一起,为左青提供最需要的讯息。 左青虽对此有些头疼,但并未着急唤梦雪或着梦娇赶回青烟阁处理其间事务,更没有问责菊香等人办事不力。毕竟情报之流,只是成功路上的辅助和推动力量,而不是铺就成功大路的基石。 左青听堂下张三疯主动提及王瑶,言说王瑶应该会知道一些罗伊岛上的具体情况,心中也是思量一番,也变应允了张三疯的建议,命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亲自去后院,接来王瑶。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领命去了,张鑫却不顾王洋的眼神示意,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左青正对面的位置,躬身说道:“公子,王……王姑娘不过一介闺中少女,沙风岛诸多事宜皆是那杀千刀的王风所为,还请大人明见,莫要牵怪到王姑娘。” 原本安稳坐在座位上的王洋,听到张三疯提及王瑶时,张鑫瞬息变化的脸色,已多少明白张鑫这傻小子有意出头了,只是确实不好在这大堂上开口提醒张鑫,故而不断向张鑫打眼色,张鑫这傻小子却视若不见,果真就直愣愣的起身说了这番话。 左青倒是没弄明白张鑫说这些话的意思,毕竟左青不过十四岁的少年,男女情事,他还远未如此通彻,只是以为张鑫是怕他因为青岩的事,愤恨王风而牵扯到王瑶身上,左青倒也没觉得张鑫是有意反驳与他,倒是对张鑫如此“善良”的性子,很是有了一番好感。 左青看着张鑫,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张鑫回座位上坐下,说道:“张都尉想多了,本府不是那般肆意泄恨之人,何况王风已死,人死灯灭,所有恩怨也都去了。” 张鑫虽然也没有弄明白左青的心意,只是听左青这话头,已说明不会将罗山青的事情牵扯到王瑶身上,也便回位置上重新坐下,倒是对面王洋眼中怒火直冲着张鑫,叫张鑫心里一阵发毛。 发乎情,谁又能奈何。 这时,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已带着王瑶从后院走了过来。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先一步进了正堂,王瑶却在门外站着,只等左青传唤。 这一个来时辰的功夫,王瑶已在后院梳洗一番,又换上了之前映竹在太守府中为风清儿准备的衣服,这还是那次去往温泉谷,回来后,青岩会意映竹提前备下的,可惜别说风情儿了,府里除了子兰、梦雪、梦娇这三个自家姑娘,再没来过其他与左青有关的异性了。 这身衣服除却裙子多少长了些,其他倒也很是合身。王瑶精神明显比来时好了许多,这一番收拾,更是将脸上泥垢都已清洗干净,王瑶脸上皮肤白皙的很,倒不似常年在海岛上生活的女孩,一双扑棱棱的大眼睛更是荡漾着别样的风致。反倒是换上了风情儿这一身碧罗衣裙的王瑶,此时远远看去,原来不过一十五六岁的小小少女。 左青见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已回到堂内,又看到门外等候的少女,这才确信那少女正是方才的王瑶,左青招呼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将王瑶请进堂来。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又出了正堂,低头与门外王瑶说了几句话王瑶手提裙摆,迈过门槛,向着堂内徐徐走来。王瑶头发之前原本是绾了一个髻,发丝又是风又是雨的打磨也是乱的很,如今一水长发披肩落下,倒也更显活泼可爱了。 王瑶走进正堂,远远的看了张鑫一眼,点了点头,这才正对着左青,福了一福说道:“民女王瑶,见过太守大人。” 左青见王瑶已到堂前,倒也未对王瑶这身打扮有什么感觉,只是发觉王瑶年纪原来与他一般大小的时候,想到王瑶如今已是孤苦伶仃,也有些讪然。 左青虽难以开口,但一番思量之后,摆了个发自肺腑的表情,开口问道:“王姑娘,本府知道令尊随广河等大寇登上罗伊岛之后便一直在罗伊岛居住。本府想知道罗伊岛现在情境如何,不知王姑娘可否详尽告知?” 王瑶听到左青一上来便提及父亲王风,已先红了眼眶。但这几日的遭遇早已将原本一孱弱小女子的心夯实的水火难侵。王瑶最终并未落下泪来,而是慢慢说起了罗伊岛上的情况。 原来广河带着月光岛、沙风岛、云易岛一众近两万人众。攻上罗伊岛致使罗伊岛大岛主罗山青带人狼狈逃走后,便暂停了攻伐,也未继续追杀罗山青。而是在罗伊岛原有的基础上安营扎寨,清扫了周围附属岛屿,慢慢安稳下来。 罗伊岛二岛主庆丰在将广河等人迎上罗伊岛之后,不知是何缘故,竟基本退隐幕后,并不与广河等人争权夺利,只是守住了原本就在他手下的兵士力量与附属一些零星小岛。由此倒也未使得广河一来便要瓜分罗伊岛势力的打算成行。 云易岛岛主叶良辰却仅在岛上带了一日一夜,便带领手下兵士全部返回了云易岛。王瑶只是私下里听王风说,叶良辰这人狼子野心,与罗伊岛二岛主庆丰交好,却又与月光岛广河三兄弟蛇鼠一窝,在广、庆两家并不和睦的时候,却谁也不帮,自行脱身,只怕另有所谋。 左青之前倒是也听闻过叶良辰此人,一介书生,愤慨杀人,毅然出海,却谋取了汪洋中的一席之地。特别是叶良辰的成长太快了,在临近大陆的这些海岛中,势力成型速度仅次于有一定基础接手罗三炮资源的罗山青了。 王瑶又继续说到暂时归于平静的罗伊岛。黑暗到来之前的黄昏总是格外安详,广河掌控未稳的罗伊岛无疑正是如此。作为新罗伊岛最大势力的广河,当他没有足够实力统一整座罗伊岛的时候,他要求取一时的太平自然便有了太平。 至于王风之所以在罗伊岛上并未离去,一则是王风从做了沙风岛女婿开始就一直变换恩主,如今女儿渐渐长大,儿子也已十一岁了,有了定下来的心思,既然选择了月光岛,王风也便想着弃了一岛之主不做,哪怕求得新罗伊岛的一方统领,好歹为子女求得一份平安。王风本就不是那种有能力争取天下的人物,即便是一座小小的沙风岛,由他守家已是捉肘见襟,何况在大岛夹缝中生存的沙风岛,终究不是太平居处。 如此王风才一心在罗伊岛住了下来,更是遣人将沙风岛的子女都接了过来。只可怜王风智商一般,情商更是低的可怜,到死才幡然醒悟,将子女送到罗伊岛已是彻底绝了自己的生路。 之后王瑶说到广河二弟广江的突然害命,更是被人送了头颅回到岛上。父亲王风本是以月光岛下属自居了,这番情境,新的“恩主”亲弟害命,自然要上前表现一番。 不知是王风表现的过头了,还是完全因为表错了对象,竟惨遭了广海毒手。说到这里王瑶已哭出声来,哽咽着又说了一番广海杀了父亲之后,广河雷霆之击打杀了小弟,又纠众围剿沙风岛人众。之后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王瑶哭哭啼啼,说不出话来,更是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堂内诸人也是闻者伤心,尤其是张鑫,看着王瑶的眼神更是恨不得代她受罪,一心想要上前搀扶起王瑶来,却被王洋一直紧紧盯着,这次倒是不敢起身乱来了。 须臾,左青见王瑶实在在说不出什么了,原本还想问问王瑶,罗伊岛上的庆丰是如何一回事的左青也实在不好再强人所难,唤过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着他寻了两个婢女,将王瑶扶回后院客房去了。 张鑫一直注视着王瑶远去的目光,一时竟失了神。身旁的张三疯用力拉了拉他的衣袖,张鑫才回过神来。身旁张三疯低声说道:“兄弟,我都喊了你三声了。”张鑫讪讪一笑,点头谢过了张三疯。 此时左青的声音又从正位上响起:“王统领、张都尉,且在太守府住下,本府要出城一趟,之后还有要事要与两位相谈。”说着左青已站起身来,又对着一侧的张三疯说道:“三疯,你与王统领二位在府中一起商量下从卞州去往菊花岛的路线问题,本府回来之前,你要将确切路线安排好,尤其是看下能否找到可走甲字大船的路线。” 王洋、张鑫、张三疯等人纷纷起身,躬身点头示意明白左青交待。左青又招呼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在府内照顾好王洋等人,便自行离府而去了。 王洋等人在兀自在正堂站着,远远的看着左青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王洋突然开口厉声说道:“傻三金,你要作死不成?”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74章 广海的剑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早已为左青安排好了大马,外太守府外迎候着。不得不说自打映竹被左青安排到卞陵中军大营带兵去了,这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成熟的越发快了。 左青出了太守府大门,跃身上马。结果府中胥吏递过来的马鞭,挥手示意诸人退下,又说了句“本府早则今晚,迟则明朝,便会归来。” 说罢便大马向着卞陵城大门方向,扬鞭而去。 “哒哒哒” 马蹄声响,在这空阔的城郊,穿得格外远。前两日城中大官们的聚众出行,无疑向卞陵城百姓们传达了一个确切的消息,卞州府将有大变。果真昨日就传出消息,卞陵驻军大员大肆调动,王子尧王大人卸任后,越发炙手可热的军备大人,却被天狼公子打发到海边看大门去了。 卞州知晓内情的官场、军场,模糊知晓内幕消息的底层官佐、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的平民百姓,一时间都有些草木皆兵,更是绝少有人出行了。 当然世事无绝对,左青策马扬鞭,奔驰在卞陵城外城郊支路上,正是去往青烟分阁的方向。路上行人却是比往日少了许多,但是仍有一两个人影,在不足三丈宽的土路上走着。 特别是一个背负着一条黑色长布袋的男子,左青出了卞陵城,骑乘大马还未奔出半柱香的路程,这男子已映入眼眶,左青远远打眼一瞧,只觉得这男子一身彪炳气焰,但左青去往青烟分阁找寻菊香,还有他事,倒也没多在意这男子。 结果左青驾马,绕过卞陵城外破败土地庙之后,去往青烟分阁的必由之路上,这男子身形又出现了。 左青已警觉到这男子正是冲他而来,再转念一想,左青心中已有了计较,这满身杀气的男子,恐怕便是月光岛广河三弟广海了。 背负黑色长布袋的男子,大咧咧的站在支路正中,挡住了左青路线。这男子光头无发、面黑无须,大冬天里,只着灰色单衣,右臂更是半裸在空中,下身一条黑色肥大裤子,脚下简单的绑着一双粗麻鞋子。 男子近乎八尺高,肩宽足有二尺半,腰围一眼看去,却不足三尺,两脚成外八站在大路中央,好一条威风凛凛、膀大腰圆的汉子。这男子,正是广海。 左青已慢慢勒停了大马,皱眉看着广海,马蹄停住,广海仍旧站在原地,竟闭着眼。一双浓眉紧紧蹙着,朝天鼻两翼微微抖动,双耳也在既有规律的颤动着。 左青就这般坐在马上,看着广海,也未着急打马向前,更没有就此回头归城的打算。 广海紧蹙的眉头终于分开,一双虎目睁开,微抬下颌,望向左青,低沉的嗓音从胸膛里冲出:“天狼公子?” 左青一脸平淡看着广海,也未对自家身份做出应答,只是开头问道:“广海?” 广海笑了,很突兀的笑。大概是广海绝少开口露出笑颜的缘故,广海这一副表情突出一个不和谐,嘴角向右咧着,鼻孔鼓的老大,眼中却一片比之前更甚的冰色。 左青左手微微握紧了缰绳,右手已徐徐向腰间玉带抹去。 广海、左青再无话语交谈。广海已垂下头,稍侧身子,身后背负的黑布袋已到了右手上,广海双**替踏地,原本离着左青胯下大马不过十丈的距离,竟足足走了七步,更是越走步子越大,却也越走越慢。 第一步时,还不见脚印。第三步时,已见了三寸深浅的脚印,到第六步时,广海脚踝已一步踩进脚下石板路中。再一步,广海左脚落地,脚尖轻点地面,纵身跃起已身在半空。手中黑色布袋突然在半空中炸裂。 “砰!” 布袋中物件,这才露将出来,却是一把剑鞘漆黑的长剑。身在半空中的广海,凭借下坠之力,带鞘长剑笔直对着大马上的左青刺了过来。势如奔雷,难掩其锋。 早在广海迈开步子之时,左青右手已抓住了腰间玉带。广海落下第三步时,左青已徐徐将玉带自腰间抽出。广海落下第六步时,左青手中玉带已在左青一拽一甩下竟已竖直起来,期间更是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 广海还未跃起身形,眼光已瞥到左青手中玉带,不,现在来说更像一把细剑,只是并无剑柄业无剑刃,但是浸淫剑道近乎二十年的广海,直觉已感到左青手中是一把不世出的宝剑。 广海跃到半空中,直视着左青手中玉带,双眼更在仇恨之外,多了一丝贪婪之色,分明已有心杀人越货。 广海将手中长剑连鞘一起刺向左青,料定左青必定挥斥玉带前来格挡,那边难道他的后手了。 但是广海没想到的是,左青似乎已看透了他的套路,长剑剑鞘离着大马上的左青足有近乎两丈之远的时候,左青双腿用力,重夹大马肚腹,大马应痛嘶鸣。左青又左手重拉缰绳,大马人立而起。 “律!” 广海手中暗劲吞吐,长剑剑鞘脱身,笔直冲撞过来。 长剑剑鞘带着蛮力,直接插入大马肚腹,剑势不减,又足足插入大马一尺又余,才堪堪止住去行。 “律!” “砰!” 大马临死发出刺耳的长嘶,轰然倒地。石板路上,漫起半尺高的飞扬尘土。广海竟一时寻觅不到左青身影。 广海平端着已出鞘长剑,双脚错开,伫立在石板路上,两侧密林被疾风略过,冬季里林立的枝干,越发苍凉之意。广海眼光四下一瞥,并无左青人影,只余大马尸身,僵硬的倒在大路中央。 “嗖!” 破空声从广海头顶传来。广海锃亮的头皮发紧,已感知到左青所在。广海后撤两步,手中长剑仍旧端平,更是未有意思颤动。 左青已从高处笔直落下,大头朝下,手中玉带泛起金属光泽,直插广海之前占地位置。 “啪!” “咔擦!” 左青手中玉带,正刺到广海手中平持的长剑上。一阵金属交击的声响传来。广海手腕吃痛,一阵反力从手臂传到手腕处,长剑并未落下丝毫,反而仍旧被平持在手。 左青手中玉带当真如同广海之前所猜一般,本就借持从高空落下的大力,又被左青加持内息,竟将广海手中长剑拦腰截断。 广海这才弃了手中长剑,一脸谨慎的看着凭借玉带与长剑交击的反作力,弹身落在身前三丈外的左青。 左青右手轻抖,方才劲力泄注到广海长剑上而又变得有些软的玉带,再次笔直。左青一脸平淡云清的样子,笑意盎然的看着广海。开口说道:“本还有意留你兄弟二人给罗岛主亲自手刃,今日你自行送上门来,本公子就笑纳这大好头颅了。” 广海重哼了一声,并未回话。倒也并未因左青这番激将之语气愤,只是恨恨的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断剑。这把长剑乃是广江留在岛上的佩剑,这许些年来,广江武艺落下,长剑也已长久不握在手,往日大多是挂在卧房墙上,广江去往卞州接应青烟阁内应时,一心只想着快点出发,随手从岛上取了一把长剑便去了,倒将着最早的佩剑留在了月光岛上。 广海此番前来,抱着为兄报仇的决心,故此离了罗伊岛,先回月光岛取回了广江佩剑,之后才来到大陆,登临卞州府。 如此才耽误了几日,前日才堪堪感到卞陵城郊,月光岛在卞陵城中自有细作,不间断向广海传递消息,这几日左青出行都是大班官员跟随,广海实在找不到下手之处,何况左青那护卫映竹、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在谍报中也是不世出的高手。 广海一直在等,还好上苍可怜,这才两日,便等到了左青独自一人出城的境地。广海早已难耐,不待月光岛陆上众人谋划什么,独身一人,到了这城郊支路,誓杀天狼公子。 左青看广海一时有些愣神,竟并未出手,实在不知道如何说左青是好,广海可是大敌,你丫瞪着眼看着他失神,你倒是一玉带戳死他啊。如今倒好,左青就这般站着等广海回神,这也为之后左青自己的险境埋下了伏笔。 广海双眼瞳孔微缩,回过神来,狠辣的目光直视着左青,左青仍是一副笑晏晏的样子。广海稍皱了下眉头,他虽然醉心武艺,但绝不是呆傻之人,反而是更能探查到危险所在的角色,左青如此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使得广海有些摸不到头脑。 广海也只是稍停了一瞬,思起二哥惨死,不在顾及其他,身形冲向站定的左青,笔直撞了过去。 左青看广海赤手空拳冲了过来,脸色一僵,接着将垂落在地上三寸出的玉带挑了起来,做出一个起手式,只等广海杀来。 广海雷霆奔袭到左青身前一丈处,左青手中玉带又下落了几分,正对着杀将过来的广海咽喉,广海若是就这般疾驰而至,怕是要被左青手中玉带,一带封喉了。 左青心中突兀的多跳了两下,危机感突然遍布左青周身,左青急急侧身一步,躲过广海奔驰而过的身影。 左青手中玉带一侧泛起青光,竟有尖锐冷色。撩起的玉带隔空向着侧身而过的广海右手手腕处撇去。 “啪!” 又是一阵金属交击,原来广海鼓囊的长裤中,果真藏了贴身的软剑,奔驰途中,广海已抽出软剑,直刺左青下腹。 还好左青提前侧身多开,不然如今已是一个透明窟窿在身了。 这软剑,才是广海佩剑。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75章 月刃险境 当年广海与二哥广江,从东海上岸,直到了卞州。那时的东凌已在高祖皇帝东方弋治下三十余年,各方百姓安居乐业,诸处官佐励精图治,正是东凌帝国最好的创业初期,倒是各处安稳度日。 兄弟二人为学武习业而来,可惜太平了三十余年的东凌帝国,不算长,更不算短。对江湖的压制刚好到了极致。 东凌帝国治下六州鲜少有江湖大鳄,最多几个零星帮派,也是依附官府而生。卞州更是如此,作为最后一处被东方弋重步方阵推平的处所。江湖更是覆巢之下无完卵,基本已在卞州大地销声匿迹。 广江、广海兄弟二人一番辛苦,终究未能安身下来,一路走走停停竟到了冀州地界,恰逢当时琨山山脚马贼作乱,炎王东方俊大肆捕获琨山各处闲杂人等,兄弟二人如此竟一路狂奔逃窜到了琨山之上。 琨山极高,人烟极少。倒也不是不适宜人畜生存,而是各种迷幻传说,在琨山两侧传扬,减少了许多有志登山的人士。何况琨山以西,常年有西庆王朝大军驻扎,百姓极难登山。东凌这边也有不知藏匿何处的琨山驻军,东凌百姓自也绝少足迹到的琨山。 广海兄弟到了琨山之上,如何一番经历,从来不曾有人知晓,即便广河几番询问,也不得知,甚至被三弟广海以命相挟,不得再问及琨山事宜。东海诸人只知,广江、广海兄弟二人学成归来,壮大了广河势力,更是蚕吞周遭岛屿,成为可以与罗伊岛相抗的一流大岛。 广江习得“细雨剑法”,广海善用“奔雷拳术”。兄弟二人融会贯通在剑、拳之道上各有所长,但皆有所得。斗转星移,日夜如白马过隙,广江慢慢懈怠了武艺,广海却将二哥的剑法拾了起来,更是亲身潜水东海海底,取来东海极深处千年精铁,又将当年从琨山带回的一方雪莲精髓,再取二十斤精钢,三者同熔一炉,经月光岛工匠七七四十九天日夜锻造,终于得一方宝剑,月刃。正是广海如今的佩剑。 东海海底的千年精铁乃海底泥与海底铁矿历经上千年日月,凝结所得之物,至刚至硬,往往武器中添加三到五两便是一方锋利无匹的绝好兵器,但休说千年精铁,便是过五百年的精铁,都是绝难寻觅。琨山山巅雪莲花掉落皑皑白雪中,历经多年沉淀,方得精髓,而广海所得雪莲精髓怕是足有三百多年的精华。雪莲精髓极软但韧性绝佳。琨山驻军的白羽卫所用弓弩正是添加了少许超过五十年的雪莲精髓,已是东凌各处驻军首屈一指的卫队。 广海手中月刃正是这样一把软剑,广海手持月刃又向前三步,月刃与挑将过来的玉带擦碰而过,竟都无痕迹留下。广海站定身形,侧过神来,看了一眼手中月刃,又抬头看了一眼左青手中玉带,脸上带上了笑意。倒也并未继续出手攻击。 左青一早就得到过情报,广海有一把冠绝东海的月刃剑,方才左青玉带与广海手持长剑一击便截断了长剑,左青已猜到那并非广海佩剑。这才在方才堪堪躲开了月刃的突袭。如今月刃终于现世,左青望向广海的目光已慢慢变得深邃。 细雨剑法、奔雷拳术,传说正是当年西庆王朝开国皇帝杨庆傍身的两般武艺。当然这些传说大多是在东海附近流传,不排除有月光岛自吹自擂的可能,但无风不起浪、世出必有因。即便是月光岛王婆卖瓜,这细雨剑法与奔雷拳术总当不是草芥一般的东西。 当初在越府人家酒楼后院,左青轻而易举便将广江拿下,当时也是以为这细雨剑法与奔雷拳术分明就是月光岛自己鼓吹出来的物件。今日与广海作对,还未交手已发觉,广海与广江完全就是天壤之别。 广海此人,虽长得膀大腰圆,但明显是那心思缜密真人。之前才出卞陵城的左青,还未觉得这广海有何过人之处,第一次看到寻思左右不过一个路人。等到左青到了支路之上,周遭再无人迹,广海挡在路中,左青已感觉到广海的磅礴气势,非大毅力者不可得,广海这身彪炳的气势,分明就是常年徘徊在生死边缘方才有所得。至于身为月光岛三岛主的广海,这些年来慢慢隐匿在人海中,极少出来参与内外事宜的他,是如何逼着自己去面对生死的。这些,左青并不知晓。 但是,左青被广海拦住去路的时候,已感觉到广海就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却不单单正对着他的前方,竟一时间封住了他的个出去路。左青若一心要走,广海自也强留不住,但唯有将这刀刃砍断,才能消除祸害。这才是左青慨然面对广海的缘由所在。 月刃现世,见血方归,上一方头颅正是沙风岛岛主王风的,这一方,在广海看来,不是左青便是他自己。左青也已明晓广海心意,双眼注视着广海,倒也再未开口说着没用的废话。 广海堪堪站停身形,左青右手反握玉带,从侧面扑杀过来,广海此时若是转身,便将胸膛要害空了出来,若不转身,整个后背,都是左青的目标所在。 左青玉带已然杀至,广海错步向右滑开,左肩却仍旧笼罩在左青玉带之下。 “啪!” 广海右手月刃交到左手,左手轻挑,月刃剑身堪堪与左青手中玉带格挡在一处。 二者一击既离,左青又跟进一步,但玉带被月刃所阻,广海已前奔出三步之遥。 广海转过身来,正对着所请,左手月刃也未交回右手。月刃剑尖、剑柄、广海心脏三点一线,冲着左青。广海右手成掌深处,手心向上抬起,四指向里弯曲,分明是招呼左青攻上前去。 两人相视而站,左青一脸笑意,广海脸色平淡。但二人眼睛深处,无不暴露出了置对方与死地的熊熊战火。 二人相向对着彼此冲杀而过。离身不到一丈出,广海手持月刃猛然发力,月刃直指左青眉心,左青前冲的身形毫无停歇,倒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是玉带向上一提,就挡住了来势凶猛的月刃。 “叮!” 二人各退一步,竟是旗鼓相当。 广海握着月刃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心中很是震撼,一则是被左青的力量竟不弱于他所惊到,二则是对左青手中玉带的品质果然与他开始猜测的相差不多而喜到。这样的对手,太难寻了,许久没有遇到过了。 左青一脸坚韧之色,不再等广海出招,已再次攻杀过来,玉带被左青高高举起,劈砍而下,直向广海头顶落下。广海略侧身形,月刃抬起,与玉带交击一处。 二人竟不约而同的用到了手中武器的特性。月刃与玉带竟在交击一刻纷纷软将下来,并未一击既分,竟交织一处,彼此缠绕。 左青手腕用力,似乎不想与广海在兵器上多做较量,想要将玉带抽出,再寻杀机。却不想广海也是手腕一抖,月刃又变直挺,顺着左青玉带去向,跟进而来。 左青变招已是不及,只能持着玉带,缓缓后退,终于露出空挡。 广海眼中一喜,不再迟疑,细雨剑法使将开来,挽起两朵剑花,月刃对着左青胸膛直刺而来,仿佛润无声的细雨,无处不在,被武动开来的月刃,竟在左青眼中胸前,出现七把剑刃之多。 左青又退一步,广海再跟一步,七把剑刃已变做三把,但右虚变实,分明月刃已一分为三,若被任意一把刺中,定然要授首于此了。 左青再退一步,广海又跟进一步,三把剑刃变做一把,但已无虚实之分。原本不过两寸宽的剑刃,竟在此时左青眼中变得足有三尺方圆,分明就是一滴从天而落的雨滴,终于从高空落入了眼中,何等刺眼,何等危险。 左青头上已见了汗,但眼中已是一副平淡神色。左青再次退了一步,手中玉带也终于被重新拉扯回来,堪堪抵在胸前。 “叮!” 并没有广海预想到的鲜花迸溅场面发生,左青手中玉带竟格挡住了广海前刺的月刃。广海很是不解,左青是如何在这般变化中,找准位置,挡住月刃的。 只是细雨剑法若仅是迷幻之意,也就不配叫做细雨剑法了。广海眼中疑惑一瞬即逝,月刃与玉带摩擦这又向前刺出三分。 左青不得不矮身低头,这才躲过月刃剑尖。 月刃为何是月刃,因为月光是无处不至的。左青的反应似乎早已在广海预料之中,月刃竟在越过玉带后,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下来,剑尖却仍然带着刺眼的锋芒,直刺左青低头露出的头顶。 广海脸上已漫上一丝喜色。似乎马上就可以见到左青**爆裂的一幕。一丝邪意在广海嘴角蔓延,可惜广海这样黝黑粗糙的脸庞,实在并不适合这番意境。 左青额头已微微有了汗珠,但眼中仍是一片平静,似乎原本就知道细雨剑法中有次一招,玉带更是与月刃相克之物。竟再次矮下身子一分,双手拉住玉带两端,手腕抖动,玉带竟再次软了下来。左青手臂再一用力,玉带在他手中瞬间变换,竟将月刃卷了起来。 左青的这番动作,确实使得广海有些措手不及,原本斩杀左青就在当前,却不想异变再生。广海还未回神的空当,左青弯着腰腹吐纳之间,又是一股力气传到双手,软下来的玉带竟然卷着月刃,将月刃脱了广海右手。 “啪!” 月刃远远落向左青身后石板路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广海一时瞪起双眼,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左青却再不给广海回神机会,双手一抖,玉带再次笔直,左手放空,右手端平玉带,笔直插向广海胸口。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76章 神行步法 左青手中玉带已对着广海胸口笔直插将过去,广海却还在愣神之中。 “呲……” 广海胸前单薄的灰色衣衫,已被左青重力一击下的玉带刺破,但玉带并未如愿插入广海身体。 一双肉掌,夹住了横在左青与广海之间的玉带,这双肉掌正是广海的双手。广海右手略有些粗糙,却也不似广江那般常年风吹日晒的一片黝黑,虎口处倒是常年握剑磨出一层老茧。但是左手实在白皙的不像四十六岁中年汉子的手,即便是二十六岁的男子,恐怕也只有那些单手握毫笔的文弱书生,才有这般的嫩手了。 “细雨剑法”本是广江的看家本领,而广海的立身武艺,乃是“奔雷拳术”,一双肉掌,足可开山劈石,双臂贯力到手的广海,以肉掌夹住左青刺来的玉带,自是轻而易举。 左青似乎对此并未感到诧异,只是停了一停,开口说道:“奔雷拳术果然是已遗失的体术之一,能有这般体魄,肉掌便可夹住我的蟠龙带,你这对手掌怕是与金刚无异了。” 广海似乎还在月刃被缴械的震撼中没有醒转过来,听到左青此话,只是重重哼了一声,并未开口接话,反而一双手左右错开,分别握住左青直刺过来的蟠龙带靠近中间的上下部分。似乎广海想要生夺了左青的蟠龙带,左右手握紧,抓住蟠龙带,双眼慢慢变得一片血红,分明有着入魔的迹象。 左青被脸庞渐变狰狞的广海,惊了一惊,再由广海渐变粗重的呼吸中察觉到广海这般情况。再不迟疑,右手五指泄力,放开了蟠龙带。广海没想到左青会突然放手,一时间,双脚后腿,脚步竟有些踉跄。 左青双脚重重跺地,高高跃起,上身后仰,双腿踢出,双脚直踹广海胸膛。广海夺过蟠龙带后,脸上又变了神色,痴痴呆呆的,竟被左青如此双脚直接击中了空当,身形登时被左青踢踹出去,广海双手中握持着的蟠龙带也脱了手,向着已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上掉落下去,被双脚已落回地面的左青探出手去,一把抓了过来,重新围在腰间。左青转身向着之前掉落在地的月刃走去,身后却又传来声响,左青想也一向,一脚踢出,已将月刃远远踢开。 广海才跌倒在地,后背一弹竟已站直身子,立在了左青八丈开外,双眼也已恢复清明,只是看向左青的眼色更加冷了,如果是之前看左青的时候是怀着仇恨跟必杀之心,现在看着左青既然仿佛看着一个死人一般。 左青看到广海这副样子,已是明白,广海既已出了肉掌,那么便是要用“奔雷拳术”来与他一较高低了。看来广海对他的奔雷拳相当自信。事实也的确如此,在广海看来,左青如此年纪能逼迫他动用奔雷拳已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若是死在他的双掌之下,更是左青天大的“造化”。 广海已再无心与左青浪费时间,展开身形,左掌推出在胸前耸立,右手握拳守在腰间,仍旧是向着左青冲撞而来的样式,但速度与力量已于之前持月刃而来大不相同。 左青见广海已动用了体术,虽不确信广海上下身体全部与双拳一般金刚难破,但总是不好再用蟠龙带,若是被广海清醒状态下将蟠龙带夺了过去,细雨剑法配合蟠龙带的韧性,恐怕自己真的就是作茧自缚了。 左青脑海中还在转圈向着如何应对广海双拳的时候,广海身影已如雷霆一般,霹雳赶到。 广海离着左青越近,双眼越是透彻,到了左青身前,左掌收回,右拳轰然击杀左青眉心,左青竟站在当处,好不避闪。 广海预想中的鲜血四溅仍旧没有发生,一条鞭腿从右侧踢来,直对他的右胯。再看右拳击中的左青,正在慢慢消散,竟是一道残影。 广海也没的时间多去思考这是如何一回事,急急收回铁拳,右臂下沉,格挡住了左青从一侧踢来的腿。左青踢出的鞭腿自然寸功未立,广海右臂竟也如金刚一般,但是从他以臂弯抗拒左青鞭腿来看,这金刚体魄,暂时恐怕他还未全部完成,只是在双手与双臂上,卓有成效。 站在广海右侧两丈开外的左青,踮着左脚脚尖,心中思量着。 广海转过身来,皱着眉头看着左青,突然开口问道:“神行步?”左青到没想到广海如此简单便看穿了自己的步法,只是也没欺瞒广海的意思,看着广海点了点头,说道:“却是神行步,想不到海岛主不但精通剑法更是拳术通神,这见识也是厉害的紧。” 广海却一时也不急着出手,只是朗声说道:“天狼公子,现在说好话,未免太晚了吧。” 左青皱了皱眉头,万没想到广海是这样一个榆木性子,二人如今已是生死大敌,今日一战更是不出意外的话一人要身死此地。不过左青一想,确实也是他方才把话说的太软了一些,不禁苦笑了一下,说道:“本公子只不过是看你武艺还行,不想你如此枉送了性命。” 广海被左青这一套说辞,当真噎住了,冷哼了一声,再次向左青轰杀过来。却不想左青又一次以“神行步”躲开了,更是再次从一侧出现,踢出一脚,袭杀广海腹部,广海自是又以手臂挡住了左青踢出的腿。 如此往复再三,广海或是右掌或是左拳,却都被左青以奇妙步法躲开,更是时不时出拳出脚偷袭刚还侧身。不到两柱香功夫,广海额头已满是细汗。 广海这才停了下来,微微气喘着,看着身侧仍旧是两三丈开外的左青。左青也是在一侧站定,看着广海,并未主动出手。广海趁着这功夫,多换了几口长气,心中却已暗暗思量起来。 这“神行步法”与他的“奔雷拳术”,都是五百年前,神秘的“琨山神院”来人张凌行走东陵大陆依仗的体术。 世人并无典籍传下,只是口口相传,传说“至高神使”张凌,武动“奔雷拳术”一拳破开琨山,到了东陵大陆,又迈开“神行步法”瞬息离了丰武大陆,去往东海以东,至此“神使”踪迹,不现人间。 但是从本身怀有“奔雷拳术”的广海来说,张凌此人到底是否存在尚且存疑,“神行步法”更是只闻其名。今日得见左青使得正是“神行步法”,广海登时是有些震撼与惊呆的,但是显然左青的神行步并未练到家,其实他的奔雷拳也是如此。虽然广海并不知晓左青的神行步到了如何境地,却也自认为左青无力抵抗他小成的奔雷拳。如若不然,这左青也不会一味躲闪,而不肯与他硬撼了。 事实基本与广海猜想差不许多,左青的“神行步法”从何而来,除却左青外无人得知,即便是深宫大内常年伴在左青身边的汉唐元宋四太监也完全不知道,甚至左青自己有些疑点至今还未搞明白,但是左青深知,得到“神行步法”还是在青岩离宫之后,至今修炼也不过五年时间,别说大成小成了,左青的神行步刚刚入门罢了。 神行步入门,一次性闪移身形三丈以内,不可腾空。 神行步小成,一次性闪移身形五丈以内,可腾空。 神行步登堂,连续闪移身形,每次距离不超十丈,只要内息足够,便可随意腾挪。 ………… 入室的神行步与大成的神行步是如何一般的,左青就无处知晓了,甚至想来恐怕这世上连登堂级别的神行步这般轻功都不存在吧,不然单身潜入深宫大内,刺杀一朝君王,不成探囊可见之物了。 故此左青每次只能闪开广海远远轰杀过来的铁拳,却无力直接反攻广海。这一番打斗,广海额头满布汗水,左青内里衣衫也已湿透。只是不曾显露出来罢了。 广海急促的呼吸慢慢平静了下来,身侧站定的左青眼眸也是越发清澈。广海皱了皱眉,怒喝一声,再次向着左青袭杀过来。 左青却似乎并未想到好的方式来应对广海的“奔雷拳术”,仍旧如同之前那般,避闪开来,倒是也不出手从侧翼袭杀广海了,毕竟到了这般地步,保存体力,才能制胜的关键了。 广海厚重的喘息声再次传来,左青站在一侧,轻轻点了点头,长吸一口气。广海再次握起左拳向左青袭来,势如奔虎,左青再次向一侧闪去。却不想广海竟是虚晃一拳,紧跟着右拳从腰间雷霆而出,直向右侧离着广海不足两丈的左青砸去。 左青堪堪避闪过来,落在地上,广海铁拳已然到了。广海这次确信左青再无可逃,之前一次次落空的重拳,已将左青神行步的规律摸了个一清二楚。左青虽然面上未见虚弱,但广海已从左青的呼吸声中听出左青体力不逮,杀机就是这般一瞬而现,广海抓住了。 广海抱着必杀之心,蕴含着绝杀之意的一拳,笔直向着左青额头砸来,左青已是强弩之末,何况神行步才刚刚用过,实在再无力应对。 “砰!” 右拳上传来的感觉这般清晰,广海恨不得闭上眼就好好体会这种感觉。拳肉相交,广海从未想过会给他带来这般大的快感。但是广海并没有闭上眼,反而是把眼睛睁得更大了。 视觉上的冲击与感觉上的刺激,一时间竟然使得他有些难以把持。 拳头并未砸到左青身上,却被不知从何处跃身过来的一个人影挡住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77章 梦雪挡拳 广海右拳变向之时,与左青之间拢共距离不足两丈,却能硬生生插进一个人去,还能挡住广海雷霆一般的拳头,极快的速度,插入仅仅两丈的空间,这样的身体,只能属于小孩或者女人。 挡在左青身前的人影,正是一名女子。 梦雪。 原来左青离开府邸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将王洋等人安排妥当,便跑到左青卧房去了。 左青卧房已让给子兰养伤居住,梦雪、梦娇二女一直在侧陪护着,原本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就是与梦雪、梦娇他们相熟,如今又有了这般亲近的机会,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怎会放弃,所以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往左青卧房跑的频率比左青这个主人要多得多了。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到了左青卧房,看了下子兰伤势,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虽然长得不讨喜,但是手下还是真有几分本事的,子兰也是亏得他常来照看,日益见好。今日又是先为子兰换了药,当然少不得几下肌肤相亲,子兰倒也并不在意,只是一旁的梦娇不停的白眼贼眉鼠眼的柴小虎。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早已习惯了梦雪、梦娇姐妹俩的各种揶揄,自不会放在心上。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为子兰换完了药,自己找了点水洗了洗手,就在床边自行找了个板凳,坐下来开始叨叨。子兰憋在房中这段时日,也是无聊得紧,便坐起身子,听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说些趣事,结果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叨叨起来还没完没了。少不得就把今天正堂里的那一番情况绘声绘色的给子兰和梦雪、梦娇说了一番,期间少不得被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参杂进一些他个人的“高见”。 当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再的提到左青问及谁谁谁罗伊岛的情况的时候,子兰坐不住了,作势要从床上下来。被眼疾手快的梦雪早早拦住,梦娇更是惊的差点从床脚出蹦起来,急忙问道:“兰兰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子兰嗔怪的看了梦雪、梦娇一眼,说道:“你俩傻妮儿,咱们三个都在此间,大人可不是被挡住了耳朵,盖起了眼睛吗,青烟阁没有本阁主去主持大局,还真就没发把这些情报汇总好,报给大人详知了呢,香香这个大笨蛋,本阁主要回青烟阁。” 梦雪、梦娇急急拉住子兰,一旁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更是上前来,阻挡住子兰说到左青已经离府,虽然没有说,但是柴小虎断定左青必然是亲自去城外青烟阁去了。 子兰不知道左青已去了青烟阁还好,如今知道了,更是着急起来。梦雪、梦娇二女看在眼里,更是急在心里。还是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突然脑筋灵光了一下,小声喊道:“兰阁主,梦雪或者梦娇代你回去青烟阁坐镇不就是了吗,她俩帮衬着你处理青烟阁的情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梦雪、梦娇这才回过神来,梦雪更是急急请命,回往青烟阁,自去处理各方讯息,为左青提供汇总各种情报。梦娇更是与姐姐心有灵犀的坚持留下来陪护着子兰,也是留下一人严防子兰,真的就偷跑回了青烟阁。 子兰对于梦雪主动提出要代她回去收拾情报的事,倒也欣然应允。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看差不多了,便出了后院,为梦雪准备好了大马。 梦雪与子兰、妹妹梦娇又说了几句,便离了太守府,策马出了卞陵城。梦雪倒是未走支路,直接走官道去了卞陵城郊处的青烟分阁。如愿以偿的见到了菊香。菊香与玉石、玉柱等人正在青烟分阁后院里,徐子风之前随映竹一块去了中军大营,更是将那两千双子门众以新军之名安进了卞陵中军大营,补齐了一万之数。 梦雪到了后院,见过了菊香等人,玉石、玉柱虽之前被梦雪、梦娇迷倒,差点被作为大礼送上月光岛,但后来架不住菊香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来二往的“开导”,已对梦雪、梦娇姐妹俩那点怨念灰飞烟散了。 今日倒是几人自那日在越府人家酒楼兰字房之后,第一次见面。梦雪在子兰受伤之后,心结已经打开,见到玉石、玉柱兄弟二人倒是洒脱的很。梦雪的态度尚且如此了,玉石兄弟二人自不能坠了男子汉的名声。如此几人倒也相谈甚欢。 几人寒暄了一会,梦雪才说起左青离府的事,又问起左青是否已来过青烟分阁,菊香听梦雪如此说,心里却不由的打了一个突,急忙一连问梦雪好几个问题:“大人离府多久了,是否确实要来青烟分阁,大人出城以后走的哪个方向?” 梦雪听菊香如此问话,也品出了不对的味道。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说的情况跟菊香大体说了一下。菊香皱了眉头想了一想,突然脸色变了。急声说道:“若情报无误,那月光岛广海这几日已到卞州。” 说罢,菊香也不对梦雪、玉石等人多做解释,急忙招呼大家出了青烟分阁,各寻了大马。菊香又回到青烟阁后院枯井之中,取了一个包裹回来,到了青烟分阁之外,菊香才对等在外面的诸人说到广海其人,又说左青恐怕被广海拦截在某处了,毕竟除却青烟分阁,左青出城能去的地方实在不多,东海驻军大营那边,福亲王东方无乂尚在京都。 菊香示意各人四散开来,寻觅左青所在,梦雪先回卞陵城,看左青是否已回往卞陵,其他人便在城外寻找。找到后若左青无事,则放白色焰火,之后陪在左青身侧便是。若左青确实遇到了广海,便放红色焰火,大家第一时间赶到。 菊香安排妥当这些事之后,将手中包裹解开,原来包裹内正是双子门传递信号的特用焰火,菊香取了几对焰火,分给诸人。如此诸人便四散开来寻觅左青去了。 却说梦雪骑乘大马,沿着官道重新回到卞陵城,直奔太守府,到了太守府门口,下了大马,过了大门,梦雪正看到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从正堂出来,梦雪远远喊道:“小虎哥,大人回来了吗?” 左青自然没有回来,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对梦雪的突然问话很是摸不到头脑。梦雪心急难耐,也没顾及告诉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什么情况,便反身离了太守府,又骑上大马,向着卞陵城大门奔去。 太守府内贼眉树眼的柴小虎却发现了梦雪的不对,从后快步跑着追了上来,问到梦雪到底出了何事,梦雪将左青并未去往青烟分阁一世说了一番,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也是着急起来,梦雪此时却有些平静了,示意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先在卞陵城里安排府上胥吏查找下左青踪迹,可能左青已经回城了。 梦雪说罢,便弃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大马出了卞陵城,一路向着去往青烟分阁的支路而来。梦雪还未到左青与广海二人所在的位置,一阵阵疾风破空声已传到梦雪耳中。分明是有人在林中打斗。梦雪鞭策大马,快马上前,远远的看到左青与一高大粗壮的光头汉子,在林中支路上相对而立。 梦雪并不识得广海,广海虽与广江长得极为相似,身形也差不许多,但广江一头长发,广海却是光头,是以离得远远的梦雪第一时间并未将广海认将出来。 梦雪远远看到这一幕,已猜测到左青与那男子彼此放对,厮杀已到了临界点,倒也不敢纵马上前,更不敢燃放之前菊香交给她的焰火。梦雪远远的下了马,猫着腰放缓脚步走上前去。 梦雪离着左青还有二十多丈远的时候,异变突生,那光头男子左手握拳向着左青轰杀而去,光头男子架势与当初在越府人家酒楼后院一拳轰向梦雪的广江如同一辙。梦雪这才醒悟过来,这光头男子正是广江孪生兄弟,广海。 梦雪眼看广海一拳砸中左青,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快步跑上前去。临近左青五丈的时候,梦雪才发现广海砸中的不过是左青的一道残影,虽然残影这类情况是梦雪第一次见到,但是知道自家大人并没有被广海贼子袭中,梦雪放下了心。 但是万万想不到,一直被广海收在腰间的右手,又再次握拳轰出,更是笔直向着左青杀来。无论之前的残影给梦雪带来什么感觉,梦雪只觉得自家大人此时已到了生死之刻。 梦雪心中一瞬间没有了杂七杂八的想法,向着左青飞奔过去,到了离着左青两丈远近时,更是纵身跃起,直接插到了左青与广海二人之间的缝隙里。 梦雪的脸正对着左青的脸,左青眼中的那一丝笑意被梦雪刚好扑捉到,但是左青额头上、鼻尖上的细汗使得梦雪也是一阵心紧。 梦雪对着左青,轻轻地笑了笑,至少在梦雪心中,她是笑了一下,可惜左青有没有看到,梦雪并不知道。 梦雪后背一阵大力传来,倒也没有痛楚的感觉,梦雪还在想着,月光岛的杂碎不过如此。 之后,便没有之后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78章 梦雪之殇 当菊香背负着完全脱力的左青,缓步走进卞陵城的时候,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正骑乘大马,准备出城一起寻找左青。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远远的看到菊香背负的身影,已勒停了胯下大马,到了近前,看清正是左青的时候,已跨下大马,小跑着奔上前来。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到了菊香身前,想要上前结果菊香背上的左青,却被菊香抬手阻住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初时还不觉得什么,待他看清菊香脸上一片悲伤之色,心跳骤然加快。哽咽起来,无力说话,却不想此时菊香背后左青慢慢抬起头来,看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眼。双眼失神,满脸迷茫。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倒也未看仔细左青面上表情,只是看到左青原来还活着,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细长的小眼瞬间弯了弯,嘿嘿的傻笑起来。 却不想身侧垂着头的菊香,突然就抬起头来,狠狠的看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眼,也不说话,肩膀狠狠的撞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下,向着柴小虎身后大马走去。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对菊香突然的举止,完全没有搞明白,但是看到自家大人并无生命危险,一时间只顾着一旁傻乐,倒也没觉得菊香如此行为有何不妥。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还站在卞陵城门口傻笑着,菊香已将左青托到大马上安置,左青趴伏下来,身子瘫倒在大马上,头却高高抬起,直直注视着卞陵城大门意外。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随着左青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城外还有一群熟悉面孔。正是玉石、玉柱等双子门人。但是玉石横腰抱着一人,离着较远,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并未看的真切,只是模糊看出那是一名女子。 “乒!”“乓!”“砰!” 卞陵城对着西面大门的主道上,一阵杂乱的声响传来,似乎某物撞倒了沿街道边的许多摊位。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回头看去,却是一匹红棕色大马跌跌撞撞向着城门跑了过来。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认得那匹大马正是子兰的坐骑,还是子兰到太守府养伤之后,柴小虎他亲自去青烟分阁外牵来的,但是马上的人影一身皂白一群,长发被疾风吹的乱糟糟的,分明不是子兰本人。柴小虎仔细分辨了一下,正是本该在太守府中陪护子兰的梦娇。 柴小虎欲要上前拦住前奔的红棕大马,却被菊香先一步挽住了手臂,未能成行。柴小虎还没搞明白什么状况的时候,梦娇已驾着大马从他身边跑过。空中一滴水,落到了柴小虎的脸上,柴小虎疑惑的抬起头来看了看天,并没有下雨。 梦娇在城门门廊里,跳下了大马,落马时太过着急,却不甚崴了脚。但梦娇似乎并未感觉到脚踝处传来的真真痛楚,城门口站着的玉石等人竟然也无人上前搀扶梦娇一把。城里这边的柴小虎却有些着急了,想要跑上前去,无奈手臂仍被菊香拉着。 梦娇跌跌撞撞走到了玉石身前,抬起双手,想要抱住玉石怀中的人影,却还没碰触到那人影已收回了手,梦娇颤巍巍的手臂再次向着玉石怀中伸去,终究在还未抓住玉石怀中人影垂落下来的一条手臂的时候,蹲下了身子。 梦娇嚎啕大哭起来,撕心裂肺,闻着痛心。 玉石慢慢蹲下身子,将怀中人影递到梦娇手中,却未全部交到梦娇怀中,大部分重量仍旧被玉石分担着。玉石身后的玉柱等人也是垂下头了,一阵阵呜咽声,在这卞陵城大门处传荡着。 玉石一脸悲愤之色,却并无话语告知梦娇,玉石眼眶通红,却并无泪水落下,梦娇只是蹲在地上,拉住玉石怀中人影的手臂,哭声已慢慢低了下去,但梦娇喉咙里传出粗重的哽咽声,分明明确表示着梦娇已到极限,下一刻怕是就要昏厥过去了。 玉柱上前两步,扶住梦娇肩膀,梦娇果然顺着身后玉柱的腿,仰躺了下来。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到此时怎还看不明白,玉石怀中的那个人影,恐怕正是之前出城寻觅左青的梦雪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也觉得眼眶有些发热,正打算上前的时候,肩头却传来被人手掌压住的感觉。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以为又是菊香,耸了耸肩膀,并未说话。但是那只压在柴小虎肩膀处的手竟然未被直接甩落下去,柴小虎这才回过头来。 站在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身后的,竟然是脸色苍白,额头不断渗出细汗的左青。菊香在一旁双手穿过左青胸腹两侧,驾着左青,不知道左青什么时候,从大马上溜了下来。菊香发现时,左青已拖着无力的步子,走到二人身后,菊香急忙上前驾着了左青热的吓人的身子,左青这才伸手向着背对着他的柴小虎肩膀上拍去。 “带……带小雪回家。” —— 东陵京都凌京城,西城福郡王府,后院花圃边八角亭中。 东方无乂虽在大年初一那日已被皇帝陛下下旨晋爵为亲王,但毕竟还未过元宵,朝堂还未正式重开,这任命也便要等到那时才能通告天下。 八角亭中,两条男人身影。其中一名男子坐在亭下仅有的一张圆桌旁,黑色长发高高束起,一身湛蓝色长衫,脚下踏着一双尖脚软皮靴。男子脸上一片凝重之色,左脸处一道刀疤从眼角直到嘴边,正是东海驻军团总,东方无乂。 躬身站在东方无乂身前的男子,正是前几日在卞州太守府上的东海驻军一方统领,高冰。 东方无乂似乎有意压低了声音,低沉的嗓音响起:“这么说来,那广海还是逃掉了?” 高冰点了点头,说道:“双子门菊副门主与一众手下赶到的时候,广海已不见了身影,但是广海那把月刃,却留在了当地。” 东方无乂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缓步踱到亭子门口,说道:“小青的蟠龙带是如何得来的,本王并不知晓,只是这蟠龙带竟可力抗月刃,难道小青身边除了我还有其他助力吗?” 高冰跟上一步,垂头应道:“王爷的意思,是叫属下去查探一番吗?”东方无乂却举起了手,说道:“不,无需多此一举,小青想对本王说的时候,本王自然会知道。小青既然没有对本王说过,那就是还未到说起这件事的时候。” 东方无乂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你说天狼公子的马夫映竹去卞陵驻军民团做了付林手下的副统领?其中情境你知道多少,详细说来。” 高冰似乎早就猜到东方无乂会格外关注与天狼公子身边诸人变动有关的这些消息,于是将自己三人深夜造访了左青之后,便留在左青附近,后来左青又如何在太守府里褫夺了严文统领权位,又如何着急各处县官将佐去往中军大营,到了中军大营中左青又是如何安排了一应事务,但凡高冰能搜罗到的讯息,完完整整的都与东方无乂说了一番。 只是张子权、张三疯之事,还有左青初时离京回往卞州途中,安排的一些事情,高冰并不清楚,也就无从谈起。 东方无乂听高冰如此这般,详细汇报了小半个时辰,偶尔插上两句,将疑问的地方提出,高冰能解答的自然给出解答,不能解答的也是具实告之东方无乂,他并不知晓。东方无乂倒也没有怪责与他,如此一人说一人听,这般便将卞州现今大体情况,说了个**不离十。 东方无乂心情慢慢转好,突然开口说道:“对了,你说王洋到了卞州?” 东方无乂转过身来,看着高冰。高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属下在卞州太守府正堂见到了师父。还同师父在太守府呆了半日,天狼公子发生这番事情,属下才被公子安排星夜赶回京都,向王爷转禀此事。” 东方无乂看着高冰,露出一个苦笑的表情,问道:“你不怪本王吗?”高冰却将原本低垂的头颅高高仰起,如此这般,竟还比东方无乂矮了半个头。高冰可是足足七尺三寸的高度了,东方无乂已近八尺。东方俊这些儿子里也只有东方无乂身形最似高祖皇帝东方弋了。 高冰中气十足的说道:“师父已将前因后果告知高冰,高冰对王爷和师父满怀都是感激之情,不是高冰不敢怪责王爷,而是高冰感谢王爷还来不及,何谈怪责。王爷太小看高冰了。” 却不想东方无乂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说道:“高冰,本王可是一手把你扶持做了东海驻军的统领,这还是本王小看与你吗,哈哈哈?” 东方无乂留下这句话,便离了八角亭,向着后院居所走去。高冰站在亭子里,满脸喜色的望着东方无乂离去的身影,深深躬下腰去。 不多时,有王府下人将一包物件与一句话传到八角亭中,高冰即出了福郡王府,向着凌京城大门,遥遥走去。 “将包裹转交天狼公子,本王书信与信物俱在其中,勿错勿误。” 高冰紧了紧怀中那放着一封书信与东海驻军锡令的包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远远的福郡王府牌匾。 这恐怕是这块牌匾还存在的最后一段时光了,之后是亲王府还是其他,谁知道呢。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79章 小虎烦恼 卞陵城郊青烟分阁后院,一条人影从枯井中跃了上来,几下腾挪已落在后院青石小路上,正是今日晨间,才从太守府中来此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 一身黑色劲装的玉柱也在院中,不过应该是才从前厅赶将过来。玉柱看到了痴痴站在井边的柴小虎,笑了一笑,走上前来,拍了拍柴小虎的肩膀。 没想到柴小虎竟被惊的跳了起来,更是身在空中,左腿已侧踢向一旁的玉柱。还好玉柱反应还算及时,向右闪身侧过,这才没被柴小虎一脚踢中。 “小虎哥,你魔障了?”玉柱疑惑的看着柴小虎,问道。柴小虎这才反应过来,脸上跃起一个他自认为是不好意思的表情,说道:“哎呀,我这都是被子兰给愁得啊。我觉得我也快被子兰逼成魔障了。” 原来自打那日梦雪命丧广海手下,梦娇瘸着腿将姐姐尸身抱回了太守府。子兰听闻消息,拄着拐杖赶到大门处。抓着已渐渐变凉的梦雪的右手,两条泪痕从眼眶滑落,却并未哭出声了,更是独身一人,拄着拐杖,反身走回了后院卧房。 梦雪身死,梦娇自是无心照看子兰去了。子兰又不愿被府上其他婢女太过亲近,如此一来,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竟被子兰点名召唤,前来为子兰端茶送水,打扫居室。柴小虎倒也心安理得的做起了子兰的小厮。 梦雪的逝去,整个太守府里都是阴蒙蒙的一片,很是压抑,但是诸事总要继续。子兰更是卧床三天,便在这日晨间,下了床,到了偏殿,找到左青。 自打子兰住了左青后院的卧房,左青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偏堂休息了。 之前与广海一战,左青脱力委顿,虽对筋骨略有伤及,但几日休养,已并无大碍。说到底武艺修炼还是在于内息与技巧。筋骨的伤对内息自然是有极大的危害的,但是左青到底是还在成长的年纪,筋骨尚未定型,很多伤势完全可以自行修复。 左青对梦雪的死,若说没有自责那是骗人的,但左青也分得出轻重,人总有生老病死,梦雪的死已是事实,生者若只是一味缅怀逝者,这样绝算不上对逝者最好的安慰。 梦雪的死,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左青的不够强大,若不是左青神行步未练到家,怎会使广海的奔雷拳有施展的空间,若是左青实力足够强大,无需顾忌卞州官场、军场,直接灭亡月光岛,广海更是连上岸的机会都没有。 左青这日,正在偏殿长案旁坐着,手中握着一把泛着潾潾冷光的长剑,三尺长,两寸宽,剑刃一片血色,剑柄却比一般长剑的剑柄要短了三分,正是广海佩剑,月刃。 子兰一晃一晃的进了偏殿,左青已抬起头来。看到是子兰进来了,急急起身,赶上前来,搀住子兰的胳膊,说道:“兰兰,你怎么起身到这里来了,快些回房歇息去,在歇息些时日,养好身体,我家兰兰又是活蹦乱跳的兰阁主了。” 却没想到,子兰对左青这番俏皮话毫无反应,仍是眉头紧锁,一张笑脸也不似往日那般红润自然,这其中当然有子兰受伤的缘故,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梦雪之死,子兰更是挂念青烟阁中诸多事务,一到偏堂,便将来意与左青说了个明白。 左青看子兰一心要离了卞陵城,回往青烟阁,汇总情报、处理事务,又实在拦阻不住,只好提出叫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跟随子兰一同回往青烟阁,也好在一旁护卫一般。子兰听左青如此说,再次蹙了蹙眉,说道:“小虎跟在大人身边就是,总不成大人在遇到广海,还要再来个姐妹为大人挡拳吧。” 子兰此话一说,偏堂里气氛登时凝重了起来。 若说子兰对梦雪的死,心中没有怨怼那是绝不可能的,但梦雪的死并不是左青直接造成的,左青本就对此很是愧疚了,子兰又说出这番话,左青立时变了脸色,倒也并未将怨气发到子兰身上,只是颤声说道:“兰兰,小雪的死,我……” 子兰伸出了苍白的手,挡住了左青的嘴,哄着眼眶说道:“大人,子兰不是这个意思,子兰……子兰就是一时心急了,大人,子兰只是想尽快回去青烟阁,小雪不能白死,子兰要整合东海各种情报,大人,小雪的仇还需要你来报。” 子兰说罢,站直了身子,脱开了左青的手,对着左青福了一福,便走出偏堂,向外走去。左青明白子兰去意已决,也只好安排胥吏准备了马车,送子兰出城。 子兰前脚刚走,左青便将偏堂外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唤了进来,嘱咐柴小虎先虽子兰一同去往城郊青烟分阁,将子兰安置妥当后,在回太守府应话,柴小虎听令去了,左青皱着眉头在偏殿门口站了许久,才回到座位处,又拿起月刃来,但眼神却未集中在手中长剑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子兰回到了青烟阁,菊香自是将青烟阁后院枯井里的地方腾了出来让给了兰阁主,自行带着双子门诸人去了原先的卞州分处安身去了。其实双子门门众集结到卞州的人员,近乎两千门众,大多被左青安置到了卞陵中军大营中,由映竹作为副统领亲自统御,菊香座下还可供差遣的人员已经不多,不过还好留下的大多是好手,倒也不至于使得菊香英雄再无用武之地。 子兰对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紧随到来,也并未反感,更是在柴小虎与梦娇的一路护持下,下了枯井,进了亮如白昼的暗室里。 玉石、玉柱兄弟二人被菊香安排留在此地,何况玉石原本就一直在青烟阁中,作为子兰副手,安排青烟阁中人员事宜。子兰晃晃悠悠的摆开了柴小虎与梦娇分在左右的手臂,颤巍巍俯下身去,呢喃道:“小雪,回家了。”说完这句话,子兰整个人趴在了仍旧雪白的毛毯上,呜咽起来。 梦娇在一旁跟着跪了下去,不停的落泪,却不敢再放声痛哭,生怕惊扰了并不在室内的梦雪残魂。一旁的玉石、玉柱、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也是红了眼眶,垂了几滴男子汉的眼泪。 还是子兰率先停止了哭泣,慢悠悠站起身来,向着暗室中央的虎皮坐骑上走去,倒也并未坐到座椅上,而是在座椅旁的地毯上俯下身子,半跪半坐着说道:“都不要哭了。咱们还要把自己手中的职责做好,为大人整合东海诸岛情报,大人挥军东进是早晚的事,咱们青烟阁可不能浪得虚名。” 诸人听子兰不停的说着类似的话,终于慢慢止住了哭泣,子兰更是示意梦娇上前,梦娇跪伏在毛毯上,爬了过去,子兰拉住梦娇的手,又环住梦娇的头,轻轻说道:“娇儿,小雪会一直陪着我们的。”梦娇却在子兰怀中落泪更快了。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本想在暗室多呆一会,却被子兰眼神示意下,与玉石、玉柱兄弟二人一同出了暗室,玉石、玉柱去了枯井其他方向的暗室,去找寻情报、资料或者其他的去了,柴小虎却无可奈何,只好独自一人出了枯井,原路返回了卞陵城中。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回到卞陵城太守府,与左青如此这般说了一番,左青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排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每日都去城郊的青烟阁中探看一番,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自是欣然应下。 今日已是子兰回到青烟阁中第五日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仍如往日一般来到青烟阁,下了枯井看望子兰。但是子兰在梦雪死后,脾气变得越发大了,这几日四处找寻与庆丰相关的情报,但得到的讯息完全与现在身在罗伊岛中的庆丰并无多少实际关联,除了青岩年前回岛之前的一些关于庆丰的零星资料,再无多少与罗伊岛战事有关的消息。子兰在暗室里发起怒来,刚好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堪堪赶到,于是柴小虎便做了那出气筒,被子兰在暗室里又捶又打更是各种恶语咒骂了半个多时辰。 直到子兰口干舌燥了,自去取水喝,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才趁机偷跑出了暗室,出了枯井,刚好就遇到了才到后院的玉石。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直都是懵懵懂懂的性子,很多事情别人没有告诉他,他便不会因为好奇去多方查探。 但是梦雪的死,对柴小虎的刺激其实很大,大到他自己都不曾想到过的地步,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以前就是一个随性的人,师父安排他跟着师兄出山,他便出山,师兄带他去了左青处,他便去了左青处听候调遣,左青安排他到青烟阁来看护子兰,他便来看护子兰。 柴小虎的发呆与方才子兰在暗室中再一次嘲讽他的长相、性格、武艺无关,只是他不自觉的便发了呆。 为何子兰会这么着急查询起庆丰的情报来?为何大人也曾在太守府正堂问及庆丰的情况?为何庆丰会背叛青岩门主?从那个叫庆莲的女子进京不难看出庆莲与青岩是有瓜葛的,庆丰作为庆莲的父亲又为何会这般? 柴小虎并没有意识到,这些他以前从来不曾注意过的问题,已慢慢萦绕上他的脑海。 小虎,慢慢长大,天威之虎。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80章 后院对谈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路蹙着没,打马回了卞陵城,进了城门,也有一人刚好从城墙一侧赶将过来,看到骑马的柴小虎,急急住步喊起小虎名字来。 “柴兄。” “小虎兄弟。” “柴小虎。”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 那人整整喊了四声,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才回过神来,向着声音方向远远的看了一眼,不禁咧开了嘴,笑了起来。 来人一身灰色衣衫,胸前背后挂着一幅褡裢,脚踝以上打着绑腿,脚下却是一双尖靴,只是不过麻布织就,并无金属包边。正是才从京都返回卞州的高冰。 高冰在京都与福亲王东方无乂说了一番卞州府里的境况,更是将广海拦杀左青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番。东方无乂给了高冰一个包裹,又叫高冰传一句话给左青。 高冰从福亲王府中出来后,一路离了京都,到了凌京城郊,已有东方无乂早已安排好的人马等候,高冰取了三匹高头大马,昼夜不息的赶回了卞州府。 从卞州到京都,整整七日的日程,高冰愣是来回才用了六天时间,不得不说,高冰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至少这能忍住不睡的定力,就很是不俗。 高冰进了卞州地界,将一身正装脱掉,换下这身打扮,又在临近卞陵城附近,弃了京都王府特有的贡品大马,步行来到了卞陵城门口,刚好就遇到了正从城郊赶回卞陵城的柴小虎。 柴小虎虽与高冰认识时间并不长,但一直对军伍生活很是向往的柴小虎,对这一身兵士气质的高冰,很有好感。才城门口见到高冰,已不自觉的裂开了嘴,翻身下马,拉着大马到了高冰身前,说道:“高统领,几日不见,你去哪了,怎么这身打扮?” 高冰急忙抬手止住了柴小虎的话头,说道:“喊我高哥就行了,小虎兄弟,我回了趟老家,这不才赶回来吗。你这是才从城外回来?” 原来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并不知晓高冰已回了京都一趟,倒也说得通,左青脱力被送回太守府后,便将高冰招呼了去,左青有意叫高冰去往京都,面见东方无乂,向东方无乂详细说明卞州府里诸多事宜。经历梦雪身死,左青当时是有些迷茫的,三叔东方无乂,正是除却青岩意外,左青仅有的依仗了,想到东方无乂自然便密令高冰前往京都了。 只是高冰这样一身打扮回到卞州府,自是东方无乂与左青都不想这些事情被外人知晓,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虽是左青心腹,但历来都不是参与这些谋划的人物,左青也变未将高冰去向告知与他。 却说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与高冰而人联袂进了卞陵城,一路牵着大马,二人步行回到了太守府。左青正在太守府正堂中与张三疯、王洋说话,张鑫倒是不知去了哪里,王洋心底猜测,没准正拉着王瑶在哪里闲逛呢。 王瑶这段时日,在这卞州府城里,倒也慢慢恢复了小女儿样子,一副天真烂漫的少女心态,即便平日里左青见了都要多瞧几眼。到底是年纪小又没经历过什么的小姑娘,兰质蕙心、璞玉可雕。 王瑶被杀亲灭族的伤痛也在一日日的淡化下去,张鑫更是一颗热心扑倒了王瑶身上,连王洋偶尔与他问话,都常常走神楞掉,王洋也是无可奈何的很,总不能将张鑫支回东海,回去菊花岛,且不说左青是否还会安排他们做些什么,这般直接将张鑫赶回去,只怕这小子要恨他一辈子了。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也未先行上堂,与左青禀报一番,在太守府大门处将大马缰绳交给府中胥吏,便拉着高冰,一路穿过庭院,直接到了正堂台阶下。 赶巧王洋自请了命令,要出府去寻找张鑫。天狼公子找菊花岛的来人问话,这张鑫倒好,从今日晨间还未用饭,便不见了踪影,不知道又余王瑶去了哪里。王洋一肚子闷气,在正堂与左青对坐了一会,便按捺不住,出了正堂来。 赶巧便碰上了正好从府外到了正堂前的柴小虎与高冰二人。王洋与高冰见面,自是一番欢欣,王洋是知道高冰去往京都面见东方无乂的事情的。见高冰已然回来,就这般站在太守府正堂台阶下,与高冰攀谈了起来。期间自是少不了问候了一番东方无乂近况如何,高冰自是据实相告,两人寒暄了这么几句,一旁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可就着急起来了。 本来嘛,王洋与高冰说的这些,柴小虎完全就没听明白实在说谁,又是大人又是将军,偶尔还穿插出几句王爷来的。可怜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若是他现在的精神状态能有他之前才从青烟阁后院枯井中被赶将出来的时候那般,现在就会静下心来分析一般,自然也就知道二人口中所说的正是左青与东方无乂了。 只是当下柴小虎有些着急,也不管王洋、高冰二人聊的正在兴头上,白眼了王洋一眼,便拉着高冰作势要进正堂里去。 却不想左青与堂内的张三疯已一起走出了正堂,到了台阶处,正迈步走上台阶的柴小虎正好就迎上了左青笑晏晏的左青。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咧开嘴笑了笑,说道:“大人,我回来了。” 左青“恩”了一声,点了点头,示意几人同去后院,也不多说话,先一步向着后院走去,张三疯在其身后紧紧跟着,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皱了皱眉头,也跟了上去,至于王洋与高冰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紧跟着柴小虎而去,至于王洋要出去寻找张鑫的打算,完蛋去吧。 几人到了后院,左青随手打开一处客房屋门,先行进了屋子,几人尾随其后,鱼贯进入。 房子内除了一张木板床外别无长物,众人只好陪着天狼公子一起站着。左青回过神来,视线在身前四人身上扫来扫去,须臾,开口说道:“高统领,三叔是否有东西带给我?” 高冰并没有猜到左青料事如神,一脸奇怪的表情,拿下了背后的褡裢,从之前挂在胸前出的囊里,取出了东方无乂在福亲王府里命人交给他的那个包裹。 左青伸手接了过去,更是当着四人的面,打开了包裹,其内果然是一封书信与一个暗黄色的牌子。王洋与高冰都识的,那块牌子正是东海驻军团总锡令,虽说不至于一令足以调配驻军数万大军吧,但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此令便等同于团总大人东方无乂自己。 左青倒没有急着打开那封书信,而是随手又将锡令递交给了高冰,说道:“高统领,如今东海驻军中情形如何,我并不清楚,这锡令还是由你保管,必要时刻,还是需要高统领挺身而出的。” 高冰万没想到左青如此这般便直接将锡令交给了自己,若说心中不激动那绝对是骗人的,高冰眼中也是露出了震惊与欢喜的神色,但是过了一瞬,高冰眼色又变清明,转头向身边的王洋看去,王洋也正向他望来。高冰确实没有想到,王洋脸上堆满了笑容,眼神中更满是期许之色,看到高冰向他看来,王洋点了点头,笑的更开了。高冰转回头来,抿了抿嘴唇,拳头握了握,这才对着左青躬下身子,说道:“高冰谨遵公子命令。“ 高冰这才平伸出双臂,双手手心向上托起,结果了左青递过来的锡令。高冰将锡令放在衣服胸前,又用右手重重按了下。 左青又说道:“三疯,你那三个兄弟现在到哪了?” 诸人这才明白为何几日都没有见到张三疯那三个手下了,原来是被张三疯派将出去了。张三疯听到左青点名,躬身答道:“启禀大人,今早信鸽传回消息,三人已到了月光岛附近,月光岛处并无多少兵力,大概广河侵吞了沙风岛后,又将月光岛驻守人马分派了一部分去了沙风岛,如此月光岛除了一些老弱病残,基本等同于空巢了。” 左青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又转头问王洋道:“王统领,菊花岛到月光岛,有无不许路过罗伊岛便可直接抵达的路径?” 王洋到这会,已大体猜到了左青的打算,躬身说道:“回公子,月光岛在罗伊岛东北,菊花岛在罗伊岛正东,若是走最近路线,罗伊岛必然会发现,若是绕长途,恐怕会被……会被再以东的深海势力干预。” 左青听到这里,也是蹙了蹙眉,东海极为辽阔,从卞州海线到月光岛最远不过一千海里,但这恐怕连东海的二十分之一都没有。广阔东海上的势力,自是密布各处,罗伊岛也一直仅在这百海里内号称一流罢了。若真的被深海势力干预,只怕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王洋却又说道:“启禀公子,王洋来时,岛主命令王洋事事尽听公子安排,但是王洋有一句话,实在不敢不说。” 左青点了点头,示意王洋继续说下去。王洋额头渗出一丝细汗,也未抬手抹去,身子又躬下去了一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081章 亲往东海 ——————正式上架了,欢迎兄弟姐妹们订阅。———————— 王洋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间,屋内几人行色各异。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副愣愣的表情,看似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其实柴小虎只不过是不经世情,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王洋是什么意思。 张三疯则是皱着眉头,似乎是在猜测王洋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毕竟张三疯原本就是青岩的暗桩,心底深处对左青、对王洋都不是那种特别的亲近,所以他现在在扮演着的,更清楚的来说,是一个看客。 高冰就与柴、张二人不同了。眼中一片急色,脸上肌肉僵硬,临近王洋的左手手臂更是一丝丝颤动着,似乎想要上前拉扯下王洋,却又不好当着诸人的面,尤其是当着左青的面,僭越了礼数。 倒是左青,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更是笑晏晏的看着身前垂下头来,与他差不多高矮的王洋,说道:“王统领有话但说无妨,本府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何况王统领怎知你打算说的,与本府心里的想法不是一致的呢?” 王洋虽然听左青这般说,心底还是在不停的打着鼓,又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慢开了口:“公子,王洋忝为菊花岛一方统领,在罗岛主麾下任职,自觉东海近况还在岛主把握之中。还望公子不要横加干预,以为岛主阻碍。” “哈哈哈!” 突然从左青不高不壮的身体里爆发出的高昂笑声,真真的惊到了本就不大的屋内的诸人,王洋尴尬的弓着身子,高冰仍是那般僵硬的表情,倒是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与张三疯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左青是怎么回事。 柴小虎本就是因为反应迟钝,毫无动静,至于张三疯的眼珠已飞快的转了起来,没等左青笑声止住,张三疯双眼已透出一股别样的光彩,似乎在为马上就可以预见到的事情而高兴。 “王统领,我就说咱俩有默契嘛。” 左青止住了大笑,右手更是攀上了王洋的肩膀,重重的拍了一下,但显然手中并无内息涌动,真的只不过是随意的拍了一下。 左青继续说道:“我对山青哥哥的了解就如此山青哥哥对我的了解一般。我怎么可能会去肆意打乱山青哥哥的计划呢。” 王洋疑惑的抬起头来,看向左青,却不想左青一眼促狭的望着他,脸上更慢是揶揄之色。王洋更想不明白了,又将头垂了下去。 左青扶着王洋的肩膀,侧身走到王洋身边,说道:“我询问王统领菊花岛去往月光岛是否有路,王统领的答复自不会骗我。如此说来,菊花岛去往月光岛一定会被罗伊岛知晓,而月光岛广河现在正是山青哥哥的心腹大敌,山青哥哥怎可能不安排人手在月光岛附近,哪怕是搜罗信息呢。如此说来……” 左青说道这里故意停了一下,又绕到王洋身后,更是想着屋门走去,单手拉开了一扇门板,继续说道:“罗伊岛中仍有山青哥哥的人,甚至极有可能就是那带众叛变的庆丰了。” 左青说到这里,住口不言,又伸出背在身后的左手,将另一扇门板拉开,抬起脚来,右腿迈出了屋门,左腿抬起,再次开口:“大家准备下,我们同去菊花岛。” 说罢,左青落下了左脚,一路出了后院。 屋内仍旧站在各处的四人,都没有说话,屋子里更是一股静谧之意蔓延着。还是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率先打破了宁静,似乎才反应过来一般,叠声说道:“不可,不可,不可呀,哎呀,东海多事呢,大人怎可亲自犯险。” 口中说着话,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已一路小跑着出了屋子,想着后院门口而去,追左青去了。 柴小虎的身影,已远远离去,看不到了,屋内的张三疯也动了起来,先是以下属礼对着高冰、王洋弓乐弓身子,之后才站直身子,说道:“三疯的身份,两位大人也很清楚,三疯人微位卑,幸得天狼公子垂怜,才有机会与两位大人站在一处。三疯今日托个大,还请两位大人见谅。” 说到这里,张三疯腰梁更挺了几分,徐徐说道:“天狼公子与岛主大人,都是玲珑心的人物,咱们做下属的安安分分听令行事,就足够了。” 说罢张三疯也不再停留屋内,向着门外走去,只是到了门外,又回过身来,对着屋内转头看向他的高冰,笑了一笑,点了点头,高冰也对着张三疯笑了笑。 张三疯就此离去了,左青要去菊花岛,一些琐事说到底还不是要张三疯来安排,映竹去了中军大营后,柴小虎这块摸不上墙的烂泥完全就是个卖萌的呆货,张三疯俨然成了半个管家了。 屋内王洋仍旧在原地站着,倒是没再弓着身子,高冰侧身看着王洋,一脸尴尬之色,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倒是王洋先自行笑了起来:“呵呵,小冰,你说我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遇事处事还不如小小年纪的张三疯。” 高冰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脸上表情一脸苦涩,说道:“师父你多心了,咱们只不过是当局者迷,何况……何况我从王爷哪里,知道了很多公子与岛主的事。” 王洋听高冰提及了东方无乂,倒也一时不再去想左青之前那番话了,而是跟高冰聊起东方无乂来。 高冰自是将他去京都的事情与王洋完完整整说了下,就把从东方无乂处得到的关于青岩与左青的事情,跟王洋说了一番,王洋这才知晓,原来左青与罗山青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高冰同王洋一路说着,也出了屋子,慢慢走到了正堂处。 二人虽一路相谈,却各有心思。 王洋心里仍旧在想着左青之前所说的话,左青说他与罗山青的关系,不是王洋等人能理解的,如今看来并非无的放矢,如此说来,由左青亲口说的那般,庆丰极有可能正是罗山青在罗伊岛的内应,如此说来,罗伊岛年夜战事,根本就是翁婿二人联手导演的一场好戏了。 这样的话,东海根本就是大势已定,只等罗山青收网揽鱼了。王洋想到这里,自也是笑了笑。跟着高冰继续说着有的没的。 高冰也是满腹心思,罗山青就是东方青岩这事,他也是此次去往京都,才被东方无乂告知的,高冰并没有将罗山青就是东方青岩的这一层身份告诉给王洋,只是说罗山青本是东方无乂一位故友之子,自小被东方无乂养在府中。天狼公子又与三皇子交好,时常来往,也便与罗山青相熟了,后来罗山青更是为左青遮挡了太子殿下怒火,这才离了京都,来到了东海。 期见谎话自是漏洞百出,但一来王洋心思并不在高冰话中,只听了一个大概,二来王洋起先便没有怀疑高冰,几遍发现不对处,也只以为是高冰从东方无乂处听错了话。 只是高冰心中却又是另一番境地了。王洋离军多年,高冰可是一直身在东海驻军,更是难免跟京都那边错综复杂的关系牵扯到一些什么。高冰可是知道东方青岩的身份的,自家团总大人福亲王与无庭帝亲子如此这般,很多事情,高冰并不敢说,只能自存心里。 天狼公子又是皇帝陛下东方俊一力扶持起来的得意少年郎。这样几个人凑在一起,若说他们只是感情相近,高冰是万难相信的,至于东海这边的事,在高冰看来,左右不过大兵压境横推过去,就完事了。 只是高冰很多事情不敢想,也想不明白,一肚子心事的陪着王洋慢慢到了太守府前院正堂处。 “吁……”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高昂的声音在东海沿岸响起。 左青一行人,倒也并未骑乘大马出城,毕竟左青身为太守大人,此时离城出海很是不当。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自然便担当起了映竹走后的马夫之责。王洋、高冰等人虽然对左青执意要去往菊花岛的打算还有微词,但实在无力阻挡左青已定的打算,也只好听之任之。倒是张三疯对于天狼公子的此次出行,表现出了绝对的支持,更是全然化为动力,兴奋的陪着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跑这跑那,将一应物件准备妥当。 倒是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当他搞明白原来自家大人是要离了太守府,去往东海,而且是去菊花岛,那可是离着卞州足足上前海里了。柴小虎自是不肯,更是用“广海尚未潜伏在外,大人出行有大风险”的理由,来阻挡左青东海之行。 原来那日广海铁拳轰到梦雪身上,梦雪孱弱的肉身自是为左青挡住了必杀一击,登时便被广海满怀杀意的一拳轰碎了五脏六腑。左青却也得到空闲,换了一口长气。更是依托着梦雪的身躯,闪电般抽出蟠龙带,直插广海咽喉。 广海拳势已老,身子更是前倾向左青方向,变招不易,倒也内息翻滚间躲开了左青狠辣一刺,只是左肩被戳了个通透窟窿,广海登时便失了再战之力,一阵内息翻滚更是憋出了内伤。 只是左青当时顾及口鼻流血不止的梦雪,并无再去追杀广海,这才使得广海趁机逃走了。 左青用光了全身内息,也不过唤醒了梦雪不过盏茶功夫,梦雪对着左青只是笑了又笑,最后只是请左青转告玉石,梦雪对越府人家的那件事,很是对不住他们。最后梦雪请求左青善待子兰、梦娇,便在左青怀中,香消玉殒了。 梦雪终究身死,左青脱力瘫倒在地,菊香等人这才堪堪赶到。 广海虽然逃脱出去,但左青知道这才几天功夫,广海根本无法养好伤势,何况这几日,左青深研月刃,有重新翻找了下记忆中关于奔雷拳的点滴记载。知晓广海练拳已进了岔路,左青自信广海若在寻到门上,定叫广海再无逃生之日。 何况即便广海真的会突然出现,给予雷霆一击,也不足以改变左青要亲往菊花岛的心思。只能说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实在有些摸不清状况,拦与不拦,左青都是要去菊花岛的。 正文 第082章 锦绣心思 “吁……吁……” 柴小虎一连三声,才驾停了马车前的两匹大马。前几日才被顶头上司军备大人张都亲自护送着离开东海沿岸的柴小虎,自是被驻军民团的一众人手大都记住了样貌。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才驾着马车到了东海沿岸,已有兵卒早早的离去,找寻张都禀告去了。不多时,这几日公职时间便在东海沿线的张都已迎了上来。 早已下了马车的张三疯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看到张都也迎了过去,对着张都早早拱起了手,张都上前拉住二人,一副亲近的样子,笑呵呵问道:“两位兄弟是又要出海吗?这便随我来吧。“ 张都正自奇怪,今日并未得到过左青授意,怎得太守府这两位又要出海,还驾着马车到了海边,总不是要将马车也一并带去吧,虽说换一架再大点的船就完全可以办到,但这未免有些太过于张扬了吧。 张都还在思量着的时候,张三疯已对张都使了一个眼色,轻轻拉着张都到了马车旁。张都这才明白,车里定是还有别人,而且是不方便露身人前的人物。 只是太守府里又有几人,值得身为卞陵军备的他,都不够格亲自看上一眼的。张都暗道,总不能是京都来人吧。 张都仍旧在想着,马车门帘内已有声响传来。熟悉的声音,登时惊吓到了张都,竟是太守大人亲至。 “张大人,为本府准备一条乙字大船。” 张都不自觉的就要躬下身去,却被一旁的张三疯早早架住。张都背后已有细汗渗出,他有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大人……大人莫不是要亲自出海?” 马车内的左青似乎猜到张都要说出什么话来,已先开口说道:“张大人无需担忧,本府自有计较,东海沿岸,还要多亏张大人了。” 之后,马车内再无声响。张都还想再去劝阻左青,却又被张三疯在身后拉了拉手臂。张都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实在无可奈何,只好为左青准备了一条乙字大船,本想亲自将马车护送到穿上去,却又被张三疯挡住身形。 张都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下,也便不再多管,自往他处巡视去了。 左青等人坐在马车里,上了船,王洋这才下了马车,将远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唤了过来。左青将柴小虎叫进马车,嘱咐了一番,期间传来几声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不忿的呼声,只是最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脸愁苦之色的出了马车,下了船,自回卞陵城去了。 原来左青本就有意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留在太守府,应对他不在的这段时日,有人上门拜访之类的事情,只是左青对柴小虎也已摸得很是明白,若在太守府便执意不许他随行出海,只怕柴小虎真的能做出强行拦阻的事情来。 只好哄骗着柴小虎,更是叫他亲自驾车,到了东海沿岸。只是太守府绝不能一个眼熟的身影都不留下,那不是明明白白告诉别人,卞州太守天狼公子不明去向了吗。 留下柴小虎,好歹能应付一番。柴小虎即便再是不愿,左青与他说些道理他也听不进去,但左青搬出了天玄真人跟映竹,柴小虎也就只好忍气吞声的自回了卞陵城。 左青对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确实抓脉抓的很准,虽然柴小虎心中不乐意,但安排给他的事他都会尽心尽力去完成。这就是最好的可用之才了。 何况府中还有高冰、张鑫、王瑶等人。王洋并未去将张鑫找回,只是请高冰帮忙照顾一下。之所以将高冰也留在太守府,并未带着一起去往菊花岛,是因为高冰与菊花岛并无多大关系,何况把高冰留在太守府与柴小虎互相照应,也是很有必要的。 马车被拉到甲板上,左青仍未下车,王洋倒是在马车上上下下,叫东海沿岸的兵卒直以为这是以为多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之前王洋随柴小虎等人从东海回来时,诸人还真没记住王洋身形,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似柴小虎那般难以忘记。 “启禀大人,已向东南方向行进五百海里了。是否要转向东北?” 张三疯的声音,从乙字大船甲板上传开,左青早已离了马车,站在船头,四处眺望着。 左青听到张三疯的声音,转过身来,淡笑的看着张三疯,说道:“三疯,继续向前行进一百海里,再行转向。”张三疯领命去了。仍旧是张三疯的那三个手下在操舵掌帆,左青对张三疯倒已完全信任,张三疯也并没有辜负左青的信任,至少这乙字大船的航行,张三疯处理的极为恰当。 这时,王洋从船舱中走了出来,快步到左青身前,弓了弓身子,站在一侧。 左青踱步沿着船沿走动着,王洋跟在左青身后半个身位。二人一路,从船头走向船尾。 “王统领,东海以东,你去过吗?” 左青突然开口问到,王洋猜到了左青必然有话要同他说,只是没想到左青开口便是这个问题。 王洋苦笑了下,回答道:“在下并未去过,倒是听说东海以东还有大陆,可惜只闻其名,未见其面。” 左青似乎一早就猜到了王洋会有这样的回答,笑了笑,又说道:“王统领,单说大凌以东这片海域吧,菊花岛以东,是哪里?” 王洋道:“启禀大人,菊花岛以东两千里,并无海岛,再东面在下也曾去过,只是在菊花岛以东两千三百海里处,有迷雾遮挡,在下层亲自进入其中,只是进入不足五十海里,已令人难以呼吸,当年若不是岛主早有安排,命我等在船舱中提前备下了酒桶,王洋怕是已不在人间了。” 王洋说道这里停下了脚步,脸上一片木然之色,似乎想起来当初在那迷雾中的遭遇,还有一阵心悸传来。 左青仍旧慢慢向前踱步,王洋看着左青渐渐走远的身形,加快几步,跟了上去。 似乎已知道王洋跟了上来,左青再次问道:“从卞州沿岸到你所说的那层迷雾,这片海域上大概有多少海岛,王统领是否有数?” 王洋已渐渐习惯了左青问题的刁钻程度,只是这个问题实在太难回答,只好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这个在下实在不知详情,但想来左右不会少于二百座海岛的,但是能有罗伊岛、月光岛这般势大的,不会超过两手之数。” 左青似乎对王洋的这个答案很满意,笑出了声来,又说道:“是啊,几遍不过两位数的大型岛屿,资源也是足够的,这些岛屿的资源若是全部用来供养兵士,怕是能抵上三五个卞陵驻军民团了。” 不知道说者有意还是无意,至少王洋听在耳中已有了心。 王洋倒是不曾想过,大凌最是春风得意的少年郎,原来还有这般心思。王洋听着左青所谈,心里自有些发紧,但面上还是一副和善的样子,应声说道:“公子所言虽有偏颇,但与事实并无多大差距。罗伊岛毕竟是主武副渔的海岛,这才有了两三万兵卒,其他除却月光岛这般的大岛,能有几千兵卒就不错了。” 左青话语中意思,再明白不过,这些海外岛屿的资源,若是归了东凌帝国,只怕东凌储军完全可以翻一个番,而且不会加重东凌百姓的负担。而王洋的话语中,则是在告诉左青,岛屿与岛屿不一样,不是所有岛屿都肯如罗伊岛一般,听官府的安排。 左青已然明白王洋话语中的意思,笑了笑,未再说话。王洋见左青再无话语,也不好主动开口,腆着笑跟在左青身后。 二人到了船尾,掌舵的人看到左青过来,远远地见了礼,左青点了点头,示意无需多里,便从船尾甲板出,入了船舱。 王洋尾随左青,进了船舱里。二人沿着木制楼梯,顺着两侧栏杆到了船舱里。 到底是官家的乙字大船,船舱内摆设到底不是当初青岩用来离开罗伊岛的大船可比。沿着木制楼梯向下的踏步处竟已铺上了防潮的毛毯,更是一直延伸到船舱甲板上,整个船舱底,除却放置桌椅的地方,都铺就了一块一块的毛毯。 船头方向更是一条屏风将船舱一分为二,屏风这绣着荣华富贵图,一朵绚丽的牡丹花,在这船舱中,别样绽开。 屏风后就是大船主事人休息的私房了。屏风前的这一整块船舱,则是做成了议事堂的样子。左右各三条长案,每条长案后各有两张高靠座椅。屏风正前方这是放着一把太师椅,左青从楼梯上下来后,直直走到太师椅处,坐了下来。 王洋虽然之前已在这船舱中呆了一段时间,现在跟着左青下了船舱,还是一阵头晕目眩,在海上这许多年,实在是再富有的海岛也不会将船舱弄成如此这般。 何况,这仅仅是大船主事人的卧舱与议事的地方。主舱比这可要大得多了。当然相对也就简陋一些,但是也远非长期在菊花岛中滞留的王洋遇到过的海船好了太多了。 左青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王洋下了楼梯,一路摸着长案后高靠座椅的桃木把手,说道:“唉,早知道当年入伍就该去水师的。” 左青听王洋这句半真半假的抱怨话,不禁笑了起来,说道:“王统领,还好你没去水师啊,不然就不是假死这么简单了。” 王洋听左青这样说,蹙起了眉。 正文 第083章 勾股数理 “高祖皇帝,戎马一生,夺得天下。却也沿用了北缺王国的军事制度,将军队分为步兵、水师、斥候、羽卫等等。当时水师主要就驻扎在卞州地带,扼住东海要塞。京畿步兵营基本就是大凌步兵精华所在了。羽卫主要安置在琨山附近,毕竟琨山地形不利于冲锋推阵。而斥候在高祖皇帝登基后,基本用销声匿迹了。” 王洋听左青坐在太师椅里侃侃而谈,这些事情王洋在东海驻军摸爬滚打了十来个年头,自是耳熟能详。只是王洋依旧专心的听左青继续说着。 “陛下登基之后,重新划分了军方势力。步兵、水师、斥候、羽卫更是化整为零,四散到各处驻军中。所以王统领你在东海驻军中,既可以接触到羽卫又可以接触到水师。” 王洋听到这里点了点头,眼神仍旧盯着左青。左青抿了抿嘴继续说着。 “高祖皇帝时期,水师的班底便是当年卞州王留下来的。当今皇帝陛下,并未重新发展军事力量,而是将原本抱成一团的各类兵士划分开来,重新规划的各处驻军、兵团。不得不说,当年为陛下上书割列各类兵种的吴清源老大人,真的是高瞻远瞩,深谙御人之道。” 左青说到这里,住了嘴,笑了起来。只是笑声中一丝苦愁之意慢慢的沿着嘴角扩散开来。王洋似乎感受到了,已垂下头去,只是听左青继续说下去。 “虽然以前的水师已不复存在,但底子还是都在东海驻军与卞州民团中。西庆王朝当朝皇帝杨庆雄,雄才大略,据说已将西庆以南的大小部落收拾了个七七八八,正哪天庆帝整合了西庆的各方资源,腾出手来,怕是就要越过琨山,东进我大凌了。” 王洋听左青说着天下大势,心中一阵阵激荡,只是西庆、东凌这些帝国之前的争霸,暂时来说,与他还无关系,他格局也没到那份上。左青似乎也发觉今日话语有点太多了,不愿再多说什么,抬起手了拍了拍王洋的肩膀,最后说了一句:“水师,哈哈,怕是帝国马上就要重用水师了。” 之后左青便弃了王洋,去了屏风后的隔间里,左青示意王洋回甲板去给张三疯指路,便不再多理会王洋。王洋虽听左青今日这番洋洋洒洒说了许多,但是仍旧一头雾水,很多事情搞不明白。 军国大势与天狼公子要亲身前往菊花岛又有什么关系?既然水师右边,东海驻军与卞州民团自是首当其冲,作为卞州父母长官,此时又离了驻地,要去了汪洋大海。又是为何? 汪洋搔了搔头,从座椅后走回楼梯口,回到甲板上去了。 卞陵城主干道上。 在没几天就到元宵佳节了,东凌百姓历来是把元宵节正经作为大节日来过的。每逢元宵节,赏灯、放炮、猜谜、赏月、饮酒、作乐,都是少不了的。 卞陵城里也是人声鼎沸,走街串巷的小商小贩、沿街叫卖的大店大户,各种嘈杂的声音,为这年后的州城,谱写了新的赞歌。 “三金哥哥,你猜我是谁?”一个清脆的女声,在一家摆摊贩卖神怪面具的小店门口响起。一个细弱的身影,轻快的从店中跑了出来,小脸上戴着一个雷公尖嘴的面具,形似一只猴脸,但眼睛、鼻子、嘴巴处都扣了下去,露出少女明亮的双眼,坚挺的鼻头,微薄的嘴唇。 少女快步跑到道边上一个男子身前,故意绕到男子身后,又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待男子回过头来,探出脑袋,欢快的问道:“三金哥哥,你猜我是谁?” 少女身前男子,一身青色衣衫,似乎卞陵城里,男人都爱青色,女人都爱白色。大街小巷,基本都是这般穿着,或者这两种颜色混搭,但这男子传这这一身衣服,却格外与众不同。虽然男人也如同这卞陵城里大部分人一般,小麦色的皮肤,浓黑的长发,但这男子个子高,高过一般的卞陵城男子太多。至少到了八尺三寸的高度。 男子一双甚大的眼睛,反倒显得有些无神,年纪不过二十来岁,身形高大却并不壮硕,至少穿着这身衣服显得很是干练。 少女从男人腰后探出的脑袋,才说了这么一句话,已被男子回过身来,拉住胳膊。男子笑着说道:“小瑶,咱们该回去了。不然统领要着急了。” 这男子正是张鑫,而那带着猴脸面具的少女可不就是王瑶吗。 王瑶到底是少女一枚,本来就被父亲王风从小溺爱,何况王风还是入赘的沙风岛,作为沙风岛真正主人的王瑶母亲,对王瑶的喜爱更是不可言表。这般环境成长起来的王瑶,虽已是十五六岁的少女,其实还是一个单纯的孩子。 左青遭遇广海袭杀的这段时间里,太守府里气愤一直很压抑,特别是子兰、梦娇也相继离开了太守府以后。王瑶小小年纪,自然受到了一些影响。于是张鑫便同王洋说了一声,这几日带着王瑶时不时出府游玩,或逛街买点小玩意,或去酒楼里找点新鲜吃食,或去年后还未离开卞陵城或者新近才来卞陵城的戏班子里看看戏,当然一直没有出过卞陵城。 梦雪身死卞陵城外,对太守府里的大部分人来说,还是一个难以抹去的阴影。 说起来也是奇怪,张鑫从懂事起基本就在海上生活,整个青春期更是在菊花岛天天操练,根本没有同异性女孩接触的机会。 然而,世上可能真的就是有这样的男子吧,可能长得并不出众,或者没有那种很惊世骇俗吸引女孩的魅力,但是无需学习,无需惊艳就很懂得讨女孩欢心。 无疑,张鑫就是这样的一个男子,而王瑶,自然便是张鑫中意的那个女孩,也是张鑫陪伴着,为了她快乐将王洋的命令都置之不顾的那个女子了。 少年时节的情愫,总是最美的。张鑫第一次遇到王瑶,便喜欢上了她。王瑶悲惨遭遇后,被张鑫救起,更得到张鑫无微不至的关怀。 这俩人,当然幸运而又幸福。然而,事实是否这样,无从得知。 “大人。” 张三疯呼唤左青的声音,从甲板处响起。 在屏风后的私房里,左青竟然睡了过去。船舱里飘飘荡荡,左青仿佛回到了当年在坤宁宫里,他与青岩二人在一张床上,彼此晃荡大床的时候,就这般沉沉睡去。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徐徐醒转过来。 船舱里不知何时已掌了灯,左青走到楼梯口处,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灰蒙蒙的看不清楚,只能大体看到点点星光。想来估计睡了有几个时辰吧。左青慢慢的踱步走到太师椅处坐了下来。 左青堪堪坐下,张三疯的呼唤声音已传了过来。 左青听到声响,应答了一声。起身活动了下身子,之后快步走到了甲板上。 张三疯已躬身站在船舱口处,见左青上了甲板,又垂了垂头,说道:“大人,还有三十海里就到菊花岛了?” 左青“嗯”了一声,慢慢的向着船头走去。王洋早已站在此处,辨识着方向,见左青过来,已侧身站定,弓了弓身子,说道:“公子,东北二十三海里外,就是菊花岛了。” “哦?王统领怎么如此确定?”左青笑着问道。 王洋似乎早就猜到左青对他如此精准的说辞不信,指了指船下海中的月影,说道:“启禀公子,今日正月十一,现在刚好戌时,月亮在西南方向,水中倒影也便是西南方向。咱们乘坐的乙字大船长度刚好二十四丈,月亮水中倒影在船尾到船头方向大概三丈处。在下根据以往乘船回岛推出,此处离菊花岛刚好二十三海里,只要我们的方向没错,距离就不会有错。” 左青听王洋这番鞭辟入里的说了一通,虽有些外行人看内行人的嫌疑,但还是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王统领好本事,左青大大不如啊,佩服佩服。” 王洋却也没有自得之意,垂下头拱了拱手说道:“公子是做大事的,何况在下也不过是“久病成医”罢了。” 虽然王洋这般自谦,左青还是好好的夸赞了王洋一番,更是将远处的张三疯招呼了过来,将方才王洋的一番话,详详细细复说了一遍,张三疯听左青说着王洋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双眼深色越发精彩。 待左青说完,张三疯已激动的说了起来:“王统领用的可是月时下的勾股数理,三疯还在家中之时,曾听村里的大爷们讲过这些东西,只是我们一个村子里也没有一个能这般将勾股数理运用自如的。统领大人当真大才,三疯拜服。” 说罢张三疯对着王洋的方向,深深躬下身去。许久才抬起头来红着脸,挠了挠头发说道:“王统领,嘿嘿,收我为徒呗,把这套数理交给我。” 张三疯一时遇到极为感兴趣的事,竟直接把左青晾在了一旁,对着王洋攀谈起来,左青倒也没有在意这些,只是站在一旁笑晏晏的看着二人。 王洋却实在没发现张三疯还有如此黏人的时候,被他一口一个师父叫的实在瘆的慌,推辞不过,这才说道:“我也是跟岛主学来的,你跟我学,不如直接拜师岛主。” 张三疯直接开口呼喝起来:“师父,您老人家忽悠我,当年我跟师父才认识的时候,他可不会这些,要不也不会在大海里迷失方向,被暗流一路涌到菊花岛了。” 王洋已哼了一声,口中说着:“岛主自有他的法子去掌握这些。”说着话,王洋跑到左青身后,来躲闪张三疯的“纠缠不休”。 张三疯更是隔着左青,不停高声喊着“师父”“师父”。左青夹在二人当中,倒也很是欢乐。 这时,张三疯三名心腹中那一直站在桅杆上勘察情况的手下下了桅杆,向着船头的三人快步跑来。 左青先一步看到了来人,已挥手示停了仍旧绕着他转圈的王洋、张三疯二人。 正文 第084章 问责小虎 “大人,前方约三海里处,有灯火。”来人到了左青面前,对左青躬身说道。 左青问道:“是船火还是火把?”来人似乎早就确定左青有此一问,紧跟着开口回道:“是船火,应该有三到五只船,不过都不甚大,估摸着是菊花岛的巡逻船只。” 左青听那人这样说,歪头看了下王洋,王洋自觉站了出来,对着左青拱手说道:“公子,在下先去察看一番,打个前站。” 王洋说完这句话,见左青点了点头,便沿着船沿走将过去了。 左青与张三疯仍在原地站着,二人一个是因为就要站到恩主青岩,从大年夜到今日这近半月的担惊受怕,日夜难眠总是思量如何救出恩主的张三疯,在真的快要见到青岩的时候,除了愣神,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心理变化。 左青则是在想着见到青岩以后,青岩是否肯教他参与到东海这摊子事里。 说不挂念青岩是假的,但之前五年的时间都过来了,这几天反倒没多大事,自从左青得知青岩安然无恙后,其实对探查出青岩所在的热情就消了几分,之后更是随着张三疯、王洋、张鑫等人的到来,左青心中思量着更多的是,他与青岩二人,可以在这片海域里做些什么。 只是左青一直没有想好,更没有做好规划,如今可能马上就要见到青岩了,自是要将心中打算好好梳理一番。 过不多时,左青等人乘坐的乙字大船,慢慢停了下来,从船身东北、东南方向更是传来“乒乓”的缆绳交击声。 又过了一会,细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五六个人在王洋的示意下,从大船两侧登了上来。王洋带人到了左青近前。 “大人。”王洋先一步走到左青身前,躬身见了礼,其后几人也紧跟着向着左青行礼。 确实并无人知晓,左青一行离开卞州往来菊花岛的事情。菊花岛附近明面上,每日也是有十余条船只巡逻的,暗地里就不得而知了。 来人自是认得菊花岛统领王洋的,诸人见王洋在这条大船上,又率先上前同他们答话。诸人确信无误,这才慢慢将小船靠将过来。 王洋先在船沿处同几人讲了这条大船的由来,又同他们说明,穿上乃卞州府太守大人。几个原本在菊花岛就是小喽啰的小伙伴们,自然是惊呆了。只是在王洋耳提面命下,倒也没有在左青面前失了礼。 此处离着菊花岛已不足二十海里。几人随王洋上了大船,见过了左青便自觉替下了王洋的勘定方向职责,其中倒是也有一两个能掌的了这大船船舵的,张三疯便着他的手下将舵手位置让给了来人。 王洋喊出两人,驾乘小船,先行回岛,通知岛主罗山青,其后左青等人所在的乙字大船,在这晃晃悠悠的海面上,平静的驶向菊花岛。 卞陵城太守府前。一个灰白头发的身影躬身站在大门外台阶下。 左青一行离开卞州已整整两天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估摸着自家大人这会大概快到菊花岛了。 昨日梦娇来到府上向左青传递消息,却并未找到左青。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更是一直转移话题,最终在梦娇一再的逼问下,才道出实情。 梦娇当时便恨不得狠狠甩柴小虎一个大耳刮子。 自从梦雪死后,梦娇柔弱的性子,似乎改了很多。 梦娇当时听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说左青已走了一日一夜了,已着急起来,也不管一旁自怨自艾的柴小虎,出了府门,跨上大马便向着城外而去。 到了昨日午后,菊香、子兰更是联袂入府,到了晚间,就连本在中军大营的映竹也回到了府中。几个人围在一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委顿在地,之前已被子兰捶打了一顿,方才又跟菊香厮打在一处,倒是映竹还是一心维护他这个“亲爱”的师弟的,只是那冰冷的眼神叫柴小虎一阵阵的鸡皮疙瘩。 几人又围着柴小虎声讨了一番,柴小虎自己也没想到,左青把他留下来说是看家护院,竟然还会遇到这样一番境地,不觉委屈难耐,恨不得登时跑到菊花岛上去。 柴小虎越想越是气愤,不自觉站起身来,一双眼冷冰冰的,仿佛已到了爆发的边缘。不想子兰的手又一次伸到了柴小虎右耳耳垂处。 一掐一拧,刚刚有了一点气势的柴小虎登时破功,鬼哭狼嚎起来,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眯了眯,竟有泪光闪现。 到底还是映竹先看不下去了,拦住了还欲上前的菊香,菊香之前才进太守府,就跟柴小虎打了一架,现在菊香右手手臂穿过已被柴小虎抓烂的袖子,裸露在外,被映竹挡住了右手,只好用左手用力的拍打自己的右手。 “啪啪啪” 也不知道是气愤,还是冷的难受。 柴小虎自然也好不到那里去,两个耳朵早就通红了,脸上还有一道三寸长的红印,分明就是被人挠的。柴小虎倒不敢把恨恨的眼光冲向子兰,只是隔着映竹咬牙看着菊香。 柴小虎心里这个不忿啊,菊香这个黑胖子,矮地泵,每次下手专门往脸上招呼,就跟个娘们似的。 可惜柴小虎恨意的眼神并未持续多久,子兰倒是被映竹劝住了,白眼了柴小虎一眼便找了个座位自己气呼呼的坐下了。映竹却已上前问起柴小虎话来。 映竹问明白了王洋身份,张三疯他倒是知道,但王洋这人,映竹并未见过。得知由高冰证明,王洋却是青岩的人之后,映竹也便信了。然后映竹又问了左青为何要去菊花岛,这可就苦了柴小虎了,他确实不知呢。 映竹又问了柴小虎几个问题,包括左青何时回来,左青对府内有何安排,是否还有其他与菊花岛联系的人留在府中。 也是柴小虎这一天就没消停,被这个问来被那个问,原本就不甚灵光的脑袋,这会都快爆了,对映竹的几个问题更是一问三不知,这一下子,别说映竹还护着他了,映竹都恨不得狠狠给他一巴掌。 刚好此时,高冰从门外进来了。映竹是认识高冰的,见高冰进来已放下了手,又上前将高冰与菊香、子兰等人互相引荐了。几人彼此都是知道名字的,今日倒是第一次相遇。 虽然菊香与柴小虎不对付,见面就难免开撕,偶尔还要活动活动手脚,但菊香到底是做了这许久的双子门副门主,处理起世情来老道的很。 左青不在,子兰还在一旁生气,映竹又是个比较木讷的性子,菊香自然作为太守府的半个主人,主动上前招呼起了高冰。 高冰这几日也都是住在太守府中,左青倒也并未给他安排多少职责,卞陵城离着东海驻军大营并不远,虽然大营一直隐匿在他处,但卞陵城外左右就那几座高山,真的要讲驻军大营寻觅出来,并不难。 高冰也偶尔回下大营,只是还在高冰以上的两位统领都知道高冰是受了团总大人福亲王殿下的命令,去往卞州府同卞州太守交涉,也便随他进进出出了。 所以高冰倒是每日晚间都会回到太守府中,甚至有的时候一整天就在卞陵城里逛游。 今日刚从大营归来,赶巧才进太守府,就碰到了子兰他们讯问柴小虎的一幕。 高冰听诸人说是因左青背着他们出海,才移怒到柴小虎身上,高冰却已笑了起来。 几人自是奇怪,听高冰慢慢道来,才知原来东方无乂早就猜到了左青在东海形势发展到一定地步的时候,必然会亲自去见青岩的。而且从东方无乂的话语中可以感受到,似乎青岩对这样的事情也是乐见其成。 高冰将此事与菊香映竹子兰等人说了一番,几人虽还不放心,但比之前已安心不少,接着高冰又说起,菊花岛一名都尉,名叫张鑫的并未随左青出海,这几日虽未在太守府中见到他,但定然还在卞陵城中。 子兰听到这里,又是一个大大的白眼瞥向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这混子刚才竹子哥为他还有没有菊花岛的人在府里的,他竟然说不知道,还不如一个外人高冰呢。 柴小虎委屈的打眼看了看子兰、映竹,又低下头去。 到底还是菊香比较全面周到,并未急着去寻找张鑫,而是先招呼了府上胥吏,准备了吃食酒水,与映竹、柴小虎一起招待起高冰来。 子兰伤势还未痊愈,今日又动了这番怒气,已被菊香示意下,随梦娇去后面左青卧房休息去了。也不该再称呼为左青卧房了,自打子兰受伤,那房子便彻底成了子兰的私闺了。 菊香、柴小虎二人虽然并不对付,但是难得的是,二人在外人面前总能保持绝对的默契与一致,这不一场酒席愣是从酉时进行到了子时,高冰更是被二人灌倒了桌子底下,倒是映竹一直不怎么饮酒,今日也并未饮酒。 按说菊香柴小虎二人都喝多了,这会正是增进兄弟感情的时候,结果一起钻到桌子底下去扶高冰的菊、柴二人愣是在桌子底下就拳脚相交起来。少不得劳累映竹一番忙活,分开二人,又将三人分别安置睡下。 翌日,日晒三竿,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才从摔倒床下的棉被窝里探出头来。 柴小虎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也没管仍旧蜷在一处被子,出了房门,辨认了下原来是在他自己的住房里。说来也是逗,是不是你自己的房子,你在房子里看看摆设不就得了嘛,还非要跑出来数数第几个房门。 却说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回到房中,随便就活了一点凉水,洗了洗脸,精神了精神,有在衣服上擦擦了湿漉漉的手,也没管皱皱的衣服,乱糟糟的头发,还没洗掉的眼屎,就这般出了房门,向着前院走去。 太守府大门外,刚好有一灰白头发是身影,步行着来到府门外,就这般直愣愣的站在大街上,看着巍峨的太守府大门,高高的匾额上“卞州府”三个大字,似乎在来者眼中发出熠熠的光芒。 正文 第085章 孙想往事 孙想,祖籍元洲,家中幼子。父亲五十多岁才老来得子,孙想上面还有三个姐姐。最小的姐姐比孙想都要大上十三岁。 孙想家还算富裕,父亲是做皮货生意的,元洲北邻人迹罕至的冰原,冰原冷峻,但有牦牛、羚羊等牲畜,皮毛厚实,肉质虽不鲜美,但好歹足以果腹,故此常被冰原住民捕杀。孙想父亲年轻时候,便曾在冰原生活过多年时间,当时东凌帝国初定,琨山以东各处百废待兴。孙想父亲多年积攒的牛皮羊角更是成了稀缺货。 孙想父亲与几名生死相交的兄弟合伙做了几次从冰原向元洲、凌州倒买倒卖的买卖,由此便发了家。 孙想父亲最终定居在元洲以北的棣城,更是组建了一直队伍,常年进入冰原捕猎,也由此做起了皮货声音。皮货这东西,在东凌并不盛行,原本东凌地势较为狭长,即便最冷的寒冬里,一副大氅差不多就足以御寒,而军中所用的皮货又大都是官家自营的渠道。只是奇货可居,皮货倒也被一些家中殷实的上年纪人爱好。 孙想父亲的生意也便不温不火,温饱绝对足够,大富大贵倒也难求。 似乎是上天对孙想父亲早年杀戮太过的处罚。从二十一岁娶妻,二十四岁生了大女儿,一直到五十岁,连续生了三个女儿,期见夫人或者侍妾孕期中更是常有流产之事发生。 大概孙想父亲也是想到了自己年轻时候,在冰原上杀了太多圣灵,过了五十岁倒是信起了佛来,更是在棣城出资修了一座高塔,又重资起来了高僧舍利,供奉其中,更是要求全家上下,全部吃素,只是那皮货买卖却未停下。 为善之人需有银钱,要来银钱,如何也与作恶有关。当世确实如此。 孙想父亲终于在五十二岁这年,第四方姨太太在夏日了受了孕,孙想父亲到没想过这一胎会是儿子,甚至都没想到这一胎能保住。 因为在之前两年里,第五房、第七房姨太太就分别流产过。这四姨太顶着大肚子,还是做着平日里做的活计,过着平日里过得日子。结果十月怀胎无险无灾,第二年阳春三月里,顺顺当当剩下了这一个大胖小子。 孙府里登时便炸了锅,孙想父亲更是大摆筵席,请了棣城里所有在籍的亲朋友里、贩夫走卒、达官贵人、才子佳人。棣城到底不大,孙想父亲的面子倒也足够。 孙府摆了三日宴席,又从凌州特请了唱戏班子,当时的棣城郡守大人更是亲自赐名,单名一个想字,表字念之。 元洲棣城郡孙府于是便有了这样唯一一位名唤孙想的少爷。那几年里,孙府大老爷更是成了彻彻底底的大善人,几乎大半家财用来接济郡城周边的劳苦百姓了。 可惜善恶到头终有报,年轻时双手沾满鲜血的孙老爷子,几遍在知天命以后大为改善,终究未能活过甲子之数。 八岁小儿孙想,老父病死在了床榻上,一个不足四十岁的小户人家的女子带着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有什么作为。 孙想的三个姐夫伙同在一起,将这多孤儿寡母赶出了棣城郡,抢占了孙家的家产。 孙想母亲回去棣城旁边的村镇老家,将这些事情与孙想外祖父、外祖母说了一番,结果两位老人一时气不过,竟相继离世。 孙想母亲仅有的一点积蓄,都拿出来安置了父母的丧事,母子儿子,只好一路乞讨着,往卞州而去。孙想母亲有个多年前的相好在卞州营生。母子二人如此一路颠沛流离,拖着病体到了卞州。 还好孙想母亲虽有几分姿色,但已是昨日黄花,这一路上,倒也未发生被人强抢民女的事,只是路上几场疾风骤雨,每每只能找寻破庙桥洞或者直接就被风吹雨打,到了卞州地界,孙想母亲已然病倒。 八岁的孙想,这一路陪着母亲走来,也是尝尽了疾苦,一路上绝少对着母亲要吃要喝,反倒是还时常在母亲睡着之后,独自去乞讨来吃食,留给母亲做第二日的早饭。。孙想母亲拖着病体,拉扯着孙想,终于到了大沽县城外。天可怜见,昏倒在大沽县城外街道上的孙想母亲,惊吓的小孙想扑在母亲身上嚎啕大哭起来,他以为母亲死掉了。这顿哭喊,倒是引来了一位县城里大户人家老爷端坐马车中的视线。 这位老爷正是孙想母亲以前的相好,孙想母亲这大半年来,虽然苍老了许多,但前些年保养得当,如今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模样。 那位大老爷自是认出了孙想母亲,更是亲自俯下身子,将孙想母亲背上了马车,又将哭成泪人的脏孩子孙想抱上马车,带着母子俩回了他的家。 孙想母亲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位大老爷,当时便落了泪,更是诉说起二人往年的事情来,不停的悔恨又不停的祷告。那位大老爷似乎一眼便看出了孙想母亲的想法,也是眼含热泪的看着孙想母亲瘦削的脸庞,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脸。 不待孙想母亲将心中打算说出,大老爷已着下人将孙想带了进来。大老爷只问孙想,是否乐意做他的假子,喊他一声爹。 却不想孙想这小孩子竟还是个舐犊情深的家伙,拧着脖子站在自己亲娘面前,说道:“我的爹只有一个。妈,你是要这个人做我的爹吗,妈,你想我管他叫爹吗,你想我就叫。” 孙想母亲听自家八岁小儿说出这番话,瞬间热泪涌出,更是一下子瘫倒在了床上。 那位大老爷倒是没想到孙想是如此一个孩子,苦笑着点了点头,走出了房间。身后母子二人已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孙想母亲到底没有挺过这年大年夜,才入冬的时候,一场风寒再次击倒了早已被这虚弱的身子拖累了太久的孙想母亲,即便孙想并没有去做大老爷的假子,但是大老爷还是对孙想极好,至少不比他的亲生儿子差,对孙想母亲更是如同对待亲人一般。 只是生命本无常,孙想母亲在床上睡着了,再也没有醒过来,就倒在坐在床上的孙想怀里。 孙想并没有哭,孙想只是对急忙跑到房间里的大老爷磕了三个头,求大老爷出资安葬他母亲。即便孙想不求大老爷,大老爷又怎会不管孙想母亲。 大老爷置办妥当了孙想母亲的后事后,有意将孙想留在府中供养,叫孙想同他儿子一起读书求学,孙想却在一个年后的一个雪夜,跪在大老爷卧房窗下一整晚,在太阳出生前,从大老爷府里消失了身影。 大老爷四处寻找孙想,却总也寻不到,只怕这小小孩童在何处病倒了,在哪里遇到危险了,饿着了,冻着了。更是四下求官告民,寻找孙想身影,但找了半年并未找到。 大老爷终究放弃了找到孙想的打算,更是在孙想母亲的碑旁有立了一块无字小碑。 一晃十年,大老爷的生意在大沽县越做越大,甚至卞陵城以南各郡县都有大老爷的基业。 前几日,今年京中大比已出了结果。大老爷家公子与大沽县里一位学子孙山同去京中赶考,算算日子,今天他们也该从京都赶回来了。 大老爷家公子虽不是那般天才人物,但在这大沽县城里也是略有雅名。更是自三天前,大老爷家管家便日日在大沽县城入口处等待着自家公子凯旋归来。 果然今日这才辰时,远远的就看到大道上有个背着书箱的身影想着县城大门而来,大老爷家管家急急忙忙赶上前去,正是大沽县那名被城中才子佳人送了外号“吊书袋”的孙山。 原来这孙山大小父母双亡,跟着爷奶长到五岁,爷奶又相继老去,是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这大沽县城有大老爷这般善人带头,也是慢慢带动整个县城里都是一阵和谐之风,孙山这样的孩子很多,只是孙山这小子却是个特例。从五岁那年到了大老爷家私塾里,见到书本第一天,就再也放不开了,除了吃饭睡觉,没有一时一刻不是跟书本在一起的,就算出恭也要拿着一本书,这可是被私塾同窗们大大诟病的,倒是那位大老爷出资从卞陵城请来的老先生不以为然,倒是很看好孙山。 只是孙山这家伙虽然乐书好学,但并不是那种一通百通的人物,只会死读书,也就是说只会死记硬背,并不懂得变通。这才被县城里的才子佳人们送了一个“吊书袋”的雅号。 却说孙山背着还是大老爷家公子给他的书箱,从城外进了城。大老爷家管家已快步迎了上去,直问道:“孙山,我家公子高中了吗?” 孙山被人挡住了前进的路子,这才抬起头来,眯了眯因为常年看书已坏掉了的眼睛,这才看清挡住他去路的乃是大老爷家的管家范三爷。 孙山这会才反应过来,刚才正是范三爷问他话呢,孙山朗朗开口,说道:“孙山已是榜上最末名,贵公子大名更落孙山后。” 范三爷听那学习孙山好整以暇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气的颤巍巍的手指,指着孙山的鼻子,就要高声叫骂。那孙山却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范三爷实在气不过,竟高举起右手,要打孙山,如今孙山可是金榜题名的举人,范三爷确是怒火攻心了。 孙山倒是不以为意,轻轻抬起的手已抓住了范三爷的手臂,还是笑呵呵的,说起话来:“三爷息怒,贵公子确是名落孙山之后,但贵府马上就要一飞冲天了。” 范三爷这会已被孙山言谈举止气得恨不得炸了肺,怎会听进孙山言语,更是作势要打将到孙山头上。 却在此时,一个声音从城外传来:“三爷停手。” 远远的,城楼外有两个人影走将过来,其中一人背负着一个油乎乎的匣子,穿着打扮倒是一副贵家公子的样子,头上戴着正兴时的纶巾,一身合体的软白长衫,腰间更是别着一把折扇。正是大老爷家公子。方才出声的也便是这位。 另外一人打扮就比较寒酸了,一身青灰色短衣短裤,头发随便扎着,脚下更是踩着一双草鞋,五官倒还清秀,尤其双眼炯炯有神。 大老爷家公子开口喊停了范三爷后,便继续回转身子,跟身旁的寒酸青年聊天说地,二人满面笑容的走进了大沽县城。 范老三看到自家公子回来了,方才的不快早已一扫而光,何况范老三一直不觉得做读书声能比做商人更有出息,所以他其实对自家公子中不中的功名并不甚在意。 却不想那寒酸青年率先一步离了大老爷家公子,伸出双手想范老三走来,范老三还未反应过来,已被那青年抓住双手。 “三爷,您老体格还是这么好。”温雅的嗓音,从寒酸青年口中传出。青年掌心里的些许老茧摩擦着范老三的手背,更是叫范老三一阵通泰舒坦。 范老三刚刚皱起的眉头已舒展开来,定睛看着面前的这个青年。 下颌处板青色的胡渣印,使得青年这张原本有点瓜子脸的脸庞更显刚毅。不甚大的眼睛,瞳孔相比来说就大了很多,使得这双眼更具灵气,只是如今这双眼里满满都是欣喜之色。不是十分高挺的鼻梁、略显单薄的上唇。 范老三只觉得这青年毫升熟悉,但一时却想不起是哪家公子来。何况与自家老爷交往的人家,也没有这般寒酸的家境。 青年并未说过,范老三迷茫的眼神从青年脸庞划过,青年右耳下的一颗痦子闯入了范老三的视野,往年记忆突然就如开闸的洪水般,奔涌而出。 “你……你是孙少爷……”似乎想起了什么,范老三上前一步,紧紧把住青年的脸,颤声说起话来。 正文 第086章 孙想往事(下) 这寒酸青年,正是一去十年的孙想。 范老三突然就不复方才与孙山对峙的那般气势了,仿佛瞬间老去了十多岁一般,摩擦着孙想的脸颊,说着话:“少爷,苦了你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快随我回家,老爷知道少爷回来一定开心的紧。” 孙想虽然只在大老爷府上住了不到两年时间,但从小懂事的孙想,很受阖府上下的待见,尤其当时便是范老三带着孙想,二人的情谊与一般的爷孙相比也是不相上下的。 大老爷府里,在孙想在时,便有了这样一个默认的家规,称呼孙想为少爷,称呼范仲为公子。 范仲自然便是大老爷儿子了。至于大老爷的名讳,想来大家也猜到了,正是范名书。 孙想在范老三的拉车下,回到了范名书府上,范仲与孙山更是同回了此间。孙山原本就是吃百家饭的,自打在范府私塾里厮混以来,也经常出入范府。 范名书这时已四十多岁,精神头倒还上佳,今日吃过早饭后在院子里打了一趟南拳活动筋骨,如今正坐在院子里大杏树下翻看一本志怪残稿。 范老三的声音远远的从府门处传了过来,范名书已猜到是儿子于今日归来了。倒也并为起身,往日里范府就家教很是严格,范仲对自家老爷子也一直感受不到多少亲切的父爱。大户人家的家长,即便是心中挚爱这亲人,也要表现的冷淡一些吧。 范老三先一步进了范府,孙想、范仲等人紧随其后。范名书远远的看到陌生面孔与儿子一同进了院子,更是走在儿子身前,愣愣的样子,若有所思,范名书寻思又是儿子从哪里结交的朋友,倒也为太当回事,毕竟在大沽县城荣辱二十年,范名书的心境早已波澜不惊。 立身为人,总要有依靠,范名书的依靠自然不会是他府上这些并不是相当厚重的家业这般简单。 却不想孙想先一步小跑着到了范名书座前,更是隆重的跪了下去,范名书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孙想已开口说道:“阿伯,想儿回来了。” 除却孙想以外从来不曾有人这般称呼过范名书,范名书登时已惊了起来,再得孙想自报想儿,瞬息间,范名书双眼已然红润。 儿子范仲已经许多年不曾见到过自家老爹这般激动的样子,倒也没有嫉妒难耐,因为他范仲在京都大比张榜公示的时候,看到孙想名字高列第三位,又四下查探找到孙想,确认此孙想就是彼孙想的时候,也是跟自己老爹一般情境。 不等范名书招呼什么,范老三已先去了后院,给孙想收拾了一间上佳的卧房出来,有安排后厨弄了一桌佳肴。 范名书父子与孙想在前院大杏树下围着石桌坐着寒暄着。孙山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范府他熟得很。估摸是跑到后厨找吃食去了。 当范仲告诉自家老爹,孙想已被吏部点名,指任大沽县县丞的时候,范名书面上的表情并没有范仲预想的那般精彩。 除却范名书见到孙想那一刻的激动之后,范名书一直都很平淡。风平浪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范仲在京都遇到孙想之后,曾有意问询孙想这十年去了哪里,但孙想并没有坦言告之。所以回到范府之后,范仲有意的在自家老爹面前,问起孙想这十年的情况,孙想仍旧是顾左右而言他。 范名书对孙想的不想说或者是不能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喜,甚至范仲似乎还在自家老爹的眼中看到了赞许的目光。 范仲留孙想在范府用饭,孙想自然欣然应允,范名书并没有作陪,自从范名书过了四十之后,已有意的节食,往日各种宴席已极少参加。只是饭后范名书将孙想喊去了书房,两人足足在书房里聊了两个时辰,期间聊了一些什么,范仲并不知晓。 更加出乎范仲意料之外的是,范名书并没有留下孙想在家中过夜,范仲与范老三原本都是本着孙想日后就在范府常住的打算的,毕竟范府本就在大沽县城中,更是大沽县少有的大户人家。但范名书提前示意范仲不要多话,即便是老管家终究是下人,范老三更是没有开口的机会。 而孙想仿佛对范名书这样的安排并无不悦,未到晚间,便向范名书告辞,前往县衙报道去了。 范仲特意陪同孙想同去,孙想自然不会拒绝。 路上少不得范仲就要将心中的诸多疑问,一一向孙想问起话来。但是孙想似乎并没有开口的打算,二人之后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进了县衙。 当时的大沽县令正是后来做了卞州府长史的时龙。不得不说这时龙能力真的很一般,想想孙想做了主簿,他还要受孙想的管辖,就可见一斑了。 孙想便在县衙住了下来,更是第二日便准时应卯,开始了他的仕途生涯。 当然范府不可能跟孙想断了联系,不说每天范老三都要来县衙问候孙想早晚两次吧,孙想差不多每天午饭都是在范府用的。范名书虽说不至于日日都要与孙想说上一番话,三五天把孙想喊进书房教导一番总是少不了的。 直到那一年,孙想成家了,但是孙想的这门妻子,来的很是无厘头。 范府是大沽县城里少有的大户人家,甚至可以说这些年来已成为大沽县首屈一指的大家族,想要与范府攀关系的自然是多的太多了。范府唯一的公子,范仲并未婚配,这自是使得不单单大沽县,当时大沽县之上的整个沾城郡都恨不得倒贴嫁入范家。 范仲其实也是有自家心上人的,却是大沽县城里的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这户人家是做字画生意的,范仲好歹也是名学子,更是在大沽县里略有才名,少不得与这样的商家打交道,一来二去的也便认识了这家掌柜的女儿,不想竟一见钟情。 范名书对范仲的婚姻大事一早就表明了态度,不会横加干预。范仲倒是在跟范老三合计了一番之后,打算自己给自己提亲。 也亏的范仲敢想敢做,但总要有个人作陪吧,自己一个人上门提亲也不像回事。如此,范仲自然便想到了最好的兄弟,孙想。 要不怎么说这世间人情就是一场又一场的戏剧。长话短说,那家姑娘看上了陪太子读书的孙想。并且孙想也看上了人家姑娘,二人一拍即合。 可怜范仲,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更扯淡的是,还是他自己上杆子去做的。 但是孙想大婚,范仲还是来了,范名书更是亲自做了男方家长,期间细节,并不为人知晓,但范老三曾经在酒醉后,说过一些事情。这件事情发生后,范仲完全将孙想当作了生死大敌,老死不相往来,更是将此事告诉给了老爷,要老爷想办法惩治孙想,期间自然少不了一些不好听的话语攻击到孙想与孙想已故的母亲身上。却不想从来不曾对公子动过手的老爷,那一晚雷霆大怒,唯一一次在范府里动用了家法,更是将公子关进书房里一天两夜。 在其他的就不为人知了,但是孙想婚后明显与范府关系疏远了许多。再后两年,帝俊登基,有一年,取消郡制,但范家的生意重点这几年间已从大沽县发展到了沾城郡,于是范府举家搬去了沾城郡重新划分的沾城县。 之后,孙想与范府是否还有往来,就不为人知了。倒是孙想在大沽县县令时龙因郡制改动,升任卞州府府尉之后,孙想一跃而上成了大沽县令。在大沽县上为官五年后,被已升任卞州府长史的时龙举荐,接替了时龙卞州府府尉的职位。又过五年,不知为何大沽县的安居乐业被门下省言官摆在了朝堂上,前任大沽县令孙想更是因为官有方被帝俊亲自点名,做了卞州主簿,辅助刚刚上任的卞州府太守,王子尧。 一直到天狼公子左青到来。 之后的事情,便是大家都知道的了,当然其中疑点重重,孙想少年十年去了哪里?为何范名书对孙想的态度与孙想少时判若两人?为何范仲与孙想反目后,范名书对待孙想仍旧一如以往?又为何孙想能在这卞州官场平步青云,如果说真的是他为官有方,恐怕就不会被王子尧架空整整三年了吧?最关键的是,明明孙想与王子尧势同水火,孙想之子孙淼,又为何一心跟着王子尧之子王琪,甚至为此丢上了性命? 这些,世人并不知晓,左青也不知晓,更不用说正站在太守府门房里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了。 府门外那一头灰白头发的老家伙站了好久了,而且一直直直盯着太守府,柴小虎念他年纪大,并未着人赶走,只是有些奇怪的看着这老头。 老头收回了目光,垂下头去,一身粗麻衣服,大冷的冬日里,脚下竟只穿了一双草鞋。老头额头上的皱纹紧紧皱在一起,脸上皮肤却看上去还蛮头弹性的。 老头又抬起头来看了太守府大门一眼,呢喃道:“大哥,父亲不许我报仇。儿子,爹对不住你。” 不知道老头想到了什么,站直身子,转身就要离开。 老头的身影慢慢去了,太守府门外大道上,一个苍老的人影在两个年轻人的陪护下,走过了太守府大门,正是已在范府大沽县的老宅子里安神颐养天年的范老三。 正文 第087章 再见青岩 “小青。” 左青在王洋的引路下,从大船上走了下来,舢板搭接着船沿与菊花岛上的沙砾层。左青当先而行,张三疯与一众手下,倒是直接从船沿处翻身落到水中,在两侧护卫着左青。 左青还未走下舢板的时候,一声温和的呼唤声,已从远处传来。 左青抬头看去,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正独自一人站在风中。长发飘逸,一袭青衫。在这海风吹拂下,说不尽的写意逍遥。正是青岩。 左青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脸上更是堆满了发自肺腑的开心,下了舢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牢牢抓住青岩的胳膊。 二人相对无言,青岩看着左青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弯起,笑容终于在白皙的脸庞上蔓延开来。 “小青,跟我走。” 多么熟悉的话语,多少次在梦中回转的神态。左青仿佛又回到少时在坤宁宫初遇青岩的时候,青岩事事都要先与左青,为他保驾护航,为他遮风挡雨。 到了这菊花岛上,青岩一句最简单不过的“跟我走”,终于浸湿了天狼公子的眼。 左青略停了停脚步,青岩已有所感,回过身来。左青虽垂下了头,但青岩怎会感怀不到左青现在的心情,因为他也是如此一般。 仍旧向小时候一样,把左青护在身后,左青的太平安定,便是他最大的幸福。 青岩继续抬脚向前走去,左青自是跟着,二人一路并无话语,只是在这细软的沙滩上,一直行进着。 小岛中央的三间小木屋已映入眼帘,屋子中间门口处,一个女子身影,正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微弱的海风拂过,女子用一枚木钗随意挽起的青丝,飘荡开来,遮挡了女子的脸庞,仅有嘴角的轻轻弯起,被左青与青岩远远看到。 左青没想到青岩带着他到的地方,还有一名女子的等待。远远看去,身形有几分熟悉,左青心底已有了几分猜测,再到近前,果真便是庆莲。 左青一直没能在卞州找到庆莲,便猜到庆莲极有可能早已离了大陆,如今在这菊花岛上遇到庆莲,倒也没有多大的惊讶。 青岩跨步上前,左手拉着青岩,右手向着庆莲指去,但突然就扼住了喉咙,本想好的话语,并没有说出口来。 左青似乎已感觉到了青岩心底的苦涩与尴尬,一步跃出,走到青岩身侧,让过青岩身形,直对庆莲。庆莲倒也没有扭扭捏捏,青岩离去时便已告知与她,是左青到了菊花岛了。 此时见到左青,除了心底对青岩与左青感情深厚的再一分“醋意”外,其实剩下的只有满怀的欢乐了。 庆莲看到青岩那一脸僵硬的神色,就猜到了他是不好意思了,又见左青很识趣的自己走了过来,已对着左青盈盈福了一福,口中说道:“见过太守大人。” 左青已堪堪敢上前来,虚扶着庆莲手臂,口中说着:“莲统领客气了。”从卞州来菊花岛的路上,左青与王洋攀谈很多,却没有说道庆莲此时已到菊花岛的事,毕竟王洋作为菊花岛的统领,对罗伊岛的庆莲并不算很熟悉。只是知道罗伊岛的人都称呼庆莲做莲统领。左青也变如此称呼庆莲了。 庆莲知晓青岩与左青有话要说,只是对着左青点头笑了笑,没有再多说话,自找了个理由,与青岩说了一句,便向他处而去了。 庆莲走了好一会,青岩还僵硬着脸上肌肉,站在小木屋门口,左青轻抬左手手臂,肘弯碰了碰青岩胳膊,青岩抬起头来,迷茫的看着左青,却不想左青已是一脸促狭的表情,眼神更是一片揶揄。 青岩看着左青这幅搞怪的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先于左青想着木屋内走去,左青自是抬脚跟了上去。 木屋有三间,西边的里屋正是之前庆莲卧床休养的地方。正对门口的这一间只有一张长案,周围墙上挂着几盏并未点燃的灯,再无其他,应该是青岩在菊花岛做出操练布置的讲演堂。东边一间则是一个小型的会客堂。 会客堂里摆设也很简单粗犷,从讲演堂一侧门户进入,一条长走廊,走廊两侧各有两条长几,每条长几后又各摆了两条短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长几上连个茶碗都没有。 左青对这边厢的凄凉,还真有点没想到,但也不是接受不了。只是左青到底从来没在这种破陋的地方长呆过,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 青岩倒也没有地方过于简单而对左青有丝毫扭捏,自行在北边靠门的长几后坐了,示意左青在对面坐下。 左青坐下后,青岩开口问道:“小青,听说你将卞陵驻军民团来了个大换血?” 左青在青岩面前,再不见往日里太守府中那般一本正经的样子,更没了中军大营高台之上的肃穆形态,反倒是跟初到卞州与大内禁军副统领蒋桂芳面面相对时,那般孩童的兴奋之色。 左青先是摇头晃脑四处看了一看,接着朗声说道:“哈哈哈,青岩哥哥,我可是唐唐从二品的卞州太守,帝国独一份。收拾卞陵驻军这样的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青岩看着左青,脸上也是堆满了笑,只是促狭的看着左青,呵呵笑着说道:“帝国可是还有一位正二品的冀州太守大人,你当我不知道吗?” 左青听青岩谈起了华年,脸上暗了一暗,接着笑着说道:“那华龙调戏风清儿,结果踢到了他根本碰不起的铁板,华年是咎由自取,何况华皇后……” 青岩似乎又不想与左青说这些了,接话说道:“小青,太奶奶临终说过什么吗?” 青岩心中对母皇太后的爱戴,并不比左青差上些许,何况当年青岩还不是青岩的时候,父辈便常受当时的素太妃爱护,青岩对母皇太后的敬爱,不单单是他自身更多的是他整个家族对东方家还余下的一份真情。 左青眼色彻底暗淡了下来,静了一静,许久才慢慢开口,将他回京以后第一时间面见母皇太后,却已是最后一面,又将母皇太后出丧前后与青岩说了一番。 其中左青自是说到,他在京都宅子里,自设灵堂,祭奠母皇太后,更是代替青岩烧了好多纸钱。 只是东海突发事端,不然这会左青应该还在宅子里给母皇太后守灵。 左青徐絮絮叨叨,还未说完,对面坐着一直沉默的青岩已徐徐站起身来,当着青岩的面,冲着西北方向跪了下来。正是东凌京都凌京城外帝陵的方向,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又以三跪九叩之礼,如同左青他们在帝陵门口做的那般,完完整整的完成了对母皇太后的祭拜,口中更是呢喃着说着什么。 左青在青岩跪下的第一时间,便走到青岩身侧后半个身位处,也跟着跪了下来。随着青岩做完了这些叩拜礼仪。青岩低声说着话,并未急着起身,左青在青岩身后跪直身子,看着青岩比其他来还要小上一圈的身子,越发觉得从来都是为他遮风挡雨的青岩哥哥,已经需要他来为之做些什么了。 青岩红着眼眶,徐徐站起身来,回首看着左青,终于两条泪痕滚下。左青上前想要为青岩擦拭泪痕,却被青岩一把拉住,更是环住左青胳膊,二人抱在一处。 左青感受着青岩不断颤抖的身体,也是不断从双眼中流出泪来,但二人都在压抑着胸中悲伤,并未传出声响到屋外使人听到。 终于还是青岩先止住了哭泣,站直身子,看着与他一般高的左青,满是泪花的脸上跃上一朵笑容,轻拍了拍左青肩膀,示意左青与他坐在一处。 兄弟二人也未再绕过长几,而是拉着手直接坐在了几案之上。 “哥。”左青突然开口呼唤青岩。青岩很自然的“嗯”了一声。 “庆莲已经是我嫂子了吗?”原本与青岩并排坐在长几上的左青,突然转过脸来,直视着青岩的耳朵问道。 左青的突然问话,当时便弄的青岩红了脸。 青岩支支吾吾的,并没有回过头来看向左青,直视左青看着青岩一片腮红,眼中已漫上促狭之色。也不好再多问青岩关于庆莲的事了。 只是看着青岩这幅样子,分明就是默认了他与庆莲的事情,那么庆丰这件事难道真的如同左青猜测的那般,如此说来,青岩主动发起这件事的初衷又是什么,若真的是左青所想的要整合这片海域,那青岩的心里到底藏了多大的一个天地呀。 左青头脑飞快的转着,一会蹙眉,一会转动眼珠。 青岩发现左青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更是脸声响都没了。此时已转过头来看着左青,看了左青这幅样子,青岩已猜到左青应该是猜到了什么。 青岩双掌撑住身体,靠着长几稍一用力,已从长几上滑到地面上。青岩站直身子,走回之前坐着的位置,重新坐下。 青岩的这一番动作已打断了左青的继续“胡思乱想”。左青跟着青岩从长几上滑了下来,也回到他之前坐着的位置重新坐下。不待左青开口问话,青岩已先开口说了起来。 “我与庆莲,却已定了终身,只是既未举行礼仪,也未同房而居。”青岩说完这句话便停住了口,脸上红了一瞬,慢慢又消淡下去。 左青虽不知青岩是否有必要向他解释这么清楚,但听到青岩这样说,心底也是为青岩高兴的很,只是脸上依旧挂着讪讪的笑容。到底他俩年纪都不甚大,对这些事,心底还都是有着一分扭捏的。 青岩又开口说道:“罗伊岛的事情,虽不是我一手炮制,但的确有我在其中推波助澜的缘故。” 左青只是安静的听青岩说着,并未插话。 正文 第088章 促膝相谈 “原本年前我回罗伊岛之前,便着人对罗伊岛的各项资源、银钱清算了一遍。小青你也知道,王子尧倒台之后,东凌朝廷并未从海上将那六万私军收走,虽不知东方俊心中是如何打算的,但我确信他明确知晓这六万私军的存在。” 青岩仍旧端坐着,但言语中一片冷色,更是透出对朝廷与东凌皇帝东方俊的抵触情绪,但左青也是听之任之,毕竟青岩如此做派也是人之常情。 “王子尧已去,刚好新任卞州太守正是与我最为相近的小青你,但我总觉得东方俊不收缴这六万私军,就是给我机会与你连接一处,从你那里继续使用卞州的资源,进而牵害到你。” 青岩说到这里已站起身来,高声问道:“小青,若我在东海驻军大营里,要你为我供养着六万私军,是会否答应。” 左青没想到青岩说道这里会突然提高声音,之前随着青岩所说,左青也是一直在思量青岩说传达出的信息。此时突然被青岩问及,左青根本还未反应过来,已开口答道:“青岩哥哥要求,小青但能为之,绝不诿之。” 下意识里说出的话,惊的左青也是站了起来。青岩看着左青,眸子里的色彩也是变得更加明澈。 左青方才还一直在心底不肯相信东方俊如此包藏祸心,如今也不得不顺着青岩的说辞想下去了。 青岩走过长几,绕到左青身侧,继续说道:“东方俊是否会因为小青你支出卞州资源为我供养私军而牵罪与你,我并不知晓,但我猜到东方俊的心思那一刻起,便彻底打消了这番念想。” 青岩看了左青一眼,左青抬头看向青岩,兄弟二人并不需要过多语言交流,眼神已能表明一切。 “我将罗伊岛与附属岛屿的所有资源、银钱汇总算量,银钱不足六百万,粮食不足百万担,实在不足以长期供养六万私军。” “庆丰曾在年前,离开过罗伊岛,我二人在惠县城郊有过会晤。我二人商议已定,都有心向东海这片海域下手。庆丰早已没了那般争权夺利的心思。” “庆莲不过是求一份我能给她的安心,庆丰不过是求庆莲能一生平安。我都会尽力去给,但这之前,我要先做一件事。小青,是否我做什么你都会帮助我?” 青岩突然就停住了话头,低头看着左青,认真的问道。 左青自是抬起头来,对着青岩的眼睛,重重点了点头。 青岩笑了,很开心的笑,发自肺腑的笑,笑的眼睛里都出了泪花。左青不知青岩这是怎么了,站起身来,要伸手给青岩擦去眼泪。青岩侧身躲开了,继续说道:“我与庆丰原本是打算过了年就动手的,最先选取的目标就是月光岛。倒是没想到广河兄弟三人早就对我罗伊岛起了觊觎之心,更是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知道了我与你的关系,竟私下查探开来。” “如此我才与庆丰一起密谋这这番事情,庆丰主动联络广河,出卖罗伊岛情报给他。广河见庆丰一副乐此不彼的样子,更是就差跟庆丰肝胆相照了,主动将罗伊岛中诸多月光岛的眼线告知给了庆丰。” “倒是没想到,不单单是罗伊三卫之中,就是罗伊岛聚义堂的侍从中,都有他广河的人。” “我与庆丰也便将计就计,假意将罗伊三卫中大半人手派出了海外,实际上是将罗伊岛的人手转移到其他地方罢了。” “小青,想来你也看到了,菊花岛加上周边一共也不过两万人众。六万私军我是分开储兵的。” 青岩又徐徐说了一些,左青已完全明白青岩如此做的原因跟打算,只是心中仍有几分不解,开口问道:“青岩哥哥,既然提前出海的罗伊卫士并未葬身汪洋,又为何你要安排菊花岛人手出海四处寻找遗落的兄弟呢?” 青岩笑着看了左青一眼,说道:“这个吗,一则是接着寻找失落兄弟的名义,扫除菊花岛附近的月光岛眼线,二嘛,万一有扫除不净的月光岛杂碎,这样做也算掩人耳目了。” 左青听青岩这般侃侃而谈,又想着整个东海局势在青岩的谋划下,风云变幻,心中只觉得自己比起青岩实在还是差了许多。 但是左青仍旧有一句话还想问过青岩:“谋求这片海域,青岩哥哥我知道你心中有自己的打算,那般想法真的可行吗,我们已经长大了,现在的大凌挺好的。何况,这段时间,东海死了多少人,这样做值得吗?” 青岩听左青这样说着,之前一直很平淡的神色突然就变得狰狞起来,这还是左青认识青岩这么久,第一次见到青岩这幅样子。 满脸绷紧,双眼通红,拳头更是紧紧握在一起,泛白的关节仿佛瞬间会崩裂开来。左青住了嘴,离青岩三尺距离站定,直视着青岩。 青岩终于慢慢平息了下来,低沉的嗓音响起:“小青,我为鱼肉、人为刀俎,分明就是有人要害你我兄弟,一步一步沉沦。我若不及早准备,难不成就这般束手待毙。” 说着话,青岩的声音突然就高了起来,根本就不想一身病体的青岩可以发出的声音:“成大事者,何拘小节。前进路上,永远是白骨累累。” 左青不知道青岩为何会这般想,若是以前处在深宫大内的青岩,断然不会有这般想法,更不会做出这些事情。 左青倒也没有觉得青岩是变得不可理喻了,只是再一次为青岩的遭遇感到深深的心痛。青岩定然是在离宫以后这几年里,遭受到了非人的磨难,才会如此这般,左青看着青岩的脸,心中一阵痛楚。 青岩也知道说的这些话惊到了左青,慢慢降低了声调,说道:“小青,东海这片海域,无论是退还是守,至少把握在我们自己手中,才有可退可守的说辞。小青,这般机会就在眼前,无论我想不想做什么,我断然不能放过。” 左青对着青岩重重点了点头,这一年来,尤其是年后发生的两起事,广江重伤子兰、梦雪代他赴死,都深深的刺着他的心,若不强大,如何在群狼环伺的世间生存。左青只是觉得青岩有些过激了,形势逼人强,左青还是完全支持青岩的,至少在左青想来,青岩若真的走到那一步,还有他在,必然可以拨乱反正,将青岩拉回正途。 青岩正想开口再说什么。青岩已经许久没有说这么多的话,更是从来不曾在谁人面前说过这般心底深藏的话,就是庆莲也不可能,但今天当着左青的面,青岩早已无所顾忌。 小青已经长大了,他有担当起来的责任,更有了担当的能力,即便没有,罗山青也会助他去取得。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了张三疯的声音:“岛主、大人,吃食准备好了。” 青岩并未听出屋外使张三疯的声音,毕竟二人已多年不见了,倒是左青听出来了,对青岩时候是三疯过来喊他二人吃饭。 青岩笑了起来,说道:“小青你从卞州到这里,应该是前日午后启程的吧?” 左青也跟着笑了起来:“什么都瞒不过青岩哥哥,正是午后出发的。” 青岩拉着左青起身,想着屋外走去,笑道:“这一天一夜,在海上的小青,怕是没吃什么东西。走,带你去吃海鲜大餐。” 左青也是笑着随青岩出了屋子。 青岩与左青在木屋中呆了两个时辰,虽是冬日里,但海上的白昼显然要比卞州府长上一些,辰时已过,夕阳正当空低悬。 在木屋里的二人,一直聊着事,并未注意到天色慢慢昏暗下来,到了屋外才发现,菊花岛上一处一处的帐篷已搭了起来。 以木屋旁小小的淡水湖为轴心,四散分布着百八十顶帐篷。在木屋东南方向大约二十丈的地方,一群人聚在哪里,人影后火光弥漫。从左青所在位置看过去,倒是人影绰绰。 当先一个人影,站在屋门前两丈开外,背对着火光,只能看到正弓着身子,并不能看清那人面目神情。 但左青二人都知晓,那正是之前发生的张三疯。 张三疯虽背对着火光,但左青与青岩二人从他的位置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看到青岩出了屋门,张三疯已从原地飞扑了过来,直接趴在了青岩脚下,拉住青岩的裤腿,嘤嘤的哭了起来。好不伤心,好不痛快。 “三疯,好久不见。” 在张三疯扑倒在青岩脚下的时候,左青当时是吓了一跳的。但青岩并未吃惊,而是慢慢蹲下身子,最后直接坐在了冰冷的地上,双手用力,将一百多斤的张三疯搀了起来。 一双眼睛盯着张三疯的一双眼,轻声说出了“好久不见”。 张三疯本就抽抽噎噎的,听青岩开口说话,更是直接嚎啕大哭起来。一时青岩竟如何都劝不住他,左青在一旁更是站的好不尴尬。 正文 第089章 兄弟再离 还好有解围的人在,人群中的王洋已快步走出,更是一脚替在了张三疯屁股上。二人这段时日已相熟了许多,王洋轻声喝到:“傻三疯,大好日子,岛主开心,咱们更开心,你别嚎了。” 青岩听着王洋称呼张三疯做“傻三疯”,不禁想起了一直被称作“傻三金”张鑫来。只是如今张三疯就在身前,当着三疯的面去问张鑫如何总是不妥。 青岩再次搀了张三疯一下,张三疯腰带又被王洋拿住,在青岩一推,王洋一拉间,还是起了身。 青岩站直身子,拍打了拍打张三疯身上的沙土,笑着说道:“三疯,不哭,咱们都很好,以后更会好好地。” 张三疯也万没想到,见到青岩他会这般忍受不住,之前登岛的时候,青岩接到了左青便离去了,张三疯倒没觉得恩主罗山青是有意忽略了他,仍旧按部就班的将大船停进港口,收拾一番,才下了船来。毕竟王洋是长久在菊花岛上生活的,由王洋带着,张三疯等人在菊花岛上倒也没有初入陌生之地的孤独之感。 在张三疯要将船上马车一并赶下大船的时候,被伍洪制止了,菊花岛并不甚大,马车这些东西也完全没什么用途,张三疯倒未继续强行拉拽。跟着伍洪王洋登上菊花岛,自行忙碌去了。 陪着大家伙将帐篷搭了起来,又跟王洋、伍洪等人一起亲手忙活了一些吃食。张三疯还提议在罗山青小木屋旁,弄堆篝火。其他人听着就十分有趣了,更是欣然应允。 诸人这一阵忙活,收拾妥当,已到辰时。在王洋授意下,又由张三疯出列,去禀报罗山青二人。 当再次见到青岩的时候,张三疯是万分激动的,不曾试想过的快速心跳联动着他的身体。嚎啕大哭起来。 青岩、王洋二人将张三疯架起来之后,欣欣然走向人群后的篝火处。 青岩看到这一幕已先笑了起来:“三疯,这定是你想出的由头,岛上这些兄弟,日夜操练,可从没经历过这般快活。三疯,谢谢你了。” 青岩说着话,转头看了张三疯一眼,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欢欣之情,张三疯不觉又要落下泪来,却被青岩先一步瞪眼,堵了回去。 也未分宾主落座,再说地上跟本就没有座位。青岩、左青、张三疯、王洋、伍洪、张金等等五十余人,绕着篝火围坐成一个大圈。 青岩左边是左青、王洋、伍洪,右边是张三疯、张金,其他人四散坐落各处,时不时又换上一波人。 王洋等人准备了各色时令海鲜,还有储存在菊花岛上的牛羊肉、陈酒、琼浆、各类水果。 彼此传递着,吃喝着,喧嚣着。 张三疯与其中一名手下走出圈子,来到篝火边上,来了一场摔跤大赛,将聚会慢慢推向高。潮。 菊花岛上虽不曾有过这般篝火聚会,但青岩等人也不是完全不懂,一个个融入其中,特别是左青,还真是第一次接触,更是跟张金学会了一套骑马舞,这一晚上,好不快活。 左青在菊花岛上呆了一天一夜,晚间更是“鸠占鹊巢”,虽然大床卧房还是庆莲居住,但左青拉着青岩在屋外沙滩上呆了一个晚上。 虽是冬日,但海上温度比起大陆来要高上许多,何况左青体魄一直很好。 至于青岩,虽然中毒极深,身子虚弱,但这几年的摸爬滚打也已习惯了这般天气,何况与他至今的左青就是身边,这一晚上倒也安稳过来了。 一直被外人看来,越来越内敛,越来越成熟的天狼公子,今夜,在青岩跟前,絮絮叨叨了一晚上。在菊花岛中诸人眼中,身子并不强壮,甚至还有些虚弱而没有多少精神头的岛主大人,也是一晚上双眼亮晶晶的,竟没有一丝困意与辛苦。 期间自是少不了说到了已逝的母皇太后,反倒是并没有回京看过母皇太后最后一眼的青岩抽噎起来,左青在一旁不停的轻轻拍打青岩肩头,口中叠声呢喃着。 过了子时,左青更是来了精神,同青岩说道起了东海局势种种,又问了青岩对整个东海的看法与打算,青岩心中所想自不会瞒着左青,但也没有将“报仇目标是东方俊”这样的既定计划说将出来,只说东海资源富庶,远胜大陆,若能运用恰当,最次也是一个开疆扩土的天大功劳。更是造反谋事的上佳根据地,青岩心中这样默默说道。 然后兄弟二人又一起分析了下东海海域各处岛屿的势力,其中青岩也将罗伊岛的形势与六万私军的各自安置所在,大体与左青说了一番。 二人畅谈到接近卯时,初升的太阳打两人左手方向的海面上跳了出来,又慢慢藏到二人身后的小木屋后。二人屁股下的沙滩由亮色变成金黄色又变成白灰色。 左青拂了拂青岩背上的沙土,扶持着青岩站了起来。青岩笑着拍了拍左青的手,站直身子,左青很“识时务”的立马跟进,左手轻轻捶打着青岩的后腰。 青岩歪头看了左青一眼,也便坦然接受了左青的“献媚”。 兄弟二人慢慢绕过小木屋,来到木屋东侧,面对着那才刚刚跳上半空的太阳。 青岩高高抬起了左手,左青跟着抬起左手,青岩又将右手从侧后方向下伸去,左青跟着将右手伸开。青岩脖子向做用了的撑了撑,一口浊气从胸腔吐出,打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懒腰。左青跟着青岩把这套动作昨晚,只是跟着青岩踱步过来的时候,一路围着青岩捏这捶那,身子骨都活动开了,实在打不出懒腰,左青一张脸憋得有点红彤彤的,青岩看着左青的窘态,终于开怀大笑起来,左青收回双手搔了搔头,也跟着大笑起来。 兄弟二人,经意或者不经意间,竟如此一致。 左青、青岩二人在小木屋东边,迎着朝阳,慢慢打了一套少时在深宫中小哥俩自己琢磨出来的体术,无外乎晃晃脖子蹬蹬腿,伸伸胳膊翘翘臀。滑稽、难看,但是很舒服,身心通泰。 没等王洋、伍洪等人前来寻找,收了动作,精神格外好的青岩已带着更是精神饱满的左青,向着昨日左青登岛的海边走去。 王洋、张三疯、伍洪、张金等人早已从各自的帐篷里钻了出来,正在安排诸人收拾帐篷,今晚用时再行架起。青岩、左青二人已迎了上去。 看到二人迎上前来,还是张三疯最先出列迎接二人,毕竟这几个人里张三疯最年轻,而且职位也最低。 “大人、岛主,统领准备了时令早饭,有小鱼粥、大虾烩、海带拼盘……”张三疯弓着身子,絮絮叨叨的数着王洋准备的菜肴,青岩已苦笑着上前打断。 “三疯,收拾一下,你随太守大人这就回卞州去吧。” 青岩突如其来的安排,叫张三疯很是诧异,看昨日岛主与太守大人那般样子,分明就是打算多聚几日,怎得今日就要把太守大人赶将回去。 原来昨日一夜攀谈,青岩便打定主意,不可教左青在菊花岛久待,一来左青身为卞州太守,离府太久总会令他人生疑,二来在庆莲到来后,青岩本已打算这几日便要打回罗伊岛。左青也该早些回去,为青岩反攻罗伊岛提供臂力。 昨夜在青岩提出这些的时候,左青当时便同意了,左青已然明白此间种种,也早已不是少不更事的小孩,兄弟长聚不在这一时一刻,当今大事还是左青在卞州、青岩在东海,站稳脚跟,徐图强大,互为依仗。 只是青岩心中是一颗复仇的心,左青现在则是满腔护佑身边人的念想,双子门、青岩都是他必须要保护的。 王洋、伍洪等人也已迎上前来,王洋对着左青、青岩点了点头,相反倒是与左青并不相熟的伍洪、张金恭恭敬敬对着左青见了礼。 诸人倒也为开口说话,只是听到青岩口中说道左青这边要回往卞州,一时都有些不解,只是青岩既已说出,身为青岩手下的他们,此时说出任何反对或者质疑的话都是大大不该的。 张三疯本想开口稍留左青一下,一看如今这情况,脑筋转动,也已明白,倒也安静了下来。 左青主动笑了起来,说道:“各位兄弟,乐意的喊我一声天狼公子,臭我的叫我一句卞州太守,其实从我登上菊花岛那一刻开始,我左青心底已把岛上的诸位当做了我的兄弟。相逢总是短暂,想念才会久远,咱们山水有相逢,左青这便离去了。” 不待诸人说出什么,一旁的青岩已畅快的开口大笑起来。实实在在想不到左青会在人前说出这样一番话,左青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旁的张三疯也是傻呵呵的笑着,倒是剩下几人憋着笑,黑脸红红的,看着彼此到底绷不住了,一时间,菊花岛海边好不欢乐的笑声。 彻底冲淡了原本诸人与左青之间的陌生。 青岩也未招待左青在岛上用饭,张三疯自觉的带了一些做熟的鱼虾弄了个木头盒子,权当食盒,带上了大船。又带着手下三人,连同左青,一共五个人上了大船,就此挥别了菊花岛。 “山青。” “恩?” “山青。” “恩。” “山青,我就是想叫叫你。” “我知道。” 左青走的时候,庆莲仍旧在屋子里,并没有出来相送,显然青岩也并不打算叫庆莲与左青过多接触。左青也并未对此有啥发觉,何况就算发觉了,更多的还是支持青岩的。 青岩送走左青后,招呼王洋、伍洪等人自行用饭,便端了两份吃食,走回了木屋里。 也不知是昨日庆莲是合衣睡下的,还是今日早早醒来。总之青岩端着吃食走进屋内的时候,庆莲已梳洗打扮的漂漂亮亮,就坐在床头看着他。 青岩原本就是满眼含笑,见到庆莲这幅样子,更是喜上心头,回身将饭盘放在屋子里的桌子上,上前两步,走到床头,低头看着庆莲。 庆莲脸上红扑扑的,一双眼睛光芒灿烂的直视这青岩,青岩才走到身前,庆莲已站起身来,更是一把抱住了青岩。 一声一声的呼唤着罗山青的名字。 正文 第090章 有敌来犯 “大人,已到菊花岛西南五百海里处。” 从菊花岛回往大陆的路程中,左青并未再下到船舱里度过,微弱的东北风在海面上轻拂而过,略微影响了下大船行进速度,进入足足走了三个时辰,已是日晒三竿时分。 左青一直站在船头,偶尔将张三疯喊道身边,指着途中偶然路过的零星小岛,询问着张三疯,一些完全不知名的渺无人烟的小岛,张三疯亦不知晓,倒是有三两个以前属于沙风岛下辖的小岛,后来不知为何被继承了岛主之位的王风弃如弊履,到还有些许渔民还在其上生活,但并无军事力量。 左青耳中听着张三疯的说辞,眼色毫无变化,心里却起了点点涟漪,倒也并未多说什么。 原本从菊花岛离开所选的路线,与之前从大陆来到菊花岛的就基本一致,特意走的人迹罕见的路程,倒也再未遇到其他一些有明显人迹或是可被左青一眼瞧到的岛屿。 时候已近午时,冬日里,海面上反射的阳光叫人一阵心暖。左青侧身依靠在桅杆上,闭眼抬头对着高空的太阳。 此时张三疯的声音已在船头处远远传来,大船再次到了该转向的地点了,但毕竟左青才是大船上唯一的话事人,张三疯于情于理都改问询左青一下。 果然左青并未提出任何意见,只是示意张三疯按原定路线行进。如此张三疯便命执掌船帆与掌舵的手下按照既定计划减速转向继续前行。 左青看着日头,似乎在甲板上待得有些倦了,打算下到船舱里去休息一下,却不想突然从船身北侧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大船更是晃了一晃,停了下来。 船上左青、张三疯二人身形摇晃险与甲板平行,左青弯曲的右腿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点到甲板上,身形有随着大船晃荡摇摆了几下,已站直了身子。一侧的张三疯身手倒也不错,身子顺势弯向背后,双手撑起,一个标准的下腰动作,手臂用力,已凌空翻了一个跟头,双脚着地,右手抓紧身旁的桅杆,倒也稳住了身形。 可怜张三疯那三名手下,因掌舵、控制船帆,并不在船中部位,传到脚下的撞击力自然更大一些,如今已是仰天到底,大船另一头一直静静站在甲板上的马车,此时已惊了大马。两匹大马一时竟驾着马车高高跃起,直接崩入了海水之中,须臾,已消失不见,只留下海面上的一圈圈涟漪。 左青皱着眉头,招呼了下张三疯,向着大船那头的三人走去。 张三疯扶着桅杆站直身子,大船却又晃了一晃。左青紧紧皱起眉头,眼中闪现决然之色。右腿用力踩向甲板,一块三丈长的木条竟被左青从甲板缝中压挑了起来。 左青顺势腾空跃起,凌空踢向木条,木条飞过船头三人头顶,直直落到海水之上。 左青快步小跑到了船头,双腿微屈,弹射出来。 左青身在空中,转换了几次身形,轻飘飘落在了长条木板上。 张三疯等人还未搞清楚状况,左青已离了大船,落到大海之中。此时张三疯等人才看清左青脚下踏着的木条,悬起的心放下几分,张三疯急忙招呼手下将大船平稳下来。 几人一顿忙活,终于大船的晃动幅度减小了很多,渐渐恢复了平静,但船身想着之前传来声响的一侧倾斜着,更是有喁喁的流水声从船舱里传了出来。 张三疯手下一人急忙下舱探看一番,不多时,再回到甲板上时,脸上已是铁青一片。那人颤声对着张三疯说道:“老……老大,偏舱漏水了。看痕迹,怕是撞上暗礁了。” 张三疯听那名手下这般说辞,脸色也是僵了一僵,不多时,已是一张黑脸。 左青所承大船,此刻在菊花岛西南五百海里处,在卞州驻军最大港口东南五百海里出,但离着罗伊岛仅仅只有一百八十海里。 虽然有意避开罗伊岛,但毕竟东海这块海域,最大的岛屿就是罗伊岛,附属小岛最多的也是罗伊岛,整体占据海域最广大的,仍旧是罗伊岛,再加上如今是广河入主罗伊岛,月光岛势力与罗伊岛势力整合之下,至少在明面上来说,这片海域已有三分之一,尽入广河之手。 当然,上面说的这些并无甚卵用,今日确实有人来了,还是从海底来的。 并不是张三疯那名手下心中臆测的暗礁,正是来人带着一众手下凿穿了大船船底。正是大船似乎分了正舱、偏舱,竟只是船头偏移低了少许,并未如来人心想那般,倾覆过来。 其实这条大船不单单是分了正舱、偏舱。这可是张都得知要出海的是左青,特意安排的大船。还有一个预备舱。内里封闭,更是期内储藏有清水、吃食,这预备舱关键时刻可与大船分离,自行离去。其实就是被大船包在其中的一条小船,但这事张三疯等人并不知晓,而左青作为卞州最高长官,看到这条船的第一眼就猜到了。 但大船出了事,左青第一时间并不是找寻出事原因,或者取了预备舱带人离去,而是第一时间发了怒。 因为,左青已发现船底来人。 “再不出来,你们便没机会出来了。” 左青落在长条木板上之后,双脚一错,不知从何处发的力。木板竟再次断裂出五尺长、五寸宽的一条小条来,被左青脚尖轻点,已挑起握在手中。 左青单手持着木条,从船侧向着海面打将过来,也不顾及船头上张三疯等人诧异的眼神,已有三尺长的浪条从船下激起来。不多时,船侧更是有一抹嫣红散开,分明就是血液。至于是人血还是海鱼的血,就不得而知了。 左青又将木条高高举起,再次向着海面击打而去,此时船头上靠在最外面的张三疯终于看明白了。左青看似随意拍打海面,其实只有木条头上一端触及了海水,更是在如水瞬间顷刻爆发,激荡出去。 果不其然,此时左青上一击的后续浪花才翻滚起来。 左青似乎早已猜到第二击并不会再有什么结果,原本这第二击就是用来打草惊蛇的。海水中的“蛇”并不值得左青害怕,未知才是左青最无法忍受的。 左青又一次将木条高高举起,也未动作,过了一会,第二击的后续浪花也翻滚起来了,比第一击的浪头更高了一些,大船更是重重的晃了一晃,还好张三疯已有心理准备,提前示意手下人握持好船舵。 左青这才高声喝道:“再不出来,你们便没有机会出来了。” 张三疯原本也是以为大船行进过程中撞到了暗礁,此时听左青这般说辞,才反应过来,分明就是有人暗中行为,才联系到之前船底溢出的鲜血。张三疯已确定是被人偷袭了。 其实想想就能明白,这条路已不是张三疯第一次走,之前王洋、张鑫二人也从这里走过。此处周围连海岛都没有,又何来暗礁。 张三疯回过味来的时候,全身已绷紧起来,更是匆忙招呼手下将他之前从菊花岛王洋处求来的一条八卦棍拿了过来。 左青没想到二次击打竟未引起来人注意,随着浪花渐渐平息,脚下一圈圈的涟漪也是慢慢消散,左青再次将高举的木条,击打到了海面之上。 “砰!” 左青这一击,下手格外很,却当时并未及其浪花,而是一条影子被左青从海下震了出来。 张三疯虽猜到了左青此番出手,必然不同之前两次,但还是没想到,竟来了个大变活人,虽然是从船底被震将出来的吧,也是足够震撼的了。 人影从空中跌落到甲板之上,刚好落在张三疯等人脚下一丈远处。 张三疯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左青已轻轻跃回甲板之上,更是一把将那人拉了起来。 那人二十来岁,脸上还有几分稚嫩,双眼紧闭,眉头紧皱,一副痛苦神色。嘴角处一条血丝,仍有鲜血从口中断断续续的流出。 左青却伸手抓住那人后襟,更是快走两步,拉着那人到了船沿处,那人足有七尺高的身长,在堪堪超过六尺身高的左青手中却如小鸡一般,被拉扯着,挂在了船沿上。 左青双眼一通清澈,将那人悬空薅住,高声大喝道:“还是不肯如来吗?恩?” 这一句话竟用上了内息,船下本已渐渐平复下来的海水,再起波澜。 不多时,有一个人头从正对着左青等人十丈处的海面上跳了出来,说是人头跳了出来,是因为这人的人头出现的很是急速而突兀,却只漏出肩窝以上部位,脸上却满是焦急之色。高声说着:“天狼公子手下留情,不要伤了吾弟性命。” 张三疯等人这会已完全反应过来,有人安排了几人到了船底,凿穿他们的大船。被太守大人早早发现,太守大人一击之下,已使船下一人在水压、气压、木条传递到船底的重压下,受伤吐血,之后再左青第二击下,未受伤的人已匆匆离去,但受了伤的这人却只好向更深处沉去,但终究未躲过左青更含怒气的第三击,这才被击出水面,落到船上。 在左青示意下,张三疯等人已驾着大船慢慢向那人靠拢,张三疯更是有心下了大船,去将那人迎上船来,却被左青眼神阻止了。左青高声说道:“若要保你兄弟性命,你便自行上船,何况,你觉得你身在海中,我要取你性命又有何难。” 正文 第091章 叶家兄弟 那人仿佛早已猜到了,既已露面便再难逃。也便悻悻然自行浮水过来,沿着张三疯从船沿处垂下的缆绳,攀爬了上来。 那人才爬上传来,被张三疯从身后狠狠踹了一脚,一个狗吃屎的趴在了左青脚下。但那人双眼只是直盯着左青手中的那名昏迷男子,更是眼神恳求的看了看左青,想要开口说话,又没有说,低下头去。 左青倒并没有真的动怒,已将伸出去的右手抽了回来,连带着手下那名昏迷男子也在船沿的磕磕碰碰下重新摔倒在甲板之上。 才上船的男子已先一步爬到昏迷男子身边,单手握住昏迷男子的手臂,深情关怀的看着他。 张三疯又动了动,似乎还想对那男子动粗,却被左青先行抬手阻住了。左青开口说道:“这是你弟弟?” 那名男子听左青问话,抬起头来,深情一片可怜之色,回道:“正是小人弟弟。” 左青又问道:“你又是何人?” 那男子似乎再抉择着什么,但左青大概没什么耐性在这里空等着,对着张三疯点了点头,张三疯早已忍耐不住的右脚,终于种种的踹在了那男子的背上。 跪伏着的男子在张三疯这一脚之下,向着他弟弟的方向摔去,马上就要压倒他那早已昏迷的弟弟身上的时候,男子眼神一片决然,右手先行着地,靠在甲板上,用力向一侧偏倒过去。 “咔擦。” 男子终究并未摔在他弟弟身上,但清晰入耳的声响,分明已表情,这男子定时手腕断了。 张三疯等人不禁对这男子对自己如此狠毒又对弟弟这般爱护的行为肃然起敬起来,只是左青看着男子的眼神仍旧一片漠然。 “你这是在向你弟弟赔罪吗,方才丢下受伤的他不管不顾,独自逃窜?”左青戏谑的声音在男子头顶响起。 男子刚刚抬起的头再次低了下去,仍是没有说话。他心里苦的很,从来没人告诉他还有人可以隔着这么深的海水,重伤人的脏腑,更从来听说过,可以一木头把人从海水里砸出来的。 左青仍旧在说着:“与你同来的那三个人已向着西北方向离去了,看来是向你家主子汇报你弃了他们独自登上船来了。你猜他们会不会相信你并没有出卖你家主子。” 左青这番话说完,那男子已瞬间抬起头来,额头上青筋暴露,一脸惊恐之色。 左青轻声问道:“你是谁,他是谁?” 男子再次低下头,没有说话。左青倒也并未为难着男子,也没有叫张三疯再次出手,只是命张三疯其中二个手下,将这男子与他昏迷的弟弟,送到未进水的正舱。更是将他弟弟送到了之前左青休息用的屏风之后的私房里。 男子完全搞不明白左青为何如此安排,就是张三疯也搞不懂左青的心意。 左青只是命张三疯亲自下到正舱,看护着那兄弟二人,又命回到甲板上的二人同之前一人一起掌握大船,继续沿着既定方向前行。 虽说大船安全设置足够,更是分离了正舱、偏舱。但这样的安排,完全就是缓冲之用,并不能真的确保安排,左青如今又强行继续开动大船,这就是要将大船尽快沉落海底啊。 张三疯等人对此自是不解,但左青一副了若指掌的样子,诸人虽还想多说什么,左青又冲着张三疯笑了笑,开口轻声说道:“预备舱。” 张三疯等人这才应命而去。 大船仍旧在一点一点的行进着,速度比之前自是慢了许多,而且船头沉下去的趋势更加明显,比起之前才被凿穿船底时,更是下沉了足足有三尺之多。 身在正舱的那名男子更觉更甚,弟弟躺着的床下已有海水一点一点渗了出来,虽只是一点点湿痕,但慢慢扩撒开来的水印,明显就昭示着这条大船满上就要沉的节奏。弟弟更是不停的吐着血,虽不是那种吓死人不偿命的吐血样子吧,但气息柔弱若丝的样子,更是一会喘息加粗一会又好久不喘一口气,男子已慢慢到了崩溃的边缘。 “啊!” 男子突兀的站了起来,确实惊倒了屏风那边正坐在长案边上的张三疯,张三疯也是搞不懂左青打算,大船仍旧向着西北方向而去,按照左青之前的说法,这帮人的头目就在西北方向,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为何不早点去了预备舱,离开这里,回往大陆呢。 而且正舱里面这俩男子,根本没有留着他们活口的需要啊,张三疯很是搞不明白,几遍往日从未听说过这天狼公子有草菅人命的举措,但总不能是这般妇人之仁的一位太守大人吧。 张三疯当下很是忧郁啊。 这时候那声突兀的喊叫声传了过来,张三疯瞬间被点爆,高声喝道:“又皮痒了是不是,作死的东西。” 张三疯说着话便已站起身来,向着屏风走去,却不想身后传来声音,原来左青一直在等着正舱里的男子出声,这会左青听到声响,正从扶梯上走将下来。 “上甲板来说吧。”左青站在扶梯上,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说了一句,便走回甲板之上了。张三疯没搞清楚什么情况,那男子却已越过张三疯,向着扶梯之上走去。 不一会,张三疯一名手下沿着扶梯下到正舱,告诉张三疯左青叫他上去,由他来代替张三疯守着那昏迷男子。 张三疯一头雾水的走到甲板之上,此时左青正靠着船沿站着,那男子却已跪伏在一侧。 张三疯上了甲板,左青招呼他上前,张三疯走上前去,与左青站在一处。 左青冲着那男子点了点头,那男子便开口说了起来。 “小人……小人名唤叶廷华,昏迷的是小人弟弟叶海鹏,我兄弟二人都是云易岛人士。” 此时左青却打断说道:“叶,你二人与云易岛岛主叶良辰什么关系?” 叶廷华苦笑了下,回道:“叶良辰是小人族兄。”左青听到这里,点了点头,示意叶廷华继续说下去。 “我兄弟二人本是卞州人士,当年随……” 这次不等左青开口,张三疯又是上前一步,踹在了叶廷华胸口,呵斥道:“你当我们家大人菩萨心肠,你就这么挥霍是不,你是不是还要从你老爹老娘相识说起,别想着拖延时间,就能活命,再拖延下去,你弟弟就要死掉了。” 叶廷华被张三疯当面点破,又提到昏迷中的弟弟,终于不敢再多说废话,头低的更深了,踹了几口粗气,说道:“小人……小人与弟弟是被岛主安排,来这里阻击公子的。” 说罢直接叩下了头去,身子紧贴在甲板上,高声叫着:“公子饶了我兄弟性命吧。” “本公子若要取你二人性命,方才便取了,你且起身,这便指引方向,咱们去见你见你的族兄。”左青的声响从叶廷华头顶响起。 叶廷华听到这里,满眼都是惊诧之色,但仍旧低垂着的头颅,并未暴露出来,只是双手用力抓紧而使得指关节略显苍白,被左青尽收眼底。 “本公子可以为你弟弟推宫活血并佐以内息,可确保你弟弟一口气能多吊一段时间,但他死活,决定权终究还是在你。” 左青丢下这样一句话便弃了甲板上趴伏着的叶廷华,下了甲板,去往正舱去了。 叶廷华脑子里嗡嗡的响着,叶廷华、叶海鹏兄弟俩,确实是云易岛岛主叶良辰宗族之人,但其实离着叶良辰的亲族来说,远得很,不过是父母早逝的兄弟二人,在得知远方族兄在东海发达了以后,主动投奔而来的。 叶良辰也远未将叶廷华、叶海鹏兄弟二人当做心腹,就是此次安排五个人到这里凿穿天狼公子的大船,话事人也不是叶廷华。 要说叶廷华因为与叶良辰之间感情深厚,不肯出卖他,恐怕如此这般说将出去,要笑死活人了,但叶廷华之前仍旧不敢出卖叶良辰,直到左青明面上不强求他,实际上却要他眼看着弟弟叶海鹏去死。 对叶廷华来说,这个从小被他拉扯到大的弟弟,很重要,比他自己都重要。 就像以前左青在宫内的时候,听大学士泰渊先生讲的那个故事似的。摸金校尉这个行当,往往至少要两人合伙,挖开墓坑,一人在地面上拉车绳子,另一人拴在绳子上,进入坑里拿取陪葬品,不乏有见利弃义者,取了陪葬品便走掉了,置坑内同伴于不顾。在后来便少有陌生人搭档的,父子档出现,儿子坑上拉绳,父亲下坑取物,但仍有儿子拿了财物,丢下父亲不管的事迹出现。最后仍旧是父子档,但换做父亲拉绳,儿子取物,至此倒再也未听说过有类似事情发生。 圈子的形成都有规律可循,规则的呈现却大都需要情感的倾泻。父不弃子,一如叶廷华不肯置弟弟叶海鹏于死地而不顾。 叶良辰的心狠手辣,此时在叶廷华心中,已远远不如保住弟弟的一条命来的重要,人不能总是要衡量好一切,才去决定,因为主观臆测的与客观事实总有偏差,甚至南辕北辙。 正文 第092章 叶家良辰 左青进了正舱,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已再次回到甲板之上。 只是仿佛大病了一场一般,左青脸色略显苍白,额头上虽无稀罕,但一道道印痕明显是之前在正舱里出了大汗的。但是左青脚步仍旧沉稳,并没有中气不足的样子,张三疯看到这里才心里鼎定了一下,但眼中迷茫之色更甚了。 左青只是瞥了张三疯一眼,便走到仍旧跪在甲板上的叶廷华身旁,开口说道:“你去船头指引方向,找到叶良辰后,本公子自会放你兄弟二人离去。” 却压根没有提叶海鹏伤势的事,叶廷华也自觉并未多问弟弟情况,叶廷华不是傻子,看到左青形象这般,已明白左青应该是为救治弟弟耗费了内息。 也便颤巍巍从甲板上站了起来,一步三晃的向着船头走去。 叶廷华刚刚离开,张三疯已一脸不明白神色的走到左青身侧,想要上前扶左青一把,抬了抬手终究未曾接触到左青。 左青轻轻一笑,说道:“我无恙,叶海鹏已无大碍,三疯你将那名兄弟替换回来,你去正舱同那叶海鹏说说话,想来你该明白应该说些什么吧。” 张三疯重重的点了点头,又深深凝视了左青一眼,这才翻身从扶梯顶走下甲板,去往正舱去了。 罗伊岛东北方向最大海岛便是月光岛,月光岛与罗伊岛之间地带又有些许不大不小的岛屿,或为月光岛附属或为罗伊岛所有,倒也有几个相对不算太小的岛屿独身其外,并不受月光岛、罗伊岛调度,当然也不会与二岛对立,只是在夹缝中求生存。 云易岛便是其中之一。 不同于罗伊岛东南方向的沙风岛,除了倚靠罗伊岛外,只有被灭一途。 在罗三炮率领百夜军残兵游勇登上罗伊岛的时候,云易岛还不过一个不曾有多少人迹的荒岛。广河兄弟三人在月光岛站稳脚跟,开始大肆攻伐岛上其余势力的时候,云易岛才有一些渔民被罗伊岛从其他小岛上赶到此处。 但云易岛后来迎来了他的真命天子。 帝俊四年,二十一岁的落地秀才叶良辰,杀妻灭汉后,只身逃亡东海,被出海去往罗伊岛以西临近卞州的渔民薛大收留,更是带回了云易岛。 应该感激罗伊岛对附近海域的封锁收费,逼迫着毫无靠山的云易岛渔民只好去临近卞州地界而不会被强行索要费用的海域打渔,这才有机会救起了落水的叶良辰。 叶良辰在薛大家里住了三天,更是被薛大女儿薛金双好生照料,原本因妻子的事情,对女性已恨入骨髓的叶良辰,差点就爱上薛金双了。 可惜天公不遂人愿,一场突如其来的海盗袭杀,战火更是迅速冲击到了薛大家的茅屋上。薛金双将这一天里又一次病倒发起高烧来的叶良辰背出了茅屋,藏到了一处大石后面,这才步履蹒跚的走回茅屋,要去救出已着火的屋子里的老父亲。 可惜薛大父女二人再也没有出来。 所以,好人未必会有好报。但坏人自有坏人磨。 那带队来到云易岛烧杀抢掠的,正是月光岛的伯同。这名字,被薛金双咬牙切齿的蹦出嘴角的时候,便被叶良辰狠狠的记在了心里。 云易岛上几十户渔民,被月光岛这一场烧掠,毁了大半,人心怎会不愤,但一群泥腿子,又哪有那一颗报仇的心念。 叶良辰给了他们心念。 叶良辰在月光岛海盗走了之后,先是联络了往日与薛大家里交好的几户人家,这些人家里也都是有亲人死在这场抢掠中。 后来又以此为基,整合了整个云易岛剩余的民户,叶良辰不愧是秀才出身,不说能力如何,口才确实上佳。口若悬河、三尺不烂之舌,终于将所有这些火口逃生的民众都集结了起来,仔细算算竟然也有一百多人,其中倒是壮年男人居多,老人、女子、小孩大都死在了火场中。 这正是叶良辰的契机,更是叶良辰凝聚人心的突破点。被烧掠之后,竟然还能剩下接近一百个青壮男子,那月光岛一共来的盗匪也不过三十余人啊,多大的可悲。 至于叶良辰到底是怎样将云易岛这些人整合在一处,又将他们锻炼成了一只游荡在月光岛与罗伊岛之间的尖兵力量的,就实在不为人知了。 但云易岛以五百兵众出现在这片海域上的时候,并未向着月光岛报仇雪恨,甚至当年那帮海盗的头目伯同仍旧在月光岛活得好好的。 云易岛岛主叶良辰仿佛突然出现在东海中的一颗明珠,只是与周围大岛尽力交好,又在大岛准许下,侵吞一些小型岛屿或是从出海求生的卞州民众中吸纳可供培养之才。 更是偶尔与其他岛屿合作,攻伐再其他的岛屿,如此这般的云易岛竟然一直未被罗伊岛或是月光岛剿灭,也是出乎常人意料之外。 但叶良辰似乎与月光岛特别交好,这是叫人不解的地方,月光岛可是云易岛的生死大仇,更令人看不明白的是,如此做事,如此为人的叶良辰,仍旧在云易岛里被所有人推崇。 虽然别人不知道为什么,但叶廷华知道。 叶良辰另有阴谋,并且被最早云易岛上那帮人心底默许。但是这十年来,叶良辰在有意无意间,每每外出征战,总有最早的云易岛上那群人中有人会身亡,甚至与那些人想亲近的一些人也在慢慢的凋零中。 虽然云易岛兵士已破三千,但云易岛世纪居民也不过五千,当得起全民皆兵的说辞。可是,还能明明白白说明白云易岛与月光岛仇恨的人,怕是不超过两位数了。 叶廷华正是其中之一,因为叶廷华很早就投奔到了云易岛,更早的时候又被云易岛那些最早的人以为是叶良辰的亲近之人,很多透底的话,都有跟他说过。 叶廷华之前已想明白,这天狼公子如此高深莫测的武艺,叶良辰人就遣了他们兄弟二人作为五人之二来此凿穿,恐怕根本就是送自己兄弟二人去死,分明就是灭口之实。 叶良辰率领云易岛全众,辅助月光岛攻伐了罗伊岛。更是一举破了这片海域最大的“巨无霸”,取而代之。但叶良辰在罗伊岛参与了两次商谈会议后,便带众回了云易岛。 之前新罗伊岛势力剿灭沙风岛的事情,云易岛毕竟与沙风岛之间还隔着硕大的罗伊岛,并未出兵出力,但广河似乎对这样的叶良辰更是信任,将被清缴一空的沙风岛,交给了叶良辰。 沙风岛比云易岛大不了许多,更是没有云易岛那般可为缓冲地带的先天优势。但是叶良辰还是欣然接受了广河的“信任”,更是拖家带口,带着两千兵众入住了沙风岛。云易岛仅留下一千兵士与一众老弱病残。 叶良辰此时正在沙风岛东南方向一座与左青等人所乘的乙字大船差不许多的大船上。正是以前作为沙风岛岛主王风的座驾大船。 叶良辰依旧是与在罗伊岛聚义堂上时,差不多的打扮。 一头长发高高束起,发髻处简单绑着一块灰色书生头巾。鬓角处却有两缕已全白的头发挡住了双耳,左眼更是被高高垂下的头发遮挡了去,只留下满是阴邪气息的右眼漏在外面。身上穿了一身合体的软白长跑,双脚却**着,连袜子都没有穿,就这般直接站在了冰冷的甲板之上。 叶良辰置在后腰处的右手手中,更是拿了一把折起来的扇子,扇子把手处,半尺长的穗子,飘荡下来,摇来摇去。 “噗!噗噗!!” 一阵阵声响从船尾处传来,叶良辰并未回头,甚至眉头头没有皱一下,仍旧是看着远处的太阳。 不多时,叶良辰身后已有脚步身密密匝匝的传来。 “岛主,阿大他们回来了。”来人在叶良辰身后三尺处,立住了身形,稍倾有一些脚步声错落不一的停了下来。 叶良辰这才徐徐转过身来。 躬身站在身前的正是当年出海打渔,不在家中而逃得一命的薛大儿子,薛金龙。也是薛金双的亲生哥哥。薛金龙现在正是云易岛一众兵士的统领之人。 一脸横肉的薛金龙穿了一身黑色衣衫,肘部、腕部、大腿、脚踝处更是包了一圈圈的白银铁皮。薛金龙脸上颤颤的肥肉,看到叶良辰回过身来后,随着他急速低下头去的动作,颤抖的更剧烈了,一双小眼中却有精光闪现。 薛金龙身后,一排跪了三人,都是与之前被左青弄上船去的叶廷华、叶海鹏兄弟二人一般的打扮,分明就是听命去凿穿左青大船的五人中的剩下三人。 这三人分别叫做阿大、阿二、阿三。倒不是兄弟三人,只是先后被叶良辰守在身边的三个亡命之徒。名字也是叶良辰随便起的代号,怕是这几年来,自家姓谁名谁也忘的差不多了。 见叶良辰回过身来,最左侧的阿大率先开口说话。阿大抱了抱拳,说道:“主子,任务失败了,那天狼公子,身手厉害得很,随手一击就将船底的叶海鹏打的吐血昏迷。” 阿二紧跟着抬起头来,抱了抱拳说道:“主子,叶海鹏兄弟二人投敌了。” 阿三却是个哑巴,抬起头来看了看叶良辰,又看了看身旁的二人,冲着叶良辰点了点头,又低下头去。 叶良辰听阿大阿二如此说,却连皱眉都没有,只是唯一露在外面的右眼分明带上了一分喜色。 叶良辰挥了挥手,示意阿大三人自行下去。他自己却转过身来,沿着船沿想着船头走去。 身后传来的厚重脚步,分明表示着还有人跟在身后,叶良辰也未回身,知道是薛金龙跟上来了。 “大哥,我们的事,快成了。”叶良辰右眼中喜色更甚,一阵海风吹过,遮挡住左眼的的发丝被吹起,本该是眼睛的部位,只有一个黑乎乎的洞! “良辰,这些年,苦了你了。”一个很轻柔的声音,竟然从满身横肉的薛金龙口中传出,若是熟悉薛金龙的人听到,只怕真的要惊厥过去了。 正文 第093章 蠢货霍克 叶良辰正想回过身去,做些什么或者说些什么,总是手脚已有些不自然,脸色更是绷紧了。 突然紧跟在叶良辰身后的薛金龙一下跳开了,更是恢复了那粗犷的嗓音,说道:“岛主,有客到。” 叶良辰顺着薛金龙的目光,向西南方向远处看去,只看到一个隐约可见的小黑影,并无法看清来的是何人何物,但叶良辰阴邪的笑再次漫上脸庞。说道:“当真是贵客到了,薛统领,命令各处,落帆摆向,正对来船方向,停船。” 薛金龙一脸横肉又颤了颤,难堪的笑容在脸上出现又消失,向着舵手处走去。 叶良辰好整以暇的在在甲板上注视着一点一点在目光中变得清楚的来船,果然是卞陵驻军配备的标准乙字大船。 叶良辰走到船头处,正对着来船船身,高声道:“云易岛叶良辰在此恭候大驾久已,还请来客弃彼船登此船共叙。” 来船正是左青所乘大船,左青与张三疯正站在船头,直对着对面船上的叶良辰,正是距离足足还有二百多丈,并看不清楚。 但对叶良辰很是熟悉的叶廷华,已确定那就是叶良辰本人,不知心中想到什么,已颤巍巍躲藏到张三疯身后,在甲板上矮下身子跪了下来。 左青对叶廷华的行为并无反应,反倒是一副我了解的样子瞥了叶廷华一眼,叶廷华只是一个劲的低着头,恨不得趴到甲板上,总之只要不给叶良辰看到就好。 但还是那句话,自欺欺人永远是不可取的,似乎叶良辰根本就没仔细分辨左青这边有几个人,已经又一次在船头大声道:“良辰还要烦请贵客放过族弟廷华与海鹏,良辰愿以真心相待。” 左青仍旧没有回话,只是大船慢悠悠的向着叶良辰脚下的船只驶去,慢慢靠近着。 再两船相聚不足五十丈的时候,大船那侧的薛金龙突然申请慌张的向着这便的叶良辰跑了过来,远远的张了张口,又不知想到什么,并没有传出话语。 终于薛金龙到了叶良辰身后两丈内,低声说道:“岛主,西北方向有船过来,不出意外应该是月光岛的人。” 虽然月光岛广河已将罗伊岛取而代之,但薛金龙依然坚持称呼他们为月光岛。 叶良辰仿佛早就猜到一般,并没有薛金龙这般失措,脸上阴邪的表情柔和了一瞬,说道:“两方来客,咱们做地主的,可要大开府门啊,薛统领,晓谕各处,全员各安本位,船上所有已就绪器械全部解除,叫大家伙维持好大船的正常航行就可以了。” 薛金龙不解的看了叶良辰的后脑一眼,叶良辰未在说话,挥了挥手,示意薛金龙去做事了。 左青的大船歪歪的向着叶良辰而来,速度自是快不了多少,何况随着两船临近,左青已有意安排张三疯放慢了速度。 却不想就在两条大船距离不足三十丈的时候,左青分明已看清对面船头叶良辰玉带上那个玉貔貅的时候,一条船从西北方向急窜而来,更是有人声比船先到。 “月光岛船只巡查,前方船只速速停靠。” 广江的死,对广河来说是难以磨灭的打击,广江的死,对广海来说,是半生只需安心一件事所造成的最大遗憾。 月光岛一众诸人的色彩,也因自家主子广河的情绪这段时日总是被愁云所盖。 虽说广海瞬息秒杀王风,广河更是携着二弟被杀的怒火,顷刻间颠覆了沙风岛势力,但广河的心情仍旧糟糕的很。 广海那日离开罗伊岛后,回了一趟月光岛,在之后便一直杳无音信,不知死活。广河自是坚信三弟应付一切已是足够,但并不在他身边的广海,还是一阵阵的牵动着他。 今日终于从大陆传回了一道消息。 随着张子权被救走,左青又闪电回到卞州,东海沿线被封锁,这一道消息的传出已是难能可贵。 对广河来说最值得可喜的,正是消息内容:广海无事,藏匿他处,广海已手刃杀害广江之人,但主贼左青还未授首。此外再无话语。 广河自是明白兄弟心中意愿,知道广海虽是不争的性格,但更是执拗的性子,二弟身死,三弟的痛不会比他弱上一分。广河作为大哥,更像是一个父亲,自是要想方设法将消息传递给广海知道,他的命比广江的仇,更重要,广河已受不起再失去亲人的痛了。 这道消息能否传到卞州,能否到达广海手中,广河无从得知。 夺了沙风岛更是不能提起广河的一丝喜悦,广河这几天还一直被张子权被救走的事恼火。 失去了这颗棋子,东海形势怕是要在卞州府的参与下瞬息万变,虽不知道为何此事已过了好多天,卞州府只是封锁了海岸沿线,并未出兵东海,但广河一直无法放心下来。 一件事憋在心中无法发泄,又一件事憋在心中,再来一件事,就定然会爆发了。 在广河拿下罗伊岛之后,庆丰的前后不同;在齐飞率众铲除沙风岛一众余孽,叶良辰的不卑不亢;连同张子权的逃回卞州,彻底点燃了广河心中那把火。 从沙风岛第一时间叛变过来的人中,之前沙风岛的统领霍克这日就跑到罗伊岛向广河密保了一份消息。 这霍克原是东凌南部诸多蛮夷部落中一个小部落头领的儿子,老头领身死,头领诸多儿子争权夺利,霍克被得势的兄弟狙杀,千辛万苦杀出一条血路,逃离了南疆。 到了东凌先入的青州。 但这霍克有一个毛病,碎嘴,脏话满嘴跑,在南蛮就习惯了骂骂咧咧。到了青州还没安稳下来,在大街上看到一位乘车撵出行的贵妇,各种污言秽语便在大街之上,从他嘴里跑了出来。 万没想到这位贵妇正是青州太守大人的儿媳妇。太守大人家公子怎能饶了这乱嚼舌根的霍克,好歹霍克也不是独身一人,在几个死忠护卫的保护下,连夜逃出了青州地界,一路直到大沽县才停下来。 作死的人总是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也不知道霍克在南疆受到的都是什么教育。那段时日,王子尧刚刚履任卞州,王琪随父到卞,与差不多年纪的王浩交好。王琪、胡庆隆、孙淼、王浩等人时常到大沽县玩耍。 大沽县一直是卞州府治下贸易往来最为频繁之所,也是走南闯北各种人士混居之地,自然变成了王琪这些公子哥玩耍的大好地方。 要不怎么说霍克就是个倒霉催的,才到大沽县城随便找了一家酒家住下,更是后知后觉的将那身南疆衣衫换下,弄了一套东凌的衣裤穿上,长得人高马大的霍克穿拌一番,倒也人模狗样。 只是赶巧才出了房门的霍克,就遇到了王浩作为地主带着王琪大少他们几个在酒楼大厅 与来大沽县塔台唱戏的戏班女台柱饮酒作乐。 几人倒也都是文饮,并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动作,只是霍克从逃亡开始,已许久不曾接近女色,看到这番情境,心里已是妒火中烧。好不好的,就冲着王浩方向来了一句:“吾有朋**似汝,而今坟头绿草盈。” 霍克声音并不大,胡三儿、孙淼等人倒也并未听到,但是打小在炎王府长大的王琪,听了个真真切切。登时便怒了起来,毕竟这些人里王琪是扛把子,又到底是卞州地界。 要不怎么说嘴巴千万不能太臭,霍克才逃亡到东凌几天功夫,就得罪了两位太守公子。 霍克只好再次踏上逃亡之路,这次倒也干脆,直接逃出了大陆,逃到了东海之上。 当时王风岳父大人刚刚过世,正是沙风岛风雨飘零时刻。也是赶巧,王风手下出海时,偶遇到了还带着一些残余的死忠飘荡在汪洋中的霍克。便将这霍克迎到了沙风岛。 王风与霍克倒是一见相投,王风也是觊觎霍克这些有真本事的手下,便收留了霍克,更是委以重任。霍克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到底是从小在南蛮境地里摸打滚爬长大的,一身本领倒也过硬,手下人手虽已不多,但好在一个个作风彪悍,更是令行禁止。 很快就在沙风岛站稳了脚根,更是帮着王风彻底掌控了沙风岛。 霍克便如此坐实了月光岛统领之位。 只是人心隔肚皮,这许些年来,王风虽对霍克的大多要求都尽量满足,但到底沙风岛是王风的,霍克位置再高,也不过是王风座下之臣。 部落头领之子的身份,既是霍克立身的根本,更是霍克野心膨胀的源头。 王风的墙头草顺风倒的性格,虽是霍克一直不喜的,但霍克本身在沙风岛中并没有极重的话语权。 王风与月光岛勾结一起攻伐罗伊岛不得不说给了霍克一个满足野心的机会。广海的突下杀手与广河的雷霆出击,更是引来了霍克难得的大欢喜。 霍克把握住了此番机会,第一时间倒戈相向,这也是沙风岛几千兵士,未能挡住齐飞大军半天时光的原因所在。 霍克在沙风岛经营这些年,也不是一点收获没有,至少在沙风岛所有兵众都被齐飞收编之后,霍克还是被齐飞依为臂助,并未拆分霍克手下兵力,副统领职责也是实打实的。 而且霍克在沙风岛上依旧有他自己的路子,叶良辰带领云易岛两千兵众入住沙风岛的第一时间,霍克的眼线便安了进去。 虽不知叶良辰要去做什么,但叶良辰带了三条大船共五百人出了海,这可是实打实的消息。 霍克本身就非良人,看待别人也不会把别人当做好人来对待。经过他自己的一番“揣摩”,只怕这对广河一直不卑不亢的叶良辰已有勾结外岛的“卑贱”行为,甚至很有可能叶良辰根本就是罗山青的内线。 霍克越想越觉得他自己实在英明,便去往广河处,将这番消息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广河这段时日本就在压抑着怒火,此时被霍克一番添柴加火。当时便准了霍克出岛去堵截叶良辰的要求。 更是特将如今大权在握的齐飞召唤前来,命他纠结六千兵士,分乘十二条乙字大船,分别包围云易岛、沙风岛,再带着三条乙字大船去协助霍克。 霍克看到广河这般安排,仿佛已看到了他在东海扶摇直上的明天,喜滋滋的离了罗伊岛,自取了一条乙字大船,带着三百下属,先往叶良辰出海之地而来。 正文 第094章 云易反目 “岛主?” 薛金龙粗桑桑的声音,在叶良辰身边回荡着,叶良辰也是皱了皱眉头,没想到怎么就走漏了风声。大船在海上目标是很明显,但东海更大,不是具体知晓此地坐标的,如何能准确找到。 叶良辰虽一时不知是何情况,但自觉还在掌握之中,挥手打断了薛金龙继续说话,示意薛金龙就按照他之前说的就安排各处人手。 左青看到眼前这番情境,也有些摸不到头脑。这叶良辰遣人凿穿了他的大船,却并未直接带人痛下杀手,当时左青便感到这叶良辰只怕是惊扰的目的比杀害更甚,分明就是要引起他天狼公子的注意,进而来此一见。 但这突然出现的“月光岛”大船,若是叶良辰早就安排好的,这可就分明就是一个陷阱了,若是东海之上,还有广海这般高手,左青心底还真是有些颤颤然起来。 若这不是叶良辰之前的安排,那着可就是一处好戏了,左青倒也乐意看下去。 左青突然抬起手来,示意张三疯喊停手下,将大船停下来。静待其变。 张三疯也早已有了这般打算,左青所乘大船终于在距离叶良辰脚下大船十五丈的位置停了下来,更是微微调转了下船头,与叶良辰的大船成犄角之势,迎对着来船。 “月光岛巡查,前方船只速速停靠。” 虽然左青、叶良辰的大船都已静静停在海面上了,但霍克那公鸭嗓子里并不如何通畅的东陵话还是生硬的响了起来。 可能霍克觉得这样特别有感觉吧。 在霍克的示意下,脚下大船急速向着左青、叶良辰所在大船停留后空出的间隙中横冲过去,霍克船上的舵手也是海上求生的高人了,驾驶这八丈宽的大船,直接停在了左右不是十二丈的空隙之中。 霍克率先从甲板上两三步走到船头,更是迈上了尺高的船沿,身子微侧,看着叶良辰,抱了抱拳,用不甚标准的东凌官话说道:“叶岛主,大冷的天里,还有闲情出海啊。“ 在霍克第二次说出“巡查”的时候,他那一口别扭的官话,已使叶良辰认出了他。在叶良辰看来,这霍克就是一坨狗屎,而且是那种粘人的臭狗屎。但无可奈何的是这霍克好不要脸面,甘做三姓家奴,而今正是他春风得意的时候,叶良辰好歹不能跟霍克直接撕破脸。 叶良辰仍旧是那样一副脸色,抱拳说道:“霍克统领尚要出海巡查,良辰敢不身先士卒?” 霍克在船头上大笑起来:“叶岛主折煞霍克了。倒是不知叶岛主此番出海,是要会见哪方客人?”霍克说话间,眼光已向左青处打量过来。 霍克倒并不识得左青,但看到左青脚下大船,霍克的小眼已发起亮光来。 “这位兄弟不知是哪座岛屿的,你这条大船,咱霍克可是喜欢的很,娘希匹的,比咱霍克的这条还来的霸道。”霍克眼中的贪欲之光,在明显不过了。 即便霍克知道叶良辰此番出海定有不可告人之事,此时也全然不顾了。霍克就是这样一个得陇望蜀的玩意,不然也不会在广河屠刀悬到沙风岛头顶的时候,第一时间倒戈相向了。 “哼……”左青对叶良辰与才来的此处的这金发碧眼的莽撞汉子毫无好感,更是搭理的心都欠奉。倒是左青身后的张三疯对这霍克的如此口出狂言有些不忿,哼出了声来。 霍克脸色变了一变,想着张三疯的方向打量了一眼,而后又看向叶良辰,并未立时说话。 就在这时霍克船上一人从船舱走了出来,也是如霍克一般金发碧眼,只是个头比起霍克来要矮小许多。 那人三两步走到霍克身旁,耳语了一番,霍克脸上神色渐渐变得开明起来。 霍克挥手示意来人退下,脸上堆上自以为很是客气的笑容,对着叶良辰抱拳说道:“叶岛主,你的诚意霍克已经看到了,也定会全然反馈给大岛主知晓。只是还要请叶岛主介绍下,这位是?” 霍克说着话,右手已向左青摆了过去。是在向叶良辰查探左青身份。 叶良辰依旧是一般阴邪的笑容,霍克其实并不喜欢与叶良辰对视。但如今霍克自觉比叶良辰要高出一筹,倒也不怕他叶良辰。 叶良辰缓缓开口说道:“霍克统领问的好,良辰也很想知道,这位客人是谁?” 说这话,叶良辰微侧身子,面向左青,深深鞠了一躬说道:“云易岛岛主叶良辰见过阁下。” 左青心底明白的很,叶良辰绝对是知道他的身份的,更何况从叶良辰这番见礼,更是可见一斑,但这叶良辰与那所谓的霍克又是在演什么戏。左青有些不明白,他也不急着弄明白,慢慢看下去就行了。 反正自己穿上人并不多,在如何,左青也是可以将船上几人安然带走的。因为,梦雪的死,给他带来的不单单是创伤。 霍克没想到叶良辰对这人如此客气,又想到之前的推测。虽然霍克并不认识罗山青,但也听闻过罗山青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何况往年在沙风岛供奉的队伍中,霍克也曾远远的见到过罗山青的身形,但这船上的少年,确实不是罗山青,罗山青是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这船上少年却一身生人勿进的气势,不是有大靠山的名家公子就是自身实力过硬的得意少年郎。 不过如今的左青,在这蠢货霍克眼中,就是一个不同于罗山青的嚣张少年罢了,他并看不出这些,他只看到这少年不是月光岛的人,又是叶良辰私下偷会的人,还是一个可以享用比他的大船还要好的大船,即便那条大船歪歪妞妞,也足以引起霍克的滔天嫉妒了。 在霍克获知叶良辰早已接触了各处的戒备后,便将叶良辰归为自己一路的了,当然就算是这样,在霍克看来叶良辰也是个其心可诛的反骨崽,这就是霍克的本性吧。 所以当叶良辰对着左青鞠躬见礼的时候,霍克爆发了。手下已查明,那少年船上拢共就只有五六个人。船舱里就算藏了人,看大船吃水程度也不是自己这一船三百兄弟的对手。 霍克狠狠的看了叶良辰一眼,大声说道:“叶岛主,本统领观此子狼子野心,定是逆贼罗山青的眼线,你我联手,拿下此子如何?” 叶良辰仍旧是那副样子,对着自称本统领的霍克给了一个阴邪而又灿烂的微笑,更是抬起手来举了举,示意霍克请便,但一点出手的打算都没有。 倒是左青身后张三疯听那金发碧眼的蠢货辱骂罗山青,心中已打打不快,脸上更是变得阴沉沉起来。 霍克看到叶良辰这幅冷冰冰的样子,更坚定了心底的推测,只是之前叶良辰的接触防备,分明就是对他霍克大统领的惧怕表现,霍克并未将叶良辰放在心上,更是招呼船上的手下,要先对左青下手。 “啪啪” “咔咔咔” “啪啪啪啪” 左青倒是没想到那霍克的一条船里藏了这么多人,一眼看去足有二三百号人手,原先甲板上就站了几十个人,这么算来,这霍克至少是带了三百人,来此截杀啊。 但左青仍旧一副看戏的神态,只是目光瞥向了一旁的叶良辰。 一直沉默着的天狼公子终于开口:“叶良辰,这出戏很不错,本公子很喜欢,但是你能否收尾收的更漂亮呢。” 叶良辰似乎一直在等待着左青开口说话,甚至无论左青说什么,他一直都在期盼着。 听左青开了口,叶良辰脸上笑容再也不见,而是一副肃穆之色,再次对着左青鞠了一躬,更是高声大喝道:“天狼公子但请放心,叶某等这一天已等了十年,今日便是取回利息之时。” 叶良辰口中声音再不复往日的细弱之态,脸上神色更是再也不见了那副周围人都已慢慢熟悉的阴邪模样,站在左青身后被左青拦住身形的张三疯,反倒是觉得那一直被东海诸人比作一条毒蛇的叶良辰,此番身上竟闪现出一种神圣之光。 薛金龙不知何时已离去,甲板上早已不见了踪影。说也是奇怪,不知道什么时候,叶良辰脚下大船甲板之上,除了他再无一人。 叶良辰高举双手,将多年不曾束起的头发,高高束起,就是遮挡住空洞左眼的那缕发丝也未放过。那只残疾的左眼,彻底重见天日。 叶良辰从前胸衣襟中取出一条蓝色丝带,单手掏出,顺着海风展开,一脸坚毅神色的叶良辰,将丝带绑在左胳膊上端,突兀的,胸腹一起用力,高昂的声音,从叶良辰那不算宽厚的胸腔里传了出来。 “杀!” “杀!杀!杀!” 突然就有此起彼伏的声响,在叶良辰脚下大船各处响起,甚至在左青、叶良辰、霍克三条船船底也是传来一声声重物撞击的声响。 左青仍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之前叶良辰安置了许多人手潜在这块地界二十丈以外的水下已早被左青探知,叶良辰身后那满身横肉的大汉离去后,进入正舱,左青虽然没有透视眼,但屡屡气息分明可感知到,叶良辰脚下那条大船的船舱里藏下的人手绝不比那霍克带来的人少。 正文 第095章 头角峥嵘 不大不小的海域,两条大船,瞬息已奔出几百人手。海底潜伏在侧的劲装汉子们,更是突兀出现在蠢货霍克所乘大船周围。 左青看到这里,再次伸手拦住了身后蠢蠢欲动的张三疯,更是示意几人后退到船尾。 左青对着迷惑不解的张三疯轻声笑道:“离远点安心看戏,不要溅到一身血。” 张三疯虽然有些摸不到头脑,但瞬息变化的形势,他也看懂了几分,懵懵懂懂的按照左青安排,带着三个手下去了船尾。 叶良辰原本就是有备而来,何况对手又是霍克这样一条蠢货。 当半个时辰之后,薛金龙提着霍克那颗依然可以看出些许狰狞神色的头颅站在蠢货霍克搭乘而来的大船船头之上的时候,霍克那条大船上下已被鲜血浸透,三条大船所在的海域,亦是披上了一层红色的纱。 左青仍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张三疯等人虽已被方才近在咫尺的刀飞箭舞、碎肉横飞弄得脸色一片苍白,但也不好弱了天狼公子的名头,只是在船尾处笔直站着,额头细汗不停的渗出,指甲都快扣到肉里去了,但张三疯四人依旧装出一副“泰然处之”的神色。 左青赞许的目光看向四人,张三疯等人更是精神焕发。 叶良辰与提着霍克头颅的薛金龙主动跳上了左青的大船。 叶良辰作揖到地,用已恢复过来的低沉嗓音说道:“沾城县草民叶凡,见过太守大人。” 左青听叶良辰用自家本名来见过他这位卞州太守大人,已彻底明白了叶良辰心意。叶良辰摆明了态度,更是送上了一份厚重的见面礼,只是左青还未弄明白叶良辰这般做的缘由。 左青并未上前搀起叶良辰,更是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叶良辰与站在叶良辰身后,满身鲜血更是手提霍克断头的薛金龙。 叶良辰脑袋低垂着,想来在左青开口之前,他是不肯站直身子了。薛金龙似乎早有计较,已先开口说话,嗓音依旧是之前那般粗犷。 “东海贱民薛金龙见过天狼公子。”薛金龙是以东海民众的身份,见过左青,而不是见过卞州太守,毕竟说起来,卞州太守并无权管辖东海。 左青对着薛金龙点了点头,薛金龙只是简单抱拳,并未行礼,自然看得到左青示意他继续说话的点头动作。 薛金龙站直身子,开始叙说。将叶良辰也就是叶凡在沾城县老家杀妻灭汉、逃亡东海、登上云易岛、相逢薛金双、被月光岛破灭幸福凡此种种说了个清清楚楚。 说道激动处,薛金龙更是一把将叶良辰拉了起来,指着叶良辰多年来第一次亮与阳光下的干瘪左眼,说道:“当年大家伙都巴不得丢了性命,也要找月光岛报仇,是良辰用自己的这颗眼睛堵住大家的去路,良辰发誓,一定会叫月光岛付出血的教训,一定会为亲人们报仇,良辰更是自断了……自断了男人根,向大家证明,他这一生除了报仇再无所求……” 人高马大、满身横肉的薛金龙说到这里竟哽咽起来,豆大的泪珠砸到叶良辰的胳膊上。 叶良辰回转身子,拉了拉薛金龙的袖口,又为薛金龙擦去眼泪,只是薛金龙似乎越哭越伤心,竟劝不住了。 叶良辰也无可奈何,一旁的天狼公子还在等着他们呢。 叶良辰只好将薛金龙丢在一旁再不去管,自行说了起来。 原来叶良辰不是没有想过,与罗山青配合,吃掉月光岛。但叶良辰虽然远在海外,对卞州形势还是有所了解的。罗山青虽然明面上是这片海域最大的龙头,但隐在罗伊岛之后的王子尧无疑才是真的决定生死的那只手。 而王子尧对罗三炮那般过河拆桥、借刀杀驴的做法,实在使得叶良辰不敢将身家性命托付与他。 之后的事情,无需叶良辰说得太过明白,左青已猜出来**不离十。 王子尧被废,天狼公子履任卞州太守。罗伊岛虽在明面上并无多大变化,但左青与罗山青交好恨不得东海尽知。 即便这样,月光岛仍旧对罗伊岛下手了。叶良辰怎会瞧不出这其中不单单是月光岛与罗伊岛的纷争,但这次叶良辰不肯再等下去了,云易岛的老兄弟们都死的七七八八了。自不是叶良辰逼着大家伙送死,而是大家伙人人乐意为叶良辰的大事,奉献一切。 但叶良辰如此种种情况下,早已临近崩溃的边缘。 有一种人,越是到了紧要关头,越是能平心静气。可惜叶良辰并不是。他现在是在赌,赌这场东海纷争,最终会是天狼公子获胜。无论月光岛背后的推手来自何人,叶良辰已再无回头路。 当一个人快要成功之前,总是要发狂的。 叶良辰之所以对广河安排他到沙风岛驻兵,进一步架空云易岛在这片海域的力量的行为乐见其成,更主要的原因正是因为沙风岛距离罗伊岛虽不远但不比云易岛那般,太过吸引各方注意。 之前王洋等人离开菊花岛去往卞州,便被叶良辰安排的人手查探到了,此番王洋归来,船上又有一个少年模样的峥嵘男子,叶良辰已猜到几分。 派遣叶廷华等人凿穿左青的大船,正是叶良辰有意将来人引到此处相见的方法,不得不说叶良辰实在已有些癫狂,这般法子都做得出来,也是注定叶良辰不会无功而返,左青真的就寻了过来。 身为卞州府最高长官,左青的样貌自是早已被卞州府有心人士熟识。有备而来的叶良辰更是远远的看到左青,便确认了天狼公子的身份。 天狼公子跟叶良辰无亲无故,叶良辰自是需要投名状来向左青表明心态。蠢货霍克的到来,当真是雪中送炭。不过送的是他的大好头颅。 左青听叶良辰如此这般说了许多,即便如此,左青也不会才一见到叶良辰一面便将他引为心腹。 只是按照叶良辰的说辞,这霍克在沙风岛被攻陷之前,就与那广江“相交莫逆”了。在广江身死、沙风岛被灭之际,更是在广河治下扶摇直上,已成为广河的心腹红人,今日他身死大海,怕是云易岛再也无法与月光岛保持些许的“礼尚往来”了。 左青并没有给叶良辰什么答复,更没有做出要将叶良辰连同他的下属带往卞州府的许诺,甚至在听了叶良辰这些“肺腑之言”后,就连菊花岛都没有向叶良辰提及。 虽然菊花岛早已在叶良辰被知晓,其实不单单是叶良辰,因为罗山青压根就没有一丝要隐瞒菊花岛的意思跟打算。 左青只是明确告知叶良辰,他的事、他的心意、他的打算,自己都已知晓,业已明白。之后便没了其他的承诺,只是叫叶良辰就在沙风岛驻扎下来,云易岛可以弃之不顾了,因为注定战火烧起之后,云易岛将不复存在。 至于叶良辰如何去保全自身,如何去困境求生,如何去打开局面,这些左青都没有问他,也没有给他帮助的一丝打算,至少在明面上,并没有同叶良辰在说其他。 叶良辰似乎对这些早已有所准备,在左青有意要离开之时,更是主动提出要将他带来的大船,与左青已残破的大船交换。但被左青拒绝了。 左青只是安排张三疯将预备舱的小船取出,五人驶着小船就此离去了。 叶良辰与薛金龙站在左青留下的大船甲板上,看着左青等人走远,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薛金龙满眼不解与愤恨,只是叶良辰并未开口说话,也没有要与薛金龙说道一番的打算,薛金龙也就定定的站在叶良辰身后,并无话语。 远远的左青等人的身影已看不到了,那条不大不小的船只在远处渐渐的变成一只黑店,终于不复再见。 叶良辰回身对着薛金龙笑了笑,便向着自己的大船走去,薛金龙并未跟随而去,方才大战,还有很多需要收拾。薛金龙自去忙去了,只是离去前,深深的看了叶良辰一眼。 叶良辰的头发已高高束起,空洞的左眼虽有些瘆人,但薛金龙分明感觉的到,叶良辰此刻开始,才重新变得头角峥嵘。 时过境迁,当年满腹经纶的得意男儿,进京赶考名落孙山,回到家乡又被娇妻背叛、怒火攻心,一怒杀人,无路可逃,悲愤抑或是绝望,叶凡失魂落魄流落东海,被海家女儿救起,更是悉心照顾。 奈何覆巢之下无完卵,就算没有月光岛的攻伐,一味抱残守缺的云易岛,若不发展自家势力,终于会被吞没。 只能可怜薛金双出生在这样一个不好的年代,更可怜叶凡大好男儿,报国无门,报仇却被套上律法的枷锁。 十几年的掩盖,十几年的隐匿。多少次梦回前日,多少年风雨难继,当他快要走过去的时候,又一次沉重的打击向他袭来。 当这片海域宁静下来,他到底是叶良辰还是叶凡,只有他自己能决定。 正文 第096章 回抵卞州 张三疯与一名熟识海上方向的手下,把握着小船的方向,另外两名手下护卫再船尾、船头。左青独自坐在船中,冥思向着什么。张三疯偶尔回头看一眼已是他要长久侍奉的大人,心中有些忐忑,又有些心安,很矛盾,很奇怪。 天狼公子的出身已注定他绝非池中之物,自家主子更是天潢贵胄,但二人为何能在东海相聚,怕是其中还有许多隐情。张三疯到底不是贼眉鼠眼的柴小虎那般简单天真的性子。这些年风雨漂泊,虽不曾有过一丝悖逆青岩的心思,但也已明白要将恩主的事情将他自身紧密连接在一起的简单道理。 左青对待他一直都是客气有加,就是对待他身边的人,都从来没有过疾言厉色。从交好的柴小虎口中更是得知,这位大人真真是个好人,但这片天底下,是否能给天狼公子与自家恩主一个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时机,张三疯想不到,也不敢想。 左青等人倒是再未遇到阻碍,顺风顺水的回到了卞州海岸。 海岸线上已经有一列列的卫兵守卫着,卞陵军备张都张大人更是将海线驻军指挥大营直接搬到了港口西邻一低洼处。 原本沿岸错落分布的营帐也已向着张军备的指挥营搬迁,拱卫着指挥大营,更成一幅攻守兼备的阵型。 张都分明已做好在海边长期驻扎甚至时刻出兵东海的打算与准备。 左青才登上海岸时,已在海岸处等候了一天一夜的映竹已迎了上来,更是将张都的这般作为向左青详细说了一番。特别是附耳与左青说了几句话,左青一直都是平淡的模样,并没有因映竹传递来的消息合乎心意抑或大失所望而有所变化。 左青对映竹离开卞陵城外中军大营的做法,并没什么不满。原本映竹入伍只是为了更好的带队双子门众,何况那中军大营的付林,说到底,原本左青就是打算把他作为一颗傀儡的,只是现时映竹还未在中军大营立稳身基,总不好直接对付林取而代之,这些还要看那付林是否识时务,乐意做那俊杰之人。 张三疯等人将船只靠岸停好之后,到得陆地上来,却已不见了左青身影。 原来左青与映竹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得到消息的张都已赶了过来,将二人迎接去了海线驻军指挥大营中,更是留下心腹二人,等待张三疯等人上岸,便一起送将过去。 张三疯等人自是跟着张都心腹手下往指挥大营去了。 左青、张都、映竹三人却已在大营主军营帐中。左青自是高坐主位,张都在下首坐了,映竹却在左青身后站着,仍旧是做着护卫职责。左青对此并未多说什么,何况大概他提出异议,映竹还是不肯入座,也就随他去了。 张都请左青入座后,已先开口说道:“启禀大人,这五日来,一共有十二波可查明身份的东海人士,临近卞州沿岸,已全被关押起来,只是这些人中,只有一波人与新罗伊岛有关,有一些是东海渔民,还有几波则是与月光岛、罗伊岛无关的其他海岛之人。”张都有意将广河等人占据的罗伊岛称为“新罗伊岛”,而罗山青的罗伊岛势力,依旧称作罗伊岛,这些左青自是明白。左青听到这里点了点头,示意张都继续说下去。 张都说道:“新罗伊岛的那波人,只说是被广河安排到卞州府置办办丧需要的物件,说辞是二岛主广江暴毙身亡。” 左青听到这里已站起身来,挥手示意张都停下了话头,张都也跟着站起了身。左青走下主位下的台阶,走到张都身前。微侧身子,与张都对视着,说道:“张大人,抓住的这些人都放掉吧,广河不是傻子,这些欲擒故纵的手段,我们若是都要去细细查问,不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了。海岸线的护卫可以稍稍放松,对往来的人员注意盘查下就可以了。指挥大营选址很好,张大人有心了。” 张都拱了拱手,示意已明白左青心意,说道:“启禀大人,这几日海边并无广海身影。”这消息正是之前映竹附耳告之左青的,只是青烟阁各房查探,广海也未在卞州府下显露过身形,又不见他出海,实在不知这广海去了哪里。此人现在来说,至少已是双子门的一大眼中钉、肉中刺,不拔难以痛快。 左青点了点头,再未多说什么,此时张三疯等人已被迎到营帐门口,左青远远的看到了,对张都说道:“张大人,本府这便离去了,一去几日,府中怕是还有公务要忙。” 张都上前一步,对左青躬身说道:“大人,张都已着人准备好了酒菜,还请大家就在这营帐中用饭吧。” 张都正说着话,已有兵士伴着桌椅板凳到了营帐门外,又有几人已在门外架好了驴火、铁钎,分明就是一副要露天烧烤的模样。 左青倒也再未推辞,命映竹到了营帐之外,与张三疯等人一同打个下手,他自己与张都拉着手到了已在堂下摆放好了的桌子旁坐了。 左青不肯坐上主位,毕竟宴请的主人是张都,张都更是一再推辞,执意请左青上座,左青也便不在客套,在主位上大方坐了。 左青、张都二人寒暄一番,倒也并未说些公务上的事情,无非是左青问起了张都家中事情,以及张都那早已远嫁青州的大女儿,张都说起大女儿来倒是一副傲然的样子,着实是张都大女儿从小懂事而又聪慧,深得张都欢心,有嫁给了青州府上一户书香传世的大家族,实在值得挂在口上。至于说到张子权,张都就是一脸愁态了。少不得又要感谢左青一番。 须臾,映竹、张三疯等人入了营帐,张都看到恩人张三疯又是一阵感激,张三疯看左青在一旁笑着点头,也便生受了。 张都心腹二人其中一人乃是这沿岸一万兵士副统领常春,这常春原本就是张都在卞陵中军大营中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将领,以前倒是在大营中不过做了一方都尉,到了这海线驻军中,张都早已奏明左青,将他引为了这方驻军的副统领。 左青与这常春是见过面的,只是并不熟识,常春见到左青却已早早的躬身行礼,左青之前已知晓这常春一身功夫了得,特别是行军布阵,深的帝国现世唯一名将杨顺大将军的真传,这常春也是来自京都大户人家,倒是家中大多行文,少有为官的,常春倒是一个特例。 另一人则是张都堂弟张井生,也在军中任职,不过此时不过一介百夫长,倒也可见张都并无以权谋私的行径。张井生大小就养在张都家中,在张都父母过世后,便到卞州跟随了张都讨生活,这些在胡锐报送给左青的汇总中都有明确记载的。 常春、张井生在左青的主要要求下,二人入了营帐与映竹、张三疯一同入了座,张三疯手下三人在营帐外恭候着。张都大帐外本就安排了一队卫兵,太守大人在此用饭,张都本想再多安排一队,后来经常春提醒,倒是发觉过犹不及,也变未在多做安排。 如此六人同桌倒也气氛融洽,酒宴一直进行了个把时辰,直到近乎辰时,才在左青的一再要求下,结束了事。 张都早已准备好了车马,交给并未饮酒的映竹,将左青等人送回太守府。倒也不是张都不愿自行将左青送回,只是他已酒醉,此时出行,怕是出丑了。这些车马却是张都提早备好的,但帮他行事的还是常春。 在张三疯手下三人将左青、张三疯送上马车后,映竹接过常春递过来的缰绳,远远地向着依靠着堂弟张井生站在营帐门口的张都点了点头,便与已跨上大马的张三疯手下三人,一同离了海线驻军指挥大营,向着西北卞陵城方向而去。 马车渐渐走远了,马鞭声响更是消失不见。张井生与常春左右扶持着张都回了营帐之内,张井生又快速走出,将周围护卫的卫兵都遣散了,重新回到帐内。张都却已在主位上坐了,面带微笑的对着常春,不知二人在聊些什么,张井生蹙了蹙眉,走上前去。 “啪啪啪……” 马蹄声清脆的敲打在青石路上,卞陵城外官道正中,映竹驾着马车不急不缓的走着。张三疯那手下三人却有一人已不见了身形。马车车厢内更是仅剩下左青一人,张三疯也不知去了哪里。 左青眼中一片清明,脸上更是一脸笑意,哪里还有一分醉酒的样子。 左青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着话:“这张都倒是明白我的心意,知道我终于会有出兵东海的一天,只是今日他有意将那常春带到我的面前,难道这常春不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吗,他就不怕我更加重用常春,反倒使得他这个军备坐的更不安稳。竹子,你看那常春如何?” 左青依旧是轻声说话,最后一句话也很轻,但车厢外的映竹还是听到了,映竹板着脸,说道:“难做大人一合之将。” “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远远的传到卞陵城大门处。 正文 第097章 酒拳之友 时辰尚早,才过未时,卞陵城大门处,人影匆匆,进出有度。两排的卫兵自是识得这位已贵为中军大营副统领的竹统领的。 能被竹统领亲做马夫护卫的,恐怕就只有咱卞州府里的大老爷太守大人天狼公子了。 左右护卫的卫兵已有意要上前见礼,映竹这些时日来早已熟悉了这一套,远远的挥着手中马鞭,示意诸人各安其位,自行驾着马车,穿过卞陵城大门,向着太守府走去。 “头,那不是副统领大人吗,统领大人驾着马车,车里坐着的是谁啊,难道是太守大人。”一个十**岁,嘴上还有细短绒毛的年轻兵卒向着身旁的护卫首领问道。 那护卫首领三十多岁的年纪,听到这年轻兵士的问话,已皱起来眉头,轻声回道:“做好你的差事,不要瞎打听。” 却不想那年轻兵士又跟着说了一句:“唉,头,你说太守大人啥时候出城的啊,我都在这大门处呆了三日了,也没看到啊。” 那护卫首领听到这里,脸色已变的青黑起来,转过身子,瞪着那年轻兵士,呵斥道:“闭上你的嘴,这份差事你都干不好,就滚回大营做火头军去。” 那年轻卫士这才停住了说话的意思,眼中更是有泪花闪现,被另一个年纪较长的兵士拉到一边去了。 卞陵城大门处的闹剧,左青并不知晓,不多时,映竹已将马车驾停,却是已到了太守府大门处。 左青向门帘处挪了挪身形,开口说道:“竹子,谁在太守府中?” 不用左青解释清楚是问的什么,映竹已心有灵犀的回答道:“只有高统领与小虎身在城内,菊香与子兰都在青烟阁中。” 左青听到高冰还未回往东海驻军大营,倒是有一份诧异,原本打算先去见菊香的,如此看来,还是先回太守府,与高冰说上一番吧。 左青示意映竹直接回太守府,便再无话语,映竹听令打马进了城。 “律律律……” 马车在太守府大门处听了下来,张三疯的两名手下在入城后便先一步加速赶往太守府去了,此时已在府门处将大马停住,下马恭候着。 映竹驾着马车到了府门前,从车辕上跨了下来,门帘已被左青在车厢内挑起,左青看着太守府门前两座石狮,又抬头看了看高悬大门顶处的匾额,笑了笑,走下马车,向着府内走去。 “竹子,你将高统领请到偏堂来。” 左青留下这样一句话,便笔直向着前院正堂去了。映竹则听令向后院走去。 却说高冰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这二人,若说年纪也是查了十余岁的,但真真是“相交莫逆”,至少在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看来是如此的,他就觉得这位高统领高大哥很对他的胃口。 左青不在的这几日,除了第一天子兰与菊香、映竹到得府上,好肆责骂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番,余日便不曾再来过太守府了,这倒是欢脱了那贼眉鼠眼的柴小虎。 柴小虎拉住高冰,也不叫他出府寻乐子去了,二人就日日在这府中后院里饮酒。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日日听高冰白话在军中的辛酸与快乐,柴小虎也将他打小的遭遇以及遇到师父天玄真人后的境况与高冰说了一番,时不时的更是将传自天玄真人处的武艺招式对着高冰演练一番。 高冰原本也是武艺傍身的军伍高手,每每看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独自演练早已手痒难耐,如此二人在每日饮酒扯皮以外又多了一个交流方式,切磋武艺。 如此倒好,占地七亩的太守府倒是蛮大的,单单后院也有三四亩地大小,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入住的院子,不过三分地,高冰更是早已离了映竹一早安排给他的院子,直接搬到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的院子里。 映竹从府中胥吏处得知高冰已搬到柴小虎的院子中居住后,皱着眉头找上门来,还未到院子门口,这扑鼻的酒气,已冲向映竹鼻翼。 映竹挥手驱了驱酒气,只是那酒气似乎无孔不入一般,原本就极少饮酒的映竹,对此更是烦躁的很。只好运起内息,没有酒气入体,便及时排除,更是鼻塞了呼吸,纯靠腹动来吐纳。 映竹终于进了院子,院子里一片狼藉。几个空掉的酒坛子散落在院子门口台阶下,青石路上更是有些许摔碎了的瓦块也不知是酒坛子还是院墙上的砖瓦,在这青石路上静静的躺着。 院子东院墙旁的槐树下的石桌旁,几个石凳歪歪扭扭的放着,两个酒坛子一个歪倒在石凳旁,一个还放在石桌上,桌子上只有一口碗,碗里还有小半碗的残液,不知是酒水还是其他。里面小半截树枝已慢慢沉到了碗底。 映竹沿着青石路想着屋子门口走去,快到房门的地上,有几截断开的棍棒遗在青石板上,房门前的台阶上,更是有一个大大的缺口,分明就是被什么东西重击打碎了一块。 房门倒是还好,只是门上窗户已没了窗纸,一阵鼾声透过漏风的窗棂,传了出来。 映竹到了门前,打眼一看,屋子里黑漆漆一片,看不清楚。映竹上前一步,轻推房门。 “嘎吱” 两扇房门应声而开,并未上锁。映竹闪身进了屋子,屋子里酒味更大,更是伴随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映竹掩了掩鼻子,向屋里走去。 屋子正中一张桌子,桌子下东倒西歪放着三把凳子。桌上还有一些残羹冷炙,更有一壶倒在桌上的酒壶,撒了小半桌子酒水。 地上碎碎屑屑撒着几只筷子、几块牛肉、几粒花生米。桌子下面已摔碎的盘子里还盛着半碟牛肉、半碟花生米。 映竹再次皱了皱眉头,继续向里面走去。 终于在临近木床两丈的地方,看到了一个翻到在地的人影。 那人趴在地上,一身短衫已看不清眼色,嘴角处留下好大一坨水印,分明就是唾涎。那人瘦小的身子,正缓缓的喘息着,屁股随着喘息起起伏伏,正是贼眉鼠眼的柴小虎。 映竹看到已到了午后,犹自沉睡不醒的柴小虎,早已气不打一处来,抬起脚来,冲着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正要拱起的屁股,一脚踩了下去。 “嗷……” 不知道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梦到了什么,映竹这一脚下去,柴小虎竟然还未醒来,更是很**的**出了声。 映竹倒也知道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从小随师父天玄真人摸打滚爬,这一身挨揍的本事还是足够的,何况此时映竹却是在气头上,高高抬起腿了,就要再踹柴小虎一脚。 柴小虎兀自趴在地上,哼哼着,映竹越看越气,房中冲天的酒气与难闻的臭味混合在一起,刺激着映竹的神经,映竹终于痛下决心,要狠狠教训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番。 “啪!” 这怒极的一脚,到底没有踹到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身上,而是落在了柴小虎身畔的地板上,地板砖更是碎了一大块,震天响了起来。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竟然仍旧在地上趴着,压根没有一点反应,倒是再里面的木床上有了声响传来。 断断续续的鼾声终于停了,一个披散着长发的人影,从木床上缓缓坐了起来。人影抬起左手,摸了摸眼睛,又搓了搓脸,终于慢慢站起身来。 人影裸着上身,下身就一条短裤,赤脚踩在地上,努力睁眼看着不远处的映竹。 过了好一会,那人影才清醒过来,显然已将映竹认了出来,那人远远的拱着手,向这边走来,正是东海驻军第三统领高冰。 原来这几日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见天拉着高冰饮酒、扯皮、对练。高冰初时是作为客人不好太逆着主家的心意,之后则是慢慢的接纳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柴小虎虽不似军伍中那般硬朗的汉子,行有形、站有姿。但这豪爽的性子,可比许多军伍众人更来得合乎高冰心意,分明就是一颗不谙世事的璞玉。 何况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手底下确实是有实在本领的,高冰倒是也乐于陪着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研习武艺。 这几日俩人倒是好的,不说穿一条裤子吧,起码说道同榻而眠已是常事。 昨日午间二人在院子里演练了一番,少不得出了一身臭汗,虽是冬日,但二人这一身精炼的身板,完全扛得住大冷的天。 少不得,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从后院厨房里办了几坛子扶头酒过来。又随便弄了几盘下酒菜,高冰也是对此完全熟稔了,便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在这院子里对饮了起来。 老虎不在山猴子称大王,此时太守府上下,能管得到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的,还真就没有。自从左青到了卞州,太守府早已在映竹的有意之为下,变成了左青自家的庄园。 高冰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二人,喝的高了,自是不知怎么又打在一处了,醉酒的人比天大,这小小的院子,差不多被他们拆了个七零八落。打到兴起,高冰更是脱了衣服,光着膀子跟柴小虎拳对拳、脚对脚互攻起来。 至于最后如何,二人并不自知。 正文 第098章 天真小虎 已醒转过来的高冰,远远的看到了立身站在房中的映竹,已拱手走上前来。 “竹统领,高某有礼了,不知竹统领怎到了太守府,莫不是天狼公子回来了?” 映竹已在左青授意下,在卞陵中军大营做了副统领,故而高冰如此称呼映竹。左青离开卞州之后,映竹只回来过一次,过了几日,这次又回来,何况看如今这天色,已是黄昏,映竹却到了太守府中,高冰已猜到了几分。 映竹倒是没想到屋子里还有外人,这才醒悟过来,方才听到那一阵阵的鼾声,映竹还自奇怪,这鼾声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往日的呼噜声大不相同。 也是这满院狼藉,一屋子臭味,使得映竹有意无意就放松了警惕,倒是没想打高冰也在小虎房内。 高冰三两步走出木床范围,到了映竹身前,映竹已认出高冰来了,也上前一步,拱手见礼,皱眉问道:“映竹见过高统领,不知我家师弟这是如何了,高统领是否知晓?” 映竹说着话,右手已想仍旧趴在地上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指去。 高冰才从床上站起的时候,便看到了地上的柴小虎,此时听映竹问了出来,更是不禁笑了起来,说道:“昨日高某与小虎兄弟喝多了酒,叫竹统领见笑了。” 除此以外,高冰倒没有再多说什么,映竹这才想起,到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这里,原本就是来找高冰的,只是方才被师弟气坏了,差点把正事忘却。 映竹站直身子,将来意与高冰说了一番,果真被高冰猜中了,左青已回到卞州,就在太守府中。 映竹示意高冰这就去往偏堂,面见左青。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这里,由他照顾。高冰倒没有对映竹不放心的地方,只是临走前坚定的回头看了看仍旧趴在地上,嘛事不知的柴小虎。苦笑着向着小院门口走去。 高冰走出小院的时候,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卧房里终于传出了一声声响,明显这不再是柴小虎的梦呓。 “卧槽!” 震天的声响,传出好远。 高冰处了柴小虎的小院,先是回他自己的住处,找了一身衣服换上,毕竟裸着身子去见天狼公子大大不妥,而昨日那些衣服,或已破破烂烂,或已满是酒气,穿了还不如不穿。 高冰又在院子里梳洗了一番,如此,当抖擞精神的高冰一身干净、合体的长衫到了前院偏殿的时候。 仍旧满脸通红的映竹与简单换了身衣服,但头发上明显还站着一些恶心的呕吐物的脸色更红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正在正堂下台阶处站着。 映竹站在天井上两个台阶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在映竹身后站着,再身后便是正堂大门了。 映竹远远看到高冰已到了前院,狠狠的瞥了身后的柴小虎一眼,已抬脚向着高冰迎了过去。 “高统领,大人已在偏殿等候,请随我来。”映竹脸色稍微好了一点,但仍旧看得到脸上的潮红,分明就是一副怒气还未消停的样子。 高冰说道:“高某去换洗了下,天狼公子久候了,还请竹统领前面带路。” 即便高冰对这太守府的正堂、偏堂已了如指掌,但起码的本分还是要遵守的,映竹点了点头,回转过身子,再次等了柴小虎一眼,便在高冰前方两个身位,带起路来。 高冰走到台阶下,笑着对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点了点头,柴小虎也愣愣的看着高冰,苦笑了一下。 映竹与高冰二人,前后进入太守府偏堂的时候,左青早已在长案后坐着了。 长得长了一些的短发熨帖的伏在耳后。内里穿了一件青色小衫、黑色肥大长裤,外罩着白色长衫,左青就这般半躺半坐的把大半个自己,藏身在了长案后的高椅里。 二人进门的时候,左青正靠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册子。这本册子正是之前才从子兰处递过来的情报汇总。 左青自是早早的便察觉到映竹二人的到来,但是左青仍旧皱着眉头仔细看着手中册子里的每一个字。 映竹并不会认为是左青没有注意到二人的到来,左青如此定有他的原因,映竹便在入门处住了脚,身后的高冰也跟着停下了。高冰倒也没直接开口说话,只是在映竹身后微弓了弓身子。 左青徐徐站了起来,原来他赤着脚呢。 左青绕过长案,想着门前映竹二人走来,双手背在背后,情报册子仍旧在手中。 “高统领,这几日在卞陵过得可还顺心?” 左青走过映竹身侧,想着躬身站在一侧的高冰说道。 “烦劳殿下挂心,高冰在卞陵过得很是舒心顺意。殿下喊小的高冰就是了,高冰不敢生受殿下这般称呼。” 高冰对着左青拱手回应,左青笑着点了点头,示意高冰跟他入了偏堂内里。 左青自在长案后坐了,高冰在另一次躬身站着,映竹出了偏堂,在正堂里等候。 “三叔最近是否有消息传来?” 左青开门见山,直接问道。高冰初始还未反应过来,之后才想明白,所谓三叔正是三皇子东方无乂了。 高冰道:“启禀殿下,高冰当日离开京都之后,便再未得到过王爷其他命令了。” “哦?三叔何时回到东海驻军,高统领可知日期?” 左青仍旧笑着问道。高冰搔了搔头说道:“王爷只是说过了元宵便会离开京都,但何时回往驻军大营,高冰并不甚清楚。” 左青见高冰也没其他更多知晓的了,开口道:“元宵,后日便是元宵节了。” 左青又与高冰寒暄了几句,无非就是一些卞陵城里的里间坊外的趣闻轶事,高冰倒是没想到天狼公子会有这般平易近人的一面,开始还被左青问起白玉楼近日的对联雅事吓了一跳,后面说了一句倒是觉得左青实在叫人心生亲近,不知不觉就说了许多。 高冰是满怀欣喜的离去了,但独在偏堂中的左青,脸色却慢慢暗了下来。 左青小声喊叫了一声竹子。本在送行高冰的时候出了正堂,已在前院廊下的映竹,却听到了,快步走回偏堂。 左青示意映竹将柴小虎带进来,柴小虎一直在廊下正襟危坐着,映竹出了正堂,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早已抬起头来,他的耳力比起映竹来可是犹有过之。自是听到左青喊他入堂了。 映竹瞪眼看了柴小虎一下,柴小虎苦着脸说道:“师兄……” 映竹挥了挥手,示意柴小虎自去偏堂,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灰溜溜的进堂去了。 “小虎,坐。”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入了偏堂,左青仍旧在长案后端坐着,柴小虎本以为左青少不得要说教一番,倒是没想到左青会是这般和颜悦色的面对他,还伸手叫他入座。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战战兢兢的在离门最近的位置上坐下了,左青看着他这幅紧张样子,笑了笑,说道:“小虎,高冰这人怎么样?”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见左青开口第一句就问起高冰来了,还以为左青是对高冰有了意见,要从自己口中听到高冰的坏事。柴小虎到底是本分的人,又是与高冰真心相交。当时便站起身子来,着急说道:“大人,高大哥人很好。” 除此之外,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竟再无言语。 左青没想到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这都能误解他的意思,柴小虎这幅样子分明是害怕左青要迁怒与高冰,左青苦笑着摇了摇头,又抬手示意柴小虎坐下。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却再也不肯入座了,就直愣愣的站在左青对面。 左青站起身来,赤脚踩在地上,徐徐走到柴小虎身边。 左青到底年纪还小,柴小虎又本就长得矮小,二人竟一般高度。左青说道:“小虎,我也觉得高统领人很不错,你要与他多交流。” 左青这句话说的柴小虎一愣一愣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看着左青一脸温和的笑容,终于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他压根没搞明白左青为何发笑。 左青又说道:“小虎,这段时日,张鑫与王瑶去了哪里?”这才是左青要找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的根本用意呀。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听左青问起张鑫与王瑶来,愣了愣神,原来这货已将二人给忘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开口说道:“我不知道啊。” 左青彻底被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的天真打败了。左青拍了拍柴小虎的肩膀,轻声说道:“小虎,子兰传来谍报,王瑶这人有问题,张鑫自然是青岩门主的手下,信得过,但那王瑶,恐怕不是善茬,如今二人已消失不见,小虎,你去帮我将他们找出来好不好。他们应该还未离开卞州。”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听左青这般说,心里自是已确信无疑了。有自行回想了下,登时便出了冷汗,那王瑶若当真是来害自家大人的,那把她一手带进太守府的自己可就是大大的罪人了。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就是这般单纯,简直就是无邪了。 看到王瑶落水,第一时间下水救人。可怜王瑶身世,不管不顾将王瑶带到卞州府。心疼梦雪身死,将左青与映竹置之不顾,见天陪在梦娇、子兰身边。 如今又听说王瑶是坏人,竟然压根没想过要去将王瑶抓捕回来,而是先自责起来。 哎,打败世人的永远不是天真,但天真的孩子,一定会走得长远。 正文 第100章 玉白楼主 “咔哒” 清脆的板凳撞击声,从王瑶房中传出,正传到才从院墙一侧转到房子正门方向的张鑫耳中。 张鑫一颗心早已都挂在王瑶身上,听到这一番动静,已惊了魂,生怕王瑶有什么闪失,哪里还顾得了其他,手中提着的行囊也不管的,直接丢在地上,快步跑到王瑶卧房门口,双手用力推开了两侧房门。 率先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双绣花鞋,青色鞋面白色鞋底,鞋底干干净净,分明就是才换上的。在向上,一双长腿被肥大的白色裤子包裹着。张鑫登时几乎傻掉了,不敢再向上看去。 “呃……” 微弱的声响,从张鑫头顶传来。张鑫这才如梦方醒。抬头看去,王瑶一张俏脸已憋得通红,但晃悠幅度逐渐加大的身躯,分明传达着她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再不迟疑,张鑫上前一步,抱住王瑶双腿,将她高高举起,从悬挂在房梁上的白绫中解救了出来。 “咳咳咳……” 张鑫慢慢抱着王瑶,将她放到地上,又为王瑶轻轻拍打了下后背,扶着她到了床边,王瑶这才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瑶瑶,你这是作甚,你若死了,我怎么独活。” 张鑫瞪着红彤彤的大眼睛,看着王瑶的双眼,一副悔恨、害怕的神色。王瑶低下头来,伸出双手缓缓抱住了张鑫的腰。轻声哽咽着。 “鑫哥,带瑶瑶离开卞陵吧,不管去哪里,瑶瑶不想在这多呆一刻了,瑶瑶害怕,鑫哥……” 说着话,王瑶又落下泪来。 张鑫早已心乱如麻,听王瑶这般说着,已点头应承下来,这才想起之前已将行囊收拾了一番,低头告知了王瑶。 王瑶眼中重复神采,悻悻然站起身来,拥进张鑫怀里。 王瑶抱着张鑫也未说话,倒是张鑫想了想说道:“瑶瑶,我此番原来卞州,并未携带金银在身,咱们要离开卞陵城,总要有细软傍身的。不如我先回岛一趟,将……” 其实张鑫哪里有啥存货,往年的饷银说是都被王洋给存了起来,其实张鑫自己压根从来就没见过,岛上兄弟也大都如此,除了岛主定期为岛上兄弟输送官妓扣除部分饷银外,大家伙就绝少见到本该拿到手里的银钱了,但是张鑫这些在菊花岛过的安逸的难兄难弟倒从来不觉得如何。 毕竟是菊花岛给了他们生存下去的机会,更是菊花岛给了他们为人的快乐。人活一世,总是要感恩而行。 其实,青岩并不是不给大家伙军饷,而是实在没多少余钱,单单是这些人的吃穿住行,青岩已有些许负担不起,不然也不会打算侵夺其他岛屿了。养兵自重,说到底,还是烧钱的买卖,有赔难赚。 却说王瑶突然伸出小手,放在了张鑫嘴上,堵住了他要继续说出的话。 “鑫哥,瑶瑶有积蓄的,瑶瑶怎可花鑫哥的钱。” 王瑶说着话,已脱离了张鑫的怀抱,从床下拖出了檀木箱子。箱子分三层,第一层是一些衣物,这倒不是王瑶自己的,而是之前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为风清儿主仆二人准备的。箱子倒是王瑶之前出府采购回来的。 第二层空落落的,只有零星几个钗子、手镯,也是风清儿留在屋子里的,被王瑶发现之后便自行收纳其中,只是数量少得可怜,脸箱面都盖不过来。 第三层,就满满当当了,张鑫看到的时候,当真吃了一惊。满目皆是白黄之物,少说也是二三百两银钱。张鑫当时便震惊了,垂首看向王瑶。王瑶笑眯眯的晃着头,似乎感受到了张鑫的目光,抬头望来。 四目相对,张鑫登时便没了言语,目光中满是柔情。王瑶软到在张鑫怀中,喘息声再次加重。 小房内又是一片春色盎然。 ………… 张鑫到底是色迷心窍,也没管王瑶的银钱师从何处得来的,这日晚间,便从太守府离开了,谁也没有告诉。当然柴小虎跟高冰不知道流窜到哪里去了,张鑫也告诉也没人说。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径直出了卞陵城。 张鑫倒是知道滨城县外有一温泉谷,先带着王瑶去了温泉谷。二人倒在温泉谷里戏弄了一番,又在附近旅舍缠绵了几日。 那一日,王瑶总是觉得心神不定,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张鑫早已精虫上脑,只顾及自家可人儿是否欢喜、是否快乐,根本想不到还要去查探下王瑶不安的缘由。 王瑶说出要远离东凌帝国,去往蛮荒散心的时候,张鑫也都没思量蛮荒之地,哪有散心这样的说法,竟当时便应承了下来。 二人如此一路走走停停,张鑫倒也打算过在路过集市的时候,要买一辆马车或是一匹大马,供王瑶骑乘,却都被王瑶婉拒了。王瑶只是说,渴盼与张鑫日日相好,二人相对,就算是牲畜,也不愿影响到二人世界。 张鑫这二货还就真的信了,而且欢喜的不要不要的。 两人步行着,半旬时间,终于到了惠民镇。 张鑫、王瑶,甜蜜中的二人,望着惠民镇大门处的告示,交了入城银钱,携手笑着,走进了城门。 “敬告过往宾客,驻军改制,本镇由惠县亲守。单人入镇三钱,马车载货八钱,镇内不得纷争,违令必究。惠县府衙令。” 惠民镇东南角的巷子里。 这是惠民镇最偏远的角落,却是惠民镇上最热闹的地方。 卞陵城以南最靠谱、最排场的青楼就在这里,更是挂着一个醒目的大招牌——白玉楼。 白玉楼坐南朝北,大门直对卞陵驻军大营方向。 而今正是晌午时分,白玉楼自然不会开门迎客,只有三五个小厮在大门处打着哈欠,大概昨晚某位恩客太过吵闹,没有休息好吧。 白玉楼大门高三丈、宽五丈,休说往来人流了,就是官家的马车也可畅行无阻。 进了大门,是一个种满了桃树的院子,冬日里的桃树虽并无粉色花蕊雕坠,但却被白玉楼的主人架上了好多福袋,别有一番风味。 除却大门方向的院墙,院子东西两侧各有一排六个共计十二个厢房,内里传出的微微鼾声,大概正是各位姑娘的住处了。 正对着大门的方向,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直通内里。沿着内里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幢三层九丈五寸高楼,这才是白玉楼本尊。 三层高楼一楼处开了三个拱门,各相聚五丈远近,现在每个门便都有两名劲装护卫守护在侧,精神抖索,不比大门外的那些小厮,分明就是练家子。 楼内并无窗户,一二楼围着楼沿而造,内里昏暗一片,九根廊柱绕楼而立,一丈高一个挑出的梁子,梁上难以辨明的饰物,分明就是一个个绚烂的烛台,只是白日里并未点燃罢了。若是晚间燃起各处灯火,怕是别有一番风味。 白玉楼高楼一楼是一大厅,二十丈方圆,有环形楼梯从两侧引下,连同二楼。大厅正中顶头位置,有一从三楼楼底直接垂下的铁制牢笼,现今空荡荡的,晚间却是白玉楼特有的表演场地。 到了二楼已不见了三楼楼梯。二楼有甲乙丙丁午己庚辛壬葵十个房间,与楼前院子里东西两侧的十二个厢房共同构成天干地支之数。 这白玉楼的主人家,倒也是个中高手,不言而喻…… “啪!” 白玉楼三楼传来一声瓷器摔打的声响。这白玉楼三楼整个就是一个大厅。顶上一面窗户落地而下,四周并无窗户,却已足够采光。 有一条楼梯在三楼东南角,分明就是从二层丙字房中延伸上来的。 三楼大厅内里竟坐南朝北的摆放了一把,与京都凌京城重楼门后的皇宫大内泰和殿里一般无二的龙椅。 龙椅下首各有两排红木长椅,长椅之间各有一矮小短几,以供放置茶盏、杯碟之用。长椅下是金黄色的毛毯,一直通到大厅周边。九条廊柱笔直通接上来,其上雕龙画凤、各处彩饰,好不富丽堂皇。 靠近楼梯口的椅子上,对面坐着二人。 东侧的男子脸庞黝黑,光头无发,紧紧皱着眉头,满眼不忿的看着对面的女子。 那女子头戴凤钗,穿了一身黑色衣裙,胸口处却以金线勾芡出一朵灼华的桃花。女子一头青丝束起,发髻被凤钗插住,似乎生了极大地气,发髻晃动个不停,凤钗似乎随时就要掉落下来。 女子座位旁的短几上,水花四溅开来,歪倒在一边的茶杯中还有小半杯茶水,不断的流淌吹来,掉落在座下毛毯之上。 毛毯上更是有极快碎裂开了的白色瓦片,方才分明就是这女子将茶杯连同碟子摔在短几上,碎裂开来了。 女子见对面男子这幅模样,似乎依旧气不过来,作势又要站起,伸手向着短几上歪倒着的茶杯抓去。 男子终于开口说话:“齐君,你够了。” 这女子正是卞陵城玉白楼楼主齐君。莫非这白玉楼也是她的产业,那可当真是家大业大了。 正文 第101章 老爷小姐 惠民镇东南角白玉楼主楼三楼大厅之内。 那名被对面面黑无须、光头无发的魁梧汉子气炸了肺的女子,正是卞陵城玉白楼楼主齐君。 男子终于开口说话,制止了齐君继续摔打杯盏的行为。齐君却仍旧拿起歪倒在短几上的茶杯,向着男子用力的砸了过去。 “砰……” “啪!” 茶杯就这般直愣愣的砸到了男子的光头上,更是应声而裂,碎成三块,沿着男子肩背掉落在椅子上。男子仍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若是寻常武夫看到,只怕要被男子这铁桶一般的光头惊骇到了。 这光头男子,正是广海! 原来广海那日袭杀左青不成,便在齐君提前安置好的手下接应之下,当即遁走。但并未远离卞陵城,而是在卞陵城东侧围墙下躲了起来,到了晚间翻墙而过,躲过巡逻卫兵,进了玉白楼。 这玉白楼楼主齐君与那广海早就相识,而且很是熟稔,当时便命人一番乔装打扮,将广海连夜送离了卞陵城,送到了这惠民镇中。 广海虽是第一次来到玉白楼,但楼内熟悉面孔还是很多的。速来寡居的广海,在这一群熟悉面孔的周围并未有丝毫的心安,特别是苦于二十年精练武功,竟抵不过不足十五岁的少年左青。天狼公子无疑成了“奔雷拳”广海的一道心魔。 广海在这白玉楼里已呆了七日,被左青以蟠龙带刺中的胸腹伤势,已愈合的差不多了。但内里的伤势,一直未曾痊愈。 广海更是因二哥身死心烦难耐,这几日思来想去,更是巴不得这便离了白玉楼,去那卞陵城中,再寻天狼公子一决雌雄。 齐君得到这般消息,当时便着急起来,玉白楼里的齐楼主是如何也坐不住了,这才星夜兼程,感到了惠民镇。 在齐君看来,广海分明就是钻了牛角尖,当局者迷。 当初广海袭杀左青,便是她齐君帮忙策划并安排的路线,更是在菊香等人赶到之前,率先一步接走了广海。 若不是那名娇小女子的突然出现,只怕左青早已横死当场。即便如此,左青也绝非广海对手,野怪齐君安排的人手,当时只是全力防卫着卞陵城方向的动向,竟使得梦雪这一条漏网小鱼,插身其中。 在广海回到玉白楼的时候,齐君便发觉广海状态不对,只是当时一心保全广海更要包住玉白楼,不曾与广海多做交流,便把他送到了惠民镇。 况且,广海这件事,齐君还要为他遮掩一番。 昨日晚间,正在玉白楼上与王浩饮酒作对的齐君,突然就得到了从白玉楼传来的消息——广海意志消沉,一直想要离开白玉楼,再去卞陵城袭杀天狼公子。 随着王哲被左青重用,更是在东海这件事上的态度,彻底偏向了左青,王浩的身份也是水涨船高,又成了这卞陵城里拔尖的衙内了。 只是王哲似乎放了更大的心思在儿子身上,王浩跋扈的性子也收敛了许多,倒是学会修身养性了。这卞陵城里独一份的文人雅士乐于前往的玉白楼,自然成了王浩流连之地。 玉白楼当家的楼主齐君,三十五六年纪的女人,玉白楼却已在卞陵城矗立了十多年的光景。 卞州府刚刚郡县改制的时候,玉白楼便已在卞陵城这块寸土寸金的土地上圈了好大一块地方。当时玉白楼的出面任务,便是刚刚二十出头的齐君。 只是这许多年来,坊间各种传闻不断。 王子尧履任卞州之前,先是传言齐君是东海驻军团总杨顺杨大将军的禁脔。到了王子尧到任卞州,又被传言是王子尧的隐藏侍妾。 如今王子尧去势,卞州又换了当家太守,总不能传言能做天狼公子母亲的齐君与太守大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吧。好嘛,又开始传言齐君是当朝太子的心腹婢女。 总之各种有的没的,传的越发不可理喻,作为当事人的齐君却永远都是一副泰然处之的样子。 左青到任以后,对卞陵城里的诸多商家,少有涉及。一则是双子门原本就家大业大,这些商家的力量,左青并未看在眼里。二则是东凌帝国国势所在,商家并不受重视,甚至东凌帝国都不存在商会之类可以维护商家利益的组织。 商家在东凌帝国的地位可见一斑。要想立足某地,除了需要有足够的资金应付,更要依托与各处官家。这也是东凌的商家最尴尬的地方了,有钱也无法改变贱民的事实。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东方俊对军事力量抓的太紧,除却官家,别说商家了,就是一般的文官都无法干涉甚至自立军力。 看下身为卞陵军备的张都,家中一应奴仆都不过是寻常商号里购置来的便知晓一二了。 没有力量,何来话语权。 左青对玉白楼的类似传言也是听过许多。只是对这些并不甚上心,也就随他去了。 这齐君倒也从来不藏掖什么,每有恩客上门,若得空闲,往往都会亲自招待。如今已是卞州排首的文官王哲之子的王浩,自然便是齐君亲自招待的人员之一了。 说来也是奇怪,齐君算不得沉鱼落雁,但贵在气质,可能是多年主持大局的缘故,也可能与出身本就相关,齐君身上总有一种雍容华贵而使人不敢亵渎的气态。即便是常常色心左右的王浩,每每与齐君独处,也不见其他情怀。 齐君倒是凭借着过人的处事手段,不吝资财的大方施为,在这卞陵城里,绝少被人找麻烦,更是成为卞州府商家里绝少的被人高看几眼的贵人之一。 任谁都想不到,惠民镇里臭名昭著的白玉楼与卞陵城里文人雅士、贩夫走卒人人向往的玉白楼会是一家。 即便名字相近,恐怕绝大多数人看来,白玉楼是在打着玉白楼的招牌方便招揽顾客。 回头想一想,不得不说白玉楼的东家,实在是聪慧过人,当诸人潜意识里都觉得那是不可能的,甚至一些常人一眼就看出来造假的嫌疑,那么真的也就成了假的。 齐君一张紧致的脸庞,看上去远远比她的实际年纪要年轻上许多。只是眼角的皱纹,出卖了她。 齐君仍旧一张怒气冲冲的脸庞,直视这对面泰然坐着的广海,更是不断的喘着粗气。 广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齐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是还有重要的事要做,齐君好歹劝服自己先不要同这广海置气。 “你突然下手,袭杀王风,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还好老爷一早就命我在沙风岛留了后手,险些被你兄弟二人的愚蠢行为葬送了东海多年经营。” 齐君气呼呼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传荡着。她原本是想说广江的死是咎由自取,但看着眼前如同猛虎时刻都会睁眼杀人的广海,齐君到底没说出口来。 “左天狼的事,老爷已有安排。现在左天狼还没有发现我们的事,你不要在横生枝节了。哼,那左天狼一来便拂了老爷的逆鳞,无需你出手,他蹦跶不了多久了。” 齐君口中说着“老爷”,脸上色彩更是波澜了许多,只是瞥到身侧的广海,还是难以消气。慢慢平静下来,齐君终于以轻柔的嗓音说道:“那天狼公子左右活不过几天,而且他单打独斗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如何就看不透呢,二哥的仇,老爷会为我们报的。你精心养伤,日后的大事,还需要你出力呢。三哥,你懂我的意思吗?” 齐君说着话,慢慢的在广海身边坐了下来,更是伸出手,向着广海仍旧打着绷带的胸膛摸去,眼神一片迷蒙之色。 广海睁开了眼,厌恶的看了齐君一眼。鼻子中传来轻微的哼声。 齐君似乎早就猜到会被广海如此对待,只是当广海真的这样做的时候,还是无法接受。瞬时间,齐君的脸又冷了下来。 “刷”的一声,齐君站直了身子,身形微侧,背对着广海,说道:“小姐就要回来了,老爷有意将这些买卖交给小姐打理。你该明白老爷对小姐的看重,你更该明白,你杀了王风对小姐计划的影响有多大。” 齐君说了些冷言冷语,向着角落里的楼梯走去,竟是要从二楼丙字房离开的样子。 “我杀王风,小姐不是顺势回了卞州吗,我不觉得我有错,小姐一直在沙风岛优哉游哉,我为小姐做事,何错之有?” 闷葫芦广海终于开口说话。背对着广海的齐君嘴角微微翘起,就知道说道小姐这臭石头会开口,只是想到这里,齐君的眼神又暗了一暗。 “小姐自有小姐的道理,这些事情你不要同我说,老爷总有回到惠民镇的那天,你去跟他说就是了。” 齐君说完这些,在不多言,细长的两条大腿迈开,向着楼梯口而去。 似乎是齐君最后再次提及的老爷,彻底触动了广海心底的一根弦。从上次刺杀左青落荒而逃之后,一直心绪不宁的广海,此时眸中一片平静之色。 须臾,齐君走下楼梯的声响传来,不多时,已再听不到脚步声。偌大三楼大厅,再次一片死寂。 “老爷……呵……老爷真会管我们兄弟的死活吗……二哥……” 广海无力的声音,传到三楼大厅碧影上,回荡久久。 正文 第102章 子权受训 左青从菊花岛回到卞州之后,从高冰处并未得到东方无乂的其他讯息,又将柴小虎找去,问询张鑫与王瑶的下落。二人竟已消失不见。 左青当时便将找寻二人事交给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去做。 一晃已是大半旬的时日,左青这些时日,白日里处理卞州府公事,偶尔出府去往东海沿岸或是青烟分阁。晚间则都是孤身一人在太守府后院度过。 至于左青是否真的每晚都在太守府上,无人知晓。 “张子权,出列!” 菊香双眼赤红,看着眼前的二十多个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 这里是卞州府大沽县城外的一处低洼谷地。 大沽县令梅峰在被左青任命做了卞陵驻军第三卫的副统领之后,阳风县令祝人杰那副诸事不争的性子,梅峰自是一心扑在军务上,大沽县的大权,倒是绝大多数交给了县丞李长龙来处理。 这李长龙比梅峰年长几岁,却也未到而立之年。也是左青到任以后才提升起来的官佐。李长龙原本是卞陵驻军民团一名都尉,却也有功名在身,是帝俊八年卞州府的秀才。 当时便在卞州府教学馆做了一名学士,只是当时的太守,不甚在意教学,李长龙又是耿直的性子,教学馆里太多学生仗着家世胡作非为,李长龙见事必出言的行为,少不得被教学馆的其他学士、掌管不喜。 帝俊九年秋后便离了教学馆,在一名同乡的引荐下,走胡三儿的路子,进了卞陵驻军民团。 几年功夫,性子坚韧的李长龙倒是也在驻军民团立稳了脚跟,更是被胡锐提携着,做了一方都尉。 李长龙能被左青青眼相看,也是胡三儿的功劳。 虽说胡锐有心放权,实际上也是这么做的,胡三儿更是入了驻军民团,要从兵卒坐起。到底是总兵大人的亲儿子,付林只是挂了一个名,收了胡三儿做了一名亲卫,但并未随他去往东海沿岸。 随着左青改制卞陵驻军民团,付林回到中军大营做了一方统领,胡三儿也就理所应当的继续留在中军大营了。 只是左青与胡三儿还一直联系着,其实这也是胡锐能极快时间与天狼公子走到一起的根本原因。 李长龙虽还未能成为双子门外门人士,但起码知晓这菊香是太守大人的真正心腹,至少是与他那顶头上司大沽县令梅峰一个级别的。至于已成为卞陵中军大营副统领的映竹,李长龙到并不知晓那人与太守大人的关系。毕竟映竹带着双子门两千门众进入中军大营,只是一撮人中不是秘密的秘密罢了。而李长龙离开中军大营也有大半年时间了。 当菊香提出要在大沽县城郊外,借用一处谷地的时候,李长龙是欣然应允的。事后倒是左青主动安排张三疯到大沽县见过了李长龙,告知他菊香是为朝廷办事,诸事应答就是。 至于张三疯具体如何去与李长龙交涉,左青就没有多做干预了。 反正李长龙对菊香的一应要求,全部给予了全满答复,并且对菊香的行为听之任之,未做丝毫多余的事。 菊香对此相当满意,也便理所应当的在这处谷地里,弄起了双子门临时试炼基地。 张子权等人,正是第一波来到试炼基地的二十人之一。这里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脸上有一道刀疤的玉石。 因为是卞州的第一处,菊香倒是亲自做了教官。 “张子权,出列。” 这一日,一群少男少女才排好队列,菊香已恭步走到队前,高声大喝张子权。 站在后排中间的张子权,颤巍巍的向前走了一步。 这些日子,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张子权真真是被菊香、玉石修理的不要不要的。 张子权原本虽不胖大,但常见红润的圆脸,如今已变得蜡黄蜡黄的。日日三餐难继还不是主要原因,每日的操练才真真叫张子权欲哭无泪。 张子权不是没想过回家找老爹,后背现在还隐隐作痛的棍伤,却一直在提醒着他,要回家就会挨揍。 张子权不是没想过想办法逃离这里,回去卞陵。肋下那块仍旧通红的肌肉,也在告诉着他,逃跑,那就挨揍吧。 张子权不是没想过要反抗,好歹也不是文弱书生,跟一两个常人对打还是有着自信的,看看他现在还青一块紫一块瘦削的脸庞吧,反抗,那就挨揍吧。 该死的黑胖子教官,又在呼唤他的名字了,张子权都快习惯了,每日操练开始,第一个被点名的一定是他。 但张子权不敢不出列,都快成了皮包骨的身子,满是死胖子的杰作。 “到。” 张子权低低的嗓音响起,应答着菊香的呼呵。 “恩?”菊香粗重的鼻音传来,并未说话,原本瞪起的小眼更是微眯着打量着张子权。 张子权莫名其妙的就全身颤抖起来,急忙又向前迈了一步,忍者胸腹一阵阵的疼痛,大喊道:“到!” 菊香这才点了点头,脸上跃然而上一抹微笑,但小眼里的那处精芒还是被张子权捕获到了。 “张子权,昨日饶谷二十圈,你只跑了十八圈,是不是?” 菊香不缓不急的对着张子权的方向说起话来。 “我……” 张子权黑漆漆的脸已变得有些不寻常的潮红起来,昨天明明是这死胖子,说看他这些日子操练辛苦,在他跑到第十八圈的时候,就叫他回去休息了,今日怎得拿着这是说话。 但张子权才张口便用藏在身后的右手掐了自己一把。 这是死胖子玩惯了的套路了,自己若是开口分辨,死胖子可从来不会听的,少不得又是一顿毒打,还不能少了今天的操练。 所以张子权就跟傻掉了一般,直愣愣站着,等着菊香继续训话。 菊香倒是没想到张子权这货今日竟然忍住了他故意的刁难,但这能难住他吗,显然不能。菊香侧身想玉石点了点头,玉石眼神一亮,从队伍侧方走了过来,也不多说,操起手中的棍子,想着张子权后心就砸了过去。 “砰!” 棍棒砸到皮肉的声响,闷声传开。张子权吃痛向前一步,打了个趔趄,却不敢躲开,若是躲开了就不是几下棍棒砸身的事了。 果然,张子权才站直身子,紧随其后的一棍又到了。 “砰!” “呃……” 张子权死命攥着手,还是发出了微弱的声响,但仍旧没有大声呼喊出来。 玉石作势还要再打,菊香已举起手来,说道:“张子权,你昨日少跑两圈,今日便打你两棍。” 说完菊香又看向玉石说道:“石副教,本教官要离开谷地一日,谷内操练就拜托与你了。” 玉石迎声点了点头,并未接话,说到底这不过是菊香跟玉石早就商量好的一出罢了。 张子权等人想到死胖子不在谷里一日,好歹这大石头比起死胖子来要好上许多,心底已然欣欣然起来。 却不想菊香再次看向张子权,说道:“张子权,你随本教官同去。” “呃……是。” 张子权虽被菊香的突然出手,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但这段时日以来,惯性施为下,当先还是先应答了下来。 周围其余少男少女瞥向张子权的目光中却都是慢慢的可怜之色了。 张子权哭着一张脸,走出队列,到了菊香身边,菊香竟然还笑了笑拍起张子权的肩膀来。 张子权自是不敢躲闪的,也就任由菊香施为了。 玉石也不管菊香与张子权,走到菊香身前,背对着菊香,面向着依旧站在远处的一众少男少女,大声说道:“王麟,辛兰,出列,你二人分带一队,先做准备活动。” 之后玉石才回头对着菊香笑了笑,菊香点了点头,拉着一张臭脸的张子权想着谷里唯一的石屋走去。 “坐吧。” 张子权倒是万万没想到,死胖子还会有这般和颜悦色的一面。方才菊香带着他到了石屋,进了屋子也没等张子权如何,菊香已先给张子权搬了一把木椅过来,更是主动倒了一杯热乎乎的茶水,送到张子权手中,还示意张子权在椅子上坐了。 张子权当真有些受宠若惊。只是这些时日,被菊香的各种毒打、怒骂下,早已习惯了听从菊香的命令,也便结果杯子在座位上入座了。 菊香自倒了一杯水,在张子权对面坐了下来,温和的笑容使得菊香一双小眼就快成了两条缝了:“马车再过半个时辰才能到,我们此番回卞陵城办些事,你若想要回家,我可以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 张子权听到这里,已激动起来,手中茶盏更是晃悠的厉害,一串串茶水跳出,倒终究不曾将茶盏掉落在地。 张子权颤声问道:“死胖……教官大人,真的吗。我可以回家了?” 菊香看到张子权这幅样子,又做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冷声道:“你若不想,可以不回家,但还是要跟在我身边。” 张子权急声道:“想,我想回家。”说着眼眶竟然红了。 正文 第103章 小虎失踪 当菊香一副好人模样,问起张子权是否想要回家的时候。 张子权急声道:“想,我想回家。”说着眼眶竟然红了。 张子权垂下头去。竭力控制着,好歹没有哭出声来。 菊香缓缓站起身,笑了笑,想着门外走去。 不多时,菊香走回来,说是马车到了谷外,命张子权随他一起出谷。懵懵懂懂的张子权站起身来,跟着菊香那矮胖的身影,走出石屋,向着谷口走去。 果然有一三匹大马拉着的马车在谷口处徘徊。远远的,那车夫见到菊香二人已从车辕处跳了下来。菊香上前对着马夫点了点头,说道:“三疯,走吧。” 驾车而来的正是张三疯。 张子权自是识得张三疯的,当初正是张三疯将他从月光岛救了出来。此刻见了张三疯,就跟见了亲人似的,心里的激动是难耐的,但仅仅表现在脸上罢了。 死胖子菊香这些日子给他造就的那般心里习惯,使得张子权并不敢在菊香面前表现的太过不拘谨,特别是今日菊香前后反差太大,张子权心底还未平静接受。 倒是张三疯,看到张子权的第一眼竟然没有认出来。 当初张子权虽然被齐飞哄骗上了月光岛,更是被月光岛绑架锁起,但月光岛并未过多刁难张子权本人,虽说不上好吃好喝的供着吧,好歹没有饿着渴着,张三疯当初将张子权救出来的时候,好歹还是个白白胖胖的少年公子,不过是被打过几次有些皮外伤罢了。 但是现在站在张三疯面前的张子权,竟比当时才脱离月光岛的时候,还要瘦上一圈,而且黑了许多,也不知是被晒黑的,还是好久不曾梳洗的缘故。 总是张三疯才看到张子权的时候,还以为是菊香从哪来找来的孤寡弱儿,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军备大人唯一的儿子,张子权张大少爷。 几人倒也未多说废话。倒是张子权独自一人坐在了车厢里,菊香与张三疯在车厢外车辕上分坐左右,打马驾车向着卞陵城方向而去。 一路路途并不十分平坦,但张子权还是在车厢里睡着了。 初始张子权还抱着害怕被死胖子菊香管教的可能,强打精神,没有睡着。但过了小半个时辰,菊香与张三疯只是在车厢外小声说着什么,并没有人去管张子权,张子权也便慢慢的熟睡了过去。 “大人。” 菊香在马车停靠在卞州太守府大门处后,便纵身跃下马车,高声喊叫着,独自一人向着府内而去。 左青、子兰、映竹三人已在前院正堂门前站着。菊香的即将到来,左青早已向二人说过了,倒没有惊讶,只是子兰看向菊香的眼神,满是埋怨之色。 菊香自是知晓子兰为何如此,搔了搔头发,走上前来,并未说话。 左青示意三人随他入了正堂,各处座下,这才开口说道:“半旬前,我从子兰处得到确切消息,那入了太守府的王瑶,并非沙风岛王风之女,想来当是月光岛的细作了。菊花岛张鑫跟同王瑶一起失踪,当时我便上了心。着令小虎在卞陵城内仔细查找。” “结果大家都知晓了,并未找到,小虎又找东海驻军统领高冰,帮忙在卞州府各处城县寻找王瑶、张鑫二人,更是亲自离开卞陵城,去往蛮荒找寻去了。” 子兰等人对此早已知晓,子兰接话说道:“小虎性子单纯,但越是这样的性子,心里越存不住事情。王瑶是他带到卞州的,他一准就会觉得也该由他来解决王瑶的事,这才不管不顾,一头扎进蛮荒之中。” 映竹对这事却有自己的思量:“师弟本领比我要高超的多,况且师弟打小跟在师父身边,若当真实在蛮荒,也难不住他。只是这多日不层有丝毫消息传递回来,不知师弟到底是如何了?” 左青也是点了点头,看向菊香,说道:“菊香,你这段时日都在谷中试炼新人,小虎的事,可能你还不甚清楚。” 却不想菊香接话说道:“小虎去找过我。” “恩?” 菊香这话一出,堂内三人目光都看向了他。菊香急忙摆手说道:“我是说,小虎在半旬前,去谷中找过我,将这些事情与我说过一番。我当时只说那王瑶若当真是月光岛的细作,到了卞州定会与那广海联络。若能找到广海,想来便能找到王瑶了。” “真的,我就只说了这么多。”子兰、映竹二人突然转脸相向,菊香不禁有些毛骨悚然,映竹还好,子兰可是万万不能得罪的。急忙分辨说到。 左青未等子兰等人开口接话,已率先站起身来。说道:“子兰伤势未愈,不可舟马劳顿。竹子还要在中军大营稳定形势,准备将付林取而代之。” 左青说着话,已从主座处走了下来,想着正堂中端坐着的菊香走去。更是有意无视了一侧子兰不停的摆手动脚。 左青走到菊香身边,开口道:“香香,少不得,还是要你走一遭了。我想小虎并未离开卞州,即便已不再卞州也不会去往其他州府。很有可能去了蛮荒。你先带人将卞州府各处查探一番,这件事切记不要闹得太大。尤其不可惊动驻军民团。若我估算不错,不出半旬,东海将再起战火。” 左青说到这里,回头看向映竹,示意映竹随他去往偏堂,便自行离开了。 映竹站起身来,向着菊香点了点头,说道:“菊香,小虎便寄于你身了,多谢。”说罢,便跟上左青的脚步,向着偏堂去了。 菊香见左青与映竹已走,悻悻然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子兰,却不想子兰远远的给了菊香一个白眼,也未说话,便起身离开了正堂,大概是直接出城去了。 菊香很无奈,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失踪这件事,他自是不想发生的,但如今已经发生的,实际上又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怎么子兰就把他怪上了。 菊香心里暗道:是,柴小虎自打出了山就跟着你子兰一起处理青烟阁的事,但我菊香跟小虎也是铁打的兄弟,我也不想小虎出任何意外啊。 想着这里,菊香站起身来,见左青与映竹去了许久并未回来,自己又不知该从何处开始下手,一时站在正堂里有些惆怅起来。 “香门主。” 菊香正如热锅上的蚂蚱,独自一人在这偌大的太守府正堂里坐立不安的时候,一个对菊香来说,恍若天籁的声响,从大门处传了过来。 卞陵城城南张府。 此处正是卞陵军备张都的府邸。 自打张都被太守大人调配到东海沿岸,领一万卫兵统领之责,已许久不曾回到府中了。 即便偶尔回到家中,下人们也寻思着自家大人官场不得势,并不敢在府内传出什么欢愉的笑声。 况且府上少爷的突然不见身影,也是使得府内诸人噤若寒蝉。 若不是军备府上月钱比起行情要好上太多,只怕张府而今留不下多少人手了。 今日晨间,一脸憔悴的军备大人,突然就回到了府上。 外人不知,下人不晓。张都虽在刚刚被调离中军大营的时候,郁结过一段时间,但随着左青对他推心置腹,张都在海线驻军已越来越得心应手,更是干劲十足。 只是诸事一起到来,驻军又是堪堪开始,万事压身,才劳累的很,但是脸色憔悴的张都,回到家中,也是精神饱满的,特别是才今日才到府上的时候,一脸容光焕发,满眼都是喜色。 张府下人们见到自家主子这幅样子,直以为军备大人得了失心疯,却不想张都也未多做交代,回到府上,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刮净了多日不曾大理的胡子,带着张府大管家与张子权的嬷嬷,径直出了张府,向着卞陵城外走去。 张府大管家张任说到底不过是花钱雇来的一个老人家,帮忙料理家事,虽在张府带了三四年了,其实与张都的关系并不十分亲切。 而张子权的嬷嬷,原本就是张都的奶娘,与张府主家上下的关系,亲的就跟一家人似的。 嬷嬷见张都也不说话,拉着二人上了府外一辆马车,便奔着城外而去,嬷嬷唯恐是张子权出了什么意外,忙从车厢里探出头来,对着与管家张任分别坐在车辕两侧的张都问道:“铁蛋,是不是子权出啥事了。” 倒是张都乳名铁蛋,不过外人绝少知晓罢了。嬷嬷自是从张都小时就叫惯了的,这些年来也不曾改过,往日人后相见,都是铁蛋想称。 只是今日这般当着管家张任的面,直呼张都乳名还是第一次,到底是嬷嬷太过着急张子权了。这小家伙可是嬷嬷打小看大的,特别是张子权母亲多年前去世后,张子权又打小没有奶奶,这嬷嬷就如同张子权的奶奶一般,一直宠爱着他。 张都听奶娘问起,也没在意奶娘对他的称呼,回头说道:“阿妈,是的,是权儿……” 好嘛,张都这一句话还没落地,嬷嬷听说果然是张子权出了事,当时便惊厥了过去。 “啪”的一声,嬷嬷仰头摔倒在了车厢里,这可吓坏了张都,急忙停下马车,翻身进了车厢。 嬷嬷昏死了过去,张都又急着去接儿子,便将嬷嬷交给了张任照料,马车也不驾了,弃了车与二人,解开两匹大马的缰绳,骑着一匹,拉着一匹,向着城外疾驰而去。 “吁……” 正文 第104章 子权回家 “吁……” 张都才到城外,大马还未减速,远远的已看到张三疯与一黝黑的胖子,分乘车架左右,驾着一辆马车,向着卞陵城城门处而来。 张都急忙停住大马,翻身下了马。 张三疯远远的看到张都,同身侧的菊香说了一番,也停住了马车,从车辕上跳了下来。张三疯独自向着已站定在城门外的张都走去,菊香却是反身进了车厢。 不多时,张三疯与张都已走到一处。张都双眼满怀激动之情,但脸上表情很是僵硬,明显就是强行硬装着镇定。想到就要见到许久不见的儿子,也不知是瘦了还是胖了,是白了还是黑了,张都现时的心情,就一个五味杂全。 张三疯与张都见过礼,也未多说废话,直接开口说道:“贵公子就在车厢中,军备大人稍待。” 一早被太守府胥吏传讯的张都哪里还有心思等下去,也不顾及是否会使得张三疯不喜,直接绕过张三疯,三步并作两步,已到了马车前。 张都伸出手去,就要向着车厢门帘挑去,门帘却被一只黝黑的胖手挑开了。 正是菊香。 张都本打算开口问话,自家儿子在哪里,到这会求子亲切的张都,也无暇顾及这黑胖子是菊香还是哪个了,神色中自是着急的很,也带了些许的不恭。 菊香倒是笑了笑,收回悬空的手,竖起食指放在嘴角“嘘”了一声。菊香又笑了笑,矮胖的身形,弓着身子,从马车里钻出来一块。 车下的张都这才看明白,菊香肩上正扛着一个瘦削的人影。 正是他牵肠挂肚的儿子,张子权。 只是张子权被菊香抗在肩膀上,竟然一动不动,张都直以为儿子出了什么事情,神色已着急起来。 此时张三疯已从张都身后饶了过来,急忙上前一步拉住张都胳膊,在张都身前轻声说道:“子权睡着了,军备大人不必担心,先这样将子权带回家去吧。” 张都难得重见儿子,心中自是激动难耐,方才深怕儿子有什么意外,此时又得知儿子竟只是睡着了,莫名的就脱了力。果真心情会直接影响身体。 张三疯见状,对着菊香点了点头,接过菊香肩膀上的张子权,轻柔的横抱而起,示意自己会陪同张都将张子权送回家中。 菊香自是应允了张三疯的打算,又向委顿在一旁大马旁边的张都点了点头,便弃了张三疯与张都父子二人,驾着马车向着卞陵城中而去。 却说菊香驾车走后,张三疯背着兀自沉睡的张子权,又搀扶着脱了力的张都,也向着卞陵城内走去,只是菊香去的方向是正东的太守府,张三疯却要陪同张都父子去往南城军备府上。 张都慢慢的恢复了些许体力,感激的望着身侧的张三疯,倒也并未开口说话,生怕惊扰了徐徐鼾声传来的儿子。 张都与张三疯相携着,进了卞陵城,张都的大马倒也老马识途,自行在张都身后跟随着。 二人才绕过卞陵城中主道,一辆马车已迎到身前,正是张府管家张任。张任在将老嬷嬷送回张府后,又驾车赶了过来。刚巧就迎上了张都与背着张子权的张三疯。 张任将马车停住,先一步从车辕上跳了下来。直奔张都而来。 张都却挥手止住了张任,无力的右手抬起,指向张三疯背上的张子权。张任这才看清楚,那被背负在后的人影正是自己少爷。 张三疯将张子权交给张任后,执意要回往太守府,张都挽留再三,张三疯只是低声说着张子权需要休息的一二事,张都倒也未强行要求张三疯到府上一叙,只是与张三疯约好,日后定要到军备府上,叫他好生尽下地主之谊,张三疯自是答应了下来,有客套了几句,便就此离去。 却说张三疯走后,张任已先一步将张子权送到了卧房中。不知张子权是太过劳累还是被下了**,竟一直酣睡着。 张都只是在床旁短几上坐着,神情温和的看着儿子,越看越是喜欢,到底是父子心头肉相连,张子权往日再过胡闹,也是他张都唯一的儿子,更是被他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儿子。 只是张子权久也不醒,张都心里也一点点的犯了急。就在张都有些坐不下去的时候,老嬷嬷听信来到了此间。 还是张任去告知了老嬷嬷公子平安归来的消息,之前也是张任着手安排下人将老嬷嬷侍候着知道醒转过来的。 不得不说,事涉亲子张子权,张都早已有些乱了手脚。 老嬷嬷到了近前,也不管张都,上前到了床头,抓住张子权瘦削的黑手,便嚎了起来。 “我那可怜的孩儿啊,我那没人管的孩儿啊,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儿了啊,我那没心没肺的孩儿啊,你爹也不管你啊,我的孩儿啊。” 张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老嬷嬷雷人的哭声已在张子权卧房里传荡开来。张都登时便变了脸色,只是他又实在不知该说些老嬷嬷什么好。 却不想张子权竟在老嬷嬷的摇晃与哭嚎下,醒转了过来。 张都也是意料之外的面对这儿子的徐徐睁眼。甚至他都做好了被儿子怒骂一顿的打算。看儿子如今这副样子,指不定在那双子门里受了多大的苦。以前脸色红润、总是精神焕发的儿子,如今却又黑又瘦,今日更是沉睡许久。 张都心底早已心疼起儿子来了,只是总不好当着张三疯的面多说什么。 张子权徐徐睁开了双眼,还好屋子里昏暗一些,光线倒不刺眼,没多一会,张子权已适应了卧房里的亮度。 仰躺在床上的张子权,睁开眼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他卧床上顶,看着正中央,张子权自己小时候刻上的“早”字,张子权只觉得犹在梦中,怎会这般容易便回了家。 张子权还想闭眼继续做梦,不愿美梦就此醒来,却被身侧一顿一顿的哭嚎声硬拉着睁开了眼。 老嬷嬷看张子权睁了眼又闭了眼,以为张子权心里不顺畅,哭的更畅快了,嚎的也更欢脱了。倒是张都看出有什么不对,上前一步,就要向儿子露在锦被外的手臂握去。 张子权侧耳听着嬷嬷的哭声,又用力抿了抿嘴唇,一阵不大不小的痛楚传来,他这才确信不是做梦,是真的回到了家中。 原本张子权以为自己若是到了家里,不说要跟父亲大人发发脾气,好好吃喝一顿也是少不了的。却不想张子权此事并没有起身的打算。 张都已用眼神停住了老嬷嬷继续的哭嚎,就在张都粗糙的大手就要摸到张子权那也变得多少有些粗糙的手的时候。张子权终于开口说话了。 “爹,我再睡会。” 张都本就有些红的眼眶,终于湿润了。泪珠要看就要从眼中滑落,张都急忙站直了身子,鼻音重重的嗯了一声,又用手拍了拍弓着身子伏在张子权床边的嬷嬷,说道:“阿妈,你同我去后厨看看准备的如何了吧。” 老嬷嬷闻声起身,她自是明白张都的心意,无非是给张子权独处的空间。张都搀着老嬷嬷出去了,张子权独自一人在卧房中,缓缓闭上了眼。 一滴泪,从脸颊划过。 惠民镇东南临近惠县县城的一处紫竹林里。这片紫竹林足有百丈方圆,是惠县县城附近百姓最大的经济来源。 紫竹仅产与卞州与帝国较南的青州。是制作竹筏与雕制竹艺的上佳材料。 惠县地处偏角,更是比邻蛮荒。但依旧比起卞州与降州交界处也算的上是中原地带的阳风县来整体高上一截,靠的就是惠县大面积的紫竹林。 出了紫竹林再往东南,贴着惠县县城的空阔地界上,地下三丈早已被掏空,方圆足有三百丈的有一个鸡蛋形状的地牢里。 “噗!” 一声瘆人心底的声响传来。 循声而去,映入眼帘的面试一道瘦削的身影,双手双脚张开,成大字型被人用粗声捆缚在一个丁字形的木架上。 人影对面是一个满身横肉的光膀汉子,汉子手中提溜这一条垂在地上的皮鞭。皮鞭远远看去,泛着冷光,鞭身上还有一缕缕红色闪现。 汉子身后铁栅栏上,暗黄色的灯火闪烁,映照着汉子那张狰狞的丑脸。 “乓乓乓……”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铁栅栏外传了过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不多时,一个高瘦的身影出现在铁栅栏后面。 “憨子,别整死了,一会三爷还要问话呢。”高瘦男子急声说着话,已打开栅栏小门走了进来,一副贱贱的贼笑,对着被捆绑起来身影说道:“挺硬骨头的啊,你服个软,老子就放过你,三爷那也好说话,怎么嘴巴这么硬呢。” 被捆绑着的人影,一身衣衫早已被鞭打的支离破碎。露出的胸膛上满是密布的绳银,通红一片。细弱的双腿更是仅被几条垂落下来的布条遮挡着,大腿根部更是被鞭打的皮开肉绽开来。 这人竟还未昏迷,左脸上一个半尺长的血印,给这张相比瘦削的身体来说更显小巧的脸庞,描上了更为重墨的一笔。 人影睁开狭小而细长的右眼,左脸的肿胀已将他的左眼完全挡死。 被绑缚着的人影,吐出一口血沫,砸在脚下的地板上,冷冰冰的说了一句。 “我去年买了个表。” 正文 第105章 那年梧桐 “我去年买了个表。” 那已被修理的不成人形的瘦削身影,竟然还能骂出这番话来,别说高瘦男子了,就是身后那满身横肉的憨子也是真的呆住了。 “卧槽。你这贼眉鼠眼的家伙还作死是不是,憨子,憨子,给我打。”高瘦男子被那人彻底激怒,再次呼唤起身后的横肉汉子来。 被绑在这地下牢笼里的正是贼眉鼠眼的柴小虎。 原来在左青告知贼眉鼠眼的柴小虎,那王瑶并非王风之女,而是月光岛的细作之后,柴小虎便想当然的将王瑶的事归咎到自己的身上。 更是四处查探王瑶与张鑫所在。只是急切间未能找到。 双子门、青烟阁到底不是吃素的节奏。柴小虎又素在青烟阁办事,与青烟阁各处分阁的负责人素来交好、熟稔。 柴小虎也就在问及了子兰、菊香并未结果之后,与青烟阁卞州各处人员联络了一番,少不得要请大家伙帮忙寻觅下王瑶、张鑫二人身形。 皇天不负有心人,惠民县青烟阁分处的兄弟还就真的发现了疑似王瑶的一个女子,便将此消息第一时间告知了一直在卞陵中军大营附近等候消息的柴小虎。 单纯的柴小虎,觉得是他捅的娄子,就改由他来将这件事完结。 拉了惠县分处的那位兄弟,也不许他去向子兰汇报,便到了惠县以北的惠民镇。 这可倒好,连同柴小虎与那位惠县青烟分阁的兄弟,全入了白玉楼的陷阱,那位兄弟更是当场惨死,柴小虎倒是被广海认了出来。 广海与齐君联手将柴小虎拿下后,便将他送到了惠县县城东北,临近蛮荒地界的这处地牢里。 一日三餐时间的准时鞭打是少不了的,每天晚上还要给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加餐”。好歹柴小虎打小摔摔打打,又被玄天真人一路带大,身子骨还能扛得住这一顿顿的冷炒热炖,到现在还能保持神志清醒。 柴小虎心里并没有一丝的害怕与后悔,只是在不断的自责着。 “香门主” 张三疯进了太守府,第一眼便看到了矮胖的菊香。 菊香独自一个人在院子里呆的都快郁结了,此时听到一个人声,立马就如同吃到了向往许久的美食一般,当即转过身子,一脸灿烂笑容的看着长廊口处的张三疯。 张三疯直视这菊香满脸褶子的笑容,不觉后背紧了紧,讪讪笑道:“香门主,怎的就你一人,公子不在府上吗?” 菊香听张三疯问起左青来,当即便苦了脸,垂下头去应道:“大人在正堂里呢,竹子哥也在。三疯啊,小虎的事你知道不?” 张三疯听菊香问起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来,上前两步,在菊香身边低声说道:“香门主,小虎哥吉人自有天相,咱们还是先想办法找到他吧。” 菊香见张三疯对柴小虎的事,根本就提供不了什么可用的讯息,皱了皱眉,挥了挥手,自行离开了太守府。 张三疯看着菊香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长廊处,也是皱起眉头来,不知菊香这是怎么了,入城之前还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这才多久时间,怎得就这么郁郁寡欢了。 张三疯转念一想,已猜到了几分,大概是天狼公子将寻找柴小虎的事交托给了菊香了。想到这里张三疯苦笑着摇了摇头,柴小虎的突然失踪,他也很是诧异,柴小虎的本领他是最清楚的了。要说这卞州府里有能制服柴小虎的,并不是没有,但将柴小虎制服并且还没有一点讯息传出的,可就绝少了。 张三疯想了想,也实在摸不到头脑,便抬脚向正堂走去。 还未到达正堂门口,张三疯已远远的看到左青与映竹在偏堂里相对而站着。 每每张三疯快到左青附近的时候,左青的目光早已落到身上,今日却并未看他一眼,张三疯想来大概天狼公子与竹统领有私密的事要交代,何况也没有招呼他上前。 张三疯想到这里,抬脚向后院走去。 却说太守府偏堂中,左青带着映竹进了堂内,并未坐下,而是直接反身对着映竹问道:“竹子,小虎最近有没有找你,你不要瞒着我,具实告我。” 左青已有决然之色,梦雪出事这才没多久的时间,小虎又出了事情,这都是他身边亲近的人,无论是否是因他而起,终究都是对他最大的挑衅。 更是对左青极大的打击与刺激。 映竹看到左青这幅样子,已是明白左青此番保全柴小虎的心意很是绝对,心中也有一丝喜意。 映竹也是一脸凝重之色,说道:“师弟的事,我也是才知道。最近我一直在中军大营。师弟倒是找过我,说是要从我处借走一百兄弟,还特别要求是原先就在青烟阁中搜集情报的兄弟。被我拒绝了。” 映竹说道这里,脸庞跃上一片悲愤之色,似乎想到若是他当初答应了柴小虎的要求,柴小虎大概就不会出事了。 左青自是明白映竹的心意,从映竹这番说辞中,也是明白,映竹对柴小虎的事,知道的并不甚清楚。 左青拍了拍映竹肩膀,说道:“竹子,小虎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我会尽快把带回来的,你先回去中军大营,付林那人虽一直没有明确表示要归顺与我,但我没多少时间等他表态了。东海纷争再起之前,你一定要坐稳统领的位置。“ 左青说这话,又深深看了映竹一眼,映竹虽对左青的打算早就知晓一二,但听左青说要他坐稳统领位置,分明就是这几日便要将付林从中军大营中赶将处去。 映竹心底自然对柴小虎是放不下的,到底是亲师兄弟,虽不比子兰这般从小长大的亲朋挚友,但柴小虎比他入门早却一直为他马首是瞻。 特别是二人离开师父玄天真人后,柴小虎更是将他说的话都当做金科玉律一般执行着。 往日里柴小虎对映竹的感情也是平常人家的亲兄弟都难以企及的,映竹对柴小虎又怎不是如此? 左青又拍了拍映竹的肩膀,重声道:“竹子,信我!你回大营,我救小虎。” 左青说道这里再不说话,只是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盯着映竹,映竹脸色红了一瞬,终于点了点头。 左青不知又想到什么,就此离去了。 映竹一路出了太守府,跃上府外路旁的大马,驾马前行,思绪却早已飞回多年之前。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日子,帝俊八年的深秋。 京都凌京城外,城东五十里,靠近临沧卫的地方,有一家庄院。院子门口栽种着两排梧桐树。 可惜梧桐不曾引的凤凰来,倒是引来了衣衫褴褛的两位道爷。 这庄院的名字,便是梧桐苑。正是高祖皇帝年间,皇长孙东方无庭在宫外的行宫。即便是高祖皇帝的亲生儿子炎王东方俊、荣郡王东方祥都不曾被高祖皇帝在皇宫以外再安排单独庄院。 高祖皇帝东方弋对皇长孙东方无庭的溺爱可见一斑。 只是在高祖皇帝驾崩后,无庭帝登基,这快院子倒是不再被它的主人所喜爱,更是绝少到这院子里避暑消寒。想来也是,得登大宝的无庭帝,本就不是明君能王,每日在那泰和殿中升朝批折,精力尚且不够,又哪来的富裕精神到这行宫休憩。 大概在争权夺利中,从来都是向往那高高在上的尊荣,而忘却了那高处更应背负的责任。 等到帝俊清君侧,攻下凌京城,这座庄院更是被皇室彻底废弃了。 帝俊一朝的寒酸,叫人难以想象。 帝俊立朝初期,绝少有封赏功臣的事,即便是杨顺那般为帝俊在蛮荒周边游猎、庇护东凌南域,也不过是口头上给予了一个大将军的威名,实际赏赐,实在寥寥。 帝俊更是将诸多皇家园林半强半硬的“卖”给了东凌帝国诸多大商大户。得到的银钱,少不得又是被帝俊收缴到了国库之中。 这座梧桐苑,便是被帝俊卖给了当时的东凌最大粮商,可惜粮食终于是国之根本,那粮商在帝俊稳定了朝廷局势后,随着一大波“铁”、“金”、“石”、“木”商人的倒台,也早已成了过眼云烟。 世人很是不解,高祖皇帝戎马多年,换来东凌大地一统,更是为东凌冠上了东方姓氏。之后在泰渊等有能之臣的辅佐下,上下五十年,早已积累了前朝历代不曾拥有的偌大家业。 看无庭帝在位三年,每有喜事便大赦天下、减某地税苛几年的行径,分明就是大户大家,玩得起,也花得起。 即便无庭帝与东方俊打了几个月的“大战”,别说明眼人了,就是平头百姓也大都知道,比起帝俊这位贤王,无庭帝在军事上简直就是草包一个,根本没有多少可以被人看到眼里的抵抗,便早已土崩瓦解。说到底,还是百夜军一力所为。 如此总不能将高祖皇帝五十年的藏纳挥霍一空的。 难道是无庭帝逃亡离宫的时候,带走了大量的国库至宝? 正文 第106章 死到临头 帝俊一朝经济上的捉襟见肘,叫人很是无奈。到底是不是无庭帝逃亡离宫的时候,带走了大量的国库至宝,不得而知。帝俊也从来没给出过相应的答复。 总是帝俊立朝十四载,从皇家到官家到百姓,举国上下节衣缩食,简直还不如高祖皇帝初临帝位之时。 只是帝俊对军事力量的把控实在到位,百姓虽日子清苦,倒也少有被逼落草为寇者,也更少有被强杀掠夺者。这才保得了帝俊一朝的安稳。 却说这梧桐苑里,早已荒废多年,那粮商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帝俊抄家灭族之后,这一处院子,更是被京都左右的众人认定了是不祥之地,再没人敢说要出钱买这院子了。 甚至白送怕是都没有人敢来。 朝廷大概也知晓“可一可二不可三”的道理,倒也再未强行“出售”这梧桐苑。 帝俊八年的深秋,冀州再遇蝗灾,百姓流离失所,琨山驻军协助冀州太守府维护治安,更是分处了部分军饷来解难民之急。 至于州府粮库,想都别想,帝俊一朝,从来只有收粮,从未有过放粮一说。 冀州难民,除部分逃到元洲、青州外,绝大多数,在冀州府内解决了温饱问题。到底是炎王起势的琨山驻军,这些底蕴还是有的。 这日夜里,一路颠簸、到了梧桐苑的两位道爷,正是从冀州一路过来的高世仁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 高世仁此时还未自诩玄天真人,带着柴小虎在冀州府周围各座山缝里求生,只是这一场蝗灾,实在比当年高世仁救下柴小虎的那一场还要迅猛的太多。 被逼无奈,师徒二人远走他乡,一路磕磕碰碰便到了这梧桐苑里。 师徒二人进了院子,少不得,被这院子正中的偌大厅堂虎了一跳。 梧桐苑里一地落叶,但还是掩不住直同正堂的青石板路。偌大的厅堂当年便是仿着慈宁宫建造的,其后的花园阁楼更是羡煞旁人。 高世仁虽是从琨山下来的高人,但也不曾入过这般富丽堂皇的处所,当时面震惊了眼。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更不用多说了。 师徒二人,循着青石板路,亦步亦趋的向着正堂而去。 却不想,此时正堂内早已有了人。 高世仁被这一片建筑群晃了晃神,不多时,已回过神来,当时便感知到了正堂内的几人。 朗声说道:“冀州老道携徒儿到此求宿一夜,不知堂内主人意下如何?” 却说梧桐苑正堂里,正有五六个少年席地而坐,围成圈子,在灰暗的月光下,不知说着什么。 其中四男二女,最大的不过二八年纪,最小的姑娘看上去才十来岁的样子。当先一名少年,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及冠弱龄已有七尺多高。 少年听到门外声响,已先一步站起身来,一脸惊恐却有向往之色,其后诸人跟随站起身来,那最小的女孩更是上前一步,抱住少年的胳膊,开口说道:“竹子哥哥,是不是大人到了?” 少年听女孩话语,已垂头看向女孩,满眼都是宠溺柔色,说道:“兰兰莫怕,竹子哥出去看下,你们先躲藏起来,若是大人来了,我自会呼唤大家伙出来。” 这少年正是映竹,那女孩正是子兰。 映竹与子兰说了这些话,又转头向着周围四个少年纷纷点头示意,那几个少年已明白映竹心意,上前拉住子兰,示意映竹自去就是。 映竹又宠溺的看了子兰一眼,微微一笑,向着门外走去。 “老道这厢有礼了。” 高世仁见一双目圆瞪的威武双年走出了厅堂,已上前一步,远远的对着那少年打了一个稽首,开口见了礼。 映竹也没想到,门外竟是一老一少两个穿的破破烂烂的道士,看到这老少二人的打扮,映竹心底已先亲近了几分。 他与子兰这些孩子,原本就是从小乞讨长大,到了几年前,大家伙都长成的,这才似乎偷摸拐骗,少不得被人抓住一顿胖揍,更是时常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倒是前段时日,他与子兰去舜天司某官佐家中偷盗,赶巧就碰上那家官爷迎娶第六房小妾,府上人声鼎沸,映竹本想着趁乱偷出一些银两,给小兄弟小妹妹们购置一些过冬的棉衣,却被恰巧到这位官爷府上祝贺的里人司员外郎逮了个正着。 少不得便被送官查办了,子兰等弟弟妹妹更是被那狠毒的员外郎从京都扒拉了出来,与映竹关到一处,也不审问,也不调研,当时便说明白了,三日后开斩。 当小兄弟小姐妹几人聚在一起,都已知晓自己命不久矣,相互依偎着取暖,但心底的凉意越发隆盛起来。 只听说过没有见过的最后一餐,被送到了他们的牢房门外,却只有几张大饼,一碟咸菜,就连水都没得一碗。 子兰与映竹在离着栅栏最远的角落里蹲着,其他几个少年,临靠着栅栏,双眼失神。到底那所谓的最后一餐并没有人去拿。 “兰兰,害怕了?” 映竹这几日在这舜天司大牢里,少不得吃了太多的皮鞭炒肉。身上本就破烂的衣物早已烂成一条条的。 倒是映竹打小就在这毫无人性的世间摸打滚爬,这一点皮肉之痛,还撑得住。 不同于其他几个一同被抓入舜天司牢房的小伙伴们,子兰打心底不相信是竹子哥哥出卖的他们。 当时那几个这几年才混到映竹与子兰身边的小伙伴们,被一众劳役押解着进了这牢房之后,劳役们便离去了。 几个小伙伴,当时面对才被鞭打完委顿在地的映竹怒目相向,少不得更有甚者,有意要出手打砸映竹一顿,方才泄恨。 还是最后走进来的子兰,上前护住了映竹。当子兰站起身来,小小的身板应对着对面这几个最矮的也高了她半个头的小伙伴们,高声大骂着,这几年来是谁给他们弄吃的弄喝的,是谁给他们找地方住,是谁在他们被欺负了后去帮他们欺负回来。 子兰更是愤恨起来,对着这帮白眼狼破口大骂,更是指摘谁谁谁,平日里都是怎么做的,怎么还舔着脸到竹子哥面前大放厥词。 几个小伙伴早已被子兰骂的晕头转向,更有几个红着一张脸,实在不好意思在面对着映竹子兰二人,背过身子,靠着栅栏坐了下去。 慢慢醒转过来的映竹,坐起身来,伤口处的疼痛一**的袭来,映竹却并未发出一声**,只是抬起酸软的左手,拉了拉身前的子兰。 当子兰发现竹子哥醒过来的时候,方才还因心情激动红彤彤的紧绷小脸,回过身来,看着遍体鳞伤的映竹,登时落下泪来。 映竹只是对子兰笑了笑,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其他几个小伙伴,本想对他们解释一番,转念一想此时此地的清静,还是住嘴不言了。 结果还没过这日晚间,狱卒已一副可怜神色的到了这方牢笼外。狱卒口中只言片语,几人已明白,无须过堂、无需审问、甚至无需查究,几人两日后便要被问斩菜市口了。 几个小伙伴当时便麻了爪,也没工夫理会到底是不是映竹出卖了他们,只是失魂落魄的在牢笼里走来走去。 倒是映竹与子兰二人,在一处依偎着,低声不知在说着什么,间或传来子兰银铃班的笑声,传到几个小伙伴的耳中却格外刺耳难耐。 到的这日晚间,最后一餐送到。几个人早已甘心等死,子兰与映竹仍旧在窃窃私语着。仿佛不知大祸已临头。 几个小伙伴也早已没了心气神去搭理二人,就这般如死鱼般靠在栅栏上,恨不得揉身进了这栅栏,再逃出生天。 过了子时,压根不曾掌灯的牢房里,早已伸手不见五指,映竹子兰以外的那几个小伙伴不知是睡死了过去,还是早已惊吓的没了躁动,不大不小的牢笼里,只有子兰的低声笑语。 “竹子哥,你还记得那年吗,咱们去王老伯家瓜田里偷西瓜。”这是子兰的低声。 “当然记得,咳咳……兰兰你还被王老伯安置在田边的篱笆伤了脚,但是……咳咳……但是等竹子哥把大西瓜抱回来的时候,你哭都不哭了,就一个劲的笑,一边笑一边吃,吃的一脸都是西瓜汁……哈哈哈……咳咳………”这是映竹的声音。 “哎呀,竹子哥你还说,我们都好久没有西瓜吃了,哼,你还笑话我。” “兰兰,下辈子托生好人家。”映竹说这话,一双眼发出煜煜的光,轻抬坚毅的脸庞。 “不,兰兰下辈子还要跟竹子哥在一起,下辈子叫兰兰做男子,给竹子哥偷西瓜吃。” 子兰说这话,已哽咽起来,映竹身上伤势犹在,仍是伸出手臂,揽住了子兰,二人靠在一处,低声落泪。 “啪啪啪!” 突然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传来。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急,终于一个被人擎着的火把,率先映入了二人的眼帘,不多时,一个穿了一身兵甲样式的男子到了牢笼前。 正文 第107章 被谁所救 “啪啪啪!” 突然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传来,似乎是硬物撞击在青石板上的声响。在本就不甚宽阔的舜天司大牢宅道里,声响传扬的越发悠长。 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急,终于一个被人擎着的火把,率先映入了二人的眼帘,不多时,一个穿了一身兵甲样式的男子到了牢笼前。 男子低头看着牢笼内的几个少年,粗了蹙眉,挥了挥手,示意几人上前。 几个小伙伴早已没了声响,倒是子兰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因长时间坐着,双腿早已发麻,仍旧是执意走上前来,子兰心中没有任何其他想法,即便是死,她也要在竹子哥前先死。 在子兰看来,这就是来带她们上刑场的人了,其他几个实际并未闭眼的小伙伴也是这般想的,这才无人开口说话,也没人有甚动作。 映竹本想拉住子兰,只是还未反应过来,原本伏在他怀里的子兰,已停了抽噎,站起身来,向着牢笼外来人走去,映竹实在站不起身来,只好苦笑的看着子兰的背影。眼神中却有一丝狰狞,断不能叫子兰在这最后关头,再受一点欺辱。 “你叫什么名字?” 却不想举着火把的那人,先开口问子兰这样一句话,子兰到了那人身前,隔着栅栏看着那人,伙伴只映照出了那人头上峥嵘的盔甲,却看不清那人的脸庞,只是那人身后还有几个身影,分明就是日间这牢房里的狱卒。那牢房班头更是在来人身后弓着身子,一副谄媚的样子。 来人的开口说话,打断了子兰的继续观察,子兰回道:“我叫子兰,杜子兰。” 来人听子兰不卑不亢的回话,又仔细端详了子兰一番,不过一十二三岁的少女,点了点头,说道:“明日你们就要死了,知道了吗?” “哼。”子兰重重的鼻音哼了一声,心说这人好不讨喜,大家都知道的坏事,还要拿出来说一遍,已对这人起了抵触之心。 却不想那人又开口说道:“我可以带你出去,甚至可以将你乐意带走的人一起带走,你肯跟我走吗?” 子兰已听清楚了来人话语,当时便喜上眉梢起来,双眼神色更是灿烂,急忙转身看向角落里的映竹。 映竹并未看清牢笼外的人影,就是子兰脸上的神情都看不清楚,毕竟牢笼里太黑了,子兰又背着光。 但是栅栏外那人的话语已清晰无比的传入了映竹耳中。映竹扶着墙,想要站起身来,到底没能成功,只好喘着粗气,开口说道:“咳咳……不知阁下要兰兰为你做什么?” 那人似乎早已知晓牢笼角落里还有这样一位,接话说道:“你也可以随我走,不用明日赴死,我不要求你们做什么,何况就算我要你们去做什么的话,难道还会比叫你们明日便死掉更糟吗?” 无论这人说的是真是假,子兰已有了打算,已回身走回映竹身旁,将他缓缓的扶了起来,在映竹耳旁低声说着什么。映竹皱着眉头,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看着栅栏那边的人影。 子兰扶着映竹缓步走到栅栏旁,擎着火把的人影开口说道:“如果想好了,这便随我走吧。” 映竹却突然开口说道:“我这几个小兄弟可否一起带走?” 子兰却已先拉住了映竹的胳膊,狠狠的摇了摇头,子兰虚弱的手拍打了下子兰的手臂,摇了摇头,眼中一片笑意。 栅栏外那人似乎对映竹这个要求很是诧异,开口说道:“他们都不信任你,你为何……” “我信他们。”映竹就这样一句话,回应了栅栏外的男人,男人笑了起来,声音很是爽朗。 “哈哈哈,我喜欢你这个性子,好,我便答应你。为你这句话,就值得我亲自到这里走了一趟。哈哈哈,放心吧,你们都可以活命。” 那人说完话,也不再多言,将火把别在栅栏上,回身沿着青石路向着来路走去。 似乎早已得到授意的狱卒班头跟应该狱卒,已上前打开了牢笼铜锁,更是将栅栏门大开着,上前两人将受伤的映竹,架了出去。 动作之轻柔、深情是忐忑,叫映竹一阵阵不敢相信。 一晚上的事,叫映竹子兰等人很是不解,他们被送出了舜天司大牢,更是被安置到舜天司所属的一所庄院里,分别被安排了婢女伺候着洗浴吃饭,更是在从来不敢奢望的软榻上睡了一觉。 映竹子兰到底都是小孩子,到了这片境地也就只有被人摆弄的节奏了。 到了第二日,近乎巳时,子兰才徐徐睡醒。旁边卧房的映竹倒是早就起床梳洗一番,也不知昨日那人弄了什么样的法子,被劳役们抽打的遍体鳞伤的映竹,今早就可以下床了。 子兰也未洗刷,何况乞丐窝里长大的子兰,也没有起床之后要梳洗一番的觉悟,只穿着短裤小褂便打开了房门,却不想映竹早已在门外守候着了。 子兰看到映竹的第一眼,当时面落下泪来。 “竹子哥,这梦就跟真的一样,你跟现实里的你一模一样哎。”子兰雀跃的蹦跳到映竹身旁,一把抓住了映竹的胳膊,半吊在映竹身上。 “兰兰,竹子哥还带着伤呢……咳咳…………” 子兰哼了一声:“我的梦,还不是我自己做主,我不许竹子哥有伤。” 子兰仍旧是一副高兴的样子,小脸红扑扑的,眼中满是喜悦之情。映竹无可奈何,笑了笑,强打起精神,站直身子,将子兰半举起来,朗声笑道:“哈哈哈,对,对,对,兰兰的梦,就该兰兰做主。” 许是映竹用力过猛,又或者映竹真的有些力所不逮,竟一不小心脱了力,将子兰摔倒了地上。 子兰委顿在地,摔了个屁墩,当时便吃痛出了声,接着眼神一转,笑得更开心啦:“哎呀呀,竹子哥,兰兰这不是做梦,你真的没事,我们没有死。” 映竹靠着门柱站着,一时还没有恢复过来,宠溺的看着子兰,眼中也是一片喜悦神色。 子兰仿佛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短裤小褂,往日里在乞丐窝,即便是与映竹同睡一辈也不觉得如何,今日在这亮堂的屋门前,小子兰当时竟便红了脸,急忙小跑着回了屋子,也学着去梳洗打扮去了。 等到子兰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映竹与余下四个小伙伴都已在廊下站定了。 子兰看到那四个小伙伴,登时脸色变的不好看起来,更是哼声道:“不要脸,不是竹子哥,你们又要死掉了。哼……” 四个小伙伴也是悻悻然,无话可说,昨日他们已确信映竹并没有出卖他们,更是晚间思来想去难以入睡,到了大半夜才微微睡着,这还是方才映竹挨个屋子将他们唤醒了。 映竹见子兰已从房内出来了,对子兰说的这番话也没有理会,只是上前摸了摸子兰头发,却被子兰伸手打开。 “竹子哥,你都把我头发弄乱了啦。” 想不到小子兰也会有这么爱惜自己发型的一天,映竹看着子兰笑得更盛了,这才是子兰应该过得生活,小姑娘家家就该这样。 映竹似乎想到什么,眼神中神色一凝,不知做了什么决定。 就在几人准备一起到前院去看下的时候,一个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院落辕门处,一身黑衣的男子身形出现了,子兰当时还以为是昨日“梦”间的那个擎火把的男子,但看到黑衣男子身形的第一眼,便确信并不是那人了。 来人一身黑衣,短衣长裤,本分就是一副下人打扮,映竹子兰这些在京都乞丐窝里长大的孩子们,这些眼力界还是有的。 那黑衣男子见自家主子说的六个人都站在廊下,已走上前来,温和的嗓音说道:“在下王府乙等奴仆九五二七,奉了王爷命令,特来相亲几位……几位少爷小姐前往偏堂用饭。” 九五二七并不知道映竹子兰六人身份,思量了一下,才喊出了少爷小姐的称呼。 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的子兰小眼已笑眯了起来,开心道:“快些走吧,本小姐我还真有些饿了。” 映竹却已从来人言语中发现了什么,伸手拉住子兰,问道:“不知阁下所说的王爷是?” 九五二七却被映竹的问住了,没想到这几位昨日夜间自家王爷亲自带回来的少年竟不知王爷是为何人。 九五二七当即便回道:“我家王爷正是当今陛下的三皇子,福郡王无乂王爷。” 当朝三皇子,东方无乂。虽在京都里算不得风云人物,上有太子压着,下有天狼公子左青。但好歹是当今陛下亲子,对映竹子兰这些小乞儿们来说,太过遥远了。 子兰更是急声问道:“昨日那人便是郡王爷吗?” 映竹却已先一步拉住了子兰,对九五二七客气的说道:“还请前面带路,莫叫王爷等急了。” 身后子兰还与挣扎,被映竹手下用了用力,这才随着映竹跟在九五二七身后,向着前院走去。 正文 第108章 稚童左青 当子兰得知,所在的这富丽堂皇的院子便是福郡王府的时候,已大惊起来。更是急声问道:“昨日那人便是郡王爷吗?” 映竹却已先一步拉住了子兰,对九五二七客气的说道:“还请前面带路,莫叫王爷等急了。” 身后子兰还与挣扎,被映竹手下用了用力,这才随着映竹跟在九五二七身后,向着前院走去。 几人随着九五二七到了前院,郡王府院落里,各处奴仆各安其位,在映竹子兰等人眼中却更彰显的这片宅子的空寂。子兰更是不觉拉紧了映竹的袖口,映竹抬手轻拍了拍子兰的胳膊,示意没事。 九五二七带着几人从后院到了前院,其他奴仆家丁仿佛未看到一般,只是各自坐着自己的工作。 不多时,已到了正堂廊下,九五二七将诸人带到这里,便离去了。 映竹子兰等人被丢在此处,此时映竹也不觉有些潸然起来。 昨日明日将死,心底好歹知晓了结果,与子兰窃窃私语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到了今日不再用死,反倒更珍惜得来的生存机会,这王府却成了未知之地,心中的揣然,难以自已。 不多时,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从偏堂中走了出来,映竹看到那男子的第一眼便知晓,这正是昨日在栅栏外的那名擎着火把的男子,莫非这便是当朝三皇子,福郡王东方无乂。 果然,台阶上的男子开口说道:“本王将你们解救出牢笼,免除杀身之灾,也是受人所托。你们且在郡王府里用过饭,晚些时候,会有车驾送你们出城,至于去往哪里,你们不需要知道。只要知道,今晚你们见到人将是你们日后唯一的主人,你们可以唤他作“大人”。至于你们想去还是想走,随你们。” 说道大人二字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映竹感觉东方无乂笑了笑。 东方无乂说完这番话,便离了正堂,更是出了前院,出府去了。 映竹子兰等人面面相觑,却早有下人从后厨流水般断了吃食过来,更是纷纷摆到了正堂的长案之上。 映竹与子兰相视一笑,点了点头,也不管其他四人,径直进了偏堂,吃喝起来。余下四个小伙伴也便跟着进了屋子。 …… 一百天的时日,过得很快,特别是深秋里,日头又短,不多时夜幕已慢慢降临。 终于有人到偏殿来寻觅六人,依旧是那王府里的乙字奴仆九五二七。 九五二七也不多言,只是示意几人随他出了偏堂、出了前院一直出了王府。王府外东南处有一挂着“福”字样的明黄色幡子的马车。 在九五二七的示意下,映竹子兰六人依次上了马车,九五二七自做了马夫,驾着马车,一路出了凌京城。 九五二七驾车所来的目的地,正是城南的“梧桐苑”。 一路过来,子兰不是没有问过九五二七,那大人到底是何人,什么面目,多大年纪。想来当朝皇子郡王殿下都要为那位大人服务,定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吧。 但是九五二七,一路上只字不言,更是毫无听子兰等人絮叨说话的意思,简直就是与晌午初见的时候,判若两人。 五十里的距离有多远,子兰挑起车厢门帘,用手指戳了九五二七三次的功夫,便到了。 已近深夜,黑暗苍穹下的梧桐苑,仿佛一直沉睡者的猛虎,盘踞在道路尽头。 九五二七停下了马车,说了今日下午见到几人后的第一句话:“到了,下车。” 映竹子兰几人在九五二七的带领下,鱼贯进了梧桐苑。走在青石路上,脚下枯叶嘎吱嘎吱的响着。 “咔擦……” 厅堂大门被九五二七用力推开,早已废弃多年的梧桐苑厅堂,竟没有灰尘落下,无疑这里常有人员出没了。 九五二七仍旧板着一张脸,带着六个人进了灵堂,厅堂角落里倒也有灯烛,好歹月光稀稀落落的照了进来,也不知道伸手不见五指。 眼明手快的子兰已快步跑到房角,将灯烛拿了过来,从映竹处讨要了火石,就要点燃。 果然映竹即便差点身死,又被人救走,身上依旧带着一把小匕首与火石。子兰对映竹的了解可见一斑了。 此时一直板着脸的九五二七更是着急了起来,急忙上前打断了想要点火的子兰,凶声道:“你做什么!乱搞!” 子兰小脸羞的通红,映竹却已不悦起来,上前一步,将拦在子兰身前的九五二七拨到一边,喝到:“你想做什么?!” 九五二七看映竹误解了他的意思,今日午间他已被王爷教训了一番,叫他好生招待这帮少男少女,少说话多做事,此时哪里敢跟映竹对着干,急忙弓着身子谄媚道:“少爷您误会了,此处是一处废弃的禁宅,咱们再次等候大人的到来,还是不要亮起明火的好。” 映竹听九五二七这般说话,这才放下了拦在子兰身前的手臂,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几人在黑漆漆的厅堂里,就这般四散站着难免觉得有些阴森恐怖,还是子兰提议,大家伙围成一圈,坐下来好了。 诸人自是欣然应允。七个人围成了一个圈。子兰左手是映竹、右手是九五二七。 诸人才坐下,子兰又开口问起九五二七来:“大人到底是何人啊,大人什么时候来啊,你就告诉我嘛。” 这会九五二七又绷紧了嘴巴,在不言语。 子兰还欲再开口问话时,院子里已传来了声响:“冀州老道携徒儿到此求宿一夜,不知堂内主人意下如何?” 未等厅堂内他们开口说话,子兰已先说到:“是不是大人来了,哎呀,好激动,还有接头暗号呢。我们应该怎么回答,天王盖地虎,小鸡炖蘑菇?” 九五二七万万没想到,这小子兰还有这般逗比的一面。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到:“这并不是大人。” 映竹听到这里已明白了,站直身子,向诸人摆了摆手,向着厅堂外走去。 映竹还未走出厅堂,那声音再次传来。 “冀州老道携徒儿到此求宿一夜,不知堂内主人意下如何?” 映竹已走出厅堂,走到厅堂大门台阶处。远远的看到院子里有两个身影。都很是瘦削,一个垂着头,一个昂着首。 分明就是一老一少两个人。 映竹已先开口朗声道:“此间有主,还请老人家再寻住处吧。” 高世仁听那个打头的少年,这般说话,已有意就此退去,身旁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却不愿就此离去。瓮声道:“师父,这么晚了,咱们去哪啊?” 高世仁摇了摇头,摸着柴小虎的脑袋说道:“走吧,一切自有缘。”说罢又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院落某处角落,带着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就此离去了。 映竹看着高世仁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老一少徐徐离开,这才准备转身返回厅堂。 却不想映竹右手还未接触到之前出门时特意关掉的房门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便是映竹吗?” 映竹没想到院落里还有旁人,当时便吃了一惊,急忙回神循声望去。 天色太过昏暗,实在看不清那人所在何处,只听徐徐的脚步声从院落某处角落里传来。 不多时,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到了映竹近前。当先一人映竹已从身形上认了出来,正是当今陛下三皇子东方无乂,也是将他与子兰几个小伙伴从牢笼中就将出来的福郡王殿下。 而东方无乂身旁的那个身影,不过四尺高度,分明就是一个孩子。 那孩子看上去不过九岁年纪,长相到还清秀的很,也别是一双大眼,在这月光下发着褶褶的光辉。 看那孩子身形也是单薄的很,只是穿着打扮很是富贵。头戴冠帽,从两鬓处各垂下一道珍珠链子,脖颈处一圈红绳,链接着一个纯银的配饰。身穿紫青色衣衫,腰间佩戴者一条与他年纪并不相符的玉带,垂下的配饰中一块足见年份的貔貅玉坠。 孩子脚下一双牛皮小靴,本该是黑色的鞋子却不知为何在这月光下发出红色光芒,映竹并不知道,那是参杂了琨山特有的红纱,这样的牛皮靴子格外耐磨,而韧性就好过单纯牛皮。 小孩背负着双手,甚至走在东方无乂身前半个身位,正是才被东方无乂从深宫大内慈宁宫中接出来的左青。 左青徐步走到台阶下,抬头看着台阶顶上,紧张兮兮抓着门框的映竹,笑了笑,张开了嘴。一口格外洁白的牙齿在这月光下竟有光芒闪过。 左青笑道:“你就是映竹了?当真是好汉子一条。可愿追随与我,我可许你一世荣华。” 映竹对左青口中所言完全摸不到头脑。只是东方无乂与他同来,映竹也便只好听之任之。只是尚且没有想到,这九岁小儿正是他们的“大人”。 左青侧后方的东方无乂已苦笑着摇起了头。 在青岩离宫之后,左青近乎三个月沉沉闷闷,不曾与人接触,甚至连慈宁宫的大门都绝少出入。 到了今年八月才徐徐回转过来,更是嘱托东方无乂为他寻觅孤独少年,特别要留意一些底子好的青年壮汉,他要组建自己的势力。 在东方无乂看来,这不过是小孩子心性的左青,在青岩骤然离开后,找法子自乐罢了。 也便为他做了一些,更是帮他从大牢里救出了一些少男少女供他差遣。 只是不知为何,前日那左青点名要东方无乂为他救出舜天司大牢里的一个换作映竹的少年。 东方无乂有些摸不到头脑,左青更是执意叫东方无乂不要直接去寻觅映竹,而是找一个叫做子兰的少女。 左青的要求,东方无乂有些不解。但是总是宠着他的东方无乂也便听他所言,今日更是带他出宫到了此地,万没想到左青见到映竹第一面便说出了这许多话来。 当真是稚子童言,滑稽可笑,太过自大而无厘头了吧。 正文 第109章 初探玉白 映竹对左青的这番话语,打心底是不服的,更是不忿的。 一个屁大点的孩子,张口就要许诺自己一世的荣华富贵,逗弄鬼呢。 结果映竹长时间在厅堂外面的行为,到底使得厅堂内的子兰着急了起来,九五二七跟着子兰走出厅堂。才打开门便发现映竹正站在台阶上,子兰上前拉了拉映竹的袖口,与映竹一双手握在了一处。 九五二七却已看到了映竹对面的东方无乂与左青二人,急忙两三步跑下台阶,在左青脚下跪伏下来,恭声说道:“福郡王府乙字奴仆九五二七见过王爷,见过天狼公子。” 映竹这才知晓,这小孩子竟然便是京都一直有大名传扬的天狼公子,正是那非东方一族,却在皇宫大内独居慈宁宫中的左青。 却不想映竹身后的子兰竟绕过映竹走上前来。 左青正对着月光,稀稀落落的月光撒到左青脸上,自是将左青的眉目映照了个一清二楚。 子兰抬手指向左青,映竹远远看到,想要上前打断,但看子兰深情,分明就是识得左青的,果然子兰徐徐说道:“你……你不是那个小弟弟吗,你怎么变成天狼公子了,小弟弟,你哥哥呢?” 原来子兰果然是识得左青的,映竹与东方无乂看到这副样子,都已皱起了眉头。左青也皱了皱眉,仍是和颜悦色的看着子兰,说道:“哥哥离家出走了,所以我把兰兰接过来陪我玩。” 表情虽是愉悦的,但左青言语中的失落,周围几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所谓的哥哥,正是青岩,离宫已大半年的青岩。 “竹统领!” 映竹打马走在卞陵城外干道上,一声喊声从侧前方船来,打断了映竹的思绪。 左青弃了映竹,离开太守府,直接胯上大马,向着卞州太守府东南方向的玉白楼而去。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的突然失踪,既然与不知去往何处的王瑶有关,而王瑶又是月光岛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与其去找柴小虎抑或去找王瑶,不如直接去找广海来的靠谱一些。 左青原本就有意命张都在东海沿线查探广海出入情况,虽不可尽信东海驻扎兵士,但想来张都不会糊弄了事。广海恐怕真的未曾离开大陆。 那么东海如此动荡,卞陵城中唯一不曾受过一丝影响的玉白楼也就实在太过不同寻常了。 丰禾楼是罗伊岛的,越府人家原本是青烟阁的,这玉白楼又是哪里的?至少左青深知,玉白楼与他与东方无乂都无关系,这卞陵城内,还能支撑起这般大户酒肆的,难道是以前的王子尧。 但是王子尧倒台,玉白楼分毫无伤,恐怕幕后另有其人。 左青想到这里,加紧马腹,向着玉白楼方向疾驰而去。 已近辰时,正月里的日子,天黑的总是很早,卞陵城大街上却仍旧有很多行人往来,车马贯穿其中,到底是帝国六大州城之一,更是比邻东海,物资丰硕,特别是左青在王子尧之后,将州府税收进一步用到民生建设到,卞州府恐怕比起临近京都的青州来,富饶程度也已不成多让。 左青纵马过了闹市区,就要到了玉白楼前的时候,突然停住了大马。若是就这般直闯玉白楼,傻子也知道是来者不善吧,去哪里弄什么鬼消息。 左青倒也没就此罢手,打马回府。仍旧向着玉白楼缓缓行去,不多时,已到了玉白楼门口。 玉白楼主打的招牌便是一个雅字,少不得经常弄些诗词茶会,文人骚客更是爱之慕之。今日也少不得一群才子佳人,正在楼上饮酒作对。 左青驾马到了玉白楼门口的时候,早有小厮迎上前来,为左青牵着马缰。却又有一小厮快步从楼内跑了出来,横眉对着那为左青拉着缰绳的小厮,又抬头谄媚的笑着对左青说道:“小的玉白楼一楼跑堂范二见过太守大人。”更是远远的躬下身子对左青打了个稽首。 原来范二正是那日左青与风清儿到这玉白楼时,在门口挡驾的小厮,事后被玉白楼朱齐君一番打问,已在心底将左青的眉目记了个一清二楚,今日又看到左青,小心肝扑通跳着,急忙上前献殷勤来了。 左青见自己被人认出来了,也没什么想法,原本停下了有打马前来,就是想着堂堂正正进了这玉白楼试探一番。 如今既已被认出,也便翻身下了马,将缰绳交给范二,说道:“齐楼主可在楼内,本府有事想要询问齐君一番。” 范二到底只不过是一个跑堂的小厮,哪里能知道自家顶头主子的去向,听左青这般问话,讪讪一笑,答道:“太守大人还请楼内稍作,范二这便上楼为大人传话去。”左青点了点头,示意范二自去,无需管他。 范二将左青引进了玉白楼,自向楼梯处小跑着离去了。 左青这还是第一次进了玉白楼里面,当初虽风清儿同来,作了一首咏梅诗便在楼外离去了。 这玉白楼占地大小与越府人家前厅酒楼差不许多,但并没有后院。不似越府人家一楼大厅二楼包厢,玉白楼竟足足有三层之高,且每层层高远远高过越府人家。 其中雕梁画栋、垂角落沿,当真美轮美奂。其实左青并未去过惠民镇白玉楼的缘故,这玉白楼的大体造型与那白玉楼一般无二,毕竟是一家主子。 只是其内装饰与白玉楼大相劲庭。白玉楼突出一个压抑,人有了抑郁之情才需要发泄,那便是白玉楼作为藏污纳垢的青楼敛财的手段了。这玉白楼却突然一个清新,清新脱俗永远是文人骚客爱慕所在。如何叫他们流连忘返,武艺这玉白楼的主人很有门道。 而且玉宝楼的三楼并未封闭,一面开在楼顶的天窗直通一楼大厅,二楼也没有包房,入一楼一般都是敞开式的,但一些可供四人、六人、八人对坐的长案摆放各处,既可供恩客对饮,也可叫来人泼墨。 到了三楼这是一些包房,但装饰都很是雅致,只是有几个房间房门关闭,似乎是账房或是楼主休息所在一般。 左青见那范二笔直上了二楼,到了一个管事模样的女子身前,躬身垂首说了几句,女子已随着范二一起从楼梯处走了下来。 那穿了一身皂白衣服的女子,头戴青色花簪,腰间垂着一包绣有百合的香囊,走在范二身前,施施然走二楼走了下来。 那女子远远的对着左青福了下去,款款说道:“小女齐雅见过太守大人。” 这女子正是玉白楼二楼主管齐雅,据说是玉白楼主齐君的妹妹,正是怎么看去不过双十的年纪,比起齐君来实在小了太多,也有时常往来玉白楼的多舌恩客笑言,这齐雅怕是玉白楼主齐君的私生女咯。 从面相上看来,齐雅与齐君真的有几番想死,特别是眉目之间,都是卧蚕眉,双眼间距相交常人来说都要宽上一分,说是姐妹或是母女,恐怕都说得过去。 左青自没有闲心关心这些,也不曾听过那些闲言碎语,今日他来玉白楼中,只是抱着试探的心里,能找到线索最好不过,若是丝毫没有头绪,还要快点去他处找寻呢。 左青并不知道齐雅乃这酒楼一主管,这也不妨碍左青与之对话,左青开口说道:“齐姑娘有礼了,不知贵楼主可在楼内,本府有事想要问询一番。” 齐雅站直身子,对着左青甜甜一笑,更是摇摆腰肢,向着左青走近前来。樱唇轻启,嗲声道:“大人,楼主这几日身子乏了,归家歇着呢。不知大人有何事,齐雅可否为大人解惑一二?” 左青实在有些受不了齐雅这番媚俗,但倒也没做出后退几步的初男样子。笑了笑漏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说道:“如此,本府倒要叨扰齐姑娘了。姑娘先请。” 左青说着话,已抬起手臂指向楼梯口,作势分明就是要随着齐雅一同上楼。却不想齐雅看到左青这幅动作,眼神变了一变,瞬息又恢复正常,但这怎能逃过本就有备而来的左青双眼。 左青抿嘴笑道:“齐姑娘不方便吗?既然如此本府便不多留了。”左青说着话便要转身离去,兀的又做出一副着急样子开口说道:“哎呀,人有三急,不知贵楼要到何处方便。” 齐雅看左青不再打算下楼,已放下心来,下意识的就等左青快些离开,突然又听左青要找地方便,不自觉的抬起手来就要向楼上指去。 不知又想起什么,急忙将刚刚翘起的手指落下,哭着脸说道:“实在对不住大人,玉白楼内并无方便处所,还请大人移步楼后。” 左青看到这里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笑了笑说道他自去寻找,便离了玉白楼,跨上大马就此离去了。 齐雅看着左青已然离去,范二自觉的一路小跑着护送太守大人离了玉白楼。 齐雅皱着眉头,沿着楼梯向二楼走去,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又苦笑一下,摇了摇头,自去忙活去了。 正文 第110章 别样爷孙 却说玉白楼三楼一包厢里。 从玉白楼里看去,明门亮窗,分明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包厢罢了,但内里却别有洞天。 门窗都早已被封死,至少从内里看去更看不到不知藏在何处的暗门。 房顶间隔挂起好多块琉璃瓦,居中一个鸽子蛋那么大的夜明珠。将漆城金色的四面围墙,映照的格外绚丽。 四面围挡与房顶之间,有不足两寸的缝隙,与外侧的楼墙相连,倒也未把这房子真的打造成固若金汤的密室一件。只是外侧楼墙似乎又做了隔音处理,玉白楼的吵闹喧嚣,竟没有一丝传入这间房子里。 房中并无座椅,仅是铺就了一张偌大的明黄色毛毯,不知是何物织就。 居中位置做了一个老者,老者虽盘腿坐在毛毯上,但一眼望去便不难发现,老者身架并不似一般老人那般瘦削,相反出了面目上的白色虎须与灰白色的头发,脸上本该属于这个年纪的皱纹都少见。 老人穿了一身青色长袍,腰间盘着一条镶嵌红色玉石的带子,分明就是一副富家翁的样子,只是头上并无任何装饰,一头灰白长发披散下来,直垂腰间。 老人吃着双脚,脚心、手心向上盘坐着。 闭着眼的老人不知是在假寐还是冥想,老人对面跪坐着一位少女模样的女子。约莫十五六岁,面目已张开了,特别是一双眼睛格外有神,在这本就有些昏暗的华理房间中,更显的神采奕奕。 少女一脸崇敬之色的看着老人,开口说道:“爷爷,那柴小虎被齐姨扣在惠县了。”少女说完这句话见老人并无反应又继续说道:“爷爷,广海在卞州呆的时间实在太久了,以幺儿意思,不如早些送他回往东海,在卞州总是个祸害,少不得他还要去找天狼公子的麻烦。” 老人仍旧不是不言不语,面部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少女皱了皱眉,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说道:“爷爷,幺儿想要保那张鑫一命。” 少女说道这里,老人霍然睁开双眼,眼中满是怒恨之情。 这玉白楼三楼密室中跪坐着的女子,正是王瑶。不,或许应该称呼她做范瑶。 范瑶对面盘腿静坐的老人,正是卞州府的大善人,范名书。也就是玉白楼楼主齐君口中所说的“老爷”了。 范瑶今日穿了一身绣有金边的黑色一群,头上更是少见的带了一朵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黑色花簪。也如同老人一般,在踩上房中地毯之前,已脱掉鞋袜,赤着脚。 范名书只是睁开双眼看着范瑶,眼中虽有愤恨之情,却也有不甘、怜惜之意,却并未先行开口说话。 范瑶却突兀的落下泪来,也不顾老人的眼神,徐徐说起话来。 “爷爷,幺儿今年整十五岁了,幺儿已经整整十年没有见过父亲了。” “幺儿知道,爷爷怪父亲当年对不住大伯,但是爷爷,父亲再不对也是您的亲生儿子啊,何况那件事,幺儿不觉得错在父亲,大伯他……” 说到这里,似乎戳到了范名书了痛楚,老人重重的哼了一声,但仍未开口说话,范瑶头垂的更低了,似乎今日鼓起了极大的勇气,继续说了下去。 “爷爷,母亲虽与大伯婚配,但并无子嗣。后来父亲与母亲又接连生下我与哥哥。如今哥哥身死,爷爷,你为何不能多疼爱幺儿一些……” 范瑶说道这里已潸然落泪。 原来这那孙想根本就是孙想母亲与范名书的孩子,这也难怪,在孙想家道中落,老父离世后,孙想母亲带着孙想一路乞讨,风吹雨打,艰难困苦,从元洲千里迢迢来到卞州投靠范名书。 而范名书又对带着孩子的孙想母亲坦然接受。 至于为何孙想在母亲去世后,离开范名书十年,范瑶并不甚清楚,这一直都是家族里的隐秘,除了爷爷范名书外无人知晓更无人胆敢探知。 至于当年孙想与范进兄弟二人争妻的事,其实范瑶并不甚清楚,这些事情还是在母亲临去世前才听到的一些只言片语。 范名书似乎已被范瑶的这些说辞彻底触怒,愤然站起身来。这般年纪的范名书又五心朝天的盘腿姿态,直接站起,当真是令人想不到。 范名书一张老脸通红,颤巍巍的指着范瑶说道:“住口,你若有事要对我说,便说,若没事,便滚,再在这里胡言乱语……” 范名书的声音从大变小,似乎被气得有些气喘了。范瑶急忙站起身来,轻慢的拍打着范名书的后背,更是用胳膊挽住范名书,轻声道:“爷爷,爷爷你不要吓幺儿,幺儿不说这些了,爷爷,你坐下。” 范瑶一脸着急神色,泪珠却落得更快了。 范名书终于缓缓坐了下来,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使得,缓缓说道:“幺儿,爷爷从小最爱护的难道不是你吗。” 范名书深深的看了身边跪伏在毛毯上的范瑶一眼,吐出一口浊气,说道:“幺儿,你父亲与你伯伯,爷爷当年也曾希望他们能够成才,也为他们提供了各种资源,但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就将爷爷的一切努力付之东流了。” 范名书转过头去,不知是闭了眼还是在看什么。范瑶去明白,范名书口中所谓的“一个女人”,正是他的母亲。 范名书静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幺儿,你将来龙去脉,好生说道说道。” 范瑶似乎等范名书这句话已等了许久,范名书开了金口,范瑶竟已有些喜色,范瑶更是从范名书身边爬了起来,站直身子,赤脚踩在毛毯上,围着范名书绕了几个圈。 范名书看范瑶这般样子,脸上竟也跃上了笑容。小时候陪伴在他身边的范瑶在给他讲从别人处听来的故事的时候,便是这般样子,先绕几个圈,再如同老师父开讲堂一般,徐徐道来。 这番景象,好多年不曾见过来,是啊,幺儿已经被他逼着离开他太久了。 范瑶下意思的晃动着脚步,似乎在沉淀着心情,范名书也将烦恼的心情按捺住,只等范遥开口。 “爷爷,幺儿听你的意思,去年年中去了东海,整合东海月光岛势力,那广河倒也听话的很,果真就如同爷爷之前安排的那般,与庆丰联合,攻伐罗伊岛。” “攻伐罗伊岛的事,爷爷你应该也很清楚,罗伊岛岛主罗山青落魄出逃,那庆丰果然如同爷爷之前预测那般,脑后仍有反骨,看东海形势恐怕这罗伊岛的事情,极有可能是那罗山青与庆丰导演的一出戏。” “只是广江的死,太过突兀,广海更是瞬息杀掉了王风,幺儿当时便想回去卞州一探情境。” “当时罗山青带人委身在菊花岛,早已被幺儿探明,但是似乎……” 范名书听范瑶说到这里,哼了一声,范瑶继续说道:“似乎那菊花岛是罗山青有意暴露出来的。” 范名书点了点头,示意范瑶继续说下去。 “幺儿当时已得道确切消息,菊花岛有人从海外前往卞州,幺儿便想着以沙风岛岛主王风女儿的身份,随菊花岛的人同去卞州府。” “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幺儿不曾想到,会遇到鑫哥。鑫哥一直对幺儿体贴有加。即便明知幺儿包藏祸心,仍旧对幺儿不离不弃。” 却不想范名书听到这里,又皱起了眉头。范瑶看到范名书皱眉已收了口,转念一想,说道:“爷爷,幺儿与那菊花岛的人在海上相遇,恰逢卞州府安排了一条船只去往菊花岛。如此看来,那天狼公子与罗山青定然早有密谋。” “幺儿随他们到了卞州府,当日便被那天狼公子亲自接见,幺儿在海上时已将幺儿是王风孤女的事向着鑫哥……向菊花岛张鑫说了一番,张鑫当时便信了,并将此事告之了天狼公子。只是不知为何天狼公子当时并未过多问及幺儿,只是着幺儿在太守府中住下。” “幺儿在太守府几日,那菊花岛张鑫对幺儿很是关照,时常嘘寒问暖,更是真的将幺儿当做王风孤女一般对待,事事为幺儿着想,时时想着要逗幺儿开心。幺儿那几日里,当真很开心。” 范瑶说着事情又扯到张鑫身上,果真爱情会使人变得弱智,说起张鑫来,范瑶眼睛那片幸福的神色使得范名书眉头皱的更紧。 范名书见范瑶还要继续说那张鑫事,再次出了声,冷声说道:“你将太守府里的境况,告知与我。不要说这些我不想听的。” 范名书的突然开口,终于将已有些眼冒金星的范瑶拉回现实,范瑶垂下头去,不敢看范名书的眼睛,继续说道:“是,爷爷。” “幺儿在太守府中,旁敲侧击,从菊花岛张鑫处得知,天狼公子与那罗山青应当是旧识,而且与张鑫同来的菊花岛统领王洋原本就与东海驻军的统领高冰很是熟稔。特别是,天狼公子与几年前兴起的青烟阁也有瓜葛。不是月光岛查到的那般生意往来,极有可能左青便是青烟阁背后的人。” 范名书听到这闭上了眼,右手不停的敲打着盘坐着的膝盖,敲击的频率越来越快。 正文 第111章 奔雷再现 范瑶将她在太守府中,查探到的一些可能的结果,向着范名书侃侃道来。范名书好似第一次听到这些消息一般,不断的敲打着膝盖骨。 范瑶看着自家爷爷这般样子,心跳的更快了。以前不是没有见过爷爷这样,那时候范瑶还没有去东海,那时一年仲夏,大伯带着哥哥到府上做客。大伯有意将哥哥留在府中过夜,哥哥却未听从,更是对年纪不大的范瑶冷语嘲讽——一个没爹没娘的野丫头。 当日夜间,将哭了一下午的范瑶接到自己卧房的范名书,便一直坐在床上做着这个动作,再后来,大伯与哥哥便再也不曾入过范府了。 似乎爷爷每当做出一些决定的时候,都会潜意识里敲打膝盖骨。范瑶直盯着范名书不断晃动的右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须臾,范名书开口说道:“原来如此,当年我还奇怪,这罗山青怎的就成了罗三炮的假子。若是不错的话,罗三炮当年正是百夜军的都尉,那罗山青定与常家颇有渊源,这才是东方无乂为首的东海驻军能与罗山青互通有无的原因了,只是他到底是何人呢?” 范名书说到这里,又侧头看了一眼范瑶,柔声问道:“幺儿,那左青到底是何身份,东方俊从未向世人提及过,更是极少有人胆敢暗查左青身份,你在太守府这几日可有察觉?是否在太守府听到过处了东方无乂意外,其他与东方有关的名字。” 范瑶听范名书问话,急忙开口回道:“幺儿也不甚清楚左青是何人。”范瑶说道这里停了一停,似乎想起什么,眼中神色一变,瞬间有些明亮起来,说道:“爷爷,幺儿在太守府中听那菊花岛统领王洋对左青提及罗山青的时候,说到过东方青言这样一个名字。” “什么?你说什么?幺儿!再说一遍。什么名字?”范名书听范瑶这般说,突然就惊了一吓,更是瞬息站起身来,直直立在范瑶头顶,低头瞪大眼珠,近乎咆哮的问着范瑶。 范瑶也被范名书的突然变化唬了一跳,颤声回道:“东方青言。是的,就是这个名字,幺儿没有记错。那王洋称呼罗山青为东方青言。” 范名书听到范瑶的这个回答,突然就畅怀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东方俊啊东方俊,难怪你儿子会在东海驻军做那团总,难怪你要扶持左青与东方无涯分庭抗礼。哈哈哈,原来如此。” 范名书大笑着,也没管亲孙子范瑶,竟然就这般下了三楼,身影不见了。 范瑶被范名书这突然发疯一般的大笑与胡言乱语弄得完全摸不到头脑了。爷爷对东方皇室,特别是东方俊的恨意,在家里一直是昭然若揭的,只是今日这些话,实在有些叫范瑶难以接受,虽然很多人都是知晓的,比如左青、东方俊、东方无涯,但是爷爷所说的“原来如此”到底是什么。范瑶很是无解。 却不想,不多时,一个人影从楼梯口处出现,正是之前接待左青的齐雅,齐雅碎步迈上台阶,到了楼梯口,便跪伏了下去,膝盖桌底,挪移着到了范瑶跟前,说道:“小姐,老爷离去了,老爷走前说……老爷说,小姐且在这玉白楼中坐镇几日,也学学怎么处理酒楼生意,暂且不要出头露面。老爷还说,小姐权当在这楼里修身养性了,你挂念的那人,老爷不日会完璧归赵送交于你。” 齐雅说完这段话,便伏在了地上。范瑶被范名书临走前的留话,彻底震住了。 左青打马离了玉白楼,范二仍旧远远的站在玉白楼大门口,躬身送着已看不清身姿的左青,直到太守大人身影彻底不见,这才乐滋滋的回身进了玉白楼,更是少不得在看门几个小厮面前,好是趾高气扬了一番。 却说左青离了玉白楼未多远,在卞陵城南城一个街道口将大马拐了进去。 左青停住大马,翻身下了马,向着西北方向的越府人家酒楼徐徐走去。 左青牵马走着,心绪飞转。这玉白楼中定有不可告人的事情,至少是不可叫他卞州太守知晓的私密。无论是否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失踪有关,左青都已打定注意,今晚要走一遭了。 左青特意挑选的是一条卞陵城南城的偏僻小道,原本是类似贫民窟一般的一些街坊,随着去年民众出工修建堤坝,太守府出资养民,很多以前住在这里的贫困百姓,早已搬走。 这条道路两旁更是绝少商铺,左青这一路上,倒也没遇到多少路人。 只是左青走了这一路,又突发奇想,随着东海局势动荡,卞陵城里一些大型酒楼纷纷歇业,这南城虽人丁稀少,但胜在地方足够,不失一个可以改造为商铺聚集处所的地方。 左青一路规划着,已到了越府人家附近,回到青烟阁的子兰早已安排了玉柱长期在越府人家里驻守着。左青这段日子,也是时常到这越府人家里来,更是经常在酒楼后院过夜。 在越府人家出了梦雪、梦娇那一档子事之后,已极少对外营业,虽然每天一眼望去,来往的恩客还是很多,但大多是双子门的门众扮演各种群众演员。 即便有越府人家的老主顾,三五次再到这里,也被根本就不用心的吃食与招待彻底磨灭了再来此地消费的性子。 子兰更是乐见其成。酒楼还是大大方方的开着,但其实已单纯是一个联络点而已。何况这卞陵城中最大的老爷就是自家大人,若不是子兰一时想不好要把越府人家改作什么用途,只怕越府人家这两层酒楼早就被子兰推到了。 左青牵着马慢步到了越府人家后院围墙下,不知何时,子兰已授意玉柱在这里开了一个角门。左青牵着大马上前叩响门扉。 “啪……啪……啪……啪啪。” 稍倾,已有一灰衣小厮打扮的门众打开了紧掩的角门。 “嘎吱……” 那小厮似乎对左青的到来早就有所准备,也未上前与自家门主见礼,只是接过左青手中的缰绳。待左青先生租入门内后,又将大马拉进门里,关紧了角门。 “嘎吱……” “玉柱在后院吗?” 左青在围墙下站定身形,等那小厮进来之后,这才开口问道。那小厮拉着大马,对着左青抬了抬手,说道:“启禀门主大人,柱统领今日晨间去往城外了,还未回来。” “恩,玉柱回来后,叫他到兰字房来见我。” 左青对着那小厮点了点头,便反身向院子西北方向的兰字房去了。 左青到了兰字房门口,双手平伸,推开房门,闪身而入。 兰字房里的造型已有大变,再不是之前的客房样式。之前分了前厅里间,前厅有圆桌、长椅、几案、柜子,里屋有大床、浴盆、衣橱等一应物件。 而现在,推开兰字房门扇,进入其中,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道屏风,屏风前面一条长案,长案上放了一些奏文样式的本子。文房四宝放在长案角落,分明就是左青往常办公的地方。 但四周墙上不似之前那般,垂挂了许多字画,而今空空如也,漏出了乳白色的墙面。 屏风足有一丈高,已碰触到兰字房屋顶,更是足有两丈三尺宽,将兰字房一分为二仅留了两条可供单人通过的间隙。 屏风上绣了一个大大的“青”字,青烟阁的青,更是左青的青,也是青岩的青。青字周围间或一些掺杂其中的修饰使得目力难以望尽屏风后的格局。 左青进了兰字房,看也未看长案一眼,从右侧穿过屏风,到了屏风之后。 兰字房中的大床竟早已被搬了出去。仅在角落里留下一张七尺有余不足三尺宽的木头小床。原本墙上临街的小窗也已被封死,屏风后竟没有多少光线射入。 左青熟门熟路的从袖口中抽出火石,走了几步到了墙边,将固定在墙上的几盏油灯点燃。 房子里这才亮堂起来。 跟小床相对而立的另一角落里放着一口大缸,刚中满是赤红的铁砂。现在看去,这兰字房离间似乎又被挖深了一些,从地面到屋顶,竟接近两丈之高。 屏风后更是引下一条六层的石台阶,才堪堪抵达地面。 左青似乎对这里的地形已相当熟悉,方才腾挪之间,并没有多少声响,已将周围的油灯点燃。 左青皱了皱眉头,将外袍脱下挂在小床床头,仅余里衣与长裤,走向角落里的那大缸铁砂。突兀的嫩白双手直接插入大缸之中。 “呲……” 抽出两只手,再插入,再抽出,再插入,如此往复竟足足**了近乎两炷香的功夫。 左青额头早已见汗,这会儿里衣背上也已被细汗打湿。 左青缓缓站直身子,双掌收回腰间,一双嫩白的手掌在这铁砂中摩擦了许久,竟只见少许红润,再无其他。 左青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反身走回房子正中,从床头长袍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翻阅起来。 那册子上分明写着四个大字——奔雷拳术。 正是广海仰仗立身的奔雷拳术。 正文 第112章 庆有佳人 当左青从房角床架上的衣服里,磨出那本册子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并无多少欢喜。 到底是这套术法,害死了梦雪,左青即便有“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心思,每当看到这薄册子,总是不太好受的。 那册子所记载的,正是广海仰仗立身的奔雷拳术。 当初在那卞陵城的外密林中,广海袭杀左青的致命一拳,被梦雪以血肉之躯挡下。又被左青突施蟠龙带直插面门,不远处的菊香等人更是已然赶到,广海当时便夺路而逃。这本薄薄的册子则在惊慌失措间遗落当地。 这本册子被后来赶到的菊香收了起来,等到梦雪尸身被送回卞陵城,菊香才将这《奔雷拳术》送交到左青手中。 左青当时并没有多少心思去处理这本册子,原本是打算送交给映竹去习练的,毕竟原本映竹练得就是外家功夫,左青更擅的还是内家功法。 只是映竹并未手下这《奔雷拳术》,只说师父天玄真人教给他的功法他还没有研究透彻,贪多嚼不烂。 左青也便将这件事情暂且搁置下来了。 不是没有想过给柴小虎,只是柴小虎走的是身法路子,多轻巧而少厚重,这本册子也便一直被左青放在外袍里随身携带着。 等到左青去了菊花岛与青岩再相见,少不得将这件事情与青岩说了一番。 青岩劝说左青,由他自己去习练这部上乘功法。青岩虽然对左青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力是如何得来的不甚了解,也并未多问,但左青自语他不单单只能历练轻盈类功法。 在青岩看来,左青自身的势力才是他“谋划大事”的基础,与左青所认为的,无论身边谁的实力增加,对他的势力来说都有增幅的看法略不相同。 架不住青岩的一再劝说,在菊花岛的当天晚上,岛中小木屋里,左青便打开了这薄册子。 一看之下不打紧,原来这《奔雷拳术》讲的并不是左青一开始所以为的某种竞击技巧或是锻炼体术的法门,分明就是一片练就内息的不二法门。 册子很薄,大篇章节用来讲述一种吐纳方式。极少的章节对身体各部的锻炼方式略有提及。 尾页则是对奔雷拳术几个层次的定义。 奔雷拳术: 入门级:双拳可抵十马之力,开石劈丁如刀过毛断。 小乘级:双拳可抵百马之力,双臂贯通金刚不坏。 登堂级:双拳可抵三百马之力,四肢轮转万法不侵。 入室级:体魄通泰,无所不及…… 最后的大乘级则被墨汁污了,看不清楚,似乎看到“羽化”二字。左青也未多做烦恼。 从他九岁那年冬日,接触武功,十岁除夕得授《神行步法》,到如今差不多满四年的功夫,也不过堪堪到了小乘级,这还是受外力刺激所致。 左青更是甚至“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对这《奔雷拳术》也是一直在观摸着,并未直接开始着手习练。 倒是回到卞州之后,基本明确青岩会在半个月左右的时间里,出兵罗伊岛,这些日子左青反倒空闲了下。 卞陵军务也好,双子门也罢,一些该埋好的暗桩总是需要时间去发酵的。左青这才得了精力,安心研究起这奔雷拳术来。 总纲很是简单的吐纳方式,左青却足足用了三天的时间才掌握。不同于一般的吐纳,奔雷拳术似乎是有意扩充修炼者的胸腔,换气时间逐步加长。早已习惯了一众呼吸方式的左青方一上手还真的有些摸不到途径。 还好左青本身所习练的功法,主要是依靠内息与身法,内息的修炼更是循序渐进,与吐纳方式并无太多关系,这才放心的尝试起奔雷拳术的吐纳方式来。 以此尝试了三五日的时间,这才慢慢适应过来,此番吐纳方式果然与左青之前所使用的寻常方式大不相同,左青明显的感觉就是每次周天吐纳,双手只觉得越发膨胀,似乎有蛮力欲要从双拳中爆裂而出。 左青如吐纳了一日一夜,这才又将那册子翻了出来,按照册子所简述的修炼方式,在越府人家后院收拾出这样一套房间,又准备了一缸铁砂。 正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奔雷拳术说到底还是突出在一个拳上。练就双掌既是基础更是奔雷拳升华的至高点。 左青已如此练了三日,果真没有寻常武夫才接触铁砂那般,双手通红抑或**中自伤。 在《奔雷拳术》所授的吐纳方式为基底下,这双手竟越发嫩白起来,即便是日日在铁砂中**,也不曾有过一丝伤痕。 左青现在确实没有完全搞明白这奔雷拳的来历,但已自信习练此番拳术,不会有伤与他。也便放心大胆的习练起来。 西庆王朝,京都庆城,直通皇宫的御道之上。 一个一身书生打扮的青年,在距离皇宫门口三里左右的集市上,单手低着长袍下摆,快步小跑着。 书生身后的大庆皇宫大门处,两个劲装男子在一个梳着简单发髻的少女带领下,三人三马,策马出了宫门,四下查探着。 那少女虽换了一身宫装打扮,又略施了粉黛,但那双机灵的眼睛轱辘转着,分明正是嫣红儿。 只听嫣红儿趾高气昂的说道:“林权、林兵。陛下着你二人随我出宫找寻公主,你们招子可要方亮一些,事事都要以本姑娘为主,晓得不?” 嫣红儿说着话,更是左顾右盼看了两侧的林权、林兵兄弟二人。待得嫣红儿将视线收回,不经意间,眼底的一抹戏谑之色闪过,脸上更是跃然而上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但须臾又消失不见。 嫣红儿在得到林家二兄弟的点头应诺后,打马向前,示意二人跟着。结果便这般在御道之上,骑马漫步起来。 林家二兄弟本是庆帝杨剑雄身边的当值侍卫,只是今日才过了早饭时间,玲珑公主宫里的大宫女嫣红儿便到了杨剑雄寝宫,禀报说是今日用过早饭,嫣红儿她去召唤宫中阉人将杯盏收拾的功夫,玲珑公主又不见了。 之所以说是又字,是因为嫣红儿在杨剑雄面前信誓旦旦的说,她已带人将玲珑殿前后上下找了一遍,确信公主已不在宫中。估摸着这次自家公主大人是又一次逃出宫去了。 嫣红儿到了庆帝杨剑雄寝宫以后,跪伏在宫门外将如此种种说了一番,杨剑雄并未着嫣红儿进宫回话,只是宣了两名今日正在寝宫前当值的侍卫,着令二人随嫣红儿一起去寻找公主殿下。 却并未说明是在宫内寻找还是出宫寻找。 嫣红儿似乎早就知晓会是这般,心中一阵窃喜:公主果然对陛下的心思摸得恨透。 嫣红儿完全就是拿着鸡毛当了令箭,带着林权、林兵二侍卫除却庆帝杨剑雄与皇后张氏寝宫,将整个大庆后宫绕了个遍。 只不过是简单的走马观花了一遍,但是嫣红儿也不知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吃饱了撑的,趁着这样一路乱逛,竟已然将玲珑公主再次离宫的事在深宫大内传扬了开来。 后宫到底在嫣红儿的有意为之下不曾找寻到已在玲珑殿换了一身书生衣衫,随着采办菜蔬的下臣离了庆宫的玲珑公主。 不过后宫也没被嫣红儿惊扰多少,毕竟庆帝杨剑雄压根就没几个嫔妃,专宠皇后一人,已然二十余年。 嫣红儿这样大肆行为的目的只有一个,杨龙。玲珑公主亲弟,庆帝杨剑雄唯一儿子,西庆王朝仅有的储君。 果然年纪不过十二的杨龙,在听到姐姐又“逃出”皇宫的消息后,已然按捺不住。屁颠屁颠的跑到了皇后张氏的寝宫之中。 至于杨龙到了母亲那里做了什么,就不多住赘述了。总之皇后已无暇顾及逃出宫外的已成年女儿,被小儿子缠的已是焦头烂额。 嫣红儿自觉公主对自己的嘱托也算做到位了,然后就是怎样想办法甩掉这两个大头兵,去找自家公主了。 帝俊十四年正月二十一,东凌帝国冀州府府城冀远城。 元宵节之后,新任太守华年已独身上任。夫人吴文玲与儿子华龙现在还在京都凌京城中,并未随同而来。 年初上任冀州太守王长当到华龙府上走了一遭。吴文玲的叔父更是亲自陪同,原来二人还有那般藕断丝连的关系,别说京中诸人了,就是华龙也从来不知自己还有这样一位太姨姥爷。 华龙的伤势已差不多痊愈,只是被打断的腿还是一瘸一拐的,华年并未寻到女神医。少不得这些时日总要被吴文玲叨念。 只是华年初到冀州任上,倒还是比较志得意满的。 独一份的正二品太守大人,帝国这些年来,还真没有过,即便是当初炎王东方俊在冀州统领琨山驻军,剖去爵位不说,也不过是从二品的琨山驻军总兵罢了。 华年当真是这冀州府第一位如此高位的大员了。 无论华年为何到了冀州,冀州府上权贵包括临近的琨山驻军诸将领,对华年的态度与示好并没有一丝淡化。 正文 第113章 泰渊旧人 作为高祖皇帝立国以来,冀州府从未有过的正二品大员。华年虽未亲临冀州府,却早已大名传扬在外。 无论华年为何到了冀州,冀州府上官佐、权贵、富绅,乃至包括临近的琨山驻军诸将领,对华年的态度与示好并没有一丝淡化。 说到底,身为当朝国舅爷,更是华皇后仅有的一位兄弟,华年与皇室的事,再如何也逃不出“家事”二字。 无论在帝国最高层那一撮人眼中,华年离京去往冀州代表着什么,在地方官员来说,更多的人看到的还是代天巡狩的华年,只见到了皇帝陛下的隆恩浩荡。 “上阵父子兵,打架亲兄弟。”华年与东方俊再如何,其中也有一位华皇后。 华年是大学士泰渊先生亲自送到冀州府上任的,这却不是帝国的旧例,只是泰渊先生想要这样做,东方俊便允诺了他可以这样做。 原本东方俊是打算命里人司少卿李泉送华年上任的,这才是帝国原本就有的循例。即便李泉相对华年来说,身微位低,但里人司离开了京都,代表的便是皇室的脸面。 在华年离京前夜,大学士泰渊先生亲往太和殿,主要要求亲送华年上任,东方俊怎会不应允。老先生已二十余年不曾离过京都了。难得有这样一番主动出行的打算,东方俊更是从禁军中抽调了两只大队,特此来护卫泰渊先生一行。 而这两只大队其中一队正是由禁军都尉郭伟领队,另一队则是由名为卫宏的禁军都尉带队,这卫宏虽不是禁军副统领蒋桂芳的高徒,却也是从东海驻军一步步走上来的军事中坚力量。为人耿直大度,与郭伟在京中虽极少往来,但绝不对做背人身后的“祸事”。 泰渊先生离京前,在皇宫里过了一夜。君臣二人在泰和殿偏殿对谈许久,更是同榻而眠就宿在了偏殿之中。 到了第二日晨间,旭日东升,东凌皇帝东方俊又留下泰渊先生在宫中用了早饭,这才在郭伟与卫宏的左右护卫下,带着两队禁军卫队,离了重楼门,出了凌京城。 华年更是早已带了家丁、护院与一应胥吏在京都大门处等候,等乘了陛下特旨车驾的泰渊先生到了之后,这才一同离了凌京城,在城外人员上马、货物上车,直奔元州方向,扬长而去。 从京都到冀远城,五日的光景,不长不短。还好冬日里不曾遭遇暴雨狂风,气候虽冷,但不会阻碍行程。 这一路上,华年不曾与泰渊先生同车而座,只是在午憩抑或晚休时,聚在一处,偶尔交谈几句。泰渊先生似乎并没有多少对华年感兴趣的意思,与华年除却几句寒暄,甚少主动交流。 这叫华年很是费解,不知若是如此,泰渊先生又为何要执意送他上任。 郭伟与卫宏沿途早已将车马队伍竖起了皇室大旗,更是有周边府县接应。这一路上自然没有遇到那些不开眼的盗贼。何况当今东凌,皇室握紧兵甲,也没有多少成的了气候的盗贼窝棚了。 泰渊先生车驾在元州府元尚城休息了一夜,元尚城太守袁以道乃是泰渊先生在高祖年间,科举考试亲选的头名会元,而今也已过花甲之年,但面对泰渊先生一直执学生礼。 这袁以道虽是官名在身,平日里也是一个深研学问的老学究,特别是泰渊先生十几年前提出的八股取士,正是袁以道这班人员从中推波助澜,才有了今日东凌帝国以“八股”为科举宝典的“风光无限”。 泰渊先生陪同华年到达冀远城之后,也未多做停留,只是陪着华年一起出席了冀州官佐恭迎新任太守的酒会。 不似左青突然出任卞州太守那般,华年要到冀州任职的事情早已在年后传开,前任太守王长当更是已将冀州各处官员信息明确告知了华年。 可以说华年未到冀州府,已有了一班忠实的拥趸。这场酒会自是在和谐中开始,在喧嚣中结束。 宾主尽欢的酒会进行着,只是大学士泰渊先生在酒席到半,便离开了。华年早有准备,酒会仍旧热闹欢喜。 却说泰渊先生离了酒会,一早就得到先生知会的郭伟、卫宏二人早已将人马集结一处。诸人方到冀州府时,已用过饭,更是早有冀州胥吏为诸人所骑大马喂食了上佳草料。 水足饭饱,人马精神抖擞。 早已得了华年命令的冀远军备王世杰,带了一队冀州驻军民团,亲自将大学士泰渊先生一行人送出了冀远城。 泰渊先生上了马车离开冀远城,车队向着来路而去。 突兀的,泰渊先生喊停了车厢外驾车的马夫,将郭伟、卫宏二人唤到马车前,开口问道:“出宫之前,陛下可有旨意传达给二位将军。” 郭伟、卫宏躬身在泰渊先生马车前站定,齐声道:“陛下着令吾等护卫大人安排,一切谨遵大人命令。” 泰渊先生听到这里,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笑了起来,挥了挥手说道:“不回京都了,取道青州,去往卞州府。” 郭伟、卫宏二人听泰渊先生如此吩咐,当时便落下汗来。 泰渊先生在东凌帝国的地位,可以说上至耄耋老人、下至稚口童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老大人已是古来稀的年纪,此番若不及时赶回京都,在这路上出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何况,此去卞州,最近的路还是先回京都,再往卞州而行。从京都来冀州之时,走的便是官道,穿过元洲,直抵冀州,今日老先生却要走青州,分明就是一副舍近求远的绕路打算。 郭伟、卫宏二人想到这里,抬头互相看了一眼,卫宏向着郭伟点了点头,郭伟比了比眼睛,抬步上前,对着马车上的泰渊先生一揖到地,说道:“大人,此番离京已然数日,陛下定然挂念大人,还望大人收回成命,这便回京去吧。” 泰渊对郭伟、卫宏二人抵触自己的命令也无不悦,更是笑的更甚。泰渊先生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一处,郭伟才说完话,老先生已反身从车厢里那处一卷明黄色的书轴,正是一道早已拟好的圣旨。 郭伟、卫宏二人没想到老先生还随身携带着圣旨,见到圣旨已急忙在老先生脚下跪倒。 泰渊先生却并未宣读圣旨,而是将脚下的郭伟卫宏二人唤起,将圣旨交给二人。也不言语,便又反身回了车厢。 郭伟卫宏二人哪敢再想其他,就连圣旨都没有拆封查看,当即便已打定主意,按照泰渊先生命令行事。 二人分别离去,晓谕手下禁军卫士,改道青州。 却说停驻的车队再次启程,向着青州开拔。但是车队还未离开冀州地界的时候,却不想一个孱弱的白面书生,突兀的出现在车队之前,挡住了去路。 “泰渊先生可在车队之中,冀州草民张凌远有事求见老先生。” 出现在禁军车队之前的白衣书生,正是从西庆远道而来的玲珑公主杨玲。此番倒是在没有假名风清儿,而是换了另一个名字张凌远,取了西庆皇后张氏的姓,取了自己的名字,又加上一个远字,大概是表示要远离西庆的意思吧。 若是一般兵士,遇到这般横路拦截车队去路的行为,只怕早已上前刀斧相加了,禁军卫士到底是护卫东凌中枢所在的高档货色。当先便有人上前应话,问道:“来者何人,为何挡路。” 却不想那白衣书生身后又闪出一个个子稍矮一些的书童,尖声说道:“你这大头兵好生有趣,我家公……我家公子方才不是自报家门了吗。” 这书童正是乔装打扮一番的嫣红儿。 杨玲听嫣红儿打趣那兵士,急忙伸手拦住了嫣红儿,对着那兵士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将士请了,在下张凌远,冀州人士,与大学士泰渊先生有旧,特在此求见老先生。” 那兵士听杨玲再次自报家门,心想没准真的是泰渊先生认识的人呢,人所周知,老先生年轻时候,远离庙堂、游历天下,可以说在老先生大开科举之门的桃李满天下之上,还有一个知己遍世间。 那兵士也未因嫣红儿的口出不逊而发作,到真的将有人栏路的事情详细告知了队伍中央的郭伟。 郭伟有素来是个老实人,也就真的到了泰渊先生车驾旁,将拦路之人通报了上去。 当泰渊先生知晓那拦路是一少年书生,名唤“张凌远”的时候,沉思了一瞬,忽的就喜上眉梢,亲自挑开了门帘,命郭伟着人将马车驾将过去,老先生要亲自迎接那位书生。 嫣红儿在庆都带着林权、林兵兄弟二人四处绕圈,到底想法设法将二人绕晕以后,钻空子逃离了二人视线,更是嘚嘚的跑到庆都城外,果然找到了一只在城外等候她的公主殿下。 二人结伴而行,杨玲却似乎早有打算,到底不是第一次离开西庆地界,竟轻车熟路的到了东凌大地。 只是一只尾随二人身后的一队西庆卫士,不曾被二人发现,那带队的,好熟悉的面孔。 正文 第114章 势必成行 东凌卞州府,卞陵城主道旁越府人家酒楼,后院乙字房门口台阶下,一个挺拔的身影,躬身站在阶下。 “大人,玉柱回来了。” 已从卞陵城郊青烟阁子兰处回到越府人家的玉柱,在得到左青已到后院的讯息后,将大马交给了前厅的属下,便快步来到越府人家后院乙字房前。 左青在房里听到玉柱的脚步声,已穿好外袍向着屏风前的房门处走来。 玉柱才在门前说了一句,左青已在屏风前坐好,出声示意玉柱进房。 玉柱入了房来,先是将去往青烟阁将柴小虎失踪前的到越府人家取了大马带走一名门众的消息告知子兰的事详细向左青说了一番。 左青坐在座位上,听玉柱如此这般说了一些,抬起头来,示意玉柱在临近他的位置上坐了,说道:“我方才去了玉白楼,其中诸多疑点,特别是三楼房间,玉柱你准备两套夜行衣,今晚与我一同夜探玉白楼。” 玉柱听左青如此安排,先是皱了皱眉,疑问道:“大人可是要亲自前往?玉白楼若当真是非之地,大人亲往恐怕不妥。” 却不想左青听玉柱所言已笑了起来,道:“哈哈哈,本公子亲自去,才是大大的妥当。玉柱,你这边去准备下,夜行衣、绳索、天钩,都要准备好了,你再想想还需要一些什么,今晚你随我同行。” 左青说道这里也不再等玉柱开口,挥了挥手,示意玉柱下去准备去了。玉柱见左青这幅样子,点了点头,再无话语,便离开了乙字房。 却说惠民镇白玉楼中,三楼大厅里只剩广海一人,齐君那一番话语如同当头棒喝砸在广海头上。 当年广河初到月光岛的时候,月光岛上三家鼎力,争斗不休。 月光岛不同于罗伊岛,位置相对来说过于偏远,就卞州府而言,东北角落里的月光岛自然不如正东更近方向的罗伊岛,更值得拉拢。 广河携带一群家中亲族到了月光岛的时候,正是月光岛三家争斗最激烈的时候。 王家、李家、慕容家。 王、李两家是极早就自月光岛讨生活的原著家族。 慕容家则是在罗三炮带人进入罗伊岛后,与庆丰联合,从罗伊岛赶走的家族。 慕容家虽然是外来客,但势力比起单一的王家或是李家来都要胜出一筹。 而王家与李家在月光岛这多年的纷争,仇恨的种子早已根深蒂固。要两家联合起来打压外来户慕容家,实在太难。 而慕容家原本就是带着被庆丰与罗三炮合力打走的怨气,到了月光岛。在罗伊岛已许多年的慕容家打心底是瞧不起月光岛的两大家族的,更难以与两大家族其中一家联合起来灭亡另一家咯。 于是广河在带着亲族登上月光岛的时候,正是月光岛最平静的时候。 最大的混乱之前,往往是格外的宁静。无论广河当时个人实力如何,到底是一波新进入月光岛的有生力量,三大家族更是纷纷向着广河伸出了橄榄枝。 只是似乎太过于不谋而合,三大家族竟将宴请广河一行人的日子定在了同一天晚上。 广河也是心细胆大,竟一口接下了三大家族各自的邀请,并主动提出要由他选定地方,来恭候各大家族。 月光岛不过那般大小的一个岛屿,早已各自划分的地界,广河能选的位置,也就只剩下那片往常渔民出海所过的沙滩了。广河还就真的选了这块地方。并将请柬一一送到三大家族手中。 三大家族对广河分别向另外两大家族送出请柬的事怎会不知。只是三大家人仗着各自有足够的分量,在这月光岛中,决定广河这样小蚂蚁的生死,也变欣然应往。 王、李两家更是家主亲自前往,慕容家倒是由家中长女前往。 但是事情的结果是出人意料的。 上古年前,东凌大地动乱不断,诸侯争霸,彼时有一种人盛行于世,世称“谋士”。有一个叫做某子的谋士,曾经做出过一个惊世骇俗的事情,“二桃杀三士”。 很多简单明了的道理,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极难有效处理。王、李、慕容三家在这场晚宴上,被广河“二桃”引发的争斗,彻底点燃了月光岛的战火。 月光岛三家势力的厮杀,终于在广河这条导火索出现的时候,彻底燃爆了。小人物往往能做成大事情。在三大家族眼中的小人物,广河,竟在三大家族的缝隙里还存活的游刃有余,也不知这到底是广河太过工于心计,还是三大家族太过单纯了。 世事无常,其实广河未必一开始就想着要整合月光岛势力,一家独大,哪怕广河原本只是想要在月光岛生存下去。 最后的结果却是,三大家族压根没有余力再去欺压广河了,因为三大家族已在一场场对撞中,彻底成了过往,可怜的慕容家族,最后仅剩下几个孤女寡母,连男子都没有了。 等到王家、李家回过味来,打算先行灭了广河的时候,广江与广海却突然杀了回来。无需再多做赘述了。广江的那几房妻妾中,可是有不少原本就是三大家族的“贵女”。 但是后来找上门来的一个年轻人,彻底颠覆了广河兄弟三人原本的颠覆。那年轻人不过三十余岁,有着广江、广海兄弟二人联手都无法匹敌的无上武力,更是将一个事实,明确的告之了广河。 “三大家族的灭亡,不单单是广河自己看到的那般简单,广河能在夹缝中生存下来,是因为有一位老爷看中了他。” 兄弟三人自然不信,那位“老爷”却也没有用武力与蛮横去欺压他们。只是为他们提供了更大的助力。 月光岛还没有被广河完全把在手里,需要人手来整合月光岛吧,“老爷”给你。 单纯一个月光岛如何在四面皆是海盗的东海立足,需要更多的银钱来招揽人手、训练兵士吧,“老爷”给你。 月光岛周围都被肃了个一干二净,但是“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总需要有自己完整的军备力量吧,“老爷”给你。 甚至可以说,这位老爷从来不曾对月光岛的广河三兄弟有过任何要求,也没有威胁过他们,害过他们。老爷完全就是用钱与权彻底砸晕了他们。 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坚定的信念。况且,无论是在乱世,还是在治世,这句话成就的也就只能是人吧,而不是势。 广河兄弟三人早已因老爷的千金一掷、大手一挥,彻底服帖了下来。 当月光岛一步步走到了可以在东海跺一跺脚引起一点海浪的时候,当广河三兄弟已在心底认同了那位老爷的帮助的时候,那位老爷终于提出了他的要求。 很简单,攻下罗伊岛。 广河真的这样做了,而且在老爷的亲孙子,小姐亲自到了东海,知道广河如何处理月光岛事宜,去联合哪些势力,从哪里开始瓦解罗伊岛,都一一指点广河。广河这样做的过程中,更是对那小姐惊若天人,小姐背后的老爷,更是无需多言了。 广海继续再如何嗜武如命,再如何不关心岛中事宜,这些悬在他兄弟几人头顶上的大事,也是一清二楚。 广海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而是对偶尔会出现在月光岛中的那名深不可测的年轻人,太有信心了。说来奇怪的很,那年轻人这十几年来,竟然似乎一点都没有变老过。 当齐君告之广海,他的计划绝对不能进行,老爷不会允许,而且之前袭杀左青的事情,若是被老爷知晓,怕是月光岛要承受下老爷的雷霆之怒。 况且,齐君是谁? 齐君本来应该叫做,慕容君的啊。正是当年慕容家的那位大小姐。 慕容君与广海什么关系?当时广海还未去往大陆求艺,正当少年郎,与那慕容君两情相悦。正是后来慕容君的突然失踪,才使得广海彻底将心思放到了武学之上。 齐君其实已经,四十五岁了。那齐雅正是齐君的亲生女儿,至于齐雅的父亲是谁,广海不知道,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可悲的人,可怜的人,终究会变成那可恨的人吧。 广海还在白玉楼三楼大厅沉思的时候,齐君已离开了惠民镇,向着卞陵城的归路而去。 而左青与玉柱二人已准备好了衣物,只等夜色降临。 夜幕,终于会降临。玉柱虽然极少怨天尤人,但是今日格外渴望老天能慢点落下夜幕。甚至希望白天就这样一直待下去吧,不要走。 不是玉柱怕出事,而是万万不能出事。左青不单单是这卞州府的太守大人,更是他们这些所有人的仅有支柱。但是玉柱不敢再拦阻左青,甚至都不敢向子兰、菊香等人透露左青要夜探玉白楼的打算。 说是左青这些时日,功力见长迫使玉柱不敢违令行事恐怕远远不够。自打梦雪死后,左青的所有计划,已绝少没有成行的了。这段时日以来,左青再也不见了以前那副时常与兄弟姐妹打闹的面孔,即便左青还是经常笑脸对人。 但是玉柱与子兰等人都知道,左青,他本就该有的命,原本就需要他是一个冷血的人。有情最伤情,无情最丈夫。 无论玉柱怎样想,冬日里的天本就不长,夜色已降落下来。 正文 第115章 夜探玉白 冬日里的卞陵城,到底不比春、夏、秋三个季节,许是靠海太近的缘故,卞陵城的冬日比起东凌帝国其他地方来,总是有些格外的长。 时日已过了元宵,卞陵城的黑夜仍旧早早的降临了下来。但到底是一州府城所在,卞陵城的人气还是很足的。 太守府外的主道之上,人来车往,好不热闹,杯盘碟引,也够喧嚣。虽然越府人家与丰禾楼这样的曾经在卞陵城里如日中天的大酒楼因这因那的都有些疲软起来,但并不妨碍大年过后的卞陵城百姓,仍旧热火朝天的生活着。 特别是太守大人天狼公子对最底层民众的扶持与一应政策的推行,使得这卞陵城里的百姓,比起京都意外最是丰腴的青州也不承多让起来。 走在南城偏角里的左青与玉柱,远远望着卞陵城里的万家灯火。左青的神色是一片泰然的。 无论卞陵城百姓如何看待左青,左青只求一个问心无愧。但玉柱的眼神这一个半天里,一直都是担惊受怕的样子,特别是看到夜幕下的卞陵城,仍旧这般红火,生怕左青此次出行的打算再出意外,当真有些揣揣然。 就像前文所说那般,夜幕终究会降临。原本就不甚遥远的路途,到底也在玉柱的左一步右一步中走完了。 左青已带着玉柱,二人一身夜行衣,更是蒙了面,各自背负着一捆缆绳,站定在玉白楼后面灰暗处。还好这玉白楼没有院子,不然但是翻过后院院墙,再到楼上,想不被人发现,难度就要增加很多。 左青在玉白楼楼后站定,抬手示意玉柱停住身形。玉柱应令而止,不解的侧脸望向左青。左青却已闭起了眼。 过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左青睁开双眼,抬手指向右侧,示意玉柱跟随他往右走一段路程。玉柱自是跟随而去。 不多时,已到了左青预定的位置。左青当先便已将背后缆绳抽出,更是将缆绳端头的天钩死死的绑了一个死结。左青又伸手示意玉柱将他手中的天钩与缆绳交给自己,玉柱虽不甚明白左青的意思,但也听命行事。 左青又将原本是伏在玉柱身上的缆绳与那天钩到了死结,之后将玉柱唤到身前近处,低声说道:“我先上去,你随后攀着缆绳上来。” 玉柱听左青这样说,神色已着急起来,双眼更是瞬息变得有点红色。左青右手放在玉柱肩膀上,压了压,说道:“不要乱来。”之后也不管玉柱,左青左右两手各持天钩,竟做出了将玉柱万万没想到的行为。 左青以玉白楼墙面为基,以左右手的两只天钩为钉,就这般如同壁虎一般,一下一下的攀爬了起来。更是每次上纵足有超过一丈之远。玉柱这才知道,左青要他准备天钩,并不是如他之前以为那般,将天钩钩在玉白楼楼栏之上,依靠缆绳攀爬而去。 不多时,左青已到了玉宝楼楼顶,这也是三楼那几个隔间在楼后都没有弄窗户的缘故。还好玉白楼楼后山青并未开有窗户,否则恐怕左青的行径早已被人发现。玉柱却不知道,这玉白楼虽表面上后山墙没有出口,其实暗地里藏了不少的通道。 左青能好整以暇的成功纵到玉白楼楼顶而未被人发现,其实是左青之前就查探了一番,这快位置,上下刚好无人。 左青在玉白楼楼顶将两把天钩固定住,将缆绳缓缓垂下,示意玉柱攀爬着两条缆绳上来。 玉柱结果垂下来的缆绳,不觉有些讪然。大人压根不需要什么缆绳,带着缆绳完全就是为了好叫他上的楼顶。玉柱难免觉得自己成了左青的累赘。 左青没想到玉柱竟然握着缆绳站在地上出起神来,左青在楼顶拉了拉缆绳,玉柱感觉到手中的缆绳紧了紧,抬起头来,这才想起当今处境。脸红了红,开始向上爬去。 左青见玉柱已开始攀爬,也未再去管他,更是没看到玉柱红脸的一幕,一则是距离比较远,二则天色早已黑了。 玉柱爬到楼顶的时候,左青正闭目蹲在楼顶一处。玉柱轻手轻脚站起身来,就要向着左青走过去的时候,左青突然甚至一只手臂,示意玉柱停下脚步。 玉柱尴尬的蹲了下来,之间左青眉头皱了一皱,有继续闭上眼睛,侧起耳朵,不知在听些什么。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左青才招手示意玉柱上前。玉柱微弓着身子,轻步到了左青身旁,左青指着东南方向轻声说道:“这个房间里面有两个人,一直在这房子里。只是这房子似乎做了特殊处理,探查不多里面的详细情形。其他房子或是空着,或是有人,但有人的也很是嘈杂,大概是类似酒会所在。” “我现在从这边破开屋顶一角,进去探查一番,你在楼顶盯梢,有任何异动,第一时间通知我。” 左青说这话,从后腰摸出一条软细的带子,一头拴在自己腰间玉带上,一头交给玉柱。 玉柱虽听明白了左青的意思,但怎好叫自家大人自己犯险,正打算开口说话,要代替左青下去查探一番,左青却已瞪眼直勾勾看着玉柱。 左青眼神中决然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玉柱也便将已半开的嘴闭上,抓住带子一头,对着左青重重点了点头。 今日晌午,齐君离了惠民镇,便直接回了卞陵城。只是齐君并未过城门而入卞陵城。 范名书自有个途径可从城外进城。齐君更是先在城外见到了范名书,才回到了城内玉白楼中。 故此,左青倒是还未得到齐君已回到卞陵城的消息。其实,左青压根没有消息来源,知晓齐君之前是否出了卞陵城。 此时齐君正在卞陵城玉白楼三楼密室呢,密室之内还有一位,正是范瑶。 早有下人为范瑶送过午饭。范瑶也一直在这密室中待着,倒也不是被范名书软禁此处,而是在范名书走后,留下的几句话,范瑶一直猜不透爷爷的心思,这才在密室中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来将一些事情重新考虑了一遍。 齐君的归来,倒是在范瑶预料之中。齐君去惠民镇的事情,范瑶在与张鑫到了惠民镇,又被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尾随追到,在遇到正在惠民镇白玉楼中的广海,当时便已明了。 这日,齐君回到白玉楼,齐雅到底没敢向齐君掩瞒着左青到过玉白楼的事。 只是齐雅想不到的事,齐君听说左青已来过玉白楼的事情,当时便皱起了眉头,只是很多事情并不适合全部告之齐雅,即便齐君齐雅是亲娘俩。 齐君问过齐雅,范瑶一直就在密室中,不曾离开过之后,便到了密室,来见了范瑶。 齐君如同齐雅那般,从密室角落的楼梯口上来,上了楼梯之后,第一件事也是跪伏下来。无论范瑶是不是一个孩子,她是老爷最亲近的人,便当得起受了范名书无可回报的大恩的齐君跪拜。 “吆,这不是齐大楼主吗,怎的,会过相好了,想起这卞陵城里还有一桩大买卖呢吧,可算回来了。” 范瑶原本就一直在想爷爷的话,很多想不通的地方,叫她很是苦恼,如今张鑫又是陷在齐君手中,自然对齐君没有什么好脸色。 齐君才上了楼梯,边受了范瑶这一顿冷嘲热讽。却也没有发作,只是从柔软的毛毯上翻过身来,不再跪伏着,而是脱掉鞋子,如同范瑶那般,盘坐在毛毯之上。 齐君仍旧是一副好脸色望着范瑶,点了点头,说道:“小姐不要拿齐君开涮了。齐君已在城外见过老爷,那菊花岛的张鑫,不会掉一根头发的。只是现在他还不知道小姐的身份,老爷也是恐怕那张鑫对小姐不是真心,难免还要再试探他一番。知道确信了张鑫对小姐是一片真心,老爷自会将他送到小姐身边,而且一场泼天的富贵,更是少不了的。” 范瑶却对齐君的这般说法不以为然,更是痛恨齐君拿着范名书说事,分明就是用爷爷在压她。 范瑶仍旧是一副冷脸色,哼声道:“猫哭耗子假慈悲,若不是你,鑫哥怎会陷在惠民镇。哼,是不是你在这玉白楼与那白玉楼里当家了一段时日,便以为你是这楼里的当家人了。**永远都是**,立不得牌坊。” 事涉张鑫,范瑶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风度,更是没了范名书自小培养出来的大家气质。此时在齐君面前的范瑶,当真就如同一怨妇一般,各种毒辣的话语一一脱口而出。齐君倒是在范瑶面前,难得的大度,完全没有在广海面前拿衣服泼辣的样子,对范瑶这样指名泼粪的言语,毫不在意,仍旧是一脸柔色,轻声说着话。 “小姐,老爷的心思你该明白的。大爷与公子已是那般,二爷又不肯回家,你是老爷唯一的亲人了。老爷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害你呢。那张鑫……” 正文 第116章 有男名福 无论范瑶如何指摘齐君,哪怕是各种恶毒的污染秽语,齐君仍旧好声好气的同范瑶说这话,更是心念范瑶是因为张鑫的事情,才会如此。张鑫被困又确实与自己脱不了干系,这才主动提起。 谁想齐君好声好语还未说完,脸色已由红变青的范瑶已愤然起身,重重挥了挥衣袖,仿佛听齐君说话就是沾惹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一般,恨不得甩个一干二净。 范瑶如此动作,自是打断了齐君的继续“肺腑之言”,齐君还未继续开口,范瑶的冷言冷语再次响起:“你左右不过一个奴婢,主子家的事情,需要你个婢女来说道的吗,若是在府中,你这般长舌妇,早已被投井了。” 本名慕容君的齐君,这次已是彻底被范瑶逼成了大红脸,只是仍旧不曾发作,重重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柔声说道:“小姐,齐君没有挑拨的意思,只是将齐君所知道的老爷心意,传达给小姐。” “哼,生气想打我是不?那你动手啊,有气就发出来啊,生憋着最后少不了又要爆发。”范瑶依旧对齐君不依不饶,仿佛要将这些年来,没有娘疼,没有爹爱,如今好不容易找了个合心意的郎君,又被爷爷亲手拆散的所有痛苦,都要倾泻到齐君身上一般。 齐君在范瑶面前倒也是少有的好脾气,竟然慢慢的更是平静了下来。 终于范瑶一阵阵的口不择言,似乎气了出了不少,也累得够呛,慢慢住了嘴。 齐君这才徐徐开口说道:“小姐,老爷走前,叫我一定要转告小姐。不要再动天狼公子,也不要再管东海诸事。” 范瑶不单单是累的,更是心伤的。打小不曾被父母亲近,小小年纪母亲又早逝,跟在爷爷身边,也算快乐成长了几年,但到底不是亲生父母那般,事事都可通心,今日又被爷爷这般不理解,范瑶的心很是沉重。 这会对着齐君骂骂咧咧的一顿,自己心底也知道,是有些过分了,也变趁着有些累的空档,假装休息一会,不想再同齐君说话,自觉也是有些尴尬。 却不想齐君突然又说出爷爷的这般要求来。范瑶打心底是不信的,爷爷一上午,分明就是在向他问及那天狼公子的诸多事情,看爷爷的心意,完全就是将大伯与哥哥的事,牵扯到了左青身上,分明就有必要处之而后快的思绪了,怎得到了齐君这里又成了不要去动那左青了。 范瑶当时便疑声问道:“你胡说些什么东西,爷爷何时说过这般话。哈哈,况且若是就此对东海不管不顾,你那老相好怕是要彻底被罗山青灭种了。你说你是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小姐,齐君万万不敢有什么鬼主意,确实是老爷亲传的意思,老爷说,无论那罗山青是不是东方青岩,左青一定与东方……” 齐君被范瑶一再的误会之下,终于在毛毯上站了起来,更是开口要将范名书叮嘱他不可随意告知他人的事情,说破出来。 却不想此时,密室里一直寂静的一角,突兀的闪现出一个身影。 一个男子,身高约莫七尺。一头黑色长发,穿着一身灰色长衫,之前完美的隐藏在昏暗的墙角里,赤着双脚,唇上一抹胡须,双眼大而有神。年纪看上去不过三十余岁,眼角的鱼尾纹却似乎暴露了他的实际年龄。 男子的突然出现,不单单打断了齐君的继续话语,范瑶也是被惊的站起身来。 齐君向着男人躬身拜见:“齐君见过福叔。” 一旁的范瑶更是快步上前,越过齐君,一把拉住了男子的手臂,欢快的开口叫到:“福爷爷,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来看看幺儿。” 那福叔却仿佛是个哑巴一般,并未开口回应范瑶的问话,还是齐君开口解答了范瑶的疑惑:“福叔一直在这密室中,已整整半年了。” 范瑶听齐君这般说,有比对了一下时间,半年前正是她离开大陆去往东海的时候。范瑶问道:“福爷爷,你为什么要离开家里,到这玉白楼中来。哼,是不是这齐君有什么不轨行为,爷爷命你来看着她的。” 房中几人谁都没想到,到现在范瑶还在想着是齐君预谋不轨,齐君也是很无奈,苦笑着摇头。 那被称作福叔、福爷爷的男子,终于开口,先是慈爱的对了范瑶笑了一笑,这才说道:“笨幺儿,福爷爷是老保护你的,这里离着东海不远,有什么事,爷爷半天就能到你身边。” 听这位很“年轻”的的爷爷,自诩大船往来都要一日一夜的月光岛,半天就能抵达。范瑶与齐君却都没有丝毫神色变化,仿佛这根本就是应该的一般。 只是不等范瑶再开口,只有一个“福”字作为名字的男子,已伸出了苍白的右手,手腕处更是挂了一串檀木珠子。 福眼神直望着房梁,冷声道:“阁下做这梁上君子,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吧。福既已现身,还请阁下出来一见。” 齐君虽然知道这福一直就在密室中,已经很多日子了,从来不曾离开过,但是方才对福的突然出现本就有些心悸,再后来看到福与范瑶的亲昵一幕,还以为是福挂念范瑶,特此出来一见。 现今听福口中所言,已是明白,果然如她猜测一般,福是有事才出现的。只是不知到底是何人竟探到了这密室之中,更是藏身在房梁之上。 范瑶更是被福的话语惊的张大了嘴,只是范瑶打小被这福爷爷带大,对福爷爷的本领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福爷爷既然说房梁上有人,就定然是有人了。 只是范瑶对福打小的顶礼膜拜,并不觉得有任何人能在福爷爷手下占得便宜,也便好整以暇的在一旁站定。 这房梁上的“君子”,正是在齐君与范瑶说道张鑫的时候,从楼顶潜入的左青。 原来之前左青将那带子一头交给玉柱后,便在探知到的这间密室正上方位置,找到一块有些松塌的瓦块,轻轻揭开后,从缝隙中钻入了屋顶之内。 果然如同左青感知的那般,这玉白楼三楼之中别有洞天,过了屋顶,乃是不足两尺高的窝棚,窝棚下竟然有极快精钢打造的钢板,分列各处。左青所探知到的密室,正在一块钢板之下。 还好这些钢板一看之下,左青便已明白,乃是出自京都神机营的残次品,蟠龙带足以击穿这等钢板,只是左青并未出手,一则动静太大,二则即便是神机营流落出来的残次品,能到民间,恐怕这玉白楼的幕后主人也与京都有莫大关联,左青并不像未见人面先树为敌。 果然如左青所猜测那般,残次钢板并非严丝合缝,在这间密室正上方的钢板与特意隔出来的墙档之之间有不足一尺的缝隙,但这已足够左青穿而过之。 左青穿过钢板,灵巧的衣服在钢板内侧,钢板之下才是密室的房顶,房顶下是几条房梁,左青便在这木质的房顶上开了一个小口,躲藏其上,偷听起来。 因为光线与角度的缘故,左青并未看清密室内的情形,只是听那位被称作“小姐”的女子声音,似乎便是王瑶了。至于另一女子,从王瑶的口中便已知晓,正是这玉白楼楼主齐君。 左青倒是对惠民镇还有个白玉楼之前并不知道,听的正在兴头之上,那名叫做“福”的男子突然出现了。 左青当时便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在这屋顶房梁之上这么许久,离着那男子之前藏身之处不过咫尺之隔,竟一直未感知到那男子。 虽说那男子也是现在才发现左青,但这已足够左青心悸了。 既已被发现,左青也便不再隐藏行迹。先是将腰间玉带上的带子拆掉,省的叫等下下去的时候,过于拉近被玉柱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当然,现在来说,正是玉柱所认为最严重的事已然发生。不待福做出什么动作,已显出身形的左青,在大厅正中站定,两声惊呼同时响起。 “太守大人!” “天狼公子!” 前一声太守大人的称呼来自齐君,后面的天狼公子则是范瑶脱口而出了。 福这才明晓不远处这少年男子,正是这卞州府传扬许久的那位大人物了。 只是出乎齐君、范瑶意料的是,原本安安静静站在角落里的福,突然就出现在了左青身前不足一丈处,更是不知道从何处摸出一条约莫三尺长的带状武器来,原本很是静谧的大厅里,更是传来“嗖嗖”的风响,福手中的带子在他手臂下再伸长一尺,直插左青胸膛。 只是并没有厅上二女大失神色下,以为要出现的血花迸溅,被刺中的左青缓缓淡去,竟是一道残影,左青身影这才在不远处闪现出来。 原来左青在被人发现行迹后便加了小心,看到那叫做福的男子第一眼更是感觉到一阵压迫感冲击而来,在福身形才动的时候,便已在暗中运起了神形步法,这才堪堪躲过福的雷霆一击。 只是遇敌有些过于拘禁,到得此时在看清那福手中的带子竟与他的蟠龙带很是相似,再想起之前福突然动身的身形,更是蹙了蹙眉。 “你果然是那人的弟子。” 正文 第117章 瓮城夜话 “你果然是那人的弟子。” 福那慵懒的嗓音,在这即便站了四人也略显空旷的密室里,悠悠的回响着。这份慵懒气态更是与福的真实年龄严重不符,倒是与他看起来很是年轻的面目、身形还蛮贴切的。 未待不明真相的范瑶与齐君二女发出什么声响,左青眉头已然蹙起,轻声道:“我不是任何人的弟子。” 却不想那福听左青如此说话反倒是笑了起来,应声附和道;“对对对,你不是任何人的弟子,你就是你自己。”福那本该很是高傲冷峻的脸庞更是跃上一份笑意。 休说与福第一次见面而且明显是对立面的左青了,即便是说起来与福也算熟稔的范瑶、齐君二女,见到福竟一脸温和的对着左青,也已大大惊讶起来。 要知道,即便是在范名书面前,福也冷脸相对,更是从无笑脸示人了。难怪二女如此了。 更是出乎二女所料的是,福竟然在说了一句话后,又抬起手来,对左青说道:“此间不是说话之地,你我二人出楼说话。”福将话撂下之后也无再多言语,反倒是一阵腾挪已到了房梁,在一转眼更是不见了踪影。 大厅内二女自是不知怎么回事,仍旧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左青却已看得明明白白,福分明就是循着他之前进到这密室里的路子到了楼顶之上。 左青想起还在楼顶的玉柱,也摸不清这叫做福的男子的心意,只是还有范瑶与张鑫一事牵挂着他,当时便有些两难起来。 那齐君似乎看明白是如何一回事,此时开口说道:“太守大人且随福叔前去,明日晌午前,玉白楼会给大人一个答复。” 左青与范瑶二女听齐君说出这样的话来,左青蹙了蹙眉,并未开口,转头看向范瑶,范瑶见左青向她看来,点了点头说道:“公子放心,鑫哥无恙。” 左青再次深深的看了范瑶一眼,莫名其妙的对着范瑶笑了一笑,直笑的范瑶心里一阵发毛,左青在为再多说什么,闪身离去,只留这二女在密室里瞠目相对、面面相觑。 却说左青回到楼顶之上的时候,正见到玉柱双手扯着那条本该栓在左青腰间的带子,一脸惊恐之色。只是楼顶之上空无一人,并无福的身影。 玉柱看到左青再次出现,苍白的脸颊突兀的现上潮红,急忙小跑着向左青跑来,只是这一跑不要紧,想来怕是玉柱太过紧张左青而忘却了此时犹在玉白楼楼顶之上。 “咔嚓” 一阵瓦块破裂声在玉柱脚下传响开来,玉柱更是仿佛才如梦初醒一般,本就带了红色的脸上更是出了细汗。左青轻步迎上前去,把住玉柱双手手臂,一个安然的眼神望向玉柱,低声说道:“玉柱,你先回越府人家,我晚些直接回太守府里。” 玉柱对左青不与他同回越府人家的事更是摸不到头脑,只是眼中一片焦虑之色。左青也没想到今日会遇到福这样的高手,只是原本带着玉柱前来,一是安抚玉柱的心思,二是有个把风的人也可以全万策。如今倒是成了一个累赘,不知该如何与玉柱说明了。 左右总不能告诉玉柱,有高人俯身在侧,叫他先行回去,那可就真的是越描越黑了。 左青寻思到这里,索性就直接命令玉柱就此离去,也不多做解释。玉柱本欲反驳,奈何左青一个眼色打来,也便就此离去了。 玉柱丈二和尚摸不到脑袋的下了楼顶,这一天里当真是浑浑噩噩。到了这时候,终于想明白一件事,无论如何不能将自己大人置身险境,如此玉柱便在下了楼顶回到地面后,在一个角落处躲藏了起来。 却不想后脑突然一阵重力袭来,就此昏睡过去。 福出手击昏玉柱的时候,终于被左青发现身形。左青虽不知道福是何时到得楼下,但要他从三楼楼顶直接跃下,是万万做不到的。 左青只好仍旧以天钩为钉,快速沿着墙面,滑落下来。 左青自知并非福的对手,也便没有再多做防范,将整个后背露在外面,只求最快速度到达楼下。须臾,左青已站在地面之上,更是将缆绳与天钩收起,伏在背后。 不等左青开口说话,那在齐君、范瑶二女心中冷冰冰一坨的福叔、福爷爷已是笑脸相向,对左青笑道:“我私下见你,不想被外人知,放心,他只是昏睡过去,并无危险。” 无论玉柱现在如何,或是福如何说道,左青也就只能听之任之。正面放对明显不是人家对手,即便是逃跑,看着福的身形也不是自己能比的。左青能有什么办法。 只是玉柱放在这里终是不好,左青蹙了蹙眉,并未说话。福似乎明白左青心意,已主动上前扛起玉柱,然后回过神来看向左青。 左青很快明了过来,点了点头,转身向着越府人家方向急驰而去。 福竟然一步不差跟在左青身后三尺处。这一路上,左青不止一次加速,更是时而将已达到小乘级的神形步法施展开来,却一直被福紧紧跟着。间或左青侧脸间还能看到福嘴角一丝玩味的笑。 不多时,二人已到越府人家后墙处。不等左青说话,福轻点脚尖,已扛着玉柱纵身越过院墙,进了越府人家的后院。左青这才抬脚跟了上去。 二人在越府人家后院青石板上站定,后院并无人迹,这还是前段时日,自打左青在这越府人家后院乙字房开始试练《奔雷拳术》,以防被人发现或是亲近之人打扰,嘱托玉柱将双子门众人安置在前楼休息的缘故。 到了这里,福侧身看向左青,对着左青又笑了笑,左青明了过来,上前接过福肩膀上的玉柱。一个不过六尺多高的左青,将身长七尺的玉柱直接扛起,远远看去好不滑稽。 福点了点头,示意会在此处等候左青,左青这才扛着玉柱一路到了乙字方,将玉柱安置在自己的小床上,才回到后院青石板路上。 福看左青已回来,嘴角再次微微弯起,双腿交错间,已高高跃起,过了院墙。 左青急忙提气纵身跟上。 福似乎心有考验左青之意,一路疾驰,更是间或施展开不知比左青要高明多少的身法。左青苦苦跟随,结果不到半炷香的功夫,竟不见了福的身影。 左青自打离京以来,还从来没遇到过这般高手,特别是在身法上完全碾压他的人物。 虽然那福看起来不过三十几许的年纪,齐君有称呼他做福叔,但左青仍旧背后冷汗不停冒出。 就在左青实在找不见福的身影,停住身形的时候,福的声音从左青头顶传来:“随我到瓮城阁楼说话。” 这瓮城乃是卞陵城以北的一座土城,说是城,不如说是两面墙来的更加确切。 卞陵城以北是卞州府沾城县,沾城县再北则是滨城县。滨城县已是比邻北极雪原。千百年前,不是没有雪原骁勇攻城略地打到卞陵城下。只是在凌姓王朝,雪原族群基本被灭绝一空,即便有少数游猎群族也已不足以成势。 但是北缺王国初期的卞陵王,仍旧在卞陵城以北加固了两面土墙,作为瓮城,以为军事抗争之地。到了东凌帝国,虽无修葺,但也不曾废弃。倒是成了卞陵城以北商贸往来之地。 只是卞州府历来禁止在门禁后瓮城内还有人员流动。只是白日里喧嚣,晚间却寂静的很。偶尔卞陵城卫兵也会出城巡逻到了此地,说是禁止,其实不过场面功夫。 但到底这瓮城比起卞陵城来要安静的多得多。 瓮城阁楼最初设立本是以此为军事时指挥处所,到了现在,不过是偶尔在瓮城巡逻的卞陵驻军民团歇脚之地了。虽有些荒废,但还足以立人。 福所说的便是此地,左青到任卞州之后,也曾到过这里两次,对路径自是熟悉。 福撂下一句话,便再次不见了身影。左青提气向着瓮城方向疾驰而去。 “即便你小小年纪,已将神形步法练至小乘,但还是远远不够。” 左青才到瓮城阁楼之外,因疾驰而来,一身灰扑扑的泥土,尚未收拾,阁楼内已传来福不缓不急的声音。 阁楼并无门板,以前的门板窗楹早已拆去。左青远远的看到福在阁楼窗户处提着一壶酒站定身形,也便走了进来。 “小子不知阁下到底何人?” 左青也未多做客套,更是不曾与福见礼,当先便将胸中疑惑问出,脸上虽有疑惑之色,但眼底一片冷色,分明还是提防着福。 “你不知我是何人很正常,那人不会将我告知与你,毕竟……”福提起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酒壶倒了一口到嘴里,继续说道:“毕竟我早就应该本遗忘。” 左青跟进说道:“那人?不知阁下说言那人又是何人?” “哈哈哈……”福似乎听到了一个很好听的笑话一般,笑的很是肆无忌惮,但眼底的忧愁还是被左青捕捉到了。 “那人,那人不就是传授你神形步法的人吗……” 正文 第118章 神原门下 “在下实在没有师父,这神形步法不过是早年小子在帝国皇宫藏书阁里不小心翻阅到的一本册子罢了。” 左青听福还在说着他是谁的“弟子”的话,开口接话说道。 “哼,东方何德何能,也能将《神形步法》收纳如藏书阁中,你这小子对着老父乱耍滑头,该打。” 福似乎都左青的这般回答很是不满,不再多说,手中已无多少酒水的酒壶奔雷间从腰后射出,直向左青砸来。 左青万没想到这福说出手便出手,更是雷霆之间已到面前,急忙闪身躲过。但身形已然闪动的福已后发先至,在酒壶到达左青站定的门梁位置前已先击到左青胸膛之上。 左青将小乘级的神行步法运到极致,堪堪躲开福的拳头,却被福跟随而至的扫堂腿在福几下挪移下已击中大腿。 “砰!” 左青大腿被福扫到,传出闷声,左青倒也再未后退,原来福这一腿并未用上太大力气,似乎只是为了印证可以击到左青一般。 那传出的闷响也不过是长腿扫动带起的风声与左青肥大的裤子被击中的声响混合在一起发出的。 福站定身形,就在左青身前三尺处。 左青方才一番挪移,不自觉间后心已渗出了细汗。左青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瓮声说道:“阁下既也熟稔这“神行步法”,当知晓小子若一意要走,阁下也是拦我不住的。小子今夜肯与阁下同来这瓮城阁楼,只希望阁下据实相告,何必如此百般试探。” 左青说完这句话,又趁机换了一口气,只是弓背更紧了一分。 福仍旧是那副令左青作呕的笑脸,说道:“小子你胡吹大气,你若当真以为凭借“神行步法”能从老夫手下离开,为何还不动身。” 左青似乎谎言被戳破一般,刚毅的脸庞带了一丝红色,但稍瞬又恢复正常,拱手说道:“还请阁下明示小子,小子诚然不是阁下对手,但也不是任由阁下揉捏的。” “哼……”福冷哼了一声,说道:“就知道那家伙带出的徒弟,必定也是这般性子,当真是茅房的石头,又臭又硬。” 左青再次开口道:“阁下休要一再胡说,小子并不是你所谓的何人弟子。” 福似乎对左青一再的开口否认神行步法传承自某人的说辞也不愿多做追究,此时已换了一副模样,很是肃然,很有高手风范。 “一别经年,老夫怕是今生再难见到师兄弟了。老夫只是想与你亲近亲近罢了。”道貌岸然的福口中却又说出这般伤感的言辞,左青当真有些吃不消了,只是实在不明白这福到底是何方神圣,又将自己带到此处意欲何为,也便住口不言,只等福继续开口解释下去。 福却似乎对他所言的“师兄弟”不想多说什么,皱着眉头看向左青说道:“老夫观你小子吐纳方式不似常人,即便是习练神行步法,这般吐纳也不是神行步法必须的。你小子是否还习有其他武艺,与老夫详细说来。” 左青倒是没想到与这福不过接触须臾,竟已被他察觉到自己不同常人的吐纳方式。 这吐纳方式正式《奔雷拳术》特有,只是要左青直接开口向一个陌生人,况且是特别危险的敌对陌生人敞开心扉自是大大不能。 福见左青仍旧这幅样子,又笑了一笑,更是抬眼在左青身上扫了几眼,开口说道:“老夫观你尚未及冠的年纪,手脚开合之间已有奔雷之气,更是这般恐怕伤及內腑的吐纳,恐怕你小子还习练了一门体术吧,叫老夫想想。” 福这番话说出,左青当真是冒起了冷汗,这福真的是慧眼如炬,不过扫了几眼,竟已发现自己习练体术的秘密,若被他多看几眼,这“奔雷拳”怕是就要彻底暴露出来了。 却不想福又说道:“哼……不知好歹的小子,你修炼的当是琨山的奔雷拳术了。我神原门下何须修炼这般不入流的体术,真真白费了那人传授你神行步法的心意了。” 左青万没想到,这福竟张口便说出了“奔雷拳”的名字,更是对福口中所说的“神原门下”很是疑惑。 左青接口说道:“琨山神院小子却有听闻,这丰武大陆恐怕少有不知,只是阁下所言神原又是何物?” “神原不是什么何物,神原是我们的宗门,哼……琨山便是琨山,神原便是神原,众生无知,将二者混为一谈,你身为神原门下怎可……”福似乎都左青将“琨山”与“神原”合为一谈的“琨山神院”很是不忿,当时便高声呵斥了起来,只是说道后面又突然住了嘴,不愿再多说什么与神原有关的事情。 “小子你休要岔开话题,老夫且问你,这奔雷拳术你是从何得来。据老夫所知,这奔雷拳术这十几年来,仅仅东海月光岛的广海当年在琨山从高世仁处骗学了去,此外再无他人。” 福再次开口,仍旧是针对奔雷拳术问及左青,左青听着福的话语却是陷入了沉思。 那“高世仁”正是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与映竹的师父天玄真人俗家名字。这是左青是完全知晓的。怎么天玄真人还与广海有关,难不成柴小虎与广海还是师兄弟不成。 左青想了一瞬,双眼再复清明,对着福拱手说道:“阁下有所不知,这奔雷拳术正是小子从广海处得来,两旬之前,广海曾到卞州袭杀小子,被小子败走,夺下了这奔雷拳术的册子。” 左青寻思这福没准与那高世仁还有旧交,至少也是同辈的人物,觉得还是拱手示礼的比较好,这才做出这番动作。 只是福听左青所言已挺直了身子,问道:“那广海袭杀过去?该死,留之无用的废材。” 左青听福话语中已真的带上了怒气,脑筋急转,再次对着福拱了拱手,并将广海前后所谓具实告知了福,更是将高世仁的徒弟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如今恐怕正落在广海手中的事情说明了一二。 福却已慢慢消了气,邪邪的笑了起来:“哈哈哈,高世仁这老混球自己作的一手好死,以前的败类徒弟要收拾他的好徒弟啦。” 左青倒是没想到一副高人样子的福也会有这般小儿心性的样子,只是想到柴小虎至今下落不明,也便在一起陪着笑了笑,并未开口说话。 福止住了笑,说道:“老夫虽与那高世仁不对付,当年也是因为这样才用了广海之流,但左右不会为了与那老家伙争一口气,便将他的好徒儿生死至于不顾。这柴小虎你且放心,老夫会叫齐君给你一个交代。” 左青见这几日堵在几口的一块大石终于有了松动的可能,当时便对着福深躬了一躬,说道:“小子写过前辈大德。” 不经意间,左青对福的称呼已加了敬称。福也泰然受之了。 只是似乎广海柴小虎乃至高世仁等人并未引起福更多的兴趣,福仍旧是问左青道:“这奔雷拳术你习练多久了?” 左青回道:“不足一旬,小子也是才刚刚开始使用这般吐纳方式。” 福听左青这般回话,才点了点头,说道:“如此还好,且休要在习练这不入流的体术了。这吐纳方式更是大大用不得,你尽管将神行步法练好便已足够。何况……” 福突然就住了嘴,左青更是一脸疑问的望着福,福看到左青这副好学求问的样子,再次邪笑了一下,说道:“何况神行步法不单单是步伐,恐怕那人未曾将登堂之后的神行步法传授与你,你且记住,神行步法乃神原唯一法门,更是天下武术樊笼,你尽管放心修炼,倒是自会知晓其间厉害。” 左青点了点头,很是虚心的接受了福的建议,更是承诺在不习练奔雷拳术了,福对此倒是并未完全阻碍,而是笑道:“其实奔雷拳术用来习练体术对现在的你来说也是可以的,只是那吐纳方式后患无穷,万不可再练。你且用神行步法的吐纳方式修炼就是,虽然进境较慢,但到了登堂级之后,你便明白其中的韵味了。” 左青听福如此说,再次皱了皱眉,疑声道:“可是前辈,神行步法的吐纳方式,不过就是最一般的吐纳方式罢了。” “哼……无知小子,万变不离其宗,基本便是根本。休要抱着金山求西瓜。” 福再次对了左青哼了一哼,只是突然就莫名笑了起来,不似之前的邪笑或是皮笑肉不笑那般,而是很是畅怀的大笑。 “老夫多少年没说过这么多话了,今日全被你小子沾惹了老夫的福气,哈哈哈,小子你这边离去吧。响起你所求不过一个柴小虎一个与那范瑶小姑娘有关的男子了,老夫都会为你搞定,但你要切记。” “神行步法不可常用于人前,必要之时,尽量保全神行步法的秘密。” 左青听福这般说辞,分明就是叫他必要时候,将所有知道自己身具“神行步法”的人全部灭口,当时便惊了一惊。 正文 第119章 再临玉白 “神行步法不可常用于人前,必要之时,尽量保全神行步法的秘密。” 福不急不缓的声音,在左青身前响起,左青回想起他九岁那年秋末深夜的事情,也便对着福点了点头。 福见左青如此上道,再次给了左青一个“和煦”的微笑,说道:“小子,你这便离去吧,老夫年纪大了,要早些回去休息了。” 左青虽对福一直自称“老夫”的话语已习惯了,但左右看上去不过三十余岁而且还比较俊朗的福,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叫左青有些接受不了,左青憋住了笑,想了一下开口问道:“小子烦请前辈,为小子解惑。那月光岛背后的主人……” 却不想福听左青提出这般要求,又板起了脸,瓮声道:“老夫不是你小子的使唤丫头,何况你若事事都需要他人为你解忧,又怎配做我神原门下,何况老夫与你那师父,也算不得一路人……” “小子并无师父,前辈……”左青见福又谈起他的师父,再次开口否认。 “好,很好,小子你要永远记得,没有人传授你神行步法。好了,你且离去吧。” 福对着左青挥了挥手,自去之前左青抵达瓮城阁楼的时候,站立的地方,更是不知从何处又摸出了一壶酒,仰头望着楼外的黑夜,喝了起来。 左青见福已再无与他说话的意思,也便就此离去了。 原本左青还想先在一旁藏一下,看着福要做些什么,只是分明已离开阁楼足有二十丈的距离,左青仍旧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也便弃了这个打算,就此离去了。 阁楼之上,福喝下了壶中最后一滴酒,将酒壶远远抛出阁楼。 “看来要再去一趟琨山了,关禄……呵呵,福禄祥,哈哈哈……” 高昂的笑声,从寂寥的瓮城里才传出好远。 这日清晨,冬日里的太阳,总是来得有些晚。卞州太守府里,下人胥吏早已备好了饭食,卞州太守大人左青,才堪堪推开自己卧房的门板。 左青在太守府里简单用了饭,将已回到府中的张三疯唤至身前,张三疯昨日晚间回到府中,在卞陵城里附近并未寻觅到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身影。 左青今日早间,与张三疯说了下柴小虎应该已落在广海手中,叫张三疯先随他同往玉白楼。 玉柱今日早上醒来之后百般思量,自觉若对昨夜左青夜探玉白楼的事情一再欺瞒着子兰等人,恐有他错,便自行骑乘大马离了越府人家,往城外青烟阁去了。 却说左青用过早饭后,换了一身便服。不长不短的黑发简单束起,一身皂白长衫纯在脚旁,虽仍是冬日,但气候比起前些时日已温煦了许多。左青将蟠龙带在腰间一盘,有挂了一快玉牌垂在腰间。就此带着张三疯出了门。 张三疯那三名手下早已被菊香引走,更是在双子门中或多或少向着中坚力量的方向培养着。张三疯倒是成了卞州府里左青身边亲近之人。 左青倒也欢喜张三疯的为人处世,不说比起映竹等人如何,比起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来,张三疯做起事来确实要干脆利落的许多。 却说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失踪之后,太守府里一直都是张三疯暂且维持着,张三疯更是在卞陵城附近寻觅柴小虎影踪的主要力量,这些左青都看在眼里,更有了将张三疯彻底引为心腹的打算。 左青并未骑乘大马,张三疯换了一身玄色短衫短裤跟在左青身后,二人一路走走停停,左青间或到卞陵城某处店铺里歇歇脚,看望下各处经营的买卖。 天狼公子的面目长相、身高体形,早已被卞陵城的百姓熟知。百姓更是知晓,咱们这位太守大人虽然年纪不大,但当真是体恤民情的好官,这般微服出巡实在是常事了。 左青也极少乔装打扮一番才行出府,更不曾隐在人后偷偷行事,自然太守大人的出门闲逛,更是被卞陵城老少爷们心底接受。 却说左青带着张三疯二人不急不缓的漫步在卞陵干道上,不多时已到了玉白楼下。 今日的玉白楼仍旧如往常一般,门庭处两条红色条幅高高垂下,左侧的两幅写着七个大字“寂寞寒窗空守寡”,右侧的则空白着,似乎这便是今日玉白楼的谜题所在了。 张三疯远远的看到两条横幅,有加快脚步跟上了左青,更是轻俯下身子,等候左青示意。 左青却似乎不曾看到那两条横幅一般,只是侧头看了张三疯一眼,微微一笑,挥手示意张三疯尽管进楼。 今日玉白楼门口的小厮中仍然有范二的身影,范二远远的已看到太守大人,在左青与张三疯二人抵达玉白楼大门处之前,已早早的迎了出来。 左青也记得这范二的模样,只是不曾记住范二的名字,见范二仍旧是这般殷勤的样子,也便对着范二笑了笑,示意范二带他与张三疯二人进楼。 范二万没想到顶天大老爷的太守大人也会有对他抬眼一笑的时候,当时就仿佛被灌了蜜糖一般,还是张三疯冷哼出声才将迷蒙中的范二惊醒过来。 范二对着张三疯讪讪一笑,闪身让开去路,在一旁为左青与张三疯二人指点着方向。 左青左脚才买过玉白楼大门门廊,玉白楼一楼大厅联接二楼楼梯口已出现一道倩影。 正是昨日便见过了的齐雅。 原来昨日深夜,福回到玉白楼后便将齐君叫去好生问了一顿。 广海、范瑶张鑫、柴小虎等等诸多事情,齐君在福面前并不敢多做隐瞒,一一据实相告,到没有齐君原本以为的雷霆之怒,福只是告知齐君,诸事不可伤及左青,但也无需过分讨好与他,柴小虎的所在告知左青便是,那张鑫,老爷范名书还有安排,只需明确张鑫并无危险,叫左青知晓便是。 至于广海,福只是冷笑了两声,并无多说,但齐君当时便落了冷汗,这一夜更是不曾睡好。 早早便已起身的齐君,一直在三楼明面的雅间中坐着,果断不多时便在楼外大街上发现了天狼公子的身影,更是命了亲生女儿齐雅,下楼恭迎左青。 今日的齐雅倒是没了昨日那般媚俗的样子,昨日披在身上的轻纱也已消失不见,换上了一身浅黄色的一群,头上更是插了一直翠玉簪子,脚下踏着一双软白色的软靴,腰间的玉殒更是别具风色。 齐雅今日这一番装扮,突出一个清新脱俗,左青倒是被齐雅这般百变的能力很是折服,不经意间今日落在齐雅身上的目光比起昨日要多了许多。 齐雅今早被母亲齐君一番嘱咐,才有了这番换装行为,而今看到左青这番变化,心底更是乐开了花,只是面上仍旧一副肃然的样子,对着左青福了一福,说道:“齐雅见过天狼公子,楼主已回到楼中,正在三楼雅间等待公子,还请公子随齐雅同上三楼。” 左青听齐雅说的话,暗暗笑了笑,齐君回来的事他自是知晓,今日这齐雅还这般说辞,看来齐君是已打算与自己摊牌说一些事情了。 只是看齐雅的意思,似乎并没有带着张三疯一起上楼的打算,左青也便回头将张三疯招呼了过来,说了几句,齐雅又将范二喊来,命他好生伺候着张三疯。 齐雅这才带着左青一路攀爬楼梯,向三楼而去。 婀娜多姿、天生媚骨,这便是跟在齐雅身后不足五个台阶的左青,此时脑海中迸出的两个字眼。 即便齐雅有意换了一身清新的服侍,骨子里还是那副已然养成的魅惑习惯,腰肢摆动间,仍旧牵动着楼内所有男子的目光。 只是可惜,左青并不是其中之一。 左青之所以方才多看了齐雅一眼,也实在是因为今日的齐雅远远看去与昨日大不相同,出于好奇罢了,而今看来,齐雅仍旧是那个齐雅,也便没了多少好奇之心了。 而左青之所以能不受魅惑,抑或说左青能耐得住齐雅的魅惑,最最关键的一点,便是,左青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还未长成呢,脑子里哪来这么多的男盗女娼。 只可怜齐君齐雅母女二人表错了对象。 却说齐雅带着左青一路到了三楼阳面的雅间门前,齐君早已在听到二楼楼梯处的响动时,便已起身到了门旁,左青才到雅间门口,齐君已从房里双手将房门拉开。 “民女齐君见过太守大人。”齐君见左青已到门前,敛了敛衣袖,恭恭敬敬的对着左青跪拜了下去。 左青倒是没想到齐君今日会上来便是这般大礼相见,但也没有上前搀扶齐君或是做出一副受宠若惊请齐君速速起身的样子。到是摆出了一分官威,虚抬了抬双手,示意齐君起身,也未开口说话,径直绕过齐君跪伏在地的身影,进了雅间。 齐君在左青起身后才站起身来,眼神示意女儿齐雅在门外候着,便反身进了雅间,并反手将雅间门板关紧。 左青早已自行在雅间内找位置坐下了,齐君款款走到左青身侧,亲自提起茶壶为左青甄了一被茶水,笑着说道:“这是青州特有的青峰茶,采了极北冰原初春的第一场冻雪融水高温处理,大人进楼前才将将泡上,还请太守大人赏脸,尝一尝这茶水如何?” 正文 第120章 偶遇胡三 左青这才端起手旁倒了有三分之二深度的茶杯,确是茶香四溢,闻之已通泰许多。茶水中一片成型的茶叶打着卷,在茶杯底部回旋着,左青笑了笑,细啄了一口,便即放下,开口说道:“确实是好茶,更是好水,齐楼主有心了。这青峰茶即便是宫中一年贡品也不过二斤。本府虽常居深宫,倒也少有品到这般茶水的机会。” 齐君见左青已带了笑颜,也陪着笑了笑,又为左青添了茶,这才在左青下手坐了。 却不想左青并未再去端那茶杯,而是侧过身来,手臂伏在几案上,对着齐君轻声问道:“齐楼主有什么话要对本府说的,还请赶早,本府并不想事事都由本府问出。” 齐君倒是没想到这天狼公子翻脸如此之快,当下有些莫名,只是想到昨夜福叔深夜归来一番交代,也不敢再在左青面前做什么遮遮掩掩,主动开口说了起来。 “大人所求之事,齐君确实知晓,只是诸多事宜与我玉白楼并无甚大关系。齐君的确是东海旧人,与那月光岛之人有些瓜葛,但早先便断了联系,还请大人明示。” 齐君思虑一番,先行这样开口说了起来,自爆了家门总好过被左青戳穿的好。 却不想左青仍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声音更是变得低沉了许多:“还请齐楼主有一说一,休要说这些不相干的,齐楼主是何人,本府并不关心,齐楼主与这些事情有无关系,本府自会查明。” 齐君见左青毫无回旋余地,狠了狠心,站起身来,对着左青福了一福,开口说了起来。 “府上掌家的柴小虎大人正在惠县,惠民镇的白玉楼也是齐君的产业,但囚禁柴小虎大人的乃是广海,并未齐君。” 左青也站起身来,声音高了一分,斩钉截铁的说道:“齐楼主,本府最后再说一次,你只需将本府想要知道的事情据实相告,其他事情,本府自会查明,无需齐楼主多做说辞。” 齐君见左青竟如此便动了怒气,也便一句一句说了起来。 齐君如此便将柴小虎如何到了惠民镇,又如何被广海一步步拉入陷阱最终囚禁起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清楚楚。其中自是对她也出手对付柴小虎的事情略去不说。 齐君说完这些,愣神看着左青,却不想左青仍旧目光如炬的看着她。齐君皱了皱眉头,并未说话,左青这才又开口说道:“只有这些吗,那本府请问齐楼主,王瑶又是何人,张鑫现在何处?” 却不想事涉范瑶,齐君再不肯开口多言,倒是说道张鑫并无生命危险,甚至有一场泼天的富贵等着张鑫去取。 更是从雅间墙上的暗格里取出了一封信笺,双手交给了左青,言道此乃张鑫亲笔,还请太守大人亲启。 左青并不识得张鑫字迹,甚至连张鑫是否认识字都不知晓,只是见齐君一副模样不似作伪,也便接了过来。 之后齐君在不言语一分,左青也是明白,那王瑶兹事体大,在这齐君处恐怕也没多少讯息了。 左青对着齐君点了点头,说道:“玉白楼可以在卞陵城继续开下去,但仅此而已,齐楼主应当明白本府的意思。” “无需多送了。”左青撂下一句话,便出了雅间大门,向着楼梯走去,门口静立的齐雅见左青出来,急忙像之前齐君那般,向着左青远远跪伏了下去。 左青并未多看齐雅一眼,下了楼梯,直到一楼大厅,找到与范二坐在一处喝茶闲聊的张三疯,又对着范二点了点头,径直离开了玉白楼。 范二犹自傻笑着站在玉白楼大门处。 却说齐雅在左青离开玉白楼之后,才走进雅间。齐君正坐在座位上一口一口的抿着已有些凉的茶水。 齐雅恭恭敬敬的躬身站在齐君身前,说道:“楼主,这些事都是福先生的一己之私,难道不该对老爷说明一些吗。自此恐怕我们在这卞州府,要不好过许多了。” 却不想齐君突兀的便红了眼,更是站起身来,招手示意齐雅上前。 齐雅徐徐向着齐君走了两步,走到三尺之内,被齐君一把拉到怀中,抱住了。 “我儿,我们母女二人在这卞州府里何曾好过过。” 齐君突然的深情呼唤,一滴一滴豆大的泪珠砸在齐雅肩上。多年不曾呼唤过“娘亲”的齐雅,也在母亲怀里哭了起来。 左青带着张三疯回到太守府的时候,子兰与菊香已联袂到了太守府偏堂。左青见到二人,还未开口说话,已先讪讪笑了起来。 特别是子兰,见到左青,当时便从位置上坐了起来,过于激动之下,更是将胥吏之前放在她手边的茶杯打翻在地。 左青不等子兰发作,已开口说道:“我找到小虎了,他就在惠民镇以南的一座地牢里,咱们这就一起就救他出来。” 子兰听左青进门先开口已找到了小虎,当时也是开心了几分,但转念又想起为何要到这太守府中,她可是与菊香一起来问责自家大人不顾个人安危私探玉白楼的事情来的。 只是不待子兰开口,一旁的菊香已站起身来,拉了拉子兰的衣袖,接着转身对着左青说道:“大人,这件事是否应该知会下竹子哥。小虎到底是竹子哥的师弟。” “不用急着与映竹说这些,等咱们将小虎救回卞陵,再说不迟。何况双子门众在驻军大营里,还需要映竹一旁照应。” 左青一边说着话,一边示意身后的张三疯这便去准备马匹武器行囊,几个人这便动身前往惠县。 子兰见实在是没有机会问责左青了,只好恨恨的看了左青一眼,又偷空踩了菊香脚面一下。这才又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却说不多时,张三疯已准备妥当。时日眼看就要到了午饭时分。张三疯询问左青是否在府上用了饭在去惠县。 左青一口回绝,只说从卞陵城到惠民镇并不算远,左右不到两个时辰的路程。到了惠民镇再找吃食就是了。 左青将诸人安排妥当,更是将府中上下暂且交给张三疯打理,带了子兰、菊香,又从越府人家将一直等着左青事后问罪的玉柱喊了出来,一行四人,打马出了卞陵城南门,向着惠县方向而去。 惠县以北便是驻军大营。其间到也有偏僻小径可供人马行走,左青几人便是走的这条小路。 小路之上自是也有卞陵驻军民团把守,今日当值的兵长正是卞陵总兵胡锐三子胡庆隆,也便是我们天狼公子到卞陵城遇到的第一位卞州公子哥,胡三儿公子。 胡三儿自是认识左青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大营一侧的小径上见到左青,胡三儿见到左青的第一眼,当时便跟小伙伴们一起惊呆了。 胡三儿公子,不,现在来说应该是卞陵驻军民团中军大营伍长胡庆隆胡伍长,远远的便在路旁站定,向着左青的方向躬身行礼。 左青虽在远处,只看到几个穿着兵甲样式的人马停在路边,一开始倒是没有认出穿了铁甲佩了头盔的胡三儿来,到了近前才看明白,这领头的兵士正是已近乎一年不曾见到的胡三儿胡公子了。 左青对胡三儿一直很有好感,从最早在越府人家的仗义执言,到胡锐事发不急不躁陪着父亲在府中用餐,再到胡锐之事平息,自请到中军大营从头做起。 左青都看在眼里,更是时而会从胡锐处问起胡三儿近况。胡锐明显对胡三儿真正从军以后,一点一点的改变也是心有喜乐,时常说起胡三儿来,老脸上也是带了褶的。 左青见是胡三儿在这里,已早早的下了马。身后的子兰、菊香、玉柱等人虽不知左青为何在这里下马,却也是跟着纷纷下马,停住身形。 左青才下了马。早就下马站在一旁等候的胡三儿,当时便小跑着向着左青奔了过去。左青倒是好整以暇的原地站定,只等胡三儿到了身前,不等胡三儿下拜行礼,左青已拉住胡三儿穿了一身厚重铁甲的手笔,欢声笑道:“三公子别来无恙,左青很是想念。” 胡三儿听左青对着他自称左青而不是“本府”或是“本公子”之类的称谓,当时竟差点便泪奔了。 二人许久未见,倒是左青一副老友重逢的样子,对着胡三儿又是品头论足硬朗了许多,又是问起许多军中事宜,直问胡三儿是否习惯军中苦闷生活。胡三儿在左青面前则坚守这下属的本分,有问有答,笑的时候陪着笑,严肃的时候皱着眉头。 何况,二人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交情。但是左青此番与胡三儿的亲切交谈,无疑是在传达着他对胡三儿的好感。 且无论左青是因为胡三儿本身,还是因为仍旧身为卞陵总兵的胡锐,至少今日这些事情,在不单单只有胡三儿一人驻守这条偏僻小路的情况下,无需多久恐怕就要卞陵城内外,人尽皆知了。 而胡三儿胡大公子的军旅生涯是否就此结束,重回卞陵城最一流那一小撮公子之中,抑或成为卞州府的新贵,就不得而知了。 正文 第121章 初见子兰 左青并未与胡三儿寒暄太久,胡三儿也有自己的任务在身,还要去往其他地方巡逻一番,左青与胡三说了一些体己话,也便告别离去了。 “大人,那便是胡锐的小儿子吗?怎么大人跟他很熟的样子。大人不是说在利用那胡锐而已吗?” 左青先行上马,在胡三儿等兵士的眼神护送下走出老远,身后打马追上的子兰已率先开口问道。 “我是对那胡三儿有好感,跟胡锐并无关系,子兰你想多了。何况本公子要控制那胡锐,何须依靠与胡三儿的关系。”左青在子兰面前,总是会自觉不自觉的自吹自擂起来,仿佛在这小姑娘面前必须要维持高大上的男子汉形象一般。说是小孩心性,其实也不尽然。 左青初见子兰,那还是帝俊六年。青岩八岁,左青六岁,两个小童在深宫大内,上有帝俊庇护,身边有母皇太后怜爱,但终究是小儿性格,更渴望皇宫之外的大好时光。 那时节,东方无乂已与左青、青岩两小儿交好,东方无乂也不过十九岁的年纪,正是自己主见慢慢长成的时候,便裹同了两小儿,三番五次偷偷出宫,在京都里耍将起来。 渐渐的对出宫这件小事轻车熟路的左青、青岩二人,也便时不时的不等东方无乂进宫相迎,便自行组团出宫去了。 遇到还是小乞儿的子兰,正是左青六岁那年的腊八节。 在帝俊登基以后,由于腊八乃是无庭帝的生辰,故而这腊八节总是被官家有意无意的避而不谈,但帝俊也从来没有明文颁下,禁止各地百姓腊八过节的命令。 帝俊深知堵不如疏的道理,果然到了如今这样的时节,腊八在东凌越来越少见了。但是在帝俊六年的时候,腊八节还是京都百姓趋之若鹜的一个年前大节。 少不得商户开门揖客、民众神游夜市。京都东城更是有外来商号在主道旁搭起了灯市迷场。当时不知勾了多少民众的心去。 左青与青岩穿着小太监的衣服,在已年过十二,懂些人事的唐诗、宋词二人陪护下,出了重楼门,直奔东城灯市而来。 子兰与映竹等小乞儿,在京都四城讨生活,对东城灯市这般热闹人多消息更是灵通的紧。 东凌在帝俊登基之后,对兵甲的把握格外重视,京都更是天下首善,绝少有偷鸡摸狗、飞扬跋扈的事情出现,这也是东方无乂会主动带着左青、青岩出宫,而皇宫大内当家的皇帝皇后怎会不知但不曾阻碍过的原因所在了。 何况,宫中子弟的出行,怎会没有暗中保护的大内高手,大概只有左青、青岩这般小儿不知了。 左青、青岩等人,天色未晚已到灯市,一直逛游到华灯初上,少不得在灯市旁的路边摊上吃了几碗豆腐脑,这般美食在宫中却是绝少的,小吃的底调,终究难登所谓贵族的大雅之堂。 眼看重楼门的门禁时间就要到了,跟随在左青、青岩二人身旁的唐诗早已急不可耐,更是几次同两位主子说过,该回宫了之类的话语。 两小儿终于熬不过唐诗的聒噪,终于在吃完一直渴望着的豆腐脑后,打算就此回宫。 却不想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突然匍匐倒在左青脚下,更是颤巍巍是伸出小手,向着抓着什么。 那小女儿黑漆漆的脸上,一双被饿的有些发绿的眼睛看着左青,正是子兰。 乞儿乞儿,终究是要以乞讨为生的。左青出了宫后便换下了小太监的衣服,小小年纪不高的个子,却穿了一身绫罗绸缎,更是外罩了一条锦袄。任谁看到,都会明白,这是一位富家子弟。 离了映竹单独行动的子兰,可不就把左青当做了大富大贵的大户人家子弟了吗。 而且远远看去,左青那一双清澈的眼神,更是给了子兰上前乞讨的动力,子兰这才主动上前,卧倒在地上,乞讨起来。 要说左青见到过子兰这般京都里过活,却穿的如此寒酸,身形如此瘦削,脸色如此不堪的小女孩的话,还真的没有。 自小在天下第一的房子里长大的左青,对乞丐恐怕也不过是书面上的一些理解罢了。 左青见到子兰的第一眼,便起了可怜之意。只是当时并未明白子兰向他伸着小手是几个意思。 还是比左青年长两岁的青岩,知晓子兰这是在乞讨的意思,但兄弟二人从宫里出来,哪曾带过一分银子。况且即便是在宫中,更是用不到银钱的啊。 唐宋二人身上虽有现银,但未得自家主子开口,也不会就这般直接掏将出来,随手打赏给一个小乞儿的。 说来也是左青与子兰有缘。当时子兰已七岁。只是瘦削的身子过于矮小,看上去比左青要小上许多。 性子质朴的左青,也不觉得子兰那一身破烂衣服有甚脏的,当时便蹲下身子,要将子兰拉起来。 子兰看着富家公子果然如她猜测那般,是个善良的小人儿,当时眼神中也是兴高采烈起来。只是左青一屁股蹲了下去,拉了拉子兰,子兰并未直接站起,左青竟然也便蹲着跟子兰说起话来。 “小妹妹,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你吃饭了吗?”左青一脸自以为很是温和的笑容,看着仍旧仰面躺在冰凉地上的子兰,问起话来。 子兰自是不会应答,她可是在乞讨哎。乞讨中跟人聊天简直就是对这份职业最大的侮辱。 “小妹妹,你起来跟我一起玩好不好,我带你去我家里,我家里暖和。”说到底彼时的左青也不过就是一六岁稚童,哪里晓得这人间冷暖。 见到差不多年纪的子兰,当时第一感觉就是一个可以一起玩耍的伙伴。 这可哭了躺在冰冷地上的子兰。万没想到,一个穿的这般富贵荣华的俊俏小公子,竟然是个呆子。 子兰看着左青的眼神慢慢就变了,简直就跟看傻缺一般。左青却仍不自知。 还是一旁的青岩在看到子兰之后,当时便将远远吊在身后的唐诗唤到身前,更是从唐诗处讨要了一些银钱。 在子兰终于快要忍受不住,从地上起身暴走的时候,青岩堪堪出现在左青身后,并深受将一包足有三五两碎银子的小银包交到了左青手上。 左青兀自傻愣愣的,还是子兰自己抬手,从左青手中将银包拿了过去。更是少不得又给了左青一个白眼。 左青这会倒也明白了,这小女孩就是个要钱的,但是自己给了钱,她连个谢谢都没有,这怎么能放过。 想到这里,左青拉着青岩便向打算转身离去的子兰追去,子兰本已打算就此走掉,不理这只呆头呆脑的傻公子了,却没成想看到左青这幅样子,当时也是吓坏了,把银包狠狠的攥在手里,翻身夺路狂奔。 唐诗宋词还没反应过来的空档,左青拉着青岩竟已没了踪影,这可吓坏了两个小太监。 唐诗宋词二人在灯市里四处寻觅,始终没能找到左青青岩二人。两个小太监早已被惊的失了魂。却断然不敢就此不管不顾直接回宫,那可就是丢脑袋的买卖了。 时辰早已过了重楼门门禁的时间,唐诗宋词二人仍旧没有找到左青青岩,更是不敢就此回宫,还是比较老成的宋词提议,去西城福郡王府上,找三皇子福郡王殿下禀报此事。早已乱了分寸的唐诗自是欣然应允。 没成想,玩疯了左青早已带着青岩到了福郡王府上,唐诗宋词二人到时,左青正拉着东方无乂,说他今日晚间在东城乞丐窝里的遭遇呢。 原来左青拉着青岩去一路追着子兰,到了子兰映竹等人暂住的窝棚里。映竹等人出去乞讨还未回来,到时收获颇丰的小子兰早早的回来了,子兰也没想到这呆子富贵公子竟然跟着她一路回到了窝棚中。 子兰倒也是大方的性子,何况早已过了饭店,便在窝棚里自己做了一锅疙瘩汤,菜嘛是捡来的白菜帮子,白面到时以前就在窝棚里存下的。 左青、青岩二人只不过吃了碗豆腐脑,这一顿跑跑颠颠也已把肚子掏空了,闻着菜疙瘩面糊糊的清香,当时胃里的虫子便翻滚了上来,子兰也是大大方方的请二人一起吃了些。 吃完以后,小子兰很贤惠的将破碗破锅刷洗了下,卧倒在窝棚里侧的杂草堆里。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每日外出乞讨,饥一顿饱一顿,那有多少精力跟体力去玩耍,倒是左青第一次到这样子的窝棚里,又哪有什么嫌弃的心意,满怀都是惊奇。 青岩虽比左青年长两岁,到底也不过是八岁小孩,也是有着好奇之心的。左青拉着子兰非要她带他们玩游戏,子兰坳不过他,只好在窝棚外的泥土地上,玩起了跳房子。 最是简单,最是常见的游戏,左青青岩二人确实第一次遇到,玩了个不亦乐乎。 跳房子玩累了,左青又央求子兰教他其他的,子兰便将“皇帝”“将军”“县令”的弹珠游戏教给了左青,左青更是拉着一旁兴致高昂的青岩,二人一直玩到夜幕垂下。 青岩看子兰真的是累了,而窝棚里的其他人并未归来,也便带着左青向子兰道了谢,就此道别离开了。 日头早已西落,时辰更是走过了重楼门的门禁,左青与青岩商量一番,二人徒步到了福郡王府中。 到了东方无乂这里,坐着休憩了一会的小左青,不多时又是生龙活虎一条好汉了,拉着东方无乂说起来没完没了,身上的泥土、脸上的草灰也无暇顾及。 唐诗宋词二人到郡王府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 正文 第122章 世外高人 东方无乂倒是对左青青岩二人这般行径,并无反感,反而觉得小孩子天性如此,深宫确实是一座樊笼,何况这京都里,并无多少不安全的地方,即便有,也是父皇陛下安排在左青身边的人手可以处理妥当的。 如此,东方无乂对左青这般行为竟然还是支持的。就这样直到第二日重楼门大开,东方无乂才带着左青青岩二人回了皇宫,当然少不得要到宁妃那里说上一番,只说是东方无乂将左青青岩二人请去了郡王府,宁妃无论如何也只能信任自己的儿子,并且为左青青岩二人在东方俊那里做了保。 东方俊却是对左青青岩二人的私自外出并无什么看法,由此倒是更加甚了左青时常出宫的心思跟行为。 这日后,少不了左青与青岩又去找了子兰几次,但常常扑空,直到年后入了夏的一天,左青又在窝棚里找到了子兰,却是子兰与映竹去偷西瓜伤了脚,独自一人在窝棚里养伤,映竹等人已外出乞讨去了。 子兰对左青的突然到来惊了一惊,倒是许久未见,也没有多么想念左青,毕竟子兰还有大把的小伙伴呢。 只是子兰告知左青青岩二人,上次她把面糊糊分给左青青岩食用,结果竹子哥哥他们晚上回来,没有讨到多少吃食,都没有吃饱。 左青听到这里更是羞愧,已知晓子兰是个小乞丐的左青,当时便要给子兰留下大把银钱,这些日子,出宫来耍的天狼公子,可是时时将一包包的银钱带在身上。 子兰却已言辞不受了,原来是那次子兰将一包银钱给了映竹,映竹问起事情经过,子兰说了一番,映竹伤感子兰小小年纪竟在大冬天里躺在冰凉的地上乞讨,当时便发了怒。 于是,无论左青如此说道,子兰都不肯收下左青的银钱了。 受伤的小子兰虽不能陪着左青玩耍了,但聊天还是可以的,相对老成一些的青岩更是喜欢子兰这个小妹妹,自是陪着子兰聊天解闷了许久。更是在后来又陆续带了一些宫中上好的药膏给子兰。 只是子兰说过因他二人吃了面糊糊,导致映竹等人饿肚子的事情,左青青岩二人都是有意避开映竹等人,倒是一直没有见过映竹。 一直到青岩离宫。 青岩离宫之后,左青再没去见过子兰。但慢慢长大的左青,更是关注起了子兰来,更是从子兰平日的描述中,知晓映竹是天生神力,更是放了大的心思在映竹身上。 等到映竹因事被关押在舜天司大牢里,左青这才请了东方无乂,救出映竹一行人,至此,才与子兰再次见面。 左青打马奔驰在去往惠县的路上,身后两个马位的子兰,银铃般的笑声时不时的传来,子兰正在左青身后跟张三疯絮絮叨叨的说着左青小时候的囧事呢。 左青回想着与子兰相识的过往,又想到青岩如今安泰无恙,只在菊花岛等他兄弟二人再次相聚,不自觉,弯起了嘴角。 时日总有尽时,被关押在这处私家地牢里的柴小虎,却已许久不曾见过顶头的太阳了。 从出了越府人家,带着那位双子门兄弟到了惠民镇地界,柴小虎当时只想着为大人尽一份力,更是要将自己的过错弥补过来。 但是性子单纯的柴小虎,还是将这世间想的太过简单的。 当那位兄弟喋血倒下,就在他脚下三尺处的时候,柴小虎才明白过来,大人未必会因为他将王瑶带到太守府而怪责与他,但他这番陷身敌手之中,恐怕更会使得大人劳心劳力一番了。 广海的出现,彻底叫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明白这不过是一场陷阱。 这是柴小虎在除却师父以外,有一个人的手中见到奔雷拳术。即便是映竹都不曾被师父传授过的奔雷拳术,竟然出现在另一个中年男子的手上。 柴小虎当时便明白过来,更是对着广海大声喝问起来:“原来那个广海便是你这个广海,你便是那欺师灭祖的不肖之徒。” 得柴小虎得知袭杀过大人的广海竟然便是时常被高世仁念叨的广海的时候,早已没了大人师兄之类的想法,脑海里只有一个讯息——杀了这个彻底伤了师父的不肖之徒。 原来广海与广江兄弟二人,当年一路逃到琨山山腰,赶巧就遇到了已在琨山迷路许多年的高世仁。 高世仁何许人也? 那是十年前的一场蝗灾,肆虐着冀州大地。 高世仁此番下山,是奔着回家省亲去的。 他已经离家五十年了。 战火纷飞下,家的痕迹,早已找不到了,记忆中的那条小河,不再流淌。 琨山横跨着这座大陆,仿佛有天人,从云端,一刀劈开了这片平淡的混沌。 琨山神院,一个多么神圣的名字,一个个的无暇的传说,在东西两处国度中流传着。 是谁扬鞭策马,为西庆的崇山峻岭点燃了火烛,是琨山神院的君子王庆。 是谁接来天边之水,为东凌大地灌输源源不断的清水,是琨山神院的游侠张凌。 但是,在高世仁看来,琨山神院,就是这天地间最大的神棍。 琨山很高,高到高世仁再山五十年,就没有爬到过最高处。 琨山很大,大到高世仁还没有下山,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 琨山神院到底是怎样的地方。 琨山神院只是一个天然生成的溶洞。 某年某月某日,某个有一身高强武艺的行者,不知是被人追杀,还是遭遇偌大洪灾,逃命到了琨山山腰。 一不小心就掉进了山洞。 按照世间的传奇说辞,某人应当在山洞中发现一本秘籍,习成绝世神功,然后出山报仇,有仇人就找仇人,没仇人就制造几个仇人,然后抱得美人归,赢得身后名。 可惜,某人到底不是传奇中的人。山洞里空空如也,除了堆放在角落的不知名生物的粪便和断掉的白骨。 是在看不出这个山洞有什么值得查探的。 某人原本真的是一个有着绝世神功的高人,更是仇家满天下。 可惜某人是在倒霉的很,因为他只是个高人,却不是个生活能手,所以他饿死在了山洞中。 多么无厘头。 琨山很高,琨山很大,所以这个小山洞,实在太小了。 琨山再高也有人攀爬,琨山再大也有人行走,这么小的山洞,在时间的漫漫长河里,总会有几个人影光顾。 于是,可能更加无厘头缘由的王庆、张凌,就这样变成了传奇中的幸运小子。 其实,高世仁是另一个幸运小子。 不过他有一点点不幸运的地方。 他是个路痴,进了山洞逛了一圈,然后就迷了路。 更无稽的是,他用了五十年的时间,才回到了山脚。只是他早已分不清,这里是山东还是山西。 还好,这场蝗灾,不期而遇。四散奔逃的民众,告知他一个消息,这里是冀州,这里是他的家。 然后,家已经找不到了。 怀着一身绝世神功,再履故土。高世仁的胸中,无疑是有着一腔热血的。 然而,更可惜的是,逃荒路上不忘打酱油的路人告诉他。现在的帝国,冲锋陷阵靠的是铁骑,靠的是军械,武艺不过是江湖卖艺的把式。 在山脚转了一圈,差点又迷路的高世仁,最终在恍惚是他家乡所在的某处破败和尚庙里,停留了下来。 第一天,高世仁在和尚庙里发现了藏有粮食的地穴。然后逃荒的难民,在打砸和尚庙的过程中,和尚们大概都逃掉了,乃至没有人发现此处。 第二天,高世仁在和尚庙里煮粥的香味,引来了过路的难民。人饥饿的时候,竟然还有如此大的力气。高世仁这一天发觉自己五十年的武学生涯,似乎入了迷途。搬出地穴的粮食被哄抢一空,从山洞出来的时候,他亲手用细藤搓来的麻布衣服,再次被扯成了一块块细藤。 第三天,高世仁从和尚庙的长案下面发现了一件不知道谁丢在这里的破烂道袍。 和尚庙里的道袍,真是够扯淡的。 总比高世仁身上的藤条好得多,高世仁当仁不让的换上了道袍,别说,六十五六岁的高世仁,穿着道袍,虽然破破烂烂的,但是练习武艺打造的精炼肌肉,还真有那么点仙风道骨的样子。 高世仁满怀开心的穿着新衣服,把地穴里还能盖住口袋底的粮食,拿了出来。 这次是无论如何不敢煮粥了,生吃总是不行,还好高世仁一身内力早已臻化境。 高世仁就这样坐在破败和尚庙露出了棉絮的蒲团上,手里握着不到不足一手心的大米。慢慢的头上冒起了烟。 还真就被他把大米弄熟了。 黄昏了,好几天的逃荒以后,还能路过这里的难免基本绝迹了。 高世仁终于可以畅快享用自己的晚餐了。 然后,一阵声响传进了破败和尚庙。 “呃……” 高世仁扶着墙走出了和尚庙,目中一片萧瑟,本当是丰收的集结,四散各处的粗枝烂叶却仿佛在嘲弄着这片天地。 高世仁循声向前走去,脚下遍地都是黑色的贫瘠之土,并不见什么人影。高世仁却不觉得自己听错了,仍旧向前走着。走到一堆枯叶前,实在找不到发出声响的人或其他。 高世仁蹙起了眉头,总不会是饿的幻听了吧,自己可是高人啊。高世仁自嘲的笑了笑,一阵冷风袭来,地上的枯叶翻了个卷,有平静的铺在一处。高世仁抬脚向叶子堆上走去。 “啊……” 一声低沉的叫声从脚下传来,还好高世仁听到了,换了平常人到了此间,怕是根本听不到这细不可闻的叫声。 不待高世仁低头弯腰,枯叶堆中已钻出了一只手来。一直黝黑的皮包骨的手掌。 高世仁看明白了,这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年级不大的人。俯下身去,拉住了那只手掌,却不敢过于用力,只觉得脚下这人脆弱的很,怕是用力一拉就要把手掌从胳膊上拉断了。 高世仁只是将手伸了过去,搭着枯叶堆中的人。那人明显身子虚的很,根本无力说话,也无力起身。高世仁也是饿得很了,并不想在这里多呆,但总不能就这般将这人丢在此处不管吧。高世仁不知该如何是好。 终于那人口中又传出了微弱的声音。 “你大爷,腰被你踩断了。” 正文 第123章 小虎受辱 高世仁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的相遇,仿佛命中注定一般。 一个是寡居多年、就连自己家乡都再也找不到的老人。一个是父母离散、差点被恶毒员外卖给人贩子的小孩。 都说隔辈亲,老人与小孩子的感情总是更容易培养,虽然一天天老去的高世仁与一日日的长大的柴小虎之间,并不似那般和谐,但仍不妨碍他们成为彼此最亲近的那个人。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日日长大,早已明晓,自家师父即便算不上不世出的高人,也绝非一般江湖武夫就能比肩的。但是为何师父会在琨山一困便是五十年,而且柴小虎总是觉得师父的眼睛有些问题。 后来高世仁忍不住柴小虎的聒噪,也是真心将柴小虎当做最亲近的人,才将一些事情告知了柴小虎。 高世仁的眼睛是假的,他的一双招子早在十几年前,就被人害瞎了。这还是高世仁功力高深,剧毒攻心,高世仁将毒逼到双眼以眼泪流出。这才保住了性命,而一双眼睛却早已坏掉了。 高世仁“视”物是以内息、耳力、嗅觉探知,而非那双假眼。 至于坏掉高世仁眼睛的,正是十几年前,一对登上琨山的兄弟二人,那名被高世仁收为弟子的名唤广海,而广海的兄弟则因为人品太过低贱,难以被高世仁接受,仅是传了他一套剑法,也容他在琨山居住,但不曾收徒。 却不想这兄弟二人里真正品格低贱的却是高世仁手下的这名弟子。 可以说,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对那要贩卖他的员外爷的恨意都远远达不到对广海的恨。因为柴小虎自己的那一段时光挺过来了,而师父每每转动头颅,那双假眼总是刺激着柴小虎一天天成长的心。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回想起那日在惠民镇白玉楼前见到广海的场景,仍旧是一阵阵的心悸。柴小虎对他自己的悍然出手至今不悔,只是愤恨自己学艺不精,害那双子门兄弟横死当场。 柴小虎并不是不知道奔雷拳术,只是高世仁早有明示,奔雷拳术太过伤及几身,主要是找不到特别合适的吐纳方式可以供奔雷拳术习练者颐养天年。 柴小虎之所以败在广海手中,其一在于广海确实在拳术上比起柴小虎要更高一筹,其二在于柴小虎得知这广海便是那害了师父的广海时,便已乱了心,分寸之间,自是被广海趁机拿下。 柴小虎已经被囚禁在这地牢里足有一旬的时日了,只是一只深处黑暗牢笼,不曾见过阳光的柴小虎并不知晓日头的东升西落。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更是被日夜绑缚在牢笼铁栏杆上,即便是一两日里为他送一次的清水吃食,也是牢笼狱卒在对柴小虎的打骂中进行的。 广海却不曾来过一次。 柴小虎明白广海为何会这般对他百般欺凌。 一则是柴小虎已在广海面前表明了身份,自己正是高世仁的弟子,而当年广海能因为高世仁不肯传他奔雷拳术便毒害与之,今日自然也会因为柴小虎是高世仁的弟子,而对柴小虎格外照看。 二嘛,无外乎就是因为左青了。广江随不是被左青手刃,但根本就是死于左青之手,原本第一次袭杀左青未果,便在广海心底埋下了心魔,又被齐君严令不得再去寻那天狼公子的晦气,广海自然需要一个发泄满腔郁闷的点,刚好,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就是这个发泄口。 还好柴小虎打小跟在高世仁身边,吃苦耐劳兼则习练武艺,这天天的皮鞭炒肉,倒还没彻底昏死过去,只是比起刚被囚起来的那几日,明显虚弱了太多。 柴小虎不知今日是怎么回事,竟没能熬过那憨子惯如往常的一顿鞭打,沉沉睡了过去,更是在这番境地,也能进入梦乡,梦到了师父天玄真人,当然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至今更乐意称呼他做老高头。 柴小虎已忘却了师父在梦中对他交代了什么,只是隐约记得师父很开心的看着他,不停的张嘴跟他说这话,那是一片雪白雪白的云彩上面,师父起起伏伏、上上下下,柴小虎在师父脚下蹦蹦跳跳,想要去抓住师父的裤腿,却总也抓不到,只看到师父对他温和的笑。 “噗呲……” 一桶冰凉的井水,从柴小虎头顶浇下,彻底把浑浑噩噩中的柴小虎惊醒过来。 眼前的身影很是熟悉,但不是那每日对他行刑的胖大憨子了,而是那瘦高个的侯老四。 侯老四今日倒也没想往常那般,对着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上来先是一场破口大骂,反倒是急急忙忙向着身后小跑而去。 不多时,一个膀大腰圆的身影,在这本就不高的牢笼里显现出来。 “咚咚咚……” 铁质靴子踩击着牢笼下石板路的声音越来越近,终于那人影到了关押柴小虎的牢笼前,一颗偌大的光头,在牢笼边侧荧光绰绰的油灯照耀下,格外显眼。 脸上狰狞的面容,配上那双有些青红的眼,正是广海。 这还是广海第一次到柴小虎这里来。侯老四更是少有在自家三爷面前献殷勤的机会,这会早已小跑着到了广海身前,更是不知从哪里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广海身后。 广海只是淡淡看了侯老四一眼,并未落座,直走到柴小虎跟前,挑着一把铁钎,自己看着柴小虎身上的遍体鳞伤,更是时不时用铁钎戳一下柴小虎多次崩裂开来的伤口,寒声说起话来。 “好师弟,师兄对你多够意思,恐怕师父都不曾给你这般锻炼的机会吧,你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这天下就没人拦得住你了。” 柴小虎倒是没想过,广海竟然还是这般碎嘴的性子,其实柴小虎错了,广海并不是个碎嘴,甚至平时都很少说话,今日却是特殊情况。 原来今日大清早,齐君就派遣了最为心腹的心腹到了惠民镇,直告广海,老爷已知晓了他在大陆的事情,虽未言及广海袭杀左青一事,但齐君还是嘱托来人,尽量劝广海离开大陆,回往月光岛。 齐君已是想方设法要将消息透露给广海,但无论如何也是不敢直接将福已知晓此事,并且大怒的事情转达给广海的。只盼望广海能从只言片语中体会到其中意思。 广海确实体会到了,但显然领会错了。广海对齐君有情吗?显然是有的。但是广海对齐君的情能有多深?显然并没有多深。 单说广海肆意杀了王风一事,他压根就没有将齐君太过放在心里,甚至范名书在他心中恐怕都没有多么高的地位,广海他只不过是慑与范名书的能力与福的深不可测。 齐君向广海传讯这件事,被广海认定是齐君傍上了远高于他的人物,有意与他们月光岛疏远。 齐君或者说齐君身后的老爷,范名书对左青的保揽之意,显而易见。而广海与那左青只见是否还有回旋之地,显然没有。 早已是生死大敌。 人总是有在乎的东西,无论是圣人君子还是小人独夫。 贪官大都反而在乎民间声望,毕竟那是他最后一块遮羞布。 清官更是在乎朝野名声,能吏哪个不在乎各自的功绩。凡此种种,人生在世,立言立德立行,说到底,总有有个依托。 早已没了爱情可以去抓住的广海,也就只剩下亲情了。 广江的死不单单是他的牵挂,更已成为了他的心魔。左青与他,再无握手言和的一天。况且梦雪为他所杀,左青也难容广海一寸之地。 广海得到齐君这番消息,自顾自的理解为齐君已有意卸磨杀驴。对左青的怒火更是旺盛起来。 而被囚禁在这惠民镇旁地牢里的柴小虎,无疑就彻底成为广海封魔前的最后一个端口。 这才有了广海到地牢“探望”柴小虎的一幕。 广海对着柴小虎少不得一顿冷嘲热讽,今日的广海确实一反常态。但他那满是血丝的双眼,分明透露着一分分精细的光芒。 广海见柴小虎只是瞪眼看着他,间或吐出一口吐沫。只是早已被鞭打与饥饿短水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柴小虎,实在没有多大的力气,可以把一口浓痰吐到广海近前了。 广海见柴小虎这幅样子,心底竟然并没有丝毫的开心,反倒是更加烦躁难耐。 广海招了招手,侯老四屈身上前,广海对着侯老四耳语了几声,侯老四小眼中露出几点光芒,点了点头向着牢笼外走去。 不多时,侯老四端着一盆浑浊的水进了牢笼,又从站立一旁的憨子身后架子上去了一条牛皮绑成的皮鞭,双手恭敬的交到广海手上。 那盆浊水,正是倒了大半斗粗盐的盐水。 满脸狰狞的广海,将皮鞭浸在盐水之中,眼神余光打量着木愣愣的柴小虎,一抹邪恶的笑意跃上脸庞。当真丑陋不堪。 “师弟,师兄给你松松皮骨,你可要忍住啊。” 广海粗鄙的嗓音在这本就低矮的牢笼里响起,柴小虎抬眼打量了广海一眼,一个白眼飞过,便闭上了眼。 “啪!” 皮鞭抽打在柴小虎身上的脆响传开,广海却并未看到预料中柴小虎呲牙咧嘴的样子。 正文 第124章 天将救兵 “啪!” 皮鞭抽打在柴小虎身上的脆响传开,广海却并未看到预料中柴小虎呲牙咧嘴的样子。 侯老四远远见到广海愤恨的目光,急忙躬身上前说道:“三爷,这小兔崽子皮厚的很,憨子天天在这给他加餐,这小兔崽子就没叫唤过。” 却不想侯老四的这句话更是加大了广海的怒火,广海毕竟是浸淫“奔雷拳术”与“细雨剑法”多年的武夫,目光如炬,当时便甩起鞭子,向着柴小虎胸膛处一块伤口抽去。柴小虎似乎也看明白了广海的意图,紧紧抿着嘴,想要躲闪开来。 但是早已疲惫不堪的身躯与将他牢牢缚住的铁链彻底打消了柴小虎的计划。 皮鞭精准的击打在柴小虎裂开的伤口上,带着一片血肉,撕落下来。 柴小虎仍旧一声未吭。 他不痛吗,怎会不痛?他也是爹生娘养的凡体肉胎,他可不是铁打的机器。 这些天里日日的鞭打摧残,那次不是痛彻心扉。但是喊叫又有什么用,能减轻一份痛苦吗?并不能。能叫他少挨一顿吗?并不能。那么喊叫又有何用?只能叫这些人渣更有快感吧。 广海看着已沾染了血丝的皮鞭与仍旧抿着嘴没有发出丁点声响的柴小虎,脸色彻底变成了绿色。身后的侯老四与憨子却是惯熟了这般虐人的行径,脸上都带着一丝快意的丑脸。 只是广海紫青的脸色,使得二人并不敢开口说话。广海又对着柴小虎身上几处早已存在的伤口抽打过去。 “啪啪啪!!!” 沾了盐水的皮鞭与柴小虎皮肉交击的声响,在牢笼里回荡着。柴小虎已彻底变成了一个血人。即便是脸上,也有着两道触目惊心的伤痕,留下的血液将柴小虎本就不大的脸,掩埋了个七七八八。 只是柴小虎一直不曾有声响传出,广海却已将皮鞭丢在冰凉的地上。 广海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却不再是那把“月刃”。月刃在广海袭杀左青的时候,掉落在地,菊香等人到来之前,广海落荒而逃,并未将月刃带走。 而月刃已由左青事后亲自交给了梦娇,左青许诺,会叫梦娇用月刃手刃仇敌。 只是月光岛家大业大,白玉楼更是在卞州盘桓许久,再为广海寻觅或是打造一把趁手的兵器,并不甚难。 即便没有“月刃”那般绝世名器可供养广海,但要寻到一把上佳精品,还是容易的事。 广海将软剑抽出,颤了一颤,打量着柴小虎,嘶笑起来。 “师弟,你说师兄是割你脸上这紧巴巴的瘦肉好呢,还是割你大腿上这也算不得丰腴的肥肉呢,又或者,师兄把你那根祸患割掉。” 广海最后一句话说完,柴小虎才睁开了眼,惊恐的看着广海,转瞬又平静下来,仍旧是对广海不理不睬,更是闭上了眼,一副待宰羔羊的样子。 广海这会已早没了好好收拾柴小虎以为作乐的心思,紫青脸庞上的一双圆瞪眼睛,杀意涌现,软剑在广海手腕一抖下伸直,向着柴小虎咽喉直刺过去。 “砰!” 广海还未刺到柴小虎身上的时候,地牢甬道尽头,传来轰天震响。 广海手中的剑停了一停,接着转身向身后看去。 地牢近乎三十丈长的甬道口,连通着惠民镇东南城墙,此时却有一个两丈方圆的窟窿被人以外力破开。 几个高矮不一的身影,背着光站在甬道口,当先一人矮胖的身子,手上却还提着一个人影。 那矮胖之人挥手将手上人影丢掷开来,落到甬道之内。甬道墙壁上点点灯火这才将那人影映照开来。正是惠民镇白玉楼的龟公,侯老四的兄弟,侯老三。 这会侯老三已是进气多出气少,那侯老四远远看到自家兄弟这幅样子,第一时间竟不是上前查探下侯老三的伤势,而是向着身后广海的方向退了两步。 甬道口背着光的那矮胖之人冷笑了几声,踏前两步,直接猜到侯老四已无多少气息的身体上,大声说出话来。 “龟孙子广海,爷爷来取你狗命!” 那矮胖之人黝黑的脸庞,在远远的看到被挂在牢笼之上的身影的时候,当时双眼便冲了血。这人正是随着左青远道赶来的菊香。 菊香身后的左青、子兰二人走上前来,也已看到了远处柴小虎的情景,随看不清柴小虎面容,但对柴小虎极为熟悉的几人,单看身形已将他认出。 “哼……” 广海此时业已看清了菊香身旁的左青,只是冷冷哼了一声,脑海中却已炸开。 今天敌众我寡,广海自觉有些难以逃出生天了。转瞬一想,也不管面前的左青等人,毕竟左青他们还在远处,广海转回身形,向着被牢牢锁住无法动弹的柴小虎咽喉部长剑直刺而去! “乓!” 广海预想的长剑刺入血肉的声响并未传来,倒是一阵金属交击声响将他拉回现实。 原来在菊香擒着侯老三从白玉楼一路找到了这里。在菊香与张三疯在外以重力将牢笼墙壁破开的时候,穿了一身黑衣的张三疯便趁势匍匐着进了地牢。 当牢笼中诸人的注意力被菊香丢掷在地上的侯老三以及菊香的那一身大吼吸引住的时候。张三疯已擎着一把短剑到了绑缚柴小虎的牢笼附近。 在广海转身将长剑刺向柴小虎的时候,堪堪赶到的张三疯,将手中短剑丢掷而出,这才挡住了广海势大力沉的一剑。 只是短剑被磕碰出去的档口,还是在柴小虎本就遍体鳞伤的身上又留下了尺长的口子,但是好歹性命留下了。 等到广海反应过来,抽回长剑,再次向柴小虎刺去之时,左青与菊香子兰已到了牢笼门口。 憨子、侯老四分别被菊香、子兰缠住,左青早早抽出了蟠龙带,直取广海。 张三疯在柴小虎身侧站定,也未急着转身将柴小虎从铁索中解救下来,而是护卫着他,以防柴小虎在狭小牢笼的打斗中再被伤及。 左青再遇广海,二人只有视力交集,并无言语。也未多做停留,已杀到一处。 仍旧是灵巧活络的蟠龙带,应对疾风骤雨的细雨剑法。只是在这并不宽敞的低矮牢笼里,二人着实有些施展不开,倒也都打了几分折扣,蟠龙带与广海手中长剑交击斗在一处。 “乓。” “咔哒……” 广海手中长剑终究不低蟠龙带品质上乘,再次被削断一截。广海早已明白,单以细雨剑法,根本不足以在左青蟠龙带下取胜,也便将短了一截的长剑丢在一旁,双臂震力,手腕处的衣衫瞬间被突然暴涨的肌肉撑破。 广海脸色早已从紫青恢复正常,而今又是面色通红,直盯着左青双眼。 左青倒是没想到,这广海被他在密林中以蟠龙带击中胸腹,竟这么快便好了个七七八八,而且广海的奔雷拳术分明已摸到了登堂级的门槛。 憨子与侯老四早已被菊香、子兰二人制服。子兰更是取了长剑,一剑一个,将侯老三、侯老四、憨子全部送上了西天。 而今菊香守住牢笼门口,子兰进了牢笼护卫着柴小虎,张三疯已动手开始为柴小虎松开铁索。 广海打眼看了一圈,已是明白。如今或者将左青击败,就此离去,或者就要败在这些人手里,再无生日了。 到了这时,广海倒是精神更加抖擞了许多。 “你的命,会有人来取,但今天,你会被废掉。”左青少有的主动开口先对广海说起话来。眼中更是一脸伶俐的冰色。 广海却笑了一笑,似乎对左青这般打算很是赞同。 左青也不再等待,先行发起了攻击。 广海已没了兵器,只余一双赤手空拳,但这并不是左青也要讲蟠龙带收起的理由。 牢笼里虽然空间狭小,但左青的身法施展开来,仍旧足以碾压广海。 “砰。” “乒。” “乓。” 蟠龙带一次又一次或是抽打或者直刺,在广海身上留下些许伤痕,但这些显然根本不足以动摇奔雷拳术已近乎登堂级的广海根基。 左青却仍旧乐此不彼……直到广海除却仍旧有些嫩白的双手,两条手臂都已满是猩红之色。 “哈哈哈,好厉害的天狼公子,你若只是这般能耐,倒是不知你能奈我何?” 广海做了这好一顿的人肉靶子,心里自是愤恨,只是左青身形太过,有持着利器,广海也就只能挨打的节奏了。 倒是左青对广海这一顿挠痒一般的攻击,使得奔雷拳术近日才突飞猛进,几乎摸到了登堂级的门槛。原本广海自己心里还有一份揣然,如今这前段时间与他棋逢对手的天狼公子,竟一阵攻击,压根没有伤到他多少,无疑是将广海的自信心放大了许多。 左青身后的子兰、张三疯等人也是看不明白,倒是牢笼门口的菊香时不时可以看到左青嘴角的一抹微笑,虽不知左青是何打算,至少也是有些底气可以拿下广海的。 果然,左青在广海发声嘲讽之后,又在广海周身飞掠了几次,在广海双手上又添了几多血痕之后,终于站定身形,退了开来。 正文 第125章 爷孙情深 一旁的柴小虎早已被子兰等人救了下来。柴小虎此时睁开了双眼,对着左青歉意一笑。 左青却开口说道:“小虎,还能战不?” 左青说出这番话,可是当真震惊了子兰等人,即便是站在当场的广海也是有些疑惑不解。 却不想柴小虎瓮声断断续续说道:“还……还行。” “好!”左青兀的大喝了一声。更是将手中蟠龙带抛到柴小虎身前。虚弱不堪的柴小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一把推来了护持在他身旁的张三疯,伸手将空中的蟠龙带接过。更是想着身前几步之遥的广海奋力劈掷下去。 广海在左青出声呼唤柴小虎之时,已有了警觉。瞬息身后传来的武器破空声,使得广海背后的汗毛乍起。 广海翻过身来,举起双手,握拳向着柴小虎劈下来的蟠龙带迎去。 却不想往日里可断利金的一双嫩白手掌,竟在柴小虎劈砍而来的蟠龙带下,直接从手腕处断裂开来。 广海兀的一痛,但心底的痛与惊怕更是远甚手腕处的疼痛。 这是广海玩玩无法想象得到的。 身后的左青却已开口为广海解答了疑惑。 “奔雷拳术,体术之流,却算不得最一流的体术。何况你仍旧是小乘级,未达登堂之境。将全身精华汇聚双臂之间。但那伤人更伤己的吐纳方式,早已将你手臂周遭大穴堵死。” 左青说着话,更是驱不上前,站在了广海断手掉落的地方,抬起脚来,狠狠的踩了下去。 当时那已被砍掉的断手便彻底成了一滩血肉。 “本公子不才,方才一番功夫,又把你这双臂上的诸多经脉打通了个遍。废材终究是废材,你浸淫此道二十余年,终究还是只知道按部就班、墨守成规。” 左青说到这里似乎不愿多说,只是示意张三疯与子兰将伤重的柴小虎架出去,又将菊香唤到身旁。命他留住广海的性命,交给梦娇处置。 诸人自是应答下来,很快的时间,奋力劈砍出蟠龙带的柴小虎彻底脱力虚弱的昏迷了过去,而随着双手断去,心已彻底死掉的广海,被菊香拖着死狗一般拉拽出了地牢,这座地牢里,只剩下侯老三、侯老四、憨子还有几个之前守在地牢外的一些死的不能再死的人了。 子兰与张三疯将柴小虎架上了张三疯带来的那匹大马,张三疯上了马护持着柴小虎,先行向着卞陵城方向而去了。 菊香找了一条麻绳将广海双脚捆住,麻绳另一头,绑缚咋大马马鞍之下,拖拽着毫无生气的广海,就此走人。 留下左青与子兰,无需左青多做嘱咐,子兰已明白过来。此处地牢,少不得还要子兰带着青烟阁的人手处理妥当。 左青向着子兰说了几句,也便上了大马,追逐张三疯与柴小虎远去的方向而去了。 不多时,惠民镇以南临近惠县的这块地界,就只剩下子兰一人了,当然还有隐在他处的青烟阁人手。 子兰突兀的很是邪魅的笑了起来。 梦雪死了以后,子兰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这突然的一笑,当真有些瘆人。 东凌降州,居六州末位,地势低洼,又位处帝国最南之境,在帝国所受重视,显然不如其他五州。 降州的情势,即便是文人墨客,相对来说,比起最为狭长却占地最少的卞州来说都要少上许多。 降州多丘陵,上推五十年,各处山寨林立,群豪争锋。直到高祖皇帝取代北缺王国,一统天下,降州作为东方弋发家之地,倒是更早被屠刀高悬,一波又一波的江湖豪侠,就像割韭菜一般,被收了个七七八八。 到了帝俊临朝,皇家把持兵甲,降州的匪患更是不足以成势。到了而今,那些过往的英雄好汉,大都只能活在传奇说辞之中了。 降州府南临的官道上,远远的一队车马徐徐走来。打头的将士,高举一杆大旗,上书“东方”字样篆字。有些见识的人看到此番情境,只怕要远远躲开,那可是皇家所有的禁军卫队才可打出的旗号。 大旗之后,两条马队整齐排开。金戈铁马,抖擞气扬。正是当朝大学士泰渊先生的车队从冀州到了此处。 两队禁军卫士前后排开,郭伟带队在前,卫宏带队押后。队伍正中乃是泰渊先生的车驾。六匹大马拉扯的车驾内里足有五丈方圆。 正中一个火炉,其中些许泛红的火炭,在这冬日里,给车厢里的几个人带去温煦的感觉。 车厢底铺着细致的羊毛毯子,两侧各开了一个小窗,小窗下有各有一条柔软长凳。 车厢嘴里是几床锦被搭在一起的软榻,一个老人正侧身躺在榻上,手持一卷书轴,就要从老人手中滑落到毛毯之上了。 那老人正是当朝大学士泰渊先生,而泰渊先生在这温卧的软榻之上,竟已酣睡过去。 东侧床下一名青衣小哥笑晏晏的屈膝走到泰渊先生身边,将老先生手中的书册接了过来。 却不想这一番动作却惊醒了睡得并不沉的老先生。 “玲儿……”泰渊先生低沉的声音响起,那屈身去拿书册的青衣小哥这才抬起头来,正是做了男人打扮的西庆王朝玲珑公主杨玲。 杨玲见老先生已醒了过来,倒也没再伸手去拿那书册,后退几步又回到长凳上坐下,恭敬说道:“玲儿以为爷爷您睡着了呢。” 说着话,杨玲已先笑了起来,虽是做了男人打扮,打着顾笑之间,小女儿形态一展无遗。更兼杨玲方才那些行为叫泰渊老先生打断,有些尴尬,俏脸上更是带了一丝羞红,更显得皎然可爱。 泰渊将手中书册拿起,轻放在软榻上,对着花名张凌远的杨玲说起话来:“玲儿,年前的时候,你在京都也没来找过爷爷,等爷爷知道你去拜祭了母皇太后,再遣人出府寻你的时候,你竟已回了庆国……你这丫头呀。” 泰渊说这话,摇头指点着杨玲,杨玲垂下头去,轻声说道:“爷爷,玲儿当时不是被父皇派来的木倔抓到了吗,哪还敢再去打扰爷爷,若不是碰上母皇太后大丧,恐怕玲儿要更早一步离开东凌京都了。” “你当我这老家伙是跟这妮子一般呢,剑雄既然肯叫你离了西庆地界,又怎会不安排人手在你周围护佑着。那木倔恐怕是看年关将近,若不带你回去实在无法交差,才不得已现身的吧。” 泰渊笑的更甚了,更是平伸出干枯的手臂,指着杨玲对面长凳这半片屁股靠着长凳坐着的书童,正是杨玲的贴身侍女嫣红儿。 嫣红儿在这车厢里,本本分分的坐着一个侍女的事情,不开口,不说话,有孝敬老人的机会也都让给自家公主,就安安稳稳的做一个木桩子,却不想突然就被老人指点了出来。 嫣红儿事后早已明白,那木倔是公主才离庆都的时候,便被皇帝陛下安排出宫,守护着公主殿下的,亏得当时自己还要死要活的。 只是而今此番公主离宫,嫣红儿想到定然也有皇帝陛下安排的高手在侧,比起上次离宫来说,要心安了许多了。 要不嫣红儿怎会帮衬着自家公主,外逃出宫呢,更是在公主离宫之际,还搅的后宫不宁,储君小皇子杨龙都跑到张皇后处哭闹去了。 杨玲见自己的一番说辞,被泰渊老先生直接点破,当时俏脸便更红了一分。 这会杨玲又从长凳上移开了屁股,更是几步走到泰渊老先生身侧,更是一屁股坐在软榻边上,拉着泰渊先生的胳膊摇摇晃晃。 西庆王朝庆帝唯一爱女,宠冠整个大庆的玲珑公主杨玲,竟然在东凌大学士泰渊先生身边撒起娇来。 “爷爷,不许你这样说玲儿,你弄得玲儿好没面子。”杨玲说着话,还抬起手来,向着泰渊老先生下颌的雪白胡须上拔去。 泰渊老先生似乎确信若是一动不动,定然会被杨玲抓下好一缕胡须,急忙向后躲了躲身子,只是看向杨玲的目光却是更是宠溺了。 “乖玲儿,跟爷爷还是这般亲,哈哈哈……” 原来泰渊先生在辅佐高祖皇帝东方弋坐上皇位之后,没几年便离了庙堂,游走天下去了。少不得就到了琨山脚下。 到了琨山的泰渊先生却恰逢一场蝗灾,百姓四处逃难,泰渊先生说到底不过一介文弱书生,如何能在这一场席卷天地的蝗灾下求活,有对路径不熟,只好奔着琨山一路向上攀爬。 体弱的泰渊先生,终究在一个夜幕来临之间,在琨山一处山洞里昏倒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却已在一架车辕之中。车辕的主人是一个与泰渊先生差不多年纪的青年男子,生的英武高大,不同凡俗。 车队一共三架马车,一辆车装载着一应生活物件,一辆车载着那男子的家眷,最后一辆车只载着泰渊先生这一个病弱男子,驾车的人却是这一家子的主人翁了。 当时的泰渊并不知道那青年男子正是西庆已故先皇杨长亮,而第二架马车中,那个头角峥嵘的少年男童,正是后来文韬武略冠绝古今的庆帝,杨剑雄。 正文 第126章 当年相识 原来杨长亮的父亲,也就是西庆王朝的神宗圣皇陛下,生有九个儿子。 当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却大有几个雄才伟略之流,哪个甘愿屈居人下,少不得就上演了一出九子夺嫡。 而杨长亮虽然身为神宗圣皇的长子,却因生母不过一介妃嫔,根本没有被立储君的机会,在庆都深宫里各方磨难,长到二十岁上,便被三皇子杨广亮好一番陷害,被逼远离了庆都。 杨长亮在被贬谪琨山驻军做个闲差侯爷的路上,却又遭遇杨广亮与其他几个兄弟不谋而合的杀戮,杨长亮生母死在他的面前,杨长亮自己更是掉落到山涧之中。幸得山间猎人相救,才能逃出生天,求得一线生机。 心灰意冷的杨长亮就此便在琨山之中居住了下来,后来更是迎娶了日久生情的猎人之女,生下了一子一女,这儿子,便是日后的一代雄主杨剑雄,而女儿则是当今西庆王朝最是尊贵的昌平夫人了。 却说杨长亮的那些兄弟们也是手足相残的上了瘾,竟在老皇帝仍当壮年的时候,便在庆都里上演了一场全武行,就差兵戎相见,明目张胆的谋乱造反了。 可怜老皇帝气急攻心,不过知天命之年,竟被这些明明可互相扶持,将西庆王朝推向巅峰的不肖子的内斗之下,直气得他气血两虚,一命呜呼了。 也是可怜,在诸皇子中势力最大的三皇子杨广亮与早早依靠生母乃老皇帝正妻皇后而立为太子的二皇子杨勇亮,在老皇帝驾崩后,当真便将西庆王朝满朝文武一分为二,如今更是在庆都以南的大梁郡里拔刀相向,就差将西庆王朝划江而治了。 偌大的西庆王朝,可以说除却庆都里还能保存下来的一些老辈公卿与难得的一分安宁地界,再无一处平淡之所。 老皇帝一朝的三位公卿,分别是太傅江林、太师李安、太尉王欣,到了王朝大厦将倾的时候,终于将早已被贬谪出京,远离权利漩涡的大皇子杨长亮想了起来。 虽说老皇帝因杨长亮生母的关系,对他并不欢喜,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杨长亮既然未死,老皇帝总能找到蛛丝马迹,再寻觅到自己的亲生儿子。 神宗皇帝到底是遗留了线索,可以找到琨山山间的杨长亮。 神宗诸位遗老更是公推了江林,亲自到琨山迎回大皇子,以期可淡化只有两派纷争的大庆局势,至少保持些许平衡,再公选一位可为新帝的皇者。 只是不知杨长亮在琨山有何机遇,竟习得一身无匹的跋扈功夫,一人已当十万军,更是得到前朝元老的支援,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驻兵京都,之后不过月余,扫平杨广亮、杨勇亮各方势力,终将纷乱的西庆王朝再次一统。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年轻的泰渊在琨山某山洞中昏倒,不知如何便到了另一侧的西庆地界,更是被当时不过一介猎人身份的杨长亮救起,不要说泰渊,即便是杨长亮事后得知泰渊竟然是在东凌那边的山洞里掉落下来的,也是如何都不肯相信的。 琨山却有密道,这也不是秘密,甚至是东凌、西庆都公开了的。但是密道不是谁都可以走的,常年重兵驻守的密道,说白了就是一条两国使者偶尔前往彼国所走的康庄大道。 但泰渊掉落的位置以及杨长亮发现泰渊的地方,都与那条密道南辕北辙。 当然时候少不了,杨长亮带着泰渊与独子杨剑雄好一番折腾摸索,终于发现了密道以外的另一条山洞之间可连同的密道。 这也是杨玲两番从西庆偷跑到东凌所走的道路。 但是泰渊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空间转移,直接就从东凌到了西庆,这事不要说还活在世上的泰渊,就是日后成为一朝帝王的杨长亮,百般查找下都未得其因。 只说杨长亮将泰渊救起之后,赶巧带着家眷去往早已搬到山下城镇中居住的老丈人家躲避蝗灾。 肆虐冀州的蝗灾自然对近在咫尺的西庆王朝也有涉及,只是不似东凌冀州那般眼中罢了,但是琨山上的猎人们也极难在蝗虫遍野的琨山上找寻猎物了。 这才有了杨广亮携带家眷行礼,整理车队出行的事情,也便是泰渊醒来便在马车之中的由来。 泰渊,一介书生,更是怀有大才的书生,少不得对杨长亮义救与他的事情感激于怀,只是文人骚客并不惯于同这般乡野村夫打交道,倒是将一片恩情化在了心底。 只是杨长亮的那独子杨剑雄倒是一个读书的好苗子,日里更是常随着父亲上山打猎,一身筋骨也是棒极了。 泰渊既是感恩与杨长亮,也是喜爱杨剑雄这难得的读书种子。随着杨长亮一家在岳丈家躲过了蝗灾,又回到了琨山之上,更是直接在杨家住了起来。 白日里或是教授杨剑雄学问间或也会陪着杨长亮父子上山,只是泰渊先生是如何都拿不起弓弩的。晚间则是与杨长亮大评天下局势抑或为杨剑雄解惑一些学业上的东西。如此倒也其乐融融。 泰渊先生到底是不世出的大才,当真书生为出门,已知天下事。 虽然也算是第一次来到西庆,当然是被动的。但是在城镇里杨长亮家居住那段日子,街坊邻里、茶楼酒肆里的一些饭后谈资,泰渊先生便将西庆大势,在心底有了个七七八八的规划。 只是这些国家大事,泰渊先生倒是也绝少同杨长亮说起。 缘由吗,倒不是泰渊先生敝帚自扫,实在是杨长亮身为一朝皇子,在一番风雨之后,已是有意回避与庙堂有关的事情。 少不得,泰渊先生便将一些国家大事以及一些处理国事的举措,在潜移默化中传授给了杨剑雄。这倒也是杨剑雄日后成为一代雄主的根基所在了。 泰渊跟着杨长亮一家足足住了两年,到了杨剑雄刚好十岁生辰那天,江林到了琨山脚下。 一直到江林主动找上门来,这一天,泰渊才知晓杨长亮一家身份。 只是泰渊并没有多少惊讶之情。杨长亮虽然一直对自己的皇子身份避讳的很,但终于与他厮混在一起的泰渊,即便不看杨长亮平日里的做派,单是与杨剑雄朝夕相处,也已猜到了几分。 这日夜里,杨长亮婉拒了江林之后,一直在自家卧房里呆着,泰渊主动走进杨长亮的屋子,无人知晓二人谈了一些什么,只是第二日清晨,杨长亮便答应随江林一起回往庆都了。 而杨剑雄母子三人却留了下来,泰渊更是用了大半个月的时日,将心中所有抱负与谋划一一传授给了杨剑雄,直到杨长亮在京都站稳脚跟,派人来接杨剑雄母子三人与泰渊。 只是泰渊却无论如何不肯随杨长亮的心腹同去,只是留了一直信笺给杨长亮,就此自从琨山那不知名的山洞,回往了东凌。 据杨剑雄所知,杨长亮看到泰渊的信笺后,不理京都周遭纷乱的战火,更是不管前朝元老的一再追问,将自己关在房中三日。打开房门后,对杨剑雄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你师在世一日,不许你出琨山一步。” 当时不过十岁光景的杨剑雄,懵懵懂懂的应了下来,但是杨长亮依旧要求杨剑雄对天盟誓,杨剑雄也便依着坐了,父子这才联袂出了大内,同往议政的大殿去了。 而泰渊那纸信笺中写的什么,杨长亮到死都没有同杨剑雄说过一分,纯孝的杨剑雄长大后也不曾问过一句吗。 但是泰渊自己却知道的明明白白。信笺内容很简单。 兄长亮启: 愚弟忝为东凌人士,三世累受皇恩。而今大庆动乱不堪,终有兄长拨开云雾那日,剑雄此子,头角峥嵘,间或愚弟已将毕生所学传授于他,来日当为一代雄主。 大庆地势辽阔,但并不肥沃,东凌广大平原,定会为剑雄所慕。愚弟有生之日,尚望保东凌一日安稳。 兄长勿需愚弟,弟今去矣。 惟愿,还有相见之期。 弟渊泣拜。 只可怜,杨长亮与泰渊,自此在未见过。杨长亮对泰渊的这番行为疑惑了很久,知道他临去之前,才幡然醒悟。 泰渊既要保全东凌,又为何将为帝之法,尽数教授与杨剑雄。他杨长亮父子,对泰渊直如亲人一般,泰渊又为何要一意孤行,返回东凌。 即便泰渊不回东凌,只要杨家在西庆掌权一日,又如何会弱与他的三世皇恩。 杨长亮一直想不透,直到他垂垂老矣,行将就木。 躺卧在皇椅上的他,看着已长成的杨剑雄,看着日益强大的西庆,才明白了一点。 杨剑雄生来便该是这般样子,泰渊为他指路只不过是拨乱反正,将他重新带回他本该站立的地方。 而泰渊的返回东凌,更不是单单为了东凌一国之地。 以杨剑雄的心意,出兵琨山必然成行,到那时,就不是征缴蛮荒遗民那般简单了,战火必然会焚烧到丰武大陆各处角落。 泰渊的毅然返凌,哪里是为了东凌,分明为的是天下万民。 正文 第127章 还有此缘 无论杨剑雄是否为庆帝,在他生命中一直有两个最为重要的男人,两个最为重要的女人。 第一个男人,便是他的父亲,上代庆帝,杨长亮。 先帝杨长亮,作为神宗圣皇陛下长子,生母本为蛮荒女奴,逢神宗皇帝临幸,偶得一子,诞下一子,便是杨长亮。杨长亮少时不容于父皇圣眼,生母虽母凭子贵擢升为一介妃嫔,但终究是异族孤女,宫内多受排挤。 杨长亮青年之时,又受兄弟陷害,被迫远离庆都,走往琨山,更被奸人陷害,亲眼看着生母丧命刀口之下,自身更是惨遭毒手,被丢落琨山山涧,命悬一线。 幸得琨山猎户所救,但已近废人的杨长亮,再无与皇室兄弟争锋之意,在猎户家将养数月,安定下来。 杨长亮迎娶猎户之女,更是诞下麟儿凤女。一家人在琨山中倒也相顾融洽。 明宗皇帝杨长亮,在琨山行猎中,不知有何际遇,本是孱弱的身子,却在朝廷太傅江林到琨山寻觅到他的时候,已有可裂虎熊之力,更是一身功力直臻化境,神鬼莫测。 明宗皇帝在太傅江林百般请求下,终于独身一人,随着太傅再回庆都。 明宗皇帝更是方到庆都便孤身一人,大白日里,杀到三皇子晋王爷杨广亮府上,将除却在外带兵的杨广亮以外,府上所有家眷杀了个干干净净,寸毛不留。 庆都当时因为国之中枢的缘故,晋王杨广亮与储君杨勇亮虽纷争不断,到底不敢兵戈入京都。 三公求回杨长亮的本意,不过是求一个朝堂安稳,也不曾有过就要把杨长亮护上帝位的打算。 但是杨长亮回京之后,一番动作,已将三公与他自己紧紧绑在一起,再等到杨长亮雷霆灭了杨广亮全家,三公已不得不掐住嗓子为杨长亮摇旗呐喊了。 杨长亮回京三日,登基为帝,号明宗。明宗皇帝登基十天既发兵征缴晋王。五天破晋王军,枭晋王首级于庆都南门。 亲手斩杀了三弟杨广亮的杨长亮,持大胜之威,回身攻伐储君杨勇亮,杨勇亮比起杨广亮来,要弱上许多。不足三天功夫,明宗皇帝大军仅围了储君军一天,杨勇亮便打开营门,投降去咯。 也亏得杨勇亮性子懦弱,当年也不曾主动加害杨长亮,受了一个安乐侯的爵位,在京都颐养天年,只是终究不得子嗣。 明宗皇帝月余时间,将神宗圣皇陛下去世后,分崩离析的西庆重整合一,坐定了大好江山。 一代雄主杨剑雄生命中最为重要的第二个男人,便是如今正在这大凌禁军车队里的当朝大学士泰渊先生了。 孩提的杨剑雄,在泰渊先生的陪伴下,茁壮成长。长成青年的杨剑雄,每每追思老师的对他的谆谆教诲,总会发觉很多还欠缺的东西。 登基为帝的雄主杨剑雄,更是将泰渊先生当年交给他的那些御龙之法照搬过来,便已将偌大庆朝治理的千年巅峰。 何况,最是吸收知识与营养的年纪里,是泰渊先生陪着杨剑雄一路走来,杨剑雄如何能不看重这至亲的亲人。 而杨剑雄最看重的两个女人,第一个便是他的母亲,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猎户之女。 当年杨长亮回到庆都登基为皇,派遣心腹从琨山接回妻子儿女,但路途远不太平。已被杨长亮逼得狗急跳墙的杨广亮,更是查探到杨长亮妻儿所在,派遣了最为可靠的手下,途中截杀。 正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杨长亮的母亲因杨广亮而死,杨广亮家眷全部死于杨长亮之手,杨广亮又叫毒手伸向杨长亮妻儿。 年方十岁的杨剑雄,六岁的杨昌平。两个孩子拖挂着猎户之女,如何能在有备而来的高手手下逃去性命。 杨长亮曾经经历过的惨剧,又一次在杨剑雄眼前上演。只是被父亲有意在幼年就培养身体根基的杨剑雄,终于不似父亲那般手无缚鸡之力,再母亲用性命为他和妹妹求得一线生机后,杨剑雄终于带着杨昌平逃到了偏角,保全了性命。 但是母亲,再也回不来了。 仿佛是大仇得报生无所依,又仿佛陪伴十余年的挚爱女子惨死,彻底摧毁了杨长亮的精气神。 登基为帝不过五年,杨长亮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未及冠的杨剑雄,成为了西庆新的帝王。杨长亮生命里的最后时刻,做了两件事情。 一是将所有可能成为杨剑雄登基路上的障碍存在,全部清除干净。在明宗皇帝最后一年里,西庆朝局动荡,险些引起又一轮的大乱。 二是将他从琨山里所得武功技术全部传授给杨剑雄,用了整整五个月的时间,杨剑雄才消化吸收,只是年纪尚有的杨剑雄,到底不能立时如父亲那般,一人可当十万军,但在还算平定的西庆王朝,立身已是足够。 至此,杨剑雄生命中最重要的四个人已去了其二,只剩下再难相见的恩师泰渊,与陪伴他走过了大半生的妻子。 这便是杨剑雄生命里最重要的最后一个人,他的妻子,张氏。 杨剑雄初登大宝,杨长亮早已为杨剑雄选了一位皇后,正是已故太傅江林的外孙女,张氏。 至于杨剑雄与张氏之间的故事,就不是我们要在这里赘述的了。 杨剑雄一生只有一个女人,便是张氏,西庆偌大皇宫里也只有一位女主人,从来不曾多过一人。 而杨玲与泰渊的关系,还要追溯到杨剑雄挥兵攻伐蛮荒的那一年。 当时杨玲不过三岁,杨龙还在襁褓之中。 已成长为西庆千古第一帝的杨剑雄,野心灼灼,无人可挡,西庆精力近乎十年的休养生息,兵力财力更是真正的已冠绝古今。 兵锋所指,分明就是西庆以南蛮荒群族,只是杨剑雄自己心里也没有底,毕竟千年已降,蛮荒部落一直是难解的谜团一般存在。杨剑雄唯恐出兵蛮荒有所折戟,如何保存下杨玲与杨龙,便成了杨剑雄需要解决的问题。 至于张氏,必然是要随御驾而行的。何况即便杨剑雄有意不想张氏跟随,也是万难。 若将杨玲、杨龙留在庆都,杨剑雄若有危,覆巢之下无完卵,杨玲、杨龙更是会人为刀俎他为鱼肉。 杨剑雄思前想后,终究还是命了心腹之人,京都木家家主,也便是木倔的父亲。亲自护卫着杨玲姐弟,从琨山不知名山洞,到了东凌,投靠泰渊先生。 杨玲姐弟更是在泰渊先生府上住了足足半年时间,那段时间,正是东凌高祖皇帝新丧,无庭帝登基,泰渊先生倒是再一次远离了庙堂。 只是在杨玲模糊的记忆中,还有一个陪伴过他们姐弟的孩童。现在却很难想起那是何人了。 其实那个孩子,正是青岩,哦,当时的名字是,常存远。 这不,杨玲在发现泰渊先生并未睡熟的情境下,当时边拉着老先生撒起了娇,更是心思回转之间,问起话来。 “爷爷,我记得小时候在您府上,还有个小男孩,叫圆圆的,爷爷,那小弟弟现今如何了?”杨玲好似早就想要询问一番,如今说来,声音很是急切,仿佛一直渴望的知道的答案就要得到一般。 “额,圆圆……”泰渊先生倒不是年级大了,忘却了些许年之前的事情,只是听杨玲问起这事,脑海里已急转起来。过了许久,泰渊先生脸上浮现温和的笑容,徐徐说道:“玲儿,你可知我们现在车队所去是为何方?” “爷爷是在考教玲儿啊,还好玲儿当真知晓。”杨玲听泰渊先生这样问话,俏脸之上闪过狡黠的一笑,回道:“咱们车队而今走的方向,正是上次玲儿藏身演舞班子中,走的一样。玲儿若猜的不错,爷爷这是要去卞州。” “哈哈哈……”泰渊先生爽朗的笑声从车厢里传出去好远,简直不似这般年纪的老人可以发出的一般。 “玲儿当真聪慧,你可知晓,方才你问爷爷的圆圆小弟弟,而今就是卞州。” 泰渊说完这句话,更是促狭的看着杨玲。杨玲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开口说起话来。 “爷爷,玲儿早就知晓,您前些年收了一个关门弟子,而今正在卞州做那一府太守,那人还有一个雅号呢,叫什么天狼公子。莫非左青便是圆圆,可是年纪对不上号啊。” 泰渊看着絮絮说话的杨玲,突然眨了眨眼,满脸褶子堆起来,想笑却又没有笑。 杨玲看到泰渊这幅样子,却已着急起来,拉扯着泰渊的袖口,问道:“爷爷,你干嘛这样看着玲儿笑啊,好不瘆人。” 泰渊趁势坐直了身子,又向后靠了靠,似乎是有意把下颌处胡须远离杨玲的手指。这才笑着说起话来:“你这个鬼丫头,你当你爷爷我当真老糊涂啊。年前你在凌京城,分明就住在左青那小子的宅子里,还装出一副不认识的样子。” “哼,丫头你说你是不是对小左青有点意思啊,你此番又跑到东凌来,是不是特想见小左青啊,哼,不知羞的鬼丫头。哈哈哈。” 泰渊说完这番为老不尊的话,边紧紧的把身子缩到锦被里面,闷声笑着。 杨玲登时弄了个大红脸,气急要去抓泰渊的胡子,却被早有打算的泰渊,彻底躲藏了起来。 正文 第128章 东海战起 卞州东海沿岸,东南方向五百海里处,一座算不上多大的岛屿。 正是已由叶良辰率领云易岛兵士占据的沙风岛。 沙风岛约莫七百坪,王家已享有沙风岛足足七十多年,经历了五代家主。到王风这一代,也有十来年的时间了。 虽说王风是入赘的沙风岛,但到底改了姓,生下的儿子也是以王为姓。 只是可怜,沙风岛再也不会有王家人了。广海杀了王风,广河灭了王风全家,包括他那两个儿子。 至于王瑶,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岛主,这王风还真是个人才,竟然在在家老窝里还修了一条暗道。” 沉闷的嗓音从沙风岛东南处一丛绿洲后传来。一个宽阔的背影,撅着肥硕的屁股,在绿洲中一颗三人环抱粗的榕树下蠕动着。 宽阔的背影之后,迎风站定一个单薄的身影。一头长发简单的束在背后,左眼处干瘪瘪的,正是云易岛主叶良辰,哦不,现在应该称呼沙风岛岛主叶良辰。 那一日里,叶良辰率领云易岛主力兵士,在沙风岛西南处,灭杀了霍克所有人马。在目送乘坐小舟的左青几人远远离去后,叶良辰与薛金龙领着属下,驾着三条大船,回了沙风岛。 说来也是奇怪,虽然陪同霍克一起葬身大海的兵甲多是沙风岛的原班人马,但霍克到底是新罗伊岛的一方副统领,霍克的莫名失踪,广河竟然不曾问过沙风岛一句。 那番事情之后,广河更是在不曾邀叶良辰上过罗伊岛,简而言之,就是对叶良辰一种完全放纵的态度。 但叶良辰断然不会以为广河这样,便是不追究霍克的事情了。况且叶良辰、薛金龙等人与月光岛的恩怨,不是一个霍克就能解决的了的。 叶良辰这段时日,将云易岛绝大多数人马都迁移到了沙风岛中,仅仅留下三百精锐水手,潜伏在月光岛到罗伊岛一线海域,在保命的前提下,时刻关注广河手下兵士动向。 虽然左青没有明面答复叶良辰,但叶良辰自觉已向天狼公子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许多年的等待,丝毫不曾消磨叶良辰的斗志。 得到沙风岛这块远离纷争的岛屿,更是给了叶良辰尽快完成毕生所愿的一大契机。这也是叶良辰彻底向左青表明心态的缘由所在。 叶良辰三千人马,已近乎全部迁到沙风岛附近。沙风岛大小与云易岛差不许多,但周遭并没有零星小岛可供叶良辰手下驻扎护卫。少不得叶良辰只好将一些人手安置在岛外巡逻,虽资源耗费更大一些,但非常时刻,自有非常之效。 却说叶良辰留下一千五百人吗,驻扎沙风岛。沙风岛在王家几代人的打理下,倒也是开辟了几块人为绿洲,自给自足完全足够。 叶良辰这几日,一番经营,将沙风岛打造的铁板一块,周遭五十海里内,但凡有他人来到,定会被第一时间发觉。 薛金龙倒是对沙风岛上各处绿洲起了兴趣,日日在岛上研究这些。毕竟云易岛起始不过是一群泥腿子渔民,哪里比的上王家这般大家族占据的沙风岛底蕴足够。 今日薛金龙便拉着在岛上四处查看哨所的叶良辰到了此片绿洲处。 叶良辰这几日的操劳,身子更加虚弱,苍白的脸上透露着疲惫,但双眼却格外有神。薛金龙将这些早已看在眼里,一心担忧叶良辰就是累到下去,难得今日找到有趣的东西,死活拉着叶良辰到了这里。 果然此处绿洲大榕树下有一条不知何年何月修建的暗道,其中郁郁的水声传来,叮咚作响。 薛金龙仍旧皱着眉头,撅着屁股,探头看着,身后的叶良辰这会却仿佛有了生气,走上前来,拨了拨薛金龙厚重的肩膀,也俯身看了起来。 稍倾,叶良辰站直身子,说道:“金龙哥,不出意外的话,这条甬道直通海底,这座沙风岛上浮轻砂,其下当时暗礁沉石,此种甬道,非人力可及。金龙哥,你带两个水性好的兄弟,下去探查一番。” 叶良辰说罢也不等薛金龙回应,不知又想到什么岛上还没有安排妥当的时候,皱着眉头走开了。 薛金龙本以为难得见到不同于云易岛的一条甬道,理应可以引起叶良辰的一番兴趣,却不想无非又是给自己加了一条担子,叶良辰却仍旧为岛屿心烦意乱着。 薛金龙看着叶良辰远去的背影,眉头深深皱起。 突兀的,一朵礼花在东北方向跃上天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音快速传来。 “报!” 歇斯底里的喊声,冲击着薛金龙的耳膜。刚刚走到不远处的叶良辰陡然站直了身子,回身看向来人方向。 “报岛主,东北方向出现大批船只!” 来人大步向着叶良辰跑来,到了叶良辰近前,一步趴到在地上,兀自重重的喘息着。 叶良辰也未急着问话,只等那人喘平了些,断续说道:“报告岛主,东北方向,有大量船只向着我岛方向前来。” “挂何旗帜?”叶良辰尽量平缓的声音问着。 “未挂旗帜,只是开头皆是乙字大船,密密麻麻,约莫五条乙字大船,小船不下双十之数。” 叶良辰听到这里,紧皱的眉头倒是松了下来,抬起手来,说道:“去海边。”说罢又冲着远处的薛金龙喊道:“金龙随我同去。” 薛金龙听说有船队到来,早已绷紧了脊梁,不等叶良辰话语说完,已先一步跑向东北海边去了。 罗伊岛上,西南方位,庆丰庄院里。 庄院门口,两条彪形大汉分列两旁,庄院前院,两列卫士沿着石板路一字排开,每列足有十三四人,队伍一直延伸到庄院正堂。 正堂之上,高悬“忠义”两个大字,正堂里,更是人声鼎沸,济济一堂。 庆丰在正堂主座上,闭眼假寐着,仿佛这满堂的争吵,与他并无干系。 堂下十数号人杂乱的站着,不时更是有声响传出。 “大爷的,那广河欺人太甚,断不能忍。” “某愿为先锋,为岛主披荆斩棘,广河狼子野心,吾等断不能坐以待毙。” “大家伙勿要无谓争吵,岛主自有打算,咱们切不可自乱阵脚。” …… 满堂纷乱的人声依旧纷纷攘攘,一直闭着眼的庆丰,突然睁开了双眼。一双老眼却不见浑浊之色,更是有睿智的光芒闪过。 “独眼!” 庆丰坐直身子,向着堂下诸人中喊出一个字眼。 人群中,一个左眼带着黑色眼罩的六尺驼背男子走了出来,向着庆丰远远的躬身站定。 庆丰从披着鲨鱼皮的太师椅上站起身来,不高的身子,更是微微弯腰,分明是一副耄耋老人的样子,但是双眼中精芒四射,满堂争吵的诸人见庆丰已站在堂上,纷纷停了争吵,自动列为两队,分列左右。 倒是那带着眼罩的男子独自一人站在两队人之间,更显特立独行。这人正是方才庆丰所呼唤的“独眼”。 庆丰在堂上站定,伸了个懒腰,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开口问道:“独眼,你来说说,为何今日这许多老兄弟,都到了我这院子里。” 庆丰此话出口,堂下诸人等人便有几个急躁脾气的张嘴欲言起来,只是庆丰点名了“独眼”,他们也不好越俎代庖,只是急切的眼神,一个个看着独眼。 独眼向着庆丰弯了弯要,有绕圈一周,对周围的兄弟们拱了拱手,这才开口说道:“禀二爷,近日那广河明目张胆,在罗伊岛周遭布置防卫,更是将我们兄弟们之前的驻守所在取而代之。咱们兄弟被削了职责,本也是乐的安逸的一件事,但是可恨的是那广河还要将兄弟们的武器、兵甲强行收走,这分明就是把我们兄弟们做那猪仔,要对我们下刀啊。” 这“独眼”倒是最早跟着罗三炮一起到罗伊岛的众人之一,也是从百夜军走出的能战之士,一直习惯了称呼已故的罗三炮为“大爷”,而对庆丰的称呼,则是源于当年罗三炮初登罗伊岛大岛主之位,庆丰忝为二岛主,故而称呼庆丰为“二爷”。 独眼说完话,便收了手,直了直腰,向后挪了一步。紧跟着,一直闭嘴站在一旁的一群人又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来。 “岛主,不能叫广河那贼子做大啊。” “二爷,如今我们已立与砧板之上了,不能坐以待毙啊。” “岛主……” 庆丰被这堂下吵闹的声响弄得皱起来眉头,抬起手来,示意诸人安静,不急不缓的说道:“扯啥犊子呢,独眼、三爪,你俩把大门关了。” 独眼与靠着“忠义”堂大门的一个高个壮汉一起走出人列,两人分在两侧,把“忠义”堂的两扇大门紧紧关住了。 “嘎吱……” 待二人站定,突兀的,满堂诸多莫名笑了起来。 庆丰那满是褶子的老脸,更是仿佛年轻了十岁一般,肆意的笑开了话。 好无厘头的一群人啊,但堂外天空中,分明有一阵疾风略过…… 正文 第129章 先锋张金 沙风岛东北方向,冬日里,无风也无雨,虽算不上晴空万里,倒也日头刚好。 五条乙字大船,二十条丁字船只,成串的在海面上前进着。海风拂过,船帆猎猎作响。 船队最前的一只乙字大船上,船头站了三名男子。 当先一人,约莫三十五六岁,生的虽算不上俊美,但身材比例极好,一看就是练家子。正是菊花岛统领,王洋。 王洋迎着海风,开口问道:“三疯之前回岛传话,说是沙风岛如今是叶良辰当家,这叶良辰又已投向了天狼公子。伍统领、张兄弟,这事,你二人怎么看?” 王洋转过身来,对着身后二人,问出了声。站在王洋身侧的二人正是伍洪、张金。 听王洋有此一问,素来对东海诸方岛屿多有了解的张金已迎声回道:“那叶良辰,本是卞州一秀才,许多年前,因缘际会,到了东海。只是云易岛原本不过一群杂居一处的渔民聚集之所,更是时常遭受临近岛屿的劫掠。倒是在我们不曾警觉的时候,那叶良辰已整合了云易岛势力,更是成了一方岛主。” 伍洪跟着开口,补充道:“云易岛恰好处于罗伊岛与月光岛中间位置,月光岛与罗伊岛差不多的时间发展起来,云易岛是近几年才成为一方势力了。说来倒也奇怪,这云易岛一直对待周遭岛屿的争夺置身事外,他们会突然兵锋所指,杀向我们罗伊岛,实在有些不明所以。” 张金又说道:“是啊,云易岛的出兵,我老金也一直没搞懂。哎呀,其实上推个二十年,东海这片海域哪里有什么势力,了不得有几方海盗,但也难以成势。老金我记得岛主说过,三炮哥是在国家大势之下,到了东海,但这片海域几家势力如雨后春笋般在这十几年内突然出现,更是隐然已有与官府抗衡之力,其后必有推手。” 王洋与伍洪都是第一次听到这般说法,二人四只眼睛,当时便盯紧了张金,这可把张金憋了个大红脸。 张金急忙摆摆手,后退一步说道:“哎呀,你俩瞪着我干吗,老金我也是听岛主说的,我哪里懂得这许多道理。哼,咱老金要是明白这些,早干岛主了。” 王洋听张金这般说话,微微一笑,倒是与张金相当熟稔的伍洪,一个再明显不过的白眼瞥了过来。 王洋开口道:“话说回来,三疯是绝对信得过的兄弟,但这叶良辰,是否真的值得咱们兄弟信托呢。虽然岛主……” “哎呀,有啥信不信得过的,老金我去打个前哨,那叶良辰要是当真有意,定会对咱们奉若上宾,咱们就按岛主安排行事,那叶良辰若是推三阻四,咱们就一鼓作气,管他沙风岛还是云易岛,灭了他就是!” 急性子的张金不等王洋话头说完,已开口接过话来。 张金身侧的伍洪登时便又瞪了张金一眼,哼声道:“老金你个混球,岛主有令在线,咱们此番出征,事事以王统领为首,你操哪门子心,听王统领安排就是。” 王洋微微一笑,对着伍洪张金二人拱了拱手,笑道:“伍兄弟折煞我了,王洋比两位兄弟年长几岁,称呼我一声大哥就是。” “我倒是觉得老金的办法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快刀斩乱麻,无论这叶良辰是真是假,一试便知。老金,你当真乐意去做着急先锋吗?” 王洋说这话的功夫,站直了身子,一脸肃穆的看着张金。 张金迈前一步,闷声道:“属下愿往。” 王洋轻咳一身,朗声道:“张金听令,本统领今许你为我军先锋官,引一条乙字大船,五条丙字船,先往沙风岛,一探虚实。” 张金野不待王洋话语说完,已转过身子,向着就近载满原先罗伊岛老兄弟的大船走去,走出几步,才高声道:“得令。” “岛主,来人分了一条乙字大船,五条小船,向我方而来。” 叶良辰与薛金龙才到海边,已有兵士上前禀报道。叶良辰皱眉沉思了下,对着薛金龙耳语了两句,薛金龙就此反身离开 叶良辰对着立在当处等候命令的兵士说道:“扯去防卫,放来船过来。” 那兵士听令去了,不多时,早已堆成一堆的柴火点燃起来,不知被洒上了什么材料,发出阵阵青灰色的烟尘,滚滚上天。 这正是云易岛战略部署中早有安排的“撤去防卫”讯号,也不见沙风岛附近海面上有什么变化,只是一圈圈涟漪波浪开来,不多时,几条小船从远处徐徐回航,又有一些穿着胶衣的人手从海底钻了出来。 一小会儿的功夫,沙风岛海边叶良辰周遭已围拢了百十号人手,而本在远处的一条大船、五条大船也终于跃进了叶良辰的视野。 大船徐徐开来,临近沙风岛海岸不足百丈的时候,停驻船形,一名瘦高男子,姗姗走到船头,向着沙风岛的方向高声呼喝道:“叶岛主可否在场,还请出面一叙。” 声音随风传开,传到沙风岛上之时已微弱许多,但仍被耳聪者听到。几人回转身形,向人群中央的叶良辰望去。叶良辰微微一笑,分开两侧人群,走上前来。 叶良辰对着最是临近海岸的一名兵士点了点头,那兵士从后腰逃出两把绿色手旗,对着来船方向,上下左右各摇摆手旗三次,示意请来船临近。 站在大船上的瘦高男子正是张金。 张金远远看到随风招展的手旗,蹙了蹙眉,心思电转,狠声道:“老子就是急先锋,怕他个鬼的阴谋诡计。“ 说罢,张金挥手唤来身后兵士,示意升帆前行。 大船再次启动,慢慢的终于临近了沙风岛。张金在船头笔直站定,远远的想着岛上成堆的人群拱了拱手,朗声道:“在下乃罗伊……菊花岛张金,还请叶岛主上船一叙。” 叶良辰听张金自报家门,笑的更是明朗了,不顾左右下属的阻拦,已走到人前,对着远处大船拱了拱手,大声喊道:“良辰在此,不知船上可是罗伊岛二卫副统领张金张大哥?” 张金倒是没想到叶良辰竟会知晓他的名字,何况张金素来也是以身为罗伊二卫副统领为荣的,从来不曾觉得在庆莲座下做事有什么对不住他的男儿身份。 这还没见面,张金不由得对那叶良辰就有了好感,虽然还不知道那叶良辰是否是真的叶良辰吧。 张金大声道:“正是我老金,还请叶岛主上船一叙。” 无论张金此时对那叶良辰的观感如何,他终究不敢忘怀自己“先锋官”身份,此番来此,主要还是要试探这叶良辰是否当真是要归顺己方,当然对张金来说,天狼公子与自家岛主早就是一家了。 岛上的叶良辰作势就要脱离人群,独身上船,却被一匆匆赶来的人影从旁拉住胳膊。那人一身横肉挡在叶良辰身前,更是瓮声说道:“岛主,不可。” 来人正是才被叶良辰安排去准备人手,以防来人有诈的薛金龙。 叶良辰见薛金龙去而复返,已知晓安排薛金龙的事应该已安置妥当,想到这里,对着薛金龙灿烂一笑,当时面迷晃了薛金龙的双眼。 叶良辰是有多久不曾这样开怀笑过了,虽然少了一只眼睛,但另一只眼睛中的神色却格外明亮,嘴角的弯起,终于不似以前强颜欢笑那般苦涩,薛金龙看着叶良辰这番样子,险些就要湿了眼睛。 叶良辰看着薛金龙这幅样子,走前几步,凑到薛金龙脸庞。在叶良辰的心里,从来不曾觉得满身横肉,小眼塌鼻子的薛金龙有一丝丑陋,到了今天更觉得薛金龙这幅样子看着格外喜欢。 叶良辰直了直身子,对着一脸凝重的薛金龙说道:“大哥,一切我俩都安排好了,也商量好了。现今机会就在眼前,无论这条大船是同往康庄大道,还是去往黄泉碧落,我若不登船,就永远没有机会知道。大哥,你该明白我心意的。” 薛金龙怎会不明白,叶良辰等着亲手灭掉月光岛的这一天早已等的太久太久了。如今菊花岛或者说原先罗伊岛的罗山青已向东海举起了屠刀,叶良辰虽然向大陆上的天狼公子表明的态度,但如今明显早已与天狼公子绑在一处的罗山青,对叶良辰态度几何,并不可知。 现今来了一条自称是张金的人所乘大船,这张金何许人也,罗山青的心腹。 所以无论这张金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叶良辰都要表明一种态度。薛金龙自是明白,但无论那张金是真是假,对于叶良辰要独身前往的心思,他都不肯,不乐意。 张金代表的是谁,是罗山青。 罗山青是谁,是罗伊岛大岛主,现今无论真假,叶良辰是在向罗伊岛低头。 而当初“覆灭”罗伊岛的时候,叶良辰是举起屠刀,杀向罗伊岛的啊。 即便叶良辰与薛金龙早说过心中打算,更是早有计较,但如今,薛金龙心里的坎,仍旧是迈不过去。 叶良辰看到薛金龙依旧那般苦闷的样子,心里也是烦躁起来,索性反身过去,不再看薛金龙一眼。 叶良辰震了震衣袖,独身向着海边几丈外大船走去。 男人,总要心有所念。行,为,总有它的意义。 男人,一肩担着责任,一肩负着尊严。 正文 第130章 庆丰垂暮 “乓乓乓!” 罗伊岛东南方庆丰院子里。 独眼才把房门关闭,庆丰正站直身子,身边几个壮硕男子,群雄激昂的打算开口说些大话的时候。 一阵惊天的震响,从院落外传来。 “砰!” 紧接着一阵撞击声直接砸到屋子里诸人心头上,只是最里面的庆丰,嘴角依旧带着微笑。 “乓!” 一个人影,裹扎着劲风,直接从撞烂两扇木门,砸到了房子里。 人影滚落在地,在独眼脚下停住,分明就是方才还在院子里执勤的兵士之一。 堂内诸人,除却庆丰与几个年轻后生,都已变了脸色。 一个高大的身影背着光,走进屋子,在已破烂的屋门处,站定身形,朗声笑着:“庆岛主好雅兴,正月还没过,就拉着老朋友们,共聚一堂呢。” 那人冷峻的脸庞上双眼精芒四射,打量着房内的诸人,最后视线停在庆丰身上。 庆丰扯了扯嘴唇,望向来人,很是安然的向着背后靠去,在太师椅上落座,开口道:“齐统领也是好兴致,这才正月,离着二月二还远,大年节里,就跑来给我老头子拜年了,还摆出这么大的阵势。” 屋门处那倨傲的男子正是齐飞。 广江被杀以后,广河仿佛瞬息老去了十岁。广海虽在卞州有消息传回,但岛上有点分量的人也已知晓广海刺杀卞州太守的事,恐怕短时无法分身他顾。 这齐飞再月光岛人众中的身份,更是水涨船高,节节高升。 沙风岛被灭,霍克带着大半沙风岛岛众叛到月光岛,霍克又被叶良辰所杀,齐飞这家伙更是有意压下了这个消息,没有给广河知晓,反倒是自己接受了霍克的势力。 而广河不知是真的垂垂老矣,还是诸多事情弄得心神不定,对齐飞的信任更是无以复加,就差直接把齐飞认作儿子,传了这月光岛给齐飞了。 齐飞倒也在人前做足了忠心的样子,只是背后少不得大肆聚拢己方势力。 单说那被齐飞哄骗到岛上的庐阳,而今竟然也成了月光岛岛众中一个管辖着五六百号人手的头领了,齐飞的势力可见一斑。 齐飞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壮大己身,打压异己,循序渐进,吞并月光岛。 简单到很多人根本看不出齐飞还有这般野心。 广河这些时日,没日没夜的在聚义堂后面的佛堂里烧香拜佛,哪还有一点海上枭雄的样子。 自打广江死后,广河便在聚义堂后改造了一间佛堂,更是把早已故去的双亲与广江的牌位高放其上,每日里吃斋念佛,当真就是一个已英雄垂暮的耄耋老人了。 齐飞更是背后与以前同在广江手下的那般老兄弟,大肆交谊起来,少不得得到了一些或真或假的“好兄弟”。 而近日,霍克的事情仿佛突然被念佛中的广河忆起来了一般,竟找去齐飞,主动问了起来。一直坚定在广河面前做好本分的齐飞,对霍克的事情自没有丝毫隐瞒,更是将叶良辰的狼子野心和他与天狼公子的私密会晤详详细细,向广河说了一番。 齐飞当真没有一丝隐瞒,只是时间上,晚了好多天。 广河即便已显现老去迹象,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瞬息出现在身上的一身彪炳气焰,还是惊到了本以为已有足够根基的齐飞。 广河当时便有意要命齐飞带兵,征缴了叶良辰,只是不知为何,当时又住了口,只是命齐飞先下去准备人手。 到了昨日,突然广河就命齐飞将岛上庆丰所有人手把控的各处关卡取而代之,更是命齐飞带人,将庆丰手下的武器、兵甲收缴上来。 这自是惊到了齐飞,齐飞想不通明明在岛上已一再退让的庆丰怎么就成了广河首要发力的目标,但仍按广河命令而行。 庆丰手下的反弹自然发生了,齐飞也早已料到。 今日晨间,广河又将齐飞唤了去,虽依旧是昨日那般无力老人的样子,但齐飞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付。 广河也未与齐飞多做解释,只是命齐飞带了三百精锐,直接去庆丰院子里,要求只有一个,除了庆丰以外,院子里所有人生死不计,捉拿回来。 一头雾水的齐飞领命而来。 齐飞还未到庆丰院子,已先命人查探了一番。 结果,出乎齐飞所料。 在齐飞以前的认知里,这庆丰左右不过是一个在罗伊岛郁郁不得志的老头子,即便还有一些壮年时候的气势,但早已没了那般可以与罗山青抗衡的力量。 但是齐飞离着庆丰院子还远的时候,一些消息已不断的传到齐飞耳中。 如今庆丰那院子里,竟然囊括了所有与罗伊岛有关的原班头领们,更是一些表面上与庆丰不无干系或是其他一些残余小岛,在攻伐罗伊岛中被月光岛收拢一处的人手。 而今竟纷纷陈列庆丰院子里。 这老家伙竟然还有如此大的能量,齐飞不得不重新掂量一下自己了。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况且无论如何,背后还有广河这座大山。 齐飞也就只好继续前行,更是进了庆丰院子,先手施威,将院子内外一众人手,打倒在地,破门而入庆丰的屋子。 庆丰屋门处,高悬的“忠义”二字,不知是因为齐飞对庆丰反叛罗山青的行为不耻,还是思虑己身,总是觉得看到这两个大字,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齐飞已带人杀进了院子,闯入了屋门。满堂所谓头领,那一幅幅惊吓过度的表情,大大刺激了齐飞膨胀的自尊心,更觉得这一方天空下,再无人可与他比肩,只是那庆丰老头竟然还好整以暇的坐了下去,更是一副平淡无惊的样子,齐飞有些慎然,更有些不忿。 齐飞直视着远处最里面的庆丰,口中说起话来,声音还算洪亮,但已不复方才才杀进屋门时一往无前的气势。 “庆岛主,齐某来此传大岛主命令,有请诸位统领到聚义堂稍作,大岛主有些安排要传达下来。” 齐飞说着话,先是对着庆丰拱了拱手,又说到“大岛主”时向天拱手,示意对广河的尊重。 庆丰却越发摆出了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更是少有的语气格外强硬。 “大岛主?劳什子的鬼哦,屁的大岛主,老子的大岛主而今正在菊花岛呢,你说的大岛主又是哪个?” 齐飞万没想到,往日里一副与世无争、事事退让的庆丰,今日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登时已变了脸色,只是自衬带了足够的下属,师父广海离去后,自己如今更是这罗伊岛上有数的高手,对庆丰这幅态度自是不以为然起来。 “庆丰老儿,你果然已有反心,当下便随我离去,还能保你有命留下,休要不识命理长短。” 齐飞这话大声说出,满堂群雄登时喧闹起来。 齐飞身旁三尺外的独眼,更是抽冷子向着齐飞远远踢了过来。 “乓……” “砰!” 齐飞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突然架起的左臂,挡住了独眼高高踢来的侧腿,更是反起一脚,直把身材不高的独眼踢了出去,重重的撞在本就有些破烂的门板上。 “吆,我还寻思一群草包里有个高个呢,没想到就这么个矬子,也敢出来丢人现眼。” 齐飞看着倒在门板旁昏迷过去的独眼,阴邪的笑了起来,更是一句话便嘲讽了满堂诸人。 齐飞倒也不是这般盛气凌人的人,只是而今广河要腾出手来,彻底收拾庆丰的心意在明白不过,身为广河代言人的齐飞,自然不能给庆丰摆出丝毫好脸色。 却也是人之常情,更是为人下属必须的转变。 齐飞的这句话,当真激怒了堂内诸人,只是庆丰许久不曾开口说话,堂下诸人虽心有戚戚,但再无人肆意出手,好歹活生生的例子,独眼,仍旧躺在那里呢。 这堂内的别样宁静,倒是使得庆丰也蹙起了眉头。 庆丰心底暗道:果真是不能太过放权,老子几日不掌权、不表态,这帮家伙都当老子就是任人喊打喊杀的软脚猫了。 庆丰再次站直身子,既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去看堂下诸人的表情,更是不曾搭理站在屋门不远处的齐飞,而是健步如飞的快速走向依旧委顿在地的独眼。 诸人有人不解、有人惋惜更有人哀叹。 不解者是不明白,而今形势明朗,为何庆丰还有这功夫去看那独眼的死活。 惋惜者是觉得,庆丰果真老了,身边一个心腹的生命安全问题,竟已成了他的心头大事,当心再不复当年骁勇。 哀叹者则即时为垂垂老矣的庆丰悲哀,更为自己不知未来的前途叹息。 而堂下一个穿着青色小衫的秀气男子,在角落里蹙眉看着这一幕,眼色中却有凌冽的光芒闪过。 庆丰为独眼一番推宫活血,独眼闷哼了一声,终于醒转过来。 独眼似是想起方才自己被那贼子一脚就放到在地的情形,脸上一阵潮红,眼中更是闪过狠色,作势就要站起,再去与那齐飞拼命一番。 独眼的打算自是被他近前的庆丰看在眼里,庆丰满是松散肉皮的手掌死死压住独眼肩膀。 庆丰见独眼眼中狠色慢慢消失,终于化成一股悲愤之色,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反身面对着齐飞,更是面对着满堂诸人。 正文 第131章 胡言乱语 庆丰为独眼一番推宫活血,独眼闷哼了一声,终于醒转过来。 独眼似是想起方才自己被那贼子一脚就放到在地的情形,脸上一阵潮红,眼中更是闪过狠色,作势就要站起,再去与那齐飞拼命一番。 独眼的打算自是被他近前的庆丰看在眼里,庆丰满是松散肉皮的手掌死死压住独眼肩膀。 庆丰见独眼眼中狠色慢慢消失,终于化成一股悲愤之色,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反身面对着齐飞,更是面对着满堂诸人。 “我庆丰五十六年前,降生在这罗伊岛上,就在这座院子里。” “那时的东海,不曾有哪家可以称做势力,更是不曾有什么海盗得以出没。” “渔民的刀叉永远是最锋利的武器,岛众的情怀,远远超过那辽阔的天空。但是,后来,都变了。” “动乱不堪的东凌大地,被东方皇室大一统,腾出手来的贵族们,终于把视线放到了这片满是资源的大海之上。” “或有凌族遗民,或是大家护院,纷纷潜逃东海,划海自主。” “那些时日里的东海,是最纷乱的东海,更是英豪辈出的东海,我的祖父、我的父亲,也是在那时去世的。” 庆丰一鼓作气的说着话,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吐字清晰的紧,更是连绵不断,根本不给别人插口的机会。不单单是齐飞,就是与庆丰素来熟稔的堂下诸人,也没想到往日里少言寡语的庆丰,还有这般话多的时候。 满堂诸人的瞠目结舌,不足以暂停住庆丰的继续说辞。 “我在这岛上生,也在这岛上长。我庆丰说白了不过是个泥腿子渔民,哪有什么远大抱负。东凌帝国的逐渐安稳,终于使得我们能有些余力来消化早前进入东海的些许势力,罗伊岛的一步步座大是必然的。” “虽然我不曾掌握过一整个罗伊岛,但是在当年那场举国上下的动乱中,我觉得那是一个机会,就要努力去抓住。” “所以罗大岛主他们来到罗伊岛的时候,对他们的到来,我是欣然欢迎的,罗伊岛也在罗大岛主的带领下,一步步成为这片海域屈指可数的大岛。一直到……” 庆丰原本气势盎然的自说自话着,突然就停住了嘴。 “张金见过叶岛主。” 叶良辰独身一人上了张金带来的乙字大船,清醒过来之后,想要跟叶良辰一起登船的薛金龙,终究在叶良辰一再的眼神示意后,停住了脚步。 张金见叶良辰果然单独一人上了船,其实多少有些紧张的心情终于缓解了些许,张金皱眉看着叶良辰。 此人身形倒是与传说中的云易岛岛主叶良辰有几分相似,但从来不曾听说叶良辰是只独眼龙啊,怎得这人左眼干瘪瘪的,分明早已坏了眼睛。 叶良辰上船之后,也不曾对张金拱手见礼,更是不曾开口说一个字,此时见到张金脸上这幅神色,分明已明白张金心中所想。 叶良辰苦笑了笑,摇了摇头,对着张金说道:“在下确是叶良辰,张统领无需多疑,况且,即便在下不是叶良辰,如今到了张统领大船之上,还不是你为刀俎我为鱼肉,张统领又有何起疑的呢?” 叶良辰说道这里,才主动向着张金拱了拱手说道:“张统领,你我就这般在这甲板上讲话,怕是不妥吧,良辰斗胆请个建议,不若你我进舱详谈。” 张金倒是没想到叶良辰上来就对他的疑问说了这么许多,当时已被叶良辰震了一震,又听叶良辰主动提出,要到船舱一叙,当时老脸已有些红了起来,倒是他张金少了礼数。 想到这里,张金向着身后摆了摆手,原本就寥有人迹的甲板上,诸人各自在自家岗位上兢兢业业着,更是没人上前伺候张金与叶良辰二人。 张金尴尬一笑,引着叶良辰向着船舱口走去。叶良辰到了此地,倒也当真是既来之则安之,安之若素的随张金下了船舱。 张金所带乙字大船,正是当初罗山青带着罗伊岛诸人去往菊花岛时所乘大船之一,倒也不曾在菊花岛中修葺太多,只是将当初从罗伊岛撤退时,被月光岛弓弩、投石车之类的远程器械砸打出来的创口简单处理了一番。 如今叶良辰随着张金进了船舱,只觉得有些寒酸,但这毕竟只是诸多大船中的一只罢了。就单单说随意就来一条乙字大船试探自己,这不过是人家势力的冰山一角罢了。 入了船舱的叶良辰已笃定,这张金就是自己猜测的那个张金,正是罗山青麾下的副统领,至于从何而来如此自信?叶良辰在船舱里看到了一块甲板,甲板上还有偌大的“云”字,那分明就是云易岛所有弓弩射出的劲弩上的字样,而菊花岛竟然用着劲弩来修理破坏的大船,这才是叶良辰觉得有些寒酸的根源。 但云易岛射出的劲弩是有数的,从云易岛有弓弩至今,也不过在那攻伐罗伊岛的战斗中用过一次,毋容置疑,这条大船就是曾经参战的某条大船。 而这张金,便是那罗伊二卫的副统领。 叶良辰到了这里,倒是心里难得的安定了下来。 无论如何,今日走到这里,便是离着他想要做成的那件事更进了一步。 人总要去做一些什么,来准备迎接更大的希望或者是灾难,但止步不前,就只有灭亡一途了。 叶良辰也不知为何今日在这船舱里会有这样一番安定的心境,知道过了约莫两炷香的功夫,那张金不过是与叶良辰寒暄着一些有的没的,叶良辰也便陪衬着,仿佛就是在等某人到来。 等到那个人真的从甲板楼梯顶端出现的时候,不单单是叶良辰,张金也是惊呆了。 二人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彼此竟是心灵相通的,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日头已过了晌午,渐渐西斜,一个人影在空寂的乙字大船甲板上,拉得老长老长。 瘦削的身子在猛烈的海风里,好歹还能笔直前行,这已多有不易。人生在世本就是且行且珍惜,又如何能随心所欲。 那人影顺着海风,间或咳嗽一声,慢慢的到了乙字大船船舱口。不是没有人侍奉他,不是没有人陪着他,只是他希望可以独自一人去见那个人。 来人到了乙字大船楼梯口,率先出声呼唤船舱里的张金,示意张金回到甲板上来。 船舱里的张金与叶良辰几乎同时抬头。 张金听到那嗓音的第一刻,满脸之上已是震惊之色。叶良辰听到头顶终于传来的声响,本是一颗心落了下来,又瞥到张金的神色,却又莫名加快了心跳,等到叶良辰抬头望去。 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罗山青竟然出现在了船舱口。 是的,正是东方青岩,张金并不知道罗山青是何时到了这艘大船上的,甚至在张金所知里,罗山青如今应该还在菊花岛那座木屋子里。 饮着热茶,与庆莲隔桌想望,间或与庆莲低语两句,或是儿女情长,或是推演下东海战事。 这才是张金潜意识里,罗山青如今应该在的地方,罗山青如今应该做的事情。 但是罗山青到底还是出人意料的到了菊花岛部队,最前方。 与尚不知敌友的沙风岛最近的距离,更是已被叶良辰见到!东海罗伊岛,东南方庆丰院子外。 齐飞带来的人手已将庆丰的院子,里外三层的围了个结结实实,用书面的话语来说,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了。 院子里更是东倒西歪的倒了一院子的壮硕男子,正是之前被齐飞三拳五腿又带了一群下属,放到了院子里执勤的庆丰手下。 只是齐飞在进屋之前又令下属纷纷离开了院子,在门外护卫着。 这便是齐飞的聪明之处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庆丰无论如何也是在罗伊岛屹立了这么多年的一位巨头,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了,如今齐飞是代表广河而来,正是新旧势力交击的爆发点。 何况齐飞又是有心要发展自己势力的,总不能在人前落了下乘,把一帮手下留在院外,一则是表示他有单独对付庆丰的底气,二则若是事出变故,也不至于被太多人知晓。 只是进了屋子不多时的齐飞,对他自认为很聪明的行为,已深深的后悔起来了。 万没想到,徐徐老矣的庆丰,不过三五句的自述,竟已慢慢成了这般彪炳的枭雄气质,更是带动满堂诸人,赤红双目直视着他。 此时此刻的齐飞,你说他不害怕吗,逗鬼呢,他都怕死了。 庆丰似乎对自己一手导演的如今这般局势,很是满意,更是意犹未尽的仍旧在絮絮叨叨说着话,只是话语中一分分更是中气十足的内容,实在不像一位老人。 “罗大岛主带着老兄弟们,登上罗伊岛的时候,罗伊岛左右不过五百余人,这还要算上老弱妇孺。我庆丰虽然当时在罗伊岛算得上一号人物,却不过手下百余精壮汉子,贻笑大方罢了。” “诸人都以为我庆丰狼子野心,不甘屈居人下,定要将罗大岛主取而代之,哈哈哈……何其逗载?” 正文 第132章 小兔崽子 “罗大岛主带着老兄弟们,登上罗伊岛的时候,罗伊岛左右不过五百余人,这还要算上老弱妇孺。我庆丰虽然当时在罗伊岛算得上一号人物,却不过手下百余精壮汉子,贻笑大方罢了。” “诸人都以为我庆丰狼子野心,不甘屈居人下,定要将罗大岛主取而代之,哈哈哈……何其逗载?” “罗大岛主带着老兄弟们,登上罗伊岛的时候,罗伊岛左右不过五百余人,这还要算上老弱妇孺。我庆丰虽然当时在罗伊岛算得上一号人物,却不过手下百余精壮汉子,贻笑大方罢了。” “诸人都以为我庆丰狼子野心,不甘屈居人下,定要将罗大岛主取而代之,哈哈哈……何其逗载?” “没有罗大岛主,罗伊岛空据广袤海岛,早已被他人烧杀抢掠一空了。是罗大岛主给了我罗伊岛生存下去的机会,更是罗大岛主带着我罗伊岛老少爷们们一步步,做大做强,成了这片海域里的霸主。” “我庆丰说到底不过一介泥腿子,哪有什么理想抱负,吃饱穿暖已是满足,又哪敢有劳什子的野心。” “但是罗大岛主单独面见我一人,告诉我,我必须有野心,不单单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罗伊岛。那么,我庆丰就做那有野心的人!” 罗大岛主死前,我庆丰是唯一留守在他身边的人,他从来没有后悔过,更是满怀激烈。” “都以为罗大岛主是被王子尧害死的,纵然有这几分缘故,但更大的原因是因为罗大岛主已经完成了他自己的使命,他到时间了,他便去了。” “罗大岛主留给我们的是已成为卞州府以外,这千里以内,唯一的龙头霸主。” “罗大岛主留给我们的是一个一步步成长起来的新岛主,罗山青!。” “山青是个好孩子,但是东海这块吃人的地方,做好人永远只会被吃掉。” “山青并不想我这个伪装了好多年的老家伙再去伪装什么,但是我老家伙吃过的盐巴比他吃的饭还要多,我庆丰虽然没什么伶俐的脑子,但我眼睛不瞎。东海是非之地,月光岛、云易岛的各种崛起,幕后定有推手,我庆丰乐意为了我罗伊岛的长久,把那恶人做下去,多久都行!” “山青是个好孩子,莲儿打小没了娘,山青到来以后,我老头子才又在莲儿脸上看到了笑容,只是山青这孩子不肯与莲儿同结秦晋之好。我老头子知道是为什么。山青这孩子他心里苦啊,我老头子就算是为了我女儿,也该把一颗心都掏出来为山青这孩子做些事。” “哈哈哈……什么是狼子野心,你们才是!” 越来越激动的庆丰,满脸通红的指着屋门处的齐飞,手指颤抖着,怒吼道:“老子已经憋了好多年了,而今,老子不用再装了,你们这些犊子,竟然还敢爬到老子头上拉屎!” 庆丰的突然发飙,彻底惊呆了齐飞,齐飞倒是没想到庆丰哪来的这般底气,就指着自己的鼻子臭骂了起来。 齐飞低头苦笑一下,拍了拍手。不多时,满堂诸人三三两两拍起手来。 齐飞抬头直视着庆丰,阴邪的笑道:“好,庆岛主讲得真好,在下听得都有些义愤填膺的感觉呢,但是齐某有一事不明……” 齐飞说到这里,转头向堂内诸人扫了一圈,或冰冷的眼神,或微微邪笑。继续说道:“齐某不知庆岛主是哪里来的底气,还能说出这番话,而今的罗伊岛……哈哈哈,你个老兔崽子的话能传出这个院子吗?” 被庆丰一连的说了这许多话,一直想要打断庆丰的齐飞也早已被呛的面红气急起来,而今庆丰终于停住了话头,齐飞哪里还在等待,“老兔崽子”已经脱口而出。 却不想齐飞正对着庆丰发火的时候,身后人群里却传来异动。 齐飞却并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 你当今日庆丰院子里这么多人,但分明就是一副私下密谈的样子,如何还是被齐飞当场堵到,这一趟子人里,可是有不少随风倒的墙头草,间或还有早已跟广河“上下同心”的贱人呢。 齐飞仍旧噙着笑,眼神玩味的看着庆丰,但庆丰脸上却丝毫不见一分紧张,竟然也是好整以暇的直视着齐飞,这可叫到底年纪要小上许多的齐飞心底有些不快起来。 只是齐飞并不知道,他为何会有这般感觉。 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甚至就在齐飞身后不远处破空声阵阵传来,只是庆丰还在对面云淡风轻的站着,更是加甚了齐飞心底的惴惴不安之感。 终于,一阵紧贴着齐飞后心的异响,彻底触动了齐飞心底的神经。 齐飞转过身来,看着满堂东倒西歪的身影,瞠目结舌起来。 屋里堂下原本济济一堂的盛况,而今竟出了三五个年轻后生还在一侧笔直站着,再无一个能完整站在堂下的人影。 原本足足接近三十号汉子林立各处,其中有十来个墙头草,三五个广河奸细,剩下的则是真心跟随庆丰的老人,但那些人可都是上了年纪不复这些墙头草那般身强体壮的。 而今竟然大家伙都倒在一处。 原来就在庆丰激昂的一番“演说”的时候,齐飞早已对着身后满堂诸人中的“自己人”打了手势,雷霆拿下身边的庆丰老伙伴。 诸人自是听令行事,只是齐飞完全转过身来对着庆丰的时候,堂内又出变故,原本几个陪着长辈或是就在庆丰屋子里伺候的年轻后生突然发力,三拳两腿就把在齐飞看来也算壮年的“自家人”打了个七零八落。间或一阵刀光剑影,但等到齐飞转身来看,已是如今这幅样子。 庆丰朗声大笑道:“齐统领,不知我老头子现在是否有这个底气,骂你一句,狗娘养的!?” 庆丰戏谑的看着齐飞,徐徐走到堂上倒了一地的诸人之间,点指着脚下一名仰天倒在地上,已被废掉双手双脚,但还睁着眼的中年男子。 “狗蛋,你爹死前,请老子好生将养你,老子才一步步把你培养成了罗伊岛的一方首领,你这喂不熟的狗,真跟你名字一般无二。” 那被庆丰称做“狗蛋”的男子,被庆丰这高喊出声的话语刺激的脸面通红,闭上了眼,但庆丰仍旧大脚一挥,重重的踩在了狗蛋的脸上。 登时之间,那狗蛋鼻梁塌了下去,一股股鲜血从他头面上流到地上,渗到石板上,消失不见。 庆丰又向前走了两步,到了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身边,抬起手来将老人拉起,老人到没有受多大伤,半是气的半是方才被身旁人一把老拳打中心窝,当时便倒了下去。 庆丰对着老人咧了咧嘴,说道:“张老五,老子就说今天这是龙潭虎穴,你这一把老骨头,也不怕给人家拆了。” 被称作“张老五”的老人只是眼神发光的看着庆丰,咧嘴笑着,漏出了缺了一颗门牙的嘴脸,嘿嘿说道:“老大你说的哪里话,今天可是大好的日子,老子能不来吗,哈哈哈。” 张老五哈哈发笑的时候,地上一些上了年纪却并未受太重伤的老家伙们,一个个颤巍巍站起身来,不多时,堂下又沾满了人,更是一阵阵嗡嗡的笑声,在堂下回荡着。 齐飞的脸色已彻底变了。 这哪里是自己要对庆丰瓮中捉鳖,分明就是庆丰给广河导演了一处好戏,自己就跟一个大傻子一样,在这“忠义”堂内,被老不死的庆丰一顿戏耍。 齐飞想到此时,再也顾不得什么威信不威信的,当时便高呼起来:“来人!!!” 齐飞的声音,从破败的屋门处传来出去,院子里叽里呱啦传来一阵响声,但并无人员到屋子处来,更没声响来回应下齐飞歇斯底里的呐喊。 齐飞脸色彻底变得紫青一片,心底已明白这次栽了,但嘴上仍旧不肯服气,对着庆丰气呼呼的说道:“老兔崽子,这还在罗伊岛上呢,你把老子圈在这里,照样玩完。” 齐飞这句话才吼出去,当时只觉得憋在胸口的一阵闷气终于发泄了一些,却不想原本贴着墙根站着的年轻后生里突然杀出两个人来。 当先一人,面目清秀,远远看去,倒也赏心悦目,只是脸上一块紫红色的胎记,占据了大半个左侧脸颊,叫人实在不忍再看第二眼。 那人从后腰抽出一条柔软的带子,人还未到齐飞身前,却已娇诧出声:“姑奶奶好好管教管教你,告诉你什么是兔崽子。” 这话语一出,哪里还是什么年轻后生,分明就是一名女子。 而听到这女子声音的庆丰身旁几个老人,当时竟变了脸色,不多时,更是喜上眉梢,一个个皱起一脸褶子,欢快的看着庆丰。 庆丰更是朗声大笑起来,高声说道:“莲儿,好好教训教训这孙子。” 那当先的后生,正是前日夜间,从海上潜入罗伊岛的庆丰独女,罗伊二卫统领,庆莲。 庆莲虽然忝为罗伊二卫统领,但主要是作战风格硬朗、治下赏罚分明,兼则她到底是庆丰独女,又跟罗伊岛大岛主罗山青有那些诸人皆是明了的“秘密”,其实自身功夫并不是特别出色,充其量就是个准二流的高手。 庆丰却对自己爱女对着准一流高手齐飞的悍然冲锋无动于衷,更是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 庆丰身边那些从小看着庆莲长得的叔叔伯伯们,则是皱起了眉头,更是有几个上前拉住庆丰衣袖,一脸担忧之色的注视着仍旧向齐飞疾驰而去的庆莲。 庆丰这当爹的却嬉笑彦彦的看着自家女儿,对身旁诸人的拉拉扯扯更是置之不理。 却说齐飞倒是没想到在这罗伊岛还有人当真胆敢对他动手,在庆丰一语道破,那冲在第一位的后生,分明就是庆莲乔装打扮之后,齐飞心底更是被气炸了肺。 庆莲何许人也,不过一介女子,外面风传再如何悍勇,如今竟敢对广海失踪、广江身死之后隐然已成为罗伊岛第一高手的他出手,还是叫齐飞感受到大大的侮辱。 齐飞双手一震,也不曾取得兵器,赤手空拳的对着庆莲远远击来的绫罗带子。 正文 第133章 有女西来 东凌帝国卞州府,卞陵城外青烟阁后院,枯井旁。 两男两女,四人散落站着。 一个矮胖的黝黑男子,对着身旁不过六尺高度的少年说道:“大人,这时间,小虎大概在罗伊岛得手了,但是广河毕竟是在东海里起伏了这么多年的人物,单单小虎一人,对大局能有多大左右?菊香一直不明白。” 这黝黑的矮胖之人,正是菊香,而菊香身旁的少年,自然便是左青了。 菊香问及的问题,左青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向一旁赤脚站在尾冬季节的青石路上的女孩,问道:“子兰,你告诉菊香,为何我只派了小虎一人?” 这赤脚少女自然便是青烟阁阁主子兰了。 子兰听左青点名,早就想要开口的话登时便脱口而出:“小香香就是笨,大人有意培养小虎,这都看不出来,小虎本领是足够的,叫他去罗伊岛,无非就是给他个怜惜的机会,想来大人还是希望罗伊岛交给青岩门主去亲自处理,并不想过多的干涉其中。” 子兰一边说着话,一边对着菊香挤眉弄眼。说话间子兰又转头看向左青,问道:“大人,子兰也是不明白,你前日安排竹子哥,带了五百兄弟秘密出海,是去哪里?青岩门主顷刻间就要攻到罗伊岛,竹子哥这点人手,不过杯水车薪啊。” 左青看了看菊香,又看向子兰,笑而不语,倒是对着子兰身后曼妙的身影问道:“梦娇,那细雨剑法,你练得如何了?” 子兰身后反手持着一把月白色长剑的劲装女子,正是梦娇。 自打梦雪死后,梦娇与子兰在太守府中为梦雪守灵。 梦娇更是三日三夜滴水未进,出了左青卧房的梦娇,第一件事就是找左青讨要了那把“月刃”,也便是梦娇现今反手拿着的那把。 “月刃”本是软剑,只是梦娇功力不够,还不足以将月刃运用的随心所欲,左青也就将这月刃保持为长剑状态,并命菊香从广海口中,撬出了《细雨剑法》,交给梦娇习练。 至于广海,日前,已被梦娇亲自用月刃砍下了脑袋。 梦雪死后,梦娇仿佛一夜长大,不在是那个事事需要梦雪在一帮帮衬着才能完成的小姑娘,不再是那个遇事就要梦雪给她拿主意的小孩子,更不是那个,受了委屈就要抱住梦雪哭一顿的小公主。 子兰也是有意将卞州、降州两地的青烟阁全部交给梦娇搭理,一来可以分散梦娇一直挂念梦雪的心思,二来也可以培养梦娇尽快成长起来。 毕竟,双子门说到底,可以作为中流砥柱的,不过这些一路走来,不离不弃的兄弟姐妹。 梦娇听左青喊道她的名字,愣了愣神,喊了一声“大人”,却再没了回响,显然是方才出神去了,竟然连左青问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左青倒也不以为恶,只是给了梦娇一个和煦的微笑,没奈何子兰却已挎住了左青的胳膊,摇晃着说道:“大人,你到底安排竹子哥干嘛去了,你可不能厚此薄彼,有好事都叫竹子哥占了先。” “哈哈哈。” 左青苦笑着点了点与他差不多高的子兰额头,他自是明白,所谓的有好事不能让给映竹,不过是子兰的玩笑话。若真的有好事,恐怕他们这些人也是彼此想着对方的。倒是这般深入危险境地的事情,才会挣破头吧。 左青见转移话题**在子兰面前彻底不奏效,也是在没了办法,只好闷头坐起了噤口僧,打死也不说与映竹有关的事情。 这可当真急坏了一心想要探究明白的子兰。 虽然子兰深知左青不可能将映竹置身险境,但是耐不住心里小老鼠乱挠一般的好奇,拉住左青的手如何都不肯放开,左青只好绕着枯井游走,躲避着子兰。 一时之间,青烟阁后院里好不热闹。 此时此刻,卞州府最西的阳风县县城以南官道之上。一辆足足用了刘匹大马拉就的马车悠悠兜转,沿着官道向卞陵城方向而去。 马车车辕架上,左右各坐了一名精壮汉子,左侧手持马鞭的,正是东凌皇宫禁军都尉,郭伟,右侧的自然便是卫宏了。 而这马车的主人,自是东凌皇帝东方俊无疑了,只是马车里坐着的一位耄耋老人,却另有其人。 除了当朝大学士泰渊先生,还能有谁! 马车内,泰渊先生身侧卧着一个一身翠绿衣裙的女子,虽仍在冬日,但风和日丽,气候倒也宜人。 靠近门帘的位置,坐着一位梳了两个麻花小辫的女孩,一双扑棱棱的大眼睛,透着格外的机灵劲。 侧卧着的女子,正是杨玲,坐着的女孩则是嫣红儿了。 泰渊先生的车队在到了降州的时候,降州府太守温太略本就是泰渊先生高徒,更是泰家的支房女婿,论起来还要称呼泰渊先生一声大伯。 翁婿相见自是百感交集,觥筹交错更是少不了的。只是素来极少饮酒的泰渊先生,并未在降州府停留太久,只是在降州太守府盘桓了几日,叫族里的侄女,也就是温太略的妻子好好进了几天孝心。 说起了这其间倒是还有一个小插曲。 温太略有一正妻、二平妻。其中一位平妻正是那卞州府舜天司分司的长官严文之妹,严梦溪是也。 这严梦溪入温太略府中并不甚早,但胜在肚子争气,早早诞下麟儿。温太略又素来及时宠爱这严梦溪,少不得严梦溪这位平妻就渐渐有了与正妻泰氏相争的劲头。 泰渊到府之后,泰氏无论如何也是大门里出来的闺秀一枚,自不会跑到本家大伯处乱嚼舌根,但泰渊先生还是主动找到了严梦溪头上。 所为何来,正是严梦溪那兄长所引的由头。 严文,作为舜天司卞州分司的掌事人,更是按照东凌不成文的旧例,兼任着卞陵驻军民团的一方统领之责。 但这严文对卞州太守左青,不听召也不听宣,摆明了就是不给这位天狼公子一份面子。 虽说归根结底还是在于温太略当朝第一位太子侍读的出身,但左青还是义无反顾的摘掉了严文在卞州驻军民团中的帽子,更是自打年后回卞之后,就不曾着这严文参与过一丁点的卞州军政事宜。 泰渊先生可不管你是太子的近臣还是皇帝陛下的红人。左青可是泰渊先生的得意弟子,最起码也是京都上下妇孺皆知的泰渊先生喜爱的孩子,缘由嘛,你当天狼公子这“天狼”名号如何来的,还不是泰渊先生的推波助澜。 泰渊也未与泰氏多说什么,只是装模作样的刚好撞见了陪同温太略在太守府后园游玩的严梦溪,当着严梦溪的面,泰渊先生就与温太略讲起了前朝北缺国主凌欲,偏听妇女之言,最终自觉皇家坟墓的往事。 这可是羞的严梦溪好一个大臊,温太略也是一个大红脸,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忤逆泰渊先生的意思的,不是不敢,而是不会。 休要说他小小的温太略,就是举国上下,有几人不是承了泰渊先生广开寒士之门的春风,才有了家族温饱。温太略素年渴盼能被泰渊先生指点几句已是不得,今日有这般机会怎会不好好把握。 当晚便就宿到了泰氏房里,更是言语之间,明确的告知泰氏,无论泰氏能否生下儿子,未来温家的继承人,绝对是出自泰氏,即便不是儿子,打不了招婿就是。 温太略这番意思,倒也不曾叫泰氏如何感激涕零,更是没有多少喜色现于人前,这就是大家族儿女的底蕴所在了。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至于严梦溪,泰渊先生说什么也没必要真的跟一个小女子作对的道理。 在泰渊先生看来,女子生来已是弱势,还要繁衍子嗣,将养后代,所有女子都该被捧在手心里,含在嘴巴里。无论是毒妇还是恶女,终究是女子。 泰渊先生对温太略倒是另一番态度,温太略是泰渊先生第二次返回朝堂的时候,高祖三十一年,亲自选出来的头名状元,也是高祖皇帝在位的最后一年了。 泰渊先生对温太略还是有足够重视的,只是到了而今,很多话无法点明,泰渊先生仅是以“结党营私,终不长久。”八字送给了温太略,至于其中韵味,就只能温太略去自知了。 出了降州府,卞州就在咫尺之遥了,泰渊先生并不想大张旗鼓的进入卞州,少不得又是一番劳民伤财,至于降州,不过是泰渊先生顺路到达,降州能够大肆接待泰渊先生,那是泰渊先生给了温太略天下的面子。 而泰渊先生过了花甲之后,唯一的弟子,左青,在他心中的地位,就要更高了,高到泰渊先生都不肯他这小弟子在他身上多花费一里银钱那般高。 皇帝陛下亲自安排给泰渊先生的两队卫队,不说卫队里的兵士们,就是两位都尉郭伟、卫宏,也是万万不敢将泰渊先生独身一人放到卞州。左右拧不过泰渊先生,只好两位都尉大人,亲自做了泰渊先生的马夫。其他禁军卫士,则由四名百夫长,分别带领着,在马车周围游弋,至于郭伟、卫宏二人具体怎么安排,这就不是泰渊先生需要关心的问题了。 正文 第134章 可惜二字 皇帝陛下亲自安排给泰渊先生的两队卫队,不说卫队里的兵士们,就是两位都尉郭伟、卫宏,也是万万不敢将泰渊先生独身一人放到卞州。左右拧不过泰渊先生,只好两位都尉大人,亲自做了泰渊先生的马夫。其他禁军卫士,则由四名百夫长,分别带领着,在马车周围游弋,至于郭伟、卫宏二人具体怎么安排,这就不是泰渊先生需要关心的问题了。 郭伟与卫宏分左右驾着马车,在阳风县城旁的官道上,泱泱走着。 二人偶尔视线教会间,时不时的就是各自露出一副苦闷的脸色。 泰渊先生身为当朝大学士,自是君臣百姓皆是爱戴有加,但是每每说道在冀州府外登上马车的那名书生同那个书童,郭伟与卫宏每每想到这里就是一阵苦笑。 虽说二人已明白那书生与书童即便都是女扮男装,但确实是泰渊先生的好友子孙。 但是这禁军卫队不知只有二人,还有更多的禁军卫士,何况还有那青州、降州的大把官佐,现今盗号,虽说明面上没人提及,恐怕暗地里,大家伙都知道泰渊先生马车里暗藏了女眷的事情。 更扯淡的是,哪里是什么暗藏,那两个女子早就换回了女装,更是左拥右抱的陪同泰渊先生参加了各地官府宴席。 无论郭伟与卫宏心底如何为泰渊先生辩解,也是无可奈何,最最关键的是,泰渊先生压根不拿这当回事,当下很是犹豫啊。 而车厢里的泰渊与杨玲、嫣红儿三人,自然没有隔着一道门帘的郭伟、卫宏那般情绪,马车一阵晃动,本就不曾睡熟的杨玲睁开眼来。 当真有些慵懒的韵味,只是在泰渊先生眼中,看着自己的乖乖孙女,更多的事亲昵与可爱。 杨玲坐起身来,擦了擦眼睛,转过身来,拉住泰渊先生的胡子。 这可当真惊到了泰渊先生,杨玲实在出手太快了,泰渊先生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抓住了要害。 “嫣红儿,马车到哪了?”杨玲一手拉着泰渊先生的胡子,一手轻锤着躺在马车上有些僵硬的后背。 嫣红儿见自家公主醒了过来,一直呆呆的表情突兀的就丰富多彩起来了,至于杨玲拉住泰渊先生胡子的那只手,早就被嫣红儿在脑海里自动略过了。 嫣红儿听到杨玲的问话,急忙回应道:“公……公子,咱们过了阳风县城了。” “那就说,已经到了卞州了?”杨玲又加问了一句,来加重对是否到了卞州府地界的语言。 嫣红儿欢快的嗯了一声,杨玲登时脸上就带上了得逞的笑容,拉住泰渊先生胡子的手,不经意间就加了一把劲。 这可扯痛了老先生。泰渊先生抬起两只手,抓住下颌的胡子根,皱着眉头对着杨玲吼道:“鬼丫头,把老头子的胡子放开,都要给你薅断了。” 贵为一国柱石的泰渊先生,在东凌是人人爱戴尊崇的大学士,在杨玲眼里呢?就是自己的爷爷,还是那种可以肆意陪自己玩耍的爷爷,毕竟杨玲从没见过杨长亮。 杨玲又拉了拉泰渊先生的胡子,戏谑的说起话来:“嘿嘿,爷爷你可不许耍赖,你答应过玲儿,进了卞州就告诉我小圆圆在哪?” 泰渊先生一边紧紧扣住自己的胡子根,一只手去抓杨玲的手,却不小心又带动了被扯住的胡子,登时又是一阵吃痛,泰渊先生急忙停住了手,求饶的说道:“哎呀,小祖宗,圆圆就是卞州府,就在卞陵城里,到了卞陵城爷爷就带你去见他,你放过爷爷好不好?” 泰渊先生这番话倒是进一步惊起了杨玲心里的好奇心,见泰渊先生多少有一点求饶的样子,杨玲也便作势松开了泰渊先生的胡子,更是伸出嫩白下手,轻轻的给泰渊先生垂起背来。 泰渊先生种种吐了口气,抬起头来苦笑着看着杨玲,嘴里叠声说着“鬼丫头”、“鬼丫头”。 嫣红儿这些日子,也已与泰渊老先生熟稔了,自是毕竟是婢女身份,万万不可能如杨玲那般肆无忌惮,倒是听着泰渊先生与杨玲的交谈,心中疑窦丛生,这会已在一旁自说自话起来。 “老先生府上在凌京城里,公子当年也是在凌京城里遇见的圆圆少爷,而此刻圆圆少爷又在卞陵城,卞陵城里从凌京城来的,又跟老先生有交情的,可不就是那天狼公子吗?” 嫣红儿口中的话自是被泰渊先生与杨玲听了个一清二楚,杨玲也是想到这里,只是一只没有问过泰渊先生,因为左青身上还有一个很大的疑点,杨玲一只没有弄通。 而当泰渊先生听到嫣红言语的这些,骤然开怀大笑起来,更是将杨玲一直想不通的疑点直接说了出来。 阳风县县城东南方向,已临近沾城县的官道上,一辆六匹大马驾着的马车徐徐踏步在官道之上。 马车内,泰渊先生与杨玲、嫣红儿两女同坐一处。 当嫣红儿仔细分析了一番杨玲口中所说的“小圆圆”身份,分明就直指卞陵城里那位卞州太守大人的时候。 泰渊先生骤然发出了笑声。 “哈哈哈,丫头啊丫头,你带出来的这小姑娘也是个鬼灵精,可惜啊可惜。”泰渊先生看着身边的杨玲,抬手指着门帘处的嫣红儿,大笑说这话,更是一脸说了两个“可惜”。 杨玲坐起身来,急忙问泰渊先生所谓“可惜”是什么意思。 泰渊先生如是说道:“可惜有二,一则嘛,你二人都是女子,若是男子,这般脑筋灵通,定可成就大材……” 泰渊先生这句话还没说完,已被杨玲冷哼出的声音打断:“爷爷,总不成你自己搞出了“八股文”为难天下学子,也要来为难玲儿吧,玲儿还欢喜自己是女儿身呢,再说了,爷爷,说说女子就不能成材的,你这是对我们女孩子们的大大蔑视,你造吗?” 素日很是安稳宁静的杨玲,在泰渊先生每每就变成了活泼可爱的小女孩,更是时不时的就与泰渊老先生抬起杠来,泰渊老先生倒是早就熟悉了,而跟自家公主最有默契的嫣红儿更是对此习以为常。 嫣红儿接口说道:“嫣红儿敢问老先生,这可惜第二又是什么?” 泰渊先生赞许的看了嫣红儿一眼,可算给他机会逃脱被杨玲这鬼丫头不停问责下去的机会了,老先生急忙开口继续说道:“这可惜之二嘛,就是左青确实各方面与圆圆很贴合,但左青今年不过十四。玲儿,你到我府上的,那是十六年前了。” 泰渊先生说道这里,转头看向身边的杨玲,眼中满是慈爱之色,似乎又想起了当年杨玲在他府中那段日子,那也是他最为开怀的一段时日了。 泰渊老先生一生无妻无后,仅有几个弟子,还有杨家这一对孙子孙女而已。 杨玲看到泰渊老先生眼中的神色,也是一阵迷蒙,回忆小时在东凌京都的那些时日来,虽早已渐渐模糊,但朦胧中最是美好。 东海沙风岛东北方向,张金带来的乙字大船已远离了沙风岛港口,在海面上停住。 叶良辰也早已下了船,只是脸上仍是奇怪的神色。 迎接叶良辰的一干人等,对叶良辰下穿之后,一直这副痴痴呆呆的样子很是不解,尤其是薛金龙,他坚信叶良辰是在船上被可恶的人下了某种人世所不知晓的妖术,很有可能就是蛮荒之地的“降头”。 薛金龙忍耐不住,作势就要拉来小船,向着渐渐走远的乙字大船追去。 却被突然伸出的一条细弱胳膊,拉住了他那肥肉颤颤的手掌,正是叶良辰。 薛金龙回过身来,却看到叶良辰嘴角奇怪的笑容,更仿佛失了魂一般,薛金龙当时便怒气上涌,急不可耐的甩开叶良辰的手,却再次被叶良辰拉住。 “大哥,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叶良辰沉闷的嗓音从胸膛里发了出来,更是不曾在人前称呼过的“大哥”也是从他嘴间蹦了出来。 薛金龙当时便停住了脚,一双不大的小眼,垂下泪来,愣愣的盯着叶良辰。 叶良辰抬起手来,将薛金龙眼眶中的泪水抹去,又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诸人让开身形。接着喊住一个兵士,命他传令下去,所有算得上首领的云易岛兄弟,全部到沙风岛上的议会堂大院里集结。 叶良辰将这些安排下去,便拉着依旧抹着泪的薛金龙,直接去了议会堂大院。 路上叶良辰并未开口与薛金龙说些什么,只是脚步越来越快,开始的时候叶良辰还拉不动薛金龙,后面却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力量,叶良辰竟拉着薛金龙也健步如飞起来。 已渐渐驶离沙风岛的乙字大船船舱之内。 之前被青岩赶离船舱的张金,已回到船舱中。 “岛主,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莲统领呢?”张金才下楼梯,已对着青岩开口说起话来。 “好你个老金,只想着莲统领,哼,你眼里还有本岛主吗?”青岩倒是这些时日以来,心情好得很,见到张金,当时竟开起玩笑来了。 正文 第135章 福王回卞 左青带着不情不愿的子兰,离开了青烟阁后院,二人分乘两匹大马,回往卞陵城。 一路之上,子兰一脸不悦之色,每每左青回首看向子兰,子兰少不得就要白眼左青一番。 一直到进了卞陵城城门,子兰的脸色都快要阴的滴下水来了。左青也觉得这样终究不好,且看看那些守城兵士看自己的眼神吧,分明就是拐带了两家小娘的登徒子。 左青驾着大马,慢慢降下速度来,等到子兰与他并肩的时候,轻声开口道:“子兰别不开心了,回到府上,回到府上我就把映竹的去向,一五一十的告诉你,来来来,给本公子笑一个。” 子兰见这一路上的“努力”终于达成了愿望,终于破天荒的对着左青笑了一笑,左青看着子兰跃然脸上的笑容,心里格外轻快。 打小就喜欢看子兰笑,特别是左青十岁那年,子兰两颗门牙磕掉了,左青更喜爱逗子兰笑了。 左青看着子兰的小脸,你不小心就出了神,更是可耻的留了口水下来,这一副猪哥样子,别说一旁远远瞩目着太守大人的守门兵士们了,就是子兰,都惊呆了。 子兰挥了挥马鞭,从左青鼻尖略过,却被左青一把抓在了手里,左青嘿声道:“子兰,你还记得你那年磕掉两颗门牙,我跟映竹我们在院子里烤山鸡,你在一旁……哈哈……” 左青说起这番故事来,子兰才明白左青为何发笑,也知晓了左青流的口水分明就是那山鸡引来的,当时脸色又变得红彤彤一片,更是怒甩了下马鞭,作势就要上前抽打左青。左青看到子兰这幅样子,急忙打马向着太守府方向跑掉了。 “哎,你说咱们太守大人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带着大姑娘光天化日的就打打闹闹起来了。” “你个傻缺,咱们太守大人可不就是个小孩吗,今年才……十三……十五,咱们大人今年才十四岁。” “是哎,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说怎么平时觉得太守大人身材这么矮小,原来还是个小孩子啊。” “张老六、李阿三,你俩嘴巴又欠收拾了是不。”离着才跑远的左青最近的两名兵士细细碎碎的对话终于引起了今日执勤的首领的注意,一条马鞭在二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从侧面袭打了过来。 “啪!啪!” 两声脆响,鞭子倒没有落在张老六与李阿大的身上,但敲击在盔甲上的声响,还是叫二人一时间噤若寒蝉起来。 子兰驾着大马到了太守府大门处的时候,只见府门两侧看守的胥吏与一批独自在大门外徘徊的大马,左青却已不见了踪迹。 子兰才翻身下了马,一个人影已从府门外走了出来,却是张三疯。 张三疯见到子兰,远远的上前见了礼,子兰与张三疯寒暄了几句,作势就要进府去了,但张三疯仍旧在太守府大门口站着,这可就叫子兰有些摸不到头脑了。 子兰也未问询张三疯为何不进府去,只是也在一旁好整以暇的僵站着。不多时,卞陵城大门方向,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的太守府处都能听到。 再一会,两队人影已出现在了子兰的视线之中,子兰当即便被晃住了双眼。 不知何时已悄然反身回到太守府中的张三疯陪同着噙着一脸和煦笑容的左青已站在了子兰身旁。 从卞陵城大门处,笔直向着太守府而来的两队人马已慢慢降下速来,更有一身戎装的高大男子率先出列,打马到了太守府近前。 男子身后一名宫装男子亦步亦趋的打马跟在男子身后,细弱的嗓音先行传来:“圣旨到,卞州太守左青跪迎。” 左青先是贼笑着望向那高大男子一眼,点了点头,又看向男子身侧的传旨太监,带着太守府大门处的一应人员碎步走下台阶,纷纷跪倒下去。 “吾皇圣威,特此昭曰。东海癫疾,而今骤发。朕体念左卿心神,特此征调两千禁军卫士,携带三十万银钱以供军姿,望左卿莫负朕恩,平鼎东海。钦此。” 那传旨太监已先一步反身下了马,小步快跑着到了跪伏在地的左青身前,弯下腰去,低声道:“殿下,起身接旨吧。” 左青抬起头来,脸上跃然而上一丝微笑,抬起双手,接过传旨太监手中的明黄书轴,徐徐站起身来,开口说道:“阳公公原来辛苦,进府休憩一番吧。” 这次前来传旨的太监正是原先在坤宁宫侍奉母皇太后的大太监,阳明。阳明也是打小看着左青长大的,二人自是熟稔。 左青转身将手中圣旨交到身后张三疯手中,作势就要拉住阳明进府,阳明却已躬下身去,忙声说道:“殿下有心了,老奴还要尽快回京覆旨,不敢在外多做停留,况且福王殿下在此,哪有老奴站脚的地方。” 方才阳明传旨之时,已从大马上滑落下来,在阳明身后跪着的高大男子,此时也已站直身子,耳中听到阳明这番话语,爽朗的笑声已传入周遭人群耳中。 “阳公公这可是要把本王撵走啊。”这高大男子,正是才从京都一路车马劳顿,到了卞州府的福亲王东方无乂。 阳明听到身后东方无乂的声音,更是急忙转过身来,对着东方无乂稽首到地,轻笑着说道:“福王殿下逗弄老奴了,老奴是说两位殿下面前,老奴不可逾越……” 阳明话语还未说完,已被人高马大的东方无乂一把拉住肩膀,扶着站直身子。东方无乂与着阳明也是从小熟悉了的。东方无乂挑过身前阳明对着左青点了点头,才开口说道:“阳公公说的哪里话,我与小青都是阳公公看着长大了,阳公公又素来在祖母处行走,本王对阳公公从来不敢有逗弄之心,方才是本王孟浪了,阳公公勿怪。” 东方无乂说着话,已将阳明彻底拉了起来,另一只手又远远伸了过去,拉住左青,笑道:“小青,带着三叔跟阳公公去你这太守府里坐坐如何,三叔还没来过这卞州太守府呢。” 东方无乂嘴里说着糊弄鬼的大胡话,左青在一旁陪着笑,不紧不慢的带着二人向府内走去。 被两人夹在中间的阳明,倒是真的觉得,京都风传福亲王与天狼公子如何私交甚好,自己虽一直在宫内行走,但自觉福亲王与天狼公子不过宫内亲族的交流,而今看来,果然三人成虎,人言不可尽信。 至于阳明身侧的二人,心中是何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东凌冀州府,纵向五百里,横向五百里,被元州、降州、包夹在一个盆地里,西侧这是连绵不断的琨山。 琨山驻军由来已久,但不似东海驻军那般隐藏行迹,琨山驻军就明明堂堂的在琨山山脚、山腰两处驻扎。 冀州驻军民团不同于其他州府下的驻军民团,因为冀州驻军民团根本就是琨山驻军的分支,完全受琨山驻军的节制,而冀州太守并没有权限去指手画脚。 这也是当今东凌皇帝东方俊当年身为炎亲王,坐镇冀州统领琨山驻军留下的老传统了。 琨山驻军大营,就在冀州府冀远城城外,离着州府主城不过二十里的距离。 而琨山驻军的当家人,并不如何为外人所知。至少左青与东方无乂都不甚清楚,琨山驻军的当家人是何人。要知道,当初东方无乂离开京都,是被下旨去琨山驻军做一名都尉的,而到了东海驻军却成了团总。 那么琨山驻军的团总又是何人呢?是一个叫做“关禄”的男子。但是关禄的来历,实在不足为人知晓,但是关禄已在琨山驻军做团总足足十四年了,正是炎王东方俊卸任之后的唯一一位团总。 而这关禄又是何人?鬼知道呢。 福在卞陵城玉白楼中与齐君交待了一番,便马不停蹄的离开了卞陵城,又到范府与范名书密谈了一番,在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而现在,一身白衫的年轻男子,背负着一个简单的行囊,行色匆匆的走在琨山山脚去往山腰的路上。 琨山高达万仞,山巅是否常年积雪,世人无从知晓,因为没有人上去过。 但山脚到山腰处常年绿意匆匆,这确实走长眼的人就可以看到的。只是常年并无人影。 你道是为何? 东凌西庆两国皇室,都有意的将琨山与世俗隔绝起来,更是进驻了大批兵士首位着各处关卡要隘,平常百姓,想要登上琨山,势难登天。 当然福绝不是平常百姓,何况他此番远道而来,到了琨山是自有打算。 一身白衫,衬着福那俊朗的面容,在这绝无人迹的琨山之中,格外的诗情画意,只可惜,一阵阵时有时无的声响,间或打断这般韵律。 福在山腰一块五丈方圆的大石下站定,石头阴面还有一些人力所为的刻痕,风吹雨打下,早已模糊不清,但隐约可见“与天比高”之类的字眼。 早已过了知天命之年的“年轻”男子,福,小步走到大石下,深处手去,摸着大石上不可见的一个个刻痕,一直风淡云轻的脸色,突然就皱起了眉头。 身后再次传来一阵声响,福重重的按着大石,突然开口出了声:“二师弟,多年不见。” 身后的异响突然停止,稍倾,又有人脚落地的声响,踩在冬日里繁乱的枯叶上,咯吱作响。 福终于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人影。 正文 第136章 京中大事 福的身后再次传来一阵声响,福重重的按着大石,突然开口出了声:“二师弟,多年不见。” 身后的异响突然停止,稍倾,又有人脚落地的声响,踩在冬日里繁乱的枯叶上,咯吱作响。 福终于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人影。 一身金色甲胄,在这初生的旭日下,格外迷幻。几缕黑色长发从头盔后飘散下来,无风自动,来人虽着了一身兵甲,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格外潇洒之意。 “二师弟,你还是这么臭屁。”福轻快明朗的眼神,打量着身前不远处的人影,口中话语更是表达出他此时并不甚差的心情。 对面来人却一直不曾开口说话,一说看不清的眼睛,一直在死死盯着福。 福尴尬的笑了笑,将身后简单布囊从后背解开,捞在手里,对着那人影再次说道:“二师弟,咱们多年不见,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那一身甲胄的男子终于开了口,只是嗓音中分明透着沉重的沧桑。 “二师弟?你还有脸如此称呼我?师父的遗愿我从来不敢忘怀,而你这卑鄙小人、奸诈之徒……” 那着了一身兵甲的男子似乎不善言辞,说了这么几句就住嘴不言,仿佛不知在说些什么了。 福听着那男子的话语,眼神中却透出更重的忧伤来,垂头苦笑着说道:“二师弟,何必带着头盔见我,我从小看护你长大,难道我们还要如此生分吗?” 那男子似乎被福一再的“二师弟”称呼气到了,重重吐了一口浊气,说道:“若不是看在你当年对我看护多年的份上,我又怎么在此与你安然相对。” 福似乎对甲胄男子的这般态度早就有所准备,只是看着男子的眼神仍旧透着难言的哀愁。福见那男子是决意不肯摘下头盔与他坦诚相见的,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那简单包裹丢在男子脚下,又说道:“我已找到天命,老三更是常年就在天命者身边,二师弟你就犯浑吧。” 说罢,福再无话语,作势要继续登山而上。 那甲胄男子似乎对福这番话语无动于衷,但看到福仍要登上山去,却开口说了话:“不许你再往山上走一步,即可下山,我可以当做没见过你,你若执意前行……” 福转过身来,瞧着不远处的身影,苦笑了一分,说道:“二师弟,你是真的要同我在这里打上一场?” 福看了看那甲胄男子,又转头瞥了一眼那块大石,眼神中一片悲色。 那甲胄男子也是沉闷了一会,不多时,站定身形,嗯了一声,再无话语。 福摇了摇头,说道:“师兄就来看下,二师弟你这些年,长进了没有?” 那甲胄男子似乎早已憋闷了一口浊气在胸中,此时也不再故作镇定,多年来的积郁,爆发成指尖的锋芒,向着不远处站定的福直冲而去。 卞州府卞陵城太守府里。 阳明传旨之后,在太守府正堂稍坐了一会,便带了一队禁军卫士离去了,左青倒也面上客套了几句要亲自送阳明离开卞州府的话语,却被阳明一再推辞谢过了。 阳明带人自行离去,张三疯匆匆隐去身形,自是被左青安排亲自“护送”阳明的人马离开卞州府去了。 却说太守府前院正堂内,左青与东方无乂在正堂堂下分左右坐下,早有胥吏送了茶水糕点进来,在左青示意诸人退下之后,堂内仅留下左青与东方无乂二人了。 左青率先开口,问道:“三叔,你怎得这么晚才离开京都,莫不是京中又有什么事情发生?” 东方无乂对着左青浅浅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说道:“小青就是聪慧,原本过了元宵,我就该离京赴任的,只是元宵晚宴上,有西庆在大凌京都驻守的使者觐见,确是有大事发生?” “哦?”左青疑问了一身,已主动起身为东方无乂添上新的茶水,问道:“三叔,是有什么大事,说来听听。” 东方无乂再次端起茶杯,细品了一口茶,说道:“小青,你这府上的茶叶倒是好东西,是不是青州的青峰茶,可比我王府里的皇家贡品还要好上三分。” 左青没想到东方无乂突然住了话头,更是转到茶叶上来,心思电转,开口说道:“三叔喜欢的话,一会我把我这的茶叶都给三叔带着。” 东方无乂将手中茶杯放下,笑着受到:“哎呀,本王怎么能要你一州太守的供奉呢,那给人知道了去,还不要戳破本王的脊梁骨啊。” 东方无乂说道这里,左青终于明白了过来。 左青站起身来,四下里看了看,确信院子附近没有什么人,这才直接在东方无乂身前跪伏下来,更是恭声说道:“下官见过亲王殿下。” 东方无乂端着茶杯,好整以暇的喝着茶,更是戏谑的看着头皮发麻状态的左青,呵呵笑着,也不应话。 左青跪了一会,自己就爬起来了。 “啪啪啪……” 左青拍打着长衫下摆,劈手躲过东方无乂手中的茶杯,问道:“到底有啥事,三叔你跟我说说啊。” 左青说着话,作势就直接在东方无乂身旁的短几上坐了下来。颤着腿,一脸无赖模样的压着东方无乂的肩膀。 “好好好,怕了你了。我跟你说,你先下去。” 东方无乂站起身来,走向对面之前左青坐着的位置,又坐了下去,左青顺势坐到了方才东方无乂坐着的座位上,说道:“切,分明是你站了我便宜,你还怕我?” 东方无乂笑着伸出指头点了点左青,骂道:“小崽子,你给三叔磕个头不应该啊。” “行了行了,别废话了,有啥事,你快点说啊,这磨磨唧唧的,都叫半月水了这么多字了。” “好了,别急,我再喝一口。”东方无乂端起茶杯,把被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终于开始说起京都中的大事来。 元宵晚宴素来是东凌皇室比较重视的,当然还是无法与大年夜媲美的,但皇宫里的是要大摆筵席的。 西庆、东凌都分别在对方都城里有行宫,自然也有行宫驻扎官佐、人手。 按照常理,除却大年夜这样的日子,其他节日,外国的官员是极少入宫拜见的,本国有特殊勤务的除外。 今年的元宵晚宴,西庆行宫长官的的造访,自然就是特殊勤务所在了。 而这特殊勤务所带来的消息,才是真正的大事。 西庆储君,年后要到东凌选妃。选什么妃?太子妃呗。 本在东方无乂对面安稳坐着的做亲,听东方无乂提及“西庆”字眼,不自觉的就想起了那西庆的玲珑公主殿下,风清儿。 再听明白东方无乂是说西庆储君选妃的事,左青先是点了点头,进而警觉,急声问道:“谁?谁选妃?西庆储君?杨龙?” 一连叠声的问话,东方无乂也是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般,噙着笑看着左青,左青被东方无乂瞧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骚了骚头发说道:“三叔,那杨龙才十二岁吧,比我还小一岁,他这么小年纪就要选妃了?” 东方无乂笑到一半,张开嘴看着左青,问道:“你听谁说的,西庆储君已经十五岁了,比你还要大一岁呢?” 左青更加疑惑了,明明是风清儿自己说她弟弟只有十一岁。当真有些不明所以起来。只是左青转念一想,又问道:“三叔,西庆储君为何要来大凌选妃,西庆人口可是比咱们大凌多得很,没这必要舍近求远吧?” 东方无乂跟着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有你这样的疑问,只是无从得知。” 左青脸色黯然,点了点头,又抬起头来问道:“不对劲,三叔,这杨龙无论如何,与我并无多大干系,他这样的事,对我来说也算不得大事啊。” 东方无乂见左青终于问到了重点,站起身来,作势要上前护住左青肩膀,左青急忙起身让开,问道:“三叔,又玩什么把戏,这会你还要逗弄我?” 东方无乂被左青一脸质问抢白,弄了个大红脸,脸颊上若隐若现的刀疤随着他紧绷的脸庞一颤一颤的。东方无乂指着左青的鼻子喝道:“你个崽子忘恩负义的,三叔怎么会逗弄你呢,确实是大事,而且与你不无干系,你当杨剑雄独子到了大凌,即便是选妃,父皇就没有准备吗。你知道父皇已经为杨龙勘定了一位女子吗?” 左青听到这般八卦,倒是好奇心起来了,腆着脸笑问道;“哎呀?这是哪家府上的闺秀,被皇帝陛下这般看重?” 东方无乂无力的挥了挥手,坐了下来,说道:“还能有哪家?咱们自己家呗。华皇后与父皇一般计较,竟然打算把宁儿许配给杨龙。” 左青听到这里哪里还坐得住,差点就蹦跳起来,连忙问道:“三叔,你说谁?宁儿?东方宁!” 东方无乂只是叹了口气,再未回答左青的问话,左青却已跌足坐在位置上,陷入沉思之中。 正文 第137章 初见宁儿 朱唇轻启碧罗裳, 鬓发如墨白凌霜。 悔不弯弓射天狼, 星眸凝彩帝无双。 那是帝俊五年的一个冬夜,也是元宵前后的日子。举国上下一片欢腾,因为从帝俊登基以来,一直闲赋在家的泰渊先生,终于肯出仕做了当朝唯一的大学士。 东方俊的欢愉,不单单带到了朝堂之上,更是使得整个重楼门后,一片色彩斑斓。 帝俊五年,左青五岁,青岩七岁。当朝太子东方无涯二十七岁。而东方无涯的长子东方青明也是八岁,小女儿东方宁也是五岁。 帝俊登基之初,东方无涯还被允诺住在宫中,常伴母皇太后身边,过了不足两年时间,却因帝俊与华皇后的一句“多为皇家繁衍子嗣”搬出了皇宫,回到了东宫太子府居住。 东方宁虽已五岁了,但进宫的次数并不多,甚至跟宫内炙手可热的那个小男孩都没有多少交集。 今年元宵,大学士泰渊先生重新回归朝堂,皇爷爷的心情难得格外明朗,对东方宁来说,这可是少有的好日子。因为皇爷爷的好心情才会带来父亲的好心情,父亲的好心情 才能叫府里上下都平平和和的,东方宁格外欢喜这份祥和。 不似还在襁褓之时,便被父亲丢在冀州府炎王王府里的东方青明,东方宁到底是东方无涯已成为太子才诞下的女儿,完全就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 只是女子到底不比男子,即便是一国公主,也难与皇子龙孙比肩。何况东方无涯在皇室的位置一直有些尴尬。 但这些并不妨碍东方宁的天真无邪。 四五岁的小女孩,能有什么想法,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梳洗打扮什么叫做绫罗绸缎吧。即便是皇家儿女,也是这般。 四五岁的小女孩,能有什么理想,还不知道什么叫做金龟婿什么叫做贞洁烈女吧,即便是皇家儿女,也是这般。 四五岁的小女孩,能有什么讨厌或是欢喜,有!丑的东西看着不舒服自然讨厌,好吃的吃不到当然讨厌,美美哒风景自然欢喜,陪她玩的伙伴自然欢喜,即便是皇家儿女,也是这般。 而五岁年纪的东方宁,少有次数的到了原本就是她自己家里的皇宫大内,就要被带着参加人声鼎沸,一个个带着面具觥筹交错的宴席,换做是你,你有什么想法,烦!所以东方宁趁空就拉着嬷嬷逃离了宴席。 而素来在皇宫里“胆大妄为”的左青压根就没有来参加宴席。青岩倒是在太监副总管高德的陪同下,坐在年纪尚幼的六皇子身旁。 那么逃离了宴席的东方宁,可以去那里玩耍呢?这虎踞龙盘的深宫大内又有那些地方是好的呢?这就太多了。 君王早朝的泰和殿,有心仕途的,那就是这片土地最崇高的地方,谁不渴盼有一席之地。 皇后寝宫,后宫这许多妃嫔,一整片一整片的青春都耗费在了这里,若说有谁不想一步登天,做那一国之母,那才是骗鬼的。 皇家后花园,穷尽天下花草,笼络海空资源,倘佯其中,岂止是欢心逾越。 而东方宁离了宴席,要去的地方很直接,很简单,就是母皇太后的慈宁宫! 以前的素贵妃后来的素太妃,而今的母皇太后,自打儿子登基做皇帝、圣母太后自悬坤宁宫门口,就安心在慈宁宫里做起了以为慈爱的奶奶、太奶奶。 小小年纪的东方宁虽然寥寥几次进入深宫大内,但每每都要被怜爱她的太奶奶拉去好吃好喝供着,好玩好乐逗着。 小孩子能有什么心事,吃好喝好玩好,就是最大的欢喜了。 压根没有参加宴席的左青,去了哪里呢? 这皇宫虽大,却不够每天精神头过剩的小左青与青岩的四处徘徊,自打左青自己会走以后,这些年里,不说没寸土地吧,皇宫里的楼阁殿宇,少不得都被左青拜访到了,很多地方更是被左青留下了深深的印痕——左青与青岩到此一游。 而左青最喜欢的地方是哪里?同样是小孩子的左青,跟东方宁的想法自是如出一辙的。 现今头角峥嵘的左青,小时候也不过吃货一枚。慈宁宫里的麻酥是他的最爱,慈爱的太奶奶更是他由衷乐意亲近的老人。 皇宫前宫里,盛大的宴席如火如荼的举行着,后宫里却格外的安静。而慈宁宫里还有一位客人,你倒是谁,正是才确定要重新出仕,接下朝廷一直恳请的大学士头衔的泰渊先生。 泰渊先生与素贵妃早就相识,毕竟泰渊先生可是高祖皇帝的忘年交,那会东方弋还没做皇帝呢,而素贵妃其实还没有嫁给东方弋,正是泰渊游离江湖结识的一位朋友。 说起来东方弋与素贵妃的姻缘里,还有泰渊先生的影子呢,只是这些就不在这里赘述了。 虽说今年盛况空前的元宵盛宴是因泰渊先生而有,东方俊也一再邀请泰渊先生进宫参加宴席,泰渊先生进宫倒是进宫了,却如何都不肯去那热闹非凡的酒席之上,只是与东方俊说了一番,便自行到了皇宫,找老姐姐母皇太后唠嗑来了。 对母皇太后知之甚深的泰渊先生,一直觉得母皇太后在这皇宫里的沉浮往事,若是编纂成书,定然是一本脍炙人口的传奇,只是没人会也没人敢那样做。 泰渊先生同母皇太后说这话的功夫,原本就身在坤宁宫,与慈宁宫近在咫尺的左青已独自一人跑跑跳跳的到了慈宁宫大门处。 今日特被东方俊安排了陪护在泰渊先生身侧的太监总管许光,正在慈宁宫外侍候着。 许光远远的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蹦蹦跳跳的进了慈宁宫的院子台阶。 在宫中多年的许光自是远远就把那个身影认了出来,这可是宫里的混世魔王。 许光上前将左青引进了慈宁宫,更是很知趣的在左青耳边低声说着泰渊先生就在慈宁宫中的事。 原本以为左青会就此退去的许光,却万万没想到,一个个小小的孩子,在他的脑海里,能对当朝大学士有什么概念。 左青横冲直撞的冲进了慈宁宫,更是一头扑倒了当时身体还算硬朗的母皇太后怀里。 母皇太后欢喜的抱着左青站起身来,更是回首看向泰渊先生,问道:“渊师,你看我这重孙如何?” 泰渊先生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左青,当时便开口回应了母皇太后的问话,但是极为简单,只有两个字:“甚好”。 左青倒是觉得这花白胡须一身麻衣,个子高大的老头挺顺眼的(左青还太小,按着身高不足六尺的泰渊先生,确实是很高大的)。左青在母皇太后怀里蠕动着,作势就要去抓泰渊先生的胡子,泰渊先生急忙后退一步,更是张口说道:“你这小家伙,怎么跟那鬼丫头一样。” 左青与母皇太后并不知晓泰渊所谓的鬼丫头是何人,只是母皇太后已作势要打左青的屁股,左青这才停止了在母皇太后怀里的动来动去,母皇太后也变顺势将左青放到了地上。 左青自去取了心爱的麻酥来吃,更是自己端着一个小茶杯,一手拿着麻酥,一手拿着杯子,自顾自的在泰渊先生与母皇太后身边坐下,吃喝起来。 母皇太后似乎对左青这般行径早已习以为常,仍旧同泰渊先生一来二去的寒暄着。 长年累月在京都府中居住的泰渊先生,更是是不是就要进宫与母皇太后闲聊一番,对于左青这小小孩童在侧吃喝,更是毫无影响。 母皇太后正说道:“此番陛下终得渊师垂青,当真国之大幸,只是渊师的再次出山,少不得陛下还要再科举上大做文章,不知渊师有何见解。” 泰渊先生在高祖年间便做过太子太傅,只是当时指导过的确实皇长孙东方无庭,故此母皇太后以“师”称呼泰渊。 泰渊也未再母皇太后面前多承虚礼,手指轻敲了敲几案,开口道:“八股取士,弊端极多,当年是因高祖陛下新朝初立,无纲不法,我才为高祖陛下献呈了这八股之道,而今天下鼎定,四海归心,陛下有心科举改革,也是好的。” 母皇太后听到这里,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再说的时候,嘴里塞满了麻酥的左青却动了起来,小跑着上前到母皇太后身边,油乎乎的小手摸向母皇太后的嘴唇,支支吾吾的说道:“呜……女子……呜……不可议……呜……议政……” 母皇太后倒是没想到小孩子左青还能说出这番话来,泰渊听到左青稚嫩的声音更是当场便有些瞠目结舌。 母皇太后素来疼爱左青,小孩子的一句话自然不会引起母皇太后的震怒,何况正片后宫都绝少见到母皇太后的怒火。 母皇太后一把抱起左青,抬起手来,用衣袖仔细擦了擦左青嘴角的碎屑,脸贴着脸把左青搂在怀里,哈哈大笑着。 泰渊也在一旁凝视着左青,更是喃喃道:“金麟岂是池中物……” 慈宁宫大堂里几人热热闹闹围着左青笑出声来的空档,太子府的嬷嬷已在东方宁的指路下,到了慈宁宫外。 之前许光在左青进了慈宁宫后,便特意在慈宁宫里站着,以防左青在母皇太后与泰渊先生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倒是没顾忌到已到了身后的太子府嬷嬷。 那中年年纪的嬷嬷,远远的在慈宁宫大门处跪伏下去,更是高声道:“太子府东方宁公主,求见母皇太后。” 正文 第138章 夫人在家 那是左青第一次见到东方宁。只是东方宁的大名却早已被那时节恨不得日日长在坤宁宫的东方无乂,在左青与青岩耳边都嚼烂了。 左青怔怔出神的空,东方无乂沉稳的嗓音再次响起:“宁儿现今也已十四岁了,该是婚假的年纪了。” 左青听到东方无乂这句话,登时便抬头看向东方无乂,东方无乂也捕捉到了左青眼帘深处的一丝红色,住了嘴,笑晏晏的看着左青。 左青也是深知,他并没有理由对着东方无乂发火,且不论那是东方俊还是华皇后的主意,宫廷中的女子,原本就没有自己准备婚假的事情,况且西庆王朝的唯一储君,不失为东方宁极好的归宿。 左青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阵阵悸动稳住,抬起头来,笑脸对着东方无乂。 东方无乂看到左青瞬息变得平静的脸庞,叹了口气,说道:“小青,你长大了,三叔看不透你了。” 左青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东方无乂站起身来,上前拍了下左青的肩膀,说道:“还有一件大事,而且是一件好事,小青你要不要听听。” 左青哼声道:“三叔你不要逗弄我了。” 东方无乂大手再次重重拍了下左青的肩膀,说:“三叔什么时候逗弄过你。”说这话的东方无乂,简直就把刚才想方设法叫左青给他磕头的自己当做不存在了。 东方无乂见左青确实心情不好,也不再等左青主动提出疑问,而是踱步走回位置上坐下,拿起微凉的茶杯,又喝了一口。这才开了口:“小青,青岩的病你该清楚的吧?” 左青听到这里,当即抬起头来,恨声道:“呵,病,青岩哥哥的才不是病。” “是的,青岩不是病,你我都知道,但他现在的情况,根本活不过二十岁……” 东方无乂直言不讳的对左青说着,左青仿佛早已知道了一般,眼神一片黯然,头也垂的更低了。 东方无乂一双眼睛却突然变得神采焕发起来,声音不自觉拔高了几分,说道:“小青,我找到女神医了!” “啊!”左青听到这里,终于惊出了声来,更是真的蹦跳着离开了座位。 “岛主,叶良辰既然有心,为何您不直接收下他呢?” 东海沙风岛正北方向,五条乙字大船,二十条丙字小船的船队浩浩荡荡的在海面上航行着。 居中一架大船甲板之上,青岩迎风站着,王洋、张金、伍洪等人分列左右。 一直陪着青岩的张金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了出来。 青岩转过身子,面对着王洋等人,海风拂过,青岩的长衫随风摇摆着。青岩从左到右扫了一圈近前几人,都是一般样子的疑惑表情。 青岩不觉失笑,开口说道:“叶良辰的确有心,但我不能寒了兄弟们的心。终归叶良辰曾向我罗伊岛兄弟举起屠刀,总不能因为他而今有意归顺与我,便置拿下枉死的兄弟于不顾。” 伍洪应声说道:“岛主,这些我们都不在意的,大家伙都明白岛主的心意,更是乐意跟随岛主。在刀口混饭吃,生死原本就是由命不由人。”这里也确实只有伍洪最适合站出来接上话头,他是现今还在的经历过那番战斗的唯一罗伊岛统领了。 青岩笑着挥了挥手,说道:“叶良辰再如何有心,我总能从他身上感觉到淡淡的煞气,虽然他不曾说明,但想来他不会是因为利益驱使,才要归顺与我,何况而今来说,东海并不是最适合他的地方,他完全可以带人去往大陆。但他仍旧深陷泥潭不肯自拔,这就有些门道了。” “况且,既然叶良辰已表明心迹,我自然要给他足够标榜他可以为我效力的机会,你们当把一个人或者一方势力拴在我们身边,就是最好的了,远不如把他放到最适合他的位置上,来的更好。” 青岩解释到这里,便住嘴不言,更是伸手召来船尾的舵手。王洋等人支支吾吾的看着青岩,虽然对青岩一凡说辞有些不明不白,但都听进去了,也记到心里了。 青岩将舵手召唤到身前,嘱咐了一番。又转过身来对王洋说道:“王统领,还要你为指挥官,我并不擅长海上这些军事部署,劳烦与你了,既然没有了沙风岛这块攻向我们的矛,反而多了可以护卫我们的盾,咱们就按照原先计划的,借路沙风岛,直接开进罗伊岛的海域,如何?” 王洋弓着身子听完青岩所言,点了点头,说道:“一切尽按岛主吩咐。” 青岩笑了笑,轻拂了下王洋的肩头,示意由他接管所有船只的指挥部署,就此独自一人下到船舱里去了。 青岩已离开甲板,张金突然开口说道:“伍统领,你咋不问呢?” 伍洪转过头来,恨恨的看了张金一眼说道:“特么的,你咋不问,我还等着你问呢?” 张金怯懦了抽了抽嘴,说道:“我……还不是岛主一直在说个不停。” 一旁的王洋疑惑的看着二人,完全不知道二人说的什么东西。伍洪瞥到王洋的眼神,笑了笑说道:“咱们……咱们这不是关心岛主夫人吗,寻思问问岛主把夫人安排到哪里去了。” 王洋这才明白过来,的确如此,既然青岩已到了沙风岛这便,虽然说起来还是罗伊二卫统领的庆莲,实际上已是绝对的岛主夫人就跟跟随而来。 况且,罗伊二卫八千人马早已在那一场战斗中死伤殆尽了。 张金、伍洪两位统领大人心心念念的岛主夫人现在在哪里呢? 庆莲正在自己家里!是的,她自己的家里,罗伊岛东南方庆丰院子里。 之前还器宇轩昂的齐飞,而今已如一条死狗一般依靠着房柱委顿在地。原先堂上的诸人,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望着站在庆莲身前的那道瘦削身影。 就在方才,庆莲手中带子即将甩到齐飞身前的时候,齐飞凝怒气而出的一拳,当即砸到带子之上,更是穿透带子后,来势有增无减,直逼庆莲肩头。 当时庆丰身后的那群老兄弟一个个真真的担惊受怕着,但庆丰依旧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直叫身旁的兄弟们觉得这老家伙没心没肺。 但是转机就在一瞬间。 随着庆莲一起奔向齐飞的另一年轻后生,一个瘦削的人影,后发先至,就在齐飞铁拳就要砸到庆莲肩头上的时候,一只并不厚重的肉掌,抵住了齐飞的攻势。更是一阵凛冽攻击疾风骤雨一般,自腾空而起,身据齐飞半个身高的瘦削人影双腿之间雷霆出击。 齐飞不是没有准备,原本就对庆莲竟然独身向他攻击就抱了怀疑年头,出拳击打庆莲的空隙就留了三分余力。 可是那瘦削人影越来越快的攻击频率,彻底打乱了齐飞最开始的打算。根本不给齐飞抽回手掌,长换一口气的机会,齐飞只好被动迎敌,靠着一身入门级奔雷拳术早就的体术,也算应付了那瘦削人影的三五下攻击。 但那人似乎一眼便认出了齐飞的武功根源,当即变幻招式,身形落到地上,一双肉掌与齐飞铁拳对轰起来。 这本叫齐飞心里高兴了一番,正中下怀。但是更惊破齐飞眼球的是,肉拳相击,他竟然还是落了下成。 不过二十来个回合,齐飞便被那瘦削男子一记老拳直掏心窝,当即被打飞了出去,齐飞的身躯撞在廊柱上才摔倒在地。那瘦削男子也未紧打落水狗,收了身势,便在庆莲身边站定。 庆莲侧身看了下与自己一般身高的男子,微微一笑,颔首道:“小虎,多谢了。” 这瘦削男子正是之前被左青等人从惠县救出,将养一段时日,又与张三疯来往了一趟菊花岛,直接留在菊花岛听青岩调遣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 庆莲是前天深夜从罗伊岛东南方向上岸的。 庆丰与青岩本就是貌离神合,自有自己的连同方式,庆丰要接应庆莲上岛当然轻而易举。 庆莲只带了已彻底养好伤的柴小虎同来。回到家之后,与父亲相见,本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只化成了一个温暖的拥抱。 庆丰倒是落了几滴老泪,当夜更是彻夜未眠,只是父爱往往沉重如山,却不易显现。 庆莲将青岩的计划详细与庆丰说了一番,很多事情庆丰本就知道,包括庆丰嫡系中出现了月光岛的奸细这件事。 庆莲又将青岩安排柴小虎在自己身边的事情与庆丰说了一番,少不得就要将柴小虎的由来与庆丰说上一二。 至于柴小虎武功如何,庆莲只知青岩的说辞是“深不可测”。 庆丰虽未亲自试探过柴小虎的功夫,但既然是轻言这般,心底也便信了。 父女二人昨日又商议了一番,赶巧昨天广河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一道命令传来,要收缴岛上非月光岛嫡系的武器兵甲。 老谋深算的庆丰直觉时机到来,与庆莲一番计较,这便有了今日“忠义”堂下的种种。 至于没有引来广河,只引到了齐飞这条不大不小的鱼,倒也无伤大雅了。 因为,青岩已经在路上。 正文 第139章 师兄师弟 高不知几万仞的琨山山脚下。 当然,在世人眼里这里已经是琨山山腰了。 福的纯白色长衫已沾惹了几处杂草、污泥,胸襟处更是有几缕血丝。 不远处的那名甲胄男子,终于不见了头盔,只是身上铁甲依旧板板整整的挂在身上,只是灰白的发梢有些杂乱。 福咳了一身,嘴角一道血痕留下,轻捂胸口的福欣然的看着不远处的男子。 那甲胄男子一头灰白长发,面目上更是明显上了年纪,眉头处一道深深的皱纹,似乎往年皱着眉头一般。一双眼睛修长却算不得丹凤眼,只是格外长。双眼看向福的方向,炯炯有神,嘴唇上一层花白的胡渣,下颌却洁白无须。 甲胄男子面目倒还算上的清秀,上了年纪的男人别有一番风味,难能可贵的是一张白脸,也不是常年不见日月那般的苍白,而是充满了生机活力的嫩白,若不是男子紧皱的眉头与着一头灰白头发、花白胡须,恐怕单单是男子那深邃的眼睛与着嫩白的脸庞,根本看不出有多大年纪。 福艰难的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弯腰站在一处的甲胄男子,开口说道:“二师弟,你怎成了这幅样子。” 仍旧被福坚定的称呼为“二师弟”的男子皱了皱眉头,说道:“不要在称呼我二师弟,你大可直接叫我的名字。” 福虚弱的说道:“好吧,关禄,你老了。” 这甲胄男子,正是琨山驻军团总关禄,关禄哼了一身,说道:“我当然老了,我已经五十八了,难道像你这早已过了甲子之年的老妖怪一样,才叫正常吗。” 关禄的寒声应答,却没有引起福的丝毫不快,福眼底的神色,反倒更加轻快了。想来早已一把年纪的福,能听到关禄多说几句话也是高兴的吧。 福抬起手来,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个简单包裹,说道:“这里面,是我收集来的天命者的一些讯息,关禄你大可研究一番。老三到底是什么打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毕竟你俩……” 关禄仿佛被福踩到了痛处,声音不自觉拔高了一分,说道:“我跟他毫无关系。” 福苦笑了笑,慢慢站起身来,终于身形站定,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看向关禄,说道:“关禄,当年师父没有看错,前二十年是我,后二十年是你,但是最后呢,是老三还是他找到的天命者,你就真的不想看看结果吗?” 福说出的一番话,仍换来关禄一声冷哼。福似乎早就猜到会是如此,也未再与关禄多做纠缠,作势就要继续上山。 关禄似乎再没了要阻挡福的意思,只是看向福渐行渐远的背影,怔怔出了神。 那是多少年前了,关禄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其实他今年到底是五十八还是五十五,他自己根本就不清楚。只是五十八更顺口,于是他今年五十八了。 那时候他才多大,有五岁吗?根本不知道自己父母在哪里,一个小泥猴被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家伙从水坑里提留了出来。 老家伙皮囊确实有范儿,小泥猴差点就要把老家伙当做谪落凡间的神仙了。老神仙开始的时候,还是很注意形象的,把小泥猴带到群山环绕的一处院子里,更是告诉小泥猴,以后他的名字就叫做关禄了。 至于这名字的由来,老神仙并没有说,小泥猴也没有问,一直到现在,多年以前就是琨山驻军团总的关禄,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那时候的天,是那么的蓝,那时候的水,是那么的青。当然现在也是,但是那时候看这些东西的眼睛,实在透彻的很。 老神仙,哦不,在关禄跟在老神仙身边不到一旬的时间,他就彻彻底底变回了老头子的本色。 老头子还有一个大徒弟,名字很简单,就唤作福,老头子从来没有告诉过福禄他的名字,只是叫他们称呼他做师父。 老头子似乎在这山里生活了很多很多年,只有两个徒弟陪伴着的老头子,倒也过得怡然自得。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太快,时光飞逝的日子里,关禄一天天长大,福也从一个青葱少年,长成了俊朗青年。老头子却仍旧是那副样子。 毕竟山谷里只有三个人,还是年龄相差很大的三个人,自然只能相依为命。 福却是执拗的性子,又有些痴心武艺,日夜埋头修炼老头子传下的神行步法,关禄却是惫懒的性子,每日里打扫山谷庄院,修剪花草药植,还在老头子养鱼的池子里驯养的几只小乌龟,日子倒也过得优哉游哉。 师兄弟二人情谊倒也算不得多么深厚,小时候的关禄基本就是老头子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等到关禄懂事以后,就迷上了山谷里的花花草草,间或跟着老头子学学武功体术,却与把自己围在套子里的大师兄,福,并没有多少感情交集。 一直到那年,那年老头子又带回来一个孩子,倒不是当年带回关禄的时候,那般不懂事的小屁孩,而是一个已经十来岁的少年,特别是这少年似乎出身不错,见识也不少,这可就被动的使得福与关禄团结在了一块。 老头子虽然品德不怎样,经常跟徒弟们抢吃的,而且懒的要命,内衣都要关禄来洗,但一直被老头子养大的二人,无疑对这新来的小师弟很是排斥。 那小师弟也没多大心思跟二人交流,山谷里倒是莫名的宁静了一段时日。 只是孤寂的山谷里,又都算得上年轻人,日升月落,时光流转,少不得就要有些交往,过了几年功夫,师兄弟三人倒也融洽了许多。 到了那一日,师兄弟三人正是感情日笃的时候,不同于以前的福禄两兄弟,而今的师兄弟三人,倒是彼此之间,感情更好许多。 这一日,老头子把师兄弟三人交到跟前,说了一番话。 老头子具体说了一些什么,关禄已记不太清楚了,因为老头子的整体形象都快要被关禄淡忘了啊。 老头子说了很多话,首先就是为师兄弟三人解惑,他自身的由来。 老头子说咱们这是一个门派,不要看咱们门派人少,现在只有师徒四人,但是咱们门派大有来源,巴拉巴拉,说了很多,关禄只记得,他们的门派叫做神原,是这丰武大陆上顶尖的门派,绝无仅有。 他们门派存在的意义,就是辅佐君王或是大家大族鼎定天下,确保这大陆的平安祥和。 而老头子之所以会选择他们三人,却是各有因缘所在。具体如何,老头子并没有多说,只是隐晦的说明,西庆王朝的开国皇帝,杨庆,正是五百年前的神原门下一位门徒。 老头子说着话,突然呼吸就突然变得虚弱起来,更是眼看着就要咽下最后一口气了。 这可叫师兄弟三人万万没想到。老头子这是要死的节奏啊。 老头子最后留下一段话,就死掉了。 老头子大概是说了他收留这三个徒弟,是从千万人中选择了三个幸运儿,当然在关禄看来,所谓的幸运儿不过是老头子心血来潮,从人群中随手扒拉出来的几个孤寡孩子。 老头子还说原本他是本着找寻天命者的打算,来找孩子的,但是到头来,这三个徒弟都是他看走了眼,他并没有找到天命者。 那会关禄还不知道天命者是什么。 老头子又说,西庆杨家有雄杰,无需我神原门下去做什么,但东凌大乱将起,天命所归必在东方氏,说是要三个徒弟为天命者保驾护航,定鼎动乱大地。 老头子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与天命者有关的东西,最后还从油腻的衣服里掏出了一本册子,说是里面记载了一些什么什么。然而老头子说了很多,仍旧出气多进气少,时刻都是一副毙命的样子,但是老头子愣是从黄昏说到了深夜,一直到子时,才准时闭上了眼。 关禄每每回想到那一刻,总是不自觉的抽抽嘴角。无厘头呢。 老头子死了以后,师兄弟三人埋葬了老头子,又把那本册子翻了出来,泛黄的纸张,倒却是提醒着三人这是一件古物,但其中内容,实在有些令人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是老头子的,还是老头子上辈抑或上上辈先祖的,完全就是一本日志。 但是好歹师兄弟三人对师傅这唯一的遗物还是很看重的,一番仔细琢磨。总算从中找到了一些神原门下,除却武功外还有的一门术法——推演。 三人更是闷头呆在山谷,自行习练起了这推演之术。 却是入门最迟的小师弟率先有所建树,当时便推演出东凌天命在东方,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老头子死之前就说过这样的话了。小师弟这番动作也无非就是证实了老头子所言非虚。 又是几年功夫,关禄也多少有了些根据,推测到这天命者与琨山息息相关,又联系到东方,关禄坚定的认为,天命所在,便是东凌帝国琨山驻军的团总,东方俊,而且是东凌帝国的亲王殿下。 但是,福并不如此认为,甚至引发了神原门下的大动乱。 正文 第140章 泰渊进府 所谓的大动乱,其实并没有多大。 老头子死了以后,神原门下就剩下师兄弟三人了,再大的动乱也就那么回事,但到底还是直接到底了神原的分崩离析。 作为最早跟随老头子的大徒弟,福的来历,关禄与小师弟都不甚清楚,老头子向来都很避讳这些,从来没有对弟子们说过彼此的来历。 作为大弟子的福,在这一方面,更算得上得天独厚,关禄与小师弟到来的时候,他已长大,多少还能明白一些,其他二人则对福完全一无所知了。 福与老头子是什么关系呢,老头子并未娶妻,一身独身一人,虽然死前并未告知三个弟子,但福却深知,老头子挑选的这几个徒弟,必然都是一生无伴的。 至于那位在西庆开枝散叶成就“千古一帝”的平民皇帝,杨庆,哪里是什么杨家的祖宗,杨家祖宗不过是杨庆一位好友罢了。 福打小跟在老头子身边,当然在福的记忆里,老头子也一直就是这幅样子,从没年轻过,也没更老过了。 但是仿佛真的与自身根骨有关,福的“神行步法”一直不得要领,迟迟未曾迈入入门级,一直到十五岁上下才终于踏入了入门级,但这之后却一路平川,小师弟到来的时候,才过而立之年的福已是登堂级的“神行步法”。也将面目凝在了三十岁的年纪,但这之后多年,再无寸进。 倒是才来到琨山不过几年的小师弟,已然摸踏入了小乘级,俨然已摸到登堂级的门槛。 再说这推演之术,也是小师弟率先有所建树,平素比福还要差上许多,至今“神行步法”仍是小乘级的关禄,竟然比福也要早领悟到推演之术。 这如何能叫福压住胸底的一股邪火。 虽然福对那推演之术还是完全摸不到头脑,但作为大师兄的福当时只觉得不能弱与几个师弟的风头,当时便推翻了两位师弟的推演,更是对师父临终的那番话完全置之不理,就此离去了琨山。 其实福早已知晓他本家所在,而且他那本家与东方当真是不可两立。这却是后话了。 关禄却并不知道大师兄与小师弟如何如何,只是大师兄失踪以后,小师弟又推演到他的父亲即将不久于人士,如此也离去了。 这般境况下,神原门下,竟只剩下关禄一人。关禄父母早逝,自小跟随老头子长大,这琨山早就是他的家,神原早已是他的根,他能去哪里?他无处可去! 对于师兄与师弟的出走,关禄无可奈何,更是无能为力。 关禄并没有离开琨山,甚至都不曾离开过。 关禄的推演,直指当时正在琨山任职驻军团总的东方俊,而已有了小乘级“神行步法”的关禄,要入职琨山驻军,再取得东方俊的信任与重用,更是轻而易举。 老头子到底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即便是师兄弟三人中,相对来说最为木讷的关禄,到了尘世之中,也是人中之龙。 说到这里就说远了,我们的主人公到底是现今神原门下的天狼公子,左青。 相信大家也都猜到了,福与关禄的小师弟,正在京都,名字吗,正是十三王爷,东方祥。 福,关禄,东方祥,福禄祥,鬼知道老头子收徒弟是不是看名字的。 关禄收回思绪,福的身影已消失不见,关禄狠狠的皱了皱眉头,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一身甲胄竟然瞬间脱身,内里却穿了一身玄衣。 关禄的眼神忧伤了一瞬,双手拢到身后,将披散开来的灰白色长发简单束起,抬起脚来,沿着山路,拾阶而上。 卞州府卞陵城太守府中。 正堂上的左青,脸上的神色,惊喜交加,实在有些僵硬。 当东方无乂说出“女神医”字眼的时候,左青只觉得一个晴天霹雳在头上炸响,再没了思维。 虽然左青总是强迫自己去淡忘青岩中毒的事,虽然对华皇后的恨意早已滔天,虽然左青坚信青岩仍旧活着便已足够。 但当一个希望在眼前闪现的时候,左青还是惊了魂。 左青一个箭步冲到东方无乂身前,更是伸手夺过了东方无乂刚刚送到嘴边的茶杯,少不得溅出许多茶水,更是扑棱的东方无乂胸襟处都湿了一片。 左青嘴唇颤抖着,终于问出话来:“女……女神医在哪里?” 东方无乂轻柔的将茶杯放下,又伸出手来,将左青抓住他衣襟的手掌拨开,说道:“小青,你不要激动,三叔既然知道女神医在哪里,就一定可以把青岩代到她面前。” 左青不知想到了什么,冷哼了一声,说道:“凭你?女神医这辈子还会见你吗?” 东方无乂尴尬的笑了笑,正色说道:“小青,放心吧,三叔说到做到。” 左青也知道东方无乂是言而有信的人,笃定的点了点头,只是脸色一时还有些兴奋过度,没有缓和下来。 东方无乂站起身来,问道:“小青,好歹找人给三叔换身衣服,这舜天司元宵后才送到府上的锦袍,是被你祸害完了。” 左青这才注意到东方无乂胸前的湿了一片,肩膀处更是被他刚才情急之下,撕下了一块,现今正抓在手里。 左青尴尬笑了笑,挥手唤来院子里的下人,为东方无乂去拿更换的何时衣物去了。 就在这时,一名胥吏从府门外急匆匆小跑进来,直到了正堂处,与才出了正堂要去后院为东方无乂选拣衣物的下人撞了个满怀。 若是在寻常官宦人家,这般失态的下属,还是在贵客面前丢人,恐怕早就降下雷霆怒火了。 但左青终究不比寻常,挥手示意下人自去后院选取衣物,转而才和颜悦色的看向那名胥吏,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那名胥吏稍稍平息了下喘急的气息,分别向着左青与东方无乂行礼之后,才颤声说道:“启禀……启禀大人,泰……泰渊先生在府外……。” 这名胥吏这句话说完,就是大大喘了一口气,仿佛都不肯相信自己会亲眼见到泰渊先生一般。 你当这胥吏如何识得泰渊先生,原来这名胥吏多年前曾在京都科举考学,虽名落孙山,但也曾在远处被人指点着知晓了那位是举国之柱的大学士泰渊先生。 如此这般,今日泰渊先生马车停在太守府门口,泰渊先生先行下车时,才被这名胥吏认了出来。 左青与东方无乂乍听这胥吏说道泰渊先生,还不曾信了去,左青出声示意胥吏再说一遍,那胥吏这会儿倒彻底喘匀了气,中气十足的说道,却是泰渊先生到了府外。 左青听到这里,也不顾堂上的东方无乂,弃了那名胥吏,直奔太守府大门而去。 堂内的东方无乂也已站起身来,想到自己这番行头,突然有点怪责起左青之前对下人太过和善,很是着急自己的置换衣物何时到来。 却说左青到了太守府外,远远的就看到了禁军都尉郭伟。郭伟见左青独身一人向着大门处而来,先两步上了台阶远远的对着左青稽首道:“见过殿下。” 左青大步上前,双手揽住郭伟的胳膊,朗声笑了起来:“老师在哪里,郭头快带我去。” 这会左青也没那心思去顾及郭伟早已是禁军都尉的事了。 郭伟看到左青也是满怀欣慰,毕竟是“他乡遇故知”,听左青一句话说完,向着左青点了点头,已转身向着台阶下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左青紧跟其上,更是临近马车的时候,已从后面赶超过了郭伟,大步上前,伸手挑开门帘,就要闪身进入车厢。 就在左青左手摸到门帘的时候,突兀的,一直嫩白的手掌伸了出来,将门帘挑起一隙。接着半张脸漏了出来,当那人眼看到左青的时候,惊了一惊,急忙抽回了手,接着车厢内便传来脆脆的声音。 “啊呀,暗香梅。” 这声音叫左青有一点熟悉的感觉,只是做不准,抬在空中的手也便停了一停,接着车厢内传来一阵翻响,似乎是一人从车尾走到了车门处,果然一双灵巧妙手挑起了门帘,接着一张俏脸迎了出来。 那人对着马车下的左青微微一笑道:“公子,好久不见。” 左青愣在当场,呢喃道:“清二姑娘……” 左青还在出神的空,一个沉闷的嗓音传来:“小子,开偏门。” 这声音左青自是熟悉的很,正是大学士泰渊先生。老先生一经开口左青便明白了过来。 风清儿,哦不,西庆玲珑公主既然在马车上,自是不好在太守府前堂而皇之的下车。左青反身向着太守府大门处招手,一名胥吏小跑到左青跟前,左青嘱咐了几句,那名胥吏去了。 不多时,太守府台阶正门旁边的五丈宽偏门从院里推开,嘎吱声响传来。 一直驾着马车的卫宏,甩起马鞭,驾着马车,直过偏门而入。郭伟则陪着左青跟在马车后进了院子。 马车进入院子,后面的偏门嘎吱嘎吱的关掉的时候,东方无乂刚好换了一身衣服,走出了正堂。 郭伟倒是没想到东方无乂也在卞州,见到东方无乂当即便拜倒了下去,口中兀自说道:“禁军三领卫下折冲都尉郭伟,见过福王殿下。” 郭伟的声音还是很洪亮的,即便有意压低声音,仍旧被马车车辕处的卫宏听了个一清二楚。 卫宏方才正在将马车停驻,倒是被马车遮挡了视线,不曾看到东方无乂,这会泰渊先生已率先挑来门帘,走下马车,卫宏跟着泰渊先生到了正堂前,在郭伟身侧跪伏下去,拜见了东方无乂。 正文 第141章 齐飞低头 郭伟与卫宏二人上前,向才出了正堂的东方无乂见礼。 东方无乂虚抬双手,示意郭伟、卫宏二人起身,接着对着泰渊先生一揖到地,口中崇敬的说道:“无乂见过渊师。” 泰渊老先生神叨叨的摸了摸自己下颌的胡子,笑着对东方无乂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左青,似乎对左青见到他之后根本不曾与他见礼这件事很是不满。 左青在一旁看到泰渊的眼神,摸了摸脑袋,没言语也没行动。 泰渊老先生无奈的撇了撇嘴,开口道:“小青,你着人将郭、卫两位都尉请下去好生休息着,咱们堂内说话。” 左青这才才拱手说道:“自然,自然。” 郭伟与卫宏又分别对着泰渊、东方无乂、左青行礼告辞,才随着被左青唤到身边的胥吏到后院去了。 东方无乂见二人已走,抬起手来,就邀泰渊先生先行一步,去往正堂,却不想泰渊先生身形未动丝毫,反倒是眼神揶揄的看着左青。 左青尴尬的稍红了红脸,终于向着马车挪着步子过去了。 左青还未到马车近前,马车内已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嫣红儿先一步挑开门帘跃下了马车,更是对着左青笑道:“哎呀太守大人,车厢里好生苦闷。” 嫣红儿与左青也是老熟人了,左青对着嫣红儿微微一笑。转了转眼神,示意嫣红儿请杨玲下车。 嫣红儿却假装没有看到,蹦蹦跳跳的跑到泰渊先生身后去了。 东方无乂一头雾水的看着这一幕,原来泰渊先生不是独身而来,这车厢里还有他人,而且看样子分明就是女子。 东方无乂也饶有兴趣的看了起来。 左青脸又红了红,挪着小步,走了几步,对着马车处拱了拱手,终于说出声来:”清儿姑娘,已在府内,还请下车。“ 左青的声音传入车厢,车厢内的杨玲不知为何,胸中竟有一丝火热的感觉,站起身来,伸手向着门帘挑去。 挑来门帘,再次见到了那十四岁的少年,杨玲姗姗然走下马车,对着左青微微一笑道:“天狼公子,又见面了。” 左青脸红了红,微笑道:“清儿姑娘远来辛苦,请。” 说着便抬起手来,示意杨玲先行,杨玲说道:“公子称呼我杨玲便可,风清儿已是过往。” 左青应声道:“如此的话,玲儿姑娘,请。” 杨玲倒是没想到左青直接顺势称呼了她“玲儿”,含羞一笑,默认了下来,向着泰渊先生处走去。 杨玲左青二人到了泰渊先生与东方无乂近前,泰渊先生将杨玲与东方无乂彼此引荐了一番。 在杨玲年前入宫祭拜母皇太后的时候,东方无乂已认得了这位西庆的天之贵女,杨玲却是第一次正面面对东方无乂,得知东方无乂已是东凌的亲王殿下,倒是以正统的王公之礼,彼此见过了礼。 左青开口招呼诸人入堂用茶,泰渊先生先行,杨玲与嫣红儿陪在左右,左青与东方无乂殿后,一行人迈上正堂前台阶,向着正堂内走去。 左青在最后一直低垂着头,你道是为何,东方无乂见到杨玲后,就一直促狭的对他挤眉弄眼,左青也很是无奈。 进了正堂,泰渊先生在主位坐下,左青东方无乂在西侧坐下,杨玲在东侧坐下,嫣红儿站在杨玲身后为几人奉茶。 东方无乂首先开口说道:“渊师不是去冀州府送华大人上任去了吗,怎到了卞州?” 泰渊主动请求,陪同华年去往冀州府上任,这事东方无乂是知道的。 泰渊应道:“你个小崽子,还跟老夫充大尾巴狼,老夫来干嘛,当然是来看望你跟小青的。” 泰渊先生年纪大了以后,跟小辈时常亲近,倒不似年轻会那般死板,是不是的就要语出惊人一些,东方无乂倒也习惯了。 这倒是惊诧到了杨玲与她身后的嫣红儿,左青看到杨玲眼中惊异之色,嘿嘿一笑,被泰渊看到了眼里,泰渊又抬手指向左青:“小兔崽子,突然离京也不知到老夫府上道别一番,翅膀硬了啊。” 左青知道是自己贸然发笑被泰渊指点了出来,脸上做出一分知道错了的表情,诚然望向泰渊。 泰渊这才收了手,好整以暇的品起手边的青峰茶来。 罗伊岛庆丰院子里。 之前委顿在地的齐飞已被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顿五花大绑,齐飞一脸疲态,也再没了挣扎的念头。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却已从堂下诸人口中,知晓了这齐飞是广海的弟子。广海虽死,但他对高世仁造成的创伤,不是他一人之死就可以了结的。 柴小虎对齐飞更是下了狠手,齐飞才入门级的奔雷拳术是彻底废了,一双手掌已被柴小虎分筋错骨,即便神医在世,若不能及时救治,恐也难以回天。 庆丰与庆莲一番商议,将堂内广河的奸细全部绑了控制起来,又将院子外齐飞带来的人手也控制住了,这才遣散了堂里的老伙伴们,叫他们四下准备,迟则今晚,快则稍倾,罗伊岛必将再乱。 “忠义”堂下之剩下庆丰父女、柴小虎和被柴小虎又加了几道麻绳,绑成了粽子的齐飞。 柴小虎作势还要上前修理齐飞一番,却被庆莲远远的挡住了。 庆莲独身一人,走到齐飞近前,蹲下头来,手中丝带缠住右手,向齐飞下颌抓去。已为鱼肉任人宰割的齐飞,想要躲开也是不及,终被庆莲一把抓住下巴。 这份耻辱,别说齐飞了,换成任何一个正常男子,如何忍受的了。 若说齐飞败在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手下是学艺不精,被庆莲这般抓住下巴就是奇耻大辱了。 齐飞双眼目瞪欲裂,眼底血丝浮现,呼吸更是急促起来。却不想庆莲“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齐飞更是愤恨,却无可奈何,只好闭上眼睛在不去看庆莲。 庆莲却开口说了话:“齐飞,你不过悯农之子,在那月光岛说到底也就是广河的一条狗,哪有立身的地方。” 庆莲这一句话更是刺痛了齐飞。 人生在世,谁不望一番作为,哪个男儿不愿顶天立地。齐飞也是一直在为自己的未来努力着,庆莲这话单纯从观感来说,是过于武断了,但无疑这也戳到了齐飞本就不甚高的自尊。 齐飞闷哼了一声,无言以对,却不想庆莲再次开口:“我若给你一个机会,叫你掌控这整座罗伊岛,而且不会做那幕后推手,辖制与你,你可乐意?” 庆莲突然说出的这番话,更是叫齐飞感觉到这女子实在想方设法的嘲讽与他,想要辩口却被庆莲抓住下巴,说不出话来。 庆莲将齐飞脸庞板正,正对着他的眼睛,再次说道:“你可乐意今日为我臂膀,铲除贼子广河,我可将罗伊岛全付与你,日后再无干系?” 庆莲说完这句话,便松了手,径直走到柴小虎身边。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头雾水的看着庆莲,不知道她卖的哪门子药。 齐飞却已开口能言,鄙夷的哼笑了一声,说道:“到了这份境地,还有心思消遣与我,庆丰你们父女俩真是有心了。” 庆莲对齐飞的这幅态度毫不在意,也不说话,只是看着齐飞,等着他继续开口。 齐飞却实在不知还能在说些什么,喟叹一声,身形靠后,向着廊柱依靠过去。 庆莲这才又开口说道:“齐统领也知道已是如此境地,我又何须哄骗与你,对于阁下,还有我去哄骗的必要吗?” 庆丰跟着开口道:“齐统领,你若相信,便相信,你若不信,我们也无能为力。”说罢看向柴小虎,示意柴小虎随手准备上手结果了齐飞。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虽然对庆丰不感冒,但也不是憨傻之人,做了做样子,向齐飞走了两步。 齐飞这会是真的怕了,若真的就交代在这里,也就真的交代了。急忙看向庆莲,开口问道:“你说的是真的?我当真可以做岛主?” 一脸两个问题抛出,庆莲脸上并无变化,只是背在身后的右手手指向着庆丰挑了一挑,透露出一分小女儿的得意姿态。 庆莲正色道:“齐统领尽管放心,庆莲说到做到。”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更是冷哼一声。 齐飞闭上眼,不知想了一些什么,过了许久才睁开眼,泄气的说道:“需要我做什么?” 东海沙风岛以北平淡的海面上,菊花岛的船队徐徐开动着。王洋指挥若定,当得起这统领之责。 青岩独自一人在船舱里的木椅上坐着,手中翻阅着一份案卷。嘴角微微翘起,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心事。 只听青岩断断续续的呢喃着。 “六万私军分了三份,两万在菊花岛,两万在东海沿岸零星小岛,两万一直在这片海域四处游弋。映竹的五百双子门先锋应该与沿岸的兄弟们联系到了。小青,等着吧,我拿下罗伊岛,荡平东海,咱们一起去凌京。” “我,是常存远。” 正文 第142章 春心萌动 大学士泰渊先生,到底不负胜年精神,在太守府正堂坐了一会儿就在左青的安排下,去后院卧房休息去了。 左青特意着人将自己的卧房收拾了出来,给老先生所用,老先生已在下人的侍奉下躺下来。 东方无乂才回到卞州,许久不曾回往东海驻军,过了晌午,高冰依令来到卞陵城,迎接东方无乂与京都来的一队禁军卫士回往东海驻军大营去了。 午后时分,张三疯也被左青安排离了太守府。太守府里只剩下左青与杨玲主仆二人和一帮下人胥吏了。 杨玲在卧房午休了下,嫣红儿将午饭送到了杨玲房中,泰渊先生已睡熟过去,左青倒也没有余外安排送饭的下人打扰老先生。 到了申时,左青在正堂处理完了政事,到后院看望老先生,老先生竟然还在酣睡之中。左青正打算离开后院去往偏堂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喊住了他:“暗香梅……” 却是嫣红儿的小脑袋从门板后探了出来。嫣红儿才发出声音,房子里就传来了杨玲的娇斥声:“红儿,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人前不能这样无礼,不可在称呼公子暗香梅了,记住了吗。” 随着杨玲的声音响起,一只嫩白的手从房内推开了房门,一番梳洗打扮后的杨玲已出现在房门内。 一头黑亮的长发披肩滑下,未施粉黛的脸庞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凝视着左青。一顿休息后,双颊还有微微潮红,别样生辉。不曾沾惹其他的粉嫩红唇微微启开,一排亮白的牙齿,格外引人注目。 杨玲穿了一群鹅黄色的衣裙,不曾扎腰,脚下一双皂白色踏云履,更是飘然出尘。 活泼可爱而又不失风趣的杨玲就这样推开两侧房门,落落大方的笑对着左青。 嫣红儿已侧身退进房间里面,收拾卧房去了。杨玲自也没有邀请左青入内,而是大大方方的出了卧房,下了台阶,陪左青站在一处。 后院有廊亭,廊亭旁边有一小花园,杨玲示意左青到廊亭处坐坐,身为主人的左青自然是主随客便。 二人到了廊亭,杨玲先一步走进廊亭,跟着走进廊亭的左青上前两步,兜起衣袖,为杨玲擦干净一方石椅,供杨玲坐下。 杨玲对着左青含笑点头后,便款款的坐了下来,反倒是我们的天狼公子,一时之间有些局促,竟不知如何开口,也不知是否合适陪同杨玲一起坐下,好不尴尬的站在当处。 杨玲抬起头来,仰脸对着左青灿烂一笑,左青好不么的就在杨玲旁边坐下了。 “清儿姑娘此番前来……” “我此番……” 二人竟不约而同的同时开了口,杨玲到还没什么,反倒是左青更尴尬了几分,憋住了嘴,脸上更是红了一瞬。 杨玲主动开口,说道:“公子有心了,杨玲此番前来东凌,一则是为散心,二则是想去东海一游,不知公子是否可以为杨玲安排出海事宜?” 左青听杨玲问话,连忙开口应声:“好,好。”之后仿佛才听明白杨玲口中所言,又急忙开口说道:“不行,哎呀。清儿姑娘,东海日今正是战火燎原,还是等些时日再往东海去的好。” 左青口上说这话,心中却恨极了自己,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见了杨玲心中一直不得安宁。可能是在京都,母皇太后去世的那段时间,杨玲化名风清儿一直陪伴在自己左右,叫自己对她有了很是亲近的感觉,但是自己对子兰也亲近的很,怎地见到这杨玲就这般不知所措了。 左青心里想着事,竟在杨玲身边坐了便出了神,这才是大大的尴尬啊。 杨玲只是安静的坐在左青身边,两人隔了差不多一尺之远,但是左青逐渐变快又慢慢变得平息的心跳声还是被杨玲听到了。 左青终于回过神来,杨玲及时开口说话,也为左青掩盖过去了那一丝尴尬。 “东海经常会有事端吗?我听说你在京都才过了大年夜就回到卞州了。” 杨玲倒是来的路上也听泰渊先生说过左青大年初三便启程离京的事情,只是并不知道东海的战事。 若是换作旁人这般询问,左青定然会顾左右而言他,但是不知道为何杨玲问了出来,左青便将东海的许多事情同杨玲说了一些,更是兜心底的把罗山青与他的关系也说了出来。 当然,左青并没有告知杨玲,东方青岩便是无庭帝儿子的名字这件事。 杨玲听左青徐徐道来,也是为他挂了一份担忧,神色中不自然的便带出来一丝着急之色,左青看到之后,心里一阵平和之感,开口说道:“东海诸多事宜,这几日便会告一段落,我安排好线路,派……陪同你好好逛下这卞州府的各处景观如何。” 二人对话之中,渐渐的已将“天狼公子”、“清儿姑娘”这样的成为换成了我和你,左青本想说派人带着杨玲游玩也变成了自己陪同。 杨玲听左青说完,脸上并无多少神色变化,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 廊亭里突兀的就有些冷场的感觉,杨玲也慢慢觉出一份不对劲的情愫,有些尴尬起来。 倒是左青沉静了一会儿,想起了一件事情,向杨玲闻讯了起来。 “今日我听福亲王说,西庆储君要来大凌选妃?” 左青这话问出之后,便住了嘴,总不能堂而皇之的问杨玲,你那个屁大的弟弟要跑到我们大凌来祸害姑娘了? 但是左青那一脸疑问的脸色,带来的却是杨玲的一阵惊诧。 杨玲似乎并没有听明白左青问话的意思,但是左青也不好继续开口重复询问。 须臾,杨玲明白过来,确实就是她听到的问题,并没有听错。想到这里,两条柳眉微微皱起,脸上更是浮现出惊诧与骇然的表情。 杨玲说道:“大庆储君?龙儿?你这消息来源可靠吗?我怎不知?” 左青也没想到杨玲压根不知道杨龙要到东凌选妃的事情,也是惊了一惊,便将今日东方无乂到府之后,泰渊先生到来之前,东方无乂告知与他的那些事情详细的与杨玲说了一番。 杨玲一直仔细听着,脸上先是骇然,然后是不信,之后是了悟,最后却变成了一丝苦笑。 左青一边说这话,一边注视着杨玲脸庞上变来变去的表情,不觉得看的入神了,竟然说完以后憨憨的看起杨玲来。 既然是东方无乂亲自对左青说的,这件事想来不会有假,原本正在寻思小弟杨龙为何要大老远跑到东凌来闹腾的杨玲,才发现廊亭里又死寂了起来。 杨玲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左青这才回过神来,对着杨玲尴尬一笑。只听杨玲说道:“依着小弟的性子,即便是到东凌选妃,也会先从冀州到凌州这段路上游玩一些日子,既然消息是亲王殿下刚刚传过来的,想来小弟这会应该还未到凌州吧。” 左青点头应是,说道:“应该是出了正月才会到达京都。” 杨玲恩了一声,说道:“小弟来了,我少不得要去京都与他会合。这几日少不得,就要在太守府里对你多多叨扰了。” 左青听闻杨玲并没有听到杨龙要来的消息,就要去往凌京城等候的打算的时候,竟然心底一阵欢喜,也不知道为何就觉得高兴起来来。 左青不自觉的呵呵笑出了声,瞥到杨玲疑问的眼神才急忙住了嘴,尴尬开口说道:“是啊,是啊,你尽管在府里住下,刚好过几天东海平定下来,我介绍你跟青岩认识认识。” 左青说道这里住嘴不言,觉得自己有些说多了。杨玲也是奇怪为何左青要带她与那东方青岩相识,却不知左青心里已有了两个原因的打算。 一是就在这几日,东海便能平淡下来,自己这卞州府的太守,少不得要风光一番,原本到了卞州以后行事算不得高调的左青,而今杨玲到了卞州府,却像大肆出一番风头,至于为何,左青自己暂时也没猜到。 第二则是,左青想要带杨玲给东方青岩认识,至于为什么,左青现在自己也没想到,但是,各位看官,你们懂的。 左青说完这句话,觉得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阵阵的胡思乱想,更是一阵阵的不知所言,更是尴尬了起来。 杨玲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左青的眼神也是变得诡异了很多,这叫左青更是如坐针毡了。左青慢慢的站起身来,做出一副抬头看天的样子,口中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各自回去休息吧。” 杨玲也抬头看了下明明还高挂在头顶的太阳,虽然时辰已近酉时,但是离着已到初春的黑夜还早着呢,明显左青就是在随便找个理由想要离开。 杨玲也未点破,柔弱的笑了一笑,更是开口叫左青先走,只说她喜欢这花园里的几只梅花树,想要再呆一会。 左青听杨玲说完,也没等杨玲起身送他,就跟被老师检查学业,但前一天晚上压根没有看书的少年一般,心急火燎的跑开了。 一直快步小跑到接近后院门口的时候,左青才回味过来,又翻身往回走了一顿路。 杨玲果然还在廊亭中坐着,身姿曼妙,神态平和。 远远的,左青开口大声道:“我等下叫人将晚饭送到你卧房里去。” 说罢,也不等杨玲回应,又一溜抛开了。 今日的天狼公子啊,当真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但也,当真可爱的紧。 正文 第143章 年少轻狂 鲜衣怒马,年少轻狂。 这就是玉白楼三楼明间里的范名书,正看到天狼公子左青入城的心里感受。 福的突然消失,范名书并没有太过在意,福与他的关系,远不是什么主仆、知己,那福本就是他范名书的亲哥哥,是的,哥哥,比他范名书还要打上五岁的哥哥,范名书已经六十六了,福早已是古来稀的年纪。 楼下那金甲玄履的得意少年郎,再次将范名书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月光岛的不成事,原本就在范名书的预料之中,但是广河那班人马,就这样被人摧枯拉朽的打散了,也是出乎了范名书的意料。 范名书倒不太把因月光岛浪费的那些资源而心痛,只是对月光岛广河兄弟几人一些欺瞒与他的事情,有些怒气上涌。 范名书再次将目光投向卞陵城主道方向的长长队列,眼神中一阵拿捏不定。 大哥福虽然一再说明,那左青是他师门弟子,不可有加害之心,更不可有加害之行,但福并不知晓,范名书一番查探,早已摸明,这左青极有可能就是无庭帝亲子,真正的东方青岩。 东方青岩与他范名书,自然不会是仇敌,相反,本是至今的人啊。 圣皇太后,本就是范名书的亲姑姑。 当年福离开琨山,回到东凌找寻回家的路。福当时并无心与东方氏发生什么关系,更是没有与东方家背道而驰的打算,但是,就在福游山玩水,不急于回往家乡的时候,炎王谋反作乱,早就离家在外的福,哪里还记得自己有个当朝皇后的姑姑。 等到福回到家里,才闻知如此惨案。 已然成家立业,继承父辈基业,更是自己在卞州闯出了一番天地的范名书,欢欣雀跃的迎接了哥哥的回家。只是不曾将姑姑的事情告知与他。 福在琨山这么多年,虽然算不得师兄弟里最出彩的,但是比起常人还是要强过太多,范名书虽不曾明说,但更没有过故意掩藏的意思。几番揣摩,福自是对弟弟的心里摸了个透彻。 范名书的经纬之力,福的无可匹敌,家族传承下来的偌大基业,终于促成了东凌帝国以东的最大势力。 而今范名书的势力,又岂止在卞州与东海。 一直支持着范名书坚持下来的动力,其实只有一点。无庭帝的儿子东方青岩。姑姑的玄孙还在世上。 虽然还无法确定下来,但那左青极有可能就是真正的东方青岩。范名书想到这里,握着茶杯的手不经意间加大了几分力气。 “咔擦” 陶瓷的杯子哪里经得起范名书的不间断用力,何况这种嘴大底小的茶杯,范名书手中的茶杯终于应声而列。 本就跪伏在范名书身后战战兢兢的齐君,听到这一声脆响,在看到已落到地毯上的几块碎屑,已僵硬了后背,冷汗频频落下。 范名书似乎感应到身后齐君的心境,回过身来,竟是一副笑晏晏的样子,看向齐君,说道:“广海已经死了,广河也已落入罗山青之手,诸事已毕,过去的事我不会追究与你,这玉白楼,你照看好了吧。” 范名书说完话,又回头看向喧嚣的大街,左青的马队已走了过去,范名书仿佛也没了多少兴致,再没搭理齐君,就此离开了玉白楼。 范名书走了以后,过了许久,齐君就这般傻愣愣的跪伏在地上,一直到齐雅从楼梯口走了上来。 齐雅到了齐君身边,轻声唤了一声:“娘亲……” 齐君听到齐雅声音,突兀的转过身来,抱住齐雅,痛哭出了声。齐雅虽不知母亲为何落泪,但是母亲的伤心欲绝她是真实感触到的,抱住母亲,母女二人相对落泪。 却说左青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太守府,沿路百姓更是一直步行送着太守大人一直到太守府台阶下。 左青下了大马,站在太守府大门处,回转身形,看向身前诸人。 在左青眼神示意下,又有几人从队列中站了出来,在左青身前一字排开,转过身来,对着满街的百姓。 从左青的右手边,分别是,大沽县丞李长龙,大沽县令梅峰,阳风县令祝人杰,卞州长史王哲,卞州主簿时龙,卞陵总兵胡锐,卞陵军备张都,卞陵中军大营统领付林,卞陵中军大营副统领映竹。 左青在一排官佐身后的台阶上,站在最高处,刚好在胡锐与时龙的中间现出身形。 只听左青高声说道:“东海海盗再不猖獗,各路匪患再不为虑,百姓出海再不缴费,海岸市贸再不收税。本府在卞州一日,便衷与以上四点,请父老乡亲为本府监督。” 左青话语说完,身前一排官佐紧跟着开口齐声说道:“愿卞州父老为我等监督。” 紧跟着,以左青为首的一众卞州官佐,向着满街百姓拱手为礼。 诸百姓本在左青开口说话时便静谧了下来,当左青先抬起双手,紧跟着左青身前这些大老爷们也拱手行了礼,当真是群情激奋,再不可言。 “哗啦” 声响不间断的从人群中传了出来,不一会儿的功夫,满街百姓已全部跪倒在地,对着左青的方向,高声呼喝着。 “青天大老爷。” “在世父母官。” “天狼公子,我的男神。” “大人我要给你生猴子。” 各种嘈杂的声响在人群里响动,终于慢慢的统一成了对着左青高呼“青天大老爷”的声音。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卞州府的百姓,仿佛太多年不曾这般呐喊过一般,左青抬手示意停止了三次,人群中的声响才慢慢平淡下来。 终于再无声响。 但是百姓们脸上的表情,凸显着大家伙而今依然激动难明的情愫。 ………… 千疮百孔的罗伊岛上,一处处的废墟里,火苗仍旧在“茁壮”的生长着。 出出进进忙碌于重建或是寻觅潜逃在外的月光岛余寇的人影,在岛上、岛边、海面上游荡着。 一男一女,共乘一只小舟,从海面上飘荡过来,到了罗伊岛港口,早早的就有一个贼眉鼠眼的矮个男子上前接住了女子抛出的缆绳。 这三人正是坐在船上的青岩、庆莲和在港口等待二人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了。 这几日里,庆莲与柴小虎已很是熟稔,庆莲将船上缆绳抛出,被柴小虎远远接住,柴小虎将小船拉上海岸后,青岩对着柴小虎点头微笑,倒是庆莲上前与柴小虎打趣了几句,柴小虎支支吾吾的没有回话。 青岩与庆莲辞别了柴小虎,向着罗伊岛中唯一保存还算完好的庆丰院子走去。 庆丰已不在罗伊岛中,去了哪里?无人知晓,当然,他家闺女跟女婿当然知道,自家老丈人去陆上坐那安然度日的富家翁去了。 二人进了院子,院子里并无人在,庆莲在前,青岩在后,走进“忠义”堂中。 二人分左右坐下,也无人上前奉茶,原本对着柴小虎还一脸笑容的庆莲,到了自己“忠义”堂里,却变成了冷冰冰的脸色。 青岩在对面苦笑看着庆莲,几次想要开口,终究不曾说出什么。 还是庆莲先开口说话:“我当初不过是缓兵之计,况且那齐飞确实也出了力,但当真要把罗伊岛给他?不单单我不答应,枉死的兄弟们也不会答应。” 原来那日庆莲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在忠义堂里把齐飞制服之后,庆莲心血来潮的一番怂恿之言,果然把齐飞收纳麾下。 那齐飞本就是野心勃勃之徒,而且在广江被杀、广海离开罗伊岛的情况下,更是早已在罗伊岛与月光岛中积攒了些许个人势力。但是这股势力在广河走到末路的时候,也足以给他当头痛击了。 只是庆莲原本就是一时兴起,抓住了齐飞心底深处的渴望,根本就没想过真的要在事后,将整个罗伊岛交付给他。 但是青岩攻破罗伊岛,拿下广河后,竟然真的有了这样的打算,更是这几日将罗伊岛的布防事宜,放手交给齐飞去做。 庆莲这如何能答应。伍洪、张金等人即便嘴上不曾说什么,心里也会有抵触的。只是青岩真的就打算按照庆莲与齐飞的“约定”去做了。 庆莲这几日已与青岩说了好几次这个事,但是青岩丝毫没有要改变打算的想法,今日更是拉了庆莲乘着一叶扁舟去了海上,散心是真,叫庆莲稍缓压力更是真。 但是显然,青岩的这些打算是徒劳无功了,果然庆莲一回到忠义堂,开口便将这件事拿出来说道起来。 青岩苦笑了笑,终于开口说起了这件事:“阿莲,我们会离开东海的,日后再回东海也只会是游玩或是归家省亲,东海不需要在做我们的根据地了。日前映竹引五百双子门众,将六万私军十之七八尽数引走,这件事你知道的。” 庆莲见青岩终于开始正面回答这个问题,默然坐在对面,并没有接话。 青岩也跟庆莲很有默契的,没有等庆莲再提出疑问,而是继续说道:“齐飞这人,野心极大,可是野心是需要能力来陪衬的。罗伊岛而今不过一介废墟,交给他齐飞打理又如何?” 庆莲倒是没想到青岩说到罗伊岛时,会露出这样一幅漠不关心的心思,当时便惊的站起身来,大声质问青岩道:“废墟,一介废墟?这废墟难道不是你一手主导的吗?而今我的家成了废墟,你就要把它弃之不顾了吗?” “罗山青!东方青岩!你何时是这般冷血的人了?” 正文 第144章 心之常在 “阿妈,我回来了。” 本该在东海罗伊岛做那第一岛主或者去往月光岛做那真正主宰的齐飞,却突兀的出现在了自家的篱笆院外。 身旁除却表弟卢阳外,再无一个外人。 “飞哥,罗岛主不是答应把罗伊岛给你了吗,这时间段,你也不说在岛上好好归置归置,怎得回家来了。” 卢阳跟在齐飞身后,一副完全不解的表情看向齐飞。齐飞回头对着卢阳 淡淡一笑,并未说话。 “嘎吱” 并未过多久时间,齐飞的老母从屋内走了出来,儿子已多日不曾回家,听到儿子声音的齐大娘,脚下挪蹬的格外快。 齐飞见到老母蹒跚的身影,经历了忠义堂中那番事情,又全程参与了才结束不就的罗伊岛战事,齐飞看着老母,心里格外酸楚,竟落下泪来。 一旁的卢阳看到,当真惊呆了许多。 在卢阳未去月光岛之前,顶多觉得这位表哥无非就是一名在海盗窝里混的不错的大海盗,甚至可能就是给大海盗跑腿的小人物。 但是登上月光岛之后,卢阳才知道,齐飞原来在月光岛上,还大小是个人物。 等到广河的带着月光岛一众人手,杀到罗伊岛之上,从大陆赚来了张子权又在罗伊岛之争中奋勇杀敌的齐飞,登时成为广河身边的红人。 卢阳的位置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此时卢阳心里,少不得就把自家表哥当做了贵人供着。 在等到广江被杀,广海消失不见,齐飞一飞升天,俨然成为广河之下,月光岛第一人。 到了这番境地,卢阳对齐飞的敬仰之情,已如,漫长凌河,滔滔不绝。 当然,卢阳并不知道当日在忠义堂的那番事情,只是时候齐飞将一群心腹聚拢一处,明言提及,广河虽明面上对他寄予重任,但根本就是自握大权,他齐飞与这班兄弟,说到底不过是一群被广河握在手里、捏在手指之间的零星棋子。 在齐飞的那般心腹所知中,齐飞并不是与罗山青有所密谋,而是在罗伊岛光明正大大造广河的反,只是赶巧被攻伐广河的罗山青偶遇了罢了。 甚至卢阳这样的人,一直觉得是罗山青借助齐飞的努力,才一鼓作气拿下了广河。罗伊岛虽已破烂不堪,但齐飞居功至伟。 至于罗山青将罗伊岛让给齐飞,在卢阳看来更是天经地义。若是不给齐飞,那才是天诛地灭、世所不容。 当然,这些说到底,不过卢阳这一小撮人的自娱自乐,自我意淫罢了。 但是昨日深夜,齐飞叫醒了在岛上卧房里独自沉睡的卢阳,二人离了罗伊岛,摇摇晃晃上了一只小舟。 等到卢阳回过味来,表亲二人已临近卞州府了。就卢阳那性子,如何敢抵触齐飞,就连提出个人疑问都省去了,就战战兢兢的跟着齐飞,一路回了家。 到了齐飞家门口,卢阳自觉齐飞不会如何与他了,便将心中疑问一股脑的到了出来。 只是,一心望向老母娘亲的齐飞,并没有搭理卢阳。 卞州太守府,正堂廊下,三个人影随意的站在一处。 分别是,卞陵总兵胡锐,卞陵驻军张都和卞州长史王哲。 胡锐正对着王哲开口说道:“恭贺王大人高升了,这一州主簿可是咱卞州府屈指可数的大老爷了。” 一旁的张都也是眼色惶惶的看着王哲,这倒是弄的王哲更觉难堪起来。 王哲对着胡锐与张都打圈作揖说道:“二位大人羞煞下官了。” 张都拦住王哲的手臂,呵呵笑道:“王大人,哦不,王主簿,本官听闻卞陵城新近开了一家西庆特色的知客居,少不得要王大人破费一番了。” 王哲陪着笑,正待开口说话,正堂处两个人影缓缓走了出来。 胡锐三人急忙迎上前去。 走出来的二人正是卞州太守左青与卞州主簿时龙。 时龙今日是来向左青请辞告老还乡的,州府官佐辞官告老之事,虽并不太需要一州太守首肯,只需向朝廷递交辞呈,等待朝廷批复便是。 但每州每府素来有这般旧例可循,况且时龙被擢升为卞州主簿以来,一直是唯左青马首是瞻的。 正经来说,应该是而今这卞州府下满堂官佐,早已烙上了左青嫡系的印子。 太多人的升迁本就是出自左青之手,而卞陵军头两座大山,现今也是明里暗里早已是天狼公子的人。 可以说左青借着此次东海战事,连同一上任时的雷厉风行,彻底把卞州府上下,打理成了他的后花园。 时龙请辞,少不得要被左青挽留一番,自然也不会非留不可。二人出了正堂,与胡锐三人聚在一处,倒是张都主动开口,王哲要在城中新开的一家知客居酒肆宴请大家。 一行五人在几个太守府胥吏的拥簇下,出了太守府,向着城南的知客居而去。 自打胡庆隆被映竹从卞陵中军大营选出来,参与到出海的五百人队伍之中后,胡锐已许久不见儿子了。 胡锐也没有理所当然的去向名为副统领是他总兵麾下的映竹去问询儿子的事情,只是前夜府上人收到一纸信函,却是胡庆隆亲笔。 信函具体内容无从得知,但是昨日胡锐光明正大的搬了一箱干货到太守府的时候,赶巧遇到了带着儿子张子权与一盒子礼物到了太守府的张都。 王子尧之时,在胡锐与张都之间埋藏下的芥蒂,虽不至于轻易便消失不见,但显然两家儿子都被左青握在手中的这一刻,二人有了同样的心思。 既是感恩左青对自家儿子的指导佐正,也是感怀自此就要寄人篱下,被彻底贴上天狼公子的标签了。 胡锐、张都、张子权三人先后进了太守府,左青似乎早有准备一般,亲自离开正堂将三人迎了进去。 刚好,菊香就在太守府上,菊香与胡锐、张都见礼后,便带着张子权离开了。张都少不得又是一番思绪,虽有些怜爱儿子受苦,但更是明白,不琢磨不成器,也就由他去了。 胡锐与张都在太守府正堂,只是汇报一些军中事宜,倒是没有提及对左青的感恩或是示好之意,只是各自搬到太守府的箱盒,左青也就坦然收下了。 待得二人离了太守府,左青再次亲自送出了太守府大门。二人结伴去了城南的知客居,倒是多少不曾这般无隙的坐在一处。都喝了不少,但并没有醉酒。 二人离去归家之后,又有何时,外人并不知晓。 只是今日,时龙到太守府请辞的时候,又赶巧碰到了不约而至的胡锐、张都、王哲三人,倒也是有默契的紧。 东海罗伊岛。 风和日丽,倒也是初春该有的大好时光。 但是这两日,岛上的气氛实在有些奇怪,奇怪到在罗伊岛这么多年的张金,都有了窒息的感觉。 王洋指挥菊花岛诸人攻伐罗伊岛,在广河被左青带走之后便在罗伊岛住了下来,倒是没有跟随映竹,虽那近五万的私军去往大陆。 伍洪回到罗伊岛之后,终于再次展现了身为罗伊三卫第一统领的本领,不单单是军事部署上的指挥若定,就是罗伊岛重建中,伍洪的身影也是穿插各处。 这倒是闲下来了王洋和张金。 今日二人正在罗伊岛西南方向的一座小院子里,隔着石桌对饮着。 张金起身给王洋倒上新酒,说道:“王大哥,你觉没觉得这几天,岛上的气压格外低?” 王洋与张金早已熟稔了,更是习惯了张金的脾气,对张金为他倒酒的事情,毫无表示,结果酒杯一饮而尽,说道:“气压低?莫不是有暴风雨要来?我观天气,近乎一旬都该是风调雨顺啊。” 张金倒是没想到王洋从他的话语中,直接就扯到了天气上,有些气结。倒是见王洋杯中已无酒,再次起身为王洋倒上酒,说道:“王大哥别拿我老金开涮,我是说……我是说岛上气氛……” 张金正要说完一整句话,,却被王洋突然以杯底砸了下石桌打断,张金不解的看着王洋,却没想到,王洋开口说道:“好你个老金,耍滑头,光给老子倒酒了,你咋不喝?” 张金当真被王洋弄得无奈了,急忙赔了个笑脸,将自己面前的一杯酒高高端起,一口喝了下去。 张金喝掉杯中酒,又要开口说话,王洋终于主动说了起来,更是递给张金一个高深莫测的笑脸。 “老金,夫人的事情,岛主自由定论,你不要总是想着你与夫人在岛上这许多年的情谊,说到底,岛主才是夫人最亲近的人。” 张金早就想到王洋不是那般不识时务的人,果然王洋早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不待张金开口说话,王洋继续说着。 “岛主为何要将罗伊岛交给那齐飞,而不是给咱们这群老兄弟,或者是岛主自己遥领一岛之事,我倒是有所猜测,但我并不是最适合去跟夫人说这些的人,你也不是。” 张金原本心底对青岩要将罗伊岛全盘交接给齐飞就有些不理解,愤恨谈不上,不甘心是绝对有的,此时听王洋说起,当时便开口问道:“你我都不合适,那岛上还有谁合适,总不能就要夫人就这般跟岛主别着吧。” 王洋拿起筷子夹了一颗花生米,嘎嘣嚼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用筷子虚指了指张金,说道:“我说老金你这么着急忙慌的是干什么,岛主自有他的打算,岛主尚且不急,我们做好本分就够了。况且,你说夫人与我们的区别在哪里?哈哈,夫人的心境,需要一名女子来解开,而这人,我想岛主早有安排。” 张金真真的被王洋的一番话语弄得更是焦头烂额起来,满脸疑惑之色,实在不知道应该先从哪里问出疑惑。 王洋倒是好整以暇的,端着酒杯,一口一口的啜着酒,间或夹住一颗花生米,嘎嘣脆响的嚼着。 张金脑子游荡了好久,终于想到了一点,起身问道:“王大哥,你说你能猜到岛主的心思,你给兄弟讲讲呗。” 王洋倒是把空了大半的酒杯向着张金推了推,张金瞬时明白过来,急忙为王洋续上酒,王洋见张金挺有眼力界的,拿起酒杯轻轻啜了一小口,开口说了起来。 正文 第145章 阳光之下 卞州府卞陵城城郊。 青烟阁后院枯井之中。 寒冬已过,地底的湿气上涌,子兰暖阁里虽并无变化,枯井中却时常有殷殷白雾弥漫着。 映竹原来是去东海,接应青岩门主下属的数万私军去了。 子兰才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很兴奋的,巴不得自己也成为映竹身旁一员,第二反应却有些担忧起来,毕竟当时东海战事已起,即便是坐镇后方的统帅也不是万无一失,何况已映竹的性子,必是攻城拔寨的先锋疾兵。 还好映竹并未带军参与到罗伊岛之中,也是青岩门主治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将广河拘起。 第三反应则是害怕了。 五万甚至七万私军,意味着什么,对于东海的势力来说,可能只是一个顶天的牛掰势力那样了,但是对于拿着朝廷俸禄的左青来说,这件事当真可大可小,王子尧可不就是因为这事获罪的吗。 子兰想到这里已不敢再想下去,更是主动找到自家大人,提及这件事。但是左青并没有给子兰正面回应,反倒是又交给了子兰两项任务。 第一是尽可能查探与张鑫有关的消息,能找到张鑫最好不过。 第二是发动青州、元州青烟阁人手,进入冀州,找寻女神医。 对于第二件事,左青明确告知了子兰,女神医与青岩息息相关,务必要找到,而第一件事,菊花岛的张鑫,左青倒是没有格外提出,况且子兰压根就不认识张鑫,也就应承下来,自是没有花费太多心思在探查张鑫的事情上。 今日子兰本该去降州巡视青烟阁分处状况的,但不知为何,子兰从早上醒来,就不想出门,这都过了晌午了,子兰只是外罩了一件单薄的纱衣,在暖阁的雪豹地毯上走来走去。 “砰……砰……砰……砰砰!” 井底石门处三长两短的敲打声徐徐传来,暖阁里只有子兰一人,石门被来人从外推开,一个脸上有一条刀疤的俊朗男子,低头走进了暖阁。是玉石到了。 玉石之前一直在大沽县外,带队为双子门训练新晋人手,倒是前几日,在菊香带着张子权回去之后,才回到卞陵城。 昨夜玉石过来,与子兰商议今天要去往降州巡视的事情,子兰欣然应允,但是今日,一直到了晌午,子兰根本没有在后院现身,甚至都没有离开枯井,玉石这才下到井底,到暖阁里寻子兰来了。 玉石进来之后,远远的看到伏在唯一座椅上在子兰,苦笑了下,轻步走上前去。子兰却早已在玉石敲门之时便回过身来,不待玉石走到近前,子兰已起身转头看向玉石。 “本阁主今日有些乏了,玉石你自行去降州吧,回来后将降州境况报与本阁主知晓。” 子兰的语气中透出一分冷意,玉石也是没想到子兰见面就说了这样的第一句话,当时便有些尴尬,但是子兰终究是青烟阁阁主,即便是打小一块长大的伙伴,终究不能像小时候那般快乐玩耍。 玉石对着子兰拱了拱手,也没有说话,便有意转身离开暖阁。 就是玉石伸出去的右手,就要接触到石门门板的时候,突兀的一声尖细嚎叫声,在他身后炸开。 “哎呀!该死的大石头,本阁主都要烦死了,你还把本阁主一个人丢在这里,没心的混蛋。”子兰瓮声问起的咒骂着玉石,玉石一脸苦笑的回过身来,看着子兰。 这才是真正的子兰嘛,永远是兄弟姐妹中最精灵鬼怪的那个。 子兰仿佛一个失却了心爱玩具又重新获得的小女孩一般,赤脚从椅子上跑了下来,一路疾驰奔到玉石身前,拉住玉石的胳膊,作势就要立马去往温泉谷。 玉石摇头无语,只好由她去了。 卞州府滨城县外温泉谷中。 前几日太守大人自到卞州之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高调行事,便是在这温泉谷中。 左青动用一州太守的职权,强行占据了温泉谷,更是将温泉谷中泡温泉的恩客全部好言劝离,又派遣了一队驻军民团配合郭伟的禁军卫队,在温泉谷外游弋着。 至于卫宏的卫队,则是在温泉谷内保全着泰渊先生的安全。 左青的这霸道之举,竟然根本没有引起温泉谷主家的一丝不满,温泉谷掌柜的接到太守大人第一道命令后便欣然答应下来,更是主动出动谷内护院帮着太守府的胥吏们,将谷中恩客一一劝离了温泉谷。 虽有一两个恩客会有不满,但乘着荡平东海余威的天狼公子,到底没有几人敢诟病,也极少有人会有心去诟病与他。 且不论泰渊先生心底乐意与否,而今他老人家独自一人占据了大片温泉,好整以暇的享受着这份安逸,心底却是是高兴许多的。 安乐,享受,或许不是所有人的追求,但当真的触手可及这些美好的时候,即便是圣人君子,又怎可确保,会与之抵触。 这本就是人性,这才是最善的人性。 泰渊先生本意是要离了太守府,在府外与青岩见上一面,这件事便交给了左青去安排。 左青倒好,直接把温泉谷拿了去,将泰渊先生、杨玲、嫣红儿、柴小虎都带到了温泉里。 泰渊先生仔细想来,反倒觉得左青考虑很到位,当朝大学士与挂着无庭帝亲子东方青岩名讳的那孩子会面,总是不要给太多人知道的好。 虽然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绝对的秘密,更大多数是彼此掩盖,去保全脸面,但总是这样必要的存在,才充满了周遭复杂而又有趣的人生。 青岩与罗伊岛那些被左青邀请的人还未到来,已有一人先行到了温泉谷处,正是沙风岛、云易岛双料岛主,叶良辰,薛金龙并没有随行。 左青已在东海战事平息之后,将被擒拿到的广河带给泰渊先生询问过。 即便是广河,对泰渊先生也是敬若神明的,泰渊先生三朝元老,见证了整个东凌帝国的变迁,更是在东凌帝国的不断向前发展中,为民众做了太多实事。这些事情经过时间的验证,更是绝对大益与黎明百姓的好事。 无论是那个东凌人士,对这位大开寒士进取之门、广播读书种子的老人,都该有足够的敬意。 所以当泰渊先生与广河独处了半个时辰之后,一个完全出乎左青预料的消息,被一脸阴沉之色的泰渊先生带了出来。 王子尧,竟然是当朝太子东方无涯杀的,而实施太子命令的人,正是广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泰渊先生的出现,无疑探及到了广河的部分底线,但作为在东海沉浮这许些年的广河,终究未曾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真正与太子联系的范名书,就不曾被泰渊先生知道,但王子尧被杀的真相,还是震撼到了泰渊先生。 与母皇太后的关系,与高祖皇帝的友谊,注定泰渊先生在东凌帝国,不可能绕过已被立为太子十四年的东方无涯。 东方无涯才为太子那几年,母皇太后是有授意过泰渊先生教习与他的。但是在炎王府太多年的低眉顺眼,在宫中三年的担惊受怕,早就把东方无涯的锐气消磨的干干净净,这样的储君,从来不是泰渊先生心喜抑或看重的。 但到底知晓王子尧与东方无涯真实关系的泰渊先生,对一个懦弱的东方无涯,竟然做出这般亲手弑兄的事情,还是无法接受。 倒是一旁的左青,第一时间安抚了老先生悲伤的情绪,更是在老先生提出要见青岩的时候,为老先生安排了温泉谷这处妙地。 至于叶良辰的到来,则与在被菊香一番审讯盘问后,交给叶良辰的广河有关了。 叶良辰只比左青的队伍,晚到温泉谷两个时辰。这却不是叶良辰时辰掐的巧,而是叶良辰一早就在卞州府等候着。 无论是出于敬意,还是出于感激,左青在温泉谷安顿好后,两个时辰的时间,刚好是叶良辰出现的最佳时机。 叶良辰被谷口的张三疯,亲自带到了已至谷内偏角位置的左青面前。 左青示意一直伴在左右的柴小虎与张三疯自行离去,带着叶良辰沿着谷地徐徐走着。叶良辰亦步亦趋的跟着左青,并没有只言片语,左青没有开口,叶良辰就一直垂着头,安心做一个随从。 二人兜兜转转,已到了温泉的侧阴面,左青这才停住脚步,回转身形,看向身后的叶良辰。 叶良辰高高束起的头发,将那干瘪的左眼,就这般光明正大的展现在人前。但是叶良辰脸上的神色,与之前已大不相同,一种轻松,更有一种奋进向前。 叶良辰一身皂白衣衫,虽明显久经清洗,已不复崭新,但打理的干净利索,配合脚下的翻毛牛皮软靴,更是格外精神抖擞。 左青很喜欢这样的叶良辰,虽然干瘪的左眼,却是带来面目上一些算不得上乘的感官,但阳光下的叶良辰,给了左青完全不同之前的感觉。 积极向上,奋发图强。 正文 第146章 圆圆铃铛 当青岩与庆莲到了温泉谷外的时候,左青已陪着泰渊先生在谷内用过了午饭。○ 青岩的姗姗来迟,泰渊先生并没有不高兴,老先生也是知晓,东海战事将将平息,尚要坐镇东海的青岩,自有他的事情要忙。 倒是子兰率先迎了出来,对着青岩微微点头,便拉住庆莲的手,进了谷里。 之后左青才与柴小虎一起出谷,将青岩迎进谷内。 这还是兄弟二人,在菊花岛分别后,第一次相见。左青用力抓住青岩的手,青岩也是紧紧的握着左青火热的手掌。 痨毒缠身的青岩,常年手脚冰凉,左青握在手里,心中更觉紧巴。好在女神医的行踪已现,只要她还在东凌大地,左青无论如何也要找她出来,恐怕这也是青岩的唯一生机。 左青与青岩相顾无言,只是紧紧握着手,慢慢的跟在庆莲与子兰身后,乃至与没过一会,竟不见了前方二女的身影。 泰渊先生用过午饭后,独自一人在温泉一个角落里泡着,倒是杨玲在饭后,温泉谷侧面的客房午休去了。 左青本想与青岩先找个房间说说话,却不想张三疯迎了上来,说是泰渊先生已离了温泉,去了左青事先安排好的卧房,这会儿,正等着他二人过去呢。 如此,左青无奈,也就带着青岩去了泰渊先生的卧房,至于青岩,见到左青以后,一直都是和煦的笑着,透着一股子冷冷淡淡的热情劲。 左青与青岩先后进了泰渊先生的卧房,张三疯在二人进房后便在门旁站定,护卫着。 当朝大学士泰渊先生已在房内擦干身体,换了一身合体的便服。左青与青岩入内的时候,泰渊先生正在温着紫泥茶壶,这还是泰渊先生从京都一路带在身边的。 泰渊先生对青岩与左青的入内置若罔闻,仿佛就真的醉心于茶艺之中,一直到袅袅茶香,在卧房内游荡开来的时候,泰渊先生才抬起头来。 而左青与青岩已隔着长案,在老先生对面软凳下坐了。 泰渊先生抬起头来,看向青岩与左青,眼神中一份赞许之色,一份濡穆之情。老先生对着二人微笑着点头:“长大了,也都懂事了。” 左青在一旁老神在在的欣然接受了老先生的夸赞之语,一旁的青岩却已起身,更是后撤两步,对着泰渊老先生跪拜下去,口中道:“青……小子见过先生。” 泰渊先生眼中一副希冀的神色,终黯淡下来,对着青岩摇摇手,示意左青将青岩拉起。 泰渊先生分别为青岩和左青面前的杯盏中斟了小半杯的茶水,老先生更是先一步捏住小盏,深深吸了一口。一脸陶醉之色的轻啜了一口,接着一饮而尽。 当然,杯盏极小,一共也不够一口水。然而左青看着泰渊先生的表情与姿态,还是强自憋着笑。 一旁的青岩,倒是看泰渊先生看的入迷了,也不知是被泰渊先生这般行为所逗弄,还是太多年不曾见过老先生,渴盼多看老先生几眼。 泰渊老先生将杯盏放下,给自己斟上茶,打眼看向对面二人。 就在这时,屋外又有声响传来,有高低不同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便传来门外张三疯与来人对话的声音,远远听去,该是女子。 不待左青与青岩听出来人是谁,身前的泰渊先生已坐直了身子:“小青,你出去将玲儿请进来,只带玲儿一人进来就是了。” 左青听泰渊先生这般说,已是明白来人当时杨玲与嫣红儿了。左青对着泰渊先生点了点头,离开座位,向外走去。 身后的泰渊看向青岩,轻声道:“圆圆,多年不见了。” 泰渊老先生这句话一出口,青岩竟当时便红了眼眶,泪水潸然而下,泰渊先生抬起手来,在空中僵了一僵,终又收了回去,青岩虽在落泪,但并无声响传出,到左青带着杨玲回到房内的时候,青岩已收了泪,只是眼眶还有一点点红肿。 左青带着杨玲进了卧房,杨玲倒也不是第一次见到青岩。当初在大沽县演舞的时候,便见到过与左青同坐一车的青岩,只是今日近前来看,才感觉这男子眉目之间,有一种很是熟悉的感觉,只是比起左青仅仅高出一线的身高,陪着这一身的简单衣衫,更显苍白无力。 从观感上来说,青岩与左青相比,活泼不足,沉稳有余。杨玲对青岩又这般看法也是正确的,只是杨玲对青岩的熟悉之感,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难以挥去。 杨玲对着青岩微微点头,毕竟是一国公主,而今又是在泰渊先生近前,杨玲自是没必要去伪装那见人便作福的小女子。 青岩也已知晓,这女子乃是西庆皇帝唯一爱女,只是恍惚中,应该还有一份记忆,却记不清楚了。 杨玲越过身旁的左青与对面的青岩,看向长案后优哉游哉泡着茶的泰渊老先生。 老先生扑捉到杨玲的目光,站起身来,主动小跑上前,到杨玲身边,拉住她的手,带着她虽自己在长案另一边坐了。 泰渊先生与左青都是心底明镜,在两旁对面而坐,青岩则有些摸不到头脑。泰渊的到来,他理当来此,但这西庆公主又是何来头,至于杨玲,则是心底有些惴惴然。 因为在冀州搭上泰渊先生的车驾时,泰渊先生就有告诉她,此番前来卞州,会带她见到圆圆。 虽然圆圆不过是少时的一个玩伴,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但那终究是杨玲的一段美好记忆,她每每离开西庆到了东凌,说是要寻觅东海海外,实则又何尝不是来找寻,在皇宫家里,感受不到的美好过往。 左青主动接过泰渊先生手边的矮脚大肚紫砂茶壶,不曾换过新茶,而是将壶中旧水浸出,又添上新水。青峰茶的茶香更浓了。 左青双手捧住茶壶,为杨玲身前的茶盏斟上,一手托着茶壶,一手手心向上前伸着,示意杨玲请用。 杨玲看了泰渊先生一眼,泰渊先生只是一脸和色的笑着,也不知是因为这满堂的人,还是因为外面的好天气,总是看得出,泰渊先生是真的心情极好。 杨玲拿起长案上的茶盏,细啜了一口,嘴角已微微翘起。 左青当即说道:“玲儿姑娘,本公子手艺如何?” 杨玲倒是没想到这茶是左青泡的,方才看那茶壶在泰渊先生身前,还以为是泰渊先生经手泡制,间且泰渊先生身上的茶香要比左青身上浓多了。 只是左青这般问话,杨玲也便脱口而出:“入口甘甜,品之有思,却是佳品,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本事。” 杨玲的一番夸赞自是叫左青拿足了面子,可惜泰渊老先生从来不是惯着孩子的人,站起身来的老先生,隔着长案,一个板栗就敲在了左青脑袋上。左青正顾着在措辞一下,好好在杨玲面前说道说道茶艺的事,况且泰渊老先生毕竟是左青长辈,左青总不好真的躲过去,叫老先生扑空。 “啪!” 这一声响声,突出一个脆。左青也作势双手捧头,做出一副疼痛难耐的样子,结果这一下子,除却左青自己,屋子里的另外三人看着左青都大笑起来。 房子里的气氛,登时轻松欢快了许多。 杨玲道:“我就说你没这么大本事,果然是爷爷泡的茶,爷爷,你这茶叶当真好,给玲儿分些吧。” 泰渊瞥眼看着左青,对杨玲说:“茶虽是爷爷泡的,但是茶叶却是这崽子的,玲儿跟他要去。” 杨玲又转头看向左青,左青急忙道:“有,有,有,要多少都有……” 泰渊又在一旁打岔道:“癞蛤蟆胡吹大气,这青峰茶一年年产才多少,宫里不过是一等青峰茶,年贡也不过三五斤,这壶里的可是特等,你能弄来多少。” 左青被老先生一顿抢白,羞得臊臊的。却是这青峰茶太守府上也不过几两。但不知为何杨玲说出讨要的话,左青一时没控制住。 左青也是玲珑心的人,知道与泰渊先生扯嘴仗永远是要被压着打的。左青站起身来,将茶壶捧起,给一圈四人斟上茶,然后安然的坐下,自觉做起了听话的乖宝宝。 泰渊先生与左青一番打闹,这房子里的氛围也是轻松了许多,终于正了正身子,坐直了。看了杨玲一眼,又看了青岩一眼,徐徐开了口。 “左青,东凌皇帝陛下最爱护的少年公子,而今已是从二品的卞州太守,更是乘着评定东海的春风,只怕不日便回被陛下召回京都。” “杨玲,西庆大帝杨剑雄的爱女,我与杨家渊源颇深,在东凌,杨玲便是我的亲生孙女。” “罗山青,东海罗伊岛岛主,别名东方青岩,本名常存远,我京都宅子与大凌百胜将军常空府上比邻,常存远幼年常在我家玩耍,乳名圆圆。” 泰渊老先生好整以暇的说完这三段话,自倒了一杯茶饮了起来。 杨玲目光已完全放到青岩身上,青岩也看着杨玲。 “圆圆?” “铃铛姐?” 正文 第147章 府中宴席 左青独自一人,在温泉边上晃悠着。原来杨玲小时候在东凌待过,就在京都西城泰渊先生府上。 原来杨玲与青岩从小就认识,原来青岩哥哥本就是常存远的事,渊师也知道,那这件事真的瞒住皇帝陛下了吗。 左青脑袋乱乱的,既有没想到青岩与杨玲早就相识的出人意料,也有青岩身份若被皇帝陛下知晓,他这真正的东方青岩不是也在东方俊的摆控之下的担忧。 如果东方俊,知道左青才是东方无庭的亲生儿子,又会如何? 温泉谷里四季如春,这既有这块地势依存死火山而在的缘由,也有历任滨城县令人为出力的原因。 温泉谷而今的当家之人,滨城县令其实也没有接触过,只知道温泉谷掌柜的,是凌州人士,六年前斥巨资接手本是卞州大户人家范府上的温泉谷,更是在谷内兴建了许多土木建筑,有茶馆酒肆更有极上档次的卧房软居。 倒是将来温泉谷消遣的恩客们的衣食住行,安排的妥妥当当。甚至入了温泉谷,不用走出谷地,便可尽享安逸生活。 这样一块聚宝盆,不知为何范府会主动出手。无疑接手温泉谷不过六年的新老板,已将温泉谷打造成了卞州府北部,仅有的一处生财宝地。 温泉谷依碣山而立,最靠近山体的方位,被认为挖空大半,两排卧房便是在这里兴建。 泰渊先生的卧房,在离着温泉最近的地方,而子兰等人的卧房,被左青安排到了稍远的位置,却格外僻静,也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子兰在谷口拉着庆莲,一路直入卧房,二人在卧房内随意坐下。 当初庆莲突施黑手,将子兰打晕后,独自离开。这件事上,庆莲一直对子兰心有愧疚。但此番子兰再见庆莲却格外的亲切,其中既有子兰却是喜欢这样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的缘故,也有左青特意安排的原因。 诸位看官,你当左青安排子兰入谷为的何事?正是要通过子兰的嘴,将青岩要放弃罗伊岛的缘由详细告知给庆莲。 子兰为庆莲倒了一杯热茶,当然不是青峰茶了,而是温泉谷自备的一般茶叶。 “莲姐姐,喝口热水暖暖身子,虽是初春时节了,寒气对咱们女子身体还是极大的。” 子兰对庆莲格外的热情,更是叫对子兰本就存有愧疚之心的庆莲很是受用,心底也与子兰更亲近的一分。 庆莲招呼子兰一起坐下,抢过子兰手中的茶壶,给她倒上水,说道:“兰妹妹,当日是姐姐不对,你切莫往心里去。” “姐姐说的哪里话,青岩门主能有姐姐这般红颜知己,我们不知道多么开心呢,姐姐那么做叫子兰只有敬仰之情,断然没有不悦之心。” 子兰话语中透出对庆莲与青岩伉俪情深的艳羡,也是叫庆莲更觉着小妮子可爱的紧,心底的防线慢慢的已然荡然无存。 二人推杯换盏,寒暄着这些时日,各自的遭遇、不欢与快乐。 说道梦雪的死,庆莲也是陪着子兰落了好多的泪水,再说到广江授首、广海被勠,庆莲也是与子兰为这大快人心的结果开心很多。 二人终于说到广河,子兰将那叶良辰的事迹与庆莲说了一番。 庆莲也是才知晓那叶良辰的由来,既为那名换做薛金双的女子惋惜,也为这位顶住一切压力,只为还心爱女子一个答复的奇男子扼腕。 再有叶良辰说到月光岛,一个无法绕过的人,齐飞,终于被子兰主动提了出来。 由此,青岩要将罗伊岛全权交给齐飞的事情,终于被二人说到了点子上。 “莲姐姐,青岩门主当是不想你言而无信,才要这般吧。” “兰妹妹,我一女子,说什么言而无信,当时不过是姐姐一时突发奇想,才有了这般事情,姐姐当时也没想过事后要留下那齐飞的性命,实在是……” “姐姐,还有一事,妹妹不知当不当说。” 子兰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一双机灵的眼睛看向庆莲,庆莲直截了当的开口道:“妹妹但说无妨。” 子兰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徐徐开口。 “青岩门主的身世,之前妹妹在京都与姐姐说过一些,但其中还有一些事情,是妹妹新进才获知的。” 子兰先给自己定了一个基调,并没有故意欺瞒庆莲,而是下面说的这些事情她也是最近才知道。庆莲自然不会全然相信,却也没有打断子兰,只等她继续说下去。 “青岩门主,本是帝国开国功勋,常公玄孙,更是当年帝国百胜将军,常空元帅的亲孙子。但是门主化名东方青岩,在皇宫一呆便是八年,姐姐可知这是为何?” 子兰仿佛早就知道庆莲断然不会知晓青岩为何要在宫中八年这样的事情,只是顺嘴问了出来,也不等庆莲做出表示,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大人,一直被帝国皇帝陛下宠爱有加,皇帝更是为大人赐名左青。但是有一件事,不要说姐姐,就是妹妹我知道以后,也是担惊受怕着许多日夜,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大人左青,才是真正的东方青岩,而这东方青岩又是何人?东方青岩本就是……本就是无庭帝的亲生儿子。” 子兰自问自答将左青与青岩的身世和盘托出,一旁的庆莲早已惊呆了,更是瞠目结舌的看着子兰。 子兰对着庆莲微微一笑,继续说了下去。 “妹妹我跟在大人身边也有许多年了,而且当年在京都的时候,妹妹便曾数次见过青岩门主。” 子兰倒也没有在她在京都小时候的事情,多做赘述,毕竟她今日拉了庆莲到这卧房,还是肩负着左青的期望的。 “青岩门主被赶出皇宫,更是身怀剧毒,正是那华皇后一心要将无庭帝的亲子灭绝才罢休。只是青岩门主带大人受过了,但是而今事已至此,即便没有华皇后的从中陷害,单是常家与东方皇室的恩怨,也早已注定,青岩门主与当今的东方皇室,难以并存了。” 已是初春的日子,冬日的积雪早已融化,但还未到柳树抽枝的时节,温泉谷里更显得一片万物复苏正当时的样子。 温泉谷的吃食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只是往常来消遣的都是大户,费用倒是比起城里要高上许多,吃食准备的倒是也精致一些。 但是,左青他们用饭,自然是自己从太守府带来的厨子,因为温泉谷的所有人都被左青赶走了不是。但是做饭的材料,还是温泉谷储藏的,却是琳琅满目各类皆有。 至少当朝大学士泰渊先生,对这温泉谷里的早饭与午餐就赞不绝口。 过了晌午,接近申时的时候,东海驻军团总福亲王东方无乂,终于带着高冰,到了温泉谷外。 左青亲自出谷将东方无乂迎了进来,高冰倒是与张三疯、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起做起了护卫的工作。 东方无乂到了之后,先是陪着泰渊先生寒暄了几句,其间少不得要打趣左青,在太守府里把老先生照顾的不够尽心,害的老先生还要远离卞陵城到这温泉谷来发泄一番。 左青与东方无乂打打闹闹,倒也融洽的很。倒是青岩一直不见身影,知道在酒肆大厅的晚宴开始的时候,青岩才带着双眼略微有些红肿的庆莲到了此间。 这还是庆莲第一次见到当朝大学士泰渊先生与皇子龙孙的福亲王殿下。 青岩感觉到身畔的庆莲,手心里一片火热,更是已然见了汗。更用力的抓了抓庆莲的手,示意庆莲安心。然后与庆莲携手走上前去。 “爷爷,三叔。这是庆莲,我……我的伴侣。” 青岩还是第一次,在人前这般介绍庆莲,毕竟二人还未举行仪式。当然老岳父庆丰是乐见其成的。 但是庆莲听到青岩这般介绍自己,不由的心跳快了许多。 泰渊先生只是和蔼的笑对着青岩与庆莲,招呼二人入席。倒是一旁的福亲王东方无乂,一副戏谑的表情看着青岩,被青岩狠狠的送了一个白眼,又被左青从侧后方肘部偷袭了一击。 东方无乂只不过是奔着看热闹的心情,却又是被鄙视又是被下黑手,也是无奈的紧。 还是泰渊先生开口,招呼大家伙全部入席。 如此,倒也是济济一堂。 泰渊先生居首位,左手起分别是,青岩,庆莲,张三疯,高冰,东方无乂,嫣红儿,柴小虎,子兰,杨玲,左青。 左青左手边就是泰渊先生了。 郭伟与卫宏作为禁军都尉,虽实在卞州地界,也不敢忘怀自己的职责,一人带队在谷外,一人带队在谷内,分别巡逻,并未入席。 席间并无多少实质性的对谈,或是泰渊先生带酒,或是东方无乂举杯想请,倒也是其乐融融。 一顿晚宴,一直进行到了近乎戌时才结束,此时杨玲、嫣红儿、子兰等女子脸上早已现了疲态。 东方无乂很有眼色的,最后带着大家一个大团圆,结束了这次晚宴。 柴小虎送杨玲与嫣红儿回房,张三疯送庆莲回房,高冰送子兰回房。 如此这次第,仅剩下泰渊先生与皇宫三人组了。 正文 第148章 泰渊说教 一场只是以亲友相聚为目的的宴席,自然不会有太多虚头虚脑的客套,更不会你逼着我喝酒,我敬你一杯酒。∑頂點小說,23 就到正酣是最好,情到心里是最佳。 几位女眷都有了醉酒之意,左青安排几个属下纷纷将子兰等女子送回房中。不多时,宴席之上已寥无几人。 仅仅剩下坐在首位的泰渊老先生与左青、青岩、东方无乂这三人了。 泰渊先生仅仅开席的时候,带着大家饮了一杯酒,余下再未饮酒。何况念及到今日席上还有女眷,用的是清酒,而非卞州特有的扶头酒,几人虽多少喝了一些,却远远不曾酒醉。 泰渊先生先行起身,向堂外走去,东方无乂三人很知趣的跟在泰渊先生身后。 四人一路到了泰渊先生的卧房,临进房前,泰渊先生将今夜在谷内巡视的郭伟唤到身前,示意他在门外守护着,不许任何人入内。 郭伟坦然应是,泰渊先生一行四人这才鱼贯走入房间,走在最后的东方无乂更是有意无意的给了身侧的郭伟一个眼神。恫吓?肯定?安心?皆有。 郭伟在东方无乂进门后,上前将门板关紧,反身离开大门五丈支援,在屋外守护着。 泰渊先生自行在软榻上坐下,东方无乂三人围着泰渊先生,各自搬了一条软凳坐下了。 泰渊先生四下扫了下几人,看几人根本就毫无酒意,笑了一笑。 “无乂,小青,圆圆。我今夜把你们带到这里,你们知道我要说什么吧?” 左青先行开口,道:“渊师但有所言,学生必铭记在心。” 一旁的东方无乂和青岩也是点头表态。 泰渊先生并无太过做作的表现出对左青这番话的欣赏之意,坦坦然开口说了起来。 “我本布衣,家族虽累世公卿,我却更乐意寄情山水。当年与高祖皇帝偶遇,恰逢天下大乱,民生凋敝,高祖皇帝当的起仁君明皇之称,我也有心为帝国效力,这才与高祖皇帝不谋而合,勠力同心,奠定了东凌帝国的根基所在。” “高祖皇帝在位四十年,我便为高祖皇帝做了二十年的智囊参谋。高祖皇帝对我之言,不说言听计从,但从谏如流也是当得起来。我很庆幸,高祖皇帝在大凌推行科举、田亩制,眼看着二十年休养生息、鱼跃龙门,大凌已真正屹立在大陆之侧,我便起了归隐之心。” “也是我本就不是沉稳的性子,游历名山大河,到了冀州地界。一场蝗灾,糊涂之下,我到了西庆,与庆帝杨长亮相识相交,更是将为君之道悉数传与杨剑雄。” “杨剑雄果不复我之所望,北进冰原,南平蛮荒,西收部族,驻军琨山。当得起丰武大陆上的一代雄主。杨剑雄有心,我在世一天,庆国铁骑便不会越过琨山一丝,然则我心不安,这是我给大凌竖起的一道来日大敌啊。” 泰渊先生将过往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说了个大概,其间神情悲戚,一旁的东方无乂等人听来也是大惊失色。 泰渊先生稍缓了下气息,这才继续开口说起来。 “杨长亮回往庆都登基为帝,我便回了大凌,还好高祖皇帝尚在人间,只是对我的信任已大不如前,太子太傅不过一介虚职,可是但凡可以再为帝国尽力,我都乐意去做。” “高祖皇帝一天天老去,他钟爱的皇长子在我回到大凌的第二年病殁,高祖皇帝一意立长孙无庭为储君,更是将无庭交给我教养。无庭根本就是一个被高祖皇帝宠坏了孩子,这样皇子,若为一太平王爷,自可颐养天年,若非要做那一国之君,有我与几位股肱之臣为他出谋划策、治理国家,也足可保我大凌一世繁荣。” “但是这世间,从来没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如果。热非圣贤孰能无过,高祖皇帝晚年凭一己心思,将无庭拔高到储君位置,在我看来,这便是错。西庆的新君注定是一代雄主。千年不曾越过的琨山天堑,终有日子会被如履平川。” “况且,我大凌也不是没有可以抗衡杨剑雄的英才,炎王虽说不上可与杨剑雄等高,但抗之一二并非不可能。” “无庭帝的倒台本就是大势所趋,我虽不想这样说,但我是乐见其成的。高祖皇帝也早有安排,我猜不透高祖皇帝最后的心思,但从高祖皇帝一早就安排好的可以护送无庭帝一路去往东海以东的死士,足见高祖皇帝本就为皇长孙想好了退路。” 一席话,泰渊先生时不时停下来静思一会,或是啜一口茶,左青在一旁忙不迭的为泰渊先生添了新茶换旧茶。仿佛泰渊先生口中所说的这一切都与他毫无干系。 整整接近半个时辰的功夫,泰渊先生才停住了话头。扫视着身侧的东方无乂三人,东方无乂一副肃穆的样子,认真聆听着泰渊先生所说往事。青岩一副沉思的样子,倒是左青,作势要起身再为泰渊先生换上新茶。 泰渊先生笑着拦住了左青,示意东方无乂先开口说下个人看法。 “无乂回先生话,无庭皇兄对我们这般兄弟一直很是照拂,在位三年虽无大功,但也绝少大错,书生之言,削藩束权虽险些危及大凌根基,但并未成型。父皇取而代之,无乂并不以之为意。若……若无乂为君,大可还朝无庭皇兄。” 东方无乂说到这里,更是转头看向左青。左青却置若罔闻的给泰渊先生倒着茶。 东方无乂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并不是储君,太子是东方无涯,但而今他已有了染指新君的心思,这也是东方俊一步一步又是东海驻军团总,又是福亲王,把他逼到这个地步。 泰渊先生见东方无乂能当着他的面,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很宽慰的点了点头,至于东方无乂所谓的还朝与无庭帝,除了青岩,在座几个人都没有当回事。 泰渊先生又将目光看向青岩,青岩低垂着头,苍白的双手,用力死攥着茶杯,泰渊先生向青岩喊了一声“圆圆”。青岩抬起头来,双眼却已布满血丝。 “爷爷,我……” “罢了,你不要说了。小青?”泰渊从青岩表情与眼神中,已看明白,作为高祖立朝以来,东凌第一家常家的唯一幸存者,常存远与东方皇室的仇恨早已根深蒂固。 “罢了,你不要说了。小青?”泰渊从青岩表情与眼神中,已看明白,作为高祖立朝以来,东凌第一家常家的唯一幸存者,常存远与东方皇室的仇恨早已根深蒂固,即便有东方无乂这样可以作为缓冲的存在,青岩与东方皇室也是绝难并存的。 几个人的目光,随着泰渊先生点名左青,都注视在了笑晏晏分别为己任斟茶的左青身上。 左青向着三人微微一笑,坦然在青岩身旁坐下。伸出一只胳膊,环住青岩的手,说道:“渊师心意,小青俱皆明白,三叔心思,小青鼎力支持,小青自己并无什么追求,最羡慕的就是那逍遥人世间的山野村夫,而今,小青心之所寄,只有青岩哥哥一人耳。” 左青说完这番话,侧脸过来,冲着泰渊先生贼兮兮的笑着。 泰渊先生伸出手来,隔空指点了下左青的脑袋,笑道:“你有这分本心,已是难能可贵。须知,万事难以人定,人力难以胜天。无论小青你或者圆圆,你们怎么想,怎么做,大势所趋便是未来并不久远的西庆铁骑过琨山。” “我老了,老到出行必须要依靠马车外力。我一生所求,本也不过寄情山水,却被搅入这滚滚红尘,近乎一甲子不得脱身。我难有几日寿命,只盼东凌百姓不要少受战火之扰。” “小青,无论皇帝陛下当初如何,现在如何,未来如何,老师请你勿忘本心,勿忘东凌的根基并不在东方皇室,而在黎民百姓。” 座下三人,听泰渊先生说出这番肺腑之言,纷纷站起身来,排成一排对着泰渊先生一揖到地,口中叠声说着。 “定不忘先生所托。” “渊师教诲,谨记一生。” “爷爷但请放心,仇恨还迷不住我的心。” 泰渊先生看三人当真都把他的话记在心里,本还想针对东海的事情对左青他们提点几句,但转念一想,此类事情,刚好是对他们的一个磨练,纵然东海事情再出差错,有他还能在世一日,定当抱住左青与青岩一天。 东凌帝国,早已再经不起内耗了。 泰渊先生挥了挥手,示意三人就此离去。 东方无乂与左青还好,青岩毕竟多年不曾见到泰渊先生,依着老先生的身体,今日的重逢怕已是最后一面。 东方无乂与左青走在前面,青岩落在后面,三五步一回头,看向泰渊先生。 软榻上的泰渊先生那里还有一分帝国唯一大学士的威严,只是一个自家爷爷看到子孙的样子,一路目送着三人离开。 三人出了房门,泰渊先生抿嘴一笑,端起手边有些凉意的茶盏,一口饮尽。 “波澜壮阔未必真,平淡春风尚人心啊。” 正文 第149章 煮茶夜谈 泰渊先生一席肺腑之言,无论东方无乂等人是否听得进去,是否记在了心里,都已说完。︾頂︾点︾小︾说,23 人心本就如此,无论你在活着不在,无论你为或者不为,随着本心所走,才是真性情。 泰渊先生挥手,示意三人就此离去。东方无乂打头,三人出了泰渊先生的卧房。走在最后的青岩,反手将门板关紧。三人转过身来,正对着房门。 青岩先跪了下去,身侧的左青与东方无乂紧跟着跪倒。青岩红着眼眶,支吾着没有说话,左青在一旁轻轻拍打青岩的后背,最后还是东方无乂将左青和青岩二人拉了起来。 远处的郭伟在东方无乂出门那一刻,很识趣的站在原地,并未动摇丝毫。果然之后三位重量级的人物排成一排,向着泰渊先生的卧房跪拜着,郭伟在远处静静伫立着。 东方无乂将二人拉起来之后,将郭伟唤到身前,示意他好生护卫着泰渊先生,郭伟点头应是。东方无乂这才会同左青与青岩,向着左青一早就安排好的房间而去。 这间卧房隔着庆莲那件房并不远,但胜在更为僻静,虽说如今温泉谷里都是左青的人,但这里无疑更不会有人过往。 三人进了屋子,随意坐了。 东方无乂率先开口说了起来。 “小青、青岩,东海诸事已毕,我已从东海驻军将奏报送达京都,你这边的奏请是否也送过去了?” “三叔多虑了,此间奏报何须假手太守府,舜天司分司怕是早就在罗伊岛战事再起之时,便拟好了奏折,如今怕是早就摆在泰和殿上了。” 左青微微一笑,似乎想起了严文的那福嘴脸,脸上一丝不快略过,稍倾消失不见。 “这也是我最担忧的一点,那严文到底是温太略的妻弟,又通过温太略与太子搭上了联系,此事只怕还要早做准备。” 东方无乂想起太子一系任职在外的地方大员,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倒是东方无乂还不知道,泰渊先生途径降州时,在那降州太守府上,居住了一些时日。左青将其中事情,与东方无乂说了一番。 至于左青的消息来源,却不是泰渊先生所说,毕竟泰渊先生也不是那般做了好事就要留名的雷锋大侠。而是已入主降州青烟分阁的梦娇,传回的消息。 东方无乂听左青详细说了一番,其间左青也将青烟阁事宜与东方无乂略有提及,这些事,东方无乂本就知晓。 但是还是不放心的提醒道:“小青,双子门的门众,应该尽快从卞州中军大营抽出,而且青岩那六万私军,既然你已安排人手接收,也该安排妥当。卞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个不足四万的东海驻军隐藏行迹已是不易。” 左青与青岩点头应是,东方无乂又说道:“青岩,东海的那些势力,能放手的,尽量放手吧,与着六万私军相交,东海不过一些虾兵蟹将,况且京都不久必有来使,东海各方势力定然是京使看重的点,难保其间不会出些差错。” 青岩听东方无乂所言,点了点头,又将已准备将罗伊岛交给齐飞,月光岛交给叶良辰,其他些许小岛,暂时由张金归置着,等到合适时机,在叫他抽身而出。 东方无乂见青岩早已安排妥当,欣然点头,三人又说了一些应对即将到来的京都来使和六万私军日后安排的事,当然大多是浅尝辄止,并没有深论。 东方无乂并不想过多插手左青与青岩的事情,说到底他才是东方俊的亲儿子,是正儿八经的东方皇室。左青与青岩作为小兄弟,东方无乂自然可以坦诚相待,而今二人分别都已长成一方势力,甚至可能会影响到帝国未来走向,东方无乂就很有必要,确保好他的态度和位置了。 左青与青岩对此到没有什么想法,二人欠东方无乂的实在太多,东方无乂有些许想法,二人想都不用想,必然会鼎力相助。 只是,人这一生,哪有不变的情怀,哪有不变的心思,有哪有不变的人。 三人在房中聊了许久,其间少不得聊到了青岩的伴侣,庆莲。青岩当即表明心态,与庆莲生死与共,只愿庆莲能一生安好。 东方无乂与左青对青岩这番表态很是恭维了一番,之后,少不得,东方无乂又将西庆玲珑公主杨玲,拿出来打趣左青。往日里言辞犀利、能言善辩的左青,在这档次,却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青岩看左青尴尬的样子,实在不想东方无乂再拿左青说笑,主动转移话题,说起月光岛岛主广河来了。 左青听到广河,心思电闪而过,眼神变得有些难以捉摸,看向东方无乂,问道。 “三叔,你知道王子尧是怎么死的吗?” “王子尧?之前的卞州太守?我虽在卞州做东海驻军团总,但与王子尧少有往来,其中缘由小青你也知道。我倒是听说王子尧是在从卞州返回京都途中,被东海贼寇趁机上岛,截路杀害的。” 东方无乂对王子尧观感极差,毕竟说到底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这事在东方俊自己家里本就是不是秘密的秘密。况且也算不得丢人,王子尧之母,原本就是华皇后当初为王妃时的同房丫头,只是东方俊登基后,不曾给过她名分,这才使得王子尧无名无分。 东方无乂出生之时,王子尧已近乎十岁了,早已搬出王府居住,倒是王子尧母亲仍旧在王府侍候当时的王妃华氏,那王子尧与当时身为王府世子的东方无涯,倒是亲近的多。 左青见东方无乂知道的,竟然比广河落网之后,说出来之前,左青所知道的内容还要多一些。左青不禁多看了东方无乂一眼,这位离京多年的亲王殿下,到底不是当年在深宫大内陪自己捉迷藏的福郡王了,也有了自己的耳线、心腹。 左青对着东方无乂微微一笑,说道:“王子尧确是被东海贼寇所杀,而这东海贼寇正是广江。” “广江?月光岛二岛主广江。广江是小青你杀的吧?也算为王大人报仇了。” “不是我,是青烟阁的梦雪。”左青说道梦雪,眼神一黯。 东方无乂跟着问道:“哦?我可知晓那广江一身武艺在东海鲜有对手,小青你手下竟还有这般武艺高强我又不知的高手,你这小子可是跟我藏拙了。哎对了,你说那人叫梦雪?莫不是一名女子?” 东方无乂不自觉的有打趣起了左青,左青苦笑一下,将梦雪惨死广海手下的事说了出来,并将梦雪正是青烟阁降州分阁管事梦娇的孪生姐姐的事情说了。 堂内东方无乂、青岩听到这里,也是喟叹一声。青岩虽之前便已知晓梦雪的事,此刻听左青徐徐道来,既为左青当时命悬一线担心,又为梦雪为左青而死的情怀感动。 过了好一会儿,左青擦了才嘴角,才继续说道:“三叔,我要说的是,你当着广河身后站的是何人?又是何人命广江狙杀王子尧的?” 东方无乂说道:“月光岛身后自是有人,不然一个东海小岛,如何有能力可与卞州府一力扶持的罗伊岛争锋。” 东方无乂的语气仍旧淡泊不惊,只是一脸疑问的看着左青。 左青慢慢开口道:“月光岛背后的黑手,来自京都,正是太子殿下,您的好哥哥,东方无涯。” 凌京城,东凌首善之地,人口逾十万,占地过百顷,然而近日的凌京城里,却又越来越多的各州大家大户,趋之若鹜的赶往凌京城。 京都嘛,天子脚下,每日大门处川流不息的人流早已好不罕见,近日门禁更是被推迟了一个时辰,原因为何?至少凌州里诸人皆知了。 琨山那边的西庆王朝,立国已五百年的盛世皇朝,这一世唯一的储君,要到东凌来选妃了。 选什么妃?当然是太子妃。 太子妃选来做什么?当然是做日后的皇后,太后。 东凌虽与西庆除却大事,鲜少有往来。但年前母皇太后大丧其间,西庆玲珑公主亲自过了重楼门,前来祭拜。在京都很多有心之人的眼里,自是仿佛看到了,这一世的西庆杨家皇室子弟,怕是有心要有东凌打开互不沟通的壁垒了。 当然举国并无几人知晓,这其中的一条纽带——泰渊先生。 在东凌但凡有点能量的大户人家,争先恐后把自家贵女送往京都的时候,杨龙才刚刚在木倔的护送下,从琨山密道走出来,一双包铁软靴,踩到了冀州大地上。 “木哥,这就是东凌啊,也不过如此,你看这麦子,比起咱们大庆来差远了。” 一身儒士装扮的杨龙,在木倔前头一个身位走着,只是小小年纪的他弄了这么一身装扮,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杨龙这句话说出口,木倔在他身后更是哭笑不得。 堂堂大庆唯一储君,你跟哪看到的大庆的庄稼,况且你丫手里拿着的根本就是一支杂草。 木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上前一步,低声道:“殿……殿大少,咱们还是快些启程,去往凌京吧。” 正文 第150章 京都来使 微微春风荡漾,卞陵城外的柳枝已抽出了新芽。 在太守大人剿灭东海一众匪患之后,东海沿线的兵禁早已解除。果真如同太守大人在日前所承诺的那般。 海盗在不见踪迹,出海费用仅在港口由驻军民团收缴一次,再无海上强收的贼寇。 开春之后,卞州渔民已大都出海至少一次,东海风气之改观,当真立竿见影。百姓心中对天狼公子的爱戴,更是远胜往昔。 卞陵城里的气氛,倒也对得住这初春时节的百花齐放。车水马龙,人来兽走。在左青的大肆放松卞州府的税收下,竟在年初卞陵城已人满为患。 当然左青不是没有问过自己,这般将卞州府百姓的苛税减少了近乎四成,终究是利大于弊还是如何。经过左青各方推演,却仍坚持这般做了。 已带着庆莲彻底住入了太守府的后院暖房,间或有张金或是王洋到卞陵城,向青岩禀报海上诸多事宜,青岩虽偶也会消失几天,但总体还是恢复了左青初到卞州时的境况,唯独在左青与青岩之间,多了一个庆莲。 左青在青岩有意远离东海之际,自是调动了各方能力,将六万私军挪出了卞州府的地界,至于藏于何处,详细情况,也就只有左青知晓了。 左青又安排玉柱与柴小虎三次出海,去往罗伊岛与月光岛,提前做好东海各部工作,时刻准备京都来使的到来。 时光如梭,半月时间一晃而逝,阳春三月的卞州,如约而至。 姗姗来迟的京都来使,也终于从凌京城出发了。 来往卞州的京使一文一武,文乃御史台孙御史,也就是已为卞州主簿的王哲姐夫。武乃禁军副统领蒋桂芳,正是左青的武学师父。 皇帝陛下挑选了如此两位朝中老人,明眼人看去,分明就是为了给天狼公子的上位提供偌大臂力的。 京中些许等着看天狼公子被查出不法勾当的红紫贵人,对此也只是敢怒不敢言了。 却说京使一路离了凌京城,不出一旬,已入卞州阳风县。 终究不比泰渊老先生,两位京使的外出,皇帝陛下不过安排了一队禁军卫兵。但是这在庙堂诸人眼中,已是莫大的荣幸。 往日外出传旨的大太监也不过是从京畿炎彦军随意安排一队卫士护卫罢了。 卞州府上下官员,特别是与左青来往比较密切的祝人杰等人,对京都来使的准备早已着手展开。 蒋桂芳与孙御史抵达阳风县的第一时间,阳风县令祝人杰与县丞已先行出城等候,但也仅有二人与几个赶车驾马的下人,再无那次祝人杰偕同阳风县官身富绅列队欢迎左青的架势。 这也是在左青的提点下,祝人杰才这般做的。作为一县长官,虽头上乌沙不甚沉重,但总该有自己的风度。上官来巡,亲自外出迎接已是大敬,若再举全县贵人相迎,并未落了下乘。 蒋桂芳与孙御史都是见过大世面的朝中老臣了,倒是对祝人杰摆出的这幅欢迎态度很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左青早前便告知祝人杰,京都来使断然不会在阳风县留宿,最多歇歇脚,但祝人杰还是要做出挽留京使的样子,更要去真心实意的做些准备工作。至于其中度量,则由祝人杰自行把握。 果真如左青所料,孙御史与蒋桂芳仅是在阳风县县城外歇了歇脚,为大马换了上好草料,便辞别了祝人杰,继续向着卞陵城而来。 不过半日功夫,京都来使的队伍远远的已看到了卞陵城的大门。 当然来使队伍未进卞州府的时候,卞陵城里的左青已然知晓。 卞陵城外的景象,比起阳风县外来,当真是跌破了孙御史和蒋桂芳的眼镜。 两列长队,在卞陵城大门处远远排开。打头的便是两位禁军都尉,左边是郭伟,右边是卫宏。两队禁军卫士分列其后,再往后是在人群中站定身形的左青与胡锐带领的卞州府文官武将,官佐其后是一家高悬皇家标识的马车,车厢门帘已然挑开,马车里坐着的,正是当朝大学士泰渊先生,泰渊先生的马车旁边却又是一位重量级人物,东海驻军团总、皇帝陛下亲子、福亲王东方无乂,其后又是两列禁军卫士。 卞陵驻军民团在更外围守护,甚至大半面卞陵城墙下,已沾满了驻军民团兵士。 在来使队伍最前,高头大马上端坐的老人,禁军副统领蒋桂芳,看到这幅驾驶,简直就是怀疑卞州府这帮人马当真是来欢迎自己的吗。 远远的虽已看到左青的身影,但那架高立人群中的马车是什么鬼,离得实在有些过远,蒋桂芳仅隐约看出东方无乂的样子,却并未看仔细马车中的人。 当然看到郭伟、卫宏的蒋桂芳,稍一寻思,已明白过来,这是泰渊先生亲自出城相接了。 蒋桂芳对着身后的孙御史打了个眼色,翻身下马,向着卞陵城前人群走去。其后孙御史、一干禁军卫士也纷纷下马,步行上前。 蒋桂芳、孙御史打头的队伍,走的不急不缓,既示了沉稳隆重,又在路途中按捺中激动的性子。 郭伟与卫宏先行出列,对着禁军副统领拜倒下去,口中兀自和声道:“见过统领大人。” 蒋桂芳仅对二人点了点头,便走过已跪伏在地一片的禁军卫士,直向左青走去。 蒋桂芳到了左青身前,左青早已远远的迎了出来,更是恭恭敬敬的以学生礼见过了自己的武学师父,蒋桂芳对着左青微微一笑,示意左青起身, 左青又越过蒋桂芳向着其身后的孙御史拱手见礼。左青身后卞州官佐亦跟着向蒋桂芳、孙御史二人见礼。 蒋桂芳虽不过正四品的禁军副统领,而孙御史也堪堪从三品官员,但毕竟此番离京,身为京都来使,代表的是东方皇室,队伍里除却马车上未曾下车的泰渊先生,与左青、东方无乂,其余所有人已全部跪伏下去。 一时之间,卞陵城外,兵甲碰撞声、人语喧嚣声,好不热闹。 蒋桂芳身为与左青有直系关系的武学师父,自不好在人前多说什么。 孙御史虽然是王哲的亲姐夫,毕竟王哲而今在卞州府还不是一手遮天,也便作为京使,好肆对卞州太守大人的欢迎表示了感谢,少不得左青又是一顿感激皇恩浩荡,劳烦孙御史大驾亲临。 凡此种种,不做赘述。 却说泰渊先生一路上并不曾下的马车。蒋桂芳、孙御史二人进入欢迎他们的队伍后,才与东方无乂见了礼,又在马车下对着泰渊先生寒暄了几句。 而二人作为京使带来的禁军卫队,已在身为禁军副统领的蒋桂芳示意下,与郭伟、卫宏二人所带禁军卫队穿插一处。彼此倒也都是老熟人,自无不适之言。 况且泰渊先生已在卞州的事,皇帝陛下早已知晓,此番安排蒋桂芳带队来此,未必没有接老先生回京的意思。 浩浩荡荡的队伍,算不得锣鼓喧天,倒也足足行进了大半个时辰,才入了太守府。当然进入太守府的不过少数,大多数人在城门处便散去了,而禁军卫队则有卞陵总兵胡锐,亲自安排妥当。 一行人入了太守府,当先一人是已在府外下了马车的泰渊先生,其后左右乃东方无乂与孙御史,再后则是与左青走在一处的蒋桂芳,最后则是特意被左青留下来的王哲与张都。 进了太守府,也未进入正堂,左青早已安排好了下人,在后院准备了上佳的宴席。京都来使一路劳顿,自是接风洗尘为先。何况泰渊先生在此,蒋桂芳与孙御史也没有推脱的说辞,倒也是欢欢喜喜的,一群人入了席。 东凌立国不过五十年,虽然各地官府已出现糜烂端倪,但到底是天子脚下的凌京城里,庙堂之上,诸臣大多还是以国事为重的,至少孙御史与蒋桂芳都不是那般花花肠子的人,虽也熟谙官场规则,但与左青等人在席上,还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况且还有位帝国最是德高望重的泰渊先生在席。 如此这般,其实这一场酒宴,确实是酒足饭饱,欢欣雀跃,但算不得人人尽得心中所念,孙御史就是。 一场完全是以接风洗尘、吃饱喝足为目的的宴席,自然不会进行许久,在泰渊先生要离席休息之后,没过多久,蒋桂芳便主动提出就此结束了宴席,左青这主家对师父的要求自是满口答应下来。 孙御史主动向左青请辞,毕竟很多事情是没有必要瞒着的,况且卞州府上下没几个不知道孙御史与王哲的关系的。左青主动起身,送孙御史与王哲离了太守府,到并没有再多行安排下人护送二人回去。 王哲很承左青的情,临走前对着左青深深一躬,就此同姐夫回家去了。 蒋桂芳则被先一步回房的泰渊先生,又召唤了去,席间便只剩下了东方无乂、左青和张都。张都很自觉的告辞离开,接替卞陵总兵胡锐,做这卞陵城的护卫工作去了。 剩下东方无乂与左青,相对嬉笑无言,各自端起酒杯来啜了一口又一口。 正文 第151章 皇恩浩荡 太守府的宴席匆匆散去,左青与东方无乂联袂回到杯盘狼藉的宴席,又命人将后院的青岩寻了过来。庆莲早已跟着子兰去了城外的青烟阁,似乎少了很多心思在城内青岩身上。 孙御史与小舅子王哲一前一后,两人形单影只的走在卞陵城大街上。 并没有兵甲护卫,更没有胥吏陪伴左右。孙御史对王哲的这般安排倒也很是满意。 二人走出太守府近乎百丈远,王哲并未给姐夫指示方向,孙御史也没有问及王哲新家在哪里。毕竟上次孙御史见到舅子的时候,王哲还是大姑县令呢,家嘛自然是安在大沽县城内。 时至今日,已是卞州主簿的王哲,自是在卞陵城里安了新家。 孙御史在前,王哲在后,二人相差不过一个身位。孙御史有意无意的挑了一挑偏僻小路,一头便扎了进去,王哲在孙御史身后眯了眯眼,跟着走了进去。 “浩儿已到京都,我安排他入了白马书院,现在算算日子,学堂应已开始了。” “家里老管家陪同浩儿入京,已将姐夫的这般安排,都回信告知与我,一切烦劳姐夫了。” “说的哪里话,我们是一家人,况且我与你姐一直没有儿子,浩儿与我的儿子并无差别。” 孙御史的这番说辞,王哲自然不会真的往心里去。自己一早就有将王浩送到京都的念头,毕竟卞州府这块地方,虽然当时自己不过一介县令,王浩却也已有了小范围作威作福的能力,自己又素来不善管教儿子,这才使得王浩越发张扬跋扈,最终惹到了天狼公子的头上。 只是京都最大依靠的孙御史,对这位小舅子的要求一直不理不睬,直到王浩乘着左青的春风,坐上了卞州长史,孙御史才与小舅子的联系密切了一些。等到时龙有了请辞的念头,王哲在卞州官场再进一步已是板上钉钉的时候,孙御史竟主动将王浩接到了京都。 王哲正式任职卞州主簿之时,便是王浩进入白马书院的日子。 王哲对这些看得很明白,孙御史又何尝不是如此,但人与人,往往就是这样,当面说着假话,背后说着真话,蒙骗着别人,表演者自己。 王哲似乎想到了什么,在孙御史身后露齿一笑,问道:“姐夫,我看你今日在席上三番五次想要开口说话,不知为何一直没有说出来,莫不是因为席上太多口杂?” 王哲倒也当真看得明白,这一句话就问到了孙御史的心口上,可不就是有话难言吗。 皇帝陛下为何会安排蒋桂芳与己同行,孙御史并不甚清楚,但孙御史此来,可是带了陛下的密旨的,拿到密旨,虽然孙御史自己也不太明白,但想来密旨传到的对象,天狼公子,应该明白的紧。只是今日席上这许多人,孙御史是无论如何也不好开口的。 如今被王哲问了起来,孙御史稍一沉思,便摇了摇头,笑道:“大弟你多心了,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叫跟天狼公子交代,我与蒋统领此番前来,说是督查东海事宜,实际上是接泰渊先生跟天狼公子回京的。” 孙御史虽然没有将自己的烦心事,悉数告知王哲,却抛出了另一件大事,天狼公子竟然要回京了,回京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这卞州太守又要换人。王哲不自觉的眼神一亮。 王哲急忙跟上两步,在孙御史身后微微弯腰,轻声说道:“姐夫,天狼公子回京?” “是啊,回京啊,这般开疆扩土的有功之士,陛下自是要大肆褒扬一番,说不得要加官进爵了。” 孙御史说完这句话,仿佛再没了跟王哲说道的意思,脚下步伐迈动的更快了一些。身后的王哲皱了皱眉头跟了上去。 一直在孙御史背后的王哲,自然没有看到孙御史弯起的嘴角,跟眼底的那片冷冰冰神色。 太守府中,东方无乂与左青对饮了几杯,青岩也循声到了这里。左青给青岩拖了一把椅子,又加了一套餐具,青岩自行吃喝了一些。 东方无乂在对面坐着,看着左青与青岩这般相亲相爱,眼中也是一片柔和之色。 东方无乂开口说道:“小青,我看席上,那孙御史三番五次,想要开口说话,却一直没能成行,你又这样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莫不是你知晓那孙御史是要说些什么。” “三叔,这不明眼人就瞧得出来的吗,陛下安排了他孙御史做为京使,到了这卞州府,又着了老师陪同到此,分明就是没打算细查东海诸多事宜,少不得对我们要大肆褒扬一番。” “如若只是为了带来陛下的隆恩浩荡,老师一人前来便已足够,却又先行安排了这孙御史,想来陛下是命孙御史来此问我一个问题。” “哦?什么问题?”东方无乂倒是没想到这其中还另有故事,疑问起来。 左青笑着把离着青岩较远的一道梅菜扣肉推了过去,对着东方无乂说道:“王子尧的事。当日在太奶奶灵堂之上,陛下曾在偏殿,命我三月内查明王子尧被杀之事。孙御史此来,定是被陛下安排了这项任命,特来问话与我。” “那你坦言告之……哎……”东方无乂本已脱口而出,突兀的想到那真凶是何人,住了嘴,喟叹了一声。 一旁的青岩仍旧在吃吃喝喝着,青岩再次进了太守府之后,不知是终于能再次常伴左青左右,还是因为东海很多事情终于告一段落,话语少了很多,每日除却同庆莲说些悄悄话,或是在左青处理公事时,出来指点一二,绝少提出什么了。 东方无乂这声叹息,倒是引得青岩抬 起头来看了过去。 青岩微微一笑,顺手擦了下嘴角的油渍,说道:“三叔无需噤口,咱们这里,没有值得三叔去小心的人,也没有三叔说不得的话。” 东方无乂尴尬的笑了笑,问左青道:“小青,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若是直截了当的告之父皇,怕是不妥,若是不讲实情上报,父皇又必会追究……” “三叔,这事你多虑了,这府上可是有一位最适合去跟陛下说起这件事的。”青岩又接了一句话,然后低头继续忙活他手边的吃食去了。 东方无乂经青岩这一提醒,也是明白了过来,笑了一笑,住了嘴。 杨玲与嫣红儿回到卧房以后,嫣红儿侍奉这杨玲刷洗一番,宽衣后,杨玲在床边坐下,从枕头下翻出了一本书,看了起来,竟然正是当初从这太守府拿走的《奸佞传》。 嫣红儿在一旁秉烛站着,皱着眉头看着自家公主。一时不知想些什么,手中的烛台摇晃了下。 杨玲抬起头来,不解的看向嫣红儿。嫣红儿去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杨玲站起身来,将嫣红儿手中的烛台接了过去,拉着嫣红儿在窗前的圆桌旁坐下。 “嫣红儿,怎么了,谁惹我家红儿生气了,你看这个小嘴啊,都快可以挂上油瓶了。” 杨玲将烛台放在圆桌上,双手压着嫣红儿的肩膀,脑袋靠着嫣红儿的脑袋,亲昵的摩擦着。 “哼。”嫣红儿哼了一声,并未说话,倒是把脑袋歪倒一旁去了,躲开了杨玲继续的依靠。 “红儿,怎么了嘛,到底谁欺负你了,是不是小虎又惹你生气了。” “才没有了,小虎现在多稳重啊,成熟多了,才不会惹我生气。”杨玲突然提起柴小虎,嫣红儿急忙开口为柴小虎辩解,这却引得杨玲又是一阵善意的笑。 只是到了嫣红儿的眼里,这一脸微笑,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嫣红儿眉头紧锁,终究问道:“公主,你到底怎么想的,要离开皇宫,嫣红儿陪着您,要去东海,嫣红儿也陪着您,但是您为什么一定要到卞州来,一定要找这左青。他……” 杨玲听嫣红儿这般说,神色也是变了一变。想了一会儿,终究没有开口,喟叹一声,自往床上去了。 嫣红儿看着自家主子这幅样子,狠狠的咬了咬牙,见杨玲作势要睡下,也便离了到外屋自行合衣倒下了。 第二日,蒋桂芳并未离开太守府,早上陪着泰渊先生用过早饭,泰渊先生便睡回笼觉去了,蒋桂芳倒是在后院亲自试了下左青的功夫,看他离京为官这一年,有没有把功夫拉下。左青自然不会运用“神行步法”与老师过招。 结果吗,自是马马虎虎,蒋桂芳好歹还能接受把。 孙御史与左青说了一声,左青也未一同前往,而是由卞陵总兵胡锐和已胜任卞州主簿的王哲,偕同着孙御史,一同离了卞州府,从东海港口,驶三条乙字大船,出海去了。 至于东海如何处理京都来使,左青早有安排,况且而今东海的齐飞、叶良辰、张金等人,也不会出什么大错。 果然,到了第三日上,孙御史归来,皆大欢喜。 左青再次主动出城,携满城官佐,迎候孙御史在城门之外。 孙御史与左青联袂到了太守府大门处。 这时,孙御史才将一卷明黄书轴从袖中抽出,大声朗读起来。 正文 第152章 作别卞州 “吾皇圣威,特此昭曰:卞州太守,天狼公子,为君为国,披荆斩棘,投鞭东海,扩疆裂土,特此着爱卿左青,随京使同返凌京,以授皇恩。△頂點小說,www23” 孙御史的声音并不甚高,到底是文官雅士,能有多大嗓门。 但早有准备的左青等人,安静的跪伏在地,再无一丝杂音喧嚣,诸人自是都听清楚了孙御史口中一字一字吐出的圣旨内容。 左青带头叩首,谢过皇恩,双手过头,接过了孙御史手中的圣旨。 孙御史紧跟着说道:“陛下隆恩浩荡,天狼公子指日封侯,恭喜贺喜。” “御史大人客气了,御史大人一路去往东海辛苦,还请府内稍作,今日还要大摆筵席,我们同感陛下隆恩。” 左青将圣旨交给身后的柴小虎收好,又命人将太守府中门大开,显然今日的孙御史,才在这卞州太守府,有了钦差的身份。 孙御史自是没有推脱,迈着方头步,跟随左青一路入了太守府。 泰渊先生与蒋桂芳自是没有出府迎接孙御史,东方无乂也在昨晚连夜赶回了东海驻军大营。所以这太守府里,能再陪着孙御史一起从府外进来的,就只剩下左青一个了。 孙御史与左青联袂在前,胡锐、王哲、张都等一应官佐跟在其后,浩浩荡荡入了太守府。少不得又是一番杯盘狼藉,快活而散。 孙御史今日倒是真大了舌头,也没跟王哲一同回往王家的意思,就在这太守府歇下了。更是拉了左青说了好多体己话,其中不乏日后还要多多仰仗左青的地方,再怎么说左青也是从二品的大员,此次回京,这般功劳,少不得就是个少年军侯,从里到外,实际上都要高过他孙御史一大截。 当然孙御史也有意无意的将王子尧的事情一笔带过,左青并没有回话的意思,孙御史探究了一下也便没有多做言辞,然后又是长篇大论,歌颂当今皇帝陛下圣恩浩荡,赞扬天狼公子少年早成。 更是回到卧房以后,那孙御史又同左青求了几壶好酒,在卧房里,一杯浊酒一碟花生米,拉着左青喝到了子时,直到醉死过去。 也喝了不少酒的左青,不比陪映竹他们喝酒的时候,喝着酒的功夫就通过内息将酒意排除体外了,好在卧房本就不大,那孙御史又喝了个醉而马虎的,并未发觉出什么不对,待孙御史醉倒之后,左青亲自为孙御史脱去了靴子,服侍他躺下,这才离了孙御史的卧房。 左青抬脚走出不愿,已到了太守府后院的廊亭处,却不想廊亭中还有一道身影。 左青远远看到,那道人影是一女子,等到那人影转过身来,左青已看明白,正是嫣红儿。 只是廊亭中的嫣红儿并没有左青这般好的眼神,并没有看到左青,只是在廊亭中站站坐坐,不得片刻停歇。 左青倒也没有上前应话的意思,只是在孙御史卧房前站着,果不其然,不多会,便有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从后院辕门处传来。 左青急忙闪开了身形,躲到了孙御史门前的廊柱后,但是紧跟着,左青皱了皱眉头,身形起伏间,已跃到了房梁之上。 不多时,一道人影出现在了后院,竟然是贼眉鼠眼的柴小虎,难怪左青要再躲一下了,若是方才没有跃上房梁,此时必然早就被柴小虎发现了。小虎的轻功跟耳力比起左青来可是不逞多让的。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蹑手蹑脚的到了后院廊亭旁,嫣红儿似乎一直就在这等着柴小虎,见柴小虎终于到来,脸上嗔怪的表情看了过去。 “呆子,墨迹什么呢。”嫣红儿急切的声音响起,柴小虎急忙上前两步。 “嘘,大人还在孙御史卧房呢,你看他那房间还掌着灯,嫣红儿你声音小点。” 柴小虎说到这里,左青才想起,身边的屋子却是还没熄灯,刚才出门的时候给忘了。 房梁上的左青皱了皱眉,却没再多动作,柴小虎明显已关注到了这里,左青屏气凝神,继续偷听下去。 嫣红儿道:“我家……我家公主,是不是看上你家大人了。” 嫣红儿这一句问话,惊住了两个人,柴小虎一脸木纳的神色,房梁上的左青也是不敢置信的样子。 “嫣红儿你胡说什么,我家大人才十四呢,懂得什么男欢女爱……”柴小虎鸡急赤白脸的为左青分辨着,叫他他也不信左青能跟杨玲走到一起,虽然柴小虎一直懵懵懂懂的,但到底一个是大凌公子,一个是西庆公主,根本就是不可能有交集的两个人,若不是杨玲三番两次到了东凌,左青也没有与杨玲相识的可能啊。 嫣红儿却皱眉道:“有啥不可能的,你也说你家大人都十四了,我们太子爷才十三呢,还不是天天……哎,你是不知道,公主过年在皇宫里都没呆安稳,天天就拿着那本破书看个不停。” 嫣红儿说着话,向着柴小虎挪过去两步,脸上神色更是一片诡异。柴小虎往旁边靠了靠,却在嫣红儿一再的眼神示意下,终于一屁股在廊亭里坐了下来。 “什么书?” 柴小虎终于想到一个转移话题的点,急忙开口。 “还有什么书,《奸佞传》呗,就从……哎呀,不跟你说了。” 柴小虎压根没搞懂嫣红儿说的什么,远处房梁上的左青却笑了起来,那本《奸佞传》果然被杨玲顺手牵羊拿去了,结果左青一时没忍住,不小心发出了丁点动静,当即便被柴小虎发现了。 原本柴小虎陪着嫣红儿坐在一起就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全身孔隙洞开,对身遭的丁点动静自是更加关注,这不,左青一点点的动作,就被柴小虎发现了。 柴小虎飞身出了廊亭,向着房梁处急掠过来,一旁的嫣红儿倒是惊在了当场,根本没搞明白柴小虎这是要干嘛。 柴小虎才飞出廊亭,还未到房梁下,一股细弱的声音已传入耳中。 “小虎,是我。” 发出这声音的自然是仍旧隐在房梁之上的左青,柴小虎听出左青的声音后,脸色变得很是滑稽,进退维谷,呆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我这就离去。” 左青说完这句话,再没了声音。柴小虎只看到一个黑影在房梁见几下挪移,接着在拐角处不见了踪影。 后院就剩下柴小虎与嫣红儿二人了,但是如何向嫣红儿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这可苦煞了柴小虎。 “呆子,你干啥呢,大半夜的,你弄这么大动静,招人来啊。” 廊亭中的嫣红儿已站起身来,她还寻思是柴小虎不想跟她呆在一处,心里已有些不痛快,再看柴小虎傻不愣登的站在对面卧房台阶下,当时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柴小虎就桑桑闷闷的喊了起来。 “啊……没事,没事,我看今天月亮挺漂亮的,向去给你摘下来把玩把玩。” 也不知道柴小虎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这么脑洞大开的话,他愣是堂而皇之的给说了出来,真是无厘头。 但是柴小虎这话却被嫣红儿听进了耳朵里,更觉得心里一直蜜糖般的感觉,扭捏了下身形,说道:“臭不要脸的,谁要你的月亮,你咋不上天呢。” 要不咋说女人心海底针呢,这一个个的闺女们,就总是被各种各样的假话逗弄的不要不要的。 柴小虎转过身来,对着嫣红儿尴尬的笑了笑,向着廊亭反身走回。 廊亭里的嫣红儿却已经言笑晏晏。 后几日里,太守府并无他事,京都来使自也不是单纯到东海巡查一番,对卞州府各处的考量自也在孙御史的任务要求之中。 泰渊先生难得主动出府,更是陪着孙御史去往大沽县、惠县两县走了一趟。大沽县一直是卞州府下辖县城中最为繁华处,自不会堕了卞州府的名头,惠县最近倒是改观极大,为何?因为白玉楼消失了,仿佛一夜之间,再不见了踪影。 而卞陵城里的玉白楼却还大大方方的开门接客,只是掌柜的似乎换做了一个男子,齐君与齐雅这对母女却消失不见了。 孙御史与王哲去往玉白楼消遣的时候,由泰渊先生编剧、左青监制、青岩导演的一处偶遇便在玉白楼上演了。 西庆玲珑公主,再现东凌大地。关键王哲还认识这位玲珑公主,你道为何,还不是因为他的儿子王浩,曾经堂而皇之的在大沽县调戏人家,当然事主与左青都不曾追究。 孙御史直觉得这趟出京真是好运连连。也不想在卞州府多做耽搁了,自作主张将杨玲请回卞州太守府后,与蒋桂芳一番商议,又奏请了泰渊先生,最后传达告知左青。 即刻启程,返回京都。 当然,此番去往凌京城的队伍,远不是孙御史与蒋桂芳离京时可以比拟的。 三队禁军卫士全部陪护着泰渊先生先行,而与泰渊先生一拍即合引为忘年之交的西庆玲珑公主,也同车而行。 胡锐亲领五百卞陵驻军民团兵士,将左青一行人一直送出了阳风县。而左青走后,这卞州府的军政大权,暂时也是全权交给了胡锐来处理。 浩浩荡荡的队伍,向着凌京城一路进发。 正文 第153章 京都趣事 所谓首善之地,自不会遍地皆是善良之人,甚至整座城池都未必是待人为善的。◎頂點小說,23 东凌立国已半百,甚至东方皇室完全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东方弋称帝后一直宣称,自家老祖本就是跟随过琨山神使的。只是神使无意庙堂,远去江湖。东方先祖不忍百姓受苦,这才留在北缺王国,以待机会,取得江山,为百姓谋求更大福利。 当然,这些说到底不过是东方皇室自己的说辞罢了。无论百姓信或者不信,身为东方家子孙的东方祥是从来不信的。 当年的小皇子,而今的十三王爷,东方祥,从出生开始,便被万众瞩目。因为高祖皇帝东方弋对这个小儿子的期待,在当年高祖皇帝的后宫中,是路人皆知的。 大皇子早逝,高祖皇帝所爱女子唯圣皇后与素贵妃二人。素贵妃只有二子,长子东方俊,幼子东方祥。 东方俊真的是像了九成九的高祖皇帝,无论是行事风格,还是带兵策略,在那班随高祖皇帝打天下的功勋之臣眼里,炎王本就该是高祖皇帝的衣钵传人。 只是无从知晓的东方弋内心想法,不知为何就认定了必须要嫡长子抑或是嫡长孙才可以继承家业,登基为帝。 并不是没人去劝说东方弋,不应该这般因长废贤。却说本就是高门大户出身的东方弋,不该有这般小门小户的嫡系心思,但后来的事情,显然准确无误的告诉了世人。在传承这般“大事”上,圣贤的高祖皇帝确实做了大错。 世人从来不以当时的对错说长短,而以后世的事实论英雄。 或许在东方俊兵出冀州府的时候,还会有人冠之以“逆贼”的称呼,然而登基为帝的帝俊,在整座东凌大地,只剩下了一个称呼——“皇帝陛下”。 东方皇室,至今虽不过二代皇帝,然而已在五十年间,走到了北缺王国二百年不曾走到的巅峰盛世。 为何如此,无外乎一个原因。 东方俊对兵甲的控制**与控制力,远远超过,这方大地,曾经的任何一位主人。 而这,便意味着,在东凌帝国的庙堂之上,文官并没有太多的话语权,各处林立的老武头们,才是定鼎东凌各处的基石。 然而,如果没有这个然而,东凌帝国也就不足以称呼为东凌帝国了。 然而,帝国没有那种文武相轻的境况,缘由在于,帝国所有军人身前,还站着一位老人。三朝元老,当朝大学士泰渊先生。 无论泰渊先生与而今的东凌皇帝东方俊是如何的关系,泰渊先生为寒士大开鲤鱼跃龙之门,这边足够,泰渊先生,在东凌帝国无以伦比的地位。 其实这也是一个无庭帝被驱逐往东海时,那些与削藩束权并无多大关系的平头百姓们,却拍手称的原因。 或许说因为东方无庭对泰渊先生不够尊重,便引来了被取而代之的灾祸有些太过于不切实际的话,而今东凌大地,还有几人识得东方无庭,又有几人不晓得泰渊先生,如此已然明了。 凌京城,地处东凌大地中央稍北,依靠百涧山、西山,重楼门大门正向对南。东方皇室坐北朝南,俯瞰着这篇帝国。 凌京城分东南西皇四城。西城乃紫红贵人、朝廷衙门所在,东城多商贾旅居,实为东凌帝国内最大贸易往来场所,南城以京都正门为依,多酒肆红坊,帝国之繁华尽处与此。皇城则是重楼门之后的东方皇室居所。 而凌京城西城,最临近皇城的几座庄园,若盘龙若雄虎,在这座城池里占据着一席之地。 帝国亲王府便在于此,而帝国仅有的两位亲王,十三王爷东方祥,三皇子东方无乂的府邸在凌京城西城比邻而居。 大年初一圣旨下,东方无乂晋升为帝国亲王,更是被皇帝陛下东方俊明旨下达,任命为东海驻军团总。这座亲王府邸却并非之前的郡王府,而是高祖皇帝时,靖亲王所居,而靖亲王,便是高祖皇帝一朝的大皇子,也便是东方无庭的父亲了。 东方俊在年后的这一系列举措,别说在京为官的那些个红紫贵人,即便是东方无乂这位当事人,也是有些摸不到头脑。 在高祖皇帝一朝,仅有炎王东方俊一人,以宗室贵族之身,掌控一线兵权,在帝俊一朝,再无此中旨意,然而被东方俊明旨下达,任职东海驻军团总的福亲王东方无乂,无疑打破了帝俊一朝这样的陈规。 东方俊对当朝太子东方无涯,可有可无的那份亲情与从不存在的爱护,对东方无涯来说,是一种煎熬,对东方无乂又何尝不是如此。 仿佛生来就是要被与东方无涯放到一处来比较一般,东方无乂在父亲东方俊登基为帝后,便在没有感受过在炎王府时,常伴左右的兄弟情谊。 而这许写年来,对此也已习惯了东方无乂,倒也不曾觉得如何。但是成为亲王殿下的东方无乂,还是不得不去面对一些事实。 搬迁到亲王府之后,每日到府宾客,不说摩肩擦踵接踵而至,至少也是门庭若市常有往来。 其中未尝没有在朝在野有着几分名声的大人物。而其中一位本不该出现在府上的大人,就这般堂而皇之大白天里进了亲王府。 当朝太傅大人,吴庆溪。太傅大人正是华年夫人文玲的亲叔叔,吴太傅年过甲子,却从及冠后便没离过京都,未过中年只是一心研究学问,到了父亲吴清源大人去世,才出仕为了官,但往往洁身自好,极少干预政事,一直是京都学子向往的大学问家。 年后吴大人仅出府两次,一次是陪着回到京都的上任冀州太守王长当去了华年府上,而另一次便是亲自出门,携府上小厮拜会了这才挂牌不久的福亲王府。 福亲王东方无乂已在日前离开京都,往卞州去了。到底是东海驻军团总,过了元宵本就该回任上的亲王殿下,已是姗姗去迟。此前离开京都更是由皇帝陛下下旨,才擢升一级的里人司长官李泉亲自陪同着离了京都。 毕竟这是东方无乂真正意义上,举朝皆知的前往东海驻军任职团总一职。即便吴大人深居简出,钻研学问而不关心朝政,这般事情也该是知晓的。 然而太傅大人仍旧在昨日亲带小厮,到了亲王府。王府下人对在京都享有盛名的大文豪吴太傅,自不会有那般不恭不敬、拒之门外的行为,留在王府的大管事宋玉更是亲自出府,将太傅大人迎进了王府。 太傅打人在王府内足足做了个把时辰,宋玉也是在一旁陪着。 福亲王东方无乂一直不曾娶亲,这王府也就没有哪怕是一妾一室的女主人,在王爷离府之后,掌管着整座福亲王府的宋玉,自然便成了这座巍峨王府中最有话语权的人员之一。 而宋玉其人,京都之人所知的基本讯息,便是宋玉打小在宁贵妃娘家长大,而宁贵妃其人,并非因貌美才被东方俊看重。更主要的还是冀州宁家的地位。 这位王府的大管事宋玉,便是宁家走出的人。而现今宁家,仍旧在冀州府内。 吴太傅与冀州府有什么关系,京都百姓并不甚了解,但这位当朝太傅大人,在文人眼中,还活在世上,仅次于当朝大学士泰渊先生的几位文豪中的吴太傅,却与这宋玉在福亲王府中闲谈了个把时辰。 这事传出王府之后,百姓们不过是多了一场谈资,而一个仍在京都厮混的公子哥,却气炸了肺。 你当时谁?还不是在父亲离京外任之后,行事越发肆无忌惮的华龙华大少。 华龙那条腿仍旧是瘸着的,女神医终究不曾被华年派出的人手找到,甚至华年都不知晓而今女神医究竟身在何方。 但是那一条瘸腿,或者是对华龙来说,外观上的“些许瑕疵”,并不妨碍他在老爹远走冀州,母亲一味溺爱下的张狂与跋扈。 华龙对自家外祖叔父的这般行事,是完全怒气冲天了。虽然他压根没有生气的资格跟本钱,但这并不妨碍坐井观天的华大少自行代入角色。 日前吴庆溪陪同王长当到华府的时候,华龙是亲眼见到的。更是自以为是的觉得,外祖叔父是跟自己一家人站在一起的,而自己家华府又是绝对站在亲表哥太子殿下一边的。 这位无论是因为外因还是内因,被推到亲王位置,更是一跃成为东海驻军团总的三皇子,休要说华龙这样自以为满腹经乱的“才子”眼中,就是京都百姓,而今都会在茶楼酒肆中,谈及什么“二龙戏珠”的戏码。 所以,在华龙心中,虽然也算得上是表亲的三皇子东方无乂,已被华龙钉在了“死敌”的十字架上。而自家外祖叔父这般“吃里扒外”、“里通外贼”,已被华龙大大不齿,更是搅的我们华大少,在老爹外任后,难得的好心情。 然而,老天要一人灭亡,必先要其疯狂。 正文 第154章 京都趣事(二) 老天要使一人灭亡,必先使他疯狂。 被吴庆溪公然去往福亲王府,更是毫无立场跟原则的同一个王府的小小下人“畅谈”彻底气炸了肺的华龙华大少,只觉得在京都这块地界上,实在被外祖叔父丢人丢的抬不起头来。 然而,偌大京都,并没几人认识这位嚣张跋扈而又仿若浮萍的华家大少爷。 有一种人,就是很有阿q精神,而华龙无疑就很是这样的一种人。 杨玲在泰和殿母皇太后祭奠大礼上,不过信口胡诌的几句“俚语”,竟然被华龙当真认作是京都市井百姓口口相传的“佳句”。更是在父亲离京后,有意使几个下属狗腿子推波助澜,将这几句歪诗传到了大街小巷,于是便以为他华龙华大少已经是京都的风云人物了。 大凌东方一家龙, 凌京华府凤枝头。 却说京都有华龙, 不知是龙还是虫? 华夫人吴文玲对儿子,又是除却一片溺爱之心,再无其他值得说道的地方了,更是加重了华龙自以为是的性子,终于引来的大祸临头。 却说这一日,华龙带着一班狗腿子,出了华府,走过一条长街,直奔最是临近重楼门的福亲王府前。 到了福亲王府门前,远远的看向门口一坐一卧两头石狮,本该俊俏几分,而今却更显狰狞的脸庞,慢慢袭上一片潮红。确定王府并无拿得出手的主子,仅有一个姓宋的管事,还有几个下人、几个老妈子。 华龙倒也确实不是酒囊饭袋、一无是处。也知晓不能做那出头鸟,不能主动给自家府上抹黑的事 因瘸腿栽歪着身子的华龙穿了一身银白色的长衫,边边角角更是用金丝勾线,格外富丽堂皇,然而在华龙身上,实在看不出来是什么鬼。 华龙对着身边几个狗腿子打了几个手势,又做了几个眼神,最后重重“哼”了一声,就此看着几个狗腿子向着不远处的福亲王府走去。 华龙嘴角微微弯起,一张毫无阳刚之气的脸上揉捏出一副自以为挺温煦的表情,然而眼神的冷色彻底把他这张脸,丑的看不得了。 几个狗腿子过了大街,到了王府近前,终于将背上别着的棍子铁棒抽了出来,气势冲冲的向着两头两丈多高的石狮子冲了过去。 吊在远处的华龙,笑容更是玩味。然而,异变突起。 宋玉,是的,就是宋玉。 福亲王府并不是没有门房,但是在吴太傅亲自到了王府之后,宋玉便自作主张的给门房放了假,更是主动担当起了门房的职责。当然,而今的王府并无主人,也就没多少需要宋玉操心的事情,宋玉休说想要做一做门房了,他就是想做个洗衣服的老妈子,也没人会说三道四。 果然,今天远远的便看到对面街道一旁的华龙带着几个横肉叠叠的狗腿子,到了王府门前。 宋玉其人,在京都已有十余年来。东方俊还是琨山驻军团总的时候,宋玉便以冀州府为宁家的业务在京都往返。等到炎亲王侧妃宁氏随登基为帝的东方俊,入了重楼门后,宋玉便被宁家安排,到了宁贵妃身边伺候着。 宋玉已是三十有五的年纪,长与冀州成与凌州。虽不过一介王府管事,内地里却把控着宁家在京都的全部命脉。 而这样一位不显山不露水的王府管事,你说他就真的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谁信呢? 东方无乂能在离开京都后,将偌大的王府完全交给宋玉来打理,宋玉的能力已可见一斑。 而我们的京都一条虫,华大少,很不巧的,再次踢到了铁板。 当时发生了什么呢?几个狗腿子还没回过神来的功夫,手中的棍子、铁棒已不翼而飞,远处的华龙瞠目结舌的表情才跃到脸上,一道黑影几下晃动间,狗腿子们已倒了一片。 那黑影来势汹汹,根本对已倒在地上的一众狗腿子不管不顾,向着此处的华龙已跃了过来。 华龙不是没有看到那道身影,更是模糊间,看清楚了人影脸上戏谑的表情,而那张脸,分明就是被他嗤之以鼻的王府小管事,宋玉。 等到华大少反应过来的功夫,一阵痛感袭上腰间。可亲可爱的华大少,年后有一次被人摔了个狗吃屎。华龙只觉得大胯处一阵生疼,没等他喊出声来,健好的那条左腿上,叫他心死的痛楚准确的传来,华龙连张嘴呼唤的愿望都没有了,痴痴呆呆的看着那道人影身后的空地,一张脸扭曲的如同被提起挂在片刀下,等着被宰杀的羔羊一般。 之后,才有一道惊悚的声响,在这宽阔的西城大街上传响开来。 “妈呀!” 是的,我们可亲可爱的华大少,在瘸了一条右腿后,左腿又被宋玉狠狠的踩断了。就是用脚踩的。 宋玉只是留下一道冷冽的眼神,之后便踏着碎步离开了。不多时,华龙还在哀嚎着的时候,福亲王府中行色匆匆走出几个下人,抬出一幅软榻,对那些犹自躺在地上的狗腿子们不看一眼,粗鲁的架起华龙,向着另一条街上的华府大跨步而去。 华夫人吴文玲并不在华府之中,华府管事老远看到几个人影,脸色不善的向着自家院门处而来,远远的迎了 出来,到了近前才看清楚人影中被夹在其中的华龙。 没等管事反应过来,福亲王府的一众人手,把华龙丢在地上,快步闪身离开。只剩下华龙断断续续的哀嚎声音,在华府目瞪口呆的管事身前回荡着。 卞州府阳风县。 阳风县令祝人杰府上,祝人杰老爹早已搬回后院卧房居住,祝人杰的夫人在一旁侍候着。 祝人杰的纯孝与夫人有极大的关联。 世事大都如此,女儿的孝顺是女儿的孝顺,儿子的孝顺大都是儿媳妇的孝顺。 “幼娘,人杰几天没回家了。”祝人杰老爹侧卧在床上,手中捧着一杯儿媳妇亲自熬的参汤,言笑晏晏的对着床前低头坐着绣着女红的杨幼娘问到。 “阿爹,人杰现今在西北营帐应值,初七那日回家一趟,算来,了不是半个多月不曾回家了。” 杨幼娘听到老公公问话,放下手中的女红,起身上前为老公公掖了掖被子,轻声回应道。 自打左青在太守府正堂之上,夺了舜天司卞州分司长官严文的统领之职,由祝人杰取而代之。祝人杰便将阳风县的诸多事宜,安置给了县丞处理,自在新成立的西北营帐处安分守己的做起了一军统领的事情。 虽然祝人杰不曾接触过军事类工作,而且左青又余外安排了大沽县令梅峰做祝人杰的副手。但是这个世界上,确实是存在一种人,而且是一种范围并不小众的人群,叫做大器晚成。 在阳风县沉浮十余载,在东凌帝国,宦海生涯近乎三十年,祝人杰从来不是那种在公门修行到家的人物,不然也不会在一州下辖一个小县城里,困住己身十多年。 一直到左青的横空出世,才为祝人杰的公门生涯,焕发出真正的春天。一名已近乎天命之年的东凌官员,再如何,也自有他安身立命的一套手段。而祝人杰,他的根基便是他的耿直与憨厚。 做人低调,但做事是否低调,主要还是看是否在那个位置上。 被左青抬高到卞州府一方统领位置上的祝人杰,无疑已有了可以去高调行事的资本。 祝人杰的高调行事,表现在哪里呢?一心为公,全力为民。祝人杰一手承建了西北营帐,除却初七那日,幼子入学典礼,年后再没回过家中。 这才有了祝人杰老父与祝人杰妻子杨幼娘的此番问话。 祝人杰老父今年已七十有三,古来稀的年纪,虽不过泥腿子出身,但祝人杰对老父一直爱戴有加,更是迎娶了一房好妻子,三从四德在杨幼娘身上,无疑体现了一个淋漓尽致。 祝人杰老父在今年开春之后,其实已卧床多日来,阳风县令祝人杰可谓一飞冲天,但他老父亲却仿佛无力享受这难得的“幸福”,这些时日里,每日少饮寡食,更是时而昏厥过去。 杨幼娘这才不顾翁姑之别,在祝人杰不再府上的时候,亲自到祝人杰老父身前伺候。祝人杰老父昨日晚间昏厥过去,直到此时方才醒转过来。 杨幼娘不是没有想过,将祝人杰唤回家中,然而老公爹一再明言说下,不得告知人杰,不然死不瞑目。 孝顺总是在抉择之中,杨幼娘而今只能期盼着,祝人杰能够回一趟家中,好歹在老公爹临终之前,见到最后一面。 老公爹续续醒转,果然第一句话便是问起祝人杰,只是老公爹并没有问祝人杰回来了没有,反而问祝人杰多久没有回家了。 “人杰在太守大人治下,才有了今日这般地位,为太守大人鞠躬尽瘁,也是应该。咱们祝家,说到底不过平头百姓,人杰能走多远,看他自己,更要看太守大人啊。” 祝人杰说完这句话,似乎废了好大的力气,闷声喘了一会儿,慢慢闭上了眼。 正文 第155章 京都趣事(三) 临沧卫,比邻京都凌京城,凌州三城五卫中,排名第三。京畿步兵营炎彦军军士,常出入此间,但披挂金甲的禁军卫士,作为京都凌京城内仅有的兵士,还是在临沧卫少见的很。 去年临近年关的时候,有一队禁军卫士出京,到了临沧卫,传言是皇帝陛下特意安排,到此间接应从卞州回往京都过年的天狼公子左青的。 临沧卫长官张凤利对此自是嗤之以鼻,当时的情景,他很是清楚。毕竟禁军卫士离开京都到了临沧卫,是有知会过他这位临沧卫的县令大人的。然而张凤利并不会闲的蛋疼,跑出去向不明真相的百姓们说道什么。 所谓谣言,大多是在一些该做些什么但没有人去做什么的时候,才尘嚣其上的。无论张凤利心中所想是几何,而今又有三队禁军卫士,到了临沧卫地界。 而且这次真的是皇帝陛下特意安排,接应卞州太守回京的,也就是那位天狼公子。 一对车马,浩浩荡荡进了临沧卫,居中的马车上,偌大的小篆“东方”字样的旗帜,更是以金丝镶嵌勾边,分明就是凌州织造局特制的旗帜,更是专供皇家使用。 这里说的皇家,可不是随便来个东方皇室的人就可以享用的,具体来说,就是皇帝陛下东方俊与一众妃嫔所用,即便是太子殿下,也没有使用这般旗帜的资格,更不用说那些个龙子皇孙了。 当然,此类旗帜,说白了,不过是官场上一些基本功夫。但是平头老百姓们,并非人尽皆知的。但是这一日,进出临沧卫的百姓们,还是被东门方向硕大的队伍惊吓到了。 打头的两人,一文一武。文官打扮的中年男子,百姓们大都认识,乃是凌州府凌京城里的舜天司长官,李振彪。那名武将打扮的老军头,一身银色铠甲,脚下玄铁黑靴,灰白的头发披肩而落,不曾佩戴头盔。老军头凛冽的眼神,扫射着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们,锐利的光芒,其中一片深沉,端的是威风凛凛。 这位一把年纪的老军头,正是帝国硕果仅存的大将军,杨顺。而今任职炎彦军统领之职。 杨顺最早冒头,是在东方弋取代北缺王国之后,对卞州王的战斗之中。当时的杨顺不过二八年纪,本是东方弋军中一介火头兵,却熟读兵书,深谙用兵之道。当时的东方弋已立国东凌,取代北缺王国,占据凌州、元洲、青州三州之地。但在征伐卞州王的战役中,一再受挫。 卞州地处东海之滨,民风彪悍还是其一。卞州王一直是北缺王国的戍边能臣,更在与东海贼寇的时常交战中,足够的练兵机会,使得卞州将士与北缺王国其他州府大不相同。 熟悉陆地战斗的东方弋,对东海边缘的卞州王一时之间确实有些不好下手。也便有了杨顺顺势而起的时机。 云州地处东凌大地西南,有纵横八百里水泊猴山。猴山水匪为患,有一白袍小将,出自元州将军府,纵掠水泼猴山三年,将周遭十七家水匪贼寇整合为一,其中少不得一般计较,几家争锋,白袍小将收拢人心,先后灭绝六家较大势力,以三百水兵为基,终在三年内,将水泊猴山整理完毕,滚顺元州将军府下。 这名白袍小将,正是杨顺。 元州本就是北缺王国固有地界,取而代之的东方弋,更是在驻军凌州后,第一时间便收缴了元州将军府。 恰逢东方弋亲率大兵,攻伐卞州王,三月未能成事。杨顺当时已回到元州将军府,元州将军依旧是原先的将军,但将军顶头上司,却已换成了东方家的人。 当时的元州将军,作为第一时间“滚顺”东方皇室的红人,自不会主动向东方家进献这样一位确有足够水战能力的大好将领。 只是当时东方弋在卞州受阻,从后方调配兵士,杨顺作为一名火头兵,被征进了东方弋的大军。何其的无厘头。 是金子总会发光,况且杨顺本就是一颗栩栩生辉的钻石。最终那又是一部“应梦贤臣”白袍小将的故事了。 最终的结果,自然便是,东方弋在杨顺的 鼎力相助下,终于如愿拿下卞州。杨顺更是一跃成为立国不过几年的东凌帝国,少有的几个御前红人之一。 不过双十年纪的杨顺,成为帝国当值大将军之一,更是御封为平东大将军。 高祖皇帝一朝,东海驻军团总,便是杨顺,而且,杨顺本就是东海驻军的创始人。 到无庭帝一朝,偏信书生,摒弃高祖皇帝为他留下的一应老辈官佐,终动摇了帝国根基,被炎王东方俊取而代之。 东方俊的执政方略,总体来说,不外乎一个“权”字。兵权、财权,一应抓在手中,劳控不放。 杨顺也终于在东方俊登基为帝之后,重新回到了京都之中。更是被东方俊敕封为镇西大将军,成为帝国硕果仅存的镇字将军。 只是回到京都,进入中枢的老军头,才真的远离了中枢。 每个人的故事,都是一段故事,显然我们的故事中,杨顺只是一个过客。 杨顺与李振彪,一前一后,带了好些官身、甲胄在身的队伍,在临沧卫东门出等待着。 等的是何人,队伍略后位置的临沧卫县令张凤利自是清楚的紧。 正是当朝大学士泰渊先生,与那已在卞州一年的天狼公子。天狼公子收服东海诸多岛屿,荡平为患帝国东侧的一众贼寇,开不世之功绩,而今奉旨回京,极致荣华已是唾手可得。 张凤利与左青并无交集,如果非说有过什么关联的话,无非就是年前的时候,左青回京途中,曾经路过临沧卫,更是在临沧卫城内一家酒肆里,教训了一名禁军卫士,据说那名禁军卫士至今不曾回京。 然而,这种芝麻小事,不要说已是泼天功劳在手的天狼公子不会在乎,就是名为县令,实则不若与地方州府主簿的张凤利看来,也是不值一哂的小事。 然而,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算得上与左青有过任何交集了。 张凤利对昨日突然接到的宫中旨意,当时是很诧异的。 他在临沧卫为一卫长官已三年有余,当年也是从京都走出来的,张凤利之前正是里人司李泉座下一名下属。然而张凤利离京外任这三年,这还是第一次接到京都圣旨。一番感激涕零总是少不了的。当然其中难免也有对小小年纪,却在皇帝陛下恩宠之外,这般“轻而易举”再次吸引了整座皇城的视线的左青有些不可告人的想法。 张凤利今早被卫府胥吏早早喊起,心中难免有些愤然。不过睡觉舜天司长官李振彪跟镇西大将军杨顺都在卫府之中呢,张凤利早起总是应该。 但人心总是如此,而今张凤利远远的看向不断临近的那只极尽荣华的马队,当真是恨死左青了。 这只从卞州州府卞陵城出发,直达京都凌京城的马队中都有那些人呢,我们不妨来数一数。 东凌帝国三朝元老、帝国文官第一人、当朝大学士泰渊先生。 东凌帝国卞州府太守,少狼公子,当今陛下最是宠爱的那个正在不断长大的少年郎,左青。 西庆王朝绝代霸主杨剑雄唯一爱女,玲珑公主杨玲。 这样一个三巨头的组合,明白告之沿途各路官府,谁敢不退避三舍。况且还有三队禁军卫士,双子门五百好手,菊香更是亲自带队前来。 却说大学士泰渊先生与杨玲同坐一车,左青本自坐了一车,过了阳风县的时候,便弃车换了大马,与菊香一起,吊在队伍后面。 至于三队禁军卫士统领,卫宏、郭伟和护送这太监副总管与福亲王东方无乂同往卞州府的另一禁军都尉,均在泰渊先生车驾左右护持着。 左青与菊香远远的跟在马队后面,倒也没有引起过路官府迎送人员的特殊目光,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识得天狼公子。 车队内的人员,更是不会对风头正劲的天狼公子说三道四,左青倒也落得个悠哉悠哉。 “大人,祝人杰老父去世这件事,会不会造成他与大人之间有什么隔阂。”菊香打马走在左青侧后方,轻声问话。 原来杨幼娘照顾老公爹那日夜间,祝人杰护送着左青回京的队伍,路过了自家门口,然而一心为公的祝人杰,在得知左青并没有去他府中休憩的打算的时候,竟过家门而不入,一直将车队送出里卞州府,才顺路回了一趟家。 这可倒好,祝人杰当时若路过家门便入了家门,好歹能见到老父亲最后一面。等到祝人杰回到家中的时候,遗憾已然造成,卧房中只剩下一个哭红了眼而又在西北营帐不曾找到自家夫君的杨幼娘。 哪里还有之前还完完好好的老父亲啊。 祝人杰老父竟在那一日,就此沉睡不醒。 车队过了降州,即将抵达凌州的时候,这道消息才在子兰的特别示意下,快马加鞭送到左青手中。 如此,菊香才有此问。 正文 第156章 京都趣事(四)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京都趣事(四) 离开卞州的左青,身边虽然没有了青岩的陪伴,但心境却格外的轻松与惬意。¤頂點小說,www23 想来卞州已化作往事,如烟消散,剩下的些许记忆,唯有留在心底,慢慢回味。离了阳风县,左青便离开车厢,独自驾了一匹大马,慢悠悠的吊在队伍后面。 这一年的时光,过得太快,快的叫左青而今回想起来,有些不敢置信。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不离京不知州府杂事多。说起来不过十四岁的左青,却已在卞州府的一年时间里,学会了什么事隐忍,什么是高调,什么又是真正的低调。 无论东海境况如何,无论东方俊会给予他怎样的封赏抑或擢升,左青与东方俊之间那条鸿沟已然出现,再难愈合。 菊香打马在左青身侧慢行,徐徐开口:“大人,祝人杰……” 左青回头看向菊香,挥手道:“人力有定时,人心难免海阔天空。祝大人一心为公,老父笑而离去,而今我已离开卞州,能帮他的地方实在少的紧,日后若有机会,再为祝大人做些什么吧。” 菊香看左青话头,压根就没搞明白自己的意思,急忙又开口道:“大人,我是说,祝人杰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对大人怀有成见。 毕竟是大人委命他为卞陵统领,才使得他无法人前尽孝……” 左青不解的看向菊香,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苦笑了下,说道:“小香香,你脑洞太大了。” 菊香被左青这一句话,弄得噎住无话可说,左青不再搭理菊香,视线远远望去,看向已出现在视野以内的临沧卫,与临沧卫城门外,那列队的大班人马。 凌州临凌卫,地处凌京城以南,比邻以东的临沧卫,南侧与青州相接。 临凌卫本是高祖皇帝一朝,京畿步兵营前哨所在,本是为京畿步兵营供养吃食、清水货物,人员集结,商旅贩购,逐渐发展为城镇规模。等到帝俊登基为帝,撤销京畿步兵营,将原先京畿步兵营驻地与周遭城镇整合一处,是为临凌卫。 临凌卫不同于临沧卫,也算得上新进成立的临凌卫,并未设置长官,而是由京都凌京城舜天司亲自统领。李振彪安排了三名舜天司长官,入住临凌卫,也算临凌卫中的最高长官了。 临凌卫不比京都繁华,更不比临沧卫适居。但临凌卫有一个特色优点,类似与京都东城,但比东城更富特色。各色人群杂居此处,凌州一直就有一句谚语。 没有临凌卫买不到的东西,没有临凌卫卖不出去的玩意。 龙蛇混杂,莫过于此。 临凌卫少有酒肆客栈,倒是多一些茶馆厢居,可供来往客商歇脚对谈。酒多误事,临凌卫不是没有出现过因饮酒造成莫大患害的事情,诸人外出无非是求个财,自是没人乐意因为这或是那的缘故,破财免灾还是好的,若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可就悔之晚矣。 逐步走到这一境况的临凌卫,正是东凌帝国自成体系的不曾有皇家干预是市场规则下造成的。 临凌卫并无城门,因为城墙太过低矮,说破大天不足两丈高的泥土墙,比邻一次的京都,也没有在临凌卫驻兵的念头。 百姓进出临凌卫简单的很,但在临凌卫闹事可就顶着天大的风险了。李振彪安排的三名下属,两男一女,那名女子掌控着临凌卫仅有的不足二百兵丁。 然而就是这一弱柳女子加上这百十号的兵丁,这些年来,已多次论证过,在临凌卫闹事唯有死路一条,更是无论出身、背景。 华龙华大少,在京都大街上,被宋玉一顿削,更是被福亲王府的下人们,如同拉着死狗一般,丢到了华府大门口。 等到华夫人吴文玲回到府上的时候,华龙已几度昏厥过去。痛还只是一部分,关键是恨,滔天恨意使得华龙在看到吴文玲的第一眼便大喊出声:“娘亲啊,东方无乂那个王八……” 你当华夫人吴文玲在儿子受难之时是去了哪里,正是进宫给华皇后请安去了。自打华年离了京都,这姑嫂二人的来往倒是更密切了许多,一方面是吴文玲进宫进的勤快了,另一方面也是华皇后时常召见华夫人,二人倒也不谋而合。 至于姑嫂二人往日里都聊些什么,这就不得而知了。 到底是重楼门后,华龙被打伤的消息,不是那般容易便能被宫里的华夫人得知的。一个华夫人乃至华皇后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养心殿中。 十三王爷,东方祥。 东方祥极少到养心殿拜谒兄嫂,甚至在母皇太后逝去后,过重楼门的次数都已屈指可数,今日不知为何主动到了东方俊并不在其内的养心殿中。 华皇后对十三王爷的突然造访自是诧异,一旁本想就此告退却被东方祥以眼神留住的吴文玲更是搞不清楚状况。 东方祥先是以正礼见过了华皇后,然后对吴文玲说了一句话,却使得华皇后与吴文玲当时便都愣在当场。 似乎早就猜到会这般的东方祥,言笑晏晏的看着姑嫂二女,只是眼神中一片冰冷之色,之后便向华皇后行礼,告辞离开了养心殿。 回过身来的吴文玲,一脸惊慌的看向华皇后,华皇后也已明白过来,哪还有心思再留吴文玲在养心殿内,挥了挥手,示意吴文玲自行离去。 吴文玲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养心殿,一直出了重楼门。东方祥那句冷冰冰的言语还在脑海中回荡。 “吴小姐若是有暇,还请回府好生管教麟儿,再有这般行为,恐怕就不是体发之苦了。” 吴文玲出了重楼门,早在门外焦急等待的华府管事,快步上前,将华龙被福亲王府下人打断左腿的事情向吴文玲说了一番。 吴文玲乍听儿子又受重创,哪里还有心思听那管事说完,京中不可纵马更是禁止车驾,吴文玲也顾不得矜持,敛起裙摆,向着家中快步小跑而去。 当年誉满京都的吴小姐,多少年不曾听人这样称呼过自己了。 自顾慈母多败儿,吴文玲从重楼门回往家中的这一路上,心思电转,原本怨恨冲天的情绪也慢慢消散。自家儿子是个什么样子,吴文玲心知肚明,只是终究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吴文玲爱护儿子都来不及,往日里哪有管教的心思。 年前杨玲那件事,虽然贵为玲珑公主,毕竟是外国来人,吴文玲心底还是为自家儿子抱屈的,可是十三王爷东方祥,远远不是西庆的玲珑公主可以比拟的。 东方祥不会无的放矢,吴文玲慢慢走回府门,不断反思儿子成长这些年里,她的过错与放纵,在进家门之间,终于重重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 吴文玲到了府上后院,已得到母亲归来消息的华龙,这次倒是无须拿捏什么表情了,当真已是悲痛欲绝,远远看到母亲的身影,华龙已张口嚎哭起来。更是口不择言的开口大喊道:“娘亲哎,东方无乂这个王八……” “啪!” 华龙蒙了,一旁侍候华龙的下人更是彻底吓呆了。 整座京都都知道,儿子华龙就是心头肉,无限溺爱在其身的华夫人,竟然动手打了儿子。 好大一个耳刮子,好响亮一击打脸。 比起离开重楼门时,好似换了一个人的吴文玲,憔悴了许多,但眼中的坚韧更甚几分。 没等华龙反应过来,开口恸哭,吴文玲不冷不热的嗓音响起。 “送少爷去临凌卫,不得我命,不可回来。” 吴文玲说完这句话,便径直离开了华龙的卧房,只留下呆若木鸡的华龙与一旁不知所措的下人。 吴文玲背过身去,向着书房走去,脚步有些踉跄,眼角有晶莹闪动。 华龙到底离开了华府,出了京都,被送到了临凌卫中。 这几日里,华夫人吴文玲再未与儿子说过话,更是对儿子几番主动或是安排下人去找寻母亲的事不理不睬。更是严惩了几个一直帮衬着华龙为非作歹的跋扈下人,少不得华府里一片血雨腥风,这也彻底打消了华龙想要留在京都,等父亲消息的计划。 吴文玲自不是真的对儿子不管不顾,只是她终究不过一介女子,更是离开了家族的外嫁之人,说到底,而今能依靠的,也就只有自家夫君了。华年又远在冀州,吴文玲为保全儿子,只能听从东方祥之言,将华龙放逐出了京都。 临凌卫里,最火的便是坊市,诸多茶楼厢居依坊市而立。 临凌卫内坊市有三,分列东、南、西三个方向,正北方向是官道所在,也是去往京都的必由之路。 临凌卫并无驻兵,也无官府,李振彪三名下属在何处安身,对临凌卫做买卖的商人们来说,只要奉公守法,便可无视之。 三座坊市明面是上有两家商号一个家族把控着,当然实际上其中是否有官府抑或皇家的身影,平常商人并不知晓。 卞州卞陵城,惠民镇的白玉楼已关门大吉,三层楼房也已典卖出去,但卞陵城内玉白楼上,近日倒是多了一些生面孔,正是白玉楼的一些管事调配到了此地,接管玉白楼的大半生意。 玉白楼三楼密室里,一个伫立在廊柱旁的身影徐徐转过身子,俏脸上一片愁色,正是原先的玉白楼楼主齐君之女,齐雅。 齐雅穿了一身浅黄色衣裙,眉头紧皱着,密室内空无一人,齐雅背在身后的手中抓着一纸信封。 “娘亲,您去了凌州,我又该怎么办呢……” 正文 第157章 京都趣事(五)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京都趣事(五) 披挂着银甲银盔的禁军卫士在最前开路,两匹大马,分别端坐着两位禁军都尉,一边是郭伟,一边是着了一身金甲的护送高德出京的都尉。+頂點小說,23 车队临近临沧卫东门的时候,郭伟已打马上前,越过车队,到了最前方。 远远的,郭伟已看到了镇西大将军杨顺,已离开队列的郭伟先一步翻身下马,在杨顺身前五丈外拜倒下去,口中兀自喝到:“禁军都尉郭伟,见过杨大将军。” 杨顺并不认得郭伟,说到底郭伟不过一个从六品的小小都尉,即便是在禁军任职,品级对比地方驻军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而从一品大员的镇西大将军杨顺,似乎并没有这般必要,去熟识禁军中的一般人员。 当然,这些并不影响郭伟在杨顺面前服服帖帖的跪拜下去,杨顺更是喜笑颜开的主动上前,搀起了郭伟,柔声说道:“郭都尉一路辛苦,先生是否在车驾中。” 郭伟自是知晓杨顺所言“先生”便是当朝大学士泰渊先生了,郭伟躬身回道:“先生正在车中,只是……” “只是西庆玲珑公主与先生正同坐车中。” 郭伟本以为玲珑公主的事,并无多少人知晓,然而在泰渊先生与左青一番准备下,这消息早已不胫而走,杨顺到没什么惊诧的,只是没想到泰渊先生竟与那小女儿同坐一车,不觉皱了皱眉头。 二人说着话的功夫,杨顺身后的李振彪也已走上前来,郭伟身后的车队更是远远的停住了。卫宏亲自驾着马车,越过车队,向临沧卫东门处款款而来。马车上硕大的“东方”旗帜,自然便是东方俊特意为泰渊先生安排的座驾了。 “大人……”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跟在左青身后,在临凌卫大街上走着,左青前面带路的方向,分明就是临凌卫南边的“金楼阁”坊市。 左青回过身来,嗔怪的看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眼,柴小虎急忙住了嘴,小眼转了转,这才重新开口说道:“公子,你叫菊香代替你,留在马车中,他那身形,跟公子你也不像啊。” “哈哈,没事的,你当我真有多大的名气还大家都认识啊。镇西大将军杨顺跟那舜天司长官,是来迎接渊师的,接我不过是顺路之为,我左右不过一少年郎,若真的坐在车里等着他们上前,那才叫不妥呢,还不如就这般偷偷离去,好歹向杨大将军他们表明心态,本公子可没有倨傲的心思。” “切,公子你就是托懒,还给自己找理由。”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对着左青的背影翻了翻白眼,愤愤说道。 左青被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句话戳穿真相,登时脸上出现一丝潮红,左青冷冷哼了一声,不再搭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加快脚步,向着不远处顶着一张方圆大小铜钱的“金楼阁”坊市走去。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主动戳穿自家大人的小九九,还毫不自知,好整以暇的迈着四方步,跟在左青后面。 其间左青几次突然变向加速,却都被特攻轻功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轻易跟上,也是醉醉哒。 临凌卫,拱卫京都三卫之一,却无兵甲进驻,便利的交通环境与京都脚下不过三里的关税,彻底将临凌卫哄抬为帝国最是商贸频繁之处。 临凌卫有三家坊市,分列东、南、西三个方位,正是“王家”坊市、“金楼阁”坊市、“百千楼”坊市。 金楼阁是东凌帝国本土的商号,在东陵大地存在已过百年,似乎与已亡的北缺王国有着关联,只是如今在不影响东方俊掌控兵权又按律纳税的基础上,东方皇室也就对金楼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百千楼则是新进兴起的商号,从出现至今左右不过三十年。坊间有传言,说着百千楼本是西庆的买卖,这些年才渗透进了东陵帝国。 至于王家,则是凌州固有的大户人家了。王家嘛,与皇家可不就是一字之差。 三家坊市,王家坊市多现货交易,以金银为主,买卖的也是常见的货物,胜在一个储量丰富,收货快速。 金楼阁坊市以预定交易为主,押金先付,买卖的多是深山老沟中罕见之物,胜在言出必诺,至今不曾出现有无法实现的订货清单。 百千楼坊市则是错综复杂,更是在周遭自家开辟了临凌卫里最大的休闲场所,每旬举行一次拍卖会,大小各异,但总有佳物出现,倒也不断吸引眼球,更是少不了狠狠捞了一笔有一笔。 拍卖会此类事项,其实并不需要坊市这类固定场所,但百千楼这些年来,组织拍卖会,有一点是绝对拿得出手的,便是对买主与卖主的双方保护,至今不曾出现一例在百千楼拍卖会买到的物件不能如数交到买主手中的情况,这倒也绝对的助长了百千楼在拍卖行业越做越大的趋势。 左青带着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此去的方向,正是临凌卫内的金楼阁坊市。 而悲催的京都一虫华龙华大少,此时已到了临凌卫,不过正在百千楼坊市的伊人馆中住着。 左青不是第一次到临凌卫了,早在双子门成立之初,左青便时常带着映竹与子兰道这临凌卫里,或是挑选趁手物件,或是倒买倒卖一些宫中赏赐的好玩意,换些银钱来发展双子门,又或是闲着无聊,只是单纯的到这游玩一番,其中少不得偶遇一些好玩的事或是值得出手的人。 而玉石、玉柱兄弟二人,便是当初左青与子兰在百千楼坊市中偶遇到的。 当时不知是玉石还是玉柱,被人欺辱,玉石横在玉柱身前,被百千楼掌柜家的大小姐一条浸了盐水的皮鞭抽过,直奔脸颊而至。至今玉石脸上的那道伤疤依稀可见。 子兰对这般任性妄为的女子最是看不过去,当时又跟在左青身边,少不得要“仗义出手”,只是当时还未好好习练武艺的子兰,如何是百千楼大小姐的敌手,还是映竹的堪堪赶到,才为子兰挡下那百千楼大小姐的必中一击,当时映竹已在天玄真人坐下修炼了好些时日,虽算不得一流好手,但至少也是准二流以上的水准,这也是一侧的左青始终不曾出手的缘由所在。 有这般试炼映竹的机会,又可以多少打击一下子兰行事莽撞的性子,他自是乐见其成的。 只是子兰在映竹将那百千楼大小姐碾压之后,百千楼中一时并无援手,子兰更是得寸进尺,抢过百千楼大小姐手中的皮鞭,向着那阴狠女子的脸便抽将了过去。 百千楼大小姐眼神也是登时惊惧起来,只是须臾眼中神色变幻再次回复平静。皮鞭却在堪堪击打到百千楼大小姐脸目上之时被一人以肉掌握住,再难寸进。 不单单是手持皮鞭的子兰惊呆在当场,即便是本就该被救下的百千楼大小姐,看向那个人影,也是呆若木鸡。 竟是左青抓住了子兰挥出的皮鞭。温煦的笑容在左青稚嫩的脸庞上扩撒开来。 左青当时不过十一岁年纪,稚嫩的脸庞上,跃然而上的笑意当真迷醉了在场的男男女女。细腻的嗓音响起:“这位小姐,小子求个人情,把这兄弟二人让与我如何?” 原来方才子兰与那百千楼大小姐争执的时候,一旁的左青已在周遭围观群众的叽叽喳喳中,大体了解的事情因由。 地上躺着的那个倔强少年,一脸狰狞神色,脸上一条瘆人的红痕正是方才那百千楼大小姐手中皮鞭留下的印记,一旁一个满脸彷徨的少年,倒是这倔强少年的弟弟,二人一母同胞孪生兄弟,兄长名唤玉石,弟弟叫做玉柱。 玉石、玉柱兄弟二人是这临凌卫以南玉家村里的庄户人家孩子,年纪不过十三,近日在田间劳作挖到一快手心大小的玉蟾,兄弟二人的父母家人也都是泥腿子出身,哪里知晓这般物件,便叫着兄弟二人戴在身上,也算是一件保平安的玩意。 兄弟二人这日到临凌卫里购置砍柴用的镰刀,玩的尽兴难免乱走,不经意间就到了百千楼坊市里,恰巧遇到今日百千楼坊市一场拍卖会结束。 拍卖会这东西,原本就是有赔有赚,关键还是看买家的眼力跟卖家的嘴力。今日刚好就有一个冤大头,在百千楼坊市的拍卖会上,现场买下一块玉蟾,可惜才出拍卖会,交给自家老人观摩一番,竟是假的。 百千楼不是没有做过这般欺行的事,但这类事情原本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己没有那份眼力被骗了也就骗了。 那吃亏的买家也没想过要去寻百千楼的麻烦,毕竟这不算罕见的事,只是终究气愤不过,便在这百千楼坊市里将那玉蟾拿出,自行说道了一番,引来过往看客其中就有玉石、玉柱兄弟二人。 十三岁的小孩子能有什么心思,耐不住好奇跟争胜的心思,可就把自己怀里的玉蟾掏了出来,这一掏不打紧,本就在左右看热闹的百千楼的人手可就上了心。 正文 第158章 金楼阁里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五十八章 金楼阁里 玉石与玉柱兄弟二人,哪里懂得那么许多,不过是小孩子争胜心切,一时没忍耐住,便把怀里的玉蟾掏出来示与人前。 早就在一旁观瞻事情发展的百千楼坊市伙计立马走上前来,对着兄弟二人一顿哄骗,当场拿出五十两银钱就要买下玉石手中的那只玉蟾,玉石可是方才就从那被百千楼的拍卖会哄骗了的家伙口中得知,他是花三百两银钱买了一个假玉蟾。 玉石与玉柱兄弟二人哪里肯卖,却说百千楼也是这临凌卫地面的当家大坊市之一了,自然不会有劳什子强买强卖的勾当,但赶巧的就是,今天百千楼坊市的大小姐就坊市之中,听闻坊市门口又村落少年怀揣玉蟾,便凑热闹出来了。 那百千楼大小姐一看到玉石攥在手心的玉蟾,当时便起了贪念,也不管不顾百千楼往日的作风了,拉着一帮子手下作势就要强夺了去。 玉石、玉柱兄弟二人哪里肯如此就范,这才被百千楼大小姐抽出后腰的鞭子一顿抽打。也就是左青与子兰到的当场时发生的那一幕。 百千楼这位大小姐实在任性的可以。 百千楼说到底也就是一个商号,和气生财从来都是商人立命的根本,在围观群众看来,这位大小姐当真是被百千楼当家掌柜宠溺的厉害,这种自掘坟墓的事也会当着人前做出来。 然而左青却另有一番看法。方才映竹挡住那百千楼大小姐,子兰手中皮鞭分明就要击中那百千楼大小姐的时候,她眼中毫无惊惧之色,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左青确信这百千楼大小姐的功夫最多与映竹不相上下,甚至比起映竹来还要略逊一筹,一个小女子在皮鞭即将抽打到身上的时候,还有这份定力,必然是有所依仗。 左青这才在那百千楼大小姐身后依仗出手之前,先一步拦下了子兰挥出的鞭子。之后开口,要向那百千楼大小姐索要玉石、玉柱兄弟二人。 左青言下之意很是明了,索要的不单单是这兄弟二人,更是玉石手中那只玉蟾了。 左青此话一出,子兰与那百千楼大小姐都是呆立当场。 子兰之前愤然出手,无非是对那百千楼大小姐的咄咄逼人跟狠辣手段很是不忿,可是左青此时这话一说,分明就是表明玉石手中那只玉蟾却有来头,也难怪那百千楼大小姐会不管不顾,当着众人的面就要悍然出手了。 左青带着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一路近了“金楼阁”坊市,还在回想着当年出于玉石、玉柱兄弟二人的往事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左青的思绪。 “来人可是天狼公子?” 一个女子声音在左青身前不远处响起,左青抬头看去,倒是一个面生的二八女子,那女子穿了一身翠绿色一群,头上发髻上插了一枚凤钗,倒垂而下的珠帘顺着凤钗一直垂落到女子肩头,女子腰间玉带上别着一个红木牌子,牌子上一个古篆字样的“金”字熠熠生辉。 左青认出这女子应该是金楼阁坊市的人,不然也不会在腰间别了这样一块牌子。左青对着那女子点了点头,说道:“在下正是左青,不知阁下是?” 那女子听左青大大方方的承认身份,言笑晏晏的福了一福说道:“婢女乃金楼阁今日当值的管事,公子称呼婢女小翠便是。方才阁主命婢女离了坊市到大门处迎接天狼公子,婢女还以为阁主拿婢女开涮呢,果然是公子亲临。” 左青倒是似乎对着金楼阁坊市的规矩很是清楚,至于小翠是如何辨认出他就是左青的,左青也没有一丝疑问的样子,更是温煦的笑了笑,说道:“金阁主也在吗?那敢情好,还请小翠姑娘前面带路,在下正为寻金阁主而来。” 小翠对着左青有福了一福,点头道:“公子请。” 小翠说罢,对着坊市大门方向摆了摆手,左青抬手示意小翠先行,小翠笑着点了点,腰肢摆动间,便在左青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身前向着坊市大门走去。 金楼阁坊市占地足够十余亩,左青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头顶一幢足有五丈高的门楼就是金楼阁坊市的大门了,门口之上,一块两丈宽的匾额上,四个秀金大字——金玉满堂,就是金楼阁坊市的当家标识了,坊市周遭并无围墙栅栏,倒是一些低矮的木板房错落分布着。 一串串的青石板路错落分布,坊市里倒也热热闹闹,又沿街叫卖的商贩,又开门迎客的店铺,倒是没有售卖吃食、酒水的店家,不然初入此地的人,只怕把这坊市就当做集镇一般了。 三条青石板路从坊市大门口延伸开去,东边的沿途一些木板房,西边的沿途一些木板房,正中间的却通向一栋五层高楼,几条青石板路之间,是大片的空地,其间摊贩走卒热热闹闹。 小翠带着左青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径直向着正中间的五层高楼走去,沿途不乏有行人在小翠身前站定身形,同样青色衣衫款式的年轻人们,都是金楼阁坊市里的人手,见了小翠这位今天当值的管事大人,自是卑躬屈膝,却也有衣色混杂、年纪不等在这金楼阁坊市里讨生活的老老小小,看到小翠也是一副献媚的样子,左青身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对此自是不解,皱着眉头,仿佛很是搞不明白,年纪轻轻的小翠凭啥就叫这坊市里的老老小小都这样敬若神明,倒是走在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身前的左青,嘴角噙着微笑,一语不发。 临近坊市中央的五层高楼,正门足有三丈宽、两丈高。门上一块匾额同样是四个烫金大字——和气生财。 大门向上便是从三楼处挑出的屋梁,再向上则是从四楼楼面一直高出楼顶近乎一丈的一块镶着蓝底金边的铭牌,足够五丈高的铭牌近乎有这五层高楼一大半的高度,其上三个大字,老远就能人瞧见,正是——金楼阁。 大门外六个壮年男子,分列两旁,倒不似坊市中进进出出的人手一身青衫,门前六名护卫都是一身黑衣黑裤,腰后鼓鼓囊囊,胯下别着一样规格的弯刀。 六人远远见到小翠,纷纷侧身过来躬身行礼,小翠脸上冰冷冷的神色,对着六人点了点头,也不言语,带着左青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径直入了大门。 大门内的景象,去出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预料之外,当然,左青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嘴角的笑意倒是更浓了几分。 在楼外,只是觉察到这幢五层高楼挺拔的身姿,一脚迈入大门,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才发现,这幢高楼占地竟足有百丈。一楼大厅根本就是一个圆形大广场。居中一根足有五人合抱那么粗的廊柱笔直同上头顶的楼顶。从楼顶沿着楼壁,有琉璃灯若灯塔一般顺流而下,映照的整座大厅里格外亮堂。 之所以说一楼大厅根本就是一个圆形大广场,是因为大厅底面根本就是三块从廊柱处等边分开的琉璃瓦铺就而成,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仔细查探了须臾,竟然没发现除却从廊柱处延伸出的缝隙,每块琉璃瓦中还有什么对接位置的存在。 大厅里人声鼎沸,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即便有心去仔细观察也没办法继续进行了。 圆形大厅靠近楼壁的位置,一长圈的长案摆开,其后楼壁上似乎是加装的暗墙,一个个阁子有规律的分布着,一直延伸到接近廊柱一般高度的楼壁上。 高高抬头向上望去的柴小虎,这会才发现,这一楼大厅一直向上延伸,根本就是一个锥形的存在,他竟然没发现从一楼大厅上楼的楼梯在哪? 靠近大厅地面楼壁的长案后,一个个人影喜笑颜开的站在长案之后,穿着打扮倒是跟方才在楼外看到的那些青衫年轻人一般无二。 长案包围起来的小广场除却那条巨型廊柱周遭几丈范围内,竟密密麻麻站了好多人,有一身绸缎的富绅,有穿了一身正服的胥吏,有佩刀戴剑的江湖豪客,竟然还有衣衫褴褛的乞丐。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的了,此时身前的左青却轻咳了一身,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的思绪拉回。 原来小翠行行绕绕中,已带着左青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走到了一楼楼梯处,原来一楼楼梯隐在于大门正对的墙壁后,这便墙壁前却是一块足够五丈高的屏风,直接插到倾斜着的锥子边楼壁上,其上一个大大的和字,正是商号做买卖的第一要准——和气生财。 小翠回身对着左青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微微一笑,之后便转身拾阶而上,左青伸出手来,拉住柴小虎的胳膊,示意柴小虎宁心静气,之后也便抬起脚来跟了上去。柴小虎迷迷瞪瞪的跟在左青身后。 楼梯一侧便是那大型屏风,另一侧倒是错落有致的分布着一尺长宽的窗子,其外便是楼外的大好风光了。 楼梯兜兜转转,竟先后转折了四次,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才再次见到了楼面。 原来这金楼阁中压根就没有二楼,一楼之上,直接便是三楼,三楼因为一楼大厅锥子形的缘故,也是靠着大厅周边而立,仅可供三四人并列而行,也摆不开什么长案几桌,倒是靠着外面的墙壁上,悬挂了好多物件,有花花草草的山水画,有一幅幅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看不明白的书法,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兽类头颅,更是有几把长剑短刀这样的武器。 这三楼上四楼的楼梯,却不与一二楼的连在一处,还要绕到对面,也就是从楼外出挑出的屋梁处,才能找到去往四楼的楼梯。 正文 第159章 金楼阁主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五十九章 金楼阁主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这一路走来,本觉得这金楼阁财大气粗的厉害,现今却有了一种兜兜转转阴森森的感觉,不觉上前拉了拉左青的衣角,左青回首看向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自是把握住了柴小虎眼中的一丝惊惧之色。 左青无言苦笑,着实是子兰太过耍滑头,非要在这三楼墙壁上挂上这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别说柴小虎了,就是左青第一次到的时候,也觉得瘆的慌。 左青也没跟柴小虎交代什么,仍旧跟着小翠向上走去。 金楼阁四楼是一条长廊,笔直通向对面的楼梯,长廊顶上上隔两丈一枚灯盏,映照着旁边的琉璃瓦更显亮丽。柴小虎更是搞不清楚这四楼是什么情况了,看样子那一楼大厅的廊柱就只是通到这四楼的楼底,因为四楼上并不见廊柱的踪影。 但是长廊两侧并没有明门,这不过一丈多宽的长廊两侧墙壁后难道不应该是一些屋子吗。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还没有搞明白状况,小翠已到了去往五楼的楼梯口,安安稳稳的等着左青与贼眉鼠眼的柴小虎。 左青上前两步,到了小翠身前,突然说了一句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完全摸不到头脑的话。 “翠儿姐,辛苦了。” 小翠听到左青这句话倒是十分受用的样子,对着左青温煦一笑,有笑着对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点了点头,竟就此站定身形,再没了向前走上一步的意思。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更是不明所以,左青却已抬步向上走去,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前去。 在楼梯口仅仅绕了一个弯,便到了五楼之上。 五楼上并无走廊,也无房间,倒是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身后的墙壁上,细碎的阳光从尺宽的窗户里通透进来,散落在五楼楼面上,而五楼楼面上的东西,却彻底惊呆了柴小虎的本就不大的双眼。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离开师父天玄真人的时候,就是左青已被东方俊安排到卞州任职太守的时候,当时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去的第一个地方,也是迄今为止呆的最久的地方,便是卞陵城外的青烟阁中。 而对那座枯井下的石屋,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更是熟稔的很。 现今到了金楼阁的五楼,除却身后穿插过来的细碎阳光,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只觉得这根本就是回到了青烟阁枯井下的石屋里。 并不是金楼阁五楼与那石屋大小相当,更不是摆设一般无二,根本原因而是,金楼阁五楼铺了一整块的毛毯,而这块毛毯,分明就是青烟阁枯井下石屋里的那块雪豹毛毯,这可不是相似那么简单,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在如何不清不楚,也分辨的出,这根本就是青烟阁的那一块。 距离楼梯口三尺远的地方,毛毯上还有一块巴掌大烧焦的地方,而这,正是当初才进枯井石屋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的杰作。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蹙着眉头看向身前两个台阶处的左青,左青却已回过身来,竟抬手右手,示意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先行。 柴小虎也不管其他,大踏步上前,一脚就踩在了毛毯之上。 “天杀的!” 尖锐的女子声音突然就从五楼看不到的地方传了出来,高分贝的女音,却叫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当时便笑眯眯的看不到了本就不大的双眼。 这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贼眉鼠眼的柴小虎都要哭了。 那正是子兰的声音。 果然,就在这时,一道娇小的身影,从五楼正对楼梯的雪白墙壁上,推开了一道暗门,对着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便跑了出来。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傻乎乎的看着子兰出现的那道暗门,原来是把木板门也漆成了跟墙壁一般的白色,难怪方才柴小虎没有发现五楼还有房间。 倒是子兰压根没顾及柴小虎在胡思乱想什么,赤脚跑出来后,心疼的看着脚下的毛毯,也不多言语,半路就跃到空中,向着傻愣愣站在当场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直接踹了过去。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虽然看到子兰的第一眼,有些木楞,但本身反应还在的,子兰飞身踢来,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原本放在后腰的左手闪电抬起,架住了子兰踢来的腿,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作势就要抬腿将身在半空的子兰踢出去,突然反应过来,讪讪一笑,已经把腿收了回来,又把手重新放下,子兰被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这一抬一收,结果就没了发力点也没了承力处,跌倒在了雪白的毛毯上。 子兰在毛毯上打了个滚,当即站起身来,一双眼怒火冲冲的看着柴小虎,大喝道:“死小虎,把你脏脚拿开。”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看到子兰出现,已彻底明白这金楼阁五楼根本就是子兰的手笔,甚至有可能这金楼阁原本就是大人的财产。 果不其然,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进退维谷的时候,身后的左青已笑呵呵的走上前来,倒也是主动的脱掉了鞋袜,赤脚踩在毛毯上,对着子兰笑道:“子兰,何时到的临凌卫?” 子兰面对左青,从来没有往日在青烟阁枯井下石屋中那般癞皮的样子,不然方才被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放到在地之后,就不是顺势站起,而是在心爱的毛毯上打几个滚了。 子兰回应左青道:“昨天才到的,竹子哥还在中军大营呢,双子门的兄弟们已经大部分抽身而出了,已各归本位。大人,说起来子兰有一事不明。” 左青看了子兰一眼,子兰继续说道:“大人,这次东海的战事,似乎压根没多少咱们双子门兄弟的事啊,除了竹子哥当初带了几百兄弟出海,剩下一千多兄弟,根本就是在中军大营打了个转,有各自回归了。大人,子兰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子兰口中有着问询左青的意思,但是实际上,压根没有停息,继续说道:“大人,这次咱们双子门这么大张旗鼓的赶赴卞州,更是差不多被有心人都查探了个完完全全,子兰敢问一句,是不是大人您估算错误,把咱们自己弄得这么被动了。” 终于有人将这番话在左青面前说了出来,其实不单单是子兰,映竹、菊香即便是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对左青安排双子门的很多事情也完全不理解,更觉得左青是在东海乍一出事,太过关心青岩门主而做了错误的安排。 当然,除却子兰,剩下几个人虽然有这个心但不会在左青面前主动问出。 左青倒是对子兰当他面提出这些问题,毫不介意,但是也没有要在这里就为子兰解惑的打算,竟对子兰问的这一连串问题置之不理,反倒是问询子兰道:“金阁主呢?她不在这里?”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听左青终于问起了这位金楼阁的阁主大人,一双小眼也是乍放光芒,从进入金楼阁第一刻起,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就很渴盼能见这位金阁主一面了。 只是左青的话说完了,子兰还没回声的时候,方才子兰推门而出的那道暗门处,又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暗门应声而开,显然暗门后的房子里,不是有发光的物件要不就是本就有一整面的窗户,温煦的光芒从暗门处一泻而下,将出现在暗门处的人影映照的老长老长。 暗门外面就是雪白的毛毯,来人赤脚踩在毛毯上,自然落脚无声,三五步里摇摇摆摆已映入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的眼帘。 高高束起的发髻,雪白的脖颈,从肩部垂下直盖住脚面的青白色长裙,腰间别着的暖玉叮当作响。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抬头向来人脸上望去,柳眉弯弯,琼鼻微翘,樱桃红唇,皓齿生辉,两耳各有一银色耳钉,随着人影走动耳钉反射的光打在贼眉鼠眼的柴小虎的脸上,柴小虎更觉来人蒙了一层神圣的纱。 那双眼睛大而灵动,炯炯有神,人还未开口,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已从她的双眼中看出了欢迎之情。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抬脚想要上前一步,与佳人临近一番,却被眼疾手快的子兰又一脚踢出,直接踢在胸膛上,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这次却当真怔怔出神中,没反应过来,向后倒退而去。 还好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身后楼梯上站立的便是左青,左青手臂伸展,微微画圆,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托在手臂旁站定身形,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这才清醒过来。 却也响起被子兰在佳人面前一顿修理,好不丢人,看向子兰的眼神不自觉的就带了怨毒之色,子兰哪里会怕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冷眼相向,瞪起眼睛直直盯着柴小虎。 来人已走到子兰身侧,分明是一女子,却比子兰高出了一个头去。 来人到了子兰身旁,抬起嫩白的手臂压在子兰肩头上,看向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朱唇轻启,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只觉得一阵鹦啼声响起。 “你就是小虎吧,兰兰总在我面前提起你,真是好俊的身手,小虎啊,你要在大人身前,好好尽力哦。” 来人这一番话,更是把贼眉鼠眼的柴小虎逗弄的双腿都要酥软了。左青却已走到了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身前,说道:“金阁主,好久不见了。” 来人果然便是金楼阁的阁主,贼眉鼠眼的柴小虎也没想到金楼阁的阁主竟然是一位女子,还是一位这般俏彩靓丽的女子。 没想到金阁主听到左青这个称呼,好看的眉毛倒是蹙到了一起,说道:“大人开梅津的玩笑呢,梅津在大人面前,安敢称劳什子阁主。” 正文 第160章 左青身世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六十章 左青身世(上) 梅津,京都外临凌卫金楼阁坊市之主,有知晓者,皆称呼其作“金阁主”。 这金楼阁却是梅津的祖业,原本梅津便是京都津家的嫡系女子。 说起京都津家可能大家不甚了解,若是说起当今东凌帝国皇帝陛下东方俊的左膀右臂,宁侯与高国公,想来京都百姓都是耳熟能详的。 宁侯本名东方无宁,本是高祖皇帝东方弋的远方侄子之子,打小跟在东方弋身边,倒是从东方弋的马夫做起,一直到东方弋高居帝位,东方无宁便被东方弋特敕封了宁侯。 而高国公则是京都百姓素来知晓的炎彦军第一位大统领,也就是高祖皇帝一朝的京畿步兵营大将军,高顺之。而高顺之正是当年杨顺能在攻伐卞州王的战斗中脱颖而出的伯乐,更是杨顺能在高顺之告老后顺理成章接任炎彦军统领的重要推手。 而这两位与京都津家又有什么关联? 宁侯与高国公有亲戚关系,而且是很密切的亲戚关系。宁侯夫人与高国公妻子,是亲姐妹。 说起来无厘头的很,他二人在得势之前皆是入赘凌京城津家。 至于在北缺王国乃至高祖皇帝一朝,皆是京中巨擘的津家,如何在帝俊开朝初期便不见了踪影,这件事,左青并不甚清楚,其实梅津自己也不甚清楚,当时的她还在襁褓之中呢。 而梅津并不是左青收复的属下,至于梅津为何假名梅津,这确实是左青的恶趣味,作为梅兰竹菊,排行为首的梅,其实便是金楼阁内的梅津了。 二人的交往,其实不过是一场交易。而这场交易中,左青也不是主要人物。 略微知道事情经过的梅津,也不曾与左青仔细详谈过,原本就是津家财产的金楼阁,在梅津十五岁时,突然就还回到了梅津手中,而家族大难时,逃过一劫的梅津,这十几年里,竟是在京都的妓院中度过的。 到了梅津十七岁时,深夜里一个幼年便常常出现在她生活中的身影,再度光临,更是唯一一次提出要求,那人要求梅津投靠当时年纪不过十一岁的左青,坐那梅兰竹菊之首的梅。 梅津幸得恩人护佑,才能保全性命,恩人提出这般要求,梅津自是无法拒绝,说了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安排。 梅津第一次遇见左青之时,正是左青在百千楼坊市外遇到玉石、玉柱兄弟二人的时候。 当时左青大咧咧的挡下了子兰出手必中的一击皮鞭,温煦的笑容下,冰冷的眼神看向百千楼大小姐,开口便向百千楼大小姐索要玉石、玉柱兄弟二人,其下心意自是连同玉石手中的玉蟾也必须拿下。 那百千楼大小姐可不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可不会被映竹的三拳五腿就唬住,更不会被一个小孩子几句话就把要拿走玉蟾的心思泯灭掉。 百千楼大小姐背后自是有高人撑腰,这也是她大咧咧跑到人前,要强取玉石手中玉蟾的底气所在。 左青温煦的微笑还挂在脸上,子兰梗着脖子,不解的看向左青,已站起身来的百千楼大小姐冷冰冰的站在当场。 一时间气氛好不尴尬,就在这时,一道倩影穿过人群,到了百千楼坊市之前,正是早就被恩人安排好了,算是来“凑热闹”的梅津。 梅津当时已接受自家祖业的金楼阁坊市两年了,金楼阁坊市原本就是津家产业,以前是叫做津家坊市的,后不知道被何人接受,改名称作金楼阁,又被梅津的恩人取回,交给梅津,倒也不曾改头换面再换门庭。 但是梅津这两年在临凌卫里,对金楼阁大刀阔斧的改革,更是明榜告知,金楼阁可以与上门恩客预定物件。当然这些物件大都是暗地里梅津那位恩人给她弄到手的。 但是仅仅凭借这一点,这两年里,金楼阁的声势已完全超越了王家坊市与百千楼坊市。 梅津又本人一直留在临凌卫,不同于在临凌卫只是分号的王家和百千楼,怎比得上梅津全力打造的金楼阁,反战迅猛。金楼阁坊市隐然已成为临凌卫三大坊市之首,更是远超其他两大坊市。 梅津的突然出现,当时便打乱了百千楼大小姐心中的计量。 梅津到此明面上是来凑热闹,实际上当然就是奔着左青去了。梅津出面又给出了合适的价格,算是弥补百千楼坊市这次人员调动更是大小姐亲自出马的损失和费用,百千楼大小姐终于不是百千楼的当家人,在身后一名小厮上前耳语几句后,便换上了一副言笑晏晏的表情。 百千楼大小姐对着梅津乐呵呵的称呼这金阁主,果真将玉石、玉柱兄弟二人拱手奉上,更是闭口不谈玉石手中的玉蟾,至于梅津提出的那份银钱,也被百千楼大小姐婉拒了。 算得上皆大欢喜,虽然其中疑点重重,玉石、玉柱兄弟二人到底保全了下来,而左青、子兰、映竹、玉石、玉柱五人也被梅津亲自接引到了金楼阁坊市中。 金楼阁五层高楼早就存在,一楼大厅的设置也是由来已久,只是当时三楼只是一个过廊,四楼是存放货物和资料的库房,五楼则整个是一个会客大厅与几间舒适的卧房,梅津的闺房就在其中。 至于那枚玉蟾,在玉石送给左青谢过救命之恩后,便被左青转手送给了梅津。 而今,那枚玉蟾正在金楼阁五楼才开辟出的一间灵堂里供奉着。 这玉蟾倒不是津家的老物件,而是梅津的恩人事后看到过之后,特意交代梅津好好保存的。 至于当时恩人看到这枚玉蟾,从来波澜不惊的神色当即大变,梅津也一直告诫自己,就当什么都没有看到。 至于玉石、玉柱兄弟二人后来被左青吸纳进入双子门,又帮着子兰将青烟阁从无到有的建立起来,就是后话了。 却说而今金楼阁五楼之上,子兰仍旧气呼呼的看着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柴小虎一双豆大的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看着梅津。 而梅津则是温煦的笑看着左青,左青也对着梅津点头说着话。 “梅姐,许久不见了,这金楼阁更是生意兴隆、财源滚滚了啊。” “大人说笑了,梅津自打结识大人那日,这金楼阁便是大人的私产了,梅津只是帮着大人照看一二。” 左青与梅津在楼梯口寒暄了几句,子兰却先耐不住了,招呼着左青与梅津去里间卧房喝茶,只是要求左青先把靴子脱了。 左青自是听命行事,赤脚踩在毛毯上,在梅津的引领下入了里间,子兰再后走着,楼梯口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则完全没人搭理了。 还好左青在进门之前,回头看了一眼柴小虎,又对着子兰谄媚的笑着说了几句话。子兰的声音才远远的响起:“死小虎,还不跟过来。” “混球!脱鞋子。”子兰怒吼声再次响起。 左青、梅津、子兰、柴小虎四人进了里间,里面物件摆放完全就是一副会客的场所。 约莫八丈见宽的屋子,不算太大,地面上铺着木质地板,正对屋门的方向是三扇大窗,阳光投射下来,格外明朗。 靠着屋门的墙上悬挂着四副字画,正是梅兰竹菊。 其上有别赋诗一首。 梅画上乃是: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圆。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 兰画上乃是: 孤兰生幽园,众草共芜没。 虽照阳春辉,复非高秋月。 飞霜早淅沥,绿艳恐休歇。 若无清风吹,香气为谁发。 竹画上乃是: 人怜直节生来瘦,自诩高才老更刚。 曾与蒿藜同雨露,终随松柏到冰霜。 菊画上乃是: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最后进门的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才进屋门便被身后的这四副画吸引了注意力,更是摇头晃脑的大声诵读了出来。 四首情境不同的诗,倒是在贼眉鼠眼的柴小虎嘴里都读出了一样的韵味,一样的难听,一样的叫人头疼。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朗口读来,风情万种的梅花,孤芳自赏的幽兰,正直向上的翠竹,煞气凛然的嫩菊,完全成了残花败柳。 子兰先蹙起了眉头,上前一巴掌拍在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脑袋上,瓮声道:“你别跟梅姐姐这丢人了行不,青烟阁的脸面都叫你丢光了。” 贼眉鼠眼的柴小虎摸了摸脑袋,无奈的笑了笑,跟着跑到左青身前站定身形,梅津却苦笑着看向左青。 左青从刚才第一眼看到梅津,就感觉到梅津有话要说,只是子兰与柴小虎在这里,梅津并不好开口。 左青顺势开口对贼眉鼠眼的柴小虎说道:“小虎,金楼阁四楼你不是觉得很奇怪吗,这金楼阁的三四五楼可都是出自子兰的手笔,你请子兰带你去好好研究研究。” 听话听音,子兰明显感觉到了左青是有意叫她带着柴小虎先行离开,倒也没在这时候耍小性子,拉着没头没脑的柴小虎,一溜烟的离开了五楼。 不多时,屋子里就剩下左青与梅津两人了。 梅津对着左青歉意一下,莲步轻移,向着临近山墙窗户旁的墙壁走去,口中更是声响传来。 “大人,请移步,同梅津到灵堂一叙。” 正文 第161章 左青身世(下) 正文 第162章 百千楼里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六十二章 百千楼里 津家,一个在曾经在凌京城多么响亮的名号,这些年早已被新生的人们渐渐淡忘。 即便是作为津家女婿,而今却仍旧掌权的高国公、宁侯,怕是也不许自己耳边听到津家这样的字样了。 津家的覆灭,并不在京都流血之夜以后,而是在高祖皇帝一朝尾端,便已悄然消失在凌京城内外,甚至在东凌大地上,再难找到津家血脉。 梅津的保存下来,多亏的那位恩人援手,而那位恩人,梅津也是这几日才知晓,与左青还有另一道关系。 东凌帝国,千年已降,动乱不堪。不过千余年的历史长河里,国性已更换八、九次之多。 民生、民生,无生何以为民。东陵大地这块几经凋零的土地上,平头百姓终究要生存下去。 生存便需要资源需要吃食,也就需要购买这些物资的银钱。津家便是在百多年前,以囤积粮食起家,聚拢财资,广布商号,开展除却兵甲之外的所有买卖。在东陵大地上,庙堂之外屹立。 津家是东凌抵大地所有商家的的老祖宗,而今的各处坊市、银庄、商号、客栈、酒肆,哪里不是学者津家的为商之道经营者。 然而家大业大的津家,突然就消失匿迹,再也找不到了。 梅津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津家这座大山已轰然倒塌。梅津被家中老奴已性命救出,送到远在冀州的梅津小姑手中。 离开凌州去往冀州,又不曾接触过津家生意的梅津小姑幸免于难,除此之外,无论津家各地商号中的津家人士,还是凌京城内与津家买卖并无关联的津家血脉,一夜之间,全部灭绝。 梅津小姑把梅津带到五岁,便将梅津送回了京都,梅津被一名白衣书生带走,不知白衣书生与小姑打成什么协议,梅津竟被送到凌京城一家妓院中。 好在梅津在妓院中也算独身在外,不曾被玷污或是欺负一丝,但自此却再也未见过小姑,恩人也是一年半载甚至三五年才露面一次,却也绝口不提小姑的事情。 梅津几次问及,却被恩人一再搪塞,到后面恩人直接不许梅津再问小姑的事。但慢慢长大的梅津,分明从恩人伤痛的双眼中,嗅到了不同的味道。 后来恩人将梅津带出凌京城,到了这临凌卫中,更是将一直被东方皇室把控在手中的金楼阁交给了梅津管理,私下更是告知梅津,这金楼阁本就是津家产业。 再后来,恩人叫梅津与天狼公子左青接触,更是以下属之身自遵,梅津听之任之,却也慢慢喜欢上了这个棱角分明的得意少年郎。 梅津看着左青一日日长大,一天天成长,更是离开京都,独当一面,心底慢慢也就有了私心。 津家到底为何破灭,梅津至今不知,但羽翼渐丰的左青,无疑是梅津一个去查探当年真想的契机。 左青在东海大破海盗、收复群岛的消息传回凌州,梅津意识到左青即可就要回往京都,觉得机会快要到了。 然而就在这一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恩人,到了金楼阁中。 这才有了今日灵堂里的这一幕。 梅津细细摩擦着左青的手背,越发觉得对左青欢喜的不得了,但眼底深处的伤痛,还是刺激着左青的心。 “小青,我是津家人。津家当年旦夕破灭,我被家仆以命救出,又被恩人护送,到了冀州,被小姑收留。我与小姑相依为命,小姑待我与亲女无异。” “小青,小姑单名清字。” 梅津说完这句话,就此住嘴不言,却不想左青仍旧是一头雾水的看着她,眼底虽有还未消散的惊讶之色,却更多的是一副平淡处之的样子,梅津到此,终于变了神色。 “小青,小姑单名一个清字,本名津清,化名风清儿,进入东凌帝国凌京城。” 左青听到这里,登时跪直了身子身子,一不小心更是撞碰的低矮茶桌当当作响。 梅津看左青终于有了反应,眼中有了一丝喜色,只是二人此时,却是弄岔了。 梅津还以为左青后知后觉知道了什么,左青却已将梅津口中的“风清儿”与那西庆玲珑公主化名的“风清儿”联系到了一起,更是瞬息想到杨玲如果真的是梅津的小姑,梅津又是自己的表姐,那么杨玲不是也成了他的小姑,又想到杨玲本为西庆公主,却与东凌津家有这般联系,直觉到脑子有些不够用了,脑仁一阵生疼。 却不想梅津跟进着又说了一句。 “小青,小姑就是你的亲生母亲啊,你是我的亲表弟。” 梅津说完这句话,双眼眼角的泪痕再次滑下,更是激动的站起身来,向着左青身上扑去。 左青听到这里,更是不明不白了。杨玲才多大年纪,如何就成了自己的生母。 但现今情境,左青也无法问及梅津,到底是什么歌情况。 梅津一下扑倒左青身上,梅津身长提高,顺势也就把左青拦在了怀里。 “我五岁那年,小姑待我到了京都,却把我送到恩人府上。我当时不知道小姑是要去做什么。” “恩人待我一直很好,我也就在恩人府上过了一年,但是那个黑暗的流血夜,我才知道……” “我才知道……小姑已经去了。” 夜里的临凌卫,却比京都凌京城更具韵味。 商号做买卖,贩夫走卒求生活,哪里会管你白天还是黑夜,能挣到钱的永远是勤劳的人。 然而,今天百千楼坊市里的格外热闹,倒是因为百千楼掌柜的今日格外开心,这是为什么呢,百千楼大小姐回来了。 百千楼大小姐,也就是以前跟左青因为玉石玉柱兄弟二人手中的玉蟾,发生争执的那位。 百千楼大小姐,姓范,单名一个筱字。 范筱此番从外返回临凌卫,也不是一个人回来了,而是带回了一男一女。 此时三人都在百千楼坊市内。 百千楼坊市四面竖有高达三丈的围墙,北墙下一座占地四亩地的三进院子,就是百千楼掌柜的住的地方。 院子西厢房一条大宽屋子,中间临近的三间房子亮着灯,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从屋子里传荡出来。 “小姐,您是出落的越发水灵了。” “筱姐,你这嘴巴还是这么甜,幺儿可不敢跟姐姐媲美,你看我姐姐这柳眉弯弯,樱桃小嘴。” “哎呀,幺儿你还动上手了。” “噼里啪啦。” “哎呀,筱姐筱姐,幺儿错了,幺儿错了,鑫哥在这呢,你给幺儿留分面子。” 苍穹之上,一轮半月垂下,月光斜垂,百千楼院子里枝影斑驳。 西厢房亮着灯的三间房子,正中间一间屋子里,一男子着一身青色长衫,言笑晏晏的依靠在一条背靠长椅上,手中端着一个青花瓷的杯子,杯盏拿在另一只手中,男子眼神温和的看着屋子中央的两名女子。 左手女子着一身翠绿衣裙,约莫六尺身长,头上束起的发髻上一枚翠玉钗子,铃铛作响。 右手边女子穿一身鹅黄衣裙,不足六尺身长,脚下却踏着一双高跟软靴,看上去身高与左手女子差不多少。女子腰间缠住一条皮鞭,正是百千楼大小姐范筱。 范筱拉住左手边女子的手,嘻嘻笑道:“小姐,你跟……定下了?” 范筱说着话,眼睛余光瞥向坐在一旁端着茶杯的男子。 范筱左手边的女子笑颜逐开的小声道:“嗯呢,爷爷点头了呢。哎呀筱姐,你喊我幺儿就是,这些年了,怎么还叫我小姐,哼。” 范筱拉着女子向着那名男子走去,到了跟前,笑着道:“张鑫,我们家小姐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那名男子正是张鑫,被范筱拉着手的女子正是范瑶。 原来当日范名书离开玉白楼之后不久,福回到玉白楼,便告诉范瑶,她与张鑫的事情,范名书同意了。福只叫范瑶随张鑫去追寻欢愉的二人世界就是,一切有他和范名书。 范瑶当晚便去往惠民镇,接出了完整无恙的张鑫,二人就此离了惠县。 这些时日里,范瑶和张鑫二人南去了蛮荒与东凌帝国交接处的高山峻岭,东往东海等待了那美不胜收的日出,西往冀州在琨山脚下许了愿望,北边的极北冰原倒是不曾去了,在冀州府重逢了百千楼大小姐范筱,就此一同回了临凌卫。 原来这临凌卫里的百千楼坊市,本就是范名书的产业。 那百千楼掌柜的,倒也不是范筱的父亲或是长辈,说到底不过是范名书安排在京都外临凌卫的一名下属,倒也为范名书打理的这百千楼坊市有模有样。 而范筱倒是打小在范府长大的女孩,是范名书以儿子范进名义领养的一名孤女。 范筱比范瑶大上五岁,今年已经二十一了。范筱在十五岁那年,便离了卞州范府,到临凌卫为范名书打理各项生意。 范筱此番去往冀州府,倒也是范名书的安排,做生意为假,堵截去往冀州府琨山脚下的范瑶与张鑫才是真。 至于范名书意欲何为,其实只是范名书手下一枚棋子的范筱,并不清楚。 而这百千楼的当家人也不是范筱,更不是那名义上的百千楼掌柜的,而是另外一人。 这人也是当年范筱与左青针锋相对时,梅津还没有站出来时候的底气所在。 而这人,此时已进了这套三进的院子。 正文 第163章 各有底气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六十三章 各有底气 年后开春的日子里,临凌卫三家坊市早已开门接客。 其实除却王家坊市,因为年关直接在京都过年,才会歇业几天。另外两家金楼阁坊市和百千楼坊市是压根不歇业的。 华龙被华夫人吴文玲“驱逐”出京都后,在华府下人的护卫下到了临凌卫,住宿在王家坊市内。 王家坊市本就是京都再津家倒了之后,冒出头来了新兴商家。虽然不知道其背后是否有东方皇室的影子,但京都一些老份家族倒也跟王家有着不错的关联。 王家只做商号,家中并无身在庙堂的男丁。而吴清源去世后,吴庆溪虽然身居太傅之位,但醉心学术,吴家倒是渐渐的在庙堂之中,声音减弱了许多。 作为吴家嫡女,吴文玲反倒成了吴家在京都的代言人,更是有意无意的与把持着临凌卫一处坊市的王家颇多往来。 而华龙此番离京,吴文玲便是就近请托了王家代为照管,这才将华龙送到了王家坊市中。 王家坊市临凌卫,因为一直做得都是现场交易的买卖,倒是临凌卫三家坊市里占地面积最大的。而且自称一套体系,衣食住行一条龙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华龙便被安置住在王家坊市内一间客栈里。 如今华龙两条腿都已废掉,当真除却女神医再无人可救。然而女神医施以圣手总是要注意时间进程的,华龙现今两条腿经脉阻塞,又是被外力强行打算腿骨,若在今年再得不到女神医圣手,只怕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一条死鱼一般躺在床上的华龙,与之前被木倔打断一条腿后还有心思寻花问柳的华大少大不相同。 华龙到临凌卫已经五天时间了,心情却是一天比一天差。 当初被杨玲手下侍卫,也就是木倔踢断一条腿的时候,华龙还没觉得人生再也没有希望了。开始的时候,确实实在家里鬼哭狼嚎了几天,但那其中作秀的成分更大一些。自打父亲华年提出要为他请来女神医之后,华龙已不太拿暂时断掉的一条腿当回事了。 反倒是一条与众不同的断腿,更使得华龙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当然,就这样的认知程度,也是醉醉哒。 华年的离京,吴文玲的忙于为华府为吴家忙里忙外多方经营,更是减弱了太多放在华龙身上的心思。 打小就长歪了的华龙,又有多大可能在一次原本对他应该有足够伤害,却被他自行弱化的打击后,走到正路上呢。 如此,终究导致了华龙被宋玉的一脚废掉。 华龙而今的心如死灰,当然一部分是痛恨自己这一双腿恐怕真的要废掉了,那就真的是废人了。而另一大部分,则是因为。那宋玉不过一介王府管事,杨玲身为西庆王朝独得皇帝恩宠的公主殿下,华府不敢与之相碰也就罢了,那宋玉算得了什么。 况且哪怕是福亲王,那个三皇子东方无乂,我国舅府又有何惧之。但是母亲大人还是将他华龙如同脏东西一般,急急忙忙的丢出了京都,丢到了这破破烂烂的临凌卫中。 这才是华龙这几日越过越不心顺的根源所在。 自小在京都长大的华龙,倒也不是没有离开过京都,甚至能摆上台面的东凌各州府县城都有去过。但他实实在在没有到过临凌卫。 人往往就是这般,越是临近的地方除非生活必须,极少涉及。多少生在冀州的人,压根没有到过琨山脚下。也不是全部卞州府的人都在东海营生。 华龙印象中的临凌卫,不过是一个听到外来乡下人士聚居的一个还算繁忙的村镇,仅此而已。 走出京都的华龙,其实到了各处州府县城,除了一些风景不错的景点所在,也都觉得不过是一些乡下之地。这倒是一些打小在京都长大人的通病,不值一哂。 若是以前,恐怕舜天司长官李振彪亲自请了华龙到了临凌卫中,他都不屑一顾呢。 所以,华龙对临凌卫的无论是第一感官还是第二感观,都不咋地。 而这王家坊市,又置办的真的同一般集镇并无多大区别,这也难怪一直藏在屋子里的华龙,实在找不到临凌卫好的地方。 老话总是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只是可怜华龙,已经够悲惨的了,却还是更悲惨一些,怪的谁来,谁叫他是华龙呢。也是怪他自己。 却说百千楼坊市三进院子里,西厢房中的张鑫自顾自的喝着茶,看着深浅的两名俏丽女子,会心一笑,却突兀的有一丝丝凉意从后劲传来。 就在这时,突然有敲门声从屋门处传来。 “梆梆梆。” 这可是大三进的院子,虽然两边也有临近的屋子吧,但两间房们之间,距离可足足超过了八丈。来人却没有传出一点声响,就到了房门前,敲响房门。 房里的张鑫这时已不自觉的站直了身子,更是上前一步,将背对着房门方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范瑶,拉到了自己身后。 一旁的范筱眼神中却带了赞许之色,看向张鑫,又对着被张鑫伸手护在身后的范瑶挤了挤眉毛。 范瑶却已笑出了声。 范筱自是不知晓,范瑶却清楚的知道。从惠民镇离开的张鑫,早已今非昔比。福爷爷更是传授给了张鑫一套自己都不曾接触过的身法,自己又从家里偷出了几部丢在江湖上,定然要引起轩然大波的秘籍给张鑫。 范瑶与张鑫二人,离开卞州府四处闲逛,与其说是游玩,不如说是范瑶给张鑫创造机会,鼎定基础,练就更好的本领。在冀州府琨山脚下,张鑫不知感应到了什么,撇下范瑶,独自一人上山呆了两天一夜。下山之后这才“偶遇”了范筱。 范瑶也不知道张鑫如今已到了什么程度,但从冀州府回往京都这一路上,无论到了那里,张鑫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方才这幅表现,还是这许久以来头一遭。 但范瑶并没有丝毫害怕的样子,就是站在范瑶对面的范筱也是仍旧笑颜逐开的样子看着张鑫。 还是范瑶先开口说话:“哎呀,筱姐你也不给福爷爷开门。” 范瑶说着话的功夫已绕过了木楞站在当场的左青,大大方方上前,将房门从里拉开了。 门外站了一位年轻男子,约莫不到三十的年纪,白面无须、星眸如彩、剑眉如鬓、红唇细薄,正是福。 福冷淡的眼神看到范瑶,当即化作揉开的温水,温煦的笑容一闪而过,福的目光已越过比他矮了一头的范瑶,扫向屋子里的范筱和张鑫。 范筱自是认得福的,远远的对着福福了一福,到没有上前拜谒。 说到底,范瑶才是范家正经的大小姐,也是这百千楼真正的大小姐,他范筱再如何也就是人家属下一个仆从罢了。 至于张鑫,他自是认得福的,更是将福认作师父,因为福将改造后的“神行步法”传授给了他。然而福并没有接受张鑫的拜师要求。 张鑫倒也直接,知道原来是福到来了,也难怪他没有感知到丁点声响。福还在门口与屋子里的张鑫和范筱之间隔着范瑶的时候,张鑫已想着屋门方向,直接跪拜了下去。 更是一个头重重的嗑在地上,朗声道:“张鑫见过……见过先生。” 语气诚恳,甚至带了一丝颤音。 福再次垂头看向范瑶,范瑶眼底也是一副渴盼之色,福笑了笑,抬起手来揉了揉范瑶的头发,这才向着屋里走去。 夜色已深,二月初的月亮,格外不够敞亮,本就不够丰腴的半月身子,还遮遮掩掩的藏在云朵后面。 一丝月光,从苍穹垂下,大落在金楼阁五楼顶尖,扫过五楼几扇窗户,投射进了楼壁后的屋子里。 左青已不在灵堂之中。 在梅津为他讲述作为左青生母的风清儿,已然在梅津六岁那年离世的时候,不过十四岁少年的左青,终于在大喜大悲之后,昏厥了过去。 梅津亲自动手,将左青从灵堂抱出,抱到了自己的卧房中。 兜兜转转,过了亥时,左青才醒转过来。 左青鼻翼抽动,闻到屋子里一沁人心脾的清香,抬眼向上望去,一顶软白色的床帏垂下,这分明就是女子的卧床。 左青在床上稍微动了动,倒是觉得身下锦被格外软腻,打眼看去,却是女子才会用到的粉色绣花的被子。 左青已明白过来,他定是被梅津弄到了她的卧房中。 转念一想,左青又想起他的生母风清儿来。 如果自己真的是东方青岩,也就是已逃亡海外的无庭帝,东方无庭的儿子,那么自己的母亲风清儿无疑就是东方无庭的妻子,即便不是皇后,至少也是一位贵妃了。 但是出身津家的女子,风清儿,又如何会成为那重楼门后的女子。 其实左青对津家也有耳闻,但对津家一夜覆灭的事情,实在有些不明所以。别说左青了,这偌大的东凌京都中,又有几人能说明白,敢说明白,津家的事。 左青心中的谜团一个接着一个。 母亲到底与父亲是什么关系,或者是津家与东方氏是什么关系? 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东方俊的行军大营中? 东方俊为何对自己这般“恩宠”? 梅津一再提及的恩人又是何人? 很多搞不懂的事情冲入左青的脑海,左青跌跌撞撞从床帏中走了出来。床头果然站着一条身影。 正文 第165章 白衣儒士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六十五章 白衣儒士 朦胧的月色下,左青又才从昏厥中醒转过来,竟觉得眼前的身影虚虚晃晃,他努力睁开双眼,向前望去,却总是看不清楚拿到人影的样子。 左青心里念叨,这是金楼阁,还是在金楼阁五楼之上,四楼有柴小虎和子兰把手,谁有能轻易上的五楼,这道人影,除了梅津,还能是谁,真真是自己胡思乱想了。 左青双腿无力的落在梅津卧房的木地板上,在梅津向他说明生母风清儿之事之后,左青昏厥过去,如今醒转过来,竟然还有脱力之感。可见此事对他刺激之大。 左青只觉得口干舌燥,微微张了张嘴,口中桑桑的发不出声来。 “梅津”按说早已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却一直没有回身看过来,更没有上前照看左青一二。 左青自不会因此便恼怒梅津,也是才醒转过来的缘故,左青脑子浑浑噩噩的,又口干舌燥,心情难免不美丽。 左青重重咳嗽了一声,站起身来,定眼看去,见到与“梅津”之间的空地上有一张圆桌,桌子上几个小茶碗围着一只圆肚茶壶。左青上前几步,将茶壶提起,果真壶里有水,左青自倒了一杯还有些温热的水到茶碗里,端起一口喝尽,又定了定神,再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时,“梅津”突然咳嗽了一声,左青却被惊到了。 “咳咳” 沉闷的咳嗽声在昏暗的梅津卧房里响起,哪里是梅津本该有的声音,分明就是一个粗桑桑的男生。 左青后背登时弓紧,竟然这么许久,他都没有察觉,这哪里是什么梅津,根本就是一名男子。 福进了百千楼的三进院子,轻车熟路的敲响范筱与范瑶、张鑫所在的屋子房门。 房门打开,福宠溺的摸了摸范瑶的头发,信步走进房间。 张鑫已远远的拜了下去,福并没有搭理张鑫,而是自行在位置上坐了。 “福爷爷,您到哪里去了?齐君突然告诉我的时候,我四处找您都没找到。” 原来那日福从卞陵城瓮城离开后,直接回了玉白楼,告知齐君,送范瑶与张鑫相见。至于其他与二人相关的事情,福并没有多说。 齐君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送走范瑶的时候,只说是范名书的命令,却也隐晦的提到了,这是福的力量所致。 范瑶自是对福感恩戴德,想要找福的时候,却已找到不到了,再问齐君,也是一问三不知,无可解答。 福留下的秘籍,倒是突兀的出现在范瑶的包裹中,范瑶自是清楚福的本领,这事倒是瞒过了齐君,待得与张鑫重逢后,才将秘籍交给了张鑫。 张鑫一路演练“神行步法”,到了冀州,更是被以为神秘的兵甲将军迎上了山腰,至于其中具体情境,范瑶就不甚了解了。张鑫也并没有同范瑶多说其他。 到的今日重逢,竟是范瑶离开玉白楼后第一次见到福,怎能不欣喜难耐。 却说福当日在冀州琨山山腰遇到尼禄,一番纠缠,之后便自行去了当年“神原”所在的处所,拜谒了亡师,又在琨山羁留了几日,便离开了琨山,直往凌州而来。 福倒是比一路车马到此的范筱等人早到了数日时间,倒是这百千楼中,只有那位明面上的掌柜的,知道福的来历,也知道福已到了临凌卫。 对于这些早年就跟随范名书左右的老人来说,对福的认识,比齐君这样新近十几年才跟随范名书左右的人,要更清楚一些。 百千楼掌柜的自是对福毕恭毕敬,直当自家老爷对待,福在这三进的院子里,出入自在的很,况且也没几人能发现飘忽不定的福的影踪。 至于今日福为何会现身在百千楼三进院子里,原因却有三个。 第一,福却是爱护这位孙女,范瑶,到这里无外乎一个理由便是天伦之乐。 第二,福将神行步法留下,给范瑶,当时却是是有了将他这一脉的衣钵,传递下去。自从见到左青之后,一直心态良好,又保养有术,怎么看都不过三十余岁年轻人模样的福竟然有了末路的老人心态。福自是渴盼见到自己这还没见过面的“徒弟”一眼。 至于第三点嘛,则是福今日要在临凌卫“堵截”一位故人,特到了这百千楼三进院子里,因为此处作为一个本家的落脚点、在凌州的大本营来说,距离那位“故人”,正是最近的位置。 福大大方方进了屋子,在座位上坐下后,范瑶叽叽喳喳的声音已吵了起来,福听到耳中,更是欢喜。 福都没几句说话的机会,范瑶已不停歇的跟福一口气说了好多好多。 东海的波澜壮阔、蛮荒的崎岖起伏、琨山的崇山峻岭。 范瑶更是深知福爷爷的本领,摇晃着福的胳膊,一定要福带她和张鑫去极北冰原“玩耍”一番。 在范筱这些人眼中,近乎不近人情的冰冷福,在范瑶面前却一直言笑晏晏,只是从未见过皱纹的眼角,却已起了波澜。 范瑶的不停歇话语,倒是带动的屋子里的气氛很是轻快融洽。已站起身来,束手站在一旁的张鑫与福出现之后便带了一丝紧张的范筱,也是三言两语的陪着范瑶一起跟福说了几句话。 约莫小半个时辰的功夫,福突兀的坐直了身子,侧头对着张鑫说道:“晚点你同我出去走一遭。” 不容置疑的口气,张鑫立马点头应是。 紧跟着福转脸看向范瑶,刚才还冷冰冰的脸竟立马换上了温柔的色彩:“幺儿,福爷爷要带我的孙女婿出去一趟,跟你借他个把时辰,不会不乐意吧。” 福说这话,脸上已堆起了笑。范瑶急忙开口:“福爷爷说的哪里话,鑫哥已经是您老的徒弟了,随你差遣就是。” 范瑶说这话的功夫,背在身后的左手小拇指挑了挑,示意张鑫跟在福身边要好好表现。在范瑶看来,福爷爷也是有心要单独**张鑫一番,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虽然可以说范瑶自小是福爷爷看大的,但是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在武功上得到福爷爷的只言片语。而与福爷爷极是亲近的范瑶,更是被福爷爷打小就灌输着,女子不该学武这类的思想,想要福爷爷知道范瑶一些武功之道,更是难上加难了。 张鑫敛了敛眼角,对着福恭谨的弯了弯腰,并未开口出声,意思却表达的明确无比了。 福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先给了范筱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才主动向着房门走去。 身后的张鑫与范瑶四目相对,点了点头,跟上福的步伐,出了屋子。 屋子里的范瑶张望着张鑫跟着福远去的身影,范筱却在想着福那个眼神的意思,屋子里却死寂了一会儿。 金楼阁五楼之上 ,梅津卧房里。 本该是梅津站在此处,如今却是一个男人发出了声音,左青弓紧身子,打眼看去,竟看不清楚眼前男子的样貌。 人影已转过身来,看向左青,脸上温煦的表情,叫着小小的屋子里,倒是别有光彩,但左青仔细向那人脸上望去,实在看不清楚,到底是谁。 只恍惚看到,那人约莫七尺身长,穿了一身白色长袍,脚下大概是牛皮软靴,边上却是银边勾线,远远看去,格外飘然物外。 人影一头黑色长发披在肩后,只是脸上神态实在看不清。左青心底已有了计较,莫不是刚才喝的那杯水里,被眼前这人下了东西,这才叫他如何都看不清楚身前不过几尺之遥的男子。 那男子却已动了起来,背负在身后的右手抬起,手中却握着一把合住的扇子,左手跟进手心向上平方在腰前,右手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左手手心。 左青这才反应过来,这身打扮连同手中扇子,眼前的人影分明就是一个北缺王国时代,才有的书生打扮。 然而在东凌帝国,高祖皇帝东方弋取得天下后,尊武贬文,到了帝俊一朝,更是扬文抑武,虽有泰渊先生当朝大学士为文人楷模,更是大开龙门为寒士铺就登天之路,然而帝俊一手把握兵财大权,新晋庙堂不过十几年最多也才几十年的文人墨客,实在不足以在兵权当政的东凌帝国有太多话语。 民间那般书生那般更是少了许多,许多。 北缺王国时,无论高门豪庭、还是贩夫走卒之子,皆有那负笈游学的惯例,更是人人都是这般书生打扮,然而东凌帝国,东方皇室之下,这种装扮已少的近乎绝迹了。 左青也是在泰渊先生为他授课中,有所了解,今日见到这名书生样子的男子,分明感受到,这就是以为东凌帝国绝难见到的儒士了。 左青身前这名白衣儒士,却突兀的将右手扇子敲打在了圆桌上。 不似纸质扇子与木质圆桌撞击的声响,反倒是有金属交击声响传来,左青眼角一跳,双眼焕发身材,却看清楚了眼前白衣儒士的样子。 登时,左青便留下汗来。 正文 第166章 左青张鑫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六十六章 左青张鑫 人这一生,总要经历许多情绪。頂點小說,23而各类感情,总是贯穿其中。 有父才有子,有奶才是娘。血浓于水的亲情,生来便有,跳脱不离,欲强难求。 在时间的荒芜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好就遇上了,唯有轻轻地说一句,哦,你也在这里啊。相逢总是天之作,感情却是人力合。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兄弟情义无论是否同有过如何波澜壮阔,总在经历后,连续绵长。 诸多情谊或轰轰烈烈,或归于平静,总是在人心底深处,留下深深印记。 多年前,神原门下,师兄弟三人,同在“老家伙”座下成长,再如何装在自己的套子里,总是那十多年最为亲近的人。 不似尼禄那般不近人情,东方祥对在琨山一起生活了多年的大师兄福,还是有些感情的。 “大师兄。” 福、尼禄、东方祥师兄弟三人都是被“老家伙”半哄半骗的到了琨山之中。福本就是圣皇太后家族孩子,而今,圣皇太后的本家已改头换面,成了“范家”,当今的家主便是福的亲弟弟,范名书。 而东方祥本就是东方皇室的皇子龙孙,生母却是母皇太后,东方祥与当今东凌帝国皇帝陛下东方俊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尼禄却是原原本本,真真正正的孤儿一枚,被“老家伙”在琨山脚下冀州境内拾到,仍旧是一场蝗灾引来的家破人亡。 不同的生活环境,与不同的后续发展,自是导致了对待福的态度上,尼禄和东方祥不一样的观点。 显然东方祥对自己这位大师兄还是认同的,但是东方祥紧跟的一句话,还是把态度表明了。 “大师兄,小青是清儿的孩子,你该猜到了。你怎还敢在这孩子面前露面?” 东方祥一句话,却引的福和左青同时面面相觑起来。 东方祥突然冒出的这句话,勾动着左青的心漏跳了一拍。东方祥果然与母亲“风清儿”有关系,果然便是梅津口中所说的恩人了。而东方祥与福此番见面,仿佛又与自己又莫大关系,左青虽再次听闻母亲被人提及,心中的谜团却一个个的更多了。 而福的脸色却瞬时变得煞白。 虽然福早就猜到左青应该与那本该随着东方祥远离京都的东方无庭之子有极大牵扯,但是突兀出现在东海的罗青山竟然便是“东方青岩”,更是勾的福想到东方祥当年并未带走东方青岩,而是留在了京都。 在联系到左青所习练的“神行步法”,福一度猜到左青便是真正的“东方青岩”。然而,当事实摆在面前,左青便是东方青岩,也就是风清儿的儿子的时候,福心中的震撼是他自己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左青正在皱眉想着事情的时候,却感受到衣角被疾风吹过。但身遭并无一丝风吹动,左青抬头望去,更是见到站在他与张鑫之间的东方祥和福只是对立站着,并无一人有丝毫变动。 但左青心底清楚,不会无缘无故感受到衣角的触动,更不可能是他幻觉了。左青抬脚向身后迈步走开。福却也背负双手对着身后的张鑫摆了摆手,示意张鑫退后。 张鑫从左青出现,到现在,完全就是蒙圈状态。福竟然与左青认识,那为何当初自己在惠民镇的时候,左青没有带人来找寻自己。 那突然出现的白衣儒士又是何人,竟有完全不弱于福的气势,而且这人似乎与左青关系匪浅。 张鑫突然对自己所处的位置徘徊起来,一颗心颤巍巍的跳动着,不明所以。 左青与张鑫一步步退后,足足退出约莫二十丈的远近。东方祥与福站在居中位置空地上。 福突兀的笑了,年轻俊逸的脸庞上,虽有暮色之意,但终究还是在这月夜中,格外清朗。东方祥紧跟着笑了,人到中年难免发福,而东方祥在着京都中的逍遥王爷,却难得的在这般年纪,还保持着少年才有的美好身材。 二人身上的衣衫无风而动。 一袭白袍与黑色衣衫,在月光打落下,更成鲜明对比。 福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本就穿了一身黑衣的福,有意隐匿身形,别说张鑫了,就是左青更是一时间找不到了福的所在。仿佛藏身在了无尽黑夜中,即便月光所致,也被吸收消失。 左青只是若有若无的感受到了不远处一个轻微的呼吸,不似张鑫那般沉重有规律,而是若有若无、无可琢磨。 静立当场的东方祥也动了,却是向着左青的方向,东方祥仿佛一步便迈到了左青身前三丈内,手中纸扇更是带着凌厉的劲风,向着左青右侧五丈外飞去。 叮当作响。 左青听到这个声音更是确信东方祥手中纸扇恐怕真的不是一张纸那么简单。 福的身影却仍未出现,站在左青身前的东方祥,却满是愁思的看了左青一眼,紧跟着迈开步子,一步以到左青身形右侧五丈外,再一步身影模糊,在左青眼中已只剩下一个朦胧的身影,然后,便消失不见,再难寻觅到了。 左青脑海里却只剩下东方祥之前看他的那个眼神。 左青在重楼门外皇宫内十三年,与东方祥虽不如东方无乂那般熟稔,但也是每年都能见上几面了。 十三王爷给左青,或者说给宫内大多数人的印象,永远都是那般宠辱不惊、成熟稳重。慢慢长大的左青,更是坚信十三王爷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物。 这么多年来,除却母皇太后去世那天,左青在母皇太后寝宫外,看到落泪的十三王爷,即便在泰和殿祭拜母皇太后的守灵大堂上,也没见十三王爷有过与心相通的表情变化。 况且左青当时见到的十三王爷,只是从十三王爷眼角的泪痕中,发现十三王爷哭过,并没有当场看到十三王爷有悲戚的表情。 如此算来,方才东方祥眼底的那抹愁思,竟是左青这些年来,第一次在东方祥脸上或眼中,看到不同的神色。 左青还在出神的空当,远处的张鑫已慢慢走了过来。 “见过大人。” 张鑫在左青身前五丈外,站定身形,向着左青拱手开口。当初才到卞州太守府时,那总是声音轻快脚步匆匆的张鑫却已不见了,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将左青涣散的目光重新拉回聚集。 左青回过身来,向着左青点了点头,抬脚向张鑫走去。二人不多时已站在一处。 左青并未开口问及张鑫离开卞州府之后的事,张鑫却先开口问起了东海的事情。 “敢问大人,我家岛主如何了?” 左青给了张鑫一个温煦的笑容,抬头看向张鑫。毕竟张鑫本就身长,左青到今也未及六尺身高。 “罗岛主一切皆好,东海诸事已毕。广河伏法,齐飞收归王洋所用,三疯现今在菊花岛当家。” 左青三言两句、言简意赅的跟张鑫说了几句,却只字未提化名罗青山的东方青岩现今情况,张鑫倒也没有多问,有左青这句“一切皆好”,也便够了。 张鑫见左青已住口不言,便在一旁静静站着说起话来。 “我与幺儿才离开太守府,我便发现其中情况了。幺儿若真的是王风遗女,怎么也不会在父弟新死,家又破亡的情况下,还这么乐意外出游玩,就算说没心没肺也有些过了吧。” “但是……但是,我也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感觉,我就是想跟幺儿在一起,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她离去。幺儿想去哪里,我都只想陪着她。” 张鑫说到这里,侧身低头看了左青一眼,左青站在当场,聚精会神,也不知是在听张鑫说话,还是在想些什么。 张鑫又说道:“我在惠民镇白玉楼呆了几天,那晚幺儿出现,带我离开,我不是没有想过回太守府请大人向岛主转告一下,但当时幺儿心乱如麻,我不想叫她再因为我的事徒增烦恼。” “于是,我随着幺儿一路离了惠民镇,直接去了蛮荒。而后又一路去了琨山。在琨山我遇到一位将军,将军将神行步法入门级以后的功法交给了我。” 张鑫说着话,左手伸进胸前衣服里,作势要掏出什么。左青却抬起手来阻挡了张鑫的继续动作。 左青仿佛知道张鑫要做什么,开口道:“神行步法并不是我之专有,你能得到也是缘分,好好习练,少不得这部武功还要在我们手下传下去的。” 张鑫见左青这么说,也就停住了手,其实他也不是真的很想就这样停止了“神行步法”的习练。左青这么说了,张鑫好歹也是放下了心里的一个包袱。 张鑫又说道:“烦请大人,转告我家岛主。张鑫对不住他,无脸与他相见了。” 左青却突兀的笑了笑,甚至笑出了声:“呵呵,罗岛主不日便到京都,你若到时还在京都,自会与罗岛主相见的。” 张鑫听左青这么说,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抉择是先一步离开凌州以防与罗青山相遇,还是在临凌卫,安心等待罗青山到来。 二人静立无言,空中一阵清风掠过,张鑫开了开口正想说什么,左青突然抬起手来,止住了张鑫的话头。 “有人来了。” 张鑫本以为是刚才消**影的福爷爷与那白衣儒士去而复返,但又看了一眼左青的脸色,紧接着他也听到了来人匆乱的脚步和混杂的呼吸声,才明白过来。 正文 第167章 卢阳华龙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六十七章 卢阳华龙 人生不如意,十之**。…≦頂點小說,23身为京都华府唯一小主人的华龙华大少,从来不觉的这句“屁话”有啥值得说道的。 但是这些时日的经历,叫他直觉得,他这一个年关里的不如意,简直就是十成十了。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华龙先是被西庆御前带刀侍卫木倔,一个鞭腿踢断了一条腿,又被福亲王府的管事宋玉一脚猜到了剩下一条健全的腿。彻底成了无法独立行走的一条虫。虽然事情起因都是华龙自己作死吧,但是能一再的踢到铁板上,也是华龙倒霉催的。 这才被华夫人吴文玲,上下各种沟通,终于与王家达成协议,将华龙送离京都凌京城,到临凌卫王家坊市安置了几天的功夫。可怜的华龙竟然大半夜就被三个黑衣人从王家坊市给劫持了出来。 “大哥,你说这小子细皮嫩肉的,一看就经不起咱们兄弟们几个折腾,还用啥**啊。” 一个穿了一身夜行衣,头上罩着灰色头巾的挨个胖子瓮声的驾着华龙的双腿,小碎步快步跑着。 “别叭叭了,用**是别叫这小鳖崽子出声,坊市辣么大,人辣么多,这小鳖崽子再一哔哔,咱哥几个全得撂那了。” 矮胖黑衣人身后行色匆匆快步走着一个同款式夜行衣的瘦高男子,样貌也被头巾遮挡了去,倒是眼角处一块疤痕远远可见。 与矮胖黑衣人一起架着华龙,双手掏着华龙肩膀的情侣款夜行衣者,是一名身形与那“大哥”差不多的男子,只是身高要比“大哥”矮上几分。 一行三人架着华龙出了临凌卫,向着临凌卫以西的空地而来。左青与张鑫正站在这里说话的功夫,三人已临近了二人所在。 而这三人,加上被架在中间的华龙,自然便是左青远远听到的呼吸声与脚步声了。 张鑫也已听到了声响,低头刚好迎上左青的目光,张鑫嘿然一笑,向着来人方向一溜烟展开神行步法,赶上前去。 “大哥,这孙子瘦瘦弱弱的身子,怎么这么沉,妈的,老子快扛不住了。” 矮胖黑衣人骂骂咧咧的架着华龙双腿,出了临凌卫。一直嗓声嗓气的咧咧着,走在他身后的“大哥”终于不厌其烦,一脚踢在了矮胖黑衣人的肥硕屁股上。 也不知是矮胖黑衣人身子虚的厉害,还是他家大哥功力惊人,竟然把矮胖黑衣人一下子踢出了一丈多远。 华龙登时被摔在了地上。一声哀嚎声从华龙口中传出,却惊到了站在一旁的“大哥”,“大哥”急忙上前,一把抓住自己头上的头巾,就往华龙嘴里塞去。 华龙原本还有些蒙圈,被黑衣“大哥”这一番折腾,已彻底清醒了过来。 华龙双腿虽然已经断掉了,但在华府上下的滋养下,虽是瘦弱的身子,到底不是弱不禁风的文人墨客,这一番折腾,手抓肘击的,那黑衣大哥竟然没能把头巾塞进华龙嘴里,反倒是把自己的面目暴露在了华龙面前。 “该死的货色,狗崽子你敢动本少。” 这黑衣大哥,眼角一条刀疤落下,长得倒也眉清目秀,只是一双眼睛冰冷,分明就是发了狠,要拿下已醒转过来的华龙。 若是张子权再次的话,一定可以一眼就把这黑衣大哥认出来,这人正是卢阳,也就是而今东海罗伊岛管事人齐飞的表弟。 卢阳打小卖身为奴,到卞州府张都府上伺候张子权,后来被齐飞哄骗着,一起讲张子权赚到月光岛,以此钳制作为卞陵军备的张都,才有了可以一击拿下罗伊岛的事迹发生。 后来卢阳倒是跟着齐飞在月光岛,风光了一阵子,更是同到了罗伊岛上,随着齐飞坐实当时广河座下罗伊岛统领之位,卢阳这半路出家的家伙也是随之水涨船高。 只是后来广河一派被灭,其间齐飞的倒戈相向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而作为齐飞最亲近的人,卢阳是一心渴盼着齐飞能入主罗伊岛的。 况且罗青山也有这个打算,更是在罗青山的有意施为下,罗伊岛上下无人不知,罗岛主要将罗伊岛拱手送给齐飞。 而卢阳对此是完全乐见其成的。只是那一天,齐飞带着卢阳,二人孤身离岛,回到了卞州齐飞家中。卢阳也被齐飞强行命令,回家去了。 后来不知是如何回事,齐飞确实回到了罗伊岛,但是齐飞却将所有与他有过利益交集的本班兄弟人马聚集一处,将海量银钱拿出,直接与兄弟们分了。 卢阳还自顾自乐着的功夫,齐飞突然就在分钱之后,说明了心里打算,竟然就此解散了原先月光岛的这班老兄弟们,无论谁人说辞,都是不肯留下一人。 即便是齐飞的表弟卢阳,也只是被齐飞分了几百两银钱,便强行安排离开了东海,齐飞安置了一条原先跟随罗青山的罗伊岛船队,将这班兄弟直接送离了东海,卢阳连跟齐飞搭话的机会都没有。 卢阳心急火燎的带着银钱去了齐飞家中,然而齐飞老母早已不在。卢阳无可奈何,只好回了家中,与老爹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老爹倒是觉得齐飞做的很对,其中具体缘由,却没有与这没多大出息的儿子详细说明。 卢阳在家中呆了一些日子,给老爹留了二百两银钱,便带着所有银钱离开了家乡。 已反叛出了张府的卢阳,在从东海归来之后,实在已经没了可以在卞州立足的根本。好歹表哥也算为兄弟们想到了,给大家伙都分发了足够安身立命的银钱,脑子本就不太灵光的卢阳,也便离了卞州府,一路走走晃晃,到了凌州地面。 有一种人就是钱多人傻,而离了张府又离了齐飞的卢阳,带着几百两银钱,在所谓的“天子脚下”的凌州过活,自是没逃过“银钱外露”后,被人上了心的结果。 作为东凌帝国的帝撵所在,凌州人流往来远超其他五州,也更龙蛇混杂,总有一些小团伙在凌州地界兴风作浪。 卢阳就被一个小团伙上了心,到凌州没过一旬时日,便被人连人带钱一起劫走了。 也是卢阳命好,小团伙的老大,还就是齐飞散退的那群兄弟中的一个,这人自是认得卢阳的。卢阳在东海虽是齐飞的表弟,本性不错,却也不曾做过欺负人的勾当,又素来做惯了张府大户人家的家奴,也是张都治下,府中下人的素质使然,并没有那种一朝得势便鸡犬升天的跋扈气焰,当初唆使张子权去温泉谷寻花问柳的人中虽然便有卢阳,但当时说破大天也不过一群没开过荤的小伙子们,雄性荷尔蒙过量的缘故,而伤天害理的事,是断然没有做过的。 那小团伙的老大在东海的时候,便与卢阳关系不错。见到卢阳自是分外惊喜,更是当即便推托了卢阳,与他同坐着小团伙的老大席位。卢阳也是难得洒脱一回,当即便把身上所有银钱,分给了小团伙的兄弟们,更是被小团伙的兄弟们真正接纳其中。 这才有了小团伙中一位“老大”,一位“大哥”的缘由。而卢阳正是那名大哥了。 小团伙的老大本就是凌州人士,早年去往东海游玩,也是被当时还是以海盗为基准的月光岛赚上了岛去,才一步步成为月光岛下一名兵士。 如今回到故土凌州,在月光岛散漫惯了的这人,虽有几百两银钱在身,却也不知该做什么营生。 索性便在凌州老家临凌卫附近的村镇里,集结了一伙无所事事的青壮们,组成了一个小团伙,专做一些劫富不济贫的勾当。这位老大从东海带来的那些银钱,倒是成了小团伙成立之初的资本。 赶巧的就是,小团伙下手的第一个对象,就是从卞州府一路慢悠悠到了凌州临沧卫的卢阳。 临沧卫与临凌卫相邻,小团伙的村镇便在两卫之间,倒是归属临凌卫管辖。 别看卢阳往日在东海,如何都是齐飞的一个应蜱虫,但是如今做起这类勾当来,还真就是头头是道,俨然成了小团伙里的一名智囊存在。 新近大张旗鼓离开京都,更是大咧咧直接入住了临凌卫王家坊市的华龙,可就被初来乍到的卢阳看在了眼里。 作为本土人士的小团伙老大,更是一番查探,将华龙的身份摸了个透透的。 小团伙老大与卢阳一番计较,认为当朝国舅爷华年如今远离了京都去往冀州,华龙更是因为得罪福亲王殿下被赶出了凌京城,分明正是华家落难的时候。 华家身后虽然有华皇后这位大靠山,但是咱们只是求点财,况且看那华龙的做派,分明就是身怀资财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小团伙老大和几个兄弟亲自求门进了王家坊市做起了下人,摸清楚了华龙的作息跟华龙所在院落附近的安保情况。 今天晚上便由小团伙老大带着的几个兄弟跟卢阳带着的这一胖一瘦两个青壮,用迷香将华龙迷倒,劫持出了王家坊市。一路出了临凌卫,到这早就跟小团伙老大商量好的空地处汇合来了。 正文 第168章 拳杀华龙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六十八章 拳杀华龙 那名一个狗吃屎趴在地上的的矮胖黑衣人已从地上爬起来,原本抬着华龙肩膀的瘦削黑衣人也已赶了过来。頂點小說,www23 加上卢阳,三个壮实汉子,把一个断了双腿的华龙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华龙嘴中被塞进了卢阳原先挡住面目的头巾,又被矮胖黑衣人抽出后腰的麻绳,跟瘦削黑衣人一起把华龙绑了个结结实实,宛若粽子一般。 华龙一双桃花眼如今哪里还有一丝他自觉的潇洒存在,怨毒的看着唯一露出面目来的卢阳,支支吾吾的哼着。 突兀的,华龙的眼神瞪的溜圆。 正蹲着身子,立在华龙身前的卢阳,捕捉到了华龙的眼神。卢阳登时警觉过来,莫不是身后有人,但是兄弟几个在这,压根就没听到有脚步身或是其他声响。 卢阳慢慢站直身子,终于看清楚脚下有一个重叠的影子在他左侧三寸处。 卢阳也不管华龙仍旧半卧在他的脚下,向前迈出一步,踩在华龙新进断掉的左腿伤处,向前奔出两步,这才回过身来。 却不想一个身高体长的年轻男子,一身青衫在夜色下如同泼了墨一般,只是言笑晏晏的看着他。 男子正是张鑫。 卢阳的突然动作,引动着一左一右围在华龙身边的男子,也是一惊之下,不小心又踩了已蜷缩在地的华龙几脚,二人终于发现站在一旁,没发出一点声音的张鑫,几个箭步已与卢阳站在一处。 卢阳藏在身后的左手已经死死攥住,头上更是渗出了一丝细汗。一则是被张鑫神出鬼没出现在附近而没有发现一阵后怕,二则是因为,毕竟他们做的这件事是见不得人的,被一个陌生人发现了,总是心中忐忑难耐。 卢阳到底也是跟着齐飞混了好长一段时间,又在东海有过自己辉煌的时候。这会心绪已慢慢平静下来。 卢阳一直放在身前的右手,慢慢抬起,向着张鑫虚抬了抬,开口说道:“这位……这位壮士,不知此番所为何来?” 张鑫仍旧是那副带着一抹微笑的样子,张鑫这些时日来的潜移默化,实在是变化极大,特别是气质上的变化更是翻天覆地。 以前的张鑫,虽然是菊花岛一位小首领,但大多数时间还是跟在王洋或是青岩身边厮混,实在没有多少作为一名上位者的气质。特别是王洋带着张鑫,二人离开菊花岛,一路到了卞州府的时候,张鑫根本就是一个小跟班。 所以现在的张鑫,不要说本就对张鑫算不得很熟悉的左青一时没有认出来,更是有足够的资本,震慑住卢阳与两名还带着头巾的黑衣人。 张鑫并没有说话,因为他感知到,身影一道人影已极速赶来。 果然,人影一闪。对面的卢阳三人甚至都没有看清楚什么情况,张鑫身边又出现了一位个子矮矮的男子。 突兀出现的,自然便是左青。 站在张鑫对面三人中间的卢阳,却在左青才一出现的时候,便惊呆了。 “天……天狼公子……” 左青倒是没想到这人还认得自己,想来也是常在京都地界走的人,识得自己倒是也不算太过突兀。 左青还未到人前的时候,已发现了仰面躺在地上的华龙,这会开口道:“华大少?几位这是跟华大少玩游戏呢?” 戏谑的口吻给华龙和卢阳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华龙看到左青第一眼,更是坚信,就是左青安排的这三个黑衣人把自己绑出了王家坊市。 而卢阳,倒是以为,莫不是太守大人认得这华龙,稍一想,便回转过来,华龙是华皇后的亲侄子,左青又在宫中长大,两人自然是认得的,卢阳想到这里,还以为左青是要为华龙出头。 卢阳登时双腿一软,便跪拜了下去。左青可是卞州太守,身为卞州子民的卢阳,这可是父母官。 “太……太守大人,小的,小的一时猪油蒙了心,小的……” 卢阳说着话的功夫,竟然带上了哭腔,这才真的惊到了左青。这人竟然称呼自己“太守大人”,看来还是卞州人士。 左青开口问道:“你是?” 卢阳一个头冲着左青拜了下去,身边两人不明所以,更是急忙跟着卢阳,向着左青跪倒在下,不停歇的磕起头来。 卢阳颤声道:“小的,小的卞州府人士,名唤卢阳……” 左青突然开口,打断了卢阳的继续说话:“卢阳?月光岛齐飞是你表哥?” 卢阳顺嘴答道:“正是,齐飞表哥是小的三姑妈家姨妈家的大表哥。” 左青向着卢阳摆了摆手,示意卢阳站起身来。一头雾水的卢阳顺势站起了身子,只是一双腿犹自打着颤,卢阳身旁的矮胖黑衣人和瘦削黑衣人也跟着站起了身,自觉不自觉的想着后面撤了半步,站在卢阳身后。 左青问道:“你不是东海,怎得到了京都?” 卢阳这才将齐飞解散月光岛原班老兄弟的事,一五一十的跟左青说了个清清楚楚,又开始说他到京都被人劫持的事,正说到劫持他的小伙伴们,老大就是月光岛出来的的老兄弟的时候,左青止住了卢阳的话头。 左青也知道青岩有意将罗伊岛交给齐飞来掌控,只是没想到齐飞还真是个秒人,识时务,明是非,知进退。 只是这卢阳的喋喋不休,还真是叫左青有些头疼,左青挡住了卢阳继续话语,转头看向仰面躺在地上的华龙,原本对着卢阳很是温煦的脸庞,换上了一副更奇怪的笑容。 左青在华龙那条新进断掉的腿旁站定,慢慢蹲下身子。 “啧啧啧,华大少,咱俩多少年没见了吧,我记得上次见你还是在宫中太奶奶做大寿的时候。” 说起已经离世的母皇太后,左青难免眼神一黯,但紧接着调整过状态的左青继续说道:“太奶奶对你对我对一般无二,太奶奶丧期,你虽然不曾被陛下宣旨入宫祭拜,但你怎敢离府寻花问柳。” 左青说这话的功夫,一双眼睛竟满满蒙上红色,脸色更是慢慢狰狞起来。 “啊!……啊……呃呃……” 左青突兀的一只钻进的肉拳,从天而降,砸在华龙新断的左腿上,华龙登时“啊”的一声叫了起来,但渐渐的嚎叫声沉落了下去。 左青将拳头轻轻抬起,在华龙胸口锦衣上,轻轻擦了擦本就不存在的脏东西。 左青整理了整理心绪,脸上表情却仍旧带着一丝狰狞,又说道:“你寻花问柳也就罢了,竟然还跑到我的宅子前,调戏我府上的客人。” “呃……呃呃……” 又是一拳突兀的砸到华龙那条断腿上,这会的华龙已没咧其再去啊啊的呼喊了,只能发出“呃呃”的闷声。 左青这次在不停歇,大声道:“谁给你的够胆,调戏杨玲!” 左青一双眼已完全通红,俊朗的脸上再见不到刚毅的模样,只有阴沉的狰狞,一双铁拳直接砸下,这次却不是华龙的断腿,而是华龙的胸膛。 华龙的胸膛登时瘪了下去。 华龙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最终,再也没有了一丝动静。 在场的几个人,别说已经呆掉的卢阳和身后的两名黑衣人,就是站在左青身后的张鑫也是一脸懵懵的。 只有左青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平地上,远远传荡出去。 左青会突下狠手将华龙杀死,这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华龙死得冤枉不冤枉?冤枉!太冤枉了。 华龙纵然有千百错,但终究未曾对杨玲或是左青身边的其他人造成性命危害。即便华龙往日可能有作恶或是草菅人命的行为,但这并不是左青可以率性杀人的理由。 如果谁害过人就可以被人毫无缘由的直接击杀,那要朝廷何用,要各司府衙门何用,要这东方皇室何用。 但左青仍旧是愤然出手,将一个根本毫无还手之力的华龙击杀当场。 他需要一个发泄点,这一年多的时日里,左青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远远超过他离开京都前,所有压力的总和。 自己身世的真伪? 东方俊到底为何“圈养”了自己? 青岩越来越明显的意图,分明就是要把他推到仇恨的深渊中,到底是为他好还是为他坏? 卞州府里,诸事顺利,但是为何总有一道抹不去的谜团挡在头顶? 神行步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身功力登峰造极的福为何会在卞州? 母亲风清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左青头中一团乱麻,这几日临近京都,更是心烦意乱。 去往金楼阁本就是想解惑一番,却又被卷入了新的漩涡。 终究不过一个少年郎的左青,哪有那么大的心能装下这所有的一切。说到底不过是一只有了一些底蕴的金丝雀,何时才能找到自己的梧桐,成就凤凰之躯。 左青一颗心,杂乱、烦躁、不宁、愤恨。 华龙的死,冤枉?是的,很冤枉。不冤枉?是的,不冤枉。 正文 第169章 化尸散现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七十章 左青回京 泰渊先生还在车驾中,卫宏便与郭伟商议了一番后上前向泰渊先生禀报了一番。这会儿郭伟已经驾马离了车队,在临沧卫外人群之前的杨顺身前跪拜了下去。 再次确信泰渊先生就在车队之中的杨顺,一张满是褶子的脸上,虽早已不复年轻时的俊朗秀逸,但这会也是笑颜逐开,伸手示意郭伟起身后,便大步流星的向着泰渊先生所在车驾而去。 “先生在上,杨顺给先生行礼了。” 镇西大将军杨顺的嗓音在泰渊先生车驾外响起,到这会儿泰渊先生突然响起车队过了降州后,左青特意安排杨玲与泰渊先生分开马车的事,泰渊先生老态龙钟的神色里,一抹喜色跃上眉头。 泰渊先生已上前挑开门帘,大笑着邀杨顺同进马车。 杨顺着了一身轻甲的杨顺,虽过了知天命之年,倒是身形矫健,轻巧的上了马车,坐进了泰渊先生的车厢里。 “小崽子,你咋跑来了。” 要是被外人听到学识满天下的泰渊先生,是这样称呼三朝元老大将军杨顺的话,恐怕十个人有十个人要摔掉大牙。 杨顺却完全不以为然,反身对着泰渊先生笑了笑,那笑脸里说不出的猥琐、轻松,与往日里人前不苟言笑、演兵场上一脸严肃的杨顺大将军完全不同。 “陛下叫我来的呗,大哥,外边好玩不,我都憋在京都十几年了,快憋出病来了。” “你小子本来就有病,当年陛下叫你去琨山驻军做团总,你可就死活不干,非抱着东海不放。” 泰渊先生说的这事,还是当年东方弋在位的时候,平定卞州王后,一手组建东海驻军,并且担任东海驻军第一任团总的杨顺,在东海积攒了足够的履历,东方弋有意将北缺王**马为基而立的琨山驻军交给杨顺打理,却被杨顺以自身能力不足以担当,给推脱掉了。 现今泰渊先生旧事重提,杨顺只是尴尬的陪着笑。泰渊先生看了杨顺一眼,本想在说些什么,突兀的喟然一叹。 “高祖皇帝,从来不会因为咱们这些……这些老伙计们,会有泼天大的功劳,而有所妒。功高震主从来不是我东凌帝国应该存在的字眼。只是当年陛下认定了无庭为新帝。” “无庭虽本性善良,但大皇子早殁,陛下又过分溺爱无庭。哎,陛下还在世的时候,无庭便有偏信书生之言的迹象了。” “自古文人杀人最阴毒,功高震主这劳什子东西,就是这帮文墨骚客整出来的。” 今天的泰渊先生不知怎么回事,在车厢里什么都说,更是破口嘲讽起他也是其中一员文人墨客来,而且东凌帝国的文人,压根就是以他泰渊为首的啊。 杨顺倒是明白的紧。 当年东方弋过世之前,泰渊先生不止一次入宫觐见,更是明言,东方无庭不可为帝。对泰渊先生信任一生的高祖皇帝,却如何都不肯改变心意,只说这般选择是为了东方皇室的寿年永昌。 高祖皇帝更是嘱托泰渊先生,在他去后,尽心辅佐东方无庭。虽然没有明文下旨,将泰渊先生扶上辅政大臣的位置,这些事高祖皇帝一朝的文武百官,大都是心知肚明的。 但是东方无庭登基以后,实在变化极大。 高祖皇帝在世时,温文尔雅、求学好问的皇长孙,登基为帝之后,摇身一变,竟一点点有了渴望独裁的念头,更是有往年陪在皇长孙身边进修的年轻书生,日日与皇长孙长在一处。 是杨顺向京都中的砥柱泰渊先生说明之后,亲自取了当年攻下卞州之后,高祖皇帝赐予他的一枚免死金牌,在金銮殿外,以长刀斩杀了两名书生。 然而,根基已坏,大厦将倾。炎王东方俊自冀州起兵,席卷天下。早已被东方无庭束之高阁的大多将领,更是报国无门。 只剩下三代与东方皇室结秦晋之好的常家为天子守国门。 北缺王国被东方弋取而代之后,东方弋离开凌京城,横扫各地诸侯,是时为大司空的常家先祖为东方弋坚守后方阵地。 只是常家先祖命薄福浅,东方弋率众征讨卞州王其间,年不过五十的常家先祖,突得恶疾,三日病发去世。 常空代父出府,接掌时为东凌帝国近卫军的金甲军,为出征在外的东方弋,留守着后方的稳定团结。 东方弋归来之后,为已入土为安的常家先祖在重楼门后,立衣冠冢,更是亲自带领文武重臣拜谒。 常空虽然没有袭封为大司空,东方弋仍是将金甲军交给了常空。而东凌帝国的大司空,已空缺至今。 常家与东方皇室三代姻亲。圣皇太后虽不是常家女,但在北缺王国时代,便与拜常家先祖之父为父。常家先祖说起来倒是圣皇太后的哥哥。 而高祖皇帝一朝大皇子的妻子,正是常空之女,也就是名为东方青岩,实乃常存远的亲姑姑。 而无庭帝的正牌皇后,也是借托了常家的名号,虽然不是常家嫡生女儿,也是从常家走出了女子。 无庭帝一朝,自是对自己老丈人家的常家格外信任,金甲军更是更改为“百夜军”,全权交给常空。常空倒也不负“百胜将军”的威名,把百夜军打造的铁板一块,只可惜百夜军在炎王大军淹没下,终究已是往事。 杨顺看向泰渊,一双迷糊着的眼睛,精光四射,问起话来。 “把左青带回京都,陛下到底是怎么打算的?现在前有太子殿下、后有福亲王,中间在加上一个天狼公子,京都不是要乱套了。” 泰渊看了杨顺一眼,微微一笑,说道:“小青回京是必然之事,我离京之前也与陛下商议过的。至于陛下会将小青放在何处位置。这些事,就不是咱们老兄弟们去担忧的了。” “大哥,说起来我好久没见到这小崽子了,记得以前他跟着蒋老头习武,是不是还跑我那去接着求教的名头,偷我的菊花茶喝,这一晃,都长大了。” “是啊,小青,长大了。” “小青呢,没见他在外面骑马啊,我看队伍里有两架马车,他是不是在另一架里面呢?” 杨顺作势就要从平稳走过临沧卫大门的马车里站起身来,却被泰渊一把拉住。 俩老头明明都听到了外面成片拜见的声音,却都没有要出去招呼一番的打算。 “小青不在车队里,过几天他自会回京,我说你这货,今天你不是来接我的吗,着急忙慌的奔小青去干啥。” 杨顺被泰渊一顿抢白,倒也没有一丝不乐的样子,只是乐颠颠的坐在泰渊身旁。泰渊似乎也发觉这样对同样一把年纪的杨顺,有些不太公平。 “咱们先行回京,不在临沧卫逗留。小青不日自己便回来了,陛下有旨意吗?” 泰渊看向杨顺,杨顺被泰渊主动提起,才仿佛想起了什么,急忙把手伸到怀里,摸了摸。接着展颜一笑,说不出的猥琐,说不出的与他镇西大将军相不符合的笑容。 “没有,嘿嘿,没有。陛下只是安排了宴席,要请大哥你去宫中赴宴,但是陛下并没有具体告诉我宴席什么时候开始。” 泰渊先生听杨顺这么说,浑浊的老眼骨碌一转。“先行回京,你我即可去宫中觐见陛下。” 杨顺虽然不知道泰渊为何这么着急要见到皇帝陛下东方俊,但素来对泰渊格外推崇的杨顺, 很自觉的没有多问,敛了敛眼神,就这般在泰渊下手,闭眼假寐起来。 临凌卫金楼阁五楼梅津卧房中。 阳光从穿过窗户,散落在卧房之中,左青在梅津睡床上躺着,眉头紧锁,不知是做恶梦了还是有哪里不舒服。 卧房中只有子兰一人,站在床边一脸担惊受怕的看着床上的左青。 与卧房之间还隔着会客大厅的地毯之上,梅津赤脚背对着楼梯口跪伏在角落里,口中碎碎念念,听不太清楚。 不多时,卧房处传来声响,很是轻微的声响,梅津漂亮的一双耳朵耳朵尖动了动,站起身来,向着卧房走去。 左青已醒了过来,正在子兰的搀扶下,从床上下到地面。梅津进了卧房,先从木桌上倒了一碗温水,轻轻递给闭眼坐在床上的左青。 左青睁开眼来,并未结果梅津手中的茶碗。 “梅姐,昨晚我怎么回来的。”粗桑的声音从左青口中传出,子兰忙结果梅津手中的茶碗,作势就要给左青喂下,却被左青抬手阻止。 梅津并没有开口回话,只是一张脸木愣愣的,眼底深深的悲戚之色。 子兰再次将手中的茶碗向着左青送了送,说道:“是小虎从楼下把大人背上来的,小虎说是张鑫把大人送回来的?” 左青问道:“小虎呢?” 子兰直接把茶碗放到了左青手里,说道:“小虎昨晚把大人放下之后,怎么想都不对付,就去追张鑫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左青听子兰说完,静静的想了一会,端起手中茶碗来一口喝尽。左青站起身来,面向梅津。 “梅……表姐,我要即刻回京。” 正文 第170章 左青回京 正文 第171章 客栈风波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七十一章 客栈风波(一) 东凌立国已过甲子,作为北缺王国上推三百年的大风帝国所遗留下来的,四朝古都,凌京城在这半百年中,成就了远超以往数代君主所成就的不盛繁华。 过百顷的琳琅建筑,近乎二十万人口的常住在册,凌京城不复东凌京都称谓。 左青自打去年年前回京,至今回京两次,每次都有不一样的感触。 上次回京,恰逢母皇太后大病,左青仅是入城之时,走马观花的看了一番京都南城。之后便打马直过重楼门,去往后宫深处。 等到左青从重楼门出来之时,已是母皇太后殡天之夕,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观赏京都的盛世繁华。 之后便是在宅中为母皇太后祭奠,去往宫中为母皇太后守灵。如此到了大年夜。 大年初一,左青在朝会后,回到宅子里,还未等定下身形,东海战火喧嚣,左青就此离了京都,至今方返。 如果说,之前左青回京,触目所及的都是凌京城里的硬件设施,此番左青回京,接触到更多的便是凌京城的软件存在了。 左青昨夜凶性大发,拳杀华龙之余气氛难耐,就地昏厥过去。待得左青醒转,已在金楼阁五楼梅津卧房之中。 从子兰处得知是张鑫将他送回之后,左青更是不愿在金楼阁中多呆一天。张鑫当初自卞陵城卞州太守府中,不告而别,左青对张鑫一直心有顾忌。张鑫的离走跟范瑶密切相关,范瑶又是范名书的孙女,范名书身上疑点重重,月光岛身后分明就有范名书的影子,但是广河伏法之后,只字不提范名书。王子尧被杀一案更是被广河完全推到已经死掉的兄弟广江、广海身上,虽然最后吐露出了背后的太子东方无涯,但左青甚至其中必然有范名书作祟。 但范名书分明将月光岛弃手了,更是为青岩之外,左青拔除月光岛在卞州府界面的势力暗地里提供了些许臂助。看现今玉白楼换了齐雅做掌柜,更是准许了双子门下青烟阁入住,便足已见到范名书的“诚意”了。 但这并不足以使得左青放下对范名书的戒心,相反,左青隐隐之中,更是觉得范名书正是很多事情背后的推手。 左青拳杀华龙的时候,张鑫就在现场,而且是张鑫亲自将左青送回了金楼阁,恐怕这临凌卫三家坊市中,也有范名书的影子。 左青想到这里已不愿多想,只想尽快离了金楼阁,免的给金楼阁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等到左青步行着临近凌京城南门的时候,天狼公子终于将他的心态找了回来。 若是有人有心要用昨夜他拳杀华龙的事来做文章,左青相信金楼阁内,早已出现问题了,然而并没有。 况且无论东方祥对他左青是个什么态度,左青坚信东方祥并无害他之心,甚至隐隐之中,左青觉得东方祥对他很是亲近,仿佛早在东方俊之前,东方祥便与他亲密接触过。 左青一路“胡思乱想”着,到了凌京城巍峨的南门之下。 左青循例缴纳了入城银钱,入了南门,站在了凌京城寸土寸金的青石板路上。 帝国举国百万户,近千万人口,凌州为六州之首,终因地势狭小,不过百万人口,然而地界不足凌州十分之一的凌京城内,常住人口已有二十万,流动人口却约莫三十万,整五十万人口,在凌京城地面生存。 东凌帝国除却边防将领,卞州、青州、元州、冀州、降州五州官佐,剩余精英,尽在凌京城内。 天下文武尽入东方毂。 左青漫步在凌京城青石板路上,耳中皆是川流不息的喧嚣声。 “花生、瓜子、特产清酒哦。” “元州好皮货,上等貂皮,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白雀楼盛大开张,入门三折送客咯。” …… 左青也是第一次身临其境,只觉得凌京城里却是比起卞陵城要好上太多。难怪当年泰渊先生就曾对他讲过“除却州府不是城,过了凌京不见州。” 左青进了凌京城,就近到了一家挂着“百姓客栈”布幡的三层小楼,赶巧楼上正有一二八年纪的少女,着一身青衣短裤,在一条长椅上直腰端坐着。 少女膝盖上横放一把马头琴,右手旁茶几上放着一只盛满了温水的小碗。 “哎……哎啦……”悠扬的琴声自少女一声长喊后,从马头琴中传荡出来。一曲稍定,少女将马头琴再次横放在膝盖上,端起小碗啄了一口。 “丰武大陆上下五千载,自有朝廷已过千年。” “琨山独居大陆巅峰,一分为二,其西为庆家天下,东向则我东凌帝国。” “东凌帝国一甲子,高祖皇帝开龙朝,五十年烟雨过,五十年盛世繁。今有华氏辅帝君,且有学士拱重楼。” “今个儿,小玲不才,为各位看官且聊几句当朝大学士泰渊先生。” 少女的空灵嗓音,仿佛天籁降人间,更是引了左青的注意过去。少女开头讲完,提起手中马头琴,悠扬琴声再次自少女指间传来。 “好!” 零零散散做了二十来号恩客的百姓客栈里,登时叫好声响起一片,左青也附和着鼓了鼓掌。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一路豪奴开路,一个手持纸扇的“翩翩公子”一步三晃的进了百姓客栈的大门口。 客栈门口守门的两名小厮却已被公子哥手下奴仆推到一旁,踉跄倒地。 “就是这个小妞?” 公子哥握住手中纸扇,远远的指着坐在位置上拉扯琴弦的少女,身后一众豪奴中,三五步跑出一个一脸红疙瘩的矮个男子。 “爷,就这小妞,这几天在这家客栈里,把咱京都里的大人物们挨个说了个遍了。” 主仆二人压根没有私下讨论的意思,仿佛故意把声音拔高,好叫这满堂的一众吃客、听客听个清清楚楚。 左青也没想到他才入京都,就遇到了这般“惯于出现”的事情。 没一会儿的功夫,百姓客栈里已四处响起嘈杂声,却是有人已经认出了这位“满面桃花”的豪奴身前的公子哥,又有人断断续续的把这位这位公子哥到此要做的事猜了个七七八八,少不得一阵哄笑声。 “作啊,谁特么在笑。” 公子哥身前的豪奴率先出声,仿佛周遭那阵阵哄笑声,实在摔打着他那本就是靠着主子吃饭、不甚光彩的脸面。 这奴才一出声,少不得又是一群对他知根知底的人哄笑起来,那位手持折扇的公子哥倒是忍不住了,冷哼了一声,这才把笑声压了下去。 不多时,回过味来的人们三三两两的起身付了银钱,走出了百姓客栈,倒是还剩下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或是有着足够底气,坐在这里的人,仍旧在自己座位上悠哉的吃着喝着闲聊着。 那位公子哥面子更是兜不住了,强自冷冷哼了一声,给自己提了提胆子,也不管还留在客栈的几个“闲杂人等”,终于办起正事来。 一直坐在角落里,不曾动过的左青,刚才已经把事情经过听了个三五分,也猜到了七八分,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原来这位公子哥正是宁侯府上小公子,宁志高。倒不是宁侯嫡长子,而是庶出的儿子,但是好歹也是侯爷府的小侯爷了。 这宁志高今年二十一岁,也是常在京都界面走动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然主要是给一些高门大户家的嫡子贵女们做打下手的角色。 这宁志高左青倒是不认得,但宁志高认得左青啊,只是左青隐在角落里,宁志高并没有看到左青。 这宁志高以前啊,倒是跟华龙常在一块混,当然华龙是主,宁志高只是诸多辅之一,只是年前华龙被木倔打断腿那会,宁志高就在父亲宁侯的有意干涉下,极早脱出了华龙的圈子,这才没被左青关注到多少。 倒是现在,宁志高又瓜葛上了更高一步的爷,这人是何人呢,不说京都地界路人皆知把,至少客栈里有人知道,刚才也说了几句,这位爷却是元宵节才认祖归宗的皇子龙孙,东方青琪,也就是以前的王琪。 王琪“认祖归宗”后,在东方俊安排下,成为东方无涯的儿子,而且因为年龄的关系,还要拍在东方青明之前,成为了帝国的皇长孙。 皇长孙是什么概念,十几年前的东凌人,不单单说凌京城这块,整个东凌帝国也是路人皆知。无庭帝东方无庭便是高祖皇帝一朝的皇长孙,高祖皇帝可是弃了一朝满堂皇子,直接将皇位传给了东方无庭。 虽然东方无庭的皇祚不过三年,终究是为龙之人。 现今东凌帝国皇帝陛下之下,又有了福亲王殿下与太子东方无涯分庭抗礼,百姓们更是自觉不自觉的隐约感知到帝国暗流涌动。 只怕皇帝陛下已有意,将未来的皇位安置到皇长孙身上。 宁志高攀上东方青琪这支搞枝,难怪会被人惧怕,却也会被人哄堂而笑了,终究是为奴为仆的“公子哥”啊。 正文 第172章 客栈风波(二)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客栈风波(二) 宁志高这类人,无论何朝何代,无论地界大小,总会有生存的空间。若是在有几分见风使舵的本事、或是明晓进退的眼界,大都可以过得很好。 随意即便方才百姓客栈里那一群人,对着宁志高指指点点,又或者一副不值一哂的样子,还是在宁志高重重冷哼一后,忙不迭的“滚”出了百姓客栈。 而宁志高此番之所以会带了一群豪奴到了百姓客栈中,倒是与着堂上正在说书、唱词的少女有颇大关系。 这位少女似乎是从极北平原旁边的元州而来,又有人说是来自冀州,其实并没有谁能明确说出少女来自何方。 只是在少女在凌京城里出现还是在元宵之后,更是从出现到现在一直就在百姓客栈中。 其实,向着少女这般,在凌京城中求生活的人,实在千千万万,并不足以引起大众的关注度。 而百姓客栈里的一群人能对这少女可能与宁志高之间存在的瓜葛,有了几分猜测,还是这群人每日都要在客栈里听少女唱词的缘故。 这位少女,拉得一手好琴,特别是嗓音多变而奇巧。每每说到不同的人,总有不同的表现,或是糯糯女声、或是纯纯嗓音、或是高昂激烈,仿若她说话的方式,便是一种口技表演一般。 然而左青对此并无了解,毕竟他才第一次到百姓客栈,更是第一次听到少女唱词,况且才刚刚开始。 而这少女,也是心大能力大,从高祖皇帝讲起,其间更是讲到圣皇太后、母皇太后、早殁的大皇子等除却还在世间的一应东方皇室族人。 而从昨日开始的皇室以外之人,则无论生死了,昨天讲的偏偏就是被人截杀在回京路上的原卞州太守王子尧,今天讲的则是尚在人家的泰渊先生。 王子尧的身世,在京都本就有各种传言,特别是当年随东方俊一同从冀州府到了凌京城的各种闲杂人等,对王子尧这位有意遗落民间的皇子龙孙更是很有些说道。 然而,谣言止于谣言,这种事情,怎能拿到台面上来说。但是这少女偏偏就说到了,虽然很隐晦,但是对王子尧这位流落民间的皇子,但凡能想到一点的,当时便听明白了少女言语中所指了。 而这位突然出现的公子哥,宁志高,如今又是东方青琪座下第一狗腿,而东方青琪,即便有着皇长孙的身份,本是王子尧亲子,王琪的事情,东方皇室压根没有想要掩盖的意思。 方才左青身边便有人大大咧咧言道,定时昨日这少女对王子尧一番唱词,惹怒了还在人家而且极为融化的王大少,现在来说,是皇长孙殿下。 这才有了宁侯府上小侯爷,到了此处,特来找寻少女的晦气。 左青将这许多事情在脑海中串了串,在角落处坐着了身子,饶有兴致的看向堂上的少女和堂下的宁志高与几个奴仆。 “姑娘休要害怕,本公子乃京都宁侯府上小侯爷,宁志高是也。本公子对姑娘与众不同的唱词技法和博闻强识的各种奇闻趣事,很是感兴趣。特此来请姑娘,移步到侯府,为家父唱词一番,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宁志高敛了敛眼角,将纸扇收起,更是向着少女的方向作了个文人揖,好整以暇的说了个所以然,就等少女回复,但少女只是端起手边小碗喝了一口,并未搭理宁志高,而是闭眼假寐起来。 不待宁志高发作,一人已从百姓客栈后廊快步小跑过来。 这人五短身材、两只小眼若绿豆大小,脸上颤肉快快,倒是生了一张逢人便笑的嘴脸,说不上多么耐看,倒是一副喜庆样子。 “小侯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请上座。”这五短身材的家伙乃是百姓客栈的掌柜的,陈荣。陈荣一直在后厨忙活,在后厨听到小厮传来的消息,这才弃了后厨,到了前堂来了。 陈荣自是认得宁志高的,宁志高倒也识得陈荣,但二人只是彼此知晓,并不熟识。陈荣从下人三言两语中,已猜出了宁志高此番前来的心意,躬着身子小跑上前,说道:“小侯爷还请暖阁说话。” 宁志高却完全没有要动身的意思,一双眼睛仍是直直盯着那坐在堂上的少女,一双细长的眼睛,平平淡淡,许久才说道:“这少女,我要带走,陈掌柜开个价吧。” 陈荣脸色苦闷,说道:“小侯爷说的哪里话,咱这客栈里,小侯爷看上眼的尽管说话,陈荣自当亲自送到小侯爷府上,只是……只是这少女,并非我客栈所有,却是自由之身,陈荣实在坐不得主。” “哦?这么说来,我若带人在你客栈里,对她做些什么,陈掌柜的也无权阻拦了?” 宁志高倒是当时便笑了起来,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叫人好不瘆的慌。宁志高这句话说完,也不等陈荣回话,只是双眼凝神,仔细扫了扫还在客栈里坐着的诸人。 华龙去年在东城茶馆不小心踢到铁板的事情吗,可是给帝国的这些王公贵子们提了一个大大的醒,特别是宁志高这般并不完全是依仗这家族势力来生活的。 隐在角落里的左青,实在有些不起眼,宁志高目光只是在左青身上一扫而过,并未太过上心,其余之人倒也大都是面生之人,基本是对宁志高与他神钩的东方青琪并无多少了解的外乡人,不然也不会在这京都地界,在宁志高明显是要做些龌龊勾当的时候,还愣愣的留在客栈之中了。 稍倾,宁志高断定这里面没有可能存在的铁板了,彻底换上了一副脸色,也不同那陈荣多说些什么,手中折扇啪啪作响,宁志高抬起手来,指向堂上少女,高声道:“来啊,将她给我带回府中。” 陈荣在宁志高脸色变化的一瞬已有些明白过来,也未阻拦,只是一张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来。 陈荣自觉让开位置,宁志高身后的豪奴快步走到堂上。 而那堂上不过二八年纪的少女,一直伪装着的强自镇定终于告破,满眼都是惊惧之色,脸上更是跃然而上一片潮红,起身离了座椅,抱着马头琴就像后院跑去,却被快步赶到的豪奴拦住了去路。 少女也未破口大骂,只是一双眼睛惊惧而又果决的看着堂下的宁志高,那眼神却深深刺痛了角落里的左青。 太像了,少女的眼神,与梦雪死在左青怀里的眼神一般无二。 也是这般惊惧,对死亡的恐惧,也是这般果决,对她能为左青而死的果决。梦雪已经死去许久了,但是左青偶尔月夜梦回,总在噩梦中惊醒。 突兀的,左青心中想要救下这名少女的冲动,就战胜了只是一心看热闹的想法。 左青站起身来,不急不缓的向着大堂走去。 而角落里一个人影的出现,也吸引了一个人的注意力,正是百姓客栈的掌柜陈荣。 陈荣是认得左青的,那还是多年以前,陈荣与左青的第一次相遇,那时候的百姓客栈还不是一家客栈,只是京都城郊的一家小茶馆,而这茶馆在为出入京都的货商、官家提供歇脚的地方,供上一壶温水之余,倒也圈养了一群小乞丐,行那偷窃之事。 当时正是左青与子兰、映竹等人聚集一处,有意整合京都地面的小乞丐群体,成立双子门之初,而左青与当时作为京郊小乞丐团伙首领的陈荣,自是有了交集。 陈荣如何敌得过有东方无乂作为后盾的左青,只是左青到也未过多欺压陈荣,将陈荣手下小乞丐全部带走之后,给陈荣留下了足够的银钱。这也是陈荣有资本弄起这家百姓客栈的由来了。 陈荣终究是左青人生中的一个过客,双子门的成立之基又是子兰、映竹这些年轻人,左青当时并没有吸纳陈荣这般中年人进入双子门的打算,也便就此错过了。 但陈荣对左青的恩情却一直记在心里,事后更是得知,那位金锣绸缎的公子哥竟然便是天狼公子。 这些年来,左青虽然不知熬陈荣是何人,陈荣却一直默默的关心着左青。 天狼公子入了泰和殿,在皇帝陛下脚下临朝听政。 天狼公子入了学,拜了当朝大学士泰渊先生,成为老先生的关门弟子。 天狼公子出了宫,去了卞州府,做了那一方生杀大权的太守大人。 天狼公子回了京,母皇太后殡天,天狼公子恩宠更盛。 天狼公子在东海,剿灭海盗、驱除匪患,为帝国扩疆大功。 天狼公子即将回京…… 陈荣万万没想到,在自家客栈里,当真就见到了天狼公子,虽不知天狼公子是从宫中出来的,还是才回到京中,陈荣一颗颤颤巍巍的心,终于落回了独自里。 左青这会却已大踏步上前,陈荣闪身站在一边,向着左青作揖到地,左青也看出陈荣是认得他的,只是左青实在对陈荣没有印象。 只是现今既已现身出来,左青也就有了要插手此事的打算跟准备,对陈荣倒也没有过多关注。 而已走到人前的左青,终于引得宁志高回首相望。 正文 第173章 客栈风波(三)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客栈风波(三) 宁志高见到左青的第一眼,并没有当时便把左青认出来。 毕竟左青离开京都已经一年了,虽然年前匆匆回来一次,宁志高当时并没有见到左青。 不过少年之躯的左青,这一年的变化还是很大的。 身高足足拔高了近乎半尺,上唇也已有了一圈淡淡的绒毛,特别是一张脸,之前还是稚嫩、俊俏的脸庞,现今已带上了一丝刚毅与果敢。 宁志高没能第一时间将左青认出来,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作为常在京都界面“厮混”的宁志高,再一定睛,终于把天狼公子认了出来。 然而,宁志高并没有那种一般的跋扈子弟,所为“恶行”被发现时,当即吓得屁滚尿流的情况发生。 一则,宁志高并没有欺男霸女,手下那些豪奴虽有要上前拉扯那个少女的行为,但事实并未发生。 二则,宁志高这件事,算不得太过嚣张无稽,也是事出有因,毕竟换谁你家老人被人指指点点,总不能还要在一旁鼓掌感谢吧。 第三呢,也就是跟第二点紧密相关的,宁志高并不是为自己的事来的,而是为了东方青琪,也就是王琪,至于其中事情,归根到底还是在已故的王子尧身上。 倒不是说宁志高有了东方青琪撑腰,就有了可以跟左青分庭抗礼的资本。而是看惯了京都各类公子哥的起伏荣辱的宁志高,虽没有那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但也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现今来说,东方青琪的事,便是他为人处事的主。他宁志高本身的事,反倒是次了。 为奴为仆的,若是一味遇事退缩、凡是都推到主家身上,终究是一辈子为奴为仆的命,而且是那种永远不会为主家青眼相看的奴仆。 显然,已在京都地界修炼了十几年的宁侯庶子宁志高,不是那般傻缺的“奴仆”。 “志高见过天狼公子。”宁志高认出左青后,第一时间将手中纸扇收拢起来,右手成拳握住纸扇,左手压住右手,向着左青拱手见礼。 不待左青回应宁志高的见礼,宁志高已收回了双手,纸扇再次撑开,倒是没有去扇动那不必要的风了。宁志高定睛看向左青,说道:“志高许久未见天狼公子,今日得见尊荣,幸之荣之。天狼公子越发俊朗了,只叫志高无地自容。” 宁志高压根不跟左青开口说话的机会,忙不迭的几句话就给左青带了个高帽。 左青苦笑的看向宁志高,倒是从未发现,这宁志高还是个秒人,不说他对自己说的这几句话里的意思,但是宁志高能在自己面前摆出这样一幅不卑不亢的样子,说起来,倒也是左青之前没有想到的。 宁侯府庶出的公子尚且如此了,倒是不知道宁侯那位弟子宁志远又是如何。 左青思绪乱飞的功夫,宁志高再次说道:“不知天狼公子何时回京的,年前母皇太后大丧之期,志高在家中陪母亲与姨娘大人祭拜太后英灵,不曾出府,倒是错过了天狼公子,志高一直遗憾的紧,今日得见天狼公子,着实高兴。” 东凌帝国并没有律法要求男子一生只能取一女子,从北缺王国便有的旧历来说,男子可有一正妻、一平妻、两侍妾。这还是最一般的平民男子,若是为官为将的,君主还会余外赏赐妻妾。 即便是最为位卑的商贾之人,也可取一正妻、一侍妾,所以在男权为尊的东凌帝国,身为女儿身,并没有多少自己的地位。 而东凌帝国贵族府上,无论嫡出还是庶出的子女,一律称呼府上正妻为母亲,其他妻妾为姨娘。 宁志高口中的母亲大人和姨娘大人,自然便是宁侯府上那位当年津家的女子和他宁志高的亲生母亲了。 只是津家破灭后,宁侯府上的正妻再未出过侯府一步。 长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宁志高一顿抢白,给左青带了一个有一个高帽,更是言语之中,将他自己对母皇太后的敬仰之情说了个明明白白。京中诸人素来知晓,天狼公子最受母皇太后怜爱,而母皇太后大丧时,天狼公子便在十三王爷身后为母皇太后守灵,甚至比太子东方无涯还要排位靠前。 宁志高很有心计的抓住了这一点,在左青面前说起母皇太后来,更是眼角闪现几滴泪花。 左青竟被宁志高引动的,再次响起已故的母皇太后来,本想接着教训宁志高一顿来给东方青琪提个醒的打算,彻底消匿了。 “这女子,我要带走,小侯爷怎么看?” 左青到底不能白站出来,况且这百姓客栈的一群人还看着呢。左青远远的指向同往后院的偏门旁,抱住马头琴微微颤抖的少女,朗声说道。 却不想,宁志高竟没有当即答应,而是做出了一副沉思的模样。 “启禀公子,这……这少女是东宫请去唱曲的,陛下寿辰临近,太子殿下特在京都各处找寻弄曲理词的能人异士,打算弄一场极是喜庆的庆典,一来为陛下恭贺寿诞,而来为母皇太后祈福。” 左青倒是没想到宁志高弄出了这么一个理由,无论这件事是真是假,左青总不能当真不管不顾太子的面子,况且这里还有为母皇太后祈福的事,左青登时踌躇起来。 宁志高这会儿却上前一步,到了左青身前,低声说道:“我家琪公子,对天狼公子很是敬仰,一直渴盼能同天狼公子一晤,不知公子可有空闲。” 宁志高说完这句话,束手站在一旁,敛了敛眼角,一副等待左青差遣的样子。左青凝神看着低头站在身前的宁志高,莫名的说了一句:“真高啊。” 确实,身长七尺的宁志高,站在刚过六尺的左青身前,的的确确是太高了。只是左青话语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左青倒是没想到今天在这百姓客栈里,会是这么一出。他也很是无奈,此番回京,是奉了圣旨而归。左青入城之后,便听闻了当朝大学士泰渊先生与镇西大将军杨顺携手进了京都,太子东方无涯更是在重楼门一百丈外恭恭敬敬的为泰渊先生牵马进了重楼门。 左青思来想去,还是尽快去宫内面见皇帝陛下来的靠谱。 宁志高终于在左青眼中看到了那股子精气神慢慢退却了下去,心底已微微乐了起来。左青果然挥了挥手,转身向着百姓客栈门口走去。至于宁志高所谓的“琪公子”,对左青来说,不值一哂。 就在左青即将走出百姓客栈大门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叫声从大堂内里传了出来。 “公子救我!” 左青闻声回过身来,却见那少女抱着马头琴,惊恐的看着慢慢向她围拢过去的豪奴。少女一双大眼里的泪花,登时便滑落了下来,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 左青回身向大堂内里走去。所在偏门旁的少女一味的喊叫着:“公子……公子救我……” 左青走过宁志高,宁志高急忙换上一副温煦的笑容,看向左青,正打算开口在说些什么,却被左青一挥手打到一旁。 宁志高登时变了脸色,但仍旧未敢发作。 围住那少女的豪奴们,刚才已从宁志高的口中,得知这位少年模样的男子,正是京都闻名遐迩的“天狼公子”。哪里敢上前阻拦,纷纷撤步躲在一旁。 左青终于到了少女面前。 少女约莫二八年纪,只是满是惊恐的眼中,总有一种叫左青猜不透的恐惧感,少女干裂的嘴角一道道血丝,也不知是刚才太过着急撕扯的,还是原本就是这幅样子。 少女抱着马头琴的两只手上十根手指扎着绷带,大概是平日里弹琴用来隔住琴弦用的。少女一身浅黄色衣衫,明显已多次洗过,有些发白。脚下一双麻布软鞋,左脚鞋尖处更是有一个很是可爱的粉色补丁。 左青看向少女惊恐的双眼,问道:“你认识我?” 少女颤巍巍的嗓音响起:“我……我认得你,你是天狼公子,你是左青。” 左青突兀一笑,说道:“是刚才听他们说的?”左青回头看向堂下站着的宁志高,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一群豪奴。 这才回过头来看向与他差不多身高的少女。少女怯懦的开口道:“不……不是,我认得你。” 少女说这话,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在宫里。”紧跟着少女从袖口里摸出一串珠花,在左青眼前摆了摆,紧接着藏在了胸前。 听着少女说是在宫中认识了他的左青,还有些摸不到头脑,直以为少女是哪个落魄家的小姐呢,却不想少女紧跟着拿出了一串紫红色珠花。 左青定睛看了珠花一眼,珠花接着被少女收起。左青一双眼睛却已炙热起来。 不知左青想到什么,对着少女点了点头,更是伸出手去,抓住少女绑满绷带、冰凉的手。 左青拉着少女回身,站在堂前,对着堂下的宁志高说道:“这少女,我要带走。” 正文 第174章 客栈风波(四)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客栈风波(四) 那少女高喊出声的时候,宁志高只以为少女是在做那“困兽之斗”、“负隅顽抗”。 左青的回身也在宁志高预料之中,虽然左青挥手打开宁志高,很是抚了宁志高的面子,但是在宁志高来说,这实在算不得什么。 只是不知道那少女同左青说了什么,左青竟然再次提出,要将少女带走。宁志高无论如何不能把这件事就这样办砸了啊。 宁志高再次将纸扇对折好了,握拳向着左青行礼说道:“公子,太子殿下那……” 却不想左青突兀的仿佛火山爆发一般,高声道:“太子有事,便叫太子找我。” 左青一句话撂下,没再多言语,更是不曾拉着少女直接离了百姓客栈,而是将束手站在一旁的陈荣招手唤了过来。 本就承了左青大恩的陈荣,哪有心思去管宁志高怎么想。忙不迭的小步跑到左青身前,好一副谄媚的样子。 陈荣这幅样子,别说宁志高了,就是日日在百姓客栈干活的伙计们,也没见过自家掌柜的这样子过。 陈荣在左青面前,却压根没心思去管别人怎么想。在左青告诉陈荣,要他收拾出两套客房,分别给他和那少女住下的时候,陈荣急忙开口,原来那少女原本就在后院有自己的卧房,至于左青肯在百姓客栈入住,读陈荣来说这是莫大的荣幸。 陈荣亲自将左青和少女引进了偏门,向着后院走去,百姓客栈堂下剩下的一群人,纷纷看向宁志高,特别是随着宁志高同来的,东宫里的豪奴们,只等着宁志高吩咐。 宁志高也是无可奈何,这事走到这一步,这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左青真还就不是他能碰的起的人,宁志高皱眉沉思许久,将一名比较机灵的豪奴召到身前,耳语了几句,那豪奴就此离去。 宁志高自行找了一张空桌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半凉的茶,大口喝了下去。凉透了心啊。 百姓客栈后院并不宽敞,只有不足三分的一块院子,周遭五六间沿着两边山墙围建的客房,中间的山墙位置开辟了两个茅房,一男用一女用,也是简朴的很。 陈荣陪着左青将少女送回卧房后,又将左青引到一间房子前。这间屋子倒不是百姓客栈的客房,而是陈荣自己的睡房,也是百姓客栈最好的一间房间。 陈荣并没有对左青多说什么,更没有把那些前情往事挂在嘴上,只是一步一步的把左青请到房中,亲自为左青添了一杯茶,双手敬送到左青手上。 只是屋子里的摆设吗,被左青一瞧之下,已摸了个差不许多。左青笑道:“掌柜的,这不是客房吧。” 陈荣被左青这么一问,他也不是那扭捏的人,当即将这本是他的卧房一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左青,只是仍旧不曾提起他与左青那些往事。 左青才在屋子里坐下,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陈荣送到跟前的茶水,屋外已传来了糯糯的少女声。 “云婷求见公子。” 这少女竟然名唤云婷,这少女正是当初临沧卫里,化名风清儿的杨玲,救下的那名宫女、付云婷。 左青抬起头看向屋门的时候,陈荣很是看事的说道:“公子,前堂还有些事要去处理,陈荣先行退下了。” “陈掌柜自去忙去,我这里无需多安排人手。陈掌柜有劳了。” 陈荣道别了左青,出了屋子,与束手站在门口外走廊下的付云婷擦肩而过。付云婷这才发现,往日很是一副刁钻小人样子的客栈老板,今天脸上竟一直是这样的春风得意。 陈荣向着付云婷点了点头,若是平日里,恐怕陈荣还要冷嘲热讽付云婷几句,只是今日在左青近前的陈荣,已卸下往日里的伪装,甚至对了付云婷笑了笑,这才就此去了。 陈荣才离了屋子周遭范围,不等付云婷再次开口求见,左青不温不火的嗓音已从屋里传了出来:“进来吧。” 付云婷闻声拢了拢衣袖,走进了左青所在的屋子里。付云婷回到卧房仅是将马头琴放好,将手上绷带全部解开,又用温水洗了洗脸、手,便径直到了左青屋子前。 依旧是那一身浅黄色衣服的付云婷,这会在左青面前,早已没了之前在百姓客栈前堂里的宠辱不惊,在只有二人独对的屋子里,付云婷先一步跪拜了下去,竟全身颤抖个不停。 左青虽然出手留下了付云婷,说到底,还是因为付云婷拿出的拿只紫青色珠花。左青分明记得那是当时还在演舞班子里的风清儿佩戴的,故此左青才出了手。 付云婷跪在左青脚下,如同捣蒜的小兔子一般,不停的颤着头。左青终于开了口:“你说你叫云婷?你是何人,可否告知与我。” 付云婷沉思了一会儿,终于在左青再次将目光投向她的时候,开口说了起来。 “云婷见过公子,云婷本是慈宁宫里侍候母皇太后的人。”付云婷自报家门,倒是惊住了左青,左青心思电转,突兀的就想起了年前在临沧卫偶遇郭伟一行禁军卫士侍候,恍惚听过这个名字。 左青半信半疑的看向付云婷,只等付云婷开口说话。 果不其然,付云婷正是当初从宫中出逃,被华皇后安排了三队禁军卫士离京寻觅的那名宫女。当初付云婷藏身在风清儿卧房中,与风清儿、嫣红儿主仆二人共住一宿,付云婷的悲惨经历,引得风清儿感怀万千。 但是毕竟人生地不熟的西庆公主风清儿,并不能在东凌地面为付云婷提供什么实在的帮助。风清儿为付云婷留下了些许银钱,又留下一支她一直戴在头上的珠花,权做一个念想,这才将付云婷独自一人留在了临沧卫,随着左青去往了凌京城。 付云婷的事,风清儿倒是对左青略有提及,左青当时便安排了青烟阁与双子门一同找寻付云婷,只是左青万万没想到,付云婷竟然不单单没有离开临沧卫,反倒是进了京都。 当真是越危险的地方便是越安全的地方吗。 付云婷的遭遇,左青大约知晓,只是其中涉及到身处深宫大门的华皇后与虽已去往冀州却荣恩不减的华年。左青一直无处下手,毕竟彼此远未到兵戎相见的时候。 但是,今番付云婷再次出现在左青面前,虽然左青没有多此一举的询问付云婷的事情经过。左青的心境却已起了变化。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左青拳杀华龙一事已是既定事实。 无论华年或是华皇后以后是否会查到华龙的死因,又或者无论这华氏兄妹会否像当年对待青岩那般对待左青,左青与华氏在实际上来说已是不可开解的大仇。 付云婷进了左青屋子后,只是简单像左青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又把珠花的由来向左青说了一番,至于风清儿,在付云婷看来,还只是以为是左青的密友,倒是不知道风清儿乃是西庆王朝的玲珑公主。 左青示意付云婷自行找位置坐下,左青皱着眉头沉思着。无疑付云婷是一个很好的开端,可以在华家完全无所准备的时候,打华家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关键点还是在东方俊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无论华氏做的事情有多么不可理喻、又被伦理,毕竟华氏是东方俊的正妻,是陪着东方俊一起走过冀州苦寒日子的糟糠之妻。 最起码,华氏做的那些事,在一定情况下,也对稳定东凌局势起了些许作用。 就在左青沉思不解,还没有想通付云婷的事该从何处下手的时候,屋子前面的小小院落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左青房门还未被推开,陈荣着急忙慌的声音已传了进来。 “公……公子,琪……琪公子到了……咳咳咳……” 显然陈荣是在看到王琪身影的第一眼便从百姓客栈的前堂一路小跑到了后院,然后穿过院子,笔直跑向左青所在的屋子。 陈荣还未抵达左青所在屋子的屋门处,左青已从屋里将房门推开,站在了门前。“陈掌柜的不用着慌,可是王琪来了?” 左青坚持称呼王琪为王琪而不是已经由里人司上奏天听,改名为东方青琪的东方青琪。陈荣自也是知晓东方青琪本名王琪这件事的,在一旁躬身大喘着气,向着左青频频点头。 左青向着陈荣稍一点头,回身看向屋子里已站起身来,眼中满是惊慌之色的付云婷。 “你在屋子中安心呆着,我去去便来,今日我既然将你拉到了身边,便不会叫你处于危险之中。” 接着左青转头看向陈荣,说道:“掌柜的,还请帮我照拂云婷姑娘,前堂你且先不要过去了。” 陈荣忙不迭的点头应是,况且付云婷原本就是在他的客栈求饭吃,两人相处的一直很是融洽,再最起码的,付云婷若是真的就那般被宁志高带走了,他陈荣可就是被人啪啪啪的当街打脸了。 左青就此离了百姓客栈后院,向着前堂走去。 而百姓客栈大门口处,已被宁志高安排的几名豪奴清赶了周围看客,又不知从哪里来了十来号穿着统一服侍的壮年汉子,把持着百姓客栈的大门口,恭谨的守在一旁。 左青从偏门处走出的时候,偏门旁倒是没了看守的人,堂下也是空无一人,原本坐在其间的宁志高却已不在堂内。 正文 第175章 客栈风波(五)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七十五章 客栈风波(五) 春风得意马蹄疾、少年不知愁滋味,两句并不贴切的诗句,却完美的描述了王琪这一个多月以来的心情。 王琪跟随父亲王子尧在卞州的时候,虽说是卞州府独一份的大少爷。身边那些官将之后,也是一个个对自己俯首帖耳。但父亲毕竟在卞州立足不久,更是携着陛下隆恩,王子尧往常做事更是慎小甚微,连带着王琪在卞州府里,也总是难尽其意。 正在卞州府渐渐找准自己位置,更是时常引朋唤友,俨然在卞州官场之外,有一个极有力量的小团队的领头羊。 然而左青的从天而降,不单单将他越发坦途的大路封死,使得他在人前彻底没了立身的地方,更是将他最大的依靠瞬息推到。 本还念着奶奶与太子叔叔的情分,王琪向着回到京都,最起码还能做个准一流的公子哥。 然而一路款带着自己与父亲的车队,临近凌州地界的时候,噩梦就在眼前发生。 蒋桂芳的出现,其实便意味了王子尧的案子,东方俊心里已有了计量。既然是打小看着王子尧的蒋桂芳亲自到了卞州,东方俊的心意就再明白不过了。 王子尧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只是找个由头,将宫中的天狼公子外放到卞州而已。 但是王琪对左青的恨意,断然不会因为东方俊不甚清楚的心意有一丝动摇。 左青在人前踩他面子还是其次,左青本身的存在,就是王琪难以接受的。才多大年纪的一个小小孩童,已是誉满京都。不过五尺身高的少年郎,竟成为与父亲一般的一州太守。王琪忍受不了他与左青之间这般大的诧异,王琪他自己的心胸狭窄还是其次,关键还在于王子尧不止一次以“野种”称呼那位宫中的天狼公子,已在王琪心中顽根深种。 当一个“野种”站在王琪头上拉屎的时候,王琪怎能忍耐。可是世事就是这样,从来不因为你能忍或是不能忍而有一丝变化。 不管王子尧事后会被东方俊如何安排,哪怕被擢升为比卞州太守更高的位置,王琪落魄离开卞州的事实已然既成。 就在一路之上,王子尧对自己儿子心知肚明,自是想方设法开导了一番。终于父子二人相视而笑,就要进入帝国首位的凌州的时候。 王琪永远忘不掉那个高大的黑影砍下父亲头颅的那一瞬间。 不知是王子尧死前的呐喊,还是早就被人暗中嘱咐过。蒋桂芳手下的一众禁军卫士,“终于”把王琪救了出来,但身首异处的王子尧,永远留在了距离凌州不足十里的荒野里。 唯一的依仗轰然倒塌,王琪的世界崩塌了。在王子尧死后,蒋桂芳安排来护卫王子尧父子一行回往京都的卫队,几个人架着已如行尸走肉一般的王琪,星夜赶回了凌京城。 好在再无刺客行刺,王琪一行人安全回到京都。而亲眼看着父亲被枭首的王琪,在禁军卫队进京后,特意为他安排了一架马车直达重楼门下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一点心思去在乎了。 王琪的回神,是被人一声痛喝唤醒了。王琪只模糊记得那人穿了一身明黄色的袍子,略有灰白的发丝下是一双深邃不可见底的眼睛。其他的,王琪却实在想不清楚了。 等到王琪一番休养生息,不知身在何处的王琪终于迈出了碎玉阁的大门。碎玉阁距离慈宁宫不过百丈距离。素来怜爱子嗣的母皇太后再王琪才入京都的时候,便被有心人私下告知。母皇太后贴身伺候的老嬷嬷亲自出了慈宁宫,将迷迷糊糊的王琪引到了母皇太后身前。 至此,王琪才知晓原来自己已到了深宫大内。当时的王琪思绪电转间,便想到那位将他唤醒的中年男子,极有可能便是东凌帝国当今陛下。毕竟即便是皇室之人也只有君王一人可着明黄。 但是王琪一直在慈宁宫与碎玉阁中往返了近乎三个月的时间,竟然不曾见过东方俊一遍。 一直到母皇太后寿辰,向来俭朴的东陵皇室,在当朝太后的寿辰大典上,也是朴素的叫人无语。 但是王琪好歹有了见到东方俊的机会,王琪分明觉察到,东方俊就是那日喝醒自己的人,只是皇帝并没有多少目光扫到王琪身上,倒是许久未曾到母皇太后处请安的太子东方无涯陪同华皇后到了慈宁宫中为母皇太后祝寿。 东方无涯的火热目光,分明就一直在王琪身上打转。王琪自是认得自己口中的“太子叔叔”的。只是王子尧的死一直被王琪归罪到左青与东方无涯身上,一个才丧父的孤儿,能对心底的仇敌有什么好脸色。 王琪对东方无涯的冷眼相对倒是被陪着母皇太后坐在主位的东方俊尽收眼底。 到了那月月底,已近了秋日。一纸圣旨下达到了才有了新主人的碎玉阁中。 王琪被宫中教习礼仪的太监、嬷嬷迎到了泰和殿的偏殿里,泰和殿的主人东方俊未曾现身,王琪却被下令每日朝会后,到泰和殿偏殿习练宫中礼仪诸事。 近乎三个月的腰酸背痛,王琪不是没有想过去向慈爱的母皇太后诉苦。但已是孤儿之身的王琪再被自己隐在京都的亲奶奶见过一面后,终于挺了过来。 进了冬日,东方俊终于召见了已进宫半年的王琪。 等王琪从泰和殿偏殿中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一个新的名字,东方青琪。 母皇太后终究没能熬过这个冬天,在年末里与世长辞。当时已有事实身份可以跪伏在母皇太后寝宫里的东方青琪,再次见到了天狼公子。东方青琪对孙淼的死活在见到左青的时候便想到了,一颗心冰凉的东方青琪并没有因为孙淼因为他一手主导而死,有丝毫愧疚或是哀怨。 东方青琪那颗冰冷的心在见到左青后,终于有了起灰复燃的引子。母皇太后的葬礼使得东方青琪的认祖归宗延迟了好多时日。这些时日里,东方青琪终于慢慢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身边更是莫名其妙的集结了好多朝廷臣子,虽没有举足轻重的大员,但也将他皇长孙的身份衬托的很是鹤立鸡群。 大年终究要过,在宫里陪着“父亲”东方无涯用过年夜饭之后,东方青琪算是彻底成为了东方皇室的皇长孙。 大年才过,天狼公子竟请辞离京,东方青琪很敏感的感觉到东海出事了。 等到东海的消息传回京都的时候,东方青琪已在自己的眼线下,早几日知道了东海事情的来龙去脉。东方青琪只觉得天狼公子这次要倒霉了,乐见其成。 过了元宵,左青竟然一直没有回京,东海战事果然纷起,卞州太守已是砧板上的肥肉。 东海再起变化,本是丧家之犬的罗青山竟然杀回了罗伊岛,更是与左青里应外合,一举荡平了东海诸多海岛。 但东方青琪对此并不为恶,因为他甚至罗青山能够再回罗伊岛的本钱,正是他父亲王子尧当年的杰作,六万私军。 在东海战事中,已被帝国大部分关心政事的人明晓,天狼公子与罗伊岛岛主连气通心。 心思在潜移默化中早已慢慢转变的东方青琪,终于把握住了可以搬到死敌天狼公子的一块王牌。 东方青琪一直等着天狼公子再回京都。 元宵过后,东方青琪向皇帝陛下东方俊请辞,离了深宫大内,在宫外寻了一处不错的庄院,安定下来。 离了皇宫的皇长孙,自是对城中新鲜事有了更多更快的获得渠道。在京都南门旁里,渐渐引起许多百姓关注的百姓客栈里唱词人自是被东方青琪得知。 说到底,不过一件黎明百姓身边的琐事,也是赶巧,东方青琪昨日到了百姓客栈。更巧合的事,付云婷昨日讲的便是王子尧。 下里巴人的村话俚语,总是难免有些登不上大雅之堂的玩意。这在百姓客栈的平头百姓们看来,不过是打趣的段子,在堂下的东方青琪耳中却是莫大的屈辱。 百善孝为先,王子尧虽已不在人世,他的儿子却还在。他儿子现在的名字是东方青琪,是东凌帝国的皇长孙。皇长孙东方青琪怎能忍耐一个任麻不是的二八少女去诽谤自家老子。 这才有了今日宁志高带着一群东方青琪府上的豪奴到百姓客栈强夺民女。 宁志高在左青带着付云婷过了偏门进了后院后,召唤过一名豪奴耳语一番。那名奴仆一路小跑着回了东方青琪的庄院,东方青琪本就在宅子里等着宁志高的消息。 豪奴先将事情没能办成的事向东方青琪禀报了一番,初始东方青琪还有些不忿,当豪奴说到是天狼公子出面的时候,东方青琪的脸上莫名的跃上了一抹微笑。 东方青琪在庄院里思虑一番,着下人好好给他收拾了一番,穿着一身绫罗绸缎,带着一群豪奴,兴冲冲的向着百姓客栈而来。 正文 第176章 客栈风波(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客栈风波(六) 左青从后院踱步到百姓客栈前堂的时候,东方青琪刚好带着一群豪奴进了百姓客栈的大门。 百姓客栈里的小厮早已被宁志高之前带来的豪奴打散,带了一群狗腿子的东方青琪自是无人阻挡、大摇大摆的进了百姓客栈。 东方青琪远远的见到了站在堂上的左青,脸上跃然而上温煦的笑,只是眼底一片冰色,但紧接着被东方青琪隐去,眼中神色也是一片火热。 “不知公子何时回京的,多日不见,公子仍旧这般器宇轩昂、英姿飒爽,青琪不甚欣喜。” 东方青琪才进客栈门口,远远的看到了左青,先是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宁志高带着一班奴仆留在门外。东方青琪独自一人进了客栈,更是老远的向着左青拱手说起话来。 左青看到东方青琪这幅样子,心底也是一阵慎然。只是想到之前宁志高手下几人那般对待付云婷,这幕后的东方青琪又到了眼前,左青已将心底对王子尧的感概放回肚中,向着东方青琪拱了拱手说道:“许久不见王大少,倒是越发潇洒了。” 左青说完话,便在之前付云婷坐着唱词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更是自顾自的端起了座位旁小茶几上的茶碗,作势要喝一口。然而只是作势罢了,毕竟那茶碗是付云婷用的。 左青端起茶碗又放下,揶揄的看着东方青琪。左青这一句“王大少”当真是杀人诛心,东方青琪听左青说起的第一瞬间却是气急了,紧接着东方青琪深深吸了一口气,再重重吐出,终于平静下来。 “公子说笑了,青琪怎敢在公子面前妄称潇洒。”东方青琪在左青身前约莫五丈外站定,主动向左青拱手见礼。左青倒也没有过多拿捏,走下正堂,向东方青琪回礼。 “王大少怎有雅兴到了这南城之地?”左青仍旧不改对东方青琪“王大少”的称呼。东方青琪却仍旧是一副轻松平淡的模样,再次对着左青笑了笑拱手说道:“公子抬爱,一直记得青琪。只是青琪今已认祖归宗,皇爷爷怜悯,赐青琪新名,也便赐了青琪新生。” 左青倒是当真没想到,当初在卞陵城越府人家酒楼里,随随便便一枚金令便将王大少的戾气逼了出来,现今的王琪到真的是不同往昔了。 左青看王琪这个样子,也没了在言语上过多挑逗的心情。自行寻了一个靠近过廊的座位坐了下来,又从桌上已温凉的茶壶里到了一碗茶水给自己,倒是没有端起喝下。 东方青琪见左青已坐下了,思衬了须臾,也迈步上前,在左青对面隔着一张桌子坐了下来,倒是没有多余的动作,况且东方青琪却是对这种乡间客栈里的茶水看不上眼。 其实自打东方青琪那夜亲见父亲头颅高高飞出,一腔热血就在他身前洒落天际。东方青琪再也无法喝别处的水,即便去年在深宫碎玉阁中居住的那些日子,东方青琪也永远都是自己烧水给自己喝。 东方青琪在左青对面坐下,再次隔着桌子对着左青拱了拱手。 “青琪听闻公子在东海大破贼寇,当真可喜可贺,青琪不甚敬仰公子天威,之前青琪倒有听闻,陛下此番召公子回京,少不得加官进爵,青琪在这里先行恭喜公子了。” 左青突兀的皱起了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只是王子尧毕竟早已身死,左青在见到东方青琪后,第一次面露笑容。 “大少言重了,本公子能在东海有所作为,还亏得王大人在卞州三年各处举措俱是得当,才为本公子奠定基石。” 左青到底没有在称呼东方青琪为“王大少”,只是左青也想不好要如何称呼他,索性以“大少”称呼,倒是左青能在东海风头一时无两,的的确确是承蒙了王子尧的余恩。左青如此说法倒也没有错,只是在已是东方青琪的东方青琪面前一再提及王子尧,着实叫东方青琪怒气难消了。 “公子的本事,自在陛下眼中,青琪相信公子这般人中龙凤,自当……” 东方青琪一再隐忍自己心中的怒火,只是言语中还是带出了些许个人情绪。而左青终于没了多少跟东方青琪继续扯闲篇的耐心。端起茶碗再次放在桌上,左青打断东方青琪,开口说起话来。 “大少,不是今日是何处吹得东风,你怎到了这百姓客栈。” 东方青琪对左青这般生硬的转变话题很是无奈。倒是左青终于不再提及王子尧,东方青琪心底多少平淡了些。 “公子明见,青琪今日前来,只为一人。” “倒是不知道大少所谓之人可在这百姓客栈中。”左青重新拿过一个干净杯子,又倒了一杯凉水,这会终于端起,喝了下去。 东方青琪站起身来,徐徐走到左青身前,轻声道:“这女子确实与我有极大关系,还请公子不要从中作梗。公子但有要求,还请开口,青琪只求这一人。” 左青倒是没想到东方青琪会对付云婷这般看重,在左青所知中,东方青琪之所以要将付云婷带走,应该就是因为昨日付云婷在百姓客栈的唱词中,对王子尧有些许不太“恰当”的地方。 但是左青刚才好几次主动试探东方青琪,仿佛东方青琪已静下心来将亲生父亲王子尧深深藏在了心底。若是如此的东方青琪还会因为付云婷对王子尧“言语不当”,便抓住不放的话,左青心底实在无法说服自己。 左青这些想法不过一瞬之间,然而这会东方青琪再次向前走了一步,声音更低了一分。 “公子,这个人,是娘娘要的。” 东方青琪并没有说明白是那位娘娘,但左青心思电转已明白过来。已经是太子东方无涯儿子的东方青琪,口中所说的娘娘自然便是太子殿下的亲生母亲皇后娘娘华皇后了。 而付云婷的真实身份,又确实与华皇后息息相关。 左青向到这里,脚尖微点,却没有起身,只是一双清澈的眼睛抬头看向就站在身前的东方青琪。 紧跟着,左青向着东方青琪摇了摇头。无论东方青琪是否知晓了付云婷的真实身份,左青都决然不会将付云婷交给东方青琪,况且东方青琪还自作聪明的提出了华皇后。 东方青琪到这会终于变了脸色。 而左青却再未理会终于情绪波动明显到左青不用去看就已经感觉得到的东方青琪。左青抬步转身向着偏门走去,东方青琪突兀的变得有些沙哑的嗓音响起。 “公子……” 左青听到东方青琪出声,住了住脚,并未转身,却开口说道:“无论是谁,想要从本公子手中拿人,还请大少回去将本尊请来。至于大少你,呵呵……” 左青满是嘲讽的声音并不高,但回荡在东方青琪的耳中,却仿若晴天霹雳。 原来在京都经营近乎一年的皇长孙,在天狼公子嘴中,不过一句“呵呵”。东方青琪一双细长的眼睛,瞬息变得通红,背在身后的双手更是紧紧握住,手背上青筋崩动。 东方青琪终于站在原地,并没有移动丝毫。 “公子,你看?” 宁志高在百姓客栈门外远远的见左青反身进了偏门后,终于轻步走到东方青琪身后。 “回府。” 东方青琪半响没有说话,但藏在身后的手已舒展开来,却一直没有转身看向宁志高,直到他的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东方青琪轻声开口,说出两个字后,也不管宁志高,转身快步离开了百姓客栈。 早早躲在一旁的陈荣和一众小厮,这会才从旁处鱼贯而出,一个个收拾起并不杂乱但还是需要收拾一番的桌椅板凳。 依靠在放满了账簿的长案旁的陈荣,一双眼睛里满是疑惑之色的看向带着一群人慢慢消失在视野中的东方青琪。过了好一会儿,陈荣仿佛想到了什么,快步向着偏门走去。 东方青琪还没有猜到,左青一早就知道了付云婷的事。只是单纯的以为左青无非是要踩他的面子,来彰显他京都独一份的“天狼公子”。 只是付云婷并没有得手,反倒被左青半路截走,东方青琪心里这根刺一直拔不出去。 付云婷对王子尧的“不当言辞”,只是东方青琪要带走付云婷教训一番的导火索。 在东方青琪离宫以后,慢慢围拢在他身边的宫中红紫贵人、宫外府门公子们已慢慢成了一方势力。 已有了皇长孙这副身份的东方青琪,即便对一个在客栈里唱词的少女有些想法,也断然不会主动上门强抢民女。 主子有烦恼,奴仆自困扰。百姓客栈里有个唱词少女污蔑王子尧的事,本就是东方青琪的手下人传到他的耳中的。 未等东方青琪做出打算,如何处理付云婷,已有看事的奴仆为东方青琪打探了前路,更是请了几位有心的京都人士来查探了那付云婷一番。 这不查还好,一查险些惊诧到东方青琪。 这唱词少女竟然是宫中出逃的宫女,而且是被华皇后亲旨派了三队禁军卫队出城查找的罪女。 正文 第177章 宅中来人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宅中来人 已是皇长孙的东方青琪,却是风光无限,然而内里虚实,东方青琪自己心里一清二楚。 东方青琪虽在东方俊干预下,成了东方无涯的儿子。但是华皇后对自己这个实际上的外来人一直不怎么样。 敏感而聪慧的东方青琪告诉自己,与皇后娘娘改善关系的机会终于来了。这出逃宫外的付云婷,便是他敲开华皇后紧闭的心房的第一块敲门砖。 然而东方青琪并不知道付云婷出逃的缘由,更不知道华皇后当时派出禁军的因由。 付云婷是被当时化名“风清儿”的杨玲救下的,后来又在左青示意下,青烟阁在京都附近查询付云婷所在。 子兰到底是一个蕙心兰质的女孩,在安排青烟阁门众找寻付云婷的功夫里,又排了两支人马,在凌州广散烟幕弹,为付云婷遮掩四处找寻的禁军卫队视线。 被干扰到的禁军卫队,自然也便将很多错误传回了华皇后耳中。 华皇后再如何,终究不过一个久在深宫的女子,在一些事情上,也没了年轻时候的聪慧。就此,竟然将找寻付云婷的事越发延后。 过了大半年的时间,华皇后也便慢慢将付云婷出逃这件事放下了。这才给了付云婷回到京都,在百姓客栈唱词生存的机会。 但是东方青琪,并不知道这些。说到底,付云婷的事情实在不是多么光彩的事,宫里的人也断然不会自己去把这种事说出去,东方青琪并不清楚倒也情有可原。 也是天可怜见,被左青遇到了付云婷,付云婷这才幸免于难。 然而,命运这种事,永远摸不到猜不透。 左青走过偏门,进入百姓客栈后院。左青并没有回去陈荣为他准备的卧房,而是到了付云婷门前,敲响了门板。 付云婷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左青及时出声才消除了付云婷心中的惊恐。 左青走进付云婷的卧房,还未坐下。付云婷只是束手站在一侧,心急忙慌的陈荣却已快步到了门前。 陈荣见房门四敞大开着,便径直进了卧房。陈荣远远的已看到站在一旁的左青,至于付云婷,在陈荣看来,既然是左青出手救下的,自然也在心底认作了是自己人。 “大人,那东方青琪离去了。只是属下看他离去时,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恐怕这是不会善了。大人,您看?” 陈荣这一声“大人”,才使得左青明白过来,合着这百姓客栈还是双子门的财产,其实不然,百姓客栈并非双子门财产,只是在陈荣放弃了城郊的一群小乞丐后,在京中经营小本买卖,但是陈荣原本也不是那般欺凌孤弱稚子之人。若不然,当年也不会在确定左青会给小乞丐们带来更好的生活,便坦然放手。 一个个进入双子门的小乞丐们与陈荣自是还有往来,而深知此时的子兰、映竹等人也并未横加阻拦。 陈荣虽然不曾入的双子门,却也对双子门中诸多事情知道个七七八八。而左青,本就是他有今日的恩人,又是为一群小乞丐真的带来了好日子的恩主。 这声“大人”,陈荣叫的心甘情愿。 左青这会倒是笑了起来:“那东方青琪在我面前,都能保住一分脸面,我若不在,他又怎会气急败坏。陈掌柜的,夸大其词了。” 陈荣被左青当面戳破,也有些兜不住,只是心底早把左青当做恩人的陈荣,并没有因为左青这般说他有什么不喜。 陈荣尴尬的笑了笑,低头道:“大人,那东方青琪的确走的平平静静,小的在京都这地界求生活,对那些个公子少爷们还算有几分了解。说不得,这位才出头的皇长孙终究不是善茬。大人在这百姓客栈里,总是孤立无援。小的心思,大人不若先回宫中,遇事也好有个准备。” 陈荣说完,接着束手站在一旁,紧跟着,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登时焕上一抹潮红。 “小的……小的可不是要往外面撵大人啊,小的是……” “哈哈哈。”左青突兀的开口大笑起来,一口洁白的整齐牙齿露在唇边,左青的笑声打断了陈荣的话。 “陈掌柜的,你多想了。” 左青说完这话,回身跟站在一旁的付云婷说了几句,付云婷也很是乐意跟左青一同离去。 二人就此告辞了陈荣,离了百姓客栈,一路回到了左青在东城的宅子。 左青倒是年后离京后,第一次回到宅子里。宅子里一直有下人在收拾,左青的突然归来说不得,宅子上下一众下人也很是欣喜。 没有主子在家的府邸,说到底,总是缺些什么。 左青回到宅子里,先是给付云婷在后院、临近他的卧房的地方,安置了住处。又将府上管事的喊到身前,把付云婷引给管事的认识,更是当面嘱咐管事的务必要确保付云婷在府内的安全。 宅子里管事的原本就是双子门在京都的话事人,自家门主有这样一个任务,自是当仁不让的承了下来。 左青将付云婷安置好了以后,在宅子里简单用过了午饭,正打算离了宅子去大学士泰渊先生府上的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左青宅子大门口处。 一身兵甲覆身,一头黑色长发高高束起,七尺长的身高、干练的身姿格外引人注目。 而左青,看到这个人,当时脸上便挂上了微笑。 这名甲士正是东海驻军一卫统领,高冰。 左青倒是没想到高冰也到了京都,想起之前在卞州的时候,许久未见高冰,合着高冰在京都呢,只是高冰这身衣甲分明是禁军的打扮。 左青还未迎上去,高冰已垂着头快步走到宅子大门处。似乎一早就知道左青已在宅子里一般。高冰进了宅子见到左青毫无诧异之感,而是向着左青快步走到身前。 “公子,进去说。” 高冰见到左青并未见礼,简单说了一句,已走过左青,到了宅子正堂台阶下。左青蹙着眉头,跟着高冰到了正堂里。 “高统领,你怎么在京都,还穿了这一身衣甲?” 左青进了正堂,并未坐下,而是站在一旁,向着一脸着急神色的高冰开口问道。 高冰缓了口气,在左青身前站定,恭恭敬敬的拱手见礼,这才说道:“回禀大人,高冰在京都已经五天了,而这身禁军衣甲,倒不是来路不明,高冰本就在禁军卫士名单之列。” 左青倒是不知道高冰还有禁军卫士这一身份,左青这会听高冰这么一说,也是抬头打眼看去,高冰被左青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拢了拢手。 “大人,高冰此番前来,是向大人传达三个消息。” 高冰终于说道正题,左青点了点头,自在正堂找了位置坐下。左青抬了抬手,示意高冰自己找位置坐,高冰却只在等着左青点头他好继续说下去,却没有就此坐下的打算。 “启禀大人,第一道消息是殿下传来的。”高冰终于向着左青拱手见了礼,只是开口便回到正题。而高冰口中言称的殿下,自然便是已贵为福亲王的东方无乂了。 果然,高冰继续说道:“福亲王请大人不可轻易进宫,殿下正在东海整理驻军琐事,不日便到京都,还请大人等候殿下,二人同往重楼门后。” 左青点了点头,示意高冰继续说下去。 “第二道消息是泰渊老先生入京后,有人有意传达与我,再有我转告大人的。老先生原话是‘风雨欲来,谨慎为之,吉与不祥,尽在本心,是非之地,且莫履足,暂待几日,天朗地清。’至于其中真意,想来就要公子自行揣摩了。” 左青倒是没想到高冰的到来还会与泰渊先生有瓜葛。倒是泰渊先生这几句话,引起了左青的深思。 左青此番回京,本就是受了东方俊圣旨宣召,只是左青进入凌州地界已多日,更是在凌京城外逗留一段时间,东方俊却并未着人传唤,即便左青回了京都,宫中仍旧没有人来找寻左青,其中确实透着几分古怪。 左青相信,他在临凌卫或是在百姓客栈的事,东方俊只要想知道,必然可以达成。但是东方俊一直没有宣他进宫,左青也有些摸不明白。 现今泰渊先生传话过来,分明是告诉他,回京之行并非一路坦途,左青在东海的功勋不假,但东方俊如何处置,尚且难以明言。左青且在宫外等候东方俊传唤,先不要自行入宫觐见。而是非之地,却是既说了重楼门之后,又说了泰渊先生府上,杨玲此刻应该还在泰渊先生身边,自然也就是在泰渊先生府上,左青这时候还不能去泰渊先生府上与杨玲见面,至于其中缘由,泰渊先生语焉不详,左青却已猜了个七七八八。 左青抬起头来看向高冰,示意高冰继续说下去。 高冰向着左青跪伏倒地,恭恭敬敬以为下臣礼见过左青,左青虽有惊诧,但并未阻拦。 “大人,高冰偕殿下在京中所有势力,全归大人统御。” 正文 第178章 华府家书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七十八章 华府家书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华夫人吴文玲在男主人和小主人都不在的华府里,这些时日来,格外神伤。然而,这世间女子,若单单只为男人而活,也便失却了她该有的风采。 京都年少便有名气的吴家小姐,自不是庸人。华年离开京都远赴冀州,华龙更是被吴文玲亲自赶到了临凌卫。 慈母多败儿,吴文玲不是不知晓,只是她坚信她的儿子,华龙,不是那般扶不上墙的污泥,不是那般乐不思蜀的蜀后主。虽然现实一再的打击着她的信心,但是世上哪有母亲不爱儿子的。 在华年离京之后,吴文玲的能力才一点点显露出来。 直接进宫面见华皇后,不为丈夫不为自己,只为华皇后一句“保华家一脉”。 华府只剩下吴文玲一个主人的时候,吴文玲这些年里的动作才一点点在人前被人知晓。这些年里,既是吴家嫡女、又是华府当家夫人的吴文玲,人前幕后交结了太多太多的京都显贵。华年不在京都,华府门前依旧门庭若市,比起往昔更有甚之。王家坊市所在的临凌卫,虽算不得难以高攀的地块,但也不是随意人就可以往里插入人手的。携带华龙离京的华府一应奴仆,却都堂而皇之进了临凌卫,且华龙过的还不错。 这些天里,速来对儿子溺爱的厉害的吴文玲,自是思念儿子的紧。更是因由华年不再府上,寂寞难耐的吴文玲对儿子的思绪更厉害一分。 但是已铁下心来,要把儿子从长歪的地方拉回来的吴文玲,除却名家人每日往返一次临凌卫,为她传回华龙的情况,就连自家家奴都不许出现在华龙身前。只有陪着华龙同去临凌卫的几个狗腿子,在吴文玲一番“用心教导”下,暂且还能陪伴华龙左右。 果然,华龙到了临凌卫之后,只是一开始几天里,肆意打砸,怨气满天。渐渐静下心来的华龙,也一点一点收了心,行动不便的华龙,每日里在卧房中安心的看书写字,倒也真的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了许多。 吴文玲也是有心查探儿子一番,特将每日一次派遣家奴的时间调整为两日一次。也算给儿子一个自我表现的机会,是否每次都 那般平心静气。 然而,到今天为止,已经连续两次,算起来就是三天时间,吴文玲派往临凌卫的家奴没有传回华龙的消息了。 王家坊市的人,更是对华龙的莫名消失,无法给出答复。第一次的时候,吴文玲还想,儿子大概是在临凌卫里呆的倦了,出去散散心也是没准的。况且吴文玲之前安排在华龙身边的狗腿子,有两个也不知所踪,剩下几个却都还在王家坊市,而且从剩下的人口中所言,华龙与那两人断无意外可能。 但是到了第三天,吴文玲才意识到事情不对。 那两个之前消失的狗腿子再次出现,却不是陪着华龙外出,而是离了临凌卫,到京都为华龙物色靠谱的良家小娘来了。 合着华龙在王家坊市这些时日的宁心静气,根本就是骗自己老娘玩呢。在华龙探查到吴文玲已经没有每天都安排人到临凌卫王家坊市观察自己的时候,淫秽之心作祟,终于再次兵行险招。 说到底,打小溺爱的孩子,若不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便给予斧正,即便在他长成后,再如何想方设法,终究从底子上已经坏掉了。 吴文玲对此自是气氛难耐,当场差点就要杖杀了那两个狗腿子跟另外几个被吴文玲认定,根本就是为华龙打掩护的几个狗腿。然而吴文玲发泄完胸中怒气后,却深深皱起了眉头。紧接着,慌张之色终于吗漫上脸庞。 若是这般的话,儿子岂不是失踪了。 吴文玲不是坐不住的人,当时并没有大张旗鼓找寻儿子下落。而是离府先去了王家在京都的店面,找到店里的大掌柜,与大掌柜一番商谈,当天晚上便到了京都东城的王家府上。 这王家是在京都津家倒台以后,一夜之间突然兴起的商贾之家。吴文玲虽然对王家的根底不甚清楚,但仍旧在成为华府夫人、剩下华龙后,有意的与王家取得了联系,更是与王家在外抛头露面的王家大爷王西山的夫人成了常在雅处对坐的好友。 吴文玲这天晚上,在王家掌柜的陪同下,先在是王家找到了王西山的夫人。吴文玲倒没有开门见山直接请王西山的夫人为她寻觅华龙所在,而是从临凌卫的局势说起,讲到王家坊市的发展前景,其中少不得一番感概另外两家坊市发展迅头着实过猛,王家坊市也就依靠着地主便宜,夹缝中求生存。 然而在吴文玲看来,这就是王西山夫人一番做作了。终究还是吴文玲对临凌卫的形势太过不明,又对王家期望过大,只寻思着王家虽明面上不过一介商号,但在津家倒台的瞬息卓然立起,其中必然有皇室的影子。 况且,真正能成的上“王”的,也就只有出自“皇”家了。 寒暄已毕,吴文玲这才将华龙踪影不见的“小事”徐徐道来。王西山的夫人本就从王家坊市处,得知华龙失踪的事情,倒是没想到这吴文玲如此能忍,两人闲聊了一晚上,吴文玲愣是只字未提儿子的事。倒是在已自觉自己要端茶送客的时候,才提了出来。 王西山夫人的眉头略略一挑,接着一脸愧疚的看向吴文玲。 “华夫人,此事我却还不甚清楚,待我为夫人问明后,再告知夫人可好。”王西山的夫人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仿佛对华龙的突兀失踪很是诧异。如此这般吴文玲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王西山夫人还是表明了态度,会问询此事。 终究是求人办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吴文玲这时候才发觉,原来这许些年来,在京都里经营的这些所谓人情,有的时候是这般脆弱。 吴文玲谢别了王西山夫人,就此回了华府。吴文玲才回到华府,下人却早早禀报,有华年的家书到了。 这还是华年离京去往冀州后,第一次送回家书。吴文玲激动难耐,却也难掩儿子失踪的失魂落魄。一步一晃的走进了华府正堂,从恭恭敬敬的管事手中接过华年家书,跌足坐倒在正堂座位里。 “吾妻文玲亲启: 夫此番到冀,多的长当老祖庇佑,而今已在冀州府站稳脚跟。吾妻莫要挂怀。 只是不知龙儿现今如何,为父者,夫称不的开明,为夫者,夫称不得贤德。为夫深知,府中上下,二十余年,亏得娘子多处打点,才有华府丝毫不弱于名门望族之尊。 所谓华府,却不过为夫一人。许多年来,娘子维护各方,为夫今再次,长揖拜谢。为夫自到冀州,所行不过州府点卯之事,而回归太守府邸,却再无人为为夫打理生活琐事,为夫竟从未发现己身如此不堪。 且有一喜事,告知吾妻。为夫在冀州着人四处打探,已确然女神医正在冀州。只是女神医还未被为夫寻到详细住址,为夫已着人再行多做打探,近日,亦多有好事传来,为夫期盼娘子携龙儿,尽快赶来冀州。 一则为龙儿疗治伤势,二则你我夫妻,再尽伉俪情深。 夫,华年泣书。 另则,今冀州有亲弟书函往来,吾妻勿念。 此信观后尽快毁去,切记,切记。” 吴文玲打开华年的家属,未读两句,已潸然落泪,二十余年的夫妻,如今分别长久,怎会不思念。现今华年家书到家,更甚吴文玲相思之苦。待得吴文玲看到华年言语中对自己的无限推崇,分明就是寄托着华年对吴文玲的大肆想念,吴文玲更觉感伤。当看到华年说到已在冀州找到女神医踪迹,吴文玲却更难耐心绪。 儿子失踪的阴影仍旧笼罩在吴文玲头上难以为继,丈夫的家书更是将吴文玲的悲伤,更进一步的推进。 等到吴文玲看到华年最后所言“亲弟书函”,吴文玲却已瞪大了漂亮的双眼。“亲弟”与“大兄”,正是东方俊还以炎亲王爵,在冀州坐那琨山驻军团总的时候,东方俊与华年彼此之间的称呼。华年家书中谈及“亲弟书函”,分明就是在告诉吴文玲,皇帝陛下东方俊已与他取得联系,将他从门下省右仆射位置到,贬任冀州太守,分明就是一副暗棋。 吴文玲看着手中的家书,目光击中在华年最后的“亲弟书函”上,一双大眼美丽的瞳孔却已慢慢扩撒开来。 吴文玲将华年送来的家书仔细折叠起来,贴心收在内衣里层。没过多久,吴文玲脸上神色慢慢变得僵硬,又从内衣里将折叠整齐的家书掏出,终于一步步走到堂上的烛台旁,将家书就此烧去,知道全部化为灰烬。 吴文玲眼角有泪留下。收拾好堂上的灰烬,吴文玲回到卧房好肆打扮了一番,这才带了两个惯常陪在身边的婢女,出了华府。 正文 第179章 难见一面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七十九章 难见一面 帝国有君,君主圣明才能帝国长盛不衰。+◆頂+◆点+◆小+◆说,www23 帝国有后,皇后贤德才能帝国永享繁荣。 无论左青抑或青岩又或者东方皇室的皇子龙孙们,如何看到深宫中绝少出宫甚至不怎么主动出现在百姓面前的华皇后,在东凌帝国上下官佐与各方百姓眼中,华皇后无疑当得起“母仪天下”。 华氏,闺名单一个“婧”字。祖籍元洲,却在京都长大。 华氏的来历,在现今的帝国来说,一直是一个迷,连同华氏一母同胞的兄长华年,也无人能真的说明白来自哪里。 华年在京都成名极早,却是高祖皇帝年间三年一届京都大比的头名解元。然而那一届里,还有一位更富盛名的能人,却是现今的降州太守严文。 相比华年来说,头名状元严文无疑比起华年来,更被朝廷看重,而早年一身书卷气息的严文,更是被致力学究的泰渊老先生青睐,将他收到名下。 而华年,也也才名便京都,虽不似严文那般如日中天,却也被京都上下有头有脸的人物记载了心里。 而华婧却并未因兄长如何,而被京都贵人看到眼中,华婧只不过是一介织女,陪着兄长住在当时最多算得上中等百姓可以居住的东城一家窝棚里,为邻里织布纺衣为生,倒也资养着兄长,一步步成为了京都解元。 青年时候的华年,也不是那嚣张盛示的人,华婧更是一位贤德不出里弄的少女。然而,转机出现在东方俊及冠那些时日。 高祖皇帝东方弋出身北缺王国,本是北缺王国把握上下兵马的大元帅。当年因功为国君凌欲所嫉,功高震主的事实,背负起了“造反”的罪名。 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东方弋挥军北上,一举将风雨零落的北缺王国取而代之。 这才有了一统东凌大地的东凌帝国。 终究不过武夫出身的东方弋,很多习俗仍旧演习了北缺王国的老传统。 男子十六岁及冠,是为成年,可娶妻封爵,可考取功名、可入军为伍。而帝国皇子龙孙亦是如此。 高祖皇帝第四子,东方俊,在高祖皇帝称帝后,当年平妻素氏所生养。 东方俊在严文中得状元、华年以京都解元之身取得探花之荣后一年,得授及冠礼。 东方俊终究不是东方弋正妻范氏所生,而东方弋又素来偏爱大皇子东方庆。东方俊虽是帝国四皇子,更是在及冠后便得授了郡王爵位。只是说到底,还是一个在帝国并没有多少存在感的皇子。 一位在帝国京都甚至没有多少人知晓的皇子龙孙,能做些什么,不过是在已完全平静下来的凌京城里,四处游逛罢了。 赶巧了,离宫游玩的东方俊,与得到解元之后在京都礼部挂名了一个员外郎后,闲暇功夫里也大多在文人雅士处流连的华年倒是有了三番五次的接触。 初时,东方俊与华年不过点头之交,华年虽是一介书生,却也不屑行那卑躬屈膝、为奴为婢之事。而并不受皇室多少重视的四皇子东方俊,与这般以为傲骨文人,自是更觉有些相识恨晚。 东方俊与华年的交往渐多,而其中一个契机,便在于东方俊知晓了华年之妹华婧的存在。 华婧二八年级,比起东方俊还要年长半岁。自小劳作的双手、风吹日晒的身躯,并不甚引人注意。但是多年来,一介弱女子,独自担当家庭的所有经济开支,华婧身上那股子精气神,却不让须眉,更是让太多如同华年一般的文弱书生潸然落汗。 而东方俊这般打小在京都自由散漫惯了的皇子,对这般女子,抵抗力最是薄弱。 东方俊与华婧的初识,华婧并不知晓那位放浪形骸的公子哥,竟然还是一位帝国皇子。而华年不只是忘记还是有心,并没有告知妹妹东方俊的身份。 东方俊与华婧,二人开始于男方对女子的好奇之心,而女子只当男子是一登徒浪子。且东方俊到底是皇家出身,一身绫罗绸缎,更是被华婧当做了寻常便是在京都调戏良家妇女的浪荡公子。 至于二人之间一步步走到共赴情缘、喜结连理,更是被京中权贵嘲笑、当朝皇后范氏不喜,又是另外一段佳话了。 东方俊与华婧于高祖皇帝三十八年,二人同到二十岁上,在京都东城一家酒肆里,简简单单举办了婚礼。东方皇室仅有东方俊声母、已故的母皇太后、当年的素贵妃与东方弋长子、高祖皇帝一朝大皇子东方庆出席,而华家也只有已升迁做了黄门郎的华年在侧。 简单的婚礼,却被东方俊与华婧长记心中。 东方俊婚后,以炎郡王爵,离京去往冀州。东方弋为东方俊擢一地开府,却在冀州至西简陋之地,东方俊与新婚妻子华婧却也甘之如饴。 华年却留在京都,在自己的官位上,安安心心的做起了老黄牛。一直到大皇子恶疾突逝。 东方庆的死,在高祖皇帝东方弋任上,便一直是不可提及的事。到了无庭帝一朝,更是以陛下生父之名,无论庙堂之远近,众生噤声。及至帝俊一朝,早有东方俊在冀州班底,已任帝国平北将军的炎王府老人,醉酒后嘲讽早殁的东方庆,生子无能,愧对皇室之名。 很是简单的几句话罢了,却被有心人传到了东方俊耳中。从来对老部下都是亲若兄弟手足的东方俊,却在寝宫里大发雷霆,当夜便将平北将军传召宫中。 醉醺醺的年迈老人进了宫,还以为是陛下有什么好的赏赐想起了老跟班,开始的时候还是欢喜莫名的。然而从来在朝堂或是私下里,总是一副平心静气模样的东方俊,这日夜里,在平北将军面前,却再也没有了那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 平北将军当晚被枭首,第二日,平北将军府上下三十七口,除却一名天生聋哑的小公子被早得到消息的家中奴仆拼命送出凌京城,全部京都西门外斩首示众。 自此,在无人胆敢议论东方庆一句。 与东方俊相识于微视,相交于东方俊最受世人冷落之时,相知与东方俊被帝国遗弃、“丢”到至西的坤山脚下之时。二十多年的相濡以沫,华婧只是在东方俊身后,做了一个安分守己的妇人。一做便是这许多年,一直到东方俊入主京都,华氏成为一国之母。 华婧在冀州的炎王府上,为东方俊生下了长子东方无涯,后来有生下小儿子,却在重楼门后的湖泊之中溺水而亡。夫妻二人为此是否心有芥蒂,无人知晓。但华婧对亲子东方无涯却是在小儿子死后没有了多少关爱。甚至在对华皇后还算知晓的人看来,她并没有什么关爱的人。 而算起来,作为华婧最为亲近的女子,华夫人,这位与华婧姑嫂关系的妇人,对华婧一直很是寒心。但是华龙失踪这件事,华年不在京中,吴清源更是一心学问、根本不管世俗之事,华夫人吴文玲除却小姑子华婧后,再无可以求助的人了。 “启禀娘娘,华夫人在宫外求见。” 母皇太后去世后,已回到养心殿侍奉华皇后的大内太监总管许光那尖细的嗓音,在养心殿内响起。才过午时,午休刚刚醒来的华皇后,正在宫女的伺候下,梳妆打扮。 有旧历可循的宫中生活,可不就是这般枯燥无味。每日晨间早起,向长辈、向尊位之人晨拜。之后或在自己的住处用饭或被皇帝陛下宠幸可到君王一同用饭。然后便是在这百年无一变的后宫深处,做那千篇一律的枯燥之事。 到了午时,宫中并不全员用饭,午时更多的是君王与早朝后还在泰和殿中办理公事的功勋大臣一同用饭的时辰,而后宫里的妃嫔们,大都为了保持体形,并不太重视这顿午饭。但是午饭后的午休是必不可少的,因为晚饭之前,宫中还有晨拜之外的晚拜。 当然,母皇太后去世后,在后宫里,已是一枝独秀的华皇后并不在需要向谁人晨摆抑或晚拜,只需每日在养心殿中,接受其他妃嫔、还在宫中的皇子龙孙、尚未出阁的公主等等一众人等的拜见即可。 而这样,也是很辛苦的。 对宫中各种旧历很是熟稔的华夫人吴文玲,深知华皇后在午休后,会有一段空闲时间。所以在华年家书送到华府之后,华夫人梳洗打扮一番,盛装出了华府,卡着点的到了重楼门前。 门前的禁军卫士,对也算“时常”出入宫禁的华夫人,还是知晓的。当即便有当值的禁军卫队都尉,到了养心殿前,向养心殿前值卫的内监通禀了过去,内监又将此时通禀给养心殿门旁的宫女,宫女一溜小跑到了华皇后的寝室旁,将此事告之了守护在华皇后身侧的大宫女。大宫女思量一番,这才向华皇后禀报上去。 这深宫大内里的繁文缛节、林林总总,当真令人不甚唏嘘。 正文 第180章 众生牛马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白十章 众生牛马 三十年众生牛马,六十年诸佛龙象。 华婧与东方俊相识相知已过三十年,前十年,正是帝国皇子分封各地,华婧与东方俊同往冀州,做那苦寒之地的一介王妃。 中十年,正是高祖皇帝末年,大皇子东方庆之殇,使得举国上下遍地噤声。华婧扶持东方俊在至西之地,鼎定基石。 后十年,高祖皇帝殡天,东方无庭失德,帝国飘零动荡。东方俊举兵东扫,逐鹿中原,华婧为新的东方皇室安稳后方,不怒不争。 而今,三十年上下,华婧与东方俊之间澎湃的感情早已淡漠在日夜循环的生活琐事中。华婧为东方皇室、为东方俊的付出,不次于任何一位为**者、为人母者。 然而,东方无涯终究不曾为华婧锦上添花。幼儿的早逝,打击的不单单是华婧的为母之心,更是华婧对东方皇室的不甘不愿。 华婧不是没有同东方俊一再说起幼儿的事,更是多次提及,要求已在帝国苦寒之西地有了足有基础的东方俊挥军造反。然而终是高祖皇帝亲子的东方俊,断没有向自己亲生父亲挥起屠刀的行为。 在华婧看来,这却是东方俊太过自私了。幼儿的死对东方俊来说,竟然还不足以使他愤然起身,而是依旧为来日的大事“韬光养晦”。华婧与东方俊为幼儿的事,疙瘩至今不曾解开。 而今虽已贵为一国之母,华婧在母皇太后干预后在不曾接触过帝国政事,这些年里,更是低调做人、低调处事,诸事鲜少有传出重楼门外。 然而,依旧有只字片语被京都周遭公众知晓,几个被华皇后在后宫杖杀的有生有子嗣的妃嫔,便足已叫帝国上下,知晓这位一国之母的尊贵所在。 而已在养心殿外笔直站着的吴文玲,对这位皇后娘娘更是当真熟悉的很。 如果说打小长在一起的华年、华婧兄妹二人,感情深笃。在华婧嫁于东方俊后,紧接着随同东方俊去往了冀州,兄妹二人感情略有疏远。 虽常有书信往来,素来行事谨慎的华年却少有主动给妹妹写信的行为。更多的却是在同东方俊书信往来。“大兄”、“亲弟”便是这会被二人使用的。 等到华婧幼儿在京都重楼门后的后宫湖泊中溺亡,华婧着人请兄长华年到冀州一见,却被已准备与东方俊同襄大事的华年万言拒绝。兄妹就此渐行渐远。 东方俊如愿拿下天下,华年虽是东方俊成就帝国尊位的排在前几位的功臣,却终究本是吃着东方无庭的皇粮,总不好在东方俊等位当朝皇帝后,当即走到人前,明晃晃成就那“内奸”的名号。 只是终究是国舅爷的华年,本身又有足够的能力,一步步终于成为了帝国红紫贵人里最尊贵的一小撮人。 然而国舅爷也有遭困的时候,母皇太后大丧之后,莫名就被东方俊一旨砸下,从中枢当政的门下省右仆射成为了冀州太守。虽是从二品的大员,到底是苦寒之地,况且外官哪里能与京官媲美。 华夫人吴文玲不是没有想过,请华皇后给东方俊吹吹枕边风,保留住华家在京中的地位,也便是将华年留在京都。然而,华皇后当时压根就没肯见吴文玲。 这次,因为儿子的事,又到了养心殿前的吴文玲,心中也是一阵戚戚然。 “娘娘刚刚起身,夫人还请稍待则个。” 大内太监总管许光弯着身子,手持拂尘扫来扫去,为吴文玲扫着本就不存在的尘埃。低声在吴文玲身前叙说着的许光,却压根没有给吴文玲让开位置,给吴文玲直接进入养心殿的空档。 吴文玲低头对着许光暖暖一笑,眼底的冰色一闪而过。 “娘娘请夫人入内。”方才进寝室向华皇后回禀的大宫女,亲自出了养心殿,到了吴文玲身旁。将吴文玲一路引到了华皇后所在的寝室里。 一身大紫的衣衫,很是宽松的落在华皇后丰腴的身躯上,华皇后并未特意梳洗打扮,一头乌黑的长发在肩上松散的落下,手中正拿着一卷书稿在翻阅的华皇后,这会已经抬起眼来看向吴文玲。 对比吴文玲的盛装出行,倒是显得华皇后更见清新了。 “妾身见过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吴文玲轻步走到华皇后栖身的软榻前,盈盈跪倒在皇后娘娘脚下。 华皇后仿佛才看到吴文玲一般,慢悠悠将手中书卷放在榻上,这才从软榻上站起身来,脚下一双天蓝色软鞋倒是露了出来,与那大紫的衣袍当真相得益彰。 “不知嫂嫂今日如何到了宫内。” 华婧倒是一直对华年与华夫人吴文玲都是兄嫂称呼,吴文玲也早已经习惯了去,但若是真的放到了心里,可就当真大错特错了。 “不瞒娘娘,文玲今日入宫,实在有事要请娘娘知晓。” “哦?嫂嫂不必如此客气,且起身回话吧。” 已快要走出寝室的华皇后,这会才出声叫吴文玲起身,吴文玲听到华婧的声音慢慢站直了身子,转过身来,看向寝室门旁站着伸展身子的华婧。 吴文玲前思后想,还是决定不把华龙失踪的事情告知华皇后。而是将华年已有家书送到京都,想要接她到冀州,夫妻同聚的事情告诉了华婧。 华婧终究没有用其他理由阻拦吴文玲,只是告诉吴文玲一路多加小心,然而话语中并无丝毫不舍或是欢喜。 华婧更是不曾开头提过华龙所在,显然之前吴文玲在宫内向她求助将华年调回京都的事,华婧完全就没当回事。而在华婧看来已经被赶出京都的华龙,更是压根不值得引起她这位姑姑的丝毫兴趣。 吴文玲一再感受着养心殿里并不和谐的姑嫂关系,约莫一个时辰后,终于起身告辞离开。 “还请嫂嫂好好照顾兄长。” 吴文玲向着华婧告辞后,在大宫女的陪同下,快要走出寝室的时候,华婧终于说出了这一个下午最有“人情味”的话。 吴文玲不知听到华婧这句话后,是想到了什么,并没有向华婧行礼谢恩的意思,只是远远的嗯了一声,甚至都没有回头去看华婧,就此离了养心殿。 大宫女将吴文玲一路送出养心殿后,由大内太监总管许光接棒,将吴文玲直送出重楼门外。 吴文玲回到华府后,先将府中管事唤到身旁,将她要去往冀州的事向府上老管事安排了一番,之后又命下人将行囊车马收拾一番,便回去卧房休憩去了。 凌京城东城,左青宅子里。高冰已被左青安排回了他在禁军中的住处,说到底,现在京都的高冰本就是当值的禁军卫士,总不好为己离岗不归。 宅子里,大多是双子门的老人,连同几个对京都地界、人情很是熟悉的实在老人,左青却也对宅子里的一众诸人很是放心。 左青将付云婷安置下后,又迎来了高冰的拜谒,一直到送走高冰,日头已近黄昏。宅子里的人已为左青准备了简单的吃食,左青用过饭后,亲自到了付云婷所在的卧房。 “公……公子。”正打开卧房门板,打算出屋在院子里逛一逛的付云婷,万没想到会赶巧碰到正好已到门前的左青。而对此早就知晓的左青,只是对着付云婷点了点头,便走过付云婷,直接进了屋子。 有些失措的付云婷,跟着左青返回了屋子。 “付姑娘,宅子里一切安全,尽管放心。”左青站在卧房中央,回身看向付云婷,一脸和煦的笑看向付云婷。 “云婷对公子感激不尽,只是云婷终究是戴罪之身,公子……” 一脸悲戚神色的付云婷,在左青面前地低下头颅,不敢抬眼看向左青。 “付姑娘多虑了,何况你那所谓的罪责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未可知。况且你我年前年后两次相遇,本就是缘,本公子自不会放手不管。” 左青自觉的在卧房里的圆桌旁坐下了,抬头扫了付云婷一眼,示意付云婷也在一旁坐下。 “付姑娘,此话说出,想来姑娘会心有不喜,但本公子还是想要姑娘将宫中那番事详细告知与我。” 左青一双眼睛,真挚的看向付云婷。果然如左青所猜想一般,付云婷听到左青这般问话,脸色当时便有了变化。 “……” 付云婷一脸苦涩,并没有开口说话。左青也没有再行询问,甚至都没有继续看着付云婷。过了好一会,付云婷才开始述说起来。 只是人还未出声,这太久太久的时间以来,压抑着付云婷的种种,终于爆发。付云婷在左青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左青当时也是不曾想到付云婷会有这般反应,登时便有些不知所措了。 若得幸福安稳,谁愿颠沛流离。付云婷小小年纪,却已经历太多。幸与不幸,其实并不在于她的遭遇,而是在于这些能带给她的实际感受。 创伤抑或难抹去的无尽悲伤,终于使得付云婷再难忍受。 正文 第181章 诸佛龙象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八十一章 诸佛龙象 三十年众生牛马,六十年诸佛龙象。 东凌帝国自高祖皇帝东方弋,以十万铁军,挥师北上。凌京城内北缺王国一众功勋之臣,聚而随之,凌家天下,就此被取而代之。而今算来,已甲子之年。 武将出身的高祖皇帝,或许不甚擅于治理天下。但马上打天下、马上得天下的高祖皇帝东方弋,下马治理天下好歹确保了东方皇室的根基。三代已降,东方皇室的天胄贵族已有足够底蕴。 东方俊在位一十四年,东扩卞州、西进琨山、南临蛮荒、北见冰原。东凌帝国的疆土,比起高祖皇帝初建之时,实在不知扩张了多少。而对东方皇室的统御慢慢习惯的东凌百姓,终于逆来顺受,已乐于东方俊高压政策下的统治。 所谓愚弄百姓,大概也就是这般了。 东方俊今年五十一岁,算不当壮年,却也绝不是垂垂老矣。只是屡经风霜、战火的帝俊,仍旧一副硬朗的身板,却是不知依仗了多少的灵丹妙药。 然而,这些与现在的左青来说,并无多大关系。 左青在高冰特意上门嘱托之后,一直不曾离开宅子。昨日在安排给付云婷的卧房里,与一直梨花带雨的付云婷好一番详谈,心中一项计策却已慢慢成型。 就在今日晨间,左青独自在卧房里用过早饭后,双子门在京都的门众将一条消息传入左青宅子里。 “华府夫人吴文玲,携家眷离开了京都,看车队向西的方向,应该是往冀州去了。” 这道消息传到左青耳中的时候,左青正在喝着一碗百合莲子羹。初春的季节里,早起一碗沁人心脾的莲子羹,格外惬意。只是莲子终究不是这个季节的玩意儿,少了些许的自然,过多的做作揉入其中。但这并不影响那些有钱在冬季过后的日子里,享用昂贵的莲子的老爷们的心绪。 左青可不就是这东凌地界,最拔尖的那一小撮“老爷们”吗。 双子门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左青放下陶瓷杯盏,将来人遣退之后。右手中指在圆桌上轻轻的画着圈,一双好看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许久才慢慢睁开。 吴文玲既已离开京都,当时去往冀州投奔自家男人去了。然而华龙自是不可能跟随吴文玲同往冀州,而华府中并没有传出吴文玲找寻华龙的消息。 这般说来,华龙的死至今还不曾透露出去,左青虽不甚担心,但对这件事,一直也是牵肠挂肚着,这会才将一颗心,安安稳稳的放在了肚子里。 人无害虎意,虎有吞人心。 左青与华府的恩怨,并非从华龙开始。其实从左青被东方俊抱着进入重楼门的那一刻,代表者东凌帝国正统的华皇后与左青之间,鸿沟已然形成。 但是华龙的死,却使得左青与东凌皇室之间的天堑就此形成。原本打小在宫中长大的左青,就算与华皇后之间并无什么情感可言,到底是东方俊庇佑之下,母皇太后一眼眼看着左青长大的。 单说母皇太后,便注定了之前的左青不可能与东方皇室走到真正的对立面。但是华龙的死,却将左青与华家彻底放在了敌对的双方阵营,而华皇后本就是华家真正的顶梁柱,左青与华氏的恩怨已难了,与东方皇室的情意也终将走到末路。 天狼公子,总不会永远做那一只金丝笼的雀儿。左青在宅子里呆了三日时间,终于走出了府门。 左青出门之后,直奔城南京都南门旁边的百姓客栈。开春以后,京都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这会儿左青回想起东方俊登基之后,当即颁下金令,京都内不得行车的命令。 到底是在冀州做了十几年的亲王殿下,才到京都,东方俊便已明晓,帝都之内,无论门禁如何,必然人满为患。 防范于未然的举措,提前为凌京城盖上了一层死命令。 果然在高祖皇帝年间又或者北缺王国之时,凌京城里偶有发生的车马冲撞行人,又或者人流踩踏致残致死的事,在帝俊一朝,少有发生。 左青循步走到百姓客栈门前,仍旧是前几日里的那两个小厮在大门前招呼着。两个小厮那日里可是把天狼公子的影响死死的印在了脑子里。 远远的看到左青向着客栈门口走来,一名年纪老成一些的小厮向着左青快步赶来,同时挥手示意另一个小厮去客栈里知会陈荣一声。 左青言笑晏晏的看着百姓客栈门口的两个小厮,漫步到了百姓客栈的门口。已过了早饭,又未到午饭时间。百姓客栈并没有多少恩客,况且前段时间为百姓客栈拉拢生意的唱词少女付云婷,这会可是被左青“金屋藏娇”在了宅子里。 “陈荣见过公子,公子里面请。” 陈荣小跑着到了客栈门口,躬身将左青一路引进了后院。自打那日左青进了百姓客栈,陈荣那件卧房就一直给左青留着。虽然左青压根就没有住过一天,甚至都没在里面待过多长时间。 “陈掌柜的,我此番前来,是有事要请陈掌柜的伸以援手。” 左青进了卧房之后,看陈荣将房门紧闭,开口便改换自称,不在称呼“本公子”。左青开口请陈荣帮忙,陈荣当时便有些受宠若惊。 只是不知左青有何事需要陈荣去做,陈荣当时竟还有些激动莫名又有些担惊受怕。说到底天狼公子需要帮忙就是遇到难处了,陈荣生怕把左青的事办砸了。 站在卧房里的左青,看着陈荣,很是欣慰。这几天里,左青也已经把陈荣的事搞了个一清二楚,二人之间的交集,左青也已明晓,少不得再见陈荣已与上次大不相同。到底是故知,虽不是他乡,也是足以感慨的。 “掌柜的无需担忧,只需掌柜的帮我去一趟泰渊老先生府上,到了以后,务必要亲自见到泰渊老先生,至于见到以后,只需向老先生说明是我请你去的,其他事情老先生自是明白。” 左青说完这番话,看向陈荣。陈荣已经听明白了,确实是简单明了的小事,至于为何左青要假手与他,而不是身边更亲近的人,陈荣并不清楚,只是心底的开心是难免的。 陈荣受了左青的要求后,与左青客套了几句,请左青务必在百姓客栈用过吃食,多留些时间,说罢,心急忙慌的陈荣便离了百姓客栈,向着东城的泰渊老先生府上小跑而去。 陈荣走后,左青一脸欢喜笑容的走到卧房内里的红木床边,安安稳稳的坐了下来。 泰渊老先生府邸在凌京城东城,但并不临近玉街。而是在临近凌京城东大门的一个寂静角落里。 泰家是凌京城由来已久的老官门了,世代为官为佐,也是京都少有的望门。只是泰渊老先生早年离开京都、四外游学偶遇东方弋,再回到京都之后,已是帝国皇帝的东方弋为泰渊老先生在东城令开了一处庄院。 泰渊老先生倒是就此在新的庄院里住了下来,并没有再搬回家中居住。当然也不至于不与佳人往来,泰渊老先生只是更喜清净,故而在这栋东方弋特意安排的寂静院子里,一住便是这许多年。 陈荣快步到了泰渊老先生府上,泰渊老先生的府邸偌大凌京城怕是也没有不知道的,早年的时候,那些进京赶考的士子,又或者那些做文学的大家小家,甚至但凡在京中为官、帝国为佐的人情往来,总是到先生府上拜谒先生。 一心为公、一心为民的泰渊老先生,并没有因此而烦扰,虽说这门庭若市打扰了老先生院子的情境,但是高祖皇帝很是为自己这位贴心好友挂心,特颁下圣旨,但凡有官身或是功名在身的帝国人士,求见泰渊先生之前需先过重楼门求得一道圣旨。 这倒是为泰渊先生的庄院扫除了很大一部分叽叽喳喳的人群。只是本性那般的泰渊老先生,对于到府求见的无论高官平民,都是府门大开。 陈荣到了泰渊先生府门前,与守门的两人通传了一声,分出一人进府向泰渊先生回禀去了。陈荣也趁着这个机会将这一路小跑着过来的急促喘息平息了一些。 泰渊老先生剩余北缺王国,及冠与高祖皇帝举兵之时。而今已过古来稀的年纪,经历了一整个东凌帝国的崛起与繁荣。 三十年众生牛马,六十年诸佛龙象。 泰渊老先生这些年里,为帝国建立奔走四方,为举国经纬大事、百般推敲,为科举试行被豪门大家各种刁难,为八股修行、十余年未出过庄院,又为推翻八股、游走四方、整头重来。 早已修行到金刚不坏的老先生,这些日子里,在庄院里很是欢喜。也是因为之前离京走遍帝国散了散心,更是因为杨玲的到来。 西庆帝国前代皇帝杨长亮与泰渊先生的根源,可以推到六十年前,至今刚好一甲子。杨玲十几年前又在泰渊先生府上养了近乎两年时间,并无子嗣的老先生对杨玲是真心喜爱有加。 然而,回到凌京城才一天的泰渊老先生,当时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正文 第182章 左青登门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八十二章 左青登门 泰渊先生府门前,并没有如同京都大户人家那般在府门左右竖起两只石狮或者麒麟、貔貅之类的“应景”物件。☆→頂☆→点☆→小☆→说,23宽宽敞敞的门前青石板路上,仅在府门前三丈外栽种了稀稀落落的一排垂柳。 阳春三月,草飞莺长。京都东城本是繁华之地,更是红紫贵人聚居之所,闹中取静,倒也别有一番情趣,至于泰渊老先生府上,更是沧海之中一粟、京都之中一迹。不怎么来过泰渊老先生府上的左青,站在先生府前青石板路上,看着抽出了新枝的一条条春柳,更觉春意盎然。 泰渊先生府门外看护的下人早已看到了在门前街上伫立许久的左青,只是泰渊先生府上这两个老成稳重的下人,实在是不认识年纪还有些小的天狼公子,况且左青也没有上前主动提出要进府求见泰渊先生,结果便这般干愣愣的在府门外大街旁站了许久。 泰渊先生府内,三进的院子。原本在上房独自居住、做学问的泰渊先生,在杨玲到来之后,便搬了出来。毕竟上房只有里外三间,总不能爷孙俩同在一套房子里。索性泰渊先生搬到了西厢房,与才进府的玲珑公主隔墙相居,杨玲也是乐得于此,说到底,杨玲对泰渊的感情是真挚的、深厚的。 左青还在泰渊先生府外街边站着不知胡思乱想着什么的时候,一道轻盈的身影已从大门处出了府来。仿佛万年不变的双髻上插了一直桃木簪子,鹅黄色的衣裙,在左青看来与着活泼的小女孩太过贴切。 “腊……腊梅……” 耳听着自己的外号从“暗香梅”直接变成了“腊梅”,只怕再过些时日就可以直接升级做“腊肉”了的左青,一脸苦涩的看向台阶上的嫣红儿。蹦蹦跳跳走出泰渊先生府门的女孩正是杨玲的贴身侍女嫣红儿。 嫣红儿见到左青无疑是很惊讶的,并不是不常见的缘故,毕竟前几天几个人还是一起从卞州一路到了凌州的。只是昨日自己问起的时候,自家公主还特意叫自己噤声,隔墙有耳不要乱说话。之后又从和蔼可亲的老先生那里,被老先生严肃的告诫,出府可以,但不可离开府邸太远,更是不可以去找寻左青。至于其中缘由,泰渊先生并没有多说,一门心思好奇的嫣红儿更是被杨玲当面斥责了几句,看明白了杨玲的怒气的嫣红儿,就此没了再去打探左青消息的打算。 所以,应了杨玲的要求,出府为她采购一本西庆见不到的《东凌地志》的嫣红儿,猛地见到左青,很是惊诧。 “公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你快些回去吧。” 嫣红儿三两步跨下台阶,迅速接近左青,一把拉住左青的衣袖,小声的对左青说着话,一边说着话一边拉着左青往街道一旁的拐角里走去。 左青苦笑的看着嫣红儿,只是脚下却未动丝毫,仿佛立地生根一般,嫣红儿背对着左青拉扯了几步,却实在未动寸步,回过头来,就看到左青一脸戏谑的笑。 “哎呀公子,快些走吧,大庭广众的,被人看到总是不好。”嫣红儿愤愤然的看向左青,说着话的功夫,手下继续用力,却总是拖拽不动左青。一直用力乃至憋得有些发红的脸上,终于闪过不悦神色。 “暗香梅!你到底要干吗,本姑娘都跟你说了,你现在不能出现在这里,快点跟本姑娘走。” 被左青气坏了的嫣红儿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什么天狼公子、卞州太守。在嫣红儿而言,左青左右不过就是一个她比较熟悉的人,而且还挺投脾气的一个小伙伴。 自家公主说了,这段时间不能见左青,而且左青不能到这里来。上下一根筋、直脾气的嫣红儿自是理解成了,左青已经或者就要大祸临头,这会看到了,好歹也算得上是东凌这快地界一位朋友的左青,嫣红儿自是为他担忧,这才拉着他,盼望着俩人快点从街道旁躲开,以免被不相干的人看到。 但是这个不知好歹的左青,不单不跟自己一起躲起来,竟然还用力抵抗着自己的拉扯。善良的嫣红儿终于气急,再也不管左青,袖子一甩,恨恨的瞪了左青一眼,向着泰渊先生府门跑去。 左青在嫣红儿的身影从泰渊先生府门处消失以后,才抬脚向着先生府门前的台阶处走去。台阶顶上站着的两名中年下人,刚才可是亲眼目睹了嫣红儿与左青两小儿的打打闹闹,在二人心中,这少年无非是府上那位大家小姐的婢女的心上人,被心上人找到主家府上的婢女姑娘,自是不想叫心上人进入府内,若是被主家知晓,只怕要被打出府去。 而对嫣红儿这位婢女小姑娘存了几分善心的泰渊先生府门处两位看门大哥,当即抬手拦住了左青的身形。 毕竟在凌京城里,大户人家因为自家买来的奴仆与外府之人甚至是府内人士发生了感情,轻则驱出府去,重则府内乱棍打死的例子太多太多了。 即便自家大学士大人,断然不是那般滥用淫威的人,但是那位婢女小姑娘,毕竟是随着她家小姐来府上做客的。大学士有没有递话的份,还不一定呢。 两位饶有慈悲之心的就这般直愣愣的站在府门前挡住了想要进府找自己心上人的“小情郎”。 左青很是无奈,算来这还是他离京后,第一次正儿八经到老师府上拜谒,左右不能这般不讲“礼仪”的进入,更不能就这般原路折返。 嫣红儿气呼呼的进了泰渊先生府大门,眼中更是一片着急神色,稍微想了一会,恨恨的跺了跺脚,向着后院杨玲卧房处快步走去。 “小……小姐,暗香梅来了。” 嫣红儿人还未到杨玲卧房门前,才到西厢房前十丈外,已对着杨玲的房间高声喊了起来。本就快步走来一阵气喘的嫣红儿,喊出话后更是重重的呼吸起来。 然后,杨玲卧房的方向,并没有人循着嫣红儿的声音出来一看究竟。嫣红儿稍微平息了下呼吸,向着杨玲卧房继续走去,最终仍旧念叨着“暗香梅来了”之类的话语。 但是杨玲的房间里,一直没有声响传来,嫣红儿的眉头紧紧皱起,就在嫣红儿平伸出的右手就要碰到杨玲卧房木门的时候,一道瘦削的人影却从嫣红儿右手边不远处的卧房里走了出来。 “小红儿,嚎什么呢,老头子的午休都被你搅了,正做着美梦呢。”苍老的身影响起,人影到了嫣红儿身旁。 宽松的灰色长袍将拿到瘦削的身影整个笼罩,更是显现的老人仿佛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子了。嫣红儿歪头看去,却压根没有对待来人该有的尊敬。 “老头儿,我家小姐呢。” 被嫣红儿直呼“老头儿”的瘦削人影,正是当朝大学士泰渊先生。几日不见,泰渊先生与前几日并无什么变化,只是神态更轻松了许多,也不知是因为回到了自己家中,还是因为杨玲携嫣红儿的到来,为这从来没有过女主人的院子,格外添了几分色彩。 泰渊老先生对着嫣红儿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家小姐,老头子我哪知道,你做侍女的,找不到小姐了就问我。我要是半路走丢了,你是不是还要跑回家去问你家陛……你家那谁啊。” 嫣红儿这些日子里,早就习惯了泰渊老先生的“为老不尊”、“噎人到死”能力,懒得跟她理论,接着变向杨玲卧房的门板推去。梁山门板应声而开,嫣红儿快步跑进屋子,却哪里有杨玲的身影。 嫣红儿回神跑出屋子,不屑的瞥了一眼泰渊老先生,抬脚便向泰渊老先生方才出来的西厢房中屋走去。 果不其然,杨玲正伏在中屋堂上的长案后,不知在忙活着什么。 嫣红儿大大咧咧的走进屋子,对着杨玲说道:“小姐,我喊你半天,你怎么一直没应声,我有急事找你。” 一头黑色长发简单披在肩后的杨玲,今日穿了一身宽松的白色长袍,这倒是左青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杨玲更是赤着脚坐在屋里长案后的高椅上,一双软鞋倒是在长案一旁空放着。 嫣红儿已到了长案近前,一把夺过杨玲手中的书卷,高声道:“小姐,你怎不搭理我。” 嫣红儿说话的功夫,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手中拿着的正是一部《东陵地志》,想起之前杨玲叫她出府问她寻一本《东凌地志》,这会倒好,杨玲自己手中就有一本。嫣红儿当时便更是生气了。 杨玲这会却徐徐从长案后站起身来,问道:“嫣红儿,你着急忙慌的是作甚,刚才不是着你出府为我寻一本书吗,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嫣红儿本还未杨玲之前交托的事耿耿于怀,这会听杨玲问话,才想起尚在府外的左青来,急忙开口道:“小姐,暗香梅来了。” “腊……公子,快走吧,老爷说了,你现在是非常时期……” 正文 第183章 读书之人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八十三章 读书之人 或许在其他人看来,东凌帝国的天狼公子与西庆王朝的玲珑公主,即便有交集,也不过两国往来的一些国是,私下里怕是难有什么交情。 然而年前一次华龙被人当街吊打,早已在京都百姓之中传扬开来。作为当朝皇后娘娘的亲侄子,国舅爷华年的唯一儿子,华龙也算得上是京都地界最拔尖的一小撮衙内中很是拿得出手的人物了。 这种“风云人物”的当街被踩,自然很是被京都百姓乐见其成。其实无论华龙本性是好是坏,发生在他这类人身上的趣事,在百姓看来,更是大快人心。 仇贵心理,人皆有之。 西庆玲珑公主入宫祭拜母皇太后的事,随便行色匆匆,但是京都有心人想要知晓还是从各自渠道得到了消息。一个明眼人一看便知的事实,华龙虽然是被西庆公主的侍卫所伤,但被伤的茶楼却在左青宅子前。 要说伤人的杨玲与左青并无关系,怕是知道这件事的人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然而,两位当事人,左青和杨玲,压根没有一丝躲躲藏藏的意思。且无论泰渊先生所说的“时机未到”抑或“远离是非”,到底是什么东西。左青还被泰渊先生府门前,两位感怀鬼机灵小女孩嫣红儿做人婢女多多不易,为她拦阻这不上道的“心上人”的老实家丁阻拦在府门之外。 一路小跑着找到杨玲的嫣红儿,将左青已在府门外的消息告知了她。杨玲当时便有了要出府一见的心思,只是泰渊老先生在一旁皱着眉头,瞧到眼里的杨玲才有了一些踌躇。 “去吧。把小青带到书房,老头子我换身衣服,一会就到。” 泰渊先生留下一句话,便反身进了卧房。杨玲眼底一抹喜色掠过,也不管手扶着屋檐下廊柱种种喘息的嫣红儿,独身向着府门走去。 杨玲款款走到府门前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穿着似乎太随意了一些,但要回房去换已然来不及了。因为被两个忠厚汉子挡住的左青,这会已经看到了杨玲。 左青并未高声叫喊,只是目光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杨玲,杨玲同样看着李木子。 “天狼公子,请进府来吧。” 杨玲款步走到府门处,也未向守护在府门两侧的家丁说些什么,直截了当的称呼脱口而出,两旁的人却已明白,眼前的少年原来便是天狼公子。 在泰渊先生府上看护门庭日久的两位,倒也没有一副惊诧不已的样子。帝国各色各样的人物,这两位这些年里可是见了着实不少了。再说泰渊先生管教家人自有一套,不说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精英人士吧,好歹也不是一般大户人家的下人能比拟的。 “公子原来便是天狼公子,我兄弟二人方才唐突了,还请公子勿怪。公子请进吧。” 左青左手边的那名家丁,向着左青拱了拱手,让开了身形。左青刚才就明白过来为什么二人执意拦截住他了,虽然很是无厘头,但也是出于好心,况且也没有别的类似狗眼看人低之类的卑劣行为。左青分别向二人点头示意,迈步走过府门,进了泰渊先生府中。 “先生在偏堂书房等你呢,我们这便过去吧。”杨玲同左青说了一句,便转身向着正堂走去。 左青跟在杨玲身后,走在府门后的小广场上。杨玲今天穿了这样一身随意的宽松长袍就跑到府门处来接应自己,倒是让左青也有些出乎意料。 倒春寒的日子已过去了几天,这些时日里,凌京城里当真风光无限,正是春日好光景。杨玲这一身宽松的白色长袍下,诱人的**摇曳着。这还是左青第一次看到杨玲传白色衣衫。 果真,女要俏一身孝。左青本就知道杨玲是难得的美人。但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今日这身打扮的杨玲虽然随意了一些,但是在走在杨玲身后的左青看来,分明格外的诱惑。十四岁的左青,只觉得小腹处一阵火热,情不自禁的低下了头。 泰渊先生的府邸占地并不甚大,当初高祖皇帝几次有意要为泰渊先生更换府邸或是重修,都被泰渊先生一一拒绝了。 说来,泰渊先生一生无伴无侣,更是没有子嗣传下,独自一人住这样一个府宅,两个守门的护院,几个后厨忙活的老妈子,也就够了。迎来送往、添茶倒水这样的活计,来客人的时候,安排一两个年轻的小厮也便足够了。 倒是杨玲与嫣红儿的到来,使得府里的人手有些捉襟见肘起来,好在杨玲也不是计较这些小事的人,嫣红儿又原本便是杨玲的婢女,由嫣红儿来侍候杨玲倒也是相得益彰。 况且这些时日一来,对泰渊先生这位名为“文学泰斗、帝国柱石”,实际上在嫣红儿心中就是个为老不尊的老头子。也确实被嫣红儿一阵阵的好感爆棚,嫣红儿更是没了把自己作为客人的心思,至于杨玲,孙女到了自己爷爷家,还有啥需求,有需要的自己想办法弄呗。 左青跟着杨玲走上正堂前的台阶,转向向着偏堂书房走去。左青上次来泰渊先生府上还是帝俊十一年,正是拜师泰渊先生的时候。泰渊先生虽然对这个也算自己从小看大的小左青有些青眼想看,但当时的小左青显然对“老学究”一般的泰渊先生,很是不怎么感冒。 当时被东方俊一道命令下,母皇太后半劝半吓的,才把左青“逼”到了泰渊先生府上,拜师行礼。 左青还记得当时自己也是这般进的宅子,不过当时领在自己前面的还是东方无乂,现今却换成了杨玲。而泰渊老先生,当时很是一本正经的穿了一身儒士服饰。 皂色长衫外罩轻薄纱衣,内里绣着很有一股子浩然正气的挺拔翠竹样子的花纹。泰渊老先生当时戴了一顶三节高的纱帽,层层叠叠下,老先生花白的头发露在外面,当时左青看上去好不滑稽。 而今,已在卞州太守任上为官一年的左青,这一年里虽然没见过几个真正意义上的读书人,平时交往的官佐贵人中也没有多少还有些骨气的读书人了。但是正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走出去看一看,依赖典籍记载,永远只是纸上谈兵。 越是接触不到读书人,左青对读书人越是向往。现在想起泰渊当年的装束,左青不觉得竟然很是向往起来。 左青还在想着往事的空当,杨玲已先左青一步进入偏堂书房中,左青低头跟着走入。 “小青。” 苍老而铿锵有力的嗓音,在左青踏入偏堂书房的那一刻响起。自然是早已熟记在左青脑海中的专属于泰渊先生的声音。 左青循声望去,却呆在了当场。 泰渊先生竟然如同当年初见那般,仍旧是那般衣衫、那样的打扮。 本就正在对“读书人”颇多感概的左青,看到泰渊老先生这般打扮,竟一时间已被热泪湿了眼眶。 泰渊老先生与站在左青身前的杨玲,完全没有想到左青会当堂落下泪来。特别是杨玲,这会哪里还会顾及泰渊老先生就在不远处,当即转过身来,上前一把拉起了左青垂在腰间的手臂,一脸关心神色的看向左青。 “你怎么了,小青?” 去年在京都的时候,母皇太后大丧,左青在宅子门口被白雪掩盖,是杨玲将左青带回了卧房,左青当时更是一把就把杨玲揽进了怀里。 对此并未介怀的杨玲,后来更是主动提起,与左青以后只互相称呼“你”、“我”,不再以“公子”、“姑娘”这样的俗称相唤。只是此番杨玲跟随泰渊先生,从冀州一路同到卞州,却未曾这般称呼过左青,左青只以为杨玲早已把这件事忘却了。 方才就在泰渊先生府门前,杨玲仍旧是称呼左青做“天狼公子”,左青早已心底与自己说得清清楚楚,很多事情,强求不得,况且谁人知晓那事是好是歹。 只是当杨玲再次开口,这般称呼左青的时候,左青才发现,他对这个简单称呼的渴望,竟然超越了自己的期盼,心中一酸,当时泪掉的更快了。 杨玲也没想到,素来人前风光无限的左青,今日竟会这般小儿作态,竟有些劝不住的样子,也是楞在当场。 而书房长案后坐着的泰渊先生,方才确实是被左青突然垂泪惊诧到了,但这会已在长案后坐正身形,一双远看有些浑浊的老眼,欣喜的看着左青。 “小青,止泣。”泰渊先生并不高的嗓音再次响起,效果却格外的好。左青果然停止了哭泣,只是一张脸,却在杨玲的注视下,变得红彤彤一片。 “小青,近前来。” 泰渊老先生这会已从长案后站起身来,更是绕过长案,向着书房山墙一侧的软榻上走去。左青抬脚跟上,不明所以的杨玲也是紧跟其后。 泰渊老先生在软榻旁站定身形,并没有卧倒下去,而是回过神来,近距离的看向已经比他还要高出一线的左青。 “小青,你可知为何今日为师传了这身衣袍?” 正文 第184章 皇帝召见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八十四章 皇帝召见 “不知渊师为何这般装扮,但求渊师为小子解惑。≥頂≥点≥小≥说,www23”左青恭敬的站在泰渊身前,微微躬了躬身子,以示对泰渊先生的尊崇。 泰渊先生在左青身前站定身形,到底已是古来稀的年纪,腰板是如何都挺不直了。但是一旁的左青,分明从泰渊先生身上,感受到一股浩然正气,斗牛冲天。 “丰武大陆上下两千年,仓颉造字、鲁班弄斧,始为这片原本只是茹毛饮血的群居人众播散下了前进的火种。” “琨山之天堑,纵横丰武,万载不休。以西之丘陵连续,少有兵祸燃及。然东凌大地,平原顺势,自古便善人群冲击,无论有史可考的部落族群,还是同西庆王朝相差无几的动乱东周,君主现身平原,东凌更是破烂不堪。” “北缺王国,国祚不过五代,终亡于懦弱之主。但是北缺仍旧有一分比东凌帝国要强的地方,小青你可知晓?” 泰渊先生说完这段之前便对左青老生常谈过的话语,看向已抬起头来的左青,一双浊眼灼灼的盯着他。 “北缺王国据有三州之地,郡王分宪,四列诸侯,但是六州足够百余家书院,读书种子从不绝于东陵大地。但我东凌帝国,而今空据六州之地,疆扩土范,更是远胜往昔东凌大地上的各般王朝,书院却不过双手之数,更是仅在凌、青两州,其余四州,早先的各方书院,在高祖皇帝重兵铁蹄下,再难见踪迹。” 左青说着话的功夫,泰渊先生已反身坐在软榻之上,只是身子板板整整的坐在那,并没有往日里或是以前那般,随意的斜靠在锦被之上。 左青抬眼看了泰渊先生一眼,不知为何,心中一阵莫名的烦躁,接着说道:“陛下掌握兵、财大权,这才全力保住了京都流血之夜后的东凌帝国平安十四载。” “小子并不知晓陛下心中所想,但是帝国平静近乎十年,除却当年留存下来的京都两家书院,仅有凌州吴家吴庆溪先生开办的一家私学与青州几家宗族维持着的书院。却再无其他,甚至官家都没有再立书院的意思。” “高祖皇帝马上夺得天下、下马治理天下,在位四十余年,终将帝国打造的铁板一块。陛下……陛下得到天下,虽也是马上得来,但陛下却未曾真正的走下马来,这也是小子一直搞不懂的地方,还请渊师为小子解惑。” 左青断断续续说完最后这段话,向后退了一步,侧身站在一旁,低下了头。 左青说完许久,泰渊先生却一直没有开口。仍旧板板整整的坐在软榻上,站在远处的杨玲,这会也抬步走上前来,靠着左青一起站在泰渊先生的侧手边。 泰渊先生却突然睁开了眼。 “北缺王国尚有五代,无文可讲、无德可承的东凌帝国,可有三代恩泽?” “玲儿,你先出去。” 泰渊先生突然开口,要杨玲出去,分明就是有话要跟左青单独谈,然而之前杨玲与左青一起进来的时候,泰渊先生压根没这样的意思,现在突然这样,别说当事人杨玲了,就是左青也有些惊愕。 泰渊先生仍旧端端正正坐在软榻上,杨玲深深的看了左青一眼,向着泰渊先生点了点头,反身离开了偏堂书房。 “渊师,这是为何?” 杨玲出了书房后,左青回过身来,开口问起泰渊先生。泰渊先生一直微眯着的双眼,这会却更见精光。 “小青,你上前来。”泰渊先生说着话的功夫,抬了抬屁股,向着软榻一侧挪了过去,足足给左青空出了大半的软瘫。左青也好不矫情,大步上前,坐在了泰渊先生身边。 “小青,接下来老师跟你说的这些事,可能你早就知晓了,但很多事情你未必知道的一清二楚。” 泰渊先生说着话,抬起手来,干枯的手掌覆在左青的手背上,更是稍微用了用力,打断了左青想要开口询问的心思。 “小青,当年青岩之所以回离宫出京,不单单是因为无涯那件事。”泰渊先生说着话,目光瞥向左青,果然左青眼中并无疑惑之色,果然左青对一些事情有了基本的了解,但是泰渊先生还是要把所有可能存在的缺陷都解释清楚。 “……青岩这般便被华皇后送到了里人司,更是被华皇后暗地里安排了里人司长官,要寻个由头将青岩……” 泰渊先生将青岩离宫的事再次说了一遍,与左青了解的一般无二,毕竟左青知晓的是青岩亲口告诉他的。 左青这会终于有了疑惑的表情,看向身旁脸上一片悲戚之色的泰渊先生。泰渊先生重重呼出了一口,抬起手来,摸向左青已经有些刚毅却略显稚嫩的脸上。 “小青,你亏欠青岩太多。你先祖亏欠常家太多,你父亲,亏欠你母亲太多。小青……” 泰渊老先生说着话,脸上已落下两行清泪。 “小青,青也是你母亲的名字。我一直以为陛下并不知晓你的身世,但是在陛下派你出宫,前往卞州的时候,我才知晓,原来陛下一直什么都知道。” 泰渊先生的话终于引起了左青脸上的凝重,原来东方俊一直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东方青岩,但是既然他什么都知道,为何还要任由自己二人一直活下去。 左青有些费解,但是心里更多的是难以平静。自己与青岩到底是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东方俊手中的一颗棋子,还是未来的日子里可以任人揉捏的玩物。 左青的心境乱了,泰渊先生坐在一旁,没有再开口。 “渊师,我母亲到底是何人,十三……我是怎么活下来的?我父亲又终究去了哪里?陛下将我放到卞州,又是要我如何立足?渊师……” 左青一连抛出了几个问题,泰渊先生被左青问的一阵语噎,静默了一会,开始理顺头绪。 左青望向泰渊先生,泰渊先生一双眼睛空空的看着眼前的空气。不等泰渊先生开口说话,也不等左青将心绪完全抚平,急促的脚步声却从府门处响起。 泰渊先生并未听到声响,但心虽乱了,六感还在的左青,却及时的捕捉到了。 “渊师,守门的家丁过来了。” 左青突兀开口,之后站起身来。闪身站在原先站立的地方,泰渊先生也是经历过各种大事小情的,这种突兀起来的有人打断思路,实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果不其然,不一会功夫,之前那名在府门外与左青道过谦的家丁已到了书房门台阶下。分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家丁喘息却仍旧格外平静。 “老爷,陛下圣旨在府外恭候。” 这便是泰渊先生的特权了。 圣旨代表的是皇家隆恩,无论何地何人,有圣旨临前,都当主动出迎。然而,泰渊先生可不接圣旨,只需将圣旨送到府中或是手上。 只是这般特权,泰渊先生基本没有真的使用过。若有圣旨到府前,压根不等传旨太监或是其他传旨官临近泰渊先生府宅门口,泰渊先生便知晓了,更是直接自在府门外恭候。 只是今天,泰渊先生似乎没有了出府迎接的念头,只是抬头看下左青,左青当即便明白了过来。抬脚出了书房,向着那名家丁招呼了一下,便向着府门处走去。 依旧是王德来此传旨,王德似乎早就知道左青也在泰渊先生府上一般。对左青的出现毫无惊讶之色。 而泰渊先生一反常态的,并未出府迎接圣旨更是被王德坦然接受。 左青出了府门,走下台阶,在王德身前三丈外跪下。王德就此宣读圣旨。 “吾皇天威,特此昭曰。卞州太守左青,即可入宫。” 王德手持着一卷明黄书轴,站在府门前,洋洋洒洒说完这句话,才快步走上前来。王德双手将左青扶起,轻声道:“主子,陛下在宫内等您好几天了,你也一直没去过宫里,今晨陛下心情不太好,命奴婢来大学士府上传旨的时候,竟着奴婢给主子也带句话,奴婢看到主子才明白过来。” 王德说完这番话,就此束手站在一旁,一副明显就是叫左青先行独自进宫的样子。 左青并未接王德的话,也没有反身走回泰渊先生府邸,沉思了一会,向着身旁矮着身子的王德点头一笑,向着西边的天街走去。 王德一直躬身在泰渊先生府门前,直到左青的身影再也看不到。然后才持着手中的 明黄书轴进了泰渊先生府。 重楼门,从北缺王国至此,已有近乎三百年的历史。风吹雨打、日夜更迭,却一直坚持将凌京城一分为二。 门这边的人,渴盼能进门一观,或与这帝国最尊贵的人相识相知、或能进入重楼门以标榜自我价值。 然而,门那边的人又何尝不想走出门 来。 人生无处不是一个圈子有一个圈子,彼此相互套在一处,却又极难相交,很是无厘头。 正文 第185章 莫名怒火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八十五章 莫名怒火 帝国有龙,当为天之子。+頂點小說,23以天之名,统御下臣,是为天威浩荡。 当然,作为在重楼门后生活了十多年的左青,对这些玩意,是很不屑的。因为在宫中还未去往卞州的左青,正是叛逆的年纪,也是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慢慢养成的年纪。 然而,离京一年,在卞州经历种种的左青,这会心底到真的有一种,命由天定的想法。 孤身站在天街之上,左青抬眼看着二十丈外耸立着的重楼门。两侧并无人流往来,皇宫也不是任谁都能进去的。 原禁军都尉郭伟、卫宏二人,在陪着泰渊先生一遍游历帝国六州归来,卫宏已离了禁军卫队,去杨顺手下的炎彦军做了一名校尉,而留在禁军卫队中的郭伟,也一跃成为了一方校尉,只是排名靠后,在蒋桂芳之后,郭伟之前,还有五位禁军校尉。 六位校尉分成三组分别驻守重楼门、后宫门户、泰和殿周遭。原本一直在重楼门驻守的郭伟,此番擢升为一方校尉,倒是被安置到了后宫门户处当值。赶巧今天白日正是郭伟的卫队。 左青过了重楼门,早就在重楼门旁等候的小太监迎上前去,将左青一路带到了后宫门户处。 郭伟远远的看到左青,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一旁的小太监很知趣的饶了开去。 “殿下,陛下今日心情不佳。” 郭伟低沉的嗓音在左青耳畔响起,本就比左青高出半头的郭伟,倒也没必要去弯腰躬身向着左青附耳说话,左青微微点头,与郭伟擦肩而过。 过了后宫辕门的左青,远远的看到方才给他引路的小太监身旁站着两个佝偻着身子的青色服侍三等太监。 不等左青上前,两人已小跑着向着左青奔了过来,左边的太监面色白皙,右边的太监一脸贼笑,二人差不多许多的身高,倒是比左青还要高出一线。 这两个远远便迎了出来的太监,正是唐诗宋词。唐诗脸上贼笑还未褪去,已到二人身边的左青,已手掌起落间,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头上。 “你俩倒是比我上次见时,面色好了许多,看来我不在宫中这些日子,你们小日子过的都不错啊。” 唐诗苦着脸紧靠着左青站着,宋词躬身说话。 “主子您有所不知,年后奴婢们几个便都被陛下特旨,回了坤宁宫伺候,坤宁宫虽没了主子在内,但奴婢们也是把宫里上下搭理的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宋词才说完,已伸出手臂攀住左青胳膊的唐诗接话说道:“奴婢们倒是真一个个的都比年前胖了几斤,至于其中缘由吗……” 唐诗住嘴不言,左青的手掌再次抬起,唐诗却已闪身躲到一旁。 这会那名之前带着左青,一路从重楼门将左青带到后宫的小太监却已脸色急切起来,小碎步走上前来,向着左青几人躬了躬神,并未言语,深谙宫中规矩的左青却已明白,小太监这是督促自己继续前行呢。 “唐诗宋词,你俩且回坤宁宫,我大概今晚会留在宫中,我们晚上再叙。” 唐诗宋词俩人也知道左青是被皇帝陛下特旨宣召,进宫面圣的。毕竟今日晨间,皇帝陛下的雷霆震怒,可是惊动了皇宫大内。 但是隔墙有耳,唐诗宋词二人到此“偶遇”左青,也不敢多说些题外话,只是紧紧捏住左青衣角的宋词,不断靠着左青手臂画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鬼画符,而左青能否明白其中深意,就不得而知了。 左青见那小太监又想着自己接任躬了躬身,也不好多做耽搁,毕竟东凌帝国的皇帝陛下还在慈宁宫中等着呢。左青与唐诗宋词二人又扯了几句毫无营养的话,便弃了二人,随那大概入宫当值还不足五年的小太监,向着慈宁宫方向扬长而去。 即便对慈宁宫方向无比熟悉,即便离宫一年里,时有梦回长廊、再见那慈爱的太奶奶,但左青仍旧一步步跟在小太监身后,没有超过小太监身位一刻。 “左大人,前面便是慈宁宫了,陛下已在宫内等候大人多时,还请大人自行上前,小的就送到这里了。” 那名在宫内位次仅仅高于浣纱局贱女的三等小太监,躬身对着左青说道。左青回首看向与他差不多身高,年纪也差不多不多的小太监,小太监说完一句话手,束手躬身站着,却并没有听到左青抬脚离开的声音,这会抬起头来看去,却不想左青就在他身边站着,仅仅是身子向着他的方向侧了一侧,却不曾开口说话。 小太监并不是在宫内没有听说过天狼公子的大名,况且小太监初入宫的时候,正式左青在宫中威名最盛的时候。只是宫内行走,终究不同寻常人家。小太监也是家中过于凄苦,这才受了宫刑、入宫为奴为婢。 每个太监初到宫中,都有一位老师傅教导,既是为才进宫中的小太监们介绍宫中贵人知晓,二来是将宫中行走的很多规矩传授给小太监,至于第三点就是为才入宫的小太监传授一些“为人”的道理,而这道理能教出几分,能学得几分,就不得而知咯。 左青一脸和煦的微笑,注视着这位在他而言,也称得上“少年老成”的小太监了。小太监在左青的注视下,眼底终于现了一丝惊慌失措,只是心底依旧牢记那位已经作古的师父临终还在劝导他的话。 “小心,有度,本分,方成。” 左青再次对着小太监微微一笑,也不说话,转身便向着那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慈宁宫走去。 昨晚留在慈宁宫中过夜的东方俊,从昨日午饭后进入慈宁宫中,再未出过宫门一步。今日晨间,更是在华皇后亲自带着太监、宫女将皇帝陛下的早膳送到慈宁宫中。只是不知为何,原本还在慈宁宫中一直很平静的东方俊,看到华皇后的第一眼,竟当时便起了怒火,之后便是一顿噼啪乱响,未等太监、宫女走出宫门,才摆上桌面的简单早膳已被皇帝陛下连同饭桌一起砸到地上。 并不知道东方俊为何突然动怒的华皇后,并未上前劝阻东方俊,而是反身出了慈宁宫,在宫门外跪了下来。 未过盏茶功夫,随华皇后一同到了慈宁宫、此时也在宫外跪着的王德,被东方俊高声唤到了宫中,未过多久,王德带着一道明黄书轴,出了慈宁宫,仅是向着华皇后的方向躬身点了点头,便快步离了后宫,从重楼门外,将一队禁军卫士带走,去往泰渊先生府邸传旨去了。 左青脚步轻快的到了慈宁宫旁,华皇后与一众宫女、太监和之后断断续续从其他楼阁处得到消息,带着一众宫女、太监到了慈宁宫外的妃嫔们。 左青到时,差不多整个后宫的人都已跪倒在慈宁宫前,黑压压的一片。甚至有几个年小身若的小宫女或是小太监,已紧紧抵靠着坤宁宫的宫墙了。 左青出现在慈宁宫附近的时候,已被眼尖的太监看到,口耳相传下,已有太监、宫女为左青让开了去路,一般妃嫔还好,正对着慈宁宫宫门跪伏在地的华皇后,却是无人敢去耳语一番的,而一早就听到身后不断动静的华皇后,愣是都没有回头,可见即便华皇后知晓是左青到来,也不会为左青这样一个毛头小子让路。 左青快步走到华皇后身后,被左青有意掌控的轻盈脚步下,自是没有传出太大的声响,来扰到正“一心认错”的华皇后。 左青在华皇后身旁轻轻跪伏了下来。 “娘娘。” 华皇后听到左青话语,原本还有些平淡的眉头,终于轻轻蹙起。 华皇后深知,此刻跪伏在她身后的应该是宫中一应妃嫔,却是哪里来的男声。 华皇后身形微侧,眼睛的余光,终于看到了左青。华婧脸上,登时便出现了疑惑之色,只是转瞬一想也便明白。想来是之前王德进入慈宁宫,被东方俊传下命令,带了一卷书轴出宫,分明就是出宫传旨去了。 只是东方俊为何宣召了左青入宫,莫非圣旨便是传给左青的。陛下的突然震怒又与左青之间有什么关联。华皇后这才蹙了眉。 只是华皇后也知事情轻重缓急,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侧脸点了点头,示意左青自行进去慈宁宫中。然而,若是想要当朝国母为他让行的话,那是断无可能的,况且左青也没这般狂狷的想法。 左青躬身走过华皇后身畔,走到慈宁宫的廊柱下台阶上,才站直了身子,径直入了慈宁宫。 而大早晨发了一通火气,惊得整座后宫动荡不安的皇帝陛下东方俊,却并不在慈宁宫正殿之内。 左青疑惑的走进死寂的慈宁宫正殿,翻倒在一旁的饭桌仍旧无人打理,地上已冰凉更是流了一地的油渍污渍仍在原处,当真是杯盘狼藉好不狼狈。 正文 第186章 帝见左青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八十六章 帝见左青 凌京城北侧小半个城池,都被皇宫占据。∽↗頂∽↗点∽↗小∽↗说,23而仅有泰和殿、祁天阁、养心殿三座巍峨建筑的朝堂之外,后宫更是占据了皇宫的大半地界。 后宫里林林总总的亭台楼阁,烦不胜数,而占地最大的慈宁宫与坤宁宫,更是后宫最显眼的存在,当然也是位置最佳之地。 从六百年前,古国定都凌京城,在凌京城内大兴土木,建造重楼门后广袤皇家宫殿。后宫也是那时建立。 到北缺王国时,后宫所有楼阁均已有了固定的名号。而慈宁宫正是历代太后住所,坤宁宫却是皇后的住所。 高祖皇帝年间,也是这般,只是东方弋母亲早已去世,仅有高祖皇帝的皇后范皇后入住了坤宁宫,慈宁宫一直空闲着。 无庭帝在位三年,圣皇太后垂垂老矣,也便一直在坤宁宫居住着,而东方无庭更是不曾迎娶皇后、妃嫔,倒是在第三年上,将一个大肚女子带回了宫中,但也不曾给予女子名分。 女子剩下一子,名为东方青岩,之后未过月余,却投井自尽了。但东方青岩却是已上了皇室族谱的皇储,庙堂红紫贵人尽已知晓。 无庭帝的偌大江山旦夕告破,圣皇太后自悬在坤宁宫门梁之上。素太妃迁到慈宁宫居住,以母皇太后之尊,五十年后,慈宁宫终于迎来了第一位主人。 打小在坤宁宫长大的左青,与慈宁宫不过两墙之隔。母皇太后又是怜爱晚辈的长辈,对住在坤宁宫的左青和青岩更是格外照料有加。 老人也算有福之人,直到七十六上,才归了天。 生老病死总难免、喜怒哀乐爱憎会。左青在慈宁宫正殿里站着,一阵阵酸味泛起。 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从正殿一旁的偏殿里传来。率先映入左青眼帘的,却是一到灰白色的拂尘。 正是一直陪在东方俊身边的大内太监总管许光。 左青看到许光出现,许光也是打小看着左青长大的,虽不若王德那般,与左青很是相熟吧,二人也绝对算不得陌生路人。 左青开口正要出声询问,许光快步的躬身走向左青,抬起手中拂尘,急忙做噤声状。 “见过殿下,殿下噤声,陛下还在里屋睡着呢。” 合着后宫里老老小小被东方俊吓了个够呛,东方俊自己睡的倒是安稳。左青听许光这般说,也便住了嘴, 许光并没有再左青身旁多站一会或是多说几句话,毕竟东方俊就在后面的寝室里睡着呢,要是惊扰到了,可不是许光能担的起的。 许光与左青说明了东方俊还在休息的事后,便蹑手蹑脚的想着慈宁宫寝室走了回去,左青则束手安静的站在一旁,这一站,便是三个时辰。 日头西下,春日里的和煦阳光终于收拢了温暖的,夜幕降临,慈宁宫外,跪满一地的贵人们,虽一个个已劳累不堪,但并无人离去,更无人站起活动一番。 只因人群最前的华皇后,仍旧脊梁笔直的跪着。 “陛下有旨,还请皇后娘娘带诸位贵人各自回宫,无需在慈宁宫外多做等待,朕之怒火与诸位无关,且去吧。” 躬身走出慈宁宫的许光,尖细的嗓音下,终于传达了今日的唯一一条皇帝指令。 许光传完了旨,快步上前双手扶起了华皇后,又在华皇后身前低头小声说了几句,华皇后脸上一直淡无表情,知道许光说完这些“体己话”,华皇后向着许光点了点头,也未搭理身后这仍旧跪了一地的各宫贵人,回转身形,径直向着后宫辕门走去。伺候皇后的太监、宫女们零零散散站起身来,不敢捶打酸痛的膝盖、双腿,整齐划一的快步跟上了已走开的华皇后。 许光对余下的一众贵人们,却没有了再多的表示,转身回了慈宁宫,左青仍旧站在远处,不曾动过分毫。许光小步走到左青身前,说道:“殿下,陛下着您进里说话。” 许光一脸的温煦神色,分明就是一位上了年纪的慈爱老人,宠溺的看着自己很是长志气的子孙后代。许光并未多余话语,左青也是一脸温和的看了许光一点,点了点头,挪动有些微酸的双腿,向着慈宁宫里间的寝室走去。 东凌帝国当朝皇帝陛下东方俊,剩于高祖皇帝十三年,二十岁上,得封郡王爵位,第二年大婚之后,高祖皇帝一旨落下,擢升为炎亲王的东方俊偕同家眷,去了帝国至西的冀州,在北缺王国其间冀州王府邸的基础上兴建新的亲王府。 冀州驻军团总东方俊,遥领冀州官民,将冀州这块打造的铁通一块,高祖皇帝倒也乐见其成,毕竟他的基业原本就是儿子们的基业。 高祖皇帝五十一年上,七十九岁的东方弋病逝宫中,举国哀悼。紧跟着登基为帝的东方无庭,偏信书生之言,以“国无前例”为由,不许在外封藩的诸位王侯回京拜谒高祖皇帝。 东方无庭的打算自有他的考虑,东凌帝国以武立国,高祖年间,离京外人的皇子龙孙也都是在有武功在身的,武者犯禁、功者违令。 东方无庭到底根基未稳,确实不敢放任帝国四方王侯肆意进宫。但生老病死人生常态,血浓于水人情冷暖。 亲生父亲的去世,在如何也该给为人为孙的看上一眼、祭拜一番。只是无庭帝登基后第一条圣旨便是这般,满朝红紫公卿也是莫敢多言。 到时已赋闲在家的泰渊老先生,在高祖皇帝大丧第二天,双手高举高祖皇帝亲笔所话的钦赐卷轴,一路到了重楼门外。 早就探听到消息的两名书生,随便找了个理由讲东方无庭搪塞了过去,匆匆忙忙赶到重楼门外,阻挡已怒火中烧的泰渊先生。 作为读书人出身的两位陛下跟前红人,二书生是断然不敢对泰渊先生上手的,只是以满口的“礼仪道德”,妄图劝阻要进宫面圣的泰渊先生。 一生不曾与人动手的文学泰斗、帝国柱石、天下文人学子心中最是崇高的泰渊先生,在重楼门前,在一众等候在重楼门外的红紫贵人眼前,在特加了两队禁军卫队的禁军大队面前,当街痛打二书生。 禁军大队前后拥簇着泰渊先生,一路入了泰和殿。生性懦弱却多疑的东方无庭,对老师的造访虽早有准备,但真的发生在眼前的时候,还是有些慌了手脚。 泰渊先生从皇宫离开后,东方无庭终于再次下旨,特请外任诸位王侯,回京祭拜先皇。然而,远在冀州的炎亲王以“西庆今在琨山列兵、蠢蠢欲动,俊不敢肆意妄动。”为由,回绝了无庭皇帝的旨意。 自此,叔侄二人再无交流,直到三年后。 左青在许光的带领下,轻步走进慈宁宫寝室。上次到此还是母皇太后大丧之时,而今物是人非,左青心中难免有些戚戚然。 东方俊的有意安排下,慈宁宫内仍旧保持着母皇太后在时的样子,左青未进房门已先看到许多长伴记忆深处的样式,更是心动难耐。 “许光,你先下去吧。” 一道沉闷却略显虚弱的嗓音想起,穿了一身明黄龙袍的东方俊,未带皇冠,披散着一头柔顺却已见灰白的长发出现在了寝室门口。 东方俊言语下的意思,许光自是明白,不单单是许光,慈宁宫内一直紧随伺候着东方俊的,也在各处愣愣站了一天双腿发木的太监们也是明白,这会许光打头,一众太监鱼贯离了慈宁宫。 “左青,进房来。” 东方俊站在寝室卧床前,那是母皇太后生前的卧床,今日东方俊便是在这张床上躺了许久。 左青循声过了寝室门,未曾抬头四处观望,而是束手安静的站在寝室门旁。 “左青,你可还记得你答应朕的事吗?” 左青万没想到,明知自己早已到了京都的东方俊,一直不曾宣召自己,左青只当东方俊对他之前从卞州发往京都的邸报中,谈及的“王子尧之死与月光岛相关”一事已然相信了。 然而,现在看来,东方俊根本就是不相信的,甚至东方俊可能已知晓了王子尧之死的真正原因,恐怕这才是今日皇帝陛下在慈宁宫中大发雷霆的缘由。 左青心思转动间,东方俊已再次开口,只是声音中透出一股子说不清楚的疲惫之感。 “朕起于先皇护佑,得于冀州军民,终究是从子侄手中夺得天下。朕本不愿于此,时也命也。但是……” 东方俊说到这里住嘴不言,左青却已听明白了东方俊话语中的意思。 原本就是说话说声听话听音,东方俊无非是说他的皇位他的天下,来自同族相残,现在东方无涯身为当朝太子,有杀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王子尧,这无疑是叫东方俊背负起了他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东方俊怎能不怒。 只是,东方俊就这般在左青面前,坦然承认了王子尧的身份,左青很是搞不明白。 正文 第187章 帝有三问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八十七章 帝有三问 “左青,你可否还记得答应过朕的事。” 一身随意服饰、随意打扮的东方俊,身体紧绷着、板着一张脸,再次向左青问话,声音更是大了几分。 左青能怎么办,难不成直截了当的告诉东方俊“你二儿子把你大儿子搞死了”这样的话,别说现在已是如同一截被戳满了炸药的火炮了,就是随随便便一个死了儿子的老人,听到这样的话也要登时爆炸开来。 左青低头束手,安静的站着,心里却已翻江倒海。 “你不说,朕也……朕也知道。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啊。” 低着头的左青并未抬眼去看东方俊,所以也便没看到东方俊掠过眼旁的一抹狠辣神色。 “左青,朕有三问,你可否为朕解惑?” 东方俊再次问起了左青,左青这会可不能再低着头装哑巴了。左青抬起头来,这才捕捉到东方俊两鬓的白发已连接到眉端。 左青并没有开口回话,况且东方俊也不需要他回话。 “左青,你可知朕为何会抱你回宫?” 东方俊开口提出了第一个问题,这问题却把左青问楞了,左青自己也一直对这件事很是疑惑,百般寻觅答案一直不得结果,此番东方俊张口问出,左青心底难免有些激动,张了张嘴,终于没能发出声音。 “你不知还是不想答?”东方俊一双精亮的眼睛看着左青,须臾叹了一口气。 “朕猜不到你的心思,自打青岩离宫后,朕只看到了三个月颓废的你,之后朕便看不透你了。当真是我东方家的子嗣,与大皇兄一般无二……” “大皇兄在我心底,永远都是一道摸不清才谜。” 东方俊这话说出,左青已变了神色,如何都把控不住。不是左青不想继续保持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神态,而是实实在在绷不住了。 东方俊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左青就是东方庆的子嗣,就是真正的东方青岩。 东方俊的目光却再未挪到左青身上,而是抬起头来,大概是想起了那早已作古的大皇兄。 “世人都相信大皇兄早殁,我却从来不信,只是即便我已为这帝国万乘之尊,却实在找寻不到大皇兄还在世间的蛛丝马迹。” “还好,还好尚有你,存在世间,小青,我的孙子,大皇兄血脉天不该绝,上天幸我东方,我东方家自当万世永昌。” 到了这会,左青哪里还能不明白,东方俊压根就是一直知道他的身份,他就是东方青岩,就是他东方家的孙子,只是东方俊这一番说辞,莫不是存了要把江山还给左青的心思,左青猜不到更不敢猜。 伴君如伴虎,君主的心思若是猜不到,君主的心思猜透了更是必死无疑。 “小青,无涯谋害……无涯弑兄这件事,你可否知情?” 东方俊问出这句话,自然不是问左青是不是知道王子尧是被东方无涯主谋杀害的,而是问左青是否提前便知晓了东方无涯会在王子尧回京途中施展袭杀。 左青听到这里,心思更是百转千回。以左青得到的讯息,王子尧的死虽然在已知的情况里是被东方无涯命令广河杀害的,但是左青却多少知晓一些月光岛与范名书之间的关联。 但是范名书隐藏的足够深,自己也是因为与范名书亲孙女范瑶有所交集才能捕捉到那么一丝丝的线索,而且在左青后来的认知中,一些线索还是那个神秘的年轻老人福有意而为。 但是左青仍旧相信,东方俊应该不知道范名书的事情,这般说来,左青问起王子尧被杀之前的事,自然便是在月光岛那边了,而月光岛作为东海有数的几座大岛之一,既然提起了月光岛,东方俊潜在的意思自然也便涉及到了东海第一大岛罗伊岛。 而罗伊岛的岛主,正是青岩。东方俊言语中的意思,分明就是在问左青是否与青岩早有联络。 但是这件事,左青如何作答都是不对,首先左青确实事前并不知情,可是如果回答“不知道”,东方俊会如何想,罗伊岛岛主罗青山就是当年离宫出京的东方青岩,这件事很多人已经知道了,东方俊又怎会不知道。左青若说不知道也便是与东方青岩并无联系,这样回答无疑会使得东方俊更是不信。 若是回答“知道”,就更不可多言了,那就是其心可诛了,关键是左青当时并不知晓。虽然当初身在青烟阁的子兰已向左青提及王子尧回京之途并不安顺,但左青并未放在心上。 有蒋桂芳陪同同往卞州的左青,心底自是清楚,东方俊压根就没有要以罪治王子尧的心思,也便随他去了,只是王子尧竟然这般还是死在了半路上,左青当时却是惊了一下。 但王子尧死的时候,正是左青与青岩在东海驻军大营相见之时。 左青这些心思,不过是瞬间已想明白,摆在眼前的,仍旧是东方俊的这一道问题,左青该如何回答,如何回答都是错,不如不回答,但是不回答岂不是说明了左青的心绪。 左青思来想后,终于绝对据实相告。 “启禀陛下,下臣事先并不知王大人回京路上会被人截杀一事。下臣也是从东海驻军大营归来之后,才知晓了王大人的事。” 左青说完后便束手站在一旁,仅是向东方俊躬了躬身子,却并未再多说什么。 显然东方俊对左青到了卞州以后的一行一动都了如指掌,左青这般回答,东方俊脸上倒是在未见其他神色。 好歹左青对东方俊提出的第二个问题,有了一个回应,东方俊也便不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就此略过,至于东方俊自己心中到底做何想法,左青无从得知。 “小青,杨玲此女如何,你对她可有好感?” 东方俊今日实在有些不按常理出牌。先是说起王子尧被杀之事,紧跟着又把左青的身世说了个七七八八,又隐晦的问起了左青与青岩的联系,最后到话锋一转,关心起了左青与杨玲来了。 左青原本被东方俊很是严肃的来了句“朕有三问”巴拉巴拉的弄得很是紧张,结果东方俊这会根本就是有些无厘头的关心起了左青的小儿女之事。而且从左青进入慈宁宫之后,东方俊第一次开口称呼左青为“小青”。 杨玲到底是西庆王朝的公主,更是庆帝杨剑雄最为怜爱的女儿,左青自觉这样的分寸还是摸得到的,东方俊再如何大肚,也不可能容忍自己这样一个有官职在身的东凌人,与西庆的公主扯上关系。 “启禀陛下,下臣与玲珑公主不过点头之交,只是几件事偶尔因素之下,才从卞州一同到了京都,并无多余事情,下臣对玲珑公主,并无甚感觉……” 不等左青把这段话完全说完,更不等左青做出一副被皇帝陛下挂心个人小事而感激涕零的神态,东方俊一句话,把左青直接打入了冰冷的深渊。 “小青你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最好不过,朕还生怕你与那玲珑公主两情相悦。既然小青你对她并无好感,那朕也便无需顾虑过多了。小青啊,你看青琪这孩子如何,朕打算为青琪向西庆王朝提亲,求娶玲珑公主。” “砰” “砰砰” “砰砰砰” 左青脑子里,一阵阵轰鸣炸响。左青只觉得两只耳朵仿佛被什么重物拉扯着,要与自己的脸分开一般,竟再听到其他声音,心底只有一个声音回荡。 “向西庆王朝提亲,求娶玲珑公主……” “向西庆王朝提亲,求娶玲珑公主……” “向西庆王朝提亲,求娶玲珑公主……” 左青的失态被东方俊完全看在了眼里,但东方俊并没有上前唤醒左青。只是任由左青自己在原处站着。 “陛下……十三王爷在慈宁宫外求见。” 本已退出了慈宁宫的许光,这会快步到了寝室门外,小声对着寝室内的东方俊禀报着,却是东方祥到了。 许光突兀的出声,好歹把左青拉回了现实,左青定睛瞧去,却发现东方俊已不在身前站定,而是徐步走到了他的侧后方,靠近寝室门口的地方。 左青急忙躬身转过身来,回应道:“一切单凭陛下做主。” 东方俊倒是没想到刚才那般样子的左青,醒转过来还未忘却自己在与他谈事的情况。东方俊嗯了一声,就要走出寝室门,显然东方俊是打算在慈宁宫正殿接见亲弟弟了。 “左青,你且在坤宁宫留待几日,这座皇宫,终于也是你的家。你在东海有大功,更是阔疆扩土,常人难及。朕这些时日,实在难以下定决心给你如何的封赏,你且在宫中安心修养几日。” 东方俊说完这番话,再未开口,左青很知趣的谢恩离去了,而笔直站在慈宁宫外的东方祥,仿佛不曾看到左青一般,两人擦肩而过。 左青离开了慈宁宫、东方祥走进了慈宁宫,只有东方俊,一直身在慈宁宫。 正文 第188章 混世魔王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八十八章 混世魔王 丰武大陆之上有万仞高山,名曰琨山,耸立人间、直通天际。 琨山南北纵下,将丰武大陆一分为二,以东广袤平原为东凌帝国,其西多丘陵、山麓则为西庆王朝。 庆国先祖杨庆自琨山脚下起兵,一路西进,谋取天下,至今已五百余年。 庆国虽国祚长久,但皇室并不甚兴旺,特别是从庆国先皇杨长亮开始,至今已是三代单传。 现今的西庆皇帝杨剑雄,未及冠已登尊位,却以少年之躯,驱狼吞虎、合纵连横,将西庆王朝一步步推到大一统的局面,开具杨家皇室百年不曾有之盛世。 杨剑雄平生只有一妻,再无其他眷侣。膝下倒是儿女双全,却也只有一儿一女。女儿便是玲珑公主杨玲,儿子杨龙比起杨玲来要小上三岁,倒是比左青还要小一岁,今年才十三岁。 但杨龙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世魔王,西庆皇宫里,别说对儿女万分疼爱的皇后娘娘了,便是西庆大帝杨剑雄,对着仅有的一个儿子也是头疼得很。 杨龙在六岁那年,便被杨剑雄昭告天下,指定为一国储君。更是为杨龙找寻了一位西庆文化圈里屈指可数的老先生,专心为杨龙量身打造教导为君之道。至于武学师傅,有西庆第一人的杨剑雄在,又何须其他人等。 然而,杨龙到七岁的时候,把文学老师傅言传身教带给他的三百个字组灵活运用,愣是在皇宫大殿旁的一面山墙上,覆上了一张足有十丈宽的白纸,当然高度不值一哂,七岁的小屁孩能有多高。 杨龙洋洋洒洒书写了一副二百字的超级“大字报”,内容却是指摘自己的文学师傅为老不尊,总以宫中教学之名,偷窥宫中诸多宫女,甚至还有想要偷看皇后娘娘也就是他杨龙的母亲大人洗澡的打算,还好被英明神武的储君杨龙同志及早发现,把“老不正经”的龌龊打算掐死在萌芽状态。 “大字报”中还提到老师傅身为一介文人,却恋栈宫中奢逸生活,本该好好在家做学问、搞研究,却为了杨剑雄许诺的几分银钱敢做那走狗之徒,任人摆布。 凡此种种,洋洋散散。 洁身自好的老师傅哪受得了这般刺激,看到“大字报”的一半位置已在皇宫山墙下吐了两口老血就此昏厥过去。 等到杨剑雄带着张皇后赶到之时,老师傅才徐徐醒转,却再也不肯多看山墙一眼,更是当着满朝公卿的面,请辞了储君师傅的职责,也不管极少在人前露面的张皇后如何一再恳请老师傅,老师傅就此挥袖而去,真的回家做学问去了。 而罪魁祸首杨龙,被怒气冲冲的杨剑雄与无论如何都无法在包庇儿子的张皇后,绑到了皇宫大门处,夫妻二人只求儿子能在人前认错,许诺不再做这般大逆不道的行径,小家伙杨龙却如何都不肯。 做爹做妈的又能如何,总不能真的就当众把儿子打死了。 还是已经十岁,长成了一个大姑娘的杨玲从后宫深处施施然走来,杨玲的手臂一直藏在身后,一直走到了皇宫门前。 生性乖巧、西庆皆知的玲珑公主,面对父皇母后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过多行礼,一旁一众或躬身或跪伏的公卿、官宦并未敢抬头去看杨剑雄脸上的神色。 突兀的事情就此发生,杨玲从后背抽出一条皮鞭,麻花绳红黑色的皮鞭,张皇后压根还没反应过来,杨玲手中的皮鞭已狠狠的抽在了还被绑在皇宫大门上的杨龙身上。 凄惨的嚎叫声从不过七岁的杨龙胸膛发出,杨玲却并不手软,再次挥起皮鞭,向着亲弟身上抽打过去。 张皇后张皇失措的想要上前拦住往日很是乖巧的女儿,却被杨剑雄抬手阻住。以杨剑雄的修为,怎会不知杨玲是在背后藏了物件过来的,杨剑雄就等着杨玲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叫他不省心的儿子呢,这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更不能叫妻子对儿子的怜爱,使得杨家再多失一分民心。 杨玲一连抽打了杨龙整整七鞭子,杨龙的哀嚎声渐渐从高转低,最后除却鞭子打在身上时一声闷喝声从喉咙里发出,其他时间杨龙就只有低低悲戚声响传出。 杨玲打完了弟弟,把鞭子一甩,刚好圈住杨龙的脑袋,杨玲也未曾开口说话,就此拢袖束手,一步步走回后宫去了。 在杨玲抽打杨龙第一鞭的时候,皇宫前后的贵人公卿早已跪满一地,这会更是一个个噤若寒蝉。 无论杨剑雄为首的皇帝一家实在做样子也罢,杨玲打杨龙是真的处于教导幼弟的心思也好,十几年来,在西庆王朝庙堂上下积威甚深的西庆大地,再如何和颜悦色恐怕这西庆地界上,也没人几人回猜到陛下的欢喜或是愤怒。 一直到杨龙被泪眼婆娑的张皇后,上前从宫门上放下,杨剑雄没有去看儿子一眼,反倒是饶有兴致的一直注视着已看不到女儿身影的墙角。 对于杨剑雄来说,这满朝文武的看法或是说辞又能奈他如何,只是儿子杨龙毕竟是西庆王朝的储君,更是唯一的储君。无论他杨剑雄在如何强势,现在的杨龙还太过弱小,甚至哪怕今后有朝一日,杨龙登基为皇,今日这番事情难免就是来日的一个祸端。杨剑雄自然要将所有可能为害子嗣的火苗扼杀掉。 然而,经历了此事的杨龙,反倒是与本就只比他大了三岁的姐姐走的更近了,至于父皇母后那里,更是肆无忌惮了,西庆王朝上下,除却玲珑公主,竟再无一人可制住杨龙。 所以杨龙在杨玲带着嫣红儿从庆国皇宫里“消失”后,杨龙到母亲张皇后处提出要离开西庆,去往东凌。即便东凌与西庆明面上并未纠纷但是早已注定不可能永远和平相处,张皇后却仍旧同意了儿子的离宫出国要求。 说到底,亲妈也是被杨龙这过不了几天就要在宫里搞一次恶作剧、歇不了半个月就要把某个年轻俊杰或是年富力强的中年朝官带入花街酒巷类似的处所,别说亲妈了,打小那般在心底无私疼爱唯一儿子的杨剑雄,都不止一次想要把亲生儿子一巴掌拍死在宫门之上。 杨龙离开西庆,对西庆皇宫来说,幸或是不幸,或未可知,但是对东凌帝国来说,绝对是谈不上幸的。 陪同杨龙一起离开西庆的,除了御前带刀侍卫木倔带领的庆国侍卫卫队外,暗地里更是不知道多少高手随行。 然而,明面上还有一位随行老人,不单单惊诧了东凌帝国对西庆多少有些了解的人的神经,就是西庆王朝那些本土人士一个个也是摔破了眼镜。 这位老人,年过花甲已近古稀之年,却虎步成风、且那一头花白头发,更显洒脱,身躯虽已现老人的瘦削之感,但扑面而来的并非虚弱而是老当益壮。 这位老人,一直是西庆王朝文学圈子里泰斗一般的人物,如果说泰渊先生是东凌帝国的柱石的话,这位老人就是西庆王朝的标杆。 然而,还有最最关键的一点,这位老人,就是当年那位教授杨龙文学的老师傅,也就是那位被杨龙以“大字报”的方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公然抨击人品的老师傅,也就是那位在杨剑雄面前,实在因为杨剑雄这个不肖的儿子,率然甩袖离开的老人。 这位老人为何会出现在随行队伍中,不要说西庆王朝的本土民众们,便是杨龙自己也不知晓。 杨龙只清楚的记得,离开皇宫之前,父亲将他带到了摆放着列祖列宗的祠堂之中。西庆不同于东凌帝国,并没有特意开辟出皇陵放置过往先祖灵枢,而是尘归尘土归土,走到哪里死在哪里便埋在了哪里。即便是老死皇宫深处,临死之前,皇帝也必会留下明旨,在何处埋掉自己。 至今还没有埋在庆都附近的皇帝,倒是庆宫后宫深处的宗祠里,供奉着列祖列宗的所有能数得上名号来的皇帝灵位。 “太祖高德盛威皇帝陛下杨庆”的牌位高居最上面一格,最下面一格正中是“高宗天威秀文陛下杨长亮”的牌位。 杨建雄带着儿子杨龙,仅有父子二人,进了宗祠,杨剑雄先一步在正中央的蒲团下跪了下去,已不是第一次进入宗祠的杨龙在父亲身后有样学样的跪了下去。 “列祖列宗在上,剑雄在此祭告。剑雄不孝,今世只得一子一女,女贤子亏、女聪子驽,剑雄愧对祖宗。” 杨剑雄祷告声音气势十足,身后跪着的杨龙却已被父亲言语中对自己的评价羞红了脸,也算不得小孩子的杨龙,这些年里虽然恶作剧的本性还在,但已收敛的许多。只是自己也不是父亲说的这般不该啊。 “今顽子龙儿,有心要到琨山以东东陵大地游学一番,剑雄不敢忘怀先祖戒律,特到此祭拜先祖。” 杨龙听着父亲的话,却没了自羞的心思,一双眼睛已瞪大了起来。 正文 第189章 杨龙东进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八十九章 杨龙东进 “剑雄携子祭拜先祖,今剑雄仅有独子龙儿可传基业,然龙儿驽钝,不可教化,近剑雄之女玲珑去往东凌,龙儿望同往,剑雄不敢忘却先祖遗命,杨氏子孙不可挥军过琨山。£∝頂點小說,www23剑雄本不当准许龙儿过往,但剑雄私心想来,东凌之行或可使得龙儿明晓,为君之道。而且……” “而且剑雄与东凌本就有一份孽缘,父皇且放心,剑雄永远铭记当年在父皇座下那句誓言,今日剑雄准龙儿往东凌一行,决然不会使得两国关系恶化以致兵刀之祸。” “剑雄再次祈拜列祖列宗,此番龙儿去往东凌,渴盼祖宗在上,得佑吾儿。” 杨剑雄跪着身子在蒲团上,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身后的杨龙却越听越引起了兴趣,竟听得有些入了迷。虽不知先祖有什么样的遗命,父亲又在祖父杨长亮面前许过什么诺言,但杨龙对他能够去往东凌这件事已经很是期待了。 原本,杨龙绝对父亲是不会准许自己出宫甚至离开庆国的,如今心里渴盼的事情竟有了可行的契机,杨龙心底怎会不窃喜。 “龙儿,父皇准许你去往东凌,但你我父子要在祖宗面前约法三章。” 已站起身来,背对着杨家皇室列祖列宗牌位的杨剑雄,对着仍旧跪伏在自己脚下的杨龙头顶开了口。 “父皇但请开口,龙儿定然听从父皇命令。” “算不得命令,只是你我父子的约法三章,你若当真不愿遵循,为父又有什么办法,说到底,你在大庆这么多年,父皇对你管束的可曾真的有个效果。” 杨剑雄看着眼前站起身来,头顶已过了他肩头的儿子,心底也是有些戚戚然,只是在西庆王朝千万百姓眼中,不可一世的千古帝王杨剑雄,竟然在儿子杨龙面前说出了这般软口气的话语,怕是有些难以置信。 “父皇说的哪里话,龙儿一直都这么听父皇的话呢,龙儿是辣么的乖。” 杨龙骚了骚头发,一双有神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 “第一,此番你去往东凌,为父会为你安排几队人马,或明或暗,你不可拒绝,而且人员完全由为父选取,你不可插手。” 在杨龙想来,杨剑雄这般安排是理所应当的,去年间姐姐偷跑着去了东凌,父亲可不就是也这般安排的吗。杨龙想到这里,急忙对着杨剑雄点了点头口中一连串的应是。 然而,当杨龙在出行的队伍里看到那位老师傅的时候,当时真的在心底狠狠的咒骂了自己老爹几句。 “第二,你去往东凌途中,不可在琨山附近游走,会有卫队护卫你直接去往冀州,你踏入东凌地界后,不可在途中多做逗留,直接去往东凌的京都凌京城。这一点你若达不到,也便不要去了。” 杨龙觉得杨剑雄这样跟自己约法第二章,显然就是怕自己还是那么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在路途中节外生枝,然而自觉已经长大很多的杨龙,觉得还是能控制的住自己的,况且就算控制不住想要去搞些东西,这会也绝对不能叫老爹察觉。 又是一连串的应是,杨龙就等杨剑雄说出最后一条了。 杨剑雄却很诡异的对着杨龙笑了笑,接着裂开了嘴。 “第三条,龙儿你若能做成,日后你做任何事父亲再不管,但是龙儿你若做不成,为父也会准许你去往东凌,但你及冠之前就休想再出宫门一步了。” 杨剑雄先给杨龙画了一个大饼,又给杨龙打了一棒子,叫杨龙当真有些踟蹰起来,但是这会已经开始畅想在东凌逍遥快活的杨龙,一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杨剑雄,就等老爹开口说出最后一点了。 “龙儿,此番去往东凌,帮父亲把你姐姐带回来。” 一句话,石破天惊。 若说混世魔王杨龙还有怕的人的话,这世间便只有姐姐杨玲了。 杨龙出生的时候,杨剑雄已将庆国诸侯余孽扫除干净,也已将寄宿在东凌泰渊先生处的杨玲接回。杨龙记忆里根本不存在父亲精神低落的时候,更是不曾感受过颠沛流离的感觉。 张皇后在战中怀孕,当时便受了内伤,生怕生下的儿子有什么残缺,天可怜见,杨龙生下来倒是完完整整,只是自小身弱多病,张皇后对这个自己亏欠的儿子这才无限溺爱,西庆王朝整个国家的资源支持下,杨龙自是早已拜托了弱稚儿童的身躯,但张皇后对杨龙的溺爱从来不曾减弱一分。 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杨剑雄对妻子张皇后又爱到骨子里,对张皇后最是上心的杨龙更是打不得骂不得,这才一点一点造就了小小年纪就成为了混世魔王一般存在的杨龙。 但是打小经历过形形**的皇家诸事的杨玲,从来不惯着弟弟。对于没事找事乱搞恶作剧的弟弟,直接打脸几下啪啪啪那都是轻的,杨龙这会早就记不清杨玲使用过什么武器或是物件打过自己了,就当年宫门那场鞭打,那都是轻的。 一个人害怕或是在乎一个人,断然不会因为这个人总是动不动的打他才害怕或是在乎。换位思考一下,一个人总是打你,不问缘由不问因果,恐怕心底只有恨意而无其他了。 杨龙对杨玲的在乎,一部分原因是在于杨玲总是毫不客气的教训他,但更大一部分还是因为,杨玲作为姐姐,对杨龙这个唯一的弟弟,是真的爱护,走心的爱护。 地势使然,西庆王朝多丘陵、山脉,多有集结在一处的小型部族,并非全部都接受朝廷之下的官府管辖。杨剑雄说不得就要经常离开庆都,去往各地查询一般,这才一步步奠定了杨剑雄乃一代雄主的基石。 作为杨剑雄唯一的伴侣,张皇后也偶有随夫同行的行为,结果偌大的庆国皇帝里,就只剩下杨玲杨龙姐弟二人了。 年长三岁的姐姐,对胞弟杨龙的爱护贯穿始终,多少个父母不在的日夜,是杨玲抱着体弱胆小的杨龙度过,多少次宫中奴仆送来的饭食不合乎杨龙的胃口,是杨玲小小年纪学习做饭,为杨龙的茁壮成长保驾护航。 杨龙对杨玲的害怕说到底是真的在乎,只是现在听到父亲说起要他带姐姐回家的事。杨龙心底还是有些摸不到底,姐姐从来不是他能左右的啊,但是在姐姐去了东凌回来之后吗,那可恶的嫣红儿总是在自己耳畔说东凌那些在西庆没有的风土人情、风花雪月,小小年纪的华龙哪里能受得住这般诱惑,这才有了杨玲再次偷跑后,杨龙求母亲准许他去往东凌的事。 去东凌俨然已成了杨龙心底的一个魔障,何况现在杨剑雄已有了准许杨龙离开的意思,杨龙仔细排算一番,终于决定,还是要去往东凌。 杨龙倒是并未完全应承下杨建雄所谓的“约法三章”,毕竟第三点真的是一点点把握都没有。 其实杨龙应下了前面两点,杨剑雄便已准许了杨龙去东凌的事,至于杨玲能否回到西庆,杨剑雄自己都没啥把握。 废话不多说,没过三日,杨剑雄与张皇后夫妻二人,带了一众太监、宫女,在庆都东门处,亲自送离了一脸悲戚之色的杨龙一行。 终于不用做暗桩的木倔,可以堂堂正正的随着王朝储君去往邻国,也算是为年前做了大半年的暗桩出了一口气,然而,木倔骑着大马护卫着的马车里,却对面坐了一老一少两人,老人一脸温和的神色,年轻人却是一脸苦逼神色。 年轻人自然便是杨龙了,对面的老人嘛正是那位文学老师傅。 “庆师,您……” 杨龙苦逼着脸看着董庆,一头白发的董庆穿了一身麻布衣衫,脚下更是一双杨龙从来没见过的草鞋,还不是太暖和的天气里,董庆的几个脚趾很是嘲讽的露在外面。 董庆脸上满是老人斑、脸上的肌肉早已没了多少紧绷的意思松达达的垂落了下来,换到人群里,绝对是看过一眼就被人遗忘的平常老人一个。 但是已经多少对老人的过往有所了解的杨龙,这会早就没了小时候对老人那般轻视的叛逆心理,只是当初做过的那些事,杨龙自己想来也满是荒唐。老人从出现到上车到与杨龙同处一车厢里,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只是上车之前对着杨剑雄点了点头,脸上甚至没有换过什么神色。 董庆这会更是没有开口跟杨龙说过一句话,杨龙大概也明白董庆估摸着不会有跟他说话的心思,也便住嘴不言,假寐起来。 杨剑雄为杨龙准备的明面上的车马并不多,整齐划一的庆都侍卫卫队,在木倔的带领下,未过五日已到琨山脚下。 木倔与西庆琨山兵团交接了下,杨龙跟董庆都没有露面,杨龙还在浑浑噩噩间,车队已过了琨山踏到东凌大地之上。 到了东凌,董庆才开了口。老人虽一生与文学打交道,但从来都不是那般道貌岸然的老学究。 正文 第190章 高东求见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九十章 高东求见 东凌帝国的早朝、晚会并非有故例可循,高祖皇帝一朝近乎五十年,平均一年朝会或是君臣同聚泰和殿商讨国事,拢共不过五十余次,算下来差不多半个月才举行两次朝会。 到了东方俊为皇年间,若无特殊事宜,三到五日举行一次朝会,而下次朝会安排时间,会在本次朝会上有门下省右仆射提前订好,这也是当初国舅爷华年在凌京城内,风头一时无两、被称作“帝国砥柱中流”的缘由所在。 至于东方无庭,在位三年,出了登基大典前后几次朝会,余下主动出席或是组织朝会的次数竟不足两手之数。 从元宵朝会之后,已过月余时间,东陵皇宫正前方位泰和殿内,来来回回走了几遭的红紫公卿,倒也是搬了几件实实在在的事。 帝国至西的冀州从来都是蝗灾的重灾区,首当其冲、百姓苦寒,原本就是从冀州走出来的东方俊对此自是深知其恶,帝国的政策与扶持对冀州地界的倾斜是举国皆知的事实。 然而,同样百姓并不是如同凌州这般日子舒坦的元州、卞州却并没有得到如同冀州百姓一般的对待。 特别是卞州,大年其间,东海动荡不安,左青及时赶回卞州,却也封锁了海岸线路,虽说最大限度的保全了卞州百姓的人身安全,但是不能出海的卞州百姓们,渔业作为卞州的支柱产业,实在是造成了足够大的财产损失。 好在左青瓦解了雄踞东海的月光岛等势力,为卞州百姓日后的出海提供了最大的便宜,否则的话,之不能卞州现今是什么局面。 东方俊登基为帝后,用了近乎两年的时间来稳定时局,之后便大肆改革变制,特别是罢黜了从北缺王国沿袭下来的六部公卿,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三省直接对皇帝陛下负责,最大限度的集约了帝王权利。 有一位中书舍人,名唤高东,却是一位为民众疾苦而奔走的良官。中书省有为帝王批红之能,作为中书舍人的高东更是比帝王更早了解到卞州百姓中流窜起来的不安定因素。 左青作为东方俊安排到卞州的地方大员,说不得是帝国排的上号的大红人了,小小年纪的左青怎会不是那要强的人,卞州官府自不会有向京都求取政策或是财物资源的上文,但是地方官员不报告,不代表中枢大臣们便不会寄心与边疆民士。 高东便是这样一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官佐。在左青回京之前,高东已在四处奔走,是为求得更多在那朝会之上有一席之地的红紫贵人们,能在朝堂上支持他“减卞州赋税、重渔民生机”的言谈。 然而,事情并不尽如人意,至少现在,高东还没有完全把握能在朝堂上说服郡王如此行事。 泰渊先生一行人回京已有几天了,作为一个还算的上耿直的官员,高东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往泰渊先生府上拜谒,而很多有心求见泰渊先生的官员富绅,虽不会得到泰渊先生的拒绝,却大都被“爱管闲事”的大将军杨顺提前打了招呼。 没人敢触半退隐半当权的大将军霉头。 左青与泰渊先生一同回了京都的消息,过了几日才传出来,紧跟着传出来的还有两条截然不同的消息。 其一,皇帝陛下对东海战事很是满意,有心嘉奖天狼公子,恐怕帝国最年轻的将军即将诞生了。 第二条却令人难以置信,东海之事其实是天狼公子的一场阴谋,规划许久的天狼公子还是被陛下发现了诡计,此番禁军卫队护送泰渊先生出京,明面上是送华年去冀州上任,其实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卫队去了卞州,将天狼公子押送回了京都,天狼公子等待的将是帝国最严重的惩罚。 而早已在京都露面的泰渊与一直不曾出现的左青成为了鲜明的对比,慢慢的第二条消息竟然被更多的民众所接受。 而且今天宫里终于传出了陛下震怒的消息,京都百姓四处传扬这天狼公子这颗帝国新星即将陨落的消息。 而高东对此却不以为然,高东对卞州情况自有他的眼线与了解渠道,不说其他,单说左青当初在卞陵城外就险些死于广海之手,梦雪更是为救左青惨死。 自认为对左青手下的双子门还有几分了解的高东,很是明白左青与身边那些人的感情,这决然不会是左青为所谓的“阴谋诡计”特意安排的一场戏。 然而,人心隔肚皮,高东也不能确信左青是一心为国的。只是这些时日,卞州赋税的事一直烦扰着高东,高东终于打算到左青在京都里的宅子里尝试一番。 已经从卞州赶赴京都的柴小虎,汇合了张三疯后,二人在左青宅子里安心的做起了护院。 卞州种种已对左青身手与能力完全有所了解的柴、张二人,对自家大人的离府外出很是放心。然而整整一个昼夜,大人并没有回到宅子里,柴小虎与张三疯相对一合计才觉察出不对劲的地方。 凌京城再大,也不至于要一天一夜都无法回来才对。张三疯四下查探去了,对京都并不如何熟悉的柴小虎坐镇宅子。其实张三疯对京都的了解程度也就一般,但是张三疯比起不谙世事的柴小虎来说,对于京都的适应程度还是要跟高一些。 柴小虎也不是第一次到左青宅子里,以前也在这座宅子里住过,当时还被化名风清儿的杨玲套过话,然而柴小虎在这座宅子里实在坐不住,身边也没个玩伴,柴小虎便索性到了门房处,与几个双子门拿不上台面的老兄弟摆起龙门阵来。 几个还在说话的功夫,柴小虎却远远的看到一位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简单衣衫的高个男子走到了宅子大门前。 男子身高近乎八丈,却没有北方人那般宽阔的肩膀,看体型倒是更像青州那边水米之乡的读书人,只是身高实在太高,叫柴小虎一时之间也猜不清楚。 男子一头黑色头发束了一个髻,简单大方,手中倒是提了一个布袋包裹,沉甸甸的,猜不到里面是什么东西,一双打了补丁的布鞋跟着京都地面满城池的青石板路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男子面白无须、长相中规中矩,只是鼻梁特别高,显得一张脸愈发小了。男子在左青宅子大门前站定身形,果真抬脚向着宅子处走来。 早已发现男子的柴小虎已迎了上去。柴小虎实在有些喜欢很早以前映竹给他弄来的那一套青色衣衫,至于这身衣服原本是下人装扮这样的小事,在柴小虎看来确实不值一提。 只是现在一身小厮打扮的柴小虎,站在左青宅子大门处,对面的高东怎么看都是一名在普通不过的小门房了,倒是这门房长相实在有些叫人不敢恭维,高东也没想到天狼公子宅子里还能有长得这般贼眉鼠眼的下人。 “中书舍人高东,求见天狼公子,还请代为引荐。” 不卑不亢的拱手礼、不高不低的淳淳嗓音,这会柴小虎却已确定了眼前这个名叫高东的男人定是卞州人士。 那口卞州人特有的不会卷舌的口音,实在太重了。 柴小虎上前两步走下宅子前的三阶台阶,对着高东拱了拱手,将左青并不在府中的事说了一番,却不想高东并没有就此离去的打算,反倒是想要在宅子里等左青归来。 热心肠的柴小虎,压根不知道中书舍人是个什么东西,在柴小虎看来,恐怕中书舍人与读书人只不过同样是一种自谦罢了。 柴小虎果真将高东迎进了门房里,只是并没有再进一步引进院子里,作为中书舍人好歹也算是入了中枢的帝国大员,高东却甘之如饴的在左青宅子简陋的小门房里陪几个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在扯闲篇的双子门老伙计们喝起了粗茶,唠起了闲嗑。 却说东方俊在慈宁宫内问过左青第三个问题后,只是简单说了句“朕有意向西庆提亲,为青琪求娶玲珑公主。”之后便径直离开了慈宁宫,只是嘴角玩味的笑却为被左青捕捉到。 左青失魂落魄的站在慈宁宫内,一直到被得到消息赶到此处的宋词摇醒为止,左青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坤宁宫中,却对坤宁宫的一尘不染与物件摆放的毫无变化根本没有一点感觉,只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宋词和唐诗左右架着放到了属于他的卧房床上。 左青一直愣神坐着,直到元曲和汉赋上前开始脱左青的衣服。左青终于醒过神来,当时竟一拳一脚把元曲、汉赋二人远远击落出去。 还好汉赋唐诗宋词元曲四人早已被左青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抗击打能力,这才没有出什么差错。只是已醒过神来的左青,倒是惊出了一身汗,这些时日,随着他停止习练“奔雷拳术”的吐纳方式,而是按照福说的那般,以“神行步法”的简单基本吐纳一同修行“奔雷拳术”和“神行步法”。 开始的时候,的确是进境极慢,甚至都不如以前左青单独习练“神行步法”的时候。只是回京途上,在临凌卫的时候,左青那一场拳杀华龙后,惊讶发现,被困在登堂级的“神行步法”,不知何时竟然已晋到了小乘级,而才刚刚接触还不到一个月的“奔雷拳术”竟然直接越过了入门级,已到了登堂级。 所以左青才会生怕这一不小心之下将汉赋和元曲二人伤到。然而俩人没事人一般站起身来拍打了拍打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左青双眼却骤然瞳孔紧缩。 正文 第191章 西庆来客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九十一章 西庆来客 东方俊以武入世,虽没有杨剑雄那般被西庆王朝举国上下称作“千古一帝”,东方俊的功夫却也不是现今的左青能摸得到底的。∏∈頂∏∈点∏∈小∏∈说,23 一个平平常常的老百姓,尚且有那么一件或是几件不能摆到台面上的小秘密,况且一国君主存在的东方俊了。 东方俊登基之后,用了两年时间来稳定时局,而这段期间里,庙堂之近、江湖之远便出现了一方不为人知的秘密势力。 “厂卫”是朝堂之上,非公开的秘密。“鹰犬门”却是江湖上对这方势力的称谓。 三百“鹰犬”在江湖掀起了腥风血雨,各方江湖人士惨遭屠戮,但凡可能对朝廷时局造成影响的大型江湖门派,一无所留,这也是广江、广海兄弟二人离开月光岛到了东凌大地却求学无门的根源所在。 摇身一变,成为“厂卫”的这帮人,同一时间,在庙堂内外将本就不甚宽厚的东凌帝国“底蕴”戳了个稀巴烂。 对高祖皇帝念有旧恩,对无庭帝被逼远走东海还有念头的功勋老臣们,在朝堂之上再也没有了声响,华年这一群原本就是东方俊嫡系的年轻官员,开始顶替老人们,在朝堂之上发出振聋发聩的声响。 左青成立双子门的时候,便遭遇过早已隐藏在暗处的“厂卫”,虽未直接接触,但左青好歹了解到,厂卫并未解散而是分散隐藏在各处,或江湖还存活的小鱼小虾中,或庙堂中一步步占据一席之地的官宦府上,甚至皇宫深处各处楼阁里。 今日才被东方俊一番问答使得内心深处对东方俊更加忌惮的左青,这会看着已站起身来,只是简单揉捏了下刚刚碰撞在地上的大腿的元曲、汉赋两人。 左青突然发觉,他竟然从来没搞清楚,唐诗宋词这几个人是如何就到了自己身边了。无论左青现在脑海里已起了什么样的疑问,他并不想就这般大咧咧的问询元曲二人,况且这么多年的感情在这里,左青从来不是那般不计后果只为成功的“大雄之才”。 左青向着身边的元曲、汉赋二人和煦一笑,也未多说什么,站起身来,便出了卧房又出了坤宁宫正堂,向着偌大一片后宫独一份的小院子里走去。 本打算留在坤宁宫过夜的左青,也不知是因东方俊几个问题烦扰,或是被突然发现的一些不曾设想过的事实打击到了,浑浑噩噩的过了后宫,从重楼门一旁角门离开了。还好天色渐晚、又有郭伟一路护持在左右,这一路上左青也没有冲撞到其他人。 左青回到宅子里的时候,并不宽敞的小门房里掌着灯,氤氲的灯光从大门旁的小窗里映照下来,细细碎碎,左青踏着月光走进了宅子大门,却并无人迎接出来。 断断续续的嘈杂声响,从门房里传了出来,不知是有人在推杯过盏还是觥筹交错,左青远远的已闻到略微有些刺鼻的酒味,分明就是卞州特有的扶头酒。 左青走上前去,进了门房,正对着房门的地上放了一张低矮的圆桌,桌子边上围着四个人,有老有少有高有矮。门房里本就不大,几个人也就没有搬来座位坐下,而是径直站在了原地,此事本不甚大的圆桌上却已堆放的重重叠叠,各色时令小菜跟几个已经空掉的酒壶歪歪扭扭的摆放在圆桌上。 正对着门房入门的方向,左青才一进门便已看到,一个瘦削男子一条腿以一个奇异的角度向后高高伸起,抵住了门房墙壁,男子一张脸上绿豆一般大小的一双眼睛这会却熠熠生辉,口中更是大呼小喝着。 “看我这条鞭腿咋样,伙计不是吹啊,伙计我浸淫腿法三十多年,还真就从来没遇到过腿法上能跟伙计我一较高下的。” 年纪还未到二十岁,加上娘胎里那一年也不过将将二十年,这会这般自吹自擂,看的门口的左青也不禁笑出了声。 正对着柴小虎半蹲半站着的一名男子,看得出身高体长,原本左青还以为这是何时入了宅子的新人,直到这名男子听到左青的笑声回过身来,看了左青一眼。 中书舍人高东,左青是认识的。左青看到高东已明白高东是来找他的,左青并未上前与高东说话,甚至目光都仅仅实在瞥到高东之后,接着移到其他地方。 “小虎,关了宅子门,跟三疯等下到偏堂见我。” 左青说完话,背转过身去,伏在后背处的左手小拇指却微微翘了翘,被高东看到眼里。然而还没等左青就此走出门房,柴小虎的声响再次响起。 “大人,三疯找你去了,说起来这也小半天了,至今未回呢。” 左青听柴小虎这般说话,脸上却毫无惊讶之色,而是徐徐说道:“已经回来了。” 左青说完这句话后在不言语,径直离开了门房,向着院子里走去,紧跟着房门出传来声响。 黄昏时候便离了宅子外出找寻左青下落的张三疯终于回来了。 “小虎,大人被陛下宣召进宫了,听说今天皇帝陛下在后宫里大发雷霆,这会又把大人唤了过去,不会有什么事吧。” 张三疯相对柴小虎来说,本是要稳重许多的人,但是自打在泰渊先生府上得知左青被传唤过了重楼门,又听泰渊先生府门前两位好心的看门大哥跟他说了陛下震怒的消息,张三疯实在没了主心骨,直愣愣跑到重楼门外,却无人可以问询,只能傻等着。 这一等便是近乎半天的功夫,却不见左青出宫来,乱了心绪的张三疯思前想后,又去了泰渊先生府上,却与刚好出宫的左青错开了。 泰渊先生府上两位好心看门护院,将张三疯带进了府门,深居简出的泰渊先生更是亲自见了张三疯,泰渊先生并未与张三疯多说关于左青的事,只是叫张三疯先行回到宅子里,不必挂心。 张三疯毫无主意的回到了宅子,也不顾及高东就在近前了,一进门就对着柴小虎咋咋呼呼说了起来。 却说杨龙一行人马,过了琨山只在冀州州城冀远城周边的小城里略做了停留,便直过了元洲抵达凌州。 西庆王朝在东凌帝国京都附近自有自己的行辕外官,西庆早有消息传到东凌,而驿馆中的西庆官佐也早已在凌京城周遭等着王朝储君的到来。 董庆与杨龙一同出行,这道消息一直到杨龙的车队过了冀州才传到凌州地界。董庆的名声远不止是在西庆王朝里传扬那般简单,东凌帝国单反自诩读书人的文人雅士,哪个不对董庆都有一股子类似对待泰渊先生的崇敬之情。 杨玲一行车马还未抵达凌京城,而是从临凌卫穿过坊市去往东陵京都,这倒不是董庆抑或侍卫卫队首领木倔的安排,而是杨龙的“兵行诡道”。一行人马果然如同杨龙猜想的那般,并未遭遇到其实已在官道尽头临近凌京城十里外的地方等候杨龙的西庆官佐等人。 杨龙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安排,并且护卫杨龙的一众人手包括实际地位并不比杨龙低的董庆能如杨龙的心意来这般实施,说到底,其实就是杨龙赖来的。 这一路上,虽说时日算不上多,但从离开庆都到东凌凌州地界,也是足足近乎一旬时间了,杨龙还真就被一直跟一根烂木桩子一般仿佛屁股下面生了根在马车里竟然好几日不曾动过的董庆死死的钉在了马车另一面栏杆旁。 一个性子顽劣的少年郎,一个在庆都翻云倒海的小霸王,还真就忍者性子在马车里枯燥的憋了这么多日子,也是男为杨龙了。 临近凌州地界,木倔早已对杨龙言明,凌京城内自有西庆王朝的产业,作为储君的杨龙,出行代表的都是王朝的脸面,然而杨龙对此却有不一样的想法。 大老远跑到东凌来,说到底,原本就是来找乐子的,这可倒好,乐子没找到,还要拿在庆宫里的那一套来约束他,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到哪里都代表了王朝的风度、王朝的脸面。 王朝你家个大头鬼!老子才是王朝唯一储君,说出大天去,王朝以后就是老子的,老子的脸面还需要你们来叽叽歪歪。 在庆宫里,上有父亲杨剑雄,下有时不时出现在皇宫里的大臣们,身旁还有一个对自己经常耳提面命的姐姐杨玲,其实杨龙过得蛮凄惨的。现在终于逃出了“樊笼”。杨龙脑子里就一行话。 老子就是天。 杨龙也没有想到,当他在董庆面前提出这个任性的要求,要绕开在凌京城外迎接他的西庆官员而绕路临凌卫的时候,董庆那一路上不苟言笑的脸上竟然突兀的笑了起来,说不上诡异,但已经习惯了董庆这张面无表情的脸的杨龙当时还是被惊呆了。 杨龙为主的西庆车马,就此进了临凌卫。 杨龙却没想到,这样一个随性的决定,却使得才去东凌的他,陷入了一个本不该接触到的漩涡之中。 正文 第192章 大富烦恼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大富烦恼 临凌卫的安稳,根本缘由还是因为东凌帝国的高危政策下的护持。~頂點小說,23虽然临凌卫并没有拿得上台面的卫队进驻,但东方俊治理下的帝国上下,哪里还能随随便便找出几个可以跟一般的禁军卫士掰腕子的江湖豪侠。 然而,事无定律,特别是很多老百姓们即便是口口相传也很难涉及的太过高大上的人或事。比如说,福。 那日左青在临凌卫外空地上,黑夜下一拳袭杀华龙,华龙尸身更是被当场毁尸灭迹。左青其实并未看到卢阳三人的结果。 按理说卢阳三个人应该在福的授意下被张鑫全部杀掉了,实际上呢,确实杀掉了,但是卢阳活了下来。 并不是张鑫能力不够,杀不了一个实在算不上入流高手的江湖小杂鱼卢阳,而是有人有心要保住卢阳的姓名,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福。 而实际动手的人,张鑫,自是一清二楚。卢阳现在就藏身在百千楼坊市之中,就在范瑶下榻的同一座三进院子里。 “师父,徒儿一直不明白,为何要留下这人性命却又叫徒儿将他伤成这般。” 张鑫哭着一张脸看向屋角处独自一人蹲在地上不知道把玩着什么的卢阳,卢阳那身黑色夜行衣早已消失不见,却也没有正常成年男子应该穿着的长袍或是短衫,而是挂了一个肚兜在胸前,下身只有一条肥阔的短裤,赤着脚,怎么看这身打扮都是一个孩童的装扮。 张鑫问出话后,回过身形看向身后坐在座位上,端着滚烫的茶杯直接喝水的福。福依旧是那般随性的装扮,年轻的脸庞仿佛从未经历过时间的蚕食。然而自从遇到左青之后,到见到尼禄、东方祥,福眼底的倦怠,即便是张鑫,现在也感受得到。 “张鑫,你是我唯一传人,很多事情你也应该知晓。” 喝下一口滚烫茶水的福仍旧端坐在座位上,目光却已看向张鑫,口中说出的话更是使得张鑫登时跪伏了下来。 “我们这一门下,是为神原。故土却在琨山之巅,今生若有机会,我希望你可以到哪里看一看。” 福从来不以“为师”称呼自己,在张鑫面前永远是“你”“我”的说辞,张鑫也早已习惯了。 “丰武大陆存在的那一天,神原便已诞生,但神原门人从来不会超过五指之数,现今算来,还在世上的神原门人竟然刚好已到五人。” 张鑫倒是第一次听福讲起自己的师门传承,这会更是打起精神来,在福抬了抬手后,张鑫站起身来,在福身旁两丈外站定。 “我的师承,你日后若有机缘,自可寻觅一番,我却还有两个师弟尚在人间,二师弟名唤尼禄,现在琨山驻军任职团总,小师弟名唤东方祥,也便是那也你见到的白袍文士,至于他的身份,你或许早已知晓。” 张鑫听到这里,更是后背渗出了细汗。东方祥的名字他怎会不知晓,虽不是京都人士,但在王洋身边这么多年,张鑫早就从王洋处知道了很多该知道或者不该知道的事了。 这会,尼禄这位琨山驻军团总倒是还没惊起张鑫的注意力,究其原因倒是因为王洋身为东海驻军走出的老人,对帝**制少有提及,就算张鑫在东海求生活,也不过对隐而不出的东海驻军略有耳闻,又哪里清楚团总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福的话语却并未停留,继续说了下去。 “说起来,你倒不是这一代的大师兄,虽然我在师兄弟三人中最为年长,也最早跟着老不死的,忝为三人中的老大,但现今,无论是二师弟还是小师弟都强过我太多。” 福说着话,就是不说出为何张鑫不是大师兄的事,这些时日里被福亲自**的渐渐有了争强好胜之心的张鑫心底已起了急,眼底深处已出现了好奇的火焰,福对此还是比较欣慰的。 “小师弟门下有一弟子,比你入门要早的许多,而且你也认识。正是在这凌京城里还有点歪名的天狼公子。” 张鑫确认了左青也是神原门下,当时的表情是很诡异的,心底的想法更是叫他自己都有些摇摆不定。福对张鑫的反应很是满意,毕竟张鑫现在怎么来说也是他正儿八经的衣钵传人了。 其实无论东方祥对自己是否一如既往,福与东方祥之间的鸿沟注定难以逾越。 福、东方祥、尼禄三个人,三个是兄弟。不知是老天爷开的玩笑,还是老不死的有意为之,三个人,根本就不可能真的亲密无间。 纵然其中有三人的性格使然,尼禄天赋不足、却知耻后勇,一颗恒心来自于最底层的民众对生存的渴求;东方祥天资纵人,一如他的身份一般,天潢贵胄、帝王亲子,命中注定要做那人中龙凤;福的人一如他的名字,只有一个字似乎很是简单,却笔画几多,方方正正一如他的为人,诸事难入慧眼,却终究难有出头之日。 然而,三个人的背景、出身更是注定了三个人殊途难以同归。 东方祥,东方皇室子嗣,在如何也算得上是东方皇室利益既得人。 福,范家子嗣,已故圣皇太后的亲侄子,在圣皇太后因东方俊攻破城门,强取东方无庭帝位后自悬于坤宁宫门口。福与东方皇室的仇恨岂是随随便便的并不亲密的师兄弟关系能化解的了。 至于尼禄,最是一般的泥腿子,最是常见的老百姓。被老不死接上琨山的时候,尼禄已是十余岁的孩子,儿时的记忆自也不会忘却。深知百姓疾苦的尼禄更是被老不死的有意教导为民出头的心念。 在东陵大地动乱冒头之际,老不死的却悄然逝去,只留下一个虚无缥缈的“推演术”给师兄弟三人钻研,说是习练神术,其实就是老不死留给师兄弟最后的一道考验。 对百姓疾苦感同身受的尼禄,毅然选择了势力已成的东方俊,只为在这一场硝烟弥漫的战火中,少死一些百姓少死一些本就生活不易的民众。 至于福与东方祥,何须选择,命中注定两人难以共存。一心为民众的尼禄对东方俊却也不是那般死心塌地的愚忠,终究只是为了百姓少受些祸害。 福与东方祥这般关系,又怎么会真的心甘情愿的为左青擦屁股。 而卢阳的性命留存下来,便是福特意留下来为以后准备的。 这会张鑫已明白了福的来历,也明白了福与东方祥之间的关系,至于左青,说到底不过就是夹在福与东方祥之间博弈的一个棋子。 然而棋子与棋手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会转换过来,谁知道呢。 却说杨龙一行人入了临凌卫,临凌卫有三家坊市这样的好东西,可是杨龙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就跟左青对西庆演舞的好奇一般,杨龙对坊市自是好奇的很。 既然已放任杨龙进入临凌卫,董庆自是对杨龙想要入王家坊市一番游乐的心思不会阻拦。 王家坊市,本就是与东凌帝国皇室东方家息息相关的存在,虽然明面上王家是帝国一方大型商号人家,上推几代也是出过披红挂紫的朝廷大员的。 然而,过去的便是过去了,现在的王家与当时的王家终究是不是一枝相连,又有谁知道呢。 王家坊市掌柜的王大富这些时日有些烦恼,因为王家大夫人传来了一道消息,查询从王家坊市失踪的华龙行踪。 华龙从王家坊市失踪还是王大富第一时间发现并亲自到京都向王家真正管理外事的大夫人禀报的。然而大夫人当时并没有太放在欣赏,只是叫王大富暂且封住消息。 果然,华夫人吴文玲过了好几天才到王家找了大夫人,吴文玲当时虽然并没有提出什么,只是请大夫人代为找寻华龙行踪,大夫人当时是应付了过去,只是当天晚上,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件事的宫中便传来的命令。 无论生死,必须带回华龙。 而这道命令自是被直接安置到了王大富的身上来执行。 但是华龙早已化为乌有,消失在这天地之间了,王大富又有怎么可能找得到呢。特别是临凌卫从来不是王家坊市一家独大,甚至王家坊市在三家坊市中根本就排不上名号。 本就被百千楼坊市和金楼阁坊市最近不知为什么,突然加紧的势力吞并弄得焦头烂额的王大富,倒是也安排了几路紧巴巴的人手出去查探华龙的线索。 王大富的人手倒是也真的做出了一点成绩,找到了当时卢阳才到京都时候遇到的那位在京都拉邦结社的月光岛老人。 一顿手段,少不得皮开肉绽。终于曾经有三个人深夜潜入王家坊市劫走了华龙的事情被爆了出来。 那帮老兄弟的死活已说不清道不明,只是华龙却是被人劫持走了,却已找不到了当时的凶手,但当时得到这一条线索的王大富,一时之间有些求功心切,便向王家大夫人说了这件事。 王家大夫人倒不想王大富这般办事不牢,并没有将这件事第一时间传达到宫中,但也限期命王大富将凶手送到京都王家。 然而,已经化作飞灰的高个黑衣人和矮个黑衣人哪里出来的,至于卢阳,就藏身在与王家坊市一墙之隔的百千楼坊市中,在张鑫的有心掩护下,又岂是王大富的人手就能找得到的。 眼看王家大夫人要求的限期已到,王大富已如热锅上的蚂蚱一般。 正文 第193章 倒霉催命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九十三章 倒霉催命 要不怎么说人倒霉的话,喝水都会塞牙呢。¥℉頂點小說,www23 杨龙本想着在这别去异国风味的临凌卫里,好好玩耍一番,然而天不遂人愿。杨龙虽不是在红尘中很是熟稔的老油条,但总觉得手中把玩着的这张面具如何都不值十两银钱。 分明就是一口异地口音的杨龙,被王家坊市里盘了一个小摊买各类面具的小贩当做大户宰了。 跟在杨龙身后的木倔,虽然看明白了这里面的道道,但是自家主子都没说话,木倔又怎会越俎代庖。 就像当初在京都左青宅子对面的茶楼一般,杨玲不说话不表示,木倔更乐意做一块木头,一名带刀侍卫的本分便是不要过多去摸索主子的心意,主子需要你的时候自然会叫你知道。 带刀侍卫世家出身的木倔,年纪轻轻已是西庆王朝数得上号的御前带刀侍卫,更是深知作为自己应该怎么做不怎么做。 所以面对已经怒气冲冲,一张俏脸变得潮红的杨龙,木倔一言不发,安心地做起了摆设。 “公子,这面具可是金丝镶边的,你看着纹理,是檀木底子,你看着漆画,可是咱凌州特有的白蜡烤漆。公子,小老儿是看跟您有缘,这才只收你五十银钱” 皮笑肉不笑的一头花白头发商贩,对着杨龙自顾自的展示这手中獠牙怪兽面具,仿佛真的是寸块寸金一般,说起来头头是道, 若非杨龙打小长在西庆皇宫,虽不曾到过东凌,西庆皇宫里倒是也有不说东陵特有的红木之类的好东西,但是这獠牙面具从里到外明明是放在西庆也是随处可见的劣质材料制作来的。 杨龙刚才一经手就明白了这面具内里的种种,却是做的蛮精致的,特别是两条大概是杨木树枝擦摩支撑的牙齿高高戳出,形象生动惟妙惟肖,这也是杨龙一打眼就喜欢上了这么面具才直接出手拿了过来的缘故。 只是感觉到材质的劣质后,杨龙对着徒有其表的东西已完全没了把玩下去的心思。 毕竟就算是杨龙三四岁的时候玩的弹珠,都是用极北冰原上猛犸象的牙齿雕琢成的。 但是当杨龙已明确对这劣质面具没了兴趣的时候,那摆摊的商贩却上前拦住了杨龙的去路,拼了老命的一味夸赞自己的面具多么精致难得、用料多么考究名贵。更是动手动脚拉扯杨龙的衣袍,作势就要强买强卖了去。 杨龙虽然是个混世魔王,但不过是为了玩乐,从来没有真的去害过一个人,特别是老人和小孩。 所以杨龙虽然对着老商贩的言辞、动作很是反感,但仍旧没有做出出格的事,反倒是少有的对老商贩说起话来。 “老人家,我对这面具不感兴趣,刚才就是看到这獠牙吓了一跳,不小心碰到了你的面具,这样吧,你说多少钱能放我走。” 杨龙竟然还对老商贩陪着笑,说这番话时竟然还能心平气和。你若说这杨龙哪里还是什么混世魔王,这件事就是跑到东凌来学雷锋做好事的话,那么你就错了。杨龙之所以能这样还对一位东凌明显是靠着忽悠过日子的老家伙这般和颜悦色,其实根本就是心理的阴暗面在作祟。 你想啊,东凌帝国说到底与西庆王朝也算是对立在丰武大陆上的两方最大势力。东凌帝国民众的素质低下,还是西庆王朝的当权者亲身接触到,这难道不是西庆王朝喜闻乐见的吗。 废话不再多说,就在杨龙耍弄够了,打算起身离开小摊贩的摊子,向着更里面的正统王家坊市里逛逛,却生了变故。 在哪里都是讨饭吃,正所谓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老商贩在临凌卫里过日子,说到听了是倚老卖老、说一般了是强买强卖,说难听了就是一帮混子渣滓。 这不,一个身单力薄的小老儿哪里拦得住虽年幼却打小被杨剑雄带在身边亲自**的杨龙。 老商贩的伙计们终于出现,拦住了杨龙的去路,一旁的木倔早已在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出现之前便有了反应,却被杨龙提前抬手挡住了。 杨龙也是动了震怒,混世魔王今天还真就不混了,直接上手。 杨龙虽没经历过生生死死的大场面,但打架斗殴、特别是挨打受踹可是常事了。杨龙出手转钻死角,上手直戳对面两个笑嘻嘻的汉子咯吱窝,手下用力,没等对面缓过劲来,当时便被放倒了一个半。 后面三个汉子一窝蜂的扑了上来却被杨龙一个鞭腿扫到一个,杨龙这会才觉得热身过来,正要放开手脚把已站起身来围拢这老商贩的五个大汉好好修理一番,再起波澜。 坊市里并不是没有管理秩序的队伍,一直都有,只是往事的管事人对这些在自家地界上过活的人们,只要遵循坊市自己的规矩也就由他去了,甚至还要多少保护一二,毕竟说破大天了去,大家都是求个和气生财。 你跟我没有矛盾,我跟你也没有矛盾,咱们都跟外面来的这些花钱的爷们矛盾大了,最大的矛盾点就是怎么把他们兜里的钱拿到咱们自己兜里来。 这不,老商贩开始忽悠杨龙后来阻拦杨龙的好戏上演的时候,不远处的王家坊市护卫队只是在一旁睁眼看着,到老商贩的伙计们被一个毛头小子放倒在地的时候,王家坊市护卫队终于走上前来。 没有气势冲冲,没有不可一世,甚至走在最前带队的中年小胡子男人还一脸和气。 “小公子请了,在下王六两,兄弟们给个脸面,称呼一声六哥。六哥我在咱王家坊市护卫队打滚求日子,倒是要在这里挡上公子爷一回。行有行规、家有家法,六哥倒是没看明白怎么就上了手了,在咱王家坊市消费您就是恩客,但也不是说掏钱就可以欺负人的不是,小公子您看是不是抬抬手,给六哥个面子,咱们大家就这么揭过去了。您走您的阳光道,叫着小老儿自己过自己的独木桥。” 王六两嘴上说的那叫一个客气,但带着人分明已把杨龙跟老商贩几个分开了来,又从杨龙侧面徐徐走来几个穿着与王六两差不多样式服饰的青年壮汉,作势就要把杨龙和紧跟在杨龙身边的木倔两人包围了去。 杨龙也不是没见过这样胡搅蛮缠的,只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白的愣是被抹成黑色的,当当西庆储君受不住这个气。 杨龙仍旧没需要木倔出手,抬手握成拳头,就向着王六两脸上招呼了过去。 王大富这会还在王家坊市里为金楼阁坊市和百千楼坊市这段时间,因为拍卖会的时,竟私下有人联合一处开始排挤王家坊市的事头疼呢,一道更叫他糟心的消息却传达到了耳边。 王六两带队在坊市里照拂自己人的买卖,却被一个人给收拾了。王大富本就心情不佳,这会哪里还有那心气去调查取证一番,当时便气呼呼的赶到了现场。 王六两几个人到没有伤筋动骨,只是一个个脸上都带了伤,明显是被人直接就干到脸上了。打人不打脸完全成了一句空话,王大富往日里也是谨慎的性子,这些日子却被金楼阁坊市和百千楼坊市的联手加上华龙的事情弄得很是心情不爽。 这会看着站在人群中的杨龙和木倔,两个家伙面生的很啊,突兀的,一个千不该万不该的心思在王大富脑子里渐渐生成。 王大富根本就没有对事情的起因多做调查,甚至都没有仔细去查探一番站在人群中的杨龙与木倔两人的身份。 只是在手下人说明白是两个外乡人在坊市里寻衅滋事后,王大富心中却有一荒诞的念头蔓上心头。 王大富倒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说到底不过是王家坊市的一个管事人,收到京都王家的完全遥控和把握,而王家背后的人,除了东方俊再无其他。 世事往往就是这般,老天要灭亡一个人 ,未必真的是这个人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罄竹难书的恶事,可能只是走在大街上,被天外飞仙的一块板砖砸在了头上,就这般魂归天际。 现在的王大富,只是被金楼阁坊市和百千楼坊市莫名其妙的联手打压挤压到了悬崖边上,又被王家大夫人催命符一般的要求,逼得早已乱了分寸。 一个外乡人,而且在王大富看来怎么都是一个在东凌毫无根基的外乡人,不然何须自己亲自上手跟一群护卫动手,这样的外乡人,对于现在正苦于找不到当初挟持走华龙的那三个黑衣人的王大富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王大富当即挥手,命令收下一帮护卫,上前把包围住木倔和杨龙的包围圈再次扩大了一圈,层层叠叠的包围起来,就等王大富一声令下,拿下这两个“作死”的外乡人。 人群中的木倔神色依旧淡然,而被诸人密集眼光注视下的杨龙却已变了脸色,自然不是害怕,而是愤怒。 正文 第194章 杨龙发飙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九十四章 杨龙发飙 “说,华龙少爷是不是被你二人劫持了去。” 疾言厉色的王大富,一副已经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模样,只是脸上神色有些不自然的高声喝问着人群中已有了怒意的杨龙。 “华龙,什么鬼,为什么我觉得有点熟悉?”杨龙听王大富口中提及华龙,这会已侧身转头看向身边比他高出了一个头的木倔。 木倔这会眼中神色到底真的变了,华龙是谁他可是记得很清楚。毕竟这件事过去到现在也没多久,当初好人一个的华龙,正是被木倔一脚踢断了腿,才一步步走到被左青深夜荒外击杀的地步。 “华龙就是去年那个在凌京城里调戏公主的家伙。”木倔的声音压得很低,况且他与杨龙二人说话中都带着很浓重的西庆口音,一旁的王大富等人压根就没听明白二人说的啥。 杨龙听木倔这么一说,却当时变了脸色。 杨玲是谁,杨龙最在乎的人。对面那个白脸死胖子口中说的华龙竟然敢调戏自己最在乎的人,混世魔王杨龙终于难以自控了。 木倔看杨龙这幅神色,便已明白杨龙 心中所想,但他对自己向杨龙坦言华龙的事情并没有一丝后悔,王朝储君本就不该有任何畏畏缩缩的行径,坦坦荡荡、快意恩仇,这才是一位君主应该做的事情。 果然,不等王大富等人反应过来,已经怒极的杨龙双腿一措,凌空跃起,两条细长的腿快速提出,围在身边的三个大汉已被杨龙踢倒在地。 而其他人却实在无力救援,因为木倔已经抽出了腰间的佩刀,这还是木倔在东凌地界第一次抽出了佩刀。 木倔手中单刀并未挥舞开来,但是已经拔刀的木倔与方才安安静静站在杨龙身后的木倔已是判若两人。 但是这一份久经厮杀才连就出的一身煞气,便已阻挡住了想要从杨龙背后或是侧方上前袭击的王家坊市护卫们。木倔要做的并不多,护卫住杨龙,为杨龙掠阵,叫杨龙出了胸口的一股恶气便是了。 杨龙也并未叫木倔失望,从能握住一把木剑开始,便被父亲杨剑雄亲自教导的杨龙,终于对着东凌这一帮很是叫他不开心的家伙们亮出了嘴角的獠牙。 王家坊市这一群人也不是弱者庸手,只是在东方俊十几年的高压政策下,江湖早已远去,有点能耐的豪侠也大都被帝国皇室吸纳到“厂卫”之中,王家坊市能找到的护卫,实在算不得摆上台面亮个相的好手。 如何抵挡得住已满腔怒火的杨龙,满含愤怒的出手,将王大富以外一众坊市护卫打了个七零八落。 杨龙武艺远远高于这些王家坊市的护卫还是其一,已经抽出佩刀的木倔给全场杨龙以为所有人的压力是的大多数人都在被动挨打是为其二,而木倔间或几次出手为杨龙摆脱掉可能出现的危机就是其三了。 三点齐下,这些护卫还不就是人肉靶子,任杨龙随意敲打。 身长不过五尺多一点的杨龙,这会竟将身胖体广的王大富高高举到了半空中,作势就要把胡乱挣扎着的王大富重重摔在地面之上。 这会已将佩刀插回刀鞘中的木倔走了上来,在杨龙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虽然距离很近,但已失魂落魄的王大富压根就么听懂带着浓重口音的木倔说了些什么。 杨龙眼中神色变了几变,终于把王大富丢到了地上,但并未暗中用力,王大富虽被摔了个七荤八素,但并未受伤。 趴在地上的王大富自知丢人丢到了姥姥家,却也没敢当时便起身。 这会的王大富早就从之前心烦意乱而想出一个“奇妙无比”的点子状态恢复过来。单是看杨龙小小年纪能有这般身手,本就是个玲珑心的胖子的王大富已猜想到杨龙定然不是一般家境子嗣,在看到木倔这样一个一身煞气的护卫,王大富更觉得一个头比俩大了。 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王大富却无法继续装死下去了,因为木倔已经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在了王大富的屁股上。 “休要继续装死,等着你的援手到场,快快起来,将着前因后果与我说个清楚。” 木倔低沉的声音想起,脚下的力度却足够,一脚下去王大富已被踹出三丈多远,一直到撞在之前被杨龙放倒在地的一名护卫身旁,才止住身形。 王大富现在当真是悔死了,之前打算对杨龙动手,诬陷杨龙就是劫持走华龙的黑衣人的时候,王大富心里只想着把华龙这件事办妥了,一是把自己身上的差事办完了,二是用这件事来讨好王家大夫人好叫王家大夫人能对自己管理的王家坊市多一些支持,也好在金楼阁坊市和百千楼坊市两家莫名联手打压下求得一线生机。 毕竟王家不单单只有王家坊市这一处产业,甚至这处产业都算不得王家的支柱产业。作为王家坊市的掌柜人,王家的内里虽然不是一清二楚,王大富却也多少知道,所谓的王家不过是东方皇室的一个代言人,想来整个帝国的商业都在皇家掌控之下,一个小小的坊市能在王家有多大地位。 事实也是如此,王家坊市这许多年来,基本都是王大富在亲力亲为的打理着,除却京都王家会安排一些事情给王大富来处理,其他时候基本很少干预王家坊市的运作,却也不管王家坊市的死活。 华龙便是这好几年来唯一一桩京都王家交给王大富的任务,却被王大富办砸了。 就在刚才王大富头脑发热的时候,他已经先一步安排收下离了临凌卫,直接去京都知会王家大夫人,直说劫持走华龙的人被找到了,就等大夫人安排人手将凶手带走。 将消息传出去之后,王大富的打算更是简单明了,拿下正在坊市里的杨龙和木倔二人,屈打成招也好、用些下作的手段也罢,反正他们是外乡人,而且还跑到王家坊市外面的摊位上买东西,明显就是没有在京都地界走过的第一次到临凌卫的外乡人,这个黑锅背上去,断然也不会被人发现。 然而,王大富的如意算盘也就只是在心里打打罢了,杨龙的突然发怒是他想不到的,之后发生的事情更是将他吓在了当场,一直到杨龙抓住他前胸的衣襟,双手把他高高抬起,王大富才回过神来。 这会王大富却怎么也装不下去了,但是去京都传递消息的人手估计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王大富实在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现在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已经停下手来的杨龙,因为刚才木倔提醒,还要从这王大富口中明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口中的那个华龙又在哪里,杨龙这才在方才没有痛下杀手。 杨龙在王大富撞在护卫身上,艰难的瘫坐在地上转过头来望向他的时候,身形一闪,已到了王大富近前,一脚含恨踢出,直接砸在了王大富的嘴上。 人无害虎心、虎有害人意。王大富也是自作自受,不作死便不会死。 王大富一嘴牙齿稀稀落落的从嘴角掉落下来,一张大嘴更是满是鲜血,恐怖不堪。然而杨龙并未就此终止,又是一脚踢出,重重的踹在了王大富的肩膀上,王大富一脸悔恨之色,却不敢抬头去看杨龙,生怕再挨上一下子。 却说左青回到宅子里以后,径直去了偏堂,在氤氲的烛光下,从胸襟前摸出一本书册来,正是《奸佞传》,这本《奸佞传》说来也是有一段故事。 这本书册本就是左青京都宅子里放在书房里的,去年化名“风清儿”的玲珑公主杨玲,以西庆演舞班子舞女的身份,跟随左青一起入京,便借宿在这座宅子里。 后来母皇太后病逝,木倔出现,杨玲在木倔陪同下以庆国公主大礼,过重楼门而祭拜母皇太后,之后便径直离开东凌回往西庆。而随着杨玲一起消息的,便是这本本该躺在这座宅子里某个书架上的《奸佞传》。 兜兜转转,杨玲再次到了东凌,更是与泰渊先生同车从冀州赶往卞州,重逢左青,而不知杨玲心中是何想法,这本《奸佞传》一直被她带在身边,却在卞州的时候,还给了左青。 物归原主,却物是人非。 左青并不知道杨玲心中对他到底是何想法,但是他对杨玲,却从当初从慈宁宫一路失魂落魄回到宅子里的时候,大雪纷纷下被杨玲一个温暖的拥抱俘虏了内心。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早就藏下了一个叫做风清儿的姑娘。现在这位姑娘却被帝国陛下求亲给另一个人,左青再次失魂落魄。 杨玲将《奸佞传》送回到底是何心意,左青已心乱如麻,但京都形势在他这次回来以后更见迷茫,左青现在是在没有多少心力去考虑他的个人事情。 不多时,张三疯与柴小虎二人已到了偏堂外,未等二人开口,里面坐着的左青已说出话来。 正文 第195章 府中对话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九十五章 府中对话 张三疯气喘吁吁的回到左青宅子时,柴小虎告诉他左青已经回来了。『頂『点『小『说,23张三疯突兀的就软了两条腿。 实在是这一路上,张三疯一直为左青担忧着,当知道左青并没有发生不好的事情的时候,这坚持了大半天的坚持,终于消失匿迹,一身的疲惫使得张三疯险些瘫倒在地。 还好柴小虎眼疾手快,伸出胳膊抵住了张三疯的后背。又回身对着被晾在一边的高东笑着点了点头,这才扶着张三疯深一脚浅一脚的进了院子。 而高东却并未就此离去,反倒是在小门房里就此做了下来,端起酒杯轻轻地啜了一口。 张三疯被柴小虎扶着走过过廊到了院子里,体力才渐渐复苏了一些。二人停下脚步休息了须臾,张三疯站直身子活动一番,与柴小虎一同踏上了偏堂的台阶。 “三疯,你速速回往卞州,传讯给映竹、子兰和菊香三人,即刻收拢双子门全部人马,青烟阁跟随双子门一起,诸人同往冀州。” “小虎,徐子风已在冀州打开局面,你连夜离开京都,去往冀州与子风汇合,沿途知会过路各处分门,全部收拢势力,到冀州向子风报备。” “三疯、小虎,你二人务必记住,见一句话传到。无论物资、财产,我只要求人员最快时间内抵达冀州。” “你二人去吧。” 左青说完这些话,便站起身来,作势要回往后院,却被柴小虎出声拦住。 倒不是柴小虎或是张三疯对左青的几条安排有什么疑问,二人自打跟随在左青身边,经历的也是蛮多,特别是东海战事中,二人基本一致随从在左青左右。左青在这帮兄弟们之中的威信,绝不单单是因为他的身份缘故,更重要的是不断成长中的左青,人格魅力已彰显出来。 二人对左青的命令自无疑问,而会最有效的去进行、完成。柴小虎此时开口,倒是因为尚在门房中的高东。 “大人,有个中书舍人,名唤高东的,这会还在门房里等着呢。” 左青听柴小虎说话的时候已停住了脚步,这会听到柴小虎说的高东,倒是蹙了眉头。 高东这人左青听说过,倒不是说中书舍人在京中有多大的威名,缘由还在卞陵军备张都身上,高东与张都是多年好友,更是打小一起玩泥巴长大的那般发小,只是二人当年同时参加科举考试,张都却倒在了乡试前,而高东却是一路绿灯,直入京都。 二人的关系自不会因为这样的分开而有生疏,反倒是常有书信往来,在东海战事中已彻底成为左青一系的张都,自是在左青面前提过高东,特别指出高东这家伙很是耿直的性子,左青对张都的能力一直都是很看好的,对张都多次在他面前主动提及的高东自是上了心的。 左青倒是不认识高东的,刚才在大门处望到门房里一个陌生的身影,左青只以为是双子门的老人,毕竟柴小虎等人都在宅子里,宅子里绝对不会出现不该出现的人,所以左青才对高东没有在意,这会听柴小虎说了起来,左青倒是停住了脚。 “小虎、三疯,你二人按我说的现在就去离开吧,我去门房会一会咱们卞州老乡。” 是啊,虽然在卞州仅仅一年,但左青已自认为已经是卞州人了。 柴小虎做张三疯并未走正门,而是从后门离开,至于如何离开京都,虽然早已过了京都门禁时间,但这岂能拦得住二人。 “不知高大人到此,左青逾越了。” 左青出现在门房前,更是向着还在门房里坐着的高东和两位双子门老人拱了拱手,至于拱手的方向,自然是背对着小门的高东了。 高东听到左青到了的声音,站起身来,将手中就被轻轻放下,倒也没有惊慌失措,慢慢转过身来,一张长长的古铜色脸庞展现在左青面前。 高东向着左青恭敬弯腰行礼:“中书省下舍人高东,见过天狼公子。” 之后高东便腰板笔直的站在了左青两丈开外的门房里。 左青仔细的打量着高东,高东一双并不明亮的眼睛笔直的看着前方,也不知那瞳孔紧缩处,是否映照着左青的影子。 古铜色的长脸上,一双不大的眼睛,间隔比常人要大出很多,但一双浓眉却将这本不俊朗的脸庞抹上了令人神往的一笔。薄薄的嘴唇上,细碎的一抹胡须,看上去给人冷冰冰的感觉。 左青一直盯着高东的双眼,直到高东眼神中一抹火热出现,左青才开了口。 “久仰高大人大名,张军备常在我面前提起你。” 一句话,似乎把两人关心拉近了很多,但词语中又以官职相称,对张都的称呼也是“张军备”,无疑这其中表明着左青与高东现在还是陌路人。 “公子的大名才是常在高东耳畔回响,今日得见真容,不甚欣喜。” 恭维的话从高东口中说出,却并没有多少热情在他眼中回荡。左青灿烂一笑,向着身后摆了摆手说道:“高大人还请移步正堂,这门房里终究不是待客之处。” 高东却也并未坚持留在门房,似乎这么长时间的等待左青一点怨气都没有,倒是随着已反身过去的左青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脸上更是神色平淡。左青虽不曾看到,却感知的到,终于嘴角漫上一抹真心的微笑。 左青与高东先后进了正堂,分主客落座,已有下人及时为二人奉上了热茶。 说起来这会已是月上柳梢头,只是左青与高东却不是人约黄昏后。 左青并未多做客套,开门见山的说道:“听闻高大人已在宅子里等我久已,我才从宫中出来,怠慢高大人了,只是不知高大人此来所为何时?” 左青之所以这般打开天窗说亮话,还是因为从高东正式见到他到现在,这么长时间的等候,并没有一分急躁,而高东对他的态度,说上去也没有挑出不卑不亢的樊笼,这倒是但凡在职场中经历过一番的官佐们,都会念的三字经。 “高东此番求见公子,确有一事想求。” “公子在东海的不世功勋已传遍帝国内外,但此番战事发生时间实在不太凑巧,东海沿岸诸多百姓,正是春日里开海,严冬后本该最为丰收的渔民们,却因大人的封锁海岸线,胎死腹中。” “高东在大人面前说这些,并没有职责大人的意思,大人为卞州百姓带来了头顶不曾有过的一片青天,作为卞州人士,高东很是感激大人。” 高东说这些话的过程,左青一直一副神色淡然的看着他,并未插嘴,也没有表情变化,但是高东说出这句话,左青却开口打断了他。 “高大人,我也是卞州人。” “大人继续。” 左青向着高东昂了昂下巴,端起手边的茶杯再次喝了一口。 “哈哈哈,大人真性情,哈哈哈。” 高东被左青这一打岔却无法继续下去了。左青也跟着开怀大笑起来。其实两人都不知道彼此为何发笑,但仍旧是笑的越发激烈,直到笑出了泪。 高东先一步止住了笑,左青却还在笑着,直到高东轻轻咳了两声,左青才收了笑。 “公子在上,高东也不说废话了,高东现在有一打算,想要在朝堂之上,为卞州百姓求个安抚。每年冀州都有那样大幅度的削减赋税,但是卞州百姓年年遭遇东海贼祸匪患,却少有帝国垂怜。今番又因大人封锁海岸线,整整一个多月无法出海,还是在本该最丰收的时候,所以高东想要以此为由,为卞州百姓求个朝廷的安抚。” 左青这会已完全明白高东此番为何而来了。说是求自己的帮忙,不过是提前来给自己一个定心丸吃。若是左青对此毫不知情,怕是被人听到,都会觉得这是高东在挑左青的事了。分明就是对左青因为东海战事而封锁东海海岸线心有怨气。 此番高东对左青说的明明白白,左青也明白的清清楚楚。 高东当真是为卞州百姓而出头,至于这其中说道左青封锁东海海岸线的缘由,不过是高东找一个契机罢了。 作为一名已经把自己当做卞州人的人,左青对卞州的感情也是很深的。想明白这一点,自然也就不会因为高东要用他做垫脚石来为最广大的卞州百姓谋求更好的日子这样的事情,而心有不忿。 反倒是,左青对高东这样的行为很有好感,更是主动站起身来,走到高东身边,缓缓坐下,更是朗声说道:“大人,不知可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 高东似乎早就猜到左青会是这般反向,当时便站起身来,向着左青一揖到地,站直身子,说道:“不瞒公子,高东却有一个不情之请。” “公子此番携大功回京,朝廷的泼天封赏是少不了的,过不几日,定是公子风头最盛之时,公子若是到时能在陛下面前为卞州百姓说上几句,确要比高东独自一人出声要来的更大一些。” “卞州百姓若得公子出力,只需美言几句……” “高东先在这里谢过公子大德。” 正文 第196章 思君见君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九十六章 思君见君 “高东先在这里,谢过公子大德。◇↓頂◇↓点◇↓小◇↓说,23” 身高体长的高东站起身来,比左青足足高出一个头来。即便是满怀深情一个彻底的深躬下去,身长方过六尺的左青,在弯着腰的高东面前,仍旧显得很是瘦削。 弯腰垂头的高东,却一直没有听到左青发出声音,更是预想到会伸到眼前的那双将他扶起的双手也没有出现。 高东尴尬的站起身来,不知左青何时已走回原先的座位处坐了下来,只是神色不知为何,已变得难看了许多。 站起身来的高东,这会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左青却回过神来,对着高东尴尬一笑,并未说话,高东却觉得有一股子搞不明白的气氛在正堂里蔓延开来。 高东觉得不能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而左青虽然回过神来,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眼色已晚,高东就不在此多做叨扰了,公子早些歇息,高东先告退了。” 尴尬的气氛不单围绕着高东,左青心里也是一阵阵的不得劲,这会跟着站起身来,向着高东拱了拱手,说道:“高大人请了,今日招待不周,原谅则个。” 说完话,二人并肩向着正堂门口走去,这会已有下人迎了上来,高东也坚辞了左青要亲自将他送出宅子的心意,二人在正堂台阶处又聊了几句,高东就此在下人的护卫下,出了宅子,左青反身走回正堂。一双眼不自觉的就又看到了之前张三疯等人到来时,被随手放在茶几上的《奸佞传》。 左青这会却没有去翻阅那本《奸佞传》的心思。今日从宫中归来,虽然东方俊对待自己,一副很是惜才的样子,但是左青分明从东方俊与他对话的字里行间,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惊惧之意。 特别是最后东方俊直截了当的说起了杨玲来,虽是扬言要为东方青琪向西庆提亲,求娶杨玲,当时的左青方一听到便乱了手脚,这会却已理清了思路。 这恐怕只是东方俊哪来戏耍他的一句话,因为西庆王朝与东凌帝国从来都没有联姻的举动,东方俊从登基初始到现在,虽然霸权到底,但从来没有逾越过在高祖皇帝一朝便立下的很多成文或是不成文的规矩。 但是到了现在,还在卞州或是其他州府的双子门与青烟阁势力,已令左青放心不下。 左青又在正堂站了一会,这才反身离开。 却说杨龙与木倔在临凌卫将王大富一群人好一顿修理,王家坊市里往来的客商、行人也早已纷纷四散而去。等到杨龙开始对王大富一顿拳脚相加的时候,这块地界除了王家坊市这帮已倒在地上的护卫外,竟再无一人外人。 杨龙这会似乎也发泄够了,并没有在对已瘫倒在地,一副待宰羔羊模样的王大富多做“惨无人道”的事。之前王大富安排走掉的手下,的确是去往京都,向王家大夫人传递消息去了,而当时面看到这般情景的木倔、杨龙二人,这会眼看在王大富身上已再难得到什么有价值的回答,也便没有在多对王大富做些什么。只是杨龙依旧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王大富,一身皮肉伤去并未就此昏迷的王大富,心里已经把这个有着一张俊俏脸庞、本该人畜无害的公子哥骂了个千疮百孔。 果不其然,没过多长时间,一只着装一致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在之前王大富安排离开王家坊市的护卫带领下,一路畅通无阻进入王家坊市。 那名本就是王大富手下的伙计,这会忙不迭的先一步过来。那意思在明显不过,这是邀功来了。然而人生不如意者十之**,这位兴冲冲大老远的从京都赶回王家坊市的伙计,美好的愿望无疑要落空了,真是可惜了王家大夫人特意安排人手,为他求开的门禁后的京都大门。 杨龙终于等来了王大富的援军,只是这援军里领导的中年瘦高个汉子,显然不是王大富这般,脑袋一热的角色,中年汉子与所带队伍诸位兄弟穿着打扮一般无二,皆是大红色的外罩褂子、下身黑色绑腿裤,熟牛皮尖角靴。只是这打头的中年汉子左胸部佩戴者一个类似虎头的标识。 中年汉子带队到了杨龙与木倔所在的地方,皱着眉头扫了眼乱成一团的王家坊市护卫们,汉子走上前来,向着半拉屁股坐在王大富身上的 杨龙拱了拱手。 “公子请了,在下凌京成王家护院首领王五六。不知公子与我家这位管事的是因何冲突,以至于此,还请公子看在我们王家面上,高抬……高抬贵臀。” 其实王五六到这里第一眼,就看明白了,无非就是王大富查到了劫持走华龙的凶手,带队要将这人拿下,却被人反客为主,打倒在地。王五六在王家做护院已经五年了,五年以前,他本是一名禁军卫士。“莫须有”的一个罪名下,被宫中某位贵人点名踢出了禁军队伍,紧接着已在凌京城冒头的王家向他伸出了橄榄枝。 身在公门,或许在名声上更值得世人追捧,但王家给出的薪资实在无法叫多少年来一年只有百十银钱的王五六拒绝。王五六这几年里在京都王家,虽说是作为一名护院首领存在,但其实还是为禁军做事,只是已名不正言不顺,但这些年来,已经习惯了王家带给他的奢逸生活的王五六,自从将自己的名字从江五六变成王五六,就早已吧这些事情忘却了。 在京都王家行走的王五六,早已不是当初在重楼门外任职的那名循规蹈矩的小小卫士,很多事情他都有参与其中,而王家坊市的经营,所谓京都王家的护佑,大多数时间也是由王五六来完成。与王大富很是熟稔的王五六,自然明白这段时间王大富的烦恼,所以当王大富安排手下找到他的时候,他并不确信王大富真的已经找到了劫持走华龙的人。只是王大富手下这个伙计,实在有些不懂事,没等向他通报,便直接去找了大夫人。 也是赶巧今天大夫人从外归来,在王家大门口正好碰到了王大富的手下,在王家大夫人看来,既然王大富安排了人到自己面前回话,自然便是这件事已经办成了。这才嘱托了王五六亲自带队到此,将王大富抓住的凶手送到京都。 受理主家吩咐的王五六,哪里还有机会跟王大富这名手下私底“探讨”一番,如此便带队兴冲冲的出了京都。再次彰显出京都王家凌京城的能耐,早已过了门禁时间,王五六等人却堂而皇之的从正门出来京都,急匆匆赶到王家坊市。 然而看到眼前这幅境况的王五六,心底已数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 “你是何人?京都王家又是什么鬼?我倒是知道有个京都华家一条虫什么的典故。” 杨龙这会已从王大富身上站了起来,但心底的怒火却一直无法平息,先是那名被王大富提起的华龙,引得杨龙一阵激愤,这会已明白过来,王大富是有心对自己栽赃陷害,杨龙更是再无一份玩闹的心思,定要求个公道。 杨龙话语中的嘲讽与蔑视在明显不过,王五六被问的一时噎住,的确无话开口回答,京都王家是个什么鬼,因为王五六自己也完全不清楚王家的底。双方竟然就此对峙起来。 却说左青宅子里,送走了高东的左青,走回偏堂,拿起那本《奸佞传》,站在原地苦思许久,无论杨玲对自己是何心意,即便还回这本《奸佞传》,其间意思可能是就此天各一方,想要断绝左青与之之间可能会出现的种种情景,但左青心底已打定主意。 断不能就这般随意放任杨玲从自己身边溜走,幸福也好,不幸的开端也罢,不去抓取就永远不会知晓结果。 打定主意的左青心底的牵挂已弱了几分,倒是轻松了起来,上前两步拿起那本安安静静躺在茶几上的《奸佞传》,书册中却突兀的又一张薄页洒落下来。 左青不记得曾经在这本《奸佞传》做过书签或是其他附录,左青满脸疑惑的弯腰捡起了这张薄页。 “君在琨山东,我在琨山西,日夜思君不见君,同望琨山巅。” 娟秀的小楷,在本就不大的薄页上整齐的排列着,薄页尾角处却有两滴水印,也不知是沾惹到了什么东西,而看到这一首小令的左青,却已瞠目结舌,愣在了当场。 原来如此,竟是这样,左青只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要把青天换新颜。心情何止是轻松,从未有过的舒畅感贯通全身。 这分明就是杨玲写给左青的,左青误会杨玲了,杨玲将《奸佞传》还给他,并不是要断绝他的什么念头,只是以此为凭来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左青这会更觉得对杨玲亏欠太多。 左青站起身来,将那张薄页仔细收在胸前衣襟中,似乎又有所不妥,拿了出来,好好折叠了一番,又往袖口里放去。 正文 第197章 双子由来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厚宕 第一百九十七章 双子由来 百爪挠心的左青,在宅子偏堂里走来走去,手中仿佛捧着一抔新雪一般,生怕就此化在手心里。 左青这副样子,若是被子兰看到,怕是要被子兰嘲笑一整年了,然而现在的左青根本没这份心思去想别人会如何看待现在的他了。 杨玲对他的心意,在明白不过了,左青并不是傻子,也不是嘛事不懂的小孩子,本就到了这般年纪,又在卞州历练一年有余。原本对杨玲就心有所感,到现在却更是强烈的无以复加。 左青再无去后院休息的打算,这会只想着就此离了宅子,去泰渊先生府上,找寻杨玲,问个清楚明白,然而理智仍旧在左右着左青,令他无法成行,左青在纠结着,在思索着,同一时间,深夜里在王家坊市,直视着杨龙的王五六也是满心纠结。 “不知王管事与公子有什么冲突,五六可否知晓一二,王家坊市的事自由京都王家做主,王管事的不过是一位掌柜,还请公子无须与王管事多做无用之功。” 王五六看清情况下,心里早已把王大富骂了个七零八落,但是到底都是京都王家的人,况且平素自己可是没少拿王大富的好处,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只是杨龙并不会买账,果不其然,王五六一番自觉很是放下身段的话语,换来的只是杨龙俊俏脸庞上的一双白眼。王五六这些年里,在京都王家养尊处优,并不是毫无脾气的,恰恰相反,比起他在禁军的时候,他的脾气简直就只几何式的增长。之前只是因为摸不清楚这杨龙与木倔到底是何人,到底此次出府,王五六的身上是背负着责任的,但是这会王五六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多给面前这个小崽子什么脸面了。 王大富手下这些人,不过是花钱雇佣来的一些小混混,说是侍卫不如说就是看大门的,但是王五六身后这些统一着装的京都王家护院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其中不乏从禁军或是炎彦军中“机缘巧合”来到护院队伍中的,而王五六即便算不上其中最牛掰的,也是排得到第一梯次的。 “公子若是这般,那就休怪五六不敬了。” 大概是在京都王家待的时间太久了,王五六说话做事已习惯性的带上了大家护院里的嘴脸,动手就动手呗,动手之前还扯这些没用的,这也注定了约莫一盏茶后,杨龙屁股下面又多了一个魁梧的身影。 杨龙并不是听不懂东凌话,不然也不会在王大富一开始提起“华龙”的时候便被杨龙听到。其实杨龙不仅能听还能说能写,杨龙的姐姐可是玲珑七窍心的杨玲,杨玲可是打小在泰渊先生身边生活了好久。况且杨剑雄跟随父亲杨长亮可是与将东凌、西庆古往今来集大成者泰渊先生在一起生活了多年。 木倔似乎确信不会再有人赶到王家坊市了,而一直在临凌卫一家客店里休息的董庆也命人来找寻杨龙、木倔了,如何处理现在这个局面,倒是个问题了。总不能作为西庆带刀侍卫,带人将这些东凌人士收押吧,且不说有没有这个权利,人手也不够啊,木倔这会倒是有些头疼起来。 杨龙脸上却跃然而上一抹邪魅之笑,与木倔交流一番,索性直接安排了一名侍卫前往凌京城知会在东凌驻守的西庆官佐,而这名侍卫的出行,却使得临凌卫里,这个夜晚成为了一个不眠之夜。 却说左青还在宅子里坐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的时候,双子门下青烟阁阁主子兰却翻墙进了左青宅子。原来张三疯离开左青宅子后,先去了临凌卫与尚在金楼阁坊市的子兰知会了一声,子兰当即便把一直随身携带的阁主印记交给了张三疯,叫他一并带到卞州,好命令青烟阁诸人。 而子兰本人则与梅津说了一声后,就此离了金楼阁坊市,连夜到了京都左青宅子里。 果真是左青就怕子兰看到他现在这幅窘态,子兰赶巧就看到了。只是一脑袋浆糊的子兰压根就没心思去研究左青的神态。 脚步轻快的子兰走进左青所在的偏堂里,人才进门便已咋呼开来。 “大人,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要把双子门的兄弟们都收拢回来。话说咱们兄弟们大老远的,集结到卞州 ,也没做什么大事呢,这就叫大家伙兴冲冲去失落落的回,真的好吗” 当初双子门一众兄弟,离了卞州去往东海,这件事子兰想要参与却被左青拒绝。事后映竹带着兄弟们返回卞陵驻军大营,子兰再行询问,却被左青提前提了醒的映竹语焉不详的混了过去。 所以在子兰看来,双子门一众兄弟,被左青一时兴起,从帝国各地聚拢到卞州东海沿岸。却并没有什么作为,甚至都没有大张旗鼓的在世人面前走一遭。 即便子兰如张三疯和柴小虎一般,对左青的命令无条件的执行和支持,但是“小心眼”的子兰,确实是颇有微词。 只是子兰的心思,左青明白的很,小子兰从来不会真的因为这些事烦心,更多的是在向着怎么把依托着双子门的青烟阁背后的商业王国打造的更加盛大。小财迷子兰眼中除了左青、映竹这些亲人之外,唯一看重的,就是银钱了。 子兰实在是打小穷怕了,苦日子也过怕了,所以自从她开始为左青搭理背后的商号,便对这些事格外上心。 况且,银钱也是这帮兄弟们真正的立身的根本所在。 而贫民窟里走出来的小子兰,确实在经商上很有才能,青烟阁那一套已贩卖消息的路子就是她想出来的,更难能可贵的是,子兰还很懂得保护自己,把青烟阁隐在暗处,并不为外人所知。 左青对子兰这些年来一步步的成长是看在眼里的,兄弟姐妹这么多,每个人的变化都是在一天天中完成的。 得意少年郎左青日渐成熟、锋芒内敛越发有领导之形状。 大力手映竹作为这帮兄弟们的老大哥,打小就为子兰等人遮风挡雨,这些年来,拜师天玄真人门下,真性情却不曾更改一丝,仍旧是那位随时可以为弟弟妹妹们挡住一切的大哥。 市井百姓菊香,当年遭受不白之冤,父母惨死街头,幸得左青援手,这些年里,一直在左青背后为双子门四处开疆扩土。虽顶着一个矮黑胖子的身躯,内里却早已经练就的金刚一块。 孤苦少女子兰,这些年并未一直在左青或是映竹的庇护之下,更多的时候是独自一人处理着青烟阁抑或双子门中与商号有关的诸多事宜,一点点长大的子兰或许在外人或是双子门那些下属眼中,干练、仔细、雷厉风行,可能又有些较真、认死理。但在左青这些看着子兰长大的人眼中,子兰仍旧是那个需要人保护的小女孩。 至于梅津,并没有太早的与左青这些人相遇、相知,但这并不妨碍梅津与子兰等人纯而真的感情。 特别是梅津知晓左青便是小姑梅清的儿子之后,对双子门众人的感情中更是夹杂了些许的亲情。 血浓于水的感情,永远不是口头说说那么简单,况且左青已是梅津还能见到的唯一亲人,爱屋及乌又或者以小抓大,都不过是感情蔓延开来不可替代的词组。 一年的时间,或许并不够左青完全成长为一位好的领导者,甚至未必可以独当一面,但是对于子兰这些一会陪伴在左青身边的人来说,左青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 不曾离京的左青,身上一直有着一股子锋芒毕露的精神头,甚至或多或少沾惹了些许戾气,而再次回到京都的左青,已是锋芒内敛,除却间或有精光闪现的双眼,再难找到曾经那位享誉京都的“天狼公子”的影子。 所以当子兰嘴上说着疑惑的话语,脸上表情却很是雀跃的走进左青京都宅子偏堂的时候,看到竟然有些失魂落魄的左青,子兰当时的心情是很抑郁的。 “我今天刚去了宫里,与皇帝陛下有过一次对谈。” “陛下说什么了,公子怎么突然就要把双子门全部收缩。” 自从知道左青便是甚受当今东凌皇帝陛下宠爱的天狼公子之后,子兰这些人心里,早就把双子门当做是皇帝陛下恩准之下,左青自己培养的势力,尤其是映竹与子兰心中,早就认定双子门实际上就是帝国皇帝东方俊的势力,所以这会子兰才会有此疑问。 左青倒是确实没有在子兰等人面前,提及过双子门的过往,这会偏堂里只有左青与子兰共处一室,而左青因为杨玲在《奸佞传》中留下薄页传情的事情,心中有很多话想要对人说,而子兰的及时出现,对左青来说,刚刚好。 “子兰,或许兄弟姐妹们一直都认为双子门与皇帝陛下有极大关联,甚至双子门幕后就是东方俊,其实并非如此。” 正文 第198章 为谁站桩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为谁站桩 左青向子兰提起一句,双子门与东方俊并无什么关系后,便住了嘴,再没有多少什么,这倒是弄得子兰心里更是一阵好奇心涌起。@頂@点@小@说,23 只是左青摆明了,已经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心思,子兰几次开口,左青只是闭口不言。子兰终于被左青消磨的没了继续追问下去的心思。 眼看月上柳梢头,这都快到子时了,子兰到了宅子以后,左青也没有开口给子兰安排住处的意思,子兰被左青害的更是尴尬起来。 百无聊赖的子兰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着左青笑着说道:“大人,今天有一件趣事,我讲给你听啊。” “之前那个在京都臭名昭著的华龙不是被任打断了两条腿吗,又被华夫人赶出了京都,就是安排到了临凌卫的王家坊市里。而前几天,华龙又神秘消失了,有人说是华龙被人劫持走了。” “但是就在今天,华夫人竟然乘着马车带着行李大张旗鼓的除了凌京城,都说是去冀州投奔国舅爷华年去了。” “今天过了晌午,王家坊市里就传出消息,说华龙确实是被人劫持走了。” “到了黄昏,就有人说王家坊市围住了劫持华龙的人,只是后面的事就不得知了,王家坊市里进进出出的人都走散了。我来府上之前还特意去王家坊市那边查探了一番,大人你猜如何?” 子兰说到这里,似乎有意吊左青的胃口,就此住口不言,贼兮兮的笑看着左青。 从子兰开口说到华龙的时候,左青想要装作听不到的打算就泡汤了,倒是听子兰说了这么一番,又确确实实没什么营养,最后子兰还饶有兴致的打起来哑谜,询问起左青来。 左青也是笑脸陪着子兰,说道:“猜不到呢,还请兰阁主不吝赐教。” 子兰最爱听人称呼做“兰阁主”了,与谁人称呼或是称呼中带着什么情感无关,这会子兰一双美丽的眼睛已笑的弯成了月牙,嘴上却也不停歇的说了起来。 由此子兰便把王家坊市里发生的那些糟心事从头到尾她看到的说了一番,子兰是比较早的赶到王家坊市墙头上隐藏下身形来的,子兰到的时候杨龙与王大富的手下刚刚交上手来着。 子兰话语中,倒是对木倔格外感兴趣,全程木倔出手极少,但子兰仍旧觉察到稳若泰山的木倔身上,有着一股子吸引自己的气概。 说起华龙来,本就多了一份认真的心的左青,这会听子兰仔仔细细的描述起木倔来,脑海里的记忆当时便如同放闸的洪水一般奔涌而过。 左青这会没心思在坐下去了,子兰话语中的意思分明就是王家坊市有意把与木倔两人当做戴罪羔羊顶上去,为华龙的事顶包。 木倔的存在,令左青当即与杨玲关联到了一起,这一晚上本就因为杨玲心神不安的左青,更是难以自控了。 左青并未开口与子兰解释什么,把手中的《奸佞传》随手丢开,打开身势,大跨步的离了偏堂,却是惊的子兰看呆了。 大人这是怎么了,何时见过他这般心急的样子,便是当时东海传来噩讯,大人也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今日却这般失态。 没等子兰自己想到答案或是找寻到一个答案来说服自己,宅子里已不见了左青的身影,这会子兰也是着急了起来,左青就这般离开了宅子,看着情形分明就是要出京去往临凌卫,子兰如何不关心起来,当即起身,就要跟上左青的步伐,只是除了偏堂却如何都找寻不到左青的身影,子兰思衬一番,直接出了宅子,要出京回往金楼阁坊市。 杨龙和木倔将王五六这般人马再次收拾了个人仰马翻后,老先生董庆,亲身到了现场。不等王五六等人多说些什么,甚至都不等杨龙或是木倔向老先生解释,董庆那苍老而又瘦削的身躯,突兀的站得笔直,一阵骇人的气势陡然出现。 其实从王大富等人被打倒在地开始,王家坊市里闲杂人等早已楼去人空,但是外围围观群众与另外一些早就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马,已在暗处安营扎寨。 这其中便有东凌帝国里人司安置在临凌卫护卫临凌卫安保工作的一众人马。 里人司的人中有一个人早早的认出了木倔,因为里人司本就是直接向皇帝负责的,而去年母皇太后大丧时,便有很多里人司的人手在皇宫内四处游走,对于大张旗鼓陪同着杨玲过重楼门祭拜母皇太后的木倔,里人司的人是实实在在有几个人知晓这位牛逼侍卫的存在的。 就是这位异乡人,出手打断了华龙的腿。 所以在王大富等人一开始围拢住木倔等人,里人司的人还真想到,有可能华龙就是遭了木倔这些人的挟持。只是相对木倔来说,里人司这些人的身份还是有些低了。结果没等里人司诸人反应过来,才赶到现场的王五六这些正儿八经京都王家的人们,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里人司早就有人难以自决,将临凌卫发生的事情报到了京都里人司,里人司新任长官李泉,思衬一番,直接入宫面见东方俊去了。 在董庆出现在杨龙等人身前时,宫中的命令已传到了宫外东方青琪院落处,东方俊着意此事由东方青琪出面处理。 却说王家坊市出,董庆站直腰板,朗声说起话来,原本在杨龙印象中,说话一直慢声细语,甚至有的时候都有些吐字不清,这也是虽然杨龙很小的时候,就被杨剑雄交托给董庆先生代为教授学业,杨龙却对和蔼可亲的董庆不甚欢喜的缘由所在。 然而,今夜杨龙对董庆的印象,注定要天翻地覆。 “东凌里人司长官何在?我西庆储君在你东凌受此**,还要藏身下去吗?” 董庆一上来,开门见山表明身份,杨龙就是杨龙,西庆大帝杨剑雄唯一儿子,西庆王朝唯一继承人。 隐在人群里的李泉,这会实在藏不下去了,董庆已经表明了身份,若是这般情况,东凌这边不管不顾,岂不是坐实了给西庆借机发挥的机会。 李泉三两步走出人群,紧跟着有五六个人或是从李泉身后或是从其他方向走了出来,将李泉护卫在中间位置。 “本官乃大凌里人司卿,不知阁下是何人?为何在我大凌地界肆意欺压我大凌子民。” 李泉开口先堵住了董庆的嘴,首先是讲明了,他作为东凌官佐,对董庆这些异乡人的身份是确认的,但是董庆这群人特别是杨龙和木倔,现在在做的时候,是欺压了东凌的百姓,首先要求董庆给一个说法。 不等董庆开口,本就一肚子气的杨龙先声夺人。 “劳什子的欺压,他们对着本王指鹿为马的时候,怎不见你这里人司卿出来说话,做那马后炮,有个嘴巴仗势的意思。” 杨龙直接自称本王,着确实在西庆王朝独有他才能拥有的特权。早在杨龙六岁那年,在西庆诸多公卿的联名请命下,杨剑雄已封唯一的儿子杨龙为王朝一字并肩王,龙王是也。 杨龙这会自称本王倒是惊到了李泉,虽然李泉对西庆王朝并不算了若指掌,但也知道西庆王朝并没有多少王爷,倒是有一位天下皆知的龙王爷,本就是那西庆大帝杨剑雄的独子。 再联系到杨龙这幅小小年纪的样子,李泉终于幡然醒悟过来,这在他面前称呼“本王”的少年,定然便是那西庆王朝的龙王爷、杨剑雄独子、西庆王朝唯一储君,杨龙。 然而李泉并没有在杨龙面前就此弱了骨子,说到底,李泉是东凌的官,拿着东方家的俸禄,吃着东凌百姓缴纳的税银,怎么说都要把立场放在东凌百姓身上,且无论王大富与王五六这些人做事的出发点是如何,这些李泉还不甚清楚,但是身为东凌的官员,为东凌的百姓站桩,是再对不过的了。 “公子莫不是西庆龙王爷,耳闻不如面见,今夜能在临凌卫得见龙王爷真颜,本司幸甚何哉。” 然而,不等李泉继续说些没用的,站在李泉与杨龙中间位置的董庆,这会却已回转身形,面对面的看向李泉。 “李司长,我君今日到你东凌地界,早有文书传达,却在你东凌天子脚下受到这般欺辱,我大庆不是无人,此事还请李司长亲自回禀贵国陛下,明日董庆会陪同我君龙王,一共上殿。” 董庆说完这话,径直回身向杨龙走去,一双眼睛满是冰色,却并不是注视着杨龙,但杨龙已明白了董庆眼神中的意思,董庆这是为自己拿劲呢。这会杨龙也站起身来,更是看都不看李泉一眼,回身就向着王家坊市大门口走去,董庆与木倔更是分在左右,护卫着杨龙。 李泉并没有出声阻拦二人,其实当董庆自报家门之后,李泉已呆立在当场,一直到一个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正文 第199章 梅清灵堂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一百九十九章 梅清灵堂 董庆其人,或许大多数东凌人士不曾听说过,哪怕在西庆,也未必能如同泰渊先生那般,上至达官贵人、下到反复走卒,人人知其人、明其事、敬其德、慕其功。 但是,李泉刚好就知道董庆这个人。 东凌帝国里人司,本就是在东方俊罢黜六部后,将礼部、吏部与宗人府等诸多职能整合为一而成立的司部。 而舜天司则承接了工部、户部、顺天府衙门等诸多职能。 至于兵部职能,在东方俊登基之后,便一直直接把握在东方皇室手中,不曾外流一分。而刑部的很多职能包括对律法典正、实施,甚至对很多朝廷大员的刑罚、劳教,很多事情私底下都已被至今还未走到阳光下的“厂卫”执行着。 而作为原本就是礼部员外郎出身的李泉,他对西庆种种不说了若指掌,至少也是知道一二的。 而西庆的文学泰斗,董庆,更是被李泉着重了解过。 西庆王朝不同于东凌帝国。东凌帝国多平原地势,自古便是兵家攻城拔寨处所所在,千年已降,东陵大地国之大姓已换了七八家之多。 而西庆王朝多山脉丘陵,且风景丽人,多隐士处所。此等地势下,西庆文人墨客远超政客军旅,而占据西庆大好江山的杨家,在西庆王朝为尊已五百余年。 对比东凌帝国不过甲子的东方皇室,西庆王朝的杨家天下实在有太多可以与东凌帝国放在一起,将东凌帝国大肆羞辱一番的。 而在西庆王朝士林之中,享有近乎三十年无上名声的董庆,自是被李泉多方注意了一些。 或许董庆这些年的由来,李泉摸不太清楚,但董庆在西庆王朝的地位,李泉实在明明白白。 所谓龙王爷杨龙,背后站着的是西庆大帝杨剑雄。而董庆行走世间,身后没有任何人,只有他独自一人,却已无人可抗。 董庆竟然会到东凌,这已令李泉惊诧了去,而董庆竟然是跟随杨龙到了东凌,更是令李泉当时便有些害怕起来。 虽然不知道杨剑雄为何将西庆王朝的疆土比起之前数代杨家君王扩张了不是一只半点却从未有过兵马过琨山的行径。但此次不单单是庆国唯一的储君也就是代表了西庆王朝未来的杨龙,到了东凌帝国,便是西庆王朝底蕴所在的泰斗人物董庆也到了东凌帝国。 李泉实在有些看不明白。 董庆、木倔等人跟随着杨龙,径直离了王家坊市,倒也没有就此离开临凌卫,而是在刚刚进入临凌卫时便租住下来的客栈里休息去了,大概是有意等着明日西庆王朝在东凌帝国的力量,大张旗鼓的来迎接储君。 而李泉的思绪并没有继续多久,因为不长时间之后,一道身影已在他身后站定。 “李大人,借一步说话。” 左青的突兀出现,惊讶到了护卫着李泉的一应里人司人手,但本就是与东方无乂同在蒋桂芳收下习武的师兄弟,对左青的到来自是早已感知到了。 左青才开口说话,李泉已先抬手止住了周边人手的惊诧之情,省的有人不小心喊出声来。 李泉也为应话,只是直接转身向着已经空无一人的王家坊市正堂里走去,左青紧跟其上,至于其他人,则留在原地。 “公子怎的到了此地,深夜离京终是不好,公子还是快快请回吧。” 李泉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有意不想左青掺和到临凌卫的这些事情来,临凌卫里的关系不是京都百姓大都看到的那般,其中的复杂程度便是李泉也看不透彻。 而双子门的一手成立与茁壮成长,其中很多地方都是多亏了李泉与东方无乂一起施以援手。 或许谈不上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但李泉与左青之前确实很是熟悉,而左青对李泉也一直很是怀着感激之情。 但深夜到此的左青,并不是来观光游玩打酱油的。 “李叔,小青有事想要问你。” 左青在李泉身旁站定,这些年里,一直随着东方无乂的缘故,称呼李泉做李哥,但已知晓自己真实身份的左青,也便改换了称呼,因为称呼东方无乂为三叔,索性便称呼李泉做李叔。 “之前被围困在王家坊市里的,可是西庆王朝的人?我来的晚了一些,不曾得见那番场景。” “小青你关心这些作甚,莫不是真的如同坊间传言一般,你与那西庆王朝玲珑公主别有私情?” 可以说李泉是一直看着左青长大的,而随着东方无乂被东方俊一旨落下,晋为福亲王点下,更是将他东海驻军团总的身份告知天下,东方无乂与太子东方无涯之间的争端,简直就是无须酝酿已出现在东凌帝国庙堂之上。 李泉自然是东方无乂最坚实的拥护者,而左青作为从二品的边疆大员,现今又有泼天大功在身,在李泉看来,甚至在不久的未来,左青在团队中的位置比他都要靠前。而与东方无乂真心相交的多年友谊,断然不会蒙蔽李泉的双眼,在李泉而言,左青还是需要他护卫一番的。 而左青现在当着他的面问起了王家坊市里与西庆王朝有关的事宜,在李泉看来,这是相当不成熟的,无论这事是否与西庆王朝有关,都与你左青无关,即便有关联,你也不该去打听去探索,而是做好自己的本分。 “京都不同卞州,小青,你要记住,隔墙有耳,本分做人,安稳做事。京都过活,太不易啊。” 左青对李泉的一番好心劝说却完全没有听进心里,只是在他疑问道是否木倔的出现与杨玲有关,却被李泉这一番教导,实在是弄得左青更加心烦难耐。 “李叔,王家坊市与西庆的人到底是什么冲突,我只是来向你问询的,而不是来求取你的意见。” 左青这会难免带了情绪说话。而李泉也是看明白了,自己并不能劝服左青,低头重重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将他所知晓的情况与左青说了一番。 在李泉提及杨龙很有可能便是劫持走华龙甚至将华龙杀害的凶手的时候,左青不止一次想要当场承认,是他拳杀了华龙,但理智终究将他的情绪控制在了一再要爆发的边缘。 “多谢李叔了,小青这便告退了。” 左青听李泉说了这许多,两人又说了几句,但左青明显已心不在焉,而李泉也没有多留左青,毕竟这王家坊市也不是他李泉的地盘。 左青很快便离开了王家坊市,仍旧在王家坊市正堂里的李泉,看着门外已被自己手下扶起、鼻青脸肿站成两排的王大富、王五六等人,眉头却已紧紧皱起。 左青除了王家坊市,向着京都方向疾驰而去,就此离了临凌卫,但离开临凌卫不远距离,过了一片密林,左青便寻了一条寥无人迹的小路,再次返回了临凌卫。 径直到了金楼阁坊市内,一跃而上,直接出现在金楼阁五层高楼的三楼窗口。 而已经赶回金楼阁坊市的子兰与梅津说了一番在京都左青宅子里的情况,两人笃定左青匆忙出府,定时要赶到王家坊市一探究竟,再经两女一阵揣摩,恐怕左青这般着急,真的是心里思虑着西庆王朝的那位玲珑公主,毕竟子兰回来之前,梅津已从金楼阁坊市自己的路子里,知道了那两名被王大富等人围拢的男子,其中一人便是当初在左青宅子外,当街打断华龙一条腿的人。 而这人又是陪同西庆王朝玲珑公主同过重楼门,祭拜母皇太后的西庆带刀侍卫。那么另外一名男子定然也与玲珑公主杨玲有关了。 甚至鬼精灵的子兰,猜测那名瘦矮个公子,没准就是杨玲乔装假扮的。只是说着这些话的子兰心底却一阵泛酸。左青为了一个或许不是杨玲的人,即便是根本就已经占据了上风,既不会有生命危险也不会被人伤害的人,将自己丢在一边,匆匆离去。 子兰心底怎不心酸。 然而,左青突然的到来,虽在子兰与梅津的预料之内,子兰却没想到,当看到左青的那一眼,方才心底所有的不甘都化作了乌有,虽然嘴上还有一些不依不饶,但眼底的火热,却令梅津也蹙起了眉头。 左青翻窗进了金楼阁三楼,接着与子兰、梅津二女一同上了五楼,到了五楼,梅津引着二人进了自己卧房,左青却并未与二女说话,轻车熟路的向着梅津卧房旁的灵堂而去。 那里面,供奉着他母亲梅清的灵位。 子兰想要跟着进去,却被梅津身后拦住。至于皱眉不解的子兰,却并未赢得梅津的开口解释,梅津只是拉着支支吾吾的子兰到了自己卧房的床边,深处双手将子兰重重压坐在床上。 却说左青进了灵堂,在左青上次被梅津安置到这里休息一户,梅津又重新归置了一下灵堂布局,又添置了一些物件,这会正对着门口方向,梅清的牌位已立了起来。 正文 第200章 再开朝会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二百章 再开朝会 左青深夜到了金楼阁坊市后,翻身进了金楼阁五层高楼,与梅津、子兰二女在母亲梅清灵堂外分手,独自一人进了灵堂。○ “母亲大人在上,小青给您请安。”左青恭恭敬敬的在梅清牌位前跪伏下来,一个头磕了下去,许久没有直起身子来。 “母亲,小青虽然从未见过您,但小青很感激您给了小青生命。别人都说小青是您与东方无庭的儿子,但小青不敢苟同。东方无庭何德何能,如何匹配的上为了家族为了孤女梅津,独身到了凌京城这龙潭虎穴,更是亲过重楼门,为梅家求得一个公正。” “母亲,梅家虽然还未被平反,仍旧是东凌帝国无法提及的称谓,但小青心底自有计较。” “母亲,东方俊对我之心,我已知晓,他嘴上说的在如何天花乱坠,儿子恐怕终究会成为他将要将他们东方皇室延续下去的垫脚石。” “母亲,小青从来不觉得自己与那东方无庭有什么关系,即便他真的是我的生身父亲,却无法护佑母亲更未曾将我带离这里,我便与他再无丝毫关系。” “母亲,东方皇室必不容我,亦不容于我。我杀了当今皇后的亲侄子,他该杀或是不该杀,都被我杀了。母亲,我是男子汉,自会承担起压在我身上的担子,但我现在还不能将这件事说出去,因为我身边的这些兄弟姐妹们还无法保证安全,我要先安排好大家伙的退路,才能求的进路。” …… “母亲,我心里有了一个姑娘,这个姑娘初到卞州的时候,有着跟您一般的名字,风清儿。母亲这个名字你喜欢吗,她很好,人品好,样貌好,出身更好。小青并没有配不上她,而且小青已明晓了她的心意。母亲,她为我写了一首小令,我念给你听。” “君在琨山东,我在琨山西。日日思君不见君,同望琨山巅。” “母亲,我觉得她长得很漂亮,大概跟母亲你一样漂亮吧。母亲,我见到她第一面的时候,其实并没有觉得怎么样,因为当时我跟青岩在一起,那段时间的心思都是欢欣雀跃,她不过是我生活中的一个过客。” “但是我第二次见到她的时候,母亲,我觉得她的漂亮很空灵、很美好,小青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小青觉得看到她,心里很舒服。母亲,现在她有了这般的心意,小青是个男子汉,又怎能没有什么表示呢。” “母亲,现在她的弟弟,因为皇后侄子的事情被人冤枉,我知道他弟弟是西庆王朝唯一储君,不会有什么差池,但这件事的真正凶手毕竟是我,又是他的弟弟,我今晚实在放心不下,这才深夜出京。” “母亲,我想你。” 絮絮叨叨的左青,终于再次湿了眼眶,这是左青与青岩在东海驻军大营重逢之后,第一次落泪。 左青的哭泣是无声的,却惊到了一直在门外守护着的梅津、子兰二女。本就为左青牵肠挂肚的子兰,在感知到灵堂里面突然没了声响,就心急的推开房门急冲冲的走了进来。 躬身背对着子兰、梅津二女,低头垂泪的左青身子僵硬了下,缓缓抬起手来招了几下手,示意二女就此离开。梅津看到左青这幅样子,上前拉了拉子兰的衣袖作势就要离开灵堂,却被倔强的子兰轻轻甩开。 子兰大步上前,走到左青身后,在左青身边跪伏了下来。先是恭恭敬敬对着长案上供奉着的梅清牌位磕了三个头,然后才跪直身子。 “姨娘你好,我是子兰,是左青青梅竹马的姐妹。姨娘,我爱左青,我愿意守护他一辈子,姨娘你会祝福我们吗。” 一句话,石破天惊。左青没想到、梅津没想到,就连进入灵堂前没有看到左青这幅脆弱样子的子兰也没有想到。 子兰对左青的感情,是在日积月累下慢慢形成的。二人初始不过孩提之时,在贫民窟里若一株倔强的小草般坚强生长的子兰偶遇了出宫寻乐子的左青。 好在左青本性不坏,对子兰援手有加,这才能被当时除却身边的映竹外,举世皆是坏蛋的子兰接受了去。 子兰的一天天长大伴随着左青的不断成长,日久生情下,情愫已在心底埋藏。 当左青离开凌京城,去往卞州任职太守一职,未等左青安排,子兰已将青烟阁总阁全部搬迁到了卞陵城外。 青州的富饶繁华、三年的精心打造,远远不如能近身陪伴在左青左右来的对子兰吸引更大。 其实子兰一直也没想到,自己对左青的感情原来与情爱有关。她本以为自己只是渴望陪伴在左青的身边,说是友情也好,说是已经升华为亲情也罢。一直到风清儿跟随左青一起回京,紧接着子兰将东海驻军的消息传达到京都之中。 原本风清儿陪着左青去了京都,映竹、菊香和柴小虎等人也是跟随而去,留下子兰独自一人驻守卞州,原本不知道风清儿存在的子兰,觉得可以不回凌京城过年,而是独自一人仿若“山大王”一般,在卞州过年也是很好的。 但是当子兰得知与左青同行的人里面还有一个女子的时候,竟然醋意大发,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从那会开始,子兰便知晓了自己对左青的情感不单单是友情或是亲情。 等到子兰一路风驰电掣到了京都,将东海消息传达到左青耳中的时候,风清儿已回往西庆,但是当时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份疲惫之态的左青,却击打到了子兰心底的软肉,当时便恨不得上前将左青抱进怀里。 然而,多嘴的柴小虎,告诉子兰有一个把子兰想要做的事情做了,还是当着好多人的面,这个人正是风清儿。 也就是杨玲,在左青宅子府门前,将左青拥入怀中。 了解到这个程度的子兰仿佛最喜爱的物件被人从身边硬生生抢走了一般。之后种种,不再赘述。子兰现在已当着左青的面,跪伏在了左青母亲梅清的牌位前,更是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原原本本的说了个一清二楚。 左青回过神来,不解的看向子兰。子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直视着左青,灵堂里的气氛登时有些凝固。 梅津却已走上前来,苦笑着将子兰从蒲团上拉扯起来,更是转身给了左青一个放心的眼神,二女就此离了灵堂。 左青又重新跪回蒲团之上,子兰的出现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左青觉得子兰是对自己太过依赖而衍生的这种错误情感,二人的亲情远超一切,只是现在,左青已无暇顾及子兰的感受。 现在摆在左青面前,有一个更为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决定。 如何对待杨玲。 毕竟杨玲的身份是西庆王朝的公主,而左青却是东方皇室的龙子皇孙。 西庆、东凌虽然从来不曾有过兵戈之争,但也从来没有过联姻的事情。琨山的天堑所在,虽然不曾阻挡住两国民众有心相交,却到底将两国的联络只是浮于表面。 左青并不知道,若是他与杨玲走到一处,他的真实身份再暴露出来,会是怎样一副情景。 至于东方俊所谓的,要为东方青琪向西庆王朝提亲求娶玲珑公主,现在在左青看来,不过是东方俊拿捏他的一个手段。 或许东方青琪知道这件事情后,会真的有了自己的心思,但左青深知登基一十四年,至今对军事力量的把握令人难以启齿的东方俊,又怎么可能会去主动与大陆上另外一个最大的势力联姻呢。 杨剑雄被称作一代雄主、百年大帝,东方俊又何尝不是如此。二人若不是因内部或是外部的因由,恐怕早已令两国起了争端。 一山难容二虎,一代难容二君。 但是左青并不关心这些,左青现在只关心他与杨玲走到一起的话,中间的拦路虎会有哪些。但是仍就在母亲牌位前跪拜着的左青,还没有找到突破点。 大概真的是在母亲灵堂里的缘故,渐渐的左青浮躁的心却平静了下来,竟慢慢伏倒在蒲团上,就此沉睡了下去。 平和而又温馨。 一夜无梦,也无人打扰。左青醒来时已是日晒三竿。一夜未眠的子兰却红着眼睛在灵堂外静立着,左青打开房门,正好看到子兰。 二人目光都没有躲闪开来,倒是子兰先开了口,但是也与昨晚的事毫无干系。 “京中传来消息,明日卯时,再启朝会,皇帝陛下着你参加。” 左青听到子兰转述的消息点了点头,站在原地静默了一会,终于决定就此离开金楼阁,很多事情不是现在可是说得清楚的,也不是现在就可以看到效果的,安排双子门与青烟阁收缩势力、集结冀州的命令已经由张三疯和柴小虎传达下去,现今身在京都的左青,除了还在东海的青岩外,并没有什么自己身外的牵挂了。 就在左青转身走向楼梯口的时候,子兰的声音再次响起。 “福亲王今早已回到凌京城,青岩门主陪同而来。” 正文 第201章 兄弟再见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二百零一章 兄弟再见 东海战事平息之后,东方无乂才从京都回到卞州东海驻军大营。 东方无乂、左青、青岩三方人很有默契的并没有将过多的朝廷力量掺入东海战事之中。特别是代表着皇家态度的东海驻军,除却统领高冰在映竹带着双子门五百余兄弟出海前往月光岛东北收拢青岩暗藏的丝军时,与映竹同行了一场,在没有任何一个东海驻军的人员参与其中。 东海平息、匪患匿迹。月光岛被叶良辰收下,罗伊岛岛主则变换成了齐飞。 在王子尧死后,将六万私军尽皆收归几手的青岩,在东海战事结束以前,已将所有私军势力交托给刚刚回到卞州的东方无乂。 青岩带着庆莲倒也没有就此隐退山林,而是一直住在卞州太守府上,左青离开太守府之前,更是将太守府一切尽数交给了青岩,至于太守府的职能则是被卞州主簿王哲与卞陵总兵胡锐暂时把持着。 东方无乂在左青随泰渊先生按圣旨宣召,回望京都后,眼看东海一片祥和,也便汇同了青岩,同往凌州而来。 青岩与庆莲乘坐一车,在东方无乂的车队中隐藏身形,到了凌京城外,已再不能乘车,索性便弃了马车,在城外着地休息。 已带队进了京都的东方无乂,临行前将临凌卫里的金楼阁坊市一些事宜同青岩知会了一二,更是为青岩找来了凌京城入门口附近的双子门人手,将青岩已到京都门下的消息,通过此人传达到已在京都附近的子兰耳中。 赶巧从昨夜左青便在金楼阁坊市中,此时消息传到此地,子兰第一时间向左青回禀,左青听到这个消息哪里还有悲秋伤怀的心绪,与梅津说了一声,便离了金楼阁坊市,一路出了临凌卫,直向凌京城入门处而来。 “庆莲,你上次到京都来的匆忙,怕是凌京城外的秀丽景色都不曾注意过,你看不远处那个小山丘,别看其貌不扬,这可是一块风水宝地,我记得以前每逢月中,京都里的风流才子们总要到这小山丘上集聚一番,或是吟诗作对,或是曲水流觞,好不快活风意。” 明显比起在东海罗伊岛或是菊花岛,更来得意气风发的青岩,这会正站在凌京城外官道边上,抬手直接不远处的一座被凌京城人称作“状元堆”的小山丘,对着庆莲喜笑颜颜。 只是青岩的脸色依旧很是苍白,一种病态如何都遮掩不住。 庆莲却并没有顺着青岩的指点,目光多在“状元堆”上停留一瞬。庆莲只是一直盯着青岩,眼底满是爱慕之情。 身高与庆莲差不多的青岩,侧头看向庆莲,微微一笑:“莲儿,咱们这番就好好逛一逛这凌京城可好。” “嗯。” 青岩与庆莲二人四目相对,两双手搭在一起,早已换下戎装的庆莲,一身浅黄色衣裙,樱唇轻启,开口道:“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律律律” 一阵急促的马蹄骤然停滞声在青岩二人身边响起,恼怒的庆莲抬眼看去,一旁的青岩却已换了一副更加生动的表情。 “小青,你来了。” 打马而来的正是左青,身再金楼阁坊市的左青听子兰说起青岩已跟随东方无乂到了凌京城外,当即便跟梅津求了一匹快马,不足两柱香的功夫,已从临凌卫到了凌京城下。 远远的便见到旁若无人的站在凌京城巍峨高墙外主道边的青岩二人,这会左青心里哪有不要打断人家小两口你侬我侬的理智,登时便打马到了近前。 已翻身下马的左青,三两步走到青岩的身边,伸出手去,从庆莲手中将青岩双手夺了过来,重重握在一起。 刹那间,左青、青岩二人只觉得身边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接着一阵冷意从两人脚底一路贯通到头顶。 不等二人转头向身后看去,在青岩面前永远要更多一个心眼的左青,这时脸上已堆满了假笑。 “哎呀嫂子,一段时间不见,越发好看了,可是青岩哥哥为你在东海又找到了什么好的滋补妙品吗。” 这般恭维的话从左青口中脱口而出,休说一直把左青放在卞州太守那高高在上位置上的庆莲了,便是青岩也被左青吓了一跳。 左青自己却绷不住了,先开口笑了起来,进而笑出声来,然后是开怀大笑,一旁的青岩也跟着大笑起来。 看着兄弟二人几番分离又几番冲锋,现在执手相对,朗声大笑,一旁的庆莲也跟着有微笑在脸上蔓延。 “咳咳咳……” 急促的咳嗽声从青岩那本就孱弱的身躯里穿了出来,左青与庆莲当时便变了脸色,左青想要上前伸手握住青岩那不断抖动的肩膀,这会庆莲可不能再叫左青抢了先,快步插入两人中间,一把把青岩瘦削的身子拢在了自己怀里。 左青虽然被庆莲弄得有些尴尬,但望向青岩的双眼中,仍旧挂满了担忧之色。 “咳咳……我没事……咳咳,小青,你不要挂怀。” 青岩开口安慰左青,却没有话语对庆莲说,而是反手握住了庆莲有些温热的手掌,冰冷的手心又有了一丝暖意。 青岩与庆莲的两双手再次紧紧握在一起,这次即便是左青就在当场,却也不肯分开了。 “青岩哥哥,之前三叔说女神医在冀州地带,双子门现已大面积倾斜冀州,我定会为你找到女神医,来……” 青岩抬起手来阻止了左青继续说下去。 “小青,我来的路上听闻你要把双子门与青烟阁全部从卞州撤走,可是京都出了什么变故?” “青岩哥哥你多虑了,我在京都一切都好,况且我是随渊师一起回京的,真要有事,渊师也会照拂我一二。” “还有啊,青岩哥哥,京中可是一直有传言,说我要成为大凌立国以来,最年轻的侯爷了呢。哈哈哈……” 左青急忙开口拦住了青岩的继续询问,却也没就双子门与青烟阁人手从卞州撤离的事情给出青岩答复。左青要在青岩面前撒谎或是编造理由,实在难以过去心中的坎。 至于左青口中所说的封侯这些事情,倒也不是假的,不过一直都是坊间流言,当不得真,左青此时把这些说了出来,一来是转移青岩的注意力,二来则是给青岩画一个大大的饼,来打消他的顾虑。 只是睿智若青岩,怎么可能被左青三两句话便应付了过去。青岩看明白左青并不想在双子们、青烟阁的事情上给他多么明确的解释,心思转了一下,又开口问道:“小青,你见过东方俊了?” 青岩与左青见面之后不过问了两个问题,却叫无论是在东凌最高规格的朝会之上,还是独身前往强敌环饲的东海之中,从来不曾惊过一分的左青,这会后心却见了汗。 左青断然不会欺骗或是蒙混青岩,听青岩问起他是否见过东方俊,只是低头应了一声,却接着抬起头来说道:“青岩哥哥,紧靠京都的临凌卫里有三家坊市,金楼阁坊市就是咱们双子门的产业,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遇到子兰他们就是在临凌卫的坊市里吗,现在要不要跟我去看看啊。” 左青再一次运用起了转移话题的方法,对左青其实太过熟悉以至于左青自己都以为对自己已不再那么熟悉的青岩,对着一脸希冀之色的左青微微一笑,并没有就此大营陪同左青同往临凌卫,却也没有再继续之前的问题,而是开口道:“小青,我知道你在京都还有一座宅子,带我跟……跟你嫂子去看看吧。” 青岩话一出口,身体侧后方紧紧抓住他手掌的庆莲却已红了脸庞。 离开了罗伊岛的庆莲,那些年里养成的彪悍特性已慢慢消退,小女儿神态已是常伴青岩左右的庆莲常态。 青岩主动提出,要到左青京都里的宅子一行,左青自是不能拒绝。于是左青牵着大马。青岩牵着庆莲,三人一马就此进了凌京城。 即便左青贵为一方太守大员,更是京都地面的知名人物,但天狼公子的威名下,仍旧要为手中所牵大马缴纳进城费用。 另一边的青岩,却在走过凌京城大门,踏入凌京城地面的那一瞬间停下了脚步,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晃已九年,本名常存远的东方青岩,再入凌京城。 本以为此生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本以为此生再无无法履及故土,青岩现在又一次站在了离着自家家门并不遥远的凌京城大门前。 然而物已非、人亦非。曾经在东凌大帝冠绝半甲子的常家早已如同那秋风下的柳絮,飘散一空,烟消云散。 那些亲人早已作古,那些血脉不在流传,为东方皇室尽忠职守的常家,仅剩下一个恐怕剩不下多少时日的后人,想来常家大概要就此绝后了。 然而左青才在青岩身后将之前被守门将士牵走察看的大马拿回手中,还未来得及上前与青岩说话,一匹搭载着甲胄将士的大马,直向左青等人狂奔而来。 一骑绝尘,在这极少出现马蹄声响的凌京城里格外刺耳,而又碍眼。 正文 第202章 上马入殿 第四卷 京都争锋军侯宕 第二百零二章 上马入殿 凌京城内非特旨不得纵马、乘车。▲∴頂▲∴点▲∴小▲∴说,www23 从高祖皇帝开始,这条不成文的法令便一直在东凌实施着。高祖皇帝一朝不乏前仆后继以身试法者,或有大关系者可逃脱罪责,或与国有大功者仅受轻罚。 但到了帝俊一朝,开先河的高国公长子,直接被东方俊一旨落下,人头落地。 再到三朝老臣宁侯嫡孙只因为极少出府的奶奶,赶车入京都,还是东方俊可怜宁侯嫡孙纯孝之举,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刚刚及冠的宁侯嫡孙就此离了京都,被发配到极北冰原为帝国锄冰块去了。 至此以后,凌京城内绝少有肆意纵马、乘车者。 但左青并不是没有见过当着他面在京都内骑乘大马的,甚至左青自己就这样做过。 左青上次见到在京都内骑马的还是郭伟,当时的禁军都尉郭伟,赶巧,左青远远的看清楚了向着凌京城大门疾驰而来的马上骑士,仍旧是郭伟,不过换了一身装束。 已被擢升为禁军校尉的郭伟,现在已在后宫辕门处当值,昨日皇帝陛下夜宿后宫宁贵妃宫中,今早轮值的郭伟刚好遇到从宁贵妃处出来,去往泰和殿处理政事的东方俊。 不知想到什么的东方俊,突兀的在郭伟身边挺住了身形,及时反应过来了的郭伟,当即跪伏下去。 醇厚沉重的嗓音在郭伟头顶响起。 “你即刻出宫,去京城南门处找寻天狼公子,将天狼公子及与天狼公子同行之热恩,一起接到宫中。” 东方俊并没有指名道姓,但郭伟深知东方俊口中所指派的就是自己。已听到东方俊离去的脚步声的郭伟,正想站起身来,却不想东方俊再次开口。 “骑马去。” 这可真的惊到了郭伟,怎么禁军卫士最近这两次可以在京都纵马的机会都被自己碰到了,而且遇到的还都是与天狼公子左青有关的事。 只是上次的骑马出宫,还是因为母皇太后病重的缘故,算起来左青昨日才从宫中离开,今日陛下又要召见,又何须如此大张旗鼓。莫不是左青陪同的那人,很是重要。 郭伟一时有些想不明白,却也没有耽搁东方俊安排下来的差事,当即在重楼门处领取了大马。牵着大马出了重楼门后,才一跃上马,策马奔出。 左青与青岩、庆莲一行三人,才踩在凌京城地面上,远远的就听到急匆匆的马蹄声,左青抬眼望去,却还是老熟人。 “郭都尉此行匆忙,是要去往哪里。说起来还要恭喜郭都尉荣升校尉之职。” 左青眼见郭伟在自己三人身前停住身形,已经明白此番怕是有人纵马京都,又是为自己而来。而左青之所以提前开口将郭伟身份点名,其实是说给青岩听的。 果然,青岩听左青这样开口,当即便转身拉着庆莲向一旁走去。却不想眼尖的郭伟下马之后,已先一步向青岩走了过来。 “这位大……这位公子,皇帝陛下着我请公子陪同天狼公子一同去往宫内。” 郭伟这样说,左青就没办法了,而青岩却转过身来,对着郭伟展颜一笑,却问道:“不知陛下是安排我与天狼公子二人,还是我们三人全部。” 郭伟看了庆莲一眼,有想了想,说道:“两位随我同往便是,这位姑娘无须同行。” 然而听郭伟这般说话的庆莲,神色却已不宁起来,上前拉住青岩的衣袖,就要开口说话,却被青岩抬手阻止。 却不想就在这时,又有一批快马急速向着四人一马所在位置奔来。 “陛下有旨,着请天狼公子与青岩殿下上马回宫。” 来人还未下马,已远远的大声招呼起来,这一声招呼,却惊呆了站在当场的郭伟。 “青岩殿下”,能被称作殿下,自是东方皇室的人了,东方青岩,这个名字郭伟并不熟悉,但郭伟知道东方皇室第四代便是已青命名,比如太子膝下两个儿子,东方青琪和东方青明。这东方青岩又是何方神圣,郭伟却不明晓,总不会又是太子殿下不知遗落何处的龙子皇孙吧。 不等郭伟继续想下去,来人已将大马勒停,翻身下马,到了左青三人身前,跪拜了下去,来人却是卫宏,在郭伟升任校尉后,重楼门处第一都尉便是卫宏了。 左青看明白这这幅情形,也未多说什么,与青岩各上了一匹大马。 青岩临上马前,用力的捏了捏庆莲的手,庆莲终于缓缓点了点头,已在马上的左青开口道:“郭校尉、卫都尉,还请送我嫂子去我府上。” 马下的郭伟卫宏二人急忙点头应是,左青与青岩就此驾驭大马,策马奔向重楼门。 重楼门前的天街一路平坦,二人不多时已到了重楼门下。 左青先一步勒停大马,轻声道:“兵来将挡。” 青岩却为将大马停住,而是从左青身边慢慢走过。“水来土掩。” 泰和殿里,今日朝会再起,高座龙椅之上的东方俊,一身正装,面目严肃。殿堂之上,更是精英济济一堂,左列文官之首站着难得到朝会走一遭的当朝大学士泰渊先生。而右列武将的最前位置却站着东方无涯、东方无乂等龙子皇孙,龙子皇孙之后站着的正是镇西大将军杨顺。 此事里人司卿李泉已站出位列,躬身站着东方无涯与泰渊先生中间位置,正对着高座台上的东方俊,只是躬下身去的李泉,仅仅看到了东方俊今天穿了一双软皮尖靴。 “陛下,天狼公子于国确有大功,但他年纪过幼,尚未及冠,若授予侯爵,恐与国情不合。” 与泰渊隔了几个人站在一旁的高东,这会却站出来反驳道:“李大人此言差矣,单是殿上站着的几位王爷,哪个不是少年便有了郡王之爵,天狼公子此番有为我帝国开疆扩土之功,封侯又有何不可。” “高大人说的这叫什么话,王爷们都是皇室血脉,封侯拜王自是可以,但天狼公子毕竟不是东方皇室子嗣,如何能开这般先河。” 其实今天之所以会由李泉来出头阻挠左青封侯之事,一则是里人司的职责所在,二来这其实是东方无乂特意向李泉求来的。至于东方无乂为何会有这般请求,还要说道东方无乂与青岩当时在卞州往京都路上,一番对谈。 原本李泉与高东,二人身份并不相当,但李泉在京中一直很是低调,而高东虽然行事并不张狂,而且生活很是简单朴素,但位置到底有些敏感,而且高东时常会在并不频繁的朝会上作出惊人之语。虽然大多是与民生相关,却到底不是朝堂上诸多公紫贵人乐意听到耳朵里去的。 只是李泉、二人的争论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东方俊开口了。 东方俊直接点名杨顺:“杨将军,左青封侯这件事,你如何看?” 一直闭目假寐的杨顺,虽然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但是殿上站满的公卿中,无人敢小觑了这位老将军。 “臣启陛下,帝国却未有少年封侯之事,但吾皇天威,自当开天辟地,休说小小的封侯,便是王爵又如何,今日有一个左青为帝国功勋卓越,帝国封已侯爵,来日自会有第二个张青、王青为帝国前仆后继。” 杨顺说到这里便住了嘴,话语中的意思却再清楚不过了。杨顺的表态倒是是的泰和殿里死寂了一瞬,要知道杨顺戎马一生,为东凌帝国之付出绝不比任何人少了去,但也从来不曾有人提出要对杨顺封侯拜王的事。 道理倒是也说得过去,高祖皇帝一朝,任免官员或是擢升爵位很是谨慎,不要说得势与高祖皇帝座下的杨顺了,便是泰渊先生也不过一介布衣身份。 但是杨顺的表态仍旧牵动了泰和殿了很多人的心思,高座龙椅上的东方俊表情却仍旧毫无变化,待杨顺说完之后,东方俊再次开口。 “渊师,您有何看法?” 东方俊对泰渊先生一直使用尊称,这许多年来,不曾更改一分。泰渊先生却不是那般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在东方俊开口之后,当即走出队列,向着东方俊稽首回应道:“臣启陛下,左青此子,自小在宫中长大,又深得陛下隆恩,此番有此等大功与朝,却该封赏一二。封侯也罢擢升品阶也好,都是陛下的安排,但臣私下以为,左青尚且年幼,未必能完全理解陛下心思,不若将左青召唤到殿前,陛下亲自问他一问。” 泰渊先生说完,却没有就此回到队列站好,而是就这样恭恭敬敬却有身躯笔直的站在殿前。 东方俊再次坐直了身子,向着泰渊先生抬了抬手:“渊师所想与朕一般无二,朕此前已着禁军卫士传唤左青去了,诸位爱卿且陪朕一起等待一二吧。” 东方俊说完这些,再不开口,泰和殿里也再没了杂声。 而左青与青岩两人两马已经过了重楼门,即将抵达泰和殿前台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