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 正文 第一章 什么!朕的镇国侯要造反? 公元前221年,关中咸阳城,秦王宫大殿。 “臣廷尉李斯,参劾镇国候秦墨,蓄养数千宾客童仆,其心恐异!” 大秦最高法执掌者李斯,高冠博带立于殿中,朗声向陛阶之上的始皇帝禀奏。 殿内为之一静! 旋即,两班文武无不哗然,皆看向一位按剑立于陛阶前的黑袍英武青年。 他便是秦墨! 爵封镇国候,食邑十万户,兼领右丞相,掌帝国权柄。 乃是商君设立军功爵制度以来,大秦最年轻的彻侯,发迹于卒伍,运筹于朝堂。 攻灭六国,他三日连夺十城,世人谓之华夏第一勇士。 推行郡县,他辩服六国博士,世人谓之华夏第一智者。 恢复民生,他培育高产粮种,世人谓之华夏第一能臣。 纵观殿中群臣,唯独只有秦墨一人佩剑,护在始皇帝身前,足可见信重之甚! 可如此人物,却私下蓄养数千宾客童仆,想作何? 须知,那秽乱宫闱的嫪毐,当年发动叛乱前,也是蓄养数千宾客童仆,训练成死士…… “李廷尉,这些事情你从何处探知?”秦墨颇有些好奇问道。 他其实是穿越者来的,胸中自有一番抱负,远不止是终结乱世那么简单。 更想做些影响深远的事情,让筚路蓝缕的华夏先民少走弯路。 但现在看来,似乎被误解了! “镇国候做的那些事,这咸阳城中人尽皆知,何需探查?” 李斯回怼秦墨一句,又向始皇嬴政揖手道:“皇帝若不信,可随臣前往镇国侯府,一看便知。” “善!” 嬴政丹凤眼微眯,漠然点头。 秦墨少年从军孑然一身,是他亲手提拔起来,有时甚至当做子侄看待。 其秉性如何,嬴政也最是了解,不可能行那忤逆之事。 不过,多敲打总是没错的,免得这瓜怂将来行差踏错,走上不归路。 当年赐死仲父吕不韦的剜心之痛,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 嬴政和两班文武,在李斯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出了秦王宫,直奔毗邻的镇国侯府。 而等进入府内,嬴政也开始皱眉了! 因为府内情形,正如李斯所奏,竟蓄养大量童仆,只一处前院的演武场,便聚集不下五百童仆。 镇国侯府占地数百亩,规模仅次于秦王宫,其中所能蓄养的童仆,恐怕万人不止! 演武场上的童仆们,发现嬴政这一行人后,顷刻间作了鸟兽散。 最后,仅剩一个十来岁的小家伙,面朝墙壁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似乎还未发现变故! “四五二十,四六二十四,四七……” “四七是多少……额又忘了……” 嬴政迈步走过去,听了片刻后,却是哑然失笑。 这娃子真是瓜的阔以,竟连四七二十八都算不出来。 “咦,你们是谁啊?” “谁让你们这群瓜怂进来滴?” 瓜怂娃子终于发现了身后的嬴政,立即瞪着眼睛喝问道。 好嘛,嬴政和满朝文武也都成瓜怂了! 嬴政并不见怪,只是道:“听说镇国侯府广纳宾客,额们前来投效。” “甚的镇国侯府?” “这里是始皇帝所设的大秦学馆?” “瓜怂找错地方啦,快走快走,莫让夫子看见,否则定会打你们手心!” 瓜怂娃子一叠声催促众人离开。 看那急切模样,恐怕平时没少被夫子打手心。 嬴政和群臣好笑之余,却也面面相觑,最后一同疑惑看向秦墨。 李斯更是满头雾水,有些不信邪的跑出门外看了看。 门外彻侯仪制俱全,更有嬴政亲题表功石刻,高大厚重立于门侧。 这确实是镇国侯府无疑。 只是门上匾额,却又实实在在写着‘大秦学馆’四个秦篆,看字迹似乎也是嬴政亲题。 李斯快步而回,向嬴政问道:“皇帝何时设立的大秦学馆?怎会占用镇国候之府邸?” “……”嬴政比他还懵逼,根本不记得这回事。 秦墨无奈,只得主动开口道:“皇帝难道忘了,前些日子,臣曾上书设立学馆,为帝国培育人才,皇帝批准了,还亲题大秦学馆四字,附在书简里。” 嬴政眨了眨丹凤眼,隐约……似乎……记得……是有这么回事儿。 “朕尚未从国库拨出钱粮,卿何以培育这上万学子?” 秦墨如实回答道:“六国才灭,臣深知国库空虚,便将府邸改成学馆,又把自己的食邑岁禄先垫上,聘请了大量夫子,倒也勉强够用。” 嬴政追问道:“卿请了多少位夫子?” “每五十学子一位夫子。” “嘶……” 秦墨说的简单,嬴政却听得直咧嘴。 自有仓颉造字以来,在这华夏大地上,每个识字之人,都是宝贝疙瘩,上可辅君下可牧民。 秦墨的食邑岁禄固然丰厚,可如果给上万学子聘用夫子,多半也是捉襟见肘。 “卿将府邸改成学馆,自己住在何处?” “自是有住处的。” “何处?” “……” 少倾,众人来到镇国侯府旁的一座茅屋小院。 柴门旁栓着条黄犬,院内还开辟有菜田,倒也清静雅致。 当然,说是寒酸也行。 因为众人进来之后才发现,人一多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简直逼仄的喘不过气! 嬴政嘴角抽搐,李斯目瞪口呆,群臣更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尼玛就是大秦彻侯的住所? 不要开玩笑好不好? 咸阳城里的小康之家,住的都比这宽敞! 嬴政冷冷看了李斯一眼,让李斯噤若寒蝉,而后撂下一声冷哼,迈步走进茅舍查看。 而这一看,顿时又是头皮发麻! 他早年在赵国为质子,自认也吃过些苦,可眼前茅舍之简陋,却突破了他对贫寒的认知。 正门堂屋内,仅有一案一席,其上堆满简牍。 左耳房卧室,仅有一榻一柜,旁置斑驳战甲。 右耳房厨灶,仅有一锅一碗,尚有残羹未食。 除此,再无他物! 嬴政心性冷毅,屠城灭国不皱眉头,但此时,却看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他伸手端起粗陶大碗,快步出了茅舍,恨铁不成钢的看向秦墨。 “爱卿贵为彻侯之尊,当享五鼎食……朕赐下的鼎器何在?” 秦墨犹豫了下,说道:“鼎器实在笨重,不如陶碗端着舒服,卖与武成候了。” 这理由太过强大,文武群臣尽皆默然。 只是一个个的面皮,宛若得了颜面神经失调,疯狂抽搐抖动。 吾辈求之不得的尊荣,你特么居然嫌弃用着笨重? 嬴政呆滞半晌,最后指着陶碗里的剩米饭,问道:“爱卿……当真只吃这个?” 秦墨认真解释道:“对,此乃臣昨日特意留下的隔夜饭,辅以特殊烹调方法,食用更加美味。” “皇帝若不嫌弃,臣这便烹制了,请皇帝品尝。” “诸位同僚也可尝一尝!” 说着,秦墨就要去接嬴政手中的陶碗。 但这时候,嬴政却是突然面目狰狞,猛的将陶碗摔在地上。 嘭—— 咔嚓—— 陶碗碎裂,剩米饭撒了满地。 秦墨看的一咧嘴:“额滴蛋炒饭啊!” 正文 第二章 臣的敛财之术,其实也不差! 秦墨心疼自己的蛋炒饭,嬴政却是在破口大骂。 “镇国候,朕之肱骨也,廉苦自守堪为老秦人表率!” 说话间,嬴政丹凤眼中更是凶厉大炽,看向早已汗流浃背的李斯。 “彼辈诬告陷害,莫非是六国旧族的间客,欺朕剑锋不利乎?” 李斯此时委屈的想哭,怪只怪他事先没有调查清楚,便冒然上奏,实在无可辩驳。 秦墨看了眼惨兮兮的李斯,叹道:“李廷尉一心为国,皇帝倒也不必苛责。” “想来李廷尉是深知宾客童仆之害,不如便颁布一道法令,额定二十等爵臣的宾客童仆数量。” 嬴政闻言一愣,随即颔首道:“甚善!” 李斯暗暗咧嘴,眼神幽怨。 朝堂上的三公九卿,哪个家中不是宾客童仆如云。 他这大秦最高法长官,若敢颁布法令限制,妥妥要成群臣公敌啊! 秦墨这报复也太狠了,偏偏他还不能不接。 嬴政没有理会他那幽怨的眼神,转而看向秦墨。 “额滴爱卿啊,你乃大秦彻侯,官至丞相,朕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怎能如此苛待自身?” “若是天下贤才见了,岂不腹诽朕刻薄寡恩,谁还愿为大秦效力?” “你看王翦王贲两位老将军,他们父子家中,良田万顷财货成山,尚且还不知足,你身为后辈更要善于聚财啊,往后日子还长呢!” 嬴政苦口婆心,群臣也是点头附合。 秦墨哭笑不得:“其实,隔夜饭炒的蛋炒饭,很好吃。” “隔夜饭能好吃到哪里去?” 嬴政听他又提隔夜饭,顿时便满脸嫌弃:“朕知你奉行兼爱思想,但过犹不及。” “你是咱大秦帝国的脸面,说甚也不能再住茅屋、吃隔夜饭!” 似是想到什么,嬴政突然又看向李斯,脸色微冷。 “你诬告秦卿,反是秦卿为你解围,如今见秦卿如此清苦,心中无愧吗?” 李斯秒懂,咬牙割肉道:“臣愿赠镇国候百亩大宅一座,半两钱币万枚,还望镇国候莫推辞。” 送上门的好处,狗才不要。 秦墨不跟他客气,笑道:“李廷尉盛情,本候便却之不恭了。” 嬴政满意颔首,扭头却又看向其他臣子。 群臣:“……” 群臣无语,国库里没钱,便拿我等开宰,皇帝属实不厚道。 但想到堂堂大秦帝国第一臣,住茅屋吃隔夜饭过日子,也真心说不过去。 这已经不是秦墨个人的事情,这是关乎帝国颜面的国事! 于是,左丞相王绾,赠绢帛百丈。 郎中令蒙毅,赠健马十匹。 中车府令赵高,赠朱漆车驾一副。 群臣捐钱捐物不一而足,让秦墨瞬间成为小富翁。 嬴政似乎还不满意,左右看了看,指着躲在群臣后面的王家父子。 “两位老将军躲甚?近前说话!” 王翦和王贲刚才被夸奖善于聚财,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们家是善于聚财吗? 那是功高盖主之臣的自污! 不过话又说回来,王家确实聚敛了很多财货土地。 现在嬴政又点名他们,父子俩是真尴尬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见礼。 嬴政不管父子俩的小尴尬,只是拉着秦墨道:“秦卿就交给两位老将军了,教教他如何敛财。” 秦墨嘴角抽搐:“臣的敛财之术,其实也不差。” 他身为后世人,在这堪称蛮荒的先秦时期,随便弄点什么皆可日进斗金。 只是他聚敛的财货,全部用来做事了,并非不会聚财! 嬴政愣了愣,想起秦墨经常创造一些神奇物什,便也恍然了。 但是他也没有改变主意,一脸肃然的瞪着王翦父子。 “两位老将军,朕把秦卿交给你们,旁的朕不管,务必不能让他再住茅屋吃隔夜饭!” 说罢,嬴政转身离了小院,率领群臣摆驾回宫。 不大会儿功夫,小院里仅剩王家父子和秦墨,三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秦墨:“两位老将军饿吗?” 父子俩:“饿!” 秦墨:“那等我挖些土豆,款待两位老将军。” 父子俩:“……” 秦相是不是对‘款待’俩字有误解? 额们父子咋说也是大秦彻侯,你不说大排筵席招待,起码也得去酒厮摆一桌吧? 可偏偏,秦墨似乎没有怠慢贵客的觉悟。 先是将洒落满地的剩米饭喂给看门黄犬,便真挖了土豆钻进灶房。 父子俩跪坐在堂屋里等候,相顾苦笑不已。 想改变秦墨的生活习性,怕是任重而道远啊! “水开了,两位老将军先喝些热茶,稍待片刻。” 秦墨提着陶壶从灶房出来,自案几下摸出两个杯子,各撒了一把茶叶,倒入沸水冲泡。 然后,便又回了灶房忙活! “父候,秦相节俭若斯,始皇帝之交代,恐不好办呐。” 王贲捋着花白胡须,压低声音道。 王翦没搭理他,看着杯中气氲升腾,一股嘉木清香扑面而来,不禁脱口赞道:“真乃仙茶也。” 秦得巴蜀,煮茶法流传关中,秦人爱之。 而煮茶法顾名思义是煮着喝,熬煮时佐以盐、姜、桂、橘皮、薄荷等物。 喝着倒也挺有滋味,可其实就是一锅汤。 似秦墨这等炒茶冲泡之法,王翦却是从未得见,只觉香气怡人,闻之通体舒泰,故而惊为仙茶! 王贲此时也已被茶香吸引,父子俩抽动鼻子闻了又闻。 最后,眼见茶汤要凉,王翦才率先端起茶杯,小心翼翼轻抿一口。 王贲瞪眼瞧看父亲表情,但见王翦茶汤入口,寿眉便已皱起,似乎不甚美味。 可过得片刻,却又寿眉舒展,面露陶醉之色! 王贲看的满头雾水,索性也端杯啜饮。 他这一口喝的多,只觉苦涩难言,险些吐出来。 等他好不容易咽下,正想说一声苦水,那股炒茶独有的回甘,便已充斥口腔,乃至肺腑心脾。 “当真仙茶也!” 王贲也脱口赞了一句,继而捧着茶杯端详道:“原来秦相也爱华美,此杯似玉非玉,玉质中更嵌有金漆彩绘,当真巧夺天工。” 他这一说,老王翦也发现手中茶杯,似乎不同寻常。 老头原以为是玉杯,也没多看,此刻细看,不禁咋舌:“此杯,价值连城啊!” 父子俩越看越惊奇,颇有些爱不释手。 但其实,就是白瓷杯而已,烧制极其粗糙。 王贲口中所谓华美的金漆彩绘,更只是烧制失败产物。 秦墨原本是想要真正华美的金丝珐琅彩,却不小心搞成了暴发户土豪风。 …… 正文 第三章皇帝,如今秦相又是孑然一身了! 王翦父子俩品茶赏杯的功夫,灶房里也飘出饭菜香味。 稍倾,秦墨端着铁锅和竹筷出来。 “晚辈把家中仅有的一条腊肉下锅了,两位老将军可别嫌弃。” 铁锅置于案几,锅盖掀开,一股辛辣浓香,顿时弥漫开来。 “咕嘟!”父子俩齐齐吞咽口水。 探头往锅里看去,却是土豆炖腊肉! 当初秦墨之所以穿越,是因为与家人野游走散,适时身上背着不少食材。 这些年,他带来的食材,早已培植成功,并在平灭六国期间,攻下一地推广种植一地。 八宝粥料里的各种高产主粮,还有土豆、白菜、茄子、辣椒等菜蔬……都并不稀奇了。 稀奇的是烹饪方法! “我那仅有的陶碗,方才让始皇帝摔了。” “两位老将军将就一下,便用这些三扁四不圆的碗碟用餐吧。” 秦墨从案几下摸出三套瓷碗瓷盘,给父子俩一人分了一套。 这些瓷碗瓷盘与茶杯同出一窑,由于体积相对较大,烧制难度也更大,故而比茶杯更加粗劣。 是真的三扁四不圆,上不得台面! 可纵然如此,父子俩也是小心翼翼接过,生怕给他摔碎了。 秦墨看的莞尔不已。 “两位老将军不必如此,这些碗碟皆是残次品,并不珍贵,摔了也就摔了。” 父子俩愕然问道:“残次品?难道还有更好的?” 秦墨点头:“下一窑也快烧制好了,想必能进些,两位老将军若喜爱,回头送几套到府上。” “那便谢过秦相了。” 王贲拱手一揖,欣然接受。 而王翦,比儿子脸皮更厚,则是指着茶杯道:“这杯中仙茶,最好也送一些。” “茶,当然有。” 秦墨探手又从案几下摸出一个粗瓷坛子,嘿然道:“但今日,咱们只喝酒!” 说着,拍开封泥,为父子二人斟满茶杯。 浓烈的酒香,瞬间压过炖肉香气。 王翦见此,眼露精光,口中却是打趣道:“秦相,酒精是用来给军卒伤口消毒,皇帝法令严禁饮用,你这是坏法度了啊。” “父候平日里也没少偷喝,就别逗弄秦相了。” 王贲实诚人,开口便揭了父亲老底。 “再说,这酒精是秦相研制,皇帝法令再严,也管不到秦相头上。” 秦墨听得哈哈大笑:“酒精那东西喝了伤身,皇帝颁布法令禁饮,其实也是为军中将士着想。” “不过,晚辈这坛并非酒精,而是真正的美酒,两位老将军放心饮用。” 武人粗犷,没有不爱酒的。 父子俩闻言,立即各自端杯品尝。 窖藏过的二道锅头,少了燥劲儿,醇厚确非酒精可比。 父子俩一杯下肚,不由眼睛放光,赞道:“美酒!” “别忘了还有美食。” 秦墨率先夹起一块炖至酥烂的腊肉,塞入口中开吃。 父子俩也不再客气,迫不及待夹了炖肉品尝,却是又香又辣,让人欲罢不能! 两位大秦彻侯,一口酒一口肉,吃的不亦悦乎,一边吃喝还不忘一边感慨。 “看来,秦相虽节俭,却并不苛待自身。” “额们父子平日的吃食,与秦相的吃食相比,可称泔水矣!” …… 两日后,秦王宫御园。 嬴政身穿玄黑便服,观看长子扶苏舞剑,点评道:“华而不实,终究少了锐气。” “你若与秦墨捉对厮杀,怕是眨眼便已人头落地!” 扶苏收剑苦笑:“父皇说笑了,秦相乃华夏第一勇士,儿臣如何能比?”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日后秦墨再行征讨之事,或可跟去历练一番,定让你获益良多。” 嬴政嘱咐道,扶苏连忙揖手称是。 父子二人又闲聊一番,嬴政突然看向身旁侍立的赵高,问道:“秦墨这两日没来上朝,可是从那茅屋中搬出去了?” “秦相尚未搬出去。” “未搬?” 嬴政顿时皱起眉头。 赵高惶恐,赶忙解释道:“皇帝有所不知,李廷尉赠与秦相的百亩大宅,被秦相用以新设了一座学馆。” “臣等赠与的健马、车驾、绢帛等财货,也被秦相变卖,用以聘请夫子。” “如今,秦相又是孑然一身了!” 嬴政都听傻了,“又……又败光了?” “照此下去,给他个国库,也不够败啊!” 扶苏不敢苟同,替秦墨辩解道:“父皇,秦相一心为国,父皇应该夸奖才是,怎能说败光?” “你个瓜怂懂甚!” “自三皇五帝以来,你见哪家贵族勋臣,住茅屋吃隔夜饭?” “大秦还要不要脸面了?” 嬴政没好气训了儿子一通,然后向赵高问道:“王翦王贲呢?朕是怎么交代他们的,竟连些许小事也办不妥!” 他是真怒了,直呼两位彻侯的姓名。 “两位老将军每日三趟去茅屋苦劝,奈何秦相也是心性坚毅之人,不是旁人轻易能劝动的。” 赵高无奈解释道。 嬴政冷哼一声:“劝不动,难道不会用计?” “两个在沙场上智计百出的老将,摆不平一个后生晚辈,丢不丢人!” 赵高:“……” 扶苏:“……” 那是咱大秦帝国的丞相,不是六国旧臣,用得着如此吗? …… 当夜,连续在秦墨家蹭吃蹭喝两天的王家父子,终于良心发现了。 父子俩在府中大排筵席,邀请秦墨上门赴宴。 秦墨架不住两位老前辈的盛情邀约,只得带了礼物前去。 “新出窑的瓷器。” “新炒制的雨前山茶。” “还望两位老将军莫嫌寒酸!” 秦墨徒步而至,将手里拎着的礼物奉上。 王翦王贲看着堪比玉器的素瓷,闻着沁人心脾的茶香,不由老怀大慰。 “好好好,如此厚礼,怎会嫌弃寒酸,快快入席。” “近日府中新得一舞姬,美貌绝伦,翩然若仙,惯会舞剑,秦相定要品鉴一番!” 两个老不正经,将秦墨按在席间,又挥手叫来舞姬助兴。 秦墨倒也安之若素,让吃喝就吃喝,让看美女就看美女,见舞姬剑技不凡,还不忘鼓掌喝彩。 “秦相,此女身段可还入得法眼?” 王翦挑了挑寿眉,满脸暧昧道。 那模样,当真像个老龟公。 秦墨哭笑不得,点头道:“甚好。” …… 正文 第四章 小丫头片子不知人间疾苦 王翦听秦墨说好,顿时来了精神,凑过去附耳低声道:“此女媚骨初成,且有一身武艺,等闲男儿怕是降不住她。” 王贲趁热打铁,跟着说道:“秦相不如收入房中,将之驯服!” 这特喵,当真活脱脱就是俩龟公。 秦墨:“呃这……” 王翦不等他回答,便向舞姬招手道:“虞姬,近前来。” 秦墨听到舞姬的名字,却是身体一僵:“虞姬?” 虞姬停下舞剑,款步而至席前,向王翦、王贲见礼,而后又向秦墨见礼。 王贲趁机道:“虞姬,你可知眼前这位英伟男儿是谁?” 虞姬抬眼瞧了瞧秦墨,复又低眉顺目道:“妾不知。” 王贲嘿然:“你可知华夏第一勇士是谁?” “知晓,妾仰慕已久。” “你可知坚持推行郡县,让华夏再无分裂战乱之苦的是谁?” “知晓,妾仰慕已久。” “你可知培育高产粮种,让华夏万民再无饥馑之忧的是谁?” “知晓,妾仰慕已久。” 王贲三问,虞姬三答,惹得老王翦哈哈大笑:“既是仰慕已久,岂能当面不认?” 虞姬立即向秦墨一揖到地:“妾见过镇国候。” “无须多礼。” 秦墨摆手,表情古怪道:“你是楚人?” “妾正是楚人。” “那你认识楚人项羽么?” “妾不识。” “……” 秦墨咂咂嘴,不再多问。 没有项羽衬托,虞姬也不过是个苦命的舞姬。 …… 半个时辰后,镇国侯府旁的茅舍中。 “好吧,你并不命苦,华夏大地上九成九的百姓,都没你活的滋润。” 秦墨看着虞姬身后的数箱衣物首饰,只能如此感叹。 王家那俩老不正经,到底还是把虞姬送给他了! “你确定要跟着本候过日子?” “本候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如果你想回武成候府,还来得及。” 秦墨不介意身边多一位美人伺候,男人嘛,懂的都懂。 但他不想把本就入不敷出的钱财,用在金屋藏娇上,只能把丑话说在前头。 “妾仰慕镇国候已久,有幸能服侍左右,又怎会怕苦?” 虞姬说的恳切真挚,仿佛能服侍秦墨,人生便已经圆满了。 但其实,她心里正激动着呢,因为王家父子为她入了良藉,更言明秦墨尚未娶妻。 她若能捷足先登,那便是彻侯夫人了! 只要能做彻侯夫人,莫说是住茅屋,住猪圈她也没二话! 而且话又说回来,她根本不信秦墨,能如此清心寡欲过一辈子。 以前或许能自得其乐,但那是没享受过,一旦开了荤…… 哼哼,男人的德行,她自幼便见得多了! …… 虞姬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当下便服侍秦墨脱衣就寝。 秦墨脱了衣服钻进被窝,见她也要脱衣钻进来,不由皱眉道:“你多大?” 虞姬俏脸泛起红晕,扭捏道:“很大呢,平日舞剑还需缠起来,否则难有平衡。” 秦墨:“……” 开黄腔是吧? 我也很大,两手都握不住呢,吓不死你! “睡上来吧。” “……” 虞姬大喜,但又不敢表现出来,怯生生低头,缓缓脱下衣裙,钻进被窝。 然后,她懵逼了! 因为在她装腔作势这会儿,秦墨已经出了被窝,在床榻旁重新铺设被褥。 “好生休息吧。” 秦墨撂下一句话,吹灭烛火睡下。 小丫头片子不知人间疾苦,或许明天就后悔,想回武成候府了! …… 次日,清晨。 虞姬等了一夜,也没等来秦墨兽性大发,只能顶着俩黑眼圈起床洗漱。 秦墨也穿衣洗漱。 然后,两人大眼瞪小眼。 秦墨:“你饿不饿?” 虞姬:“饿!” 秦墨:“本侯也饿,那你是想让我这大秦彻侯给你做饭吗?” 虞姬:“……” 虞姬很识趣,赶忙去了院子里摘菜,然后钻进灶房忙活。 半个时辰后,虞姬烹调的先秦式饭菜,秦墨是捏着鼻子吃完的。 吃罢,便出了门。 他这一走就是一天,直到傍晚时分方归。 意外的是,虞姬居然还没回武成候府,不但没回,更将茅舍打扫的一尘不染,为他做好了饭菜。 秦墨也不废话,吃完闷头就睡,第二日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如此一连过了三日,不知人间疾苦的虞姬,依然没有离开,但秦墨却撑不住了。 先秦式饭菜,真不是他这后世人能享受的,再吃下去嘴里都能淡出鸟了。 他哪怕是刚穿越时,混迹于卒伍,也是主动担任火头兵,想着法做美食,从不肯吃先秦式饭菜。 现在成了彻侯宰相,反倒一连吃了几天,简直特么要命! “你真不打算回武成候府了?” 秦墨忍无可忍,打算给虞姬一个台阶,也给自己一个台阶。 但虞姬只是摇头:“不回,妾此生跟定君子!” 秦墨是真搞不懂了,皱眉道:“为何?你还没吃够苦头?” 虞姬抿唇一笑:“君子或许忘了,妾乃舞姬。” “近年虽凭借色艺,被王侯公孙奉为座上宾,可说到底,自幼却是在苦水里泡大的。” “君子口中的苦头,对妾来说,实在稀松平常!” 秦墨哑然:“难道你不想锦衣玉食?” “想!” 虞姬肯定点头:“但妾更想服侍君子,让君子不必忙碌于灶榻,腾出时间做更伟大的事情。” “妾前日整理屋中简牍,看到了君子为华夏万民设想的盛世。” “到那时,或许便不会再有妾这样的苦命人。” “有生之年若能见到那等光景,妾死而无憾矣!” “君子还需要财货开办学馆吗?妾那些首饰华服,或可换回一些财货,届时尽数赠君子!” 虞姬似乎已经陷入类似宗教狂热的情绪中,看向秦墨的眼神都放着光。 秦墨上下打量了一番虞姬,不料此女竟有如此觉悟,当下砸了砸嘴才开口。 “想在大秦开遍学馆,绝非一日之功,你那点东西还是留着吧。” “而且,眼下最紧要的,也不是开办学馆,匈奴近日又越过赵地长城,闯进来烧杀抢掠了。” “你身为楚人,想必应该经历过,南越人闯进楚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匈奴便与南越一般,皆野蛮夷狄,必需征讨灭之!” 正文 第五章 虞姬:妾要卖华服卖首饰,捐钱! 时间推回到三日前。 虞姬顶着黑眼圈,目送秦墨出门后,便站在逼仄小院中发呆。 小院与镇国侯府毗邻,目光越过侯府围墙,能隐约窥见府内的亭台楼阁、飞檐斗拱。 巍峨华美,威严气派,俨然不输秦王宫! 若能成为彻侯夫人,眼前这座侯府,她便是主人,与秦墨共享之。 但…… 想到昨夜受到的冷落。 想到秦墨的廉苦自守。 小丫头心中又不禁打起退堂鼓! 侯府再好,彻侯夫人再尊贵,也终究是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得。 “虽入良藉,却也身不由己。” 虞姬俏脸上泛起落寞,轻叹一声。 然后,转身回了茅屋中,开始收拾洒扫。 茅舍中物什不多,唯一值得费心思的,便是堂屋里堆积的简牍。 许是昨夜招了老鼠,其中几捆简牍遭了殃。 虞姬拿起一捆麻绳断裂的散乱简牍,进行整理修复。 她是识字的,倒也不怕弄错每片竹简的顺序。 不过,随着一片片竹简看下来,她却是入了神。 简牍里的内容并不复杂,是秦墨奏请始皇帝,废除将六国战俘充为奴隶的法令,转为劳改苦役,并设定年限,年满则打散安置。 这是一项在平灭六国期间,便已实施的政策,虞姬近两年在关中,便见过不少原是早期战俘的百姓,皆安居乐业。 “没想到,如此仁政,竟是这位攻城略地的华夏第一勇士提出……” 虞姬心中感慨,将之修复好后,便又好奇拿起一捆简牍观看。 她越看越入迷,看完一捆又一捆,美眸中异彩连连。 【增强监察天下官吏,加大刑罚,杜绝官吏滥用权利欺压百姓。】 【修改秦法中对百姓的禁锢,加大商税征收,以商养民,与民修养生息。】 【引进西域棉种,研制织棉布法,为百姓增加物美价廉的御寒之物。】 【开设学馆,招收普通良家子,从中考拔官吏,打破贵族世家的权利垄断,让百姓真正跳出旧贵族的压迫。】 …… 虞姬突然放下竹简,快步冲出茅舍,站在小院中,鼻息凝神竖起耳朵。 “一九得九,二九十八,三九二十七,四九三十六……” “格物致知,万物究其原理,遂有百工之机巧……” “法者,治之端也,君子者,法之原也……” 隔壁侯府中隐隐传出读书声,只虞姬听见辨别出的学科,便有算术、百工、律法。 虞姬听得如痴如醉,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汪汪汪!” 看门的黄犬,突然放声吠叫。 虞姬扭头看去,却是一位戴着斗笠的老者,正在背着箩筐,捡拾门外的牛马粪便。 可是,当她看清老者斗笠下的面容,不禁为之一愣,差点笑出声! “长者,莫要来我家门前捡便宜,那些牛马粪便,我家中菜田也要用。” 虞姬摆出泼辣小妹的架势,走出小院与之争辩。 但,等真到了近前,却又低声道:“王贲老将军乔装而来,可有要事吩咐?” 王贲道:“秦相可曾与你欢好?” “未曾。” 虞姬俏脸一红,继而又苦笑解释道:“妾昨夜备受冷落,恐不能改其心志。” 王贲皱眉,装模做样的捡了几颗粪球,好半晌才又道:“秦相这等人,便如你们楚人那位屈原大夫,心性坚毅不为外物所动。” “但,君子可欺以其方,你便投其所好,待他将你引为红颜知己,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虞姬恍然点头:“妾懂了。” 王贲不再多逗留,又嘱咐了虞姬几句,便心满意足离去。 于是,有两位当世名将在背后出谋划策的虞姬,终于不再想着离开,一连三天任劳任怨。 并在秦墨忍无可忍,主动问她心意时,适时摆出‘位卑不敢忘忧国’的狂热模样,嚷嚷着要捐出全部身家,帮秦墨开设学馆。 说实在的,她还真怕秦墨答应,把她全部身家给收了。 幸而,此举顺利博得秦墨好感,秦墨没要她的家当…… 不过,此时此刻。 当秦墨说出匈奴犯边,又将匈奴与南越放在一起比较时,身为楚人的虞姬,是真感同身受了。 因为,她亲眼见过南越蛮子闯进楚地烧杀抢掠,触目惊心! “君子要领兵征讨匈奴吗?”虞姬振奋精神问道。 对于华夏诸民来说,自家人打出狗脑子,那终究是自家事。 而尊王攘夷中的攘夷二字,则是华夏诸民的普遍共识。 这时代也不讲劳什子的怀柔,对夷狄没道理可讲。 你敢来,我便敢去,只看谁更头铁! 秦墨模棱两可道:“而今国库空虚,至于是否发兵征讨,朝堂上还在商议。” “妾立刻变卖华服首饰,捐财货为将士壮行。” “另外,妾在咸阳城中还有些好姐妹,想必她们也愿为出征将士助一臂之力。” “妾这便去找她们!” 虞姬这次是真要捐钱了,不等秦墨在说什么,已然抱起首饰盒,兴冲冲离去。 秦墨目送她背影消失,不由暗暗点头。 此女年纪尚幼,心思或许有些浅薄,但在大是大非上,却已有自身见地。 也难怪未来能成就霸王别姬的壮烈凄美。 …… 与此同时,秦王宫大殿。 嬴政一边批阅简牍,一边与王翦闲谈。 “三日前,臣将一名美姬入了良藉,送到秦相身边伺候。” “那美姬不止姿容绝世,更兼有文才,善于剑技,堪称能文能武,臣与臣子也为其出谋划策,助其俘获秦相之心。” “不过,那美姬热衷华服美饰,秦相不免便要破财供养了。” 王翦滔滔不绝,老脸上满是奸计得逞的畅快,似乎又找回当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感觉了。 嬴政也是听得连连颔首,颇为满意。 匈奴犯边固然可恨,但发兵灭之即可,唯独秦墨,实在让他头大。 堂堂大秦彻侯兼丞相,吃隔夜饭度日…… 嬴政这几日每每想起,便觉难堪不已,额是缺你钱花怎滴? 如今秦墨有美姬服侍在侧,想必已然尝过个中滋味欲罢不能,就算他自己不愿奢华,又怎能忍心苛待佳人? 正文 第六章 祖龙这是想要去听墙根啊! “嗯,待秦墨改了习性,朕便再赐他美姬数名,分化其宠爱,免得真被那能文能武的美姬迷了心智,断送咱大秦栋梁。” 嬴政给出善后方法道,他可不想因美色而真毁了秦墨这等大才。 王翦颔首:“皇帝此法甚善。” 计议已定,王翦便要告辞离去,但嬴政却突然放下毛笔,玩味道:“时已入夜,秦墨怕是要与美姬共享鱼水之欢了,不如去看看如何?” 祖龙这是想要去听墙根啊。 王翦闻言不禁一个趔趄,好悬没趴地上。 “往日朕与众臣欢宴,众臣皆放浪,便是宫中美姬,也多有被冒犯。” “但,朕从未见秦墨那般忘形,如今难得他开了窍,不看看热闹实在可惜啊。” 嬴政嘿然叹道。 王翦还能说什么,舍命陪君子呗。 …… 君臣二人趁着夜色,微服出了秦王宫,直奔镇国侯府旁的茅舍。 王翦前几日常来,看门的黄犬还认得他,便也没有吠叫。 “唔,怎未熄灯?” 王翦见茅舍中还亮着油灯,不由奇怪道。 嬴政不怪反喜,笑道:“黑灯瞎火有甚趣味,老将军岂不知灯下赏美之乐?” 王翦:“……” 年轻人就是会玩儿。 两个听墙根的满怀激动,捻手捻脚翻过篱笆,潜到茅舍外侧耳倾听。 屋内确有人声,并未睡下。 “妾变卖首饰,筹得半两钱万枚,若再变卖华服,应可再得数千。” “另外,妾走访城中姐妹,又筹得半两钱近十万枚,明日便能送来。” “君子可用这些钱财,为将士添置粮草甲械,讨灭匈奴,护我华夏太平!” 虞姬柔媚的声音,此时透着铿锵,杀气腾腾。 嬴政:“……” 王翦:“……” 特么什么鬼? 这哪是腐化秦墨啊? 这是反被秦墨带偏了啊! 咱帝国的国库再如何空虚,也用不着你们一群舞姬捐献钱财打仗啊! 虽然,此举确实让人感慨…… 呛啷—— 屋内突然响起拔剑声,接着便是秦墨的声音:“门外来客,何不进屋一叙?” 嬴政和王翦面面相觑,情知是被发现了,只得整了整衣衫,推门而入。 秦墨微微愣神,收剑入鞘,向二人见礼:“皇帝,老将军,恕未远迎。” 虞姬自是认得王翦,但却是第一次见嬴政,赶忙也跟着见礼。 嬴政没好气的瞪了虞姬一眼,鼻中发出冷哼。 此举让虞姬惶恐不已,简直快吓哭了。 秦墨看的莫名其妙,皱眉道:“皇帝何故恶了这小小女娃?” 此言一出,虞姬顿时不惶恐了,只剩懵逼:“女、女娃?” 嬴政也是愕然,指着身段婀娜的虞姬道:“难道在卿眼中,此女只是个女娃?” 王翦则是看着虞姬青涩俏脸,突的恍然一拍大腿。 “啪,尚未探明敌情,便冒然出兵,失算矣。” “原来秦相是爱熟妇!” 秦墨:“……”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还有,谁跟你说我爱熟妇了? 话又说回来,少女有少女的妙,熟妇有熟妇的好,我爱熟妇咋了? 有罪嘛! “此女二八之龄,不是女娃又是什么?” “似她这等年岁,若是敦伦育婴,十有六七是要难产殒命!” “其实,臣早已有意上书皇帝,为百姓指定婚配年纪,以免女子早孕伤身,白白殒了我华夏女儿性命……” 秦墨趁机进谏道。 虞姬心中怨念顿时消解,大抵也明白了昨夜,秦墨为何冷落自己。 那并非冷落,而是出于爱护! 也不只是爱护自己,而是爱护华夏女儿! “君子真乃虞姬平生仅见大贤,那自诩仁爱的孔孟之说,也断不如君子这般。” 虞姬孺慕拜下,马屁张口就来。 嬴政和王翦只能苦笑,这美姬到底站那边的,是真被带偏了! “秦相,人生一世何其短也,当及时行乐啊。” “若错失大好年华,到了老夫这般年纪,便悔之晚矣。” “皇帝宫中有不少美姬,年岁见长却未得宠爱,既然秦相爱熟妇,不妨赠与秦相。” 王翦苦口婆心劝说,顺便拿王宫里的美姬做人情。 “……” 秦墨想吐血:“老将军你这样搞,是想要华夏诸民都知道我爱熟妇吗?” 后世恐怕要把我跟曹丞相并列啊! “朕稍后回宫挑选,年过二十未得宠幸者,全让赵高送来与卿。” “卿若不留用她们,也别想着放她们婚配,朕尽杀之!” 嬴政也不讲道理了,直戳秦墨软肋。 你不是爱护华夏女儿嘛? 便逼你就范! 秦墨:“……” 秦墨无语至极,他了解嬴政的秉性,说得出来,便做得到,只得委婉道:“臣领命。” “不过,臣手中没有余财,恐怕供养不了如此多的美姬。” 嬴政见他终于服软,不由笑道:“卿想要财货,无论去偷去抢,哪怕贪污受贿,随卿之便!” 这话说的,王翦都无语了。 天下哪有君王怂恿臣子贪污受贿的道理? 嬴政心意满足,也不再逗弄秦墨,转而看向虞姬。 “尔年纪虽幼,却知晓大义,属实可贵。” “奈何秦无女爵,便赐尔中宫谒者之官身,岁禄三百石!” 中宫谒者乃是皇帝内臣,尊贵尚在普通臣子之上。 虞姬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赶忙双手为揖一躬到地:“妾……仆谢皇帝封赏。” 嬴政受了一礼,又看向秦墨道。 “爱卿,匈奴犯边,百姓受虐,朕欲西巡祭祖,威慑塞外诸胡,卿以为然否?” 秦墨微微一愣,心说该来的还是要来。 始皇帝五次出巡,被批为暴政虐民,因为每到一地,便要征发徭役,修建驻跸离宫,还要提供粮草给西巡队伍,实在不体恤民力。 当然,凡事有利有弊。 嬴政第一次西巡祭祖,威慑塞外诸胡,匈奴也不敢再妄动,算是为南征百越打下坚实基础,不可谓不重要! 嬴政不直接发兵征讨匈奴,只是选择西巡,显然还是把注意力,放在南越丰饶之地。 毕竟,打匈奴吃力不讨好,打南越则好处肉眼可见! “臣赞同西巡。” “但,既然要西巡,便要动用民力,不如一劳永逸,臣有把握趁机解决匈奴之患!” 秦墨肃然回道。 正文 第七章 三代除国,塞外之地皆为华夏矣! “臣有把握一劳永逸解决匈奴之患!” 秦墨一言既出,却是把嬴政和王翦都吓到了。 自西周天子被犬戎所杀,东周天子被迫迁都洛阳,塞外诸胡之患,便已困扰华夏诸国。 其中秦、魏、赵、燕四国,更是首当其冲,数百年来,反复与塞外诸胡拉锯拼杀。 最后,四国不得不认命,修建防御性长城。 近些年匈奴趁机做大,占据河套富饶之地,并一统塞外诸胡,强盛尤过大秦。 秦墨说一劳永逸解决匈奴之患,确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嫌疑。 “爱卿有何妙策,不妨道来!” “正好王老将军也在,可帮你参谋一番。” 嬴政跪坐席上,郑重问策。 王翦也于下首跪坐,静等秦墨高论。 “臣之策,须有三个前提。” 秦墨竖起三根手指道。 嬴政:“讲。” 秦墨稍稍沉吟,组织好措辞。 “第一个前提,西巡途中皇帝要轻车简从,在到达边地之前,与出征大军一同行动。” “沿途不要驻跸离宫,不要郡县官吏觐见,一切按照大军出征的规矩办!” 嬴政听得直咧嘴,迟疑道:“其实,朕可将西巡祭祖之事延后,便在咸阳城等候出征将士的捷报,免得拖累行军。” 平灭六国期间,他也去过几次前线安抚军民。 他也深知,论治军之严,大秦战将无出秦墨其右者。 便是一门双彻侯的王翦、王贲父子,在治军一道上,也是远远不及秦墨。 进了秦墨军中,便不可能有优待,嬴政不是受虐狂,没必要非跟着大军行动。 “皇帝必需去边地!” 秦墨言辞坚决,道:“此次征讨匈奴,是为护我华夏诸民,皇帝必需前去坐镇。” “去之前,还需将皇帝此举明发九州郡县,使六国遗民知晓,届时定可尽收民心。” “尤其可使赵地遗民归心!” 平灭六国的战争中,秦赵之间打得最惨烈,如今赵地百姓,对大秦的管制也最抵触。 此次匈奴闯进赵地烧杀抢掠,若能处理得当,便能极大化解,赵地百姓心中的芥蒂! 王翦听得颔首不已道:“秦相此言甚善,皇帝当去边地坐镇,为华夏诸民表率。” “朕……允了!” 嬴政虽不想吃苦头,却还分得清孰轻孰重,咬牙点头道。 “第二个前提,臣要三万善于骑射之士,装备甲胄强弓利刃,配三匹以上母马。” “另外,臣曾奏请皇帝,暗中制造的高桥马鞍、马镫、霹雳弹,如今也都可以拿出来,装备给三万骑兵锐士了。” “如此方能攻无不克,穿插打击攻其不备,一举捣灭匈奴王庭,再以闪电手段扫荡残部!” 秦墨杀气腾腾道。 嬴政和王翦对视一眼,心知这才是重点,也确实可行性极高! “爱卿,如今国库空虚,若按卿之所言,恐难供应三万铁骑。” “不如,朕征发十万老卒锐士,交由爱卿统领,想必也能大破匈奴!” 嬴政委婉提议道。 秦兵正卒出征打仗,皆是自备物资,粮食衣物兵器牲畜不一而足。 朝廷只需征发更卒徭役为之运输,并提供弓弩铠甲战马等战略物资,必要时向兵卒提供借贷! 这也是秦法变态之处,几乎等同于空手套白狼。 每一位秦兵正卒自备的物资,都是先期投资,战场上若不奋勇杀敌,那便是血本无归。 反之,只需斩下一枚甲士首级,即可大赚特赚,升爵、赏田、赐宅、免赋,子侄还能去做公务员…… 总而言之,现在嬴政没钱,依然想空手套白狼! “十万老卒锐士,自是能大破匈奴!” 秦墨首先肯定嬴政的提议,可随之又道:“但匈奴皆乃游牧之民,战之不胜即可远遁千里。” “若不能歼而灭之,过个几年,又会卷土重来。” “皇帝是想一劳永逸?还是想反复拉锯?” 嬴政当然是想一劳永逸,沉吟好半晌才点头道:“那便依卿之策,装配三万铁骑。” 这边说着,虞姬终于烧好了一壶热水,给三人端上来。 嬴政主动接过陶壶,为秦墨倒满一杯热水:“卿的最后一个前提,也讲来吧。” 虞姬看着这一幕,不禁暗暗咋舌。 始皇帝居然亲自给君子倒水,看那坦然自若神态,怕是以前也没少做。 这到底是多大的信重啊? 自己再不抓紧爬上床,等始皇帝把宫中美姬送来,尊贵无比的彻侯夫人之位,可就悬了! “最后一个前提,分封诸侯于匈奴旧地。” 秦墨再次语不惊人死不休。 然后,自案几下抓了一把茶叶,撒入三人面前的茶水里,静等嬴政和王翦回神。 嬴政眉头皱成疙瘩,看向秦墨的丹凤眼中,似有愤怒:“朕一直认为,卿推行郡县,乃朕之知己。” “不曾想,卿也有分封之念!” 祖龙此生最恨背叛,尤其是亲近之人的背叛。 老王翦在旁边吓得一缩脖子,心脏都快蹦出来了,暗怪秦墨乱说话。 但秦墨却笑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臣既然敢让皇帝行分封之事,自然也有解决之法。” 嬴政强压怒火道:“何法?” 秦墨:“推恩之法,父死,诸子女分继,三代而除国,转为郡县。” 嬴政一滞,丹凤眼中的愤怒,迅速化为惊喜。 老王翦则是瞠目结舌,浑浊老眼直勾勾盯着秦墨脑袋。 他想扒开看看,里面的脑浆子,跟普通人到底有何不同,居然连这么绝的法子,都能想出来! “啪,妙啊!” 嬴政一拍大腿,高声叫好:“如此分封,三代除国,塞外之地,皆为华夏矣。” “果真是一劳永逸之良策,爱卿确为华夏第一智者!” 他这一高兴,马屁也是张口就来。 …… 次日,秦王宫中发出一道诏书,由快马传往九州郡县,乃至乡里亭甲,晓谕华夏诸民。 【匈奴犯边,闯进赵地烧杀抢掠,始皇帝要亲自领兵征讨匈奴,拯救赵地百姓于危难,护佑华夏诸民!】 【此次征讨匈奴,不征更卒徭役,只征募善于骑射之士为正卒,无需自备物资。】 【华夏诸民若有愿为出征儿郎助威者,可自发捐献财货粮草与郡县,再统一运往咸阳或赵地边境!】 正文 第八章 还是勒紧裤腰带,再捐一些吧! 秦法管控下的帝国,基层动员能力堪成一绝。 郡下设县道,县中为乡镇,乡内分数亭,亭又有各里,里间编户什伍。 皇帝的权利,几乎深入到每家每户。 所以当‘始皇帝亲征匈奴’、‘拯救赵地百姓于危难’、‘护佑华夏诸民’的诏书,自秦王宫内发出后,九州大地以咸阳为中心,迅速蔓延沸腾! 攘夷终究是华夏共识,无论六国遗民如何抵触秦廷,面对始皇帝这道诏书,却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赞一声:这瓜怂有种! 无数任侠、剑客、老卒,得知诏书内容之后,自备粮草兵器,在乡老、亭长、里甲的带领下,从九州各地赶赴赵地,去剿杀犯边匈奴。 这得益于秦墨推广的高产粮种,自持勇武者哪怕没有军功爵刺激,也敢浪费家中堆积如山的粮食,去跟匈奴人比试谁更头铁! 与此同时,王翦王贲两位老将军,也在始皇帝的授意下,开始搜集征调母马,并从老秦人中征募骑射锐士。 在秦法中规定,在籍成年男子编为更卒,每年服役一月,其实就是服徭役,什么都要干,但也接受军事训练。 更卒得到训练后,选拔优异者转为正卒,秦军平灭六国的主力,便是这些正卒,无战事时也是每年服役一月。 而正卒中的勇武者,则会被选拔为戍卒,大抵也就是锐士,一次最少服役一年,然后十年无需服役。 王翦王贲便是从这些老卒锐士中,征募善于骑射者,堪称优中选优! 大秦少府监也在按照秦墨的要求,全力制造马鞍、马镫、霹雳弹、马甲…… 国库里那点可怜家底,肉眼可见的被消耗下去! 幸而有无数百姓,捐献财货粮草,为出征儿郎壮行助威,才让嬴政心里好受一些。 另外,百姓都慷慨解囊了,大秦的官吏勋爵们,自然更要做起表率。 …… “诸位,皇帝的意思,我已经传达到。” “大家商量一下捐多少,各自送去给秦相即可,由他调配!” 赵高笑眯眯撂下一番,飘然而去,留下一群大秦文武,满脸苦笑。 “前些日子才给秦相捐过,如今又要捐,本廷尉家中的妻儿老小,怕是要喝西北风度日了。” 李斯忍不住发牢骚道。 他是大秦最高法长官,要以身作则,平日不敢聚敛财货,一家人全靠岁禄过活。 偏偏前次给秦墨扶贫,属他出血最多,家中已然入不敷出。 再捐下去,他全家真要喝西北风度日了! “此次是皇帝亲征需要财货粮草,咱们做臣子的,总归是不能太小气。” “还是勒紧裤腰带,再捐一些吧。” 蒙毅出声安慰一番,然后起身道:“吾先回家中准备财货了,诸位自便。” 众臣见他如此,也只得陆续回家准备。 李斯更是无可奈何,垂头丧气回到家里,像抄家似的翻箱倒柜,又凑了一万枚半两钱。 让家仆用牛车拉着,亲自带路送往镇国候府旁边的茅舍! “清香扑鼻,沁人心脾,真是仙茶啊。” “此器具似玉非玉,当真华美。” 李斯走到半途,却被一群人堵住了去路,人群中间还不时传出惊叹声。 家仆上前驱赶,也没人让路。 李斯隐约闻到一股嘉木奇香,心中也生了好奇,便拦住要发飙的家仆,自己挤进人群中查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美艳妇人,甚是惹人。 不过,李斯的目光,却被别的东西吸引。 美妇身前置有案几,上面摆着一套器具,亮白如玉,却又似玉非玉,内嵌金漆彩绘,端是华美非常。 “美器也!” 李斯咂嘴赞了一声。 此时美妇正在摆弄身旁的红泥小火炉,炉内燃着松球,炉上烧着一个精美提梁壶,壶中之水已然滚沸。 美妇垫着素麻布,将提梁壶拿起,冲洗面前器具。 人长得美,做什么都显得好看,加之其心无旁骛,举止间给人以行云流水的沉凝之感。 便是李斯也看的痴了! 直到刚才那股嘉木奇香再次出现,李斯才猛然回神,赶忙定睛瞧看器具中冲泡的物什。 茶叶,枯黄的茶叶! “此乃炒制而成的茶叶,君子可要品尝?” 美妇很有眼力劲儿,见李斯衣着华贵,便端起一杯,邀他品鉴。 李斯也不客气,小心翼翼接过,先是赏玩土豪风瓷杯一番,然后又闻嗅茶香,最后才啜饮。 “唔!” 李斯闷哼一声,眉头皱起。 但片刻后,却又舒展眉头,闭目回味道:“果真仙茶也!” 美妇嫣然一笑,玉手提壶为他再续一杯,然后将余下茶水,分于围观者品尝。 “美娘子,你在此处设茶摊,想必也不是消遣炫耀吧?” “说个价钱,额便买了你回家!” 人群中有大煞风景者嚷嚷道。 李斯品茶的雅趣被打断,不由怒瞪那人。 但美妇并不见怪,只是巧笑嫣然的打趣道:“妾乃镇国候府之歌姬,君子当真要买?” 那人顿时一滞,讪讪咧嘴道:“额是玩笑而已,玩笑,呵呵。” 而其余围观者,虽无他那般尴尬,却也立时肃容,便是四处乱瞄的目光,也收敛起来,一个个宛若柳下惠目不斜视。 “妾不卖身,但这仙茶与瓷器是要卖的,诸位君子愿买吗?” 美妇笑问道。 人群为之一静,旋即便炸了锅。 “当然买啊!” “作价几何?” “有多少额全要了。” 人群汹涌,谁也不愿错过如此宝器仙茶。 李斯悄么蔫儿的把手中瓷杯,缩进袖子里,趁乱退出人群。 然后,他也不给秦墨去送捐献了,就站在人群外看热闹。 约莫过了有半刻钟,宝器仙茶被咸阳豪客们抢购一空,美妇身前已然堆了成山的半两钱,更有不少金饼夹在其中。 美妇向路旁挥挥手,两个剑客不知从哪钻出来,帮美妇抬起金饼钱币,走进远处的镇国侯府。 “秦墨啊秦墨,亏得皇帝夸你廉苦自守,原来财货都藏在侯府内。” 李斯冷笑一声:“这次看你如何狡辩?!” 正文 第九章 瓜怂欺人太甚,这是把额当乞儿打发啊? “主人,还去秦相家中送钱吗?” 家仆凑到李斯身边问道。 李斯大手一摆:“不送了,你立刻把牛车赶回家。” 家仆:“主人不回家吗?” “不回。” 李斯坚决摇头:“本廷尉便在此等候,阻拦捐献财货的同僚,向他们揭露那厮虚伪面目!” 家仆领命,赶着牛车离去。 李斯则好整以暇,堵在去往镇国侯府的必经之路。 不过,捐献财货的同僚还没等到,往侯府里运钱币金饼的美妇剑客,却是一波又一波。 显然,都是贩卖宝器仙茶所得! 李斯看的瞠目结舌,心中粗略估算一番,发现怕是已有上百万钱了。 而且那些美妇剑客组合,还在源源不断出现! “嘶,难道他想用这些财货支援国库,用以征讨匈奴?” 李斯心念电转,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前次他冒然出手,状告秦墨蓄养宾客,算是吃了闷亏,如今自然学乖许多。 毕竟,秦墨敢倾注身家,以始皇帝之名,为帝国开设学馆,完全不计较自身名利。 而今将这上百万钱,捐给国库征讨匈奴,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能! “李廷尉嘴上喊穷,捐献财货却是最快,当真一心为国啊。” 李斯正自头脑风暴,远处却传来一声慨赞。 抬头看去,却是左丞相王绾,领着家仆运送财货而来。 李斯赶忙揖手见礼,然后肃然道:“王相,我并未捐献财货。” “为何?”王绾诧异道。 “王相请看。” 李斯从袖子里拿出先前偷藏的瓷杯,一边让王馆观赏,一边肃然解释。 “此宝器乃秦相所制,用以高价贩卖,聚敛钱财。” “另外,还有一种仙茶,此宝器中尚有余味,王相闻一闻,是否受用?” “两者贩卖所得钱财,只我见到的,已有上百万之多,照此下去,得千万钱,也非难事。” “秦相和皇帝向来互通有无,若用这千万钱征讨匈奴,又何需吾等再捐献财货?” 李斯说到最后,语气中已满是埋怨。 当然,还有那么一丝不为人所知的嫉妒,嫉妒秦墨与始皇帝的亲厚。 王绾沉吟半晌,皱眉道:“始皇帝也是吝啬,如此多的钱财,难道不够征讨匈奴吗?” “居然还要从吾等臣子身上刮油水,真是不当人君呐!” 大秦治国,法家为主,儒墨辅之。 而他是老儒士,讲究一个‘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寇仇’,君与臣相互成全。 而始皇帝的吝啬,多少让他有些不满了! “那……王相还要捐献财货吗?”李斯问道。 “捐!” 王绾肯定点头:“始皇帝令吾等为表率,若不捐,华夏诸民岂不腹诽。” “所以,本相要捐黍米三斗,为出征大军壮行!” 李斯先是一愣,继而面露笑容,佩服道:“还得是老丞相啊,斯不如矣。” “我也捐半两钱……” 他嘴里说着,突然伸手入怀掏了掏,摸出几枚半两钱:“八枚!” 两只老狐狸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 下午时分。 始皇帝号召文武百官为表率,给出征大军捐献财货壮行,已经过去半天。 “赵高啊,朝中爱卿们都捐献了多少财货粮草?” 嬴政想起前次,百官给秦墨扶贫,出手皆是阔绰,心中也不免有些期待了。 国库穷啊,皇帝也想多捞钱! “呃…这……” 赵高表情古怪,欲言又止,似乎难以启齿。 嬴政皱眉:“有话便讲!” 赵高惶恐不已,只得从大袖中冒出几片简牍,诵读上面的记录文字。 “左丞相王绾捐献黍米三斗。” “廷尉李斯捐半两钱八枚。” “郎中令蒙毅捐腊肉两斤。” “内史大夫捐麻衣一件。” “大司农……” 嬴政听麻了,听傻了。 纵然是咸阳城里的乞丐头,收到如此捐赠,恐怕暗里都要骂一声:“一群穷逼!” 砰—— 嬴政拍案而起,打算赵高诵读,怒道:“瓜怂欺人太甚,这是把额当乞儿打发啊?!” “皇帝息怒,想必诸位同僚也是有苦衷的。” 赵高扫眉耷拉眼的低声劝慰。 其实,他也得到王绾和李斯的传信,只捐了一石草料,反正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 “传!把那群瓜怂,都给额叫来!” 嬴政急声怒吼,把案几拍的啪啪作响。 … 稍后,三公九卿,文武两班,陆续到来。 但让嬴政所料不及的是,臣公们一个个衣衫褴褛,高冠博带上补丁摞补丁,简直比乞丐还乞丐。 嬴政看在眼中,好悬没气笑了。 “装穷是吧?” “说说有甚苦衷?” 嬴政强忍怒火,质问道。 众臣面面相觑,然后齐齐一揖:“臣等有罪。” 这就是摆烂了。 嬴政忍无可忍:“尔等捐财给秦墨时,何等阔绰?” “如今捐给朕,为何吝啬至此?” “秦墨穷,那是他自甘廉苦。” “而朕穷,乃是因为出征匈奴,要行军国大事。” “诸卿但凡有心,便该多捐献一些,让朕和将士们打一个富裕仗,也好护佑华夏诸民!” 这番话,倒也有理有据,占着大义。 左丞相王绾向李斯使了个眼色,李斯立即出列道:“秦相聚敛财货,已达数百万钱,足以支撑大军征讨匈奴。” 嬴政为之一愣:“当真?朕怎不知?” 李斯:“皇帝莫非要装糊涂?” 嬴政瞪眼,煞气腾腾。 李斯顿时怂了,但心中却是泛起滔天巨浪。 始皇帝若当真不知,这乐子可就大了! 前次他冒然出手,弹劾秦墨蓄养宾客,更多是出于有枣没枣打三竿的心态,所以也没仔细探查。 毕竟秦墨深得始皇帝信重,小小罪名也并不能扳倒他。 可如今,秦墨在始皇帝不知情的情况下,暗中聚敛财货,数量之巨令人咋舌,足以支撑一次战争。 而此次征讨匈奴,说是始皇帝亲征,其实秦墨才是主帅。 另外,始皇帝随军亲征,也是秦墨怂恿的。 这特么,细思极恐啊! 秦墨到底想做什么? “秦相聚敛的财货,就藏在镇国侯府中,皇帝若不信,前去一看便知!” 李斯跃跃欲试,朗声禀奏道。 正文 第十章 你家亲儿子扶苏,也没见你这么惯着啊? 始皇帝情知不给诸臣一个交代,便无法从他们手里拿到财货捐献。 于是,再次率领文武百官,突击检查镇国侯府! “运进去那些钱财,可探明藏在何处?” 李斯不知从哪找来一位瘦小男子,问道。 “李廷尉放心,已探明。” “那好,前头带路!” 时值黄昏,侯府里的学子,还在用功读书。 一行人在瘦小男子的带领下,穿过坐满学子的亭台楼阁,来到一处僻静花园。 而眼前呈现的一幕,也让包括始皇帝在内的所有人目瞪狗呆! 数百万钱,是个什么概念? 从李斯嘴里说出来,那就是一个数。 可如果,把这些钱,堆放在一起,摆在面前,那视觉冲击,就恐怖了。 整个就是一座黄灿灿的钱山,望之令人目眩神迷! 而更让人目眩神迷的是,围绕着这座晃瞎人眼的钱山,还有许多熟美的绝色佳人在嬉笑打闹。 钱财! 美色! 二者交相辉映,宛如世俗臆想中的天堂仙境! “咕嘟!” 嬴政艰难咽下一口唾沫。 然后,仿佛引发了连锁反应,跟在他身后的文武群臣,尽皆吞咽口水。 咕嘟之声,此起彼伏! 这等奇怪动静,吸引了那些嬉闹的熟美佳人,场面骤然安静下来。 “皇帝怎来了?” 秦墨从钱山后钻出来,揖手向嬴政见礼:“恕臣未及远迎。” 而后,又向群臣道:“诸位同僚请了。” 群臣齐齐翻个白眼,却是没有好脸色。 李斯阴阳怪气开口:“秦相,你是真人不露相啊。” “前番诸位同僚见你拮据,还都捐钱捐物给你。” “如今看来,拮据的是吾等才对。” “至少,秦相这聚敛的金山,秦相这豢养的群美,吾等家中是万万没有的!” 李斯这番话,也是群臣的心声。 此时的秦墨,大抵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无耻妄人,不但大言欺天,更兼贪财好色。 如此私德品行,若与王翦王贲一般,安心做个军功彻侯,也就罢了。 偏偏,他还是右丞相,秦以右为尊,正儿八经的文武百官之首,实在德不配位! 群臣暗暗交换眼神,已经有人按耐不住,想要向始皇帝进言,撸掉秦墨的右丞相之职了。 秦墨自然能察觉气氛不对,皱眉道:“李廷尉,你怕是又误会了……” “误会什么?” “秦相该不是要说,这些钱财会捐给国库,用以征讨匈奴吧?” 李斯嘿然道。 秦墨点头:“话都让你说完了。” 李斯冷笑一声:“哼哼,钱财可以捐,这些美人秦相又如何解释?” “难道要捐给出征将士做营妓?” 李斯鄙夷质问,然后也不等秦墨作答,便向嬴政一揖到地。 “皇帝容禀,秦墨此獠,大言欺天,贪财好色,实在……” “住口!” 嬴政漠然瞪了他一眼。 转而,才又去打量秦墨,半晌只道:“好!好啊!好你个秦墨啊!” 说着,突然大步走到秦墨面前,猛的挥出手。 李斯瞪大双眼观瞧,心中兴奋狂吼:抽他!抽他个瓜怂! 啪啪啪—— 嬴政的手,落在秦墨肩膀上,一边重重狠拍,一边叹道。 “好你个秦墨啊,你可算是开窍了!” “堂堂七尺男儿,生在天地之间,功业抱负要有,金钱美人更要有!” “日后,万不可住破茅屋吃隔夜饭了,金钱美人若不够享用,便再狠狠的捞!” 嬴政情绪是激动的,仿佛看到秦墨腐化堕落,比开疆拓土更爽。 但,群臣就很吐血了,满脸便秘表情。 尤其李斯,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 狠狠捞是啥意思? 有你这么当君王的嘛! 你家亲儿子扶苏,也没见你这么惯着啊?! “皇帝莫要玩笑,钱财是臣贩卖商货所得,并非捞取。” “至于这些美人,是皇帝让赵高将军从宫里送来的,不会忘了吧?” 秦墨无奈解释道。 这下轮到嬴政失望了。 赵高在宫里挑选上了年纪的美姬,一股脑送来塞给秦墨,确实是他的旨意。 本意是逼着秦墨捞钱供养她们。 现在看来,目的似乎达到了。 但,又似乎有那么点不对劲! 嬴政看向那堆成山的钱财,问道:“爱卿贩卖何等商货,竟获利如此大?” 他确实好奇,秦墨前两天还穷的不行,咋就能突然聚敛数百万钱财。 “臣曾向宫里送了一套瓷器,一斤雨前茶,皇帝不也甚为喜爱吗?” “最近瓷器和雨前茶都开始量产了,臣正发愁如何贩卖……” “恰巧,皇帝送来这许多美人,臣便教授她们用瓷器泡茶,上街推销售卖,倒也颇受豪客欢迎。” “而且臣发现她们身负学识,在学馆教授蒙童绰绰有余!” 秦墨笑容可掬道。 嬴政眼角一阵抽搐,显然是没想到,自己送来的累赘,在秦墨手中却成了人才。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正是秦墨的不凡之处,不服不行! 嬴政收起心思,看向一身补丁的李斯:“你第二次诬告镇国侯了,有何话说?” 李斯想死的心都有了,认命道:“臣愿捐一万枚半两钱,助皇帝与秦相征讨匈奴。” 嬴政丹凤眼微眯,只是冷笑不语。 李斯咬牙:“不是一万钱,是十万钱!” 回去把府邸卖了,在找人借一些,或许能凑够十万钱。 然后,全家人喝西北风吧! “再一再二不再三,若再敢诬告镇国侯,朕定不饶你!” 嬴政知他廉苦,十万钱已是极限,终于满意点头,并撂下一番警告。 李斯这人,早年师承集百家大成的荀子,才能毋庸置疑,堪称治国能臣。 但,他品行上的缺陷,也显而易见。 大名鼎鼎的韩非子,与他师出同门,才能比他优秀,嬴政大为欣赏。 但李斯怕嬴政得了新欢忘旧爱,便陷害韩非。 他敢出于嫉妒,害同门师兄弟,自然更想扳倒深受信重的秦墨。 嬴政早摸透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秉性,故而出言敲打。 “对了,李廷尉还不知道吧?韩非便在这学馆中任教,教授法家之学。” 秦墨趁机补刀道。 李斯顿时就炸毛了:“他还没死?!” 正文 第十一章 时移世易,当行新法 荀子集百家之长,主张法礼并举,学说成熟,影响极为深远。 但是他的那些弟子们,出于自身经历或理想,大多学的就有些偏科了。 李斯和韩非便是法家拥趸。 当然,两者虽都主张用法,可本质上却也有所不同。 李斯起于微末小吏,所以他的法,更像是后世的儒教,君王需要什么样,他就能变成什么样,一切为君王服务。 而韩非乃是韩国宗室子弟,早年一心想要学商君振兴韩国,因而他主张的法,比变态的商君之法,还要更上一层楼。 所以,嬴政这位法家受益者,初见韩非著作,便惊为天人! 后来韩王得知嬴政欣赏韩非,便让他出使秦国,谋划疲秦之策,嬴政识破后将之扣下,意图留为己用。 但李斯怕被取代,心生嫉妒,上奏说韩非心向故国,不能为秦所用,不如依法惩办。 嬴政也打算让韩非吃点苦头,便将之下狱囚禁…… 如果不是秦墨暗中照顾,韩非多半已被李斯使手段除掉。 不过,秦墨虽救了韩非一命,却没有再将他举荐给嬴政。 因为用韩非之法治国,则百姓畏法而不知礼,好比一条腿走路,终不长远! “韩非何在?宣来与朕相见!” 嬴政听两人提起韩非,终于想起国中还有一位大才。 他如今有秦墨这位真正的‘集百家大成者’为丞相,其实早把韩非这样的人物给忘到脑后了。 但身为君王,总不会嫌人才多,既然才能超越李斯的韩非还活着,自然要用一用! “皇帝不可……” 李斯脸都绿了,想要阻拦又不敢开口,只能看向秦墨道:“秦相,那韩非心怀故国,用之必为大秦祸患。” 他嘴里说的义正词严,但眼中却满是哀求。 皆因他心里明白,是自己太跳腾,惹了秦墨厌烦,若再不服软做小,他在朝堂上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秦墨不置可否:“李廷尉之言,或许有理,让韩非留在学馆磨去一些性子,也无不可。” 嬴政稍稍沉吟,也道:“那便再磨他一磨!” 他当初将韩非下狱囚禁,也是如此打算,既然还没磨好,冒然用之,反倒不美。 李斯心中松了口气,暗向秦墨递去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尬笑。 韩非不死,终究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刀,日后在秦墨面前,他只能跪着做小了! “诸卿。” 嬴政转而看向群臣,沉脸道:“秦卿捐这数百万钱,为出征大军壮行,朕心中唯有感佩。” “但无论秦卿捐多少,那是他自己的心意,终究要用在将士身上。” “诸卿不愿捐献财货,难道是以为,朕会截留为己所用?” 群臣惶恐,赶忙告罪道:“臣绝不敢诽谤皇帝!” 嬴政拂袖冷哼,指着他们身上的破衣烂衫:“做都做了,还说不敢?” 群臣被怼的直翻白眼,纷纷埋怨看向王绾。 若非他这左丞相带头装穷,群臣又怎敢跟着效仿。 老王绾也是尴尬,揖手一拜认错道:“臣以小人之心度君王之腹,实在惭愧,臣愿捐精米千石,为出征将士壮行。” 他这是把一年的岁禄都给捐了。 群臣暗暗叫苦,只得也跟着大出血。 “臣捐健马百匹。” “臣捐铁料万斤。” “臣捐黄金……” 嬴政边听便点头,似乎很满意,但心里却在滴血。 其实,他就是想从臣子口袋里掏钱,趁机充盈国库来着,可逼已经装了,如今只能干看着流口水了。 额那可怜滴国库啊! …… 嬴政上次来学馆,只匆匆一瞥,并未窥见全貌,今日再来便有心观摩一番。 毕竟,这学馆是以他的名义开设! 秦墨头前领路,顺便为嬴政讲解,开设学馆的意义。 “如今六国已灭,华夏大体承平,百姓想要凭军功跃迁,怕是更难了,长此以往下去,大秦朝堂必是一潭死水。” “时移世易,打天下和治天下终究不同,秦强在变法,商君之法到了今日,也该变一变了。” “招募出身微末的良家子进学,公平公正考拔优异者为官吏,不止是打破贵族士人,对治国权利的垄断,更是给百姓另一种上升渠道。” “便如军功赐爵一般,刺激百姓奋发向上,也为朝堂提供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 “待国库充盈之时,皇帝还需在天下郡县,开设更多学馆!” 群臣在后面竖着耳朵倾听,反应各有不同。 武将们只是感慨九州承平,他们的用武之地,确如秦墨所言越来越少,家中子弟想搏军功更难。 而文官则是听得头皮发麻,因为所谓的贵族士人,其实就是指他们。 这时代,学识太金贵,若非家族传承,想学都没门路,所以他们理所当然的垄断治国权利! 便如李斯,其实也是家学渊源,早年就被征募做了官吏,为君王牧民。 只是他不甘为底层小吏,又辞官跑到齐国拜师荀子…… 而秦墨怂恿始皇帝在天下郡县开设学馆,等同于挖他们的根基! “卿之所言,朕深以为然,奈何开设学馆耗费巨大。” “便以卿为例,食邑十万户,供养这一座学馆,便要住茅屋吃隔夜饭。” “国库再如何充盈,又能供养几座学馆?” 嬴政突然开口,直指问题本质。 众文臣闻言,心中不由暗松口气。 但,不等他们把心放进肚子里,秦墨却笑了:“皇帝可知,臣今日贩卖瓷器茶叶,要纳多少商税?” 嬴政一愣,旋即丹凤眼骤然瞪圆:“此等暴利商货,需纳利润五成为税!” “然也。” 秦墨含笑点头:“商君之法,重农抑商,耕战为本,确实能强国强民。” “但,却不能富国,更不能富民。” “臣还是那句话,时移世易,当行新法,解除对百姓的限制,鼓励商贸了,介时国库自然充盈!” 这边说着,众人已经走到一处改为学堂的偏殿前。 秦墨钻进去,拿了一块布出来,给嬴政观赏。 “这布,乃是学子们以羊毛织成,皇帝可知有何妙用?” 正文 第十二章 这学馆里头,都是特么什么妖孽啊! 秦墨钻进学堂,拿了一块布出来,给嬴政观赏。 “这布,乃是学子们以羊毛织成,皇帝可知有何妙用?” 嬴政:“御寒。” 秦墨:“……” 好吧,没毛病。 秦墨莞尔点头道:“确实能御寒,比麻布更好百倍。” “包括那西域引进的棉花,织布保暖虽好,却产量奇低,暂时不堪大用,总的来说,还是不如这羊毛布。” 棉花生长期间喜强光,也只有在西域种植才能高产,想要在大秦推广开来,少说也要耗费数年之功培育。 嬴政似有所悟:“爱卿的意思是……是……” 他纵然雄韬伟略。 却还是受‘耕战’影响太深。 凡事根本不往商贸方面去考虑。 此时虽有所明悟,一时也说不出个道道,卡壳了。 秦墨主动接过话头:“臣推广的高产粮种,如今已然种遍九州,介时华夏诸民所缺者,便是御寒衣物。” “而塞外大漠,别的没有,唯独这羊毛随处可取,哪怕把羊剪成秃皮,也能再长出来,如同种庄稼。” “塞内有粮食,塞外有羊毛,内外大可互通有无,牧民若得安居乐业,恐怕手中弓刀,也要变成羊毛剪了。” “皇帝此次讨灭匈奴,便是不行推恩分封之策,直接将塞外划归为郡县,牧民有羊毛之利,又怎会不服王化?” 这一番话,直把嬴政听得两眼放光,忍不住击掌赞叹。 “羊毛,朕之鲁缟也。” “不曾想,爱卿竟还有管仲之才!” 管仲乃齐国宰相,曾对鲁国大搞经济战,以利诱之让鲁民忙于纺织缟布,以至荒废良田,最后把鲁国玩的服服帖帖。 羊毛与镐布,确有异曲同工之妙! “秦相若无管仲之才,怎能一日赚来一座钱山,皇帝大惊小怪了。” 李斯跟着捧哏,奉上彩虹屁道。 秦墨无语,好歹也是堂堂九卿廷尉,对大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至于忌惮韩非成这样吗? 始皇帝或许喜新厌旧,但对待功臣,又怎会弃之如敝履? 方才王绾说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王之腹,其实这李斯才是真正的自己心性狭隘,便把所有人都看成狭隘! 秦墨暗暗摇头,也不接他的茬,只是向嬴政继续道。 “皇帝须知,商旅往来,国库更能坐收无数商税。何愁不能大兴学馆?” 嬴政皱眉沉吟:“爱卿,商贾低买高卖囤积居奇,冒然放开限制也非好事。” 管仲之才,虽让齐国强盛,但遗留下的弊端,也是显而易见。 而商君主张重农抑商,也正是基于此,更不止是一个‘抑’字那么简单,除重税之外,还有人格上的贬低。 朝廷只要征发徭役,商贾是和罪囚奴隶一样,都不被当人使唤的。 冒然改变,属实不妥! “皇帝考虑周全,也是对的,所以放开限制的同时,也要加以监察,总不能因噎废食。” “待此次征讨匈奴事毕,臣有大略呈上!” 秦墨肃然道。 嬴政颔首不再多言,迈步走进秦墨取出羊毛布的学堂。 他想看看,学子们是如何把羊毛,纺织成布料! 不过,他刚走进去,便被一味刺鼻怪味,熏得险些背过气,捂着口鼻狼狈退出。 “羊毛粗轧腥膻,想要处理成纺线,需得经过数道工序,不乏用到硫化之物,故而难闻。” 秦墨解释道。 嬴政恍然,果断不在自讨苦吃,转而去别处观摩。 只不过,下一处学堂仍然是酸臭难闻。 “这块区域都是百工学子,皇帝还是不要乱逛了,免得磕着碰着。” “至于此地,是学子们在研制造纸、印刷之法。” 秦墨再次解释。 嬴政疑惑:“何为造纸印刷?” 秦墨也不废话,捏着鼻子钻进去,片刻后拿着一张粗糙黄纸,和几块木活字出来。 “此为纸,工艺尚不成熟。” “此为活字,可随意排列,用以在纸上印刷字句。” 秦墨嘴里说着,手上也不闲着。 用木活字在黄纸上印了‘华夏’两个字。 但由于黄纸太过粗糙,墨水也不甚合用,晕开成一团,好不难看。 “嘶……” 嬴政看的倒吸一口凉气。 身后那些文臣更是惊诧莫明,一个个眼珠都快掉下来了。 秦墨口中的粗糙不堪用,大抵在他们看来,便是惊为神迹了。 毕竟,竹简之笨重不便,没用过的人,是无法有切身体会的。 说个直观点的,论语那薄薄一册,写在竹简上,几乎能装一车…… 所以,也就不能怪嬴政和文臣,再见到纸张的妙用后失态了! “爱卿,这薄如蝉翼的神物,是如何制成?” 嬴政珍而重之的轻轻拿起黄纸,惊奇不已问道。 “桑麻葛皮,炮制成浆,倒在绢纱上一层,待其晾干,便是一张纸。” 秦墨粗粗讲解。 嬴政和文臣们满脸狐疑,显然是不愿相信,如此神物是用随处可见的桑麻葛皮制成! “无需怀疑,土能烧制成精美瓷器,桑麻葛皮自然也能造纸。” “等到工艺成熟,制造出合用纸张,再辅以活字印刷,便能批量印制典籍。” “皇帝将来开设学馆,也能大大省下一笔开销。” 秦墨认真道。 嬴政和文臣们已经惊讶无能了,示意秦墨前头带路,继续观摩其他地方。 离开百工院,便是数学院,嬴政和群臣,终于能进学堂里看看了。 可是,当他们看到,那更像剑客的夫子,敲着黑板讲解的数学公式后,一众大秦顶尖人才,眼睛里就开始冒蚊香圈了…… 那鬼画符一样的东西是啥? 有御史名叫张苍,说那夫子故弄玄虚,是想在嬴政面前显摆,于是质问那夫子,可学过九章算术。 夫子撇嘴,让他去隔壁蒙童班,御史过去一看,发现九章算术里那些玩意,只有蒙童在学…… 嬴政和群臣彻底凌乱了。 这学馆里头,都是特么什么妖孽啊! 嬴政恶狠狠点头:“爱卿所设学馆,端的与众不同,朕必将之开遍天下郡县,无论花费多少!” 正文 第十三章 扶苏:我的偶像崩塌了! “爱卿所设学馆,端的与众不同,朕必将之开遍天下郡县,无论花费多少!” 嬴政说话时,目光坚定,不似开玩笑。 秦墨揖手一拜:“如此,则大秦强盛,更胜往昔。” 说罢,突然看向那名叫张苍的御史,笑道:“你方才大言凿凿,质疑算学夫子的学问,想必也是精通此道吧?” 张苍吓得一咧嘴,他可没有李斯的胆子,敢在秦墨面前跳腾。 便讪然道:“下官粗通九章算术,却不知世间高人多矣,属实孟浪了。” 秦墨摆了摆手:“那算术公式,乃本候独创,并未传播开来,你看不懂,也是正常。” “不过,你既然精通九章算术,兼又孔武高大,任御史未免大材小用,便在出征大军中任个司马之职吧!” “啊,这……” 张苍闻言,是真吓到了,脸蛋煞白。 他确实长得高大,但同样兼具白胖,就是个富态胖仔,让他这种人随军作战,怕是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当然,若是换了往常,能在军中任职司马,那就是高升了,他能高兴死。 反正军中司马也不用冲阵杀敌,更多掌管军需钱粮参赞军务。 可先前,他嘴贱得罪了秦墨,万一秦墨让他在战场上冲阵咋办? “皇帝……” 张苍不敢直接拒绝秦墨,只能舔着白脸,求救看向嬴政。 但嬴政却是丹凤眼一瞪:“看朕做甚?秦卿乃右丞相,有调配百官之权,用不动你怎地?” 他巴不得秦墨干点出格事呢,而且以秦墨的秉性,最多是给张苍苦头吃,便也懒得多管。 所以他留给张苍一个绝情的背影,转身直接离开了学馆。 来时是黄昏,此时已是入夜,确实该回宫了! 群臣也跟着离去,只剩秦墨与张苍二人。 张苍满脸苦涩,揖手拜道:“秦相,何苦为难下官……” “张司马也是荀子的弟子吧?” 秦墨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打断问道。 张苍惊愕不已:“秦相如何知晓?” 荀子曾在稷下学宫讲学,名下弟子不知凡几,拜师有早有晚,也并非都互相认识。 而张苍来到秦国为官后,见李斯打压韩非,便从不向人提起师承荀子。 而且他也是个偏科男,不偏法不偏儒,却偏算学,故而未得重用。 没想到,今天却被秦墨一口点破师承! “果然是你。” 秦墨莫测一笑,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明日诸位同僚送来捐赠,以及本候那数百万钱,便由你统筹。” “好生做事,为出征将士管好军需,少不了你的军功。” “未来成为大秦计相,也无不可!” 秦墨撂下一番勉力之言,便也离开了学馆,回旁边茅舍休息。 这张苍,在大秦没混出名堂,其实却乃汉初名臣,先后为相数十年,活的时间也长,据说有百岁高龄。 他修改编订的《九章算术》,更是影响深远,算是荀子徒弟里比较拔尖的那一撮。 既然遇到了,不用一用实在可惜! …… 次日。 秦墨早早起床,在虞姬的服侍下,穿好斑驳战甲,戴上武弁。 “君子当真是英武呢。” 虞姬端着铜镜,让秦墨照看。 “鹦鹉?我还八哥呢。” 秦墨现在这幅装扮,活脱脱就是从始皇陵里跑出来的彩绘将军俑,他自己实在没眼看。 随手提了佩剑,道:“看好家,本候这几日,怕是要宿在军营了。” “仆也去!” 虞姬赶忙放下铜镜,拿了自己的佩剑。 秦墨愣了愣,这才注意到,她今日穿了一身赵地流行的胡服短打,很是利落:“军营中可不养闲人。” “仆的剑术,自问也是不凡,可为君子杀敌!”虞姬傲然道。 秦墨想起她在王家表演的剑技,不置可否道:“行,那便跟着吧。” 二人出门,锁了门窗,带上黄犬。 院外已有军卒牵马等候,便径直赶往咸阳城外的军营。 …… 王翦王贲父子按照秦墨的要求,已经挑选好三万骑射锐士,只待秦墨接收,操练磨合几日,便可出征了! 军营辕门外,王翦王贲父子陪着大秦长公子扶苏,早已等候多时,远远看到秦墨赶来,便上前相迎。 “唔,秦相今日倒是好雅兴啊。” 王家父子表情古怪的见礼。 无他,前去迎接的军卒,只带多了一匹马,因而秦墨是与虞姬同乘,马后还跟着撒欢的黄犬。 猛一看,着实有那么点携美游猎的纨绔架势! 秦墨翻身下马,并不理会两个老不正经,只是向扶苏见礼道:“公子别来无恙。” 前些时日嬴政曾说,待秦墨再行征讨之事,可让扶苏跟着历练一番,这还没过几天,没想到真便赶上了。 此次征讨匈奴,不止嬴政要去,这位大秦储君,同样也要去。 介时嬴政坐镇边地,扶苏则是真要跟着大军出塞! “无恙。” 扶苏板着脸叉手一揖,嘴里漠然蹦出两个字,态度却是冷淡。 但也不怪他如此模样,只因他与秦墨交集不多,对秦墨的印象,也更多源自听闻,倒也颇多敬佩。 前些日在嬴政面前,他还曾为秦墨据理力争,赞颂秦墨的廉苦自守。 可今日这一番相见,却是偶像崩塌了! 进军营带条狗还能理解,毕竟军中养狗,能防夜袭,必要时还能扒皮搓一顿…… 而带着美姬,就只能说是荒唐了! 王翦奇怪看了扶苏一眼,拿出一枚朱漆虎符,双手捧着郑重递给秦墨道:“此乃虎符,秦相收好,吾父子便告辞了。” “恕晚辈不能远送。” 秦墨目送父子俩离开,将虎符贴身收好,领着虞姬迈步走进军营。 扶苏在后面只能闷头跟上。 从秦墨接过朱漆虎符那一刻,这军营中便是秦墨最大,他这大秦长公子也得低头。 营中设有将台,秦墨高居其上,一声吩咐,擂鼓点兵。 咚—— 咚咚—— 咚咚咚—— 鼓声由缓而急,军营中霎时如沸水滚腾,人喊马嘶连成一片。 稍倾,一队队铁甲骑士,奔驰而至将台下,玄黑旌旗遮天蔽日! 正文 第十四章 大将军,医疗兵前来报到! 三通鼓毕,三万骑士已然完成集结,分为两万五千轻骑和五千重骑。 轻骑披上身铁甲带盔,配三匹母马,带铁马刀、弓箭、霹雳弹数枚,马鞍马镫马蹄铁俱全。 重骑披全身铁甲带盔,另配一套马甲,配三匹母马,带铁马刀、长戟、霹雳弹数枚,马鞍马镫马蹄铁俱全。 当然,现在装备缺口依然不小,少府监还在全力生产中,也一直在往这里送。 毫不客气的说,嬴政如果不是占据着大义,向华夏诸民伸手要捐献,大秦那点可怜的国库家底,根本就装备不起这三万骑士! … 这段时间,三万骑士已经被王翦王贲父子整编过,大致分为四部。 其中五千轻骑,划为秦墨直属卫队,设校尉一名,由赵佗担任。 另外五千人马具甲的重装骑士,也设校尉一名,由章邯统领。 余下两万轻骑,则分设偏将两员,分别为屠睢、任嚣。 两位偏将两位校尉,都是秦军将领中的后起之秀,其中屠睢和任嚣资历稍老,章邯和赵佗则完全属于少壮派。 点卯完成之后,秦墨直奔主题。 “尔等之下,皆是骑射锐士,本候便没那么多废话了。” “以千骑为一队,折返三十里为限,比一比骑术,先回来的五队骑赏肉食,余者皆罚食糙米。” “去吧!” 秦墨挥手,四人立即退下,回到本部人马传令。 三万骑兵卸甲减轻负重,便轰隆隆出了营,分成三十队,在各自二五百主,或者说千将的带领下,展开急行军。 扶苏一直在旁边冷眼观瞧,他虽然没练过兵,大概也能猜出秦墨的用意。 无非是想通过这一场比试,大致观察各千队的优劣,到了战场上也好权衡用之。 总的来说,秦墨治军并无出奇之处! … 时间一晃到了中午时分。 出营的三万骑兵,陆续开始有千队回返,而营中早已杀猪宰羊备好肉食,香气扑鼻。 “大将军,末将王其交令。” 当先带队回返的千将,志得意满来到将台下交令。 他这姓氏,又在军中任职,想必跟王翦王贲有些渊源。 秦墨点头,问道:“尔麾下儿郎可有掉队?” 王其的志得意满,顿时僵在脸上:“呃……有。” “多少?” “约莫,有三五十吧。” 王其迟疑道。 秦墨冷哼一声:“身为将领,手中握着麾下儿郎生死,竟敢马虎慢待,若在战场定要斩你示众!” “回去查清楚,伍中但有一人掉队者,全伍受鞭笞五次。” “直属什长,直属屯长,直属百将,也各受鞭笞十次。” “至于你这个千将,先去把掉队的儿郎找回来,再领受鞭笞十五!” 王其咧嘴之余却又心悦诚服,拜道:“喏。” “去吧。” 秦墨挥手,王其再拜退下。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千队回返,校场上也响起连绵不绝的皮鞭抽打之声。 都是弄丢了麾下儿郎的军将,在排着队受刑! 直到一队士卒掉队的轻骑兵千队回返后,秦墨才终于露出笑脸:“好,成绩不算差,也没有弄丢袍泽,当食肉,为表率!” 那千将顿时大喜,兴高采烈回了本部,朗声告知麾下儿郎。 “大将军说了,咱们成绩不算差,更没弄丢袍泽,当食肉,为表率!” “万胜!” “万胜!!” “万胜!!!” 千余骑士齐声高呼。 其他千队骑士频频侧目,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但其他千队越是羡慕嫉妒,这千余骑士便越是得意,不觉间便已唱起秦风。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 这便是指着和尚骂秃驴了,其他千队骑士听的脸都绿了。 尤其那最先回返的王其千队,简直要把牙咬碎了:“瓜怂,这次额们只想着快,没顾上掉队袍泽,才让你们捡个便宜,待看下次如何!” …… 将台上,扶苏看着各千队之内,逐渐形成的凝聚力,心中不由翻起惊涛骇浪。 这三万锐士乃是从关中各处抽调而来,个人战斗力虽强,但士卒却是互不相识,堪称一盘散沙。 如果循规蹈矩的磨合,恐怕非得月余之功不可! 可秦墨只用不到半天时间,已然让士卒产生凝聚力,不可谓不高屋建瓴。 扶苏心中敬佩之余,便瞧了眼安之若素的秦墨,然后……又敬佩不起来了。 因为娇媚的虞姬,就牵着狗站在秦墨旁边,他想视而不见都不行。 好好一个绝世帅才,怎么就离不开女人呢? 就算离不开女人,在家里玩不行么,非得带进军营重地? 扶苏腻歪的不行,迟疑着要不要开口劝劝秦墨。 如果真能挽回偶像的形象,对于粉丝来说,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哗啦啦—— 扶苏正自盘算,营门外却突然驰进来数十辆战车,径直向将台而来。 战车这玩意儿,虽说在胡服骑射大行天下之后,已经稍显落伍,但终究没有完全淘汰。 毕竟,没有马镫的骑兵,能骑射就已经顶天了,战场冲杀根本无从借力,还是不如战车横冲直撞来的强悍! 扶苏满心以为,秦墨想在出征大军里加入战车,可等战车真到了近前,他却看懵了。 那些战车上,不是白胡子老头,就是年轻妇人,如何能冲阵杀敌? 而且,领头那老者,他看着还颇为眼熟,好像是宫中医倌夏无且。 便是荆轲刺秦王时,扔出药箱帮嬴政挡了一剑的那位! “大将军,医疗兵前来报到。” 夏无且跳下战车,站在点将台下,向秦墨施礼拜道。 秦墨颔首:“从今天开始,医疗兵便住营吧,多向将士们讲解卫生知识,来日随军出征。” “臣领命。” 夏无且揖手再拜,便要带领医疗兵们退下。 “对了,这位虞姬姑娘识文断字,兼又有一身不凡剑术,夏医倌不妨带在身边多多培养,想来比你招募的健妇好用。” 秦墨突然指了指身旁的虞姬,推荐给夏无且道。 夏无且自然无不应允,当即给了虞姬一身素麻大褂,宣布她正是成为一名战地护士! 正文 第十五章 吾以往自负才智,今日才知何等浅薄 夏无且自然无不应允,当即给了虞姬一身素麻大褂,宣布她正式成为一名战地护士! 虞姬跃跃欲试,将黄犬交由亲卫校尉赵佗牵着,随了夏无且的医疗兵,进入军中普及卫生知识。 扶苏在一旁看的愕然,心中狂喊偶像就是偶像,终究不同凡响。 先前不明情由,便腹诽不已,却是莽撞了啊! 不过,眼看着虞姬和那些妇人,混入满校场军汉之中,他不禁又皱起眉头。 而且不止是他,屠睢和任嚣两位老将,更是暗暗摇头。 这先秦时期,虽无后世那些理学禁锢,但让数百妇人,混迹于大军中,也属实有些不妥。 毕竟,三万骑士都是戍卒中选拔,服役时间长。 一个个见了母猪都想摸两把,难保不会惹出事端! …… 此时三万骑兵已尽数回返,一上午的奔驰往来,骑士皆饥肠辘辘,便是没有挣得肉食赏赐,也在狂吃糙米充饥。 千将王其挨了鞭笞,疼的脑子都懵了,正自捧着陶壶牛饮凉水,想要使大脑清醒,可身旁却突然响起女人声音。 “莫要饮用生水,免得闹肚子。” “你身上的鞭伤,也需消毒上些药粉,以防发炎溃烂。” 王其晃了晃发懵脑袋,扭头看向穿着素麻大褂、挎着牛皮药箱的健壮妇人,迟疑问道:“你是那传言中的医疗兵?” 医疗兵是秦墨领兵作战的标配,也曾极力上书嬴政推广全军。 但受限于人力物力,时至今日也只是把酒精消毒,以及伤口缝合之法普及。 许多将士对医疗兵更只是耳闻,却从未见过! “正是。” 健妇微笑点头,打开牛皮药箱,拿出酒精和药粉,为他处理鞭伤。 酒精擦拭伤口,自是刺痛难忍。 幸而健妇手脚麻利,待药粉敷上,一股凉意散开,疼痛顿时消减,大脑也清醒了! 王其出身一门双彻侯的王家,能为娼闾美姬一掷千金,也能硬挨十五鞭不吭一声,乃正儿八经的狠人一枚。 可此时,看着健妇脸上的亲和微笑,他却是心神激荡。 只觉这皮肤黝黑的健壮妇人,竟比那婀娜艳丽的美姬,更让他欢喜。 甚至是孺慕! “看甚?额脸上又没花。” 健妇伸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那泼辣嗔怪模样,却是如同与家中父兄子侄玩闹,更让人心生亲近。 “娘子可曾婚配……” 王其显然不是个讲究人,张嘴就要直奔主题。 可不等他把话说出口,健妇已经转身离开,去给他手下挨了鞭笞的其他骑士,做鞭伤处理。 王其锲而不舍的追上去,却见那健妇,对待普通骑士,也是亲和温柔。 这多少让他有些吃味,不由怒瞪那骑士。 但那骑士‘美色’当前,一颗心早被勾走,竟是理也不理他这千将。 稍倾,健妇去给下一位骑士处理鞭伤时,身后便又多了一人锲而不舍跟随。 到得最后,健妇身后已经跟了一群糙老爷们,而接受鞭伤处理的骑士,心中惶恐之余,却又情不自禁…… “没事了吧,那额就奏先走了。” “对了,你们都记住,额叫淮,以后便负责你们这千队,谁若受了伤发了病,便去医疗营寻额。” “记住不能喝生水啊,若是让额知道,谁喝生水闹了肚子,定要告知大将军,再抽他鞭子!” 健妇临走之前掐着腰嘱咐道。 一群糙老爷们,顿时化身小鸡啄米,疯狂点头答应:“淮姐姐放心,吾等互相监督,绝不喝生水。” 淮满意点头,迈着大脚板洒然离去,身后的糙老爷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行注目礼。 好半晌,王其最先收回目光,看向手下骑士们,突然表情一肃。 “医疗兵乃袍泽性命之所系,敢有冒犯欺辱者,斩!” “喏!!!” 骑士们轰然应喝。 …… 大抵雷同的情形,在校场各千队中同时上演。 将台上的扶苏,以及屠睢、任嚣两位老将,则将之尽收眼底。 “有医疗兵在,将士无后顾之忧,必然用命杀敌,善哉!” 扶苏忍不住击掌赞叹,继而又向秦墨揖手道:“镇国候治军之妙,实乃扶苏平生仅见,真受益良多矣。” 这彩虹屁,拍的突然。 秦墨哭笑不得看他一眼:“长公子过奖了。” 扶苏也知自己忘形了,讪然不在言语。 倒是屠睢、任嚣两位老将,跟着嘿然道:“长公子之言,绝非过奖。” “大将军任用妇人为医疗兵,起到的妙用,也绝非只是解除将士后顾之忧那么简单。” “将士们经过上午一番比试,心中已然绷着一根弦,凶厉之气渐重,肉眼可见。” “但此刻再看,却如春风化雨,消解无踪,若是任用健儿为医疗兵,断然无法达到这等妙用!” 你大爷终究是你大爷,看的就是明白。 扶苏听得连连颔首,恍然之余却又苦笑。 “吾以往自负才智,今日才知何等浅薄,竟连镇国候治军之妙,也只能看个一知半解。” 秦墨莞尔不已,也懒得在接茬,提剑向将台下走去:“手段再妙,终究只是辅助。” “想让将士心悦诚服,总也脱不开‘同甘共苦’四字,诸将一同去用餐吧!” “喏。” 诸将应喝跟随。 秦墨和诸将进入校场,自有亲卫去火头军处,打来饭食给他们。 “不要肉食,皆换成糙米饭来。” 秦墨看着铁饭盆里的先秦式炖肉,顿时义正词严拒绝。 待亲卫打来糙米饭,他才又向身后诸将道:“自今日起,包括本候和长公子在内,不操练不得食,医疗兵亦如此。” “喏。” 诸将没二话,端起糙米饭开吃。 秦墨心里暗暗松口气,这次算糊弄过去了,得赶紧去火头军看看,改善军中伙食。 否则晚餐在这么搞,还没出征就先把本候饿垮了! …… 十五日后,萧关,关城内。 “参见皇帝。” 萧关守将李信全身甲胄,惶恐前来拜见。 他不得不惶恐,前日接到传信时,据说大军才出泾阳县。 可这眨眼功夫,嬴政已经率领大军赶到萧关了,实在快的让人猝不及防! 须知,这时代的大军出征,是很耗费时间的,当年他率军伐楚,在路上走了快一年…… 正文 第十六章 亏得朕还心生怜惜,原来小丑竟是朕自己! 嬴政立于战车之上,双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渍灰尘,开门见山道:“朕命沿途关塞、郡县供应军需,卿可备妥了?” “已然备妥。”李信慌不跌作揖回道。 “善!” 嬴政满意点头,看向旁边策马而立的秦墨。 秦墨则向后一挥手:“张司马,立刻交接粮秣。” “喏。” 瘦了一圈的张苍翻身下马,叉着腿走向李信。 半个时辰后,三万骑士出了萧关,继续马不停蹄,赶往赵地边境。 “爱卿,为何不在关中歇息一夜,明日再行军?” 嬴政一边啃着干锅盔,一边向秦墨问道。 他是真没遭过这种罪,若非年富力强,恐怕早撑不住了。 秦墨策马道:“能多行半日路程,便不要浪费时间,毕竟骑兵出击,讲究的就是一个快。” “而且方才李信将军的惊讶,皇帝也看到了吧,那便是臣主张快速行军的原因。” “李信将军都始料未及,匈奴必然更会措手不及!” 嬴政咬牙点头,继续在战车上闷头啃锅盔。 那模样,着实恓惶! 秦墨看的不落忍,无奈道:“皇帝别啃锅盔了,待晚间宿营,臣让火头军做羊肉泡馍。” “比这锅盔还好吃?” 嬴政顿时来了精神,丹凤眼放光道。 锅盔好吃吗? 对于秦墨来说,就是一道普通主食。 但对于嬴政,以及三万出征骑士来说,锅盔是毋庸置疑的奇特美食。 秦军以前的军粮,其实并非锅盔,稻米和粟米反倒比小麦受欢迎。 一来此时的关中,气候湿润土地肥沃,雨水多河道也多,天府之国最早也是指关中,远不是后世开发过度的模样。 总之,很适合种植稻米! 二来这先秦时代,其实石磨还未出现,也或许已有,但真心并未普及。 所以,麦子大多是蒸煮成麦饭,吃着真心不咋地! 此次出征匈奴,秦墨便让少府监打造石磨,搜购关中的小麦,给大军磨成面粉,让将士们以马匹驮载携带。 打算到了边地,出塞奔袭作战前,在制作成锅盔或炒面,以期延长更多保质时间! 至于嬴政吃的,是出征前秦墨让火头军试制的。 …… 傍晚时分,三万骑士背靠泾河宿营,入夜前一座简易营寨已成。 火头军也已为全军烹制了羊肉泡馍! 扶苏亲自端了一铁盆,敬献给老子嬴政。 “如此多羊肉,从何而来?” 嬴政见营中将士都在大块朵颐,不由好奇问道。 秦墨主动解释道:“是先前萧关的李信老将军,他非要敬献给皇帝,都是刚宰杀的新鲜羊肉,皇帝放心食用。” 说着,突的脸色一沉道:“皇帝曾明发指令,只需给大军提供必要军需,不要铺张奢侈。” “可李信老将军,却依然我行我素,敬献数千扇羊肉,实在当罚!” 嬴政嘴角抽搐,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旁人都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你这倒好,碗还没端起来,就开始骂娘了。 有本事你在萧关的时候,别要这些羊肉啊! “唔,美味。” 嬴政不想弗了李信忠君之心,便打个马虎眼不提处罚,开始专注面前的美食。 按照后世方法烹制的羊肉泡馍,自是经典美味。 嬴政吃的汁水淋漓,胡子都黏一块了,边吃还边赞叹:“如此美食,何人烹制?宫中庖厨与之相比,都该剁碎了扔去喂狗!” 这夸人方式,很祖龙。 但扶苏似乎很理解老子的感受,跟着点头道:“然也,堂堂御厨,烹制食物竟还不如火头军,都该扔去喂狗。” “火头军?” 嬴政从铁饭盆里抬起头,满脸狐疑。 扶苏点头:“确是火头军,只不过他们得了大将军指点。” 嬴政看向埋头猛吃的秦墨,好奇道:“爱卿擅长庖厨之术?” 秦墨含糊应答:“略懂。” “大将军又谦虚了……” 扶苏嘿然,旋即颇有些兴奋道:“父皇有所不知,大将军的庖厨之术,堪称神乎其技。” “更能化腐朽为神奇,将一锅隔夜饭,烹制的千金不换,名曰蛋炒饭,儿臣初尝时,险些把舌头也嚼咽了!” 嬴政听到隔夜饭仨字,顿时愣住。 朕初次去秦墨居住的茅屋,不也正是看见一碗隔夜饭,才心生怜惜大发雷霆吗? 嬴政呆滞好一会儿,才又试探问道:“那蛋炒饭,比之此汤,孰优孰劣?” 扶苏毫不犹豫回答:“蛋炒饭更佳!” 他活了这么大,喝过不知多少羊肉汤,虽不如眼前的美味,也总归是喝过。 但那铁锅炒出来,带着锅气的蛋炒饭,他却是平生仅吃过一次,自然感到惊艳! 嬴政面皮一阵抽搐,他此时已然明白,当初摔碎那碗隔夜饭时,秦墨为何满脸惋惜了。 人家那是真的心疼美食。 亏得朕还心生怜惜,原来小丑竟是朕自己! “皇帝怎了?” 秦墨察觉气氛不对,终于自饭盆里抬起头,问道。 嬴政板着一张脸国字脸,郑重道:“朕……要吃蛋炒饭!” 秦墨无语,哭笑不得道:“回头有了隔夜饭,臣便烹制,请皇帝品尝。” 嬴政:“朕要吃蛋炒!” 秦墨:“……” 你搁这老和尚念经呢。 这吃货,怕不是个假祖龙。 …… 大秦平灭六国后,重新划定了北地郡和上郡的范围,两郡囊括大半赵地旧土。 其中上郡更是直面匈奴,出了长城便能直驱河套。 蒙恬率领的戍边军团,正是屯守在上郡的赵长城一线,但有道是久守必失,漫长的边境线,防也防不过来。 匈奴此次入侵赵地,戍边军团几乎没起到作用,只能追着四处劫掠的匈奴骑兵吃灰。 不过,随着三万骑士,马不停蹄赶到上郡,匈奴骑兵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报……皇帝、大将军,前锋哨骑于前方十里,发现千余匈奴骑兵。” 一骑飞驰而来,未至近前,马上骑士已在高声禀奏。 嬴政萎靡的精神,顿时为之一震,丹凤眼中射出凶厉之光:“秦卿,且去灭杀之,朕不要活的!” 正文 第十七章 短兵相接,放风筝,一炸定胜负! “喏。” 秦墨悍然领命,兜转马头而去。 “轻骑千将王其部……” “重骑五百主董翳部……” “即刻整备,一通鼓毕,出击!” 秦墨纵马于行军阵中,点了两部最精锐的人马。 三万骑士初与匈奴交锋,士气可鼓不可衰,必需打一个犀利胜仗,确立强军之信念! 咚—— 咚咚—— 咚咚咚—— 催阵鼓响起,由缓而急。 重骑迅速互相披甲,给主战马披上马甲。 轻骑则合力弯弓上弦,检查箭囊中的羽箭。 待鼓声戛然而止,一千轻骑、五百重骑,立即骑副马牵主马轰隆隆出阵,跟随秦墨将旗出击。 “扶苏跟去参战!”嬴政漠然道。 扶苏微微愣神,继而揖手一礼,催马出中军追赶。 …… 十里对于骑兵来说,刻钟即至! 秦墨率领一千五百骑赶到时,匈奴骑兵正在劫掠一处乡镇。 嘟嘟嘟—— 有匈奴哨骑吹响海螺号角,乡镇中四处劫掠的匈奴骑兵,立即成群结队而出。 敢深入到上郡腹地劫掠的匈奴骑兵,不说多么精锐,起码也是组织度极高,在镇口稍作集结后,便要……向左逃离。 是的,逃离! 他们来劫掠,如非必要,并不愿正面交战,只凭借速度优势,让秦军吃灰。 不过,今天这些匈奴骑兵注定是要栽了,没等马速提起来,一千大秦轻骑锐士,已如黑色闪电般冲击而至。 速度之快令人发指,眼看要插入匈奴骑队腰肋! 匈奴千夫长从没见过‘骑兵冲击’的打法,情急中奋力摇动狼尾长矛,高声呼和部众。 “迎战……射死这些南蛮……” 匈奴骑兵奔驰中,纷纷摘弓搭箭,慌张者拉弓便射,但羽箭距离轻骑锐士尚有距离,便已软踏踏落地。 余下镇定老道的匈奴骑兵,则在奔驰中默默计算距离。 但就在此时,眼看要冲进五十步距离的轻骑锐士,突然来了一个转向,变成与匈奴骑队平行奔驰。 嘣嘣嘣—— 咻咻咻—— 弓弦嘣响声中,轻骑锐士射出上千支羽箭。 大秦少府监生产的复合角弓,哪怕是同等弓力,射程也要超过匈奴那些粗制烂造的玩意。 兼之锐士长期服役,接受职业化训练,又有马镫借力,所用角弓之弓力普遍较高。 两者相加,对上匈奴这些半兵半民的业余弓骑,完全属于降维打击! 噗噗噗—— 匈奴骑队少有铠甲,有也只是皮甲,面对秦军的三棱箭头,毫无防护力可言,箭支入肉之声,霎时响成一片。 或人中箭,或马中箭。 转瞬人仰马翻,损失恐有百余骑! 匈奴千夫长为之大骇,再次摇动狼尾长矛:“靠过去,靠过去射死南蛮!” 根本不用他指挥,镇定老道的匈奴骑兵,已然在进行贴近射箭。 但轻骑锐士又岂能如他们所愿,你贴近我便拉远,弓箭也不停攒射,将贴近最快的匈奴骑兵射落。 两支千人骑队陷入拉锯战。 最后逐渐演变成,匈奴骑兵追,轻骑锐士逃,不时扭身放箭,射落一个又一个匈奴骑兵。 那摇矛指挥的匈奴千夫长,更是被重点照顾,浑身扎着不下十支箭,若非披着一套燕地铁甲,早已死了三回不止! “不能追了,立即分散逃走……能逃多少是多少……” 匈奴千夫长眼看手下部众,已经损失三分之一,终于是绝望了,高声下令分散逃走。 可就在这时,跑在前面放风筝的轻骑锐士,突然往身后丢出一个个冒着烟的铁疙瘩。 轰轰轰—— 铁疙瘩崩裂开来,还没来得及勒马逃散的匈奴骑兵,顷刻倒下一大片,血肉横飞。 没被炸到的匈奴骑兵,胯下战马也受了惊,嘶鸣着乱蹦乱跳。 匈奴骑兵无马镫,更甚者马鞍也无,只在马背上铺几张皮子,战马这一受惊蹦跳,骑兵顿时像下饺子似的,大半都落了马! 而与此同时,前面的轻骑锐士,突然一分为二,向左右而去。 呈现在匈奴骑兵面前的,则是五百人马具甲的大秦重骑,一手持圆盾,一手挺长矛,密集如林,迎面撞来! “吾命休矣!” 匈奴千夫长哀嚎一声。 轰—— 五百重骑撞上仅剩六百余的匈奴兵,人喊马嘶响彻方圆数里。 大半落了马的匈奴兵,面对如坦克撞来的重骑,实无还手余地,触之即死! 重骑中的凶悍者,甚至借助冲锋惯性,一根长矛上穿刺数个匈奴骑兵,如同串糖葫芦。 待两方交错而过,六百余匈奴兵,已不剩二百之数! 而分成两部分的轻骑锐士,此时调转马头而回,再次向稀稀拉拉的匈奴兵射出一波箭雨,然后收弓、拔出马刀、举盾冲杀! …… “留百骑打扫战场。” “余者集结,随本候入镇,救抚百姓。” “敢有趁机抢掠,欺辱百姓者,立斩不饶!” 秦墨传下军令,当先驱马,向小镇而去,扶苏脸色发白,在后面紧紧跟随。 虽说嬴政让他来参战,但秦墨怎么可能让他真参战,为了护他周全,秦墨自己都敢没上阵! …… 秦墨率军进入小镇,一路所见尽是百姓死尸。 其中不乏衣衫不整的妇人尸体,以及摔死在旁的婴孩。 观之触目惊心! “各自散开,寻找存活百姓,扑灭燃烧房屋。” “快马告知皇帝,让医疗兵尽快赶来。” 秦墨脸色阴沉,连下两道军令。 骑士们分散开来,一言不发执行命令。 秦墨也下了马,解下蜀锦披风,盖在妇人尸体上,又抱起那婴孩尸体,轻轻搂在怀里,久久思绪难平。 扶苏跟着下马,来到他身旁,涩声道:“大将军,你若能一劳永逸解决匈奴之患,便是我华夏诸民的……” “当心!” 秦墨突然爆喝一声,伸手将扶苏推开。 嗡—— 一支短矛从街道旁的屋舍中飞出,贴着秦墨臂甲飞过。 接着便见一个身披兽皮的匈奴兵,怪叫者冲出屋舍,径直扑向扶苏,手中狼牙大棒,兜头便砸。 显然,这没跟上大队的匈奴兵,看出扶苏是个贵人,想拉他垫背! 正文 第十八章 韩信,速来拜见皇帝! 【本章之前发过,思来想去有些不妥,于是修改了出场人物,诸君勿怪!】 …… 突逢意外,扶苏慌乱中连忙拔出配剑去格挡。 当啷—— 巨力交砰之下,扶苏手中青铜剑被磕飞,而匈奴兵的狼牙棒也偏了方向。 匈奴兵一击不中,欺身而上便要顺势将扶苏撞翻在地,挥棒就要再砸。 但棒子挥到一半,又突然转弯,却是旁边秦墨的大铁剑已经砍来,他不得不应对。 棒剑相交,匈奴兵手中狼牙棒,被整齐砍断一截,腾腾倒退几步倒地,胸前已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不远处,已有将士发现这边险情,正发足狂奔来救。 秦墨双手持剑,挡在扶苏身前,急声道:“公子速走,屋中还有人……” “杀!” 不等他话音落地,又一个头上带伤的匈奴兵冲出,挥舞狼牙棒,猛扑向两人。 秦墨护着爬起来的扶苏急退几步,待匈奴兵扑势消耗,骤然一个前突,大铁剑呼啸着斜肩铲背劈下。 噗—— 匈奴兵半边身子被斜斜劈开,热血如喷泉迸撒了秦墨满头满身。 秦墨收剑,护着扶苏再退,与奔来的将士汇合。 众将士赶忙把两人团团护住:“大将军可曾受伤……” 秦墨吐出一口溅进嘴里的血沫子,摇头示意无恙。 将士齐齐松口气,当即分出几人,持剑举盾冲进那屋舍中查看。 秦墨则是看向身后扶苏:“长公子无恙吧?” 扶苏看着他的血人模样,不由讪讪答非所问道:“大将军不愧为华夏第一勇士,当真悍勇无匹。” “生死搏杀,哪有什么悍勇不悍勇,只看谁更冷静,谁出手更迅猛!” 秦墨无奈摇头道。 “大将军,发现存活百姓……” 有骑士飞马来报。 秦墨精神一震,翻身上了自己的战马:“前头带路。” …… 稍倾,众人来到镇中央的一处大宅,看样子似乎是乡镇官吏办公的衙署。 只是前衙已被大火烧的不成样子,有些地方还在冒着烟。 后衙的院子也受了波及,泥草糊的墙头上,随处都插满了匈奴特有的狼牙箭。 显然是被匈奴骑兵攻打过! 秦墨驱马进了后衙,便见院中坐满面目焦黑的百姓,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 约莫有二百多口子。 “乡三老何在?” 秦墨一眼扫过去,却是无法从他们满是黑灰的衣服上分辨身份,只得问道。 百姓面面相觑,却是无人张口回话。 最后,倒是站起一位烧焦头发的年轻人,向秦墨揖手,以雅言答道:“回将军的话,乡三老应是在匈奴攻破镇子时,便已战死了。” 秦墨看了此人一眼,点点头,随后问道:“听你的口音,似乎不是赵人?” “在下淮阴人,韩信。”韩信恭谨道。 秦墨再次点头,可旋即却是一愣:“韩信?” “是韩信。” 韩信还以为自己口音太重,便又重复道。 秦墨看着眼前的脏兮兮的年轻人不禁哑然,这该不会就是那位兵仙吧。 “你家在淮阴,跑来赵地作甚?”秦墨故作好奇的问道。 韩信仍是那般谦逊恭谨,如实的回答道:“前些日皇帝发下诏书,言说匈奴蛮夷侵入赵地,掠杀我华夏儿女。” “在下虽位卑,却常怀大义,故而与同乡一些壮士,在亭长带领下,赶来赵地剿杀匈奴蛮夷!” 说着,伸手指向身后那些挎刀带弓的黑炭头们。 “在下这些同乡,方才防守乡衙,虽战死了亭长,却也杀伤不少匈奴蛮夷。” “只是没砍下首级,尸体都被抢回去了,实在可惜!” 秦墨恍然,对方没有反驳籍贯,那么极有可能真就是那位兵仙韩信。 还真是巧了,这都能遇上。 秦墨笑笑,颔首言道:“好,都是我大秦英武义士,稍后皇帝赶到,定会封赏尔等。” “皇帝?!” 韩信一听皇帝要来,不由惊得双眼圆睁,再也无法保持仪态。 秦墨瞥了他一眼,道:“你既知晓诏书内容,便也应该知道,此次征讨匈奴,乃是皇帝亲征。” 韩信讪然:“知道是知道,只是在下没想到皇帝真敢来,有种……咳咳咳。” 秦墨哂然一笑,全当没听见,只去安抚其他百姓。 …… 稍后,嬴政率大军赶到小镇,秦墨和扶苏率领残余的百姓,以及韩信等壮士出镇迎接。 “父皇,千余匈奴骑兵已全歼。”扶苏立即上前禀报道。 但始皇帝嬴政,却是第一眼便看向浑身鲜血的秦墨,惊得怪叫一声。 “哎呀,爱卿可是受伤了?伤在何处?怎流如此多血?” 他嘴里连声急问,人也已经跳下战车,仔仔细细查看秦墨周身上下。 扶苏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迹,突然感觉有些心塞。 刚才秦墨一剑劈开匈奴兵时,他身上其实也溅了不少血来着…… “些许意外,有劳皇帝挂怀,都是匈奴蛮夷之血,臣并未受伤。” 秦墨揖手一拜,解释道。 嬴政明显长出口气,颇有些后怕道:“愛卿身为一军主将,麾下三万儿郎性命,系于爱卿一身,千万要爱惜自身啊。” 秦墨再拜:“臣遵令。” 嬴政满意点头,转而才又看向扶苏:“吾儿可曾受伤?” 扶苏:“……” 我是你儿子吗? 你儿子是秦墨才对吧? 扶苏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俩字:“无恙。” 嬴政见他似有怨气,不禁感到莫名其妙,但既然没受伤,他便也懒得多问,再次把注意力放在秦墨身上:“爱卿,战况如何?” 扶苏:“……” 我刚才上前禀报没听到吗? 特么到底谁才是亲儿子! “千余匈奴骑兵已全歼。” “我部伤十一人,无一死。” 秦墨把扶苏的禀报重复一遍,然后又补充了一句。 嬴政哑然挑眉:“甚善,给将士们记功!” 虽说是举国库之力装配的骑兵锐士,而且以多打少,全胜也在情理之中。 但自身一人未损,属实很惊艳了! “臣遇见几位义士,乃是受皇帝诏书感召,不远千里自楚地而来,参与剿杀匈奴蛮夷,端是可敬。” 秦墨颇为赞赏的介绍韩信等人一番,然后向身后一招手,道:“韩信,速来拜见皇帝!” PS:本书成绩不好不坏,只能说是差强人意哇。嗯,大家可否帮帮忙,投下推荐票月票,或是打赏一块两块,助我上个新书榜?听说这东西挺有用!先行谢过诸君! 正文 第十九章 我韩信,挑刺儿专家! 秦墨向身后一招手:“韩信,带你同伴速来拜见皇帝!” 韩信大喜过望,他原本以为,能远远看见始皇帝,得到一些封赏,便已是天大幸事。 可不曾想,竟还能得始皇帝接见,当下颤抖着手整了整衣冠,又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 然后,如同螃蟹般,同手同脚顺拐前行! 但他这还算好的,其他壮士更是不堪,一个个体如筛糠,根本就迈不动步子。 韩信顺拐走一步,他们才敢跟着往前蹭一步! 秦墨看得满头黑线,刚还把你们夸成一朵花,这瓜怂样儿不是打我脸吗? 倒是嬴政,却见怪不怪。 当年荆轲与秦舞阳刺杀他,进了朝堂便吓得失去方寸,此刻他身边是三万虎狼锐士,威势更加恐怖。 而且,纵观大秦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在他面前那个不是战战兢兢。 包括亲儿子扶苏,也是敬畏多于敬爱。 更遑论这些乡野义士? 似秦墨般与他亲厚者,终究是异类…… 韩信行近至十步处停下,双手为揖高举过头一躬到地,磕巴道:“在下……黔首小民韩信,拜见始皇帝!” 他身后的同伴赶忙有样学样,恨不得把头戳进土里。 嬴政抬手虚扶,温言道:“诸义士免礼。” 韩信心中紧张稍减,但心气一松,身体也开始发软,脚下踉跄险些栽倒。 身后众同伴,更是齐齐身体一软,竟真一头戳在地上。 秦墨无语望苍天:“……” 嬴政也忍不住莞尔了,强忍笑意维持皇帝威严,勉力韩信等人一番。 然后,又问了他们防守乡衙的艰险! 韩信打起十二分精神,也算对答如流。 秦墨跟着补充道:“他们带队亭长战死,全凭韩信指挥得当,才能防住匈奴骑兵,护的数百镇民周全。” 嬴政原本只是例行公事,听秦墨这般说,倒是真来了兴趣。 而且这韩信年纪轻轻,却行礼如仪,显然也不是普通农家子,便道:“韩义士可曾进学?” 韩信等着就是这一句,立即道:“信早年家境殷实,四处游学拜师,学过一些兵家之言,皇帝可要考校?” 他不是什么野心造反家,只因出身普通无人举荐,才在后来天下大乱时,四处投奔想要一展抱负。 但彼时的旧贵族项羽,根本不待见他这出身平庸之辈。 便是出身亭长的刘邦,也只给他一个小官做,直到后来萧何爱惜其才,两人上演了一出雪月风花…… 如今大好机遇摆在眼前,他又怎敢错失? “那便考一考。” 嬴政自然能看出他的热切,稍作沉吟便道:“韩义士既学兵家之言,可知朕亲征匈奴之深意?” “收六国遗民之心,尤其可收赵地遗民之心,此举暗合兵权谋之术。” 韩信早就琢磨过皇帝亲征的深意,答的毫不迟疑。 嬴政颔首,再问道:“秦卿向朕要了三万骑射锐士,皆是自关中戍卒挑选,用以出塞扫灭匈奴,韩义士以为可行否?” “大将军用兵暗合兵技巧之术,以专精之士,催敌强项灭之。” “不过,挑选拼凑之军,理应多加磨合整训,使之万众一心,否则十成战力,用不出六成!” 韩信先是肯定秦墨的用兵之法,随即又话头一转点出不足之处。 嬴政愕然,却是没想到,韩信居然敢当着秦墨的面挑刺。 毕竟,刚才可是秦墨举荐的他,这般不顾情面,多少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小子确实言之有物! 嬴政古怪看向秦墨,他是第一次发现,秦墨居然还有不如人之处。 扶苏暗暗皱眉,身为秦墨的忠实脑残粉,秦墨有错,他腹诽可以,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可就不愿意听了。 更何况,韩信的挑刺也不成立! 所以他不等秦墨开口,便主动接过话头。 “韩义士多虑了,大将军治军有法,早在自咸阳出征之前,已将这三万骑士磨合完成。” “你可知大将军用的什么法子?” 扶苏先是解释,最后反问。 韩信略有沉吟才道:“民曾听闻,大将军治军,严中有慈,若视麾下儿郎为父兄子侄,自能万众归心。” 这时代大将统军,无非也是如此,严明军法之余,还需爱护将士。 能做到这两点的,无一不是当世名将。 例如那兵家始祖之一的吴起,他为将士吸脓疮,因而将士在他麾下皆是用命! 扶苏嘿然摇头:“你说的也对也不对,若只按你所言,将士敢战与否,皆取决领兵大将一人。” “而这三万骑士出塞作战,少不得要分进合击,难道将士们离了大将军,便不要作战了吗?” 韩信这次是真被问住了,他到底没有真领过兵,许多东西或许都懂,却无法融会贯通。 便是嬴政也心生好奇,秦墨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如何完成磨合整训,让三万来自不同地方的将士,离开他这位严中有慈的主将,也能团结发挥战力。 扶苏见两人被吊足了胃口,便也不再卖关子。 “大将军入营当日,便令三万大军,分成三十个千队,比赛骑术,往返三十里,前五食肉,余者食糙米。” “各千队争功,一味图快,途中不管掉队袍泽,大将军鞭笞有袍泽掉队的千队,不给他们计算成绩。” “如此第二次比试时,各千队便团结,不愿袍泽掉队,军心凝聚已成!” 扶苏说的言简意赅,但意思已经传达到。 嬴政听得直拍大腿:“善!甚善!如此治军才是真正的严中有慈!” 韩信亦是心悦诚服,揖手向秦墨拜道:“大将军不愧为华夏第一勇士,信不如矣。” “但,信还有一言。” “信听闻塞外荒漠,苍茫无有方向,匈奴部族分散其间,如何能准确打击?” “若是迷了方向,不得水源,岂不致大军于死地?” 韩信好话没落地,便再次挑了个刺。 而且是非常致命的刺! 后世汉武帝几次征讨匈奴,资历较浅的卫青霍去病都能封侯,为啥飞将军李广不能? 因为前面舅甥俩没迷路,而李广则老迷路,晕头转向疲惫时,被匈奴趁势打击,白白葬送麾下将士性命! 正文 第二十章 大将军没那么小心眼吧? “迷路?” 嬴政挑了挑眉,问韩信道:“你可有解决之法?” 老秦人不从饶舌,你既然挑了刺,也得有解决之法,否则便是单纯的找茬。 你说唱也不好使,最好闭嘴! 韩信胸有成竹道:“信早年游学,曾在邯郸见过一种奇巧之物。” “其以特殊矿石雕琢成勺,将之置于平台大力旋转,最后皆会指向南方,故名曰司南,出塞大军可用之辨别方向。” “至于水源,信以为唯有用笨方法。” “蒙恬大将军驻守边境,想必也在搜集记录塞外水文地理,出塞大军可按记录好的水源地进军。” 这确实是笨方法,水源分布有东有西,若绕路沿水源行军,骑兵突袭的效果,也就荡然无存了。 或许前期可以取得一定战果,毕竟匈奴部族是逐水草而居,有水源必定有部族。 但等三万秦军出塞的消息扩散出去,其余匈奴部落便会望风而逃。 或者集结优势兵力,活活用人命堆死三万秦军! “此子之韬略,胜过大秦现有九成军将。” 嬴政对韩信的解决方法不置可否,只是看向秦墨赞叹道。 秦墨点头表示赞同:“皇帝可要任用?” “尔若愿入仕,便在此次出塞大军中,任左司马之职。” 嬴政再次看向韩信道。 韩信毫不犹豫一躬到地:“信……末将谢皇帝封赏!” 嬴政受了一礼,转而看向他身后那些羡慕的同伴,温言道:“尔等不计生死名利,千里而来抵御匈奴,堪为可敬可佩,皆封不更之爵,战死者封于子侄。” 不更乃二十等爵第四等,除基础待遇之外,顾名思义是不用在服更卒之役,也就是不用在服强制兵役。 这算是对他们主动参战的最恰当褒奖! “谢皇帝封赏!” 义士们大喜,学着韩信的模样,齐齐一躬到底。 嬴政在秦墨和扶苏的引领下,进入乡镇视察歇息,而大军则在镇外驻扎。 …… “韩司马有礼,吾乃右司马张苍,咱们日后便是同僚了。” 又黑又瘦的张苍,主动来找韩信攀谈,笑眯眯的也不摆架子。 韩信赶忙施礼:“原来是上官当面,下官有礼了。” 秦以右为尊,张苍确乃他这左司马的顶头上司。 张苍坦然受了一礼,然后拿出一个精致的牛皮小囊,塞给韩信道:“军中百将以上皆配一枚,这一枚是韩司马的,好生保存。” 韩信打开牛皮囊,发现里面装着这一个扁圆的青铜小盒,铸造甚是精美。 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根能平行转动的细针,随着他手臂的颤动,细针也在微微转动,黑红两头始终指着固定方向。 韩信新奇把玩了片刻,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惊道:“此物能指明方向!” 张苍笑着点头:“然也,此物名为指南针,乃大将军所制,用之出塞可比司南准确多了。” “司南那东西,我也见过,转动之后辨别方向,总有些许偏差,大军若用之,少不得错失战果!” 韩信讪然苦笑,他此刻才终于明白,自己给出司南辩向之法后,嬴政为何不置可否了。 因为大将军秦墨,早制造了更好用的指南针,装配给全军武官,人手一副。 他的司南辩向,则多少有点班门弄斧的意思! “如此说来,水源问题也被大将军解决了?” 韩信沉默半晌后,突然又好奇问道。 张苍神秘一笑:“军中每位将士都带着水源,不知韩司马是否注意到?” “带着水源?” 韩信听的莫名其妙。 听说过带水车、带水壶、带水囊的,却从未听说带水源的。 水源那玩意儿能随处带吗? 还每位将士都带? 韩信心中腹诽之余,目光却也下意识看向忙碌扎营的将士,似乎想要从将士们身上找到水源。 而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他有心直接向张苍问明,但又自负傲气张不开嘴,一时颇有些下不来台。 他自学问有成以来,在兵事一道上,还从未如此窘迫! “哈哈,其实输给大将军,也不是什么难堪事,你又何必如此拧巴。” “你要是事事能想在大将军前头,那你恐怕早就能入仕为官,并且位居上卿了。” 张苍人精一枚,岂会看不出韩信的心思,便莞尔打趣了一番。 然后,指着不远处一位正在给战马挤奶的骑士,解释道:“你难道没发现,三万将士所骑战马,都是能产奶的母马吗?” “这可是朝廷穷搜九州,按照大将军的要求弄来,足足十万匹,为此耗费不知凡几。” “离开这军营,再想找出一匹产奶母马,怕是比登天还难!” 韩信身躯一震,脑海中仿佛有旱雷炸响,震的他浑身汗毛,根根直立。 鸡皮疙瘩更是瞬间起了满身! 若这三万将士,皆配骑三匹以上产奶母马,那么就算离开水源地,用光携带的饮水,也能靠马奶再坚持几日,直到母马也渴的无法产奶。 对于骑兵来说,多坚持几日时间,能干的事情可就太多了! “信当真不如大将军多矣。” 韩信呆滞好半晌,终于是认命般叹息出声。 张苍嘿然道:“也不尽然,至少你胆子绝对够肥,大将军恐怕也比不上。” 韩信再次莫名其妙:“信研习兵家学说,向来行事谨慎,谋定而后动,何来胆子肥一说?” “况且,上官与信不甚相熟,相识不过半刻,又怎知信胆子肥?” 张苍翻了翻白眼:“你行事谨慎?我为何没看出来?” “你方才挑了大将军那么多刺,竟还敢在大将军麾下任职?难道不怕到了战场上,大将军找个由头,砍了你脑袋祭旗?” 韩信:“……” 好像是这么个理啊! 咋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韩信讪然咧嘴,迟疑道:“大将军没那么小心眼吧?” 说到这里,张苍的话匣子才算真正打开了,眼圈泛红道:“你知道我以前什么样吗?那是又高大又白净,那个见了都要夸一声美男子!” “可就是因为说错一句话,便被大将军扔进军营做了司马,每日忙碌的像马驴,你看我现在这模样,一个字……惨!” PS:感谢诸君的打赏!日后单独列名感谢!嗯,扣扣阅读那边历史类新书第二了,很强!打赏随意哈,推荐票月票继续求下!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明月繁星共鉴,誓灭匈奴诸胡! 入夜,祖龙宿在残存的乡衙后院。 连日行军颠沛,难得有片瓦遮身,祖龙在赵高的服侍下,洗了一个热水澡,便要歇息了。 “父皇,今日缴获死马伤马甚多,火头军烹了红烧马肉,给全军将士添夜食,父皇可要吃些?” 门外响起扶苏的恭敬声音。 嬴政翻身自榻上坐起,坚定道:“吃!” 火头军烹制的‘秦墨式美食’,算是他在行军途中,仅有的乐趣享受了,断然不肯错过。 宿在榻旁的赵高,赶忙去开门,将扶苏请进屋内。 扶苏自胸前甲衣里掏出一个铁饭盒,打开盒盖把热气腾腾的红烧马肉盖饭,敬献到嬴政手中。 嬴政微愣,皱眉道:“此盒灼烫,日后万不可这般。” 做父亲的便是如此,纵然心中受用,张嘴却是责怪。 扶苏只是答应,又拿出筷箸递过去。 嬴政埋头开吃,含糊道:“今日战况如何,详细道来。” 以往秦军出征,皆有御史随军,行监军之事,扶苏此次要跟着大军出塞,便是秦墨的监军了。 “儿臣与大将军赶到时,匈奴骑兵正劫掠此镇,集结欲逃。” “大将军令轻骑千队拦截,以骑射对骑射。” “轻骑将士弓强箭远,兼又有高桥马鞍、马镫之利,隔远而射杀伤匈奴弓骑。” “匈奴弓骑欲贴近还击,轻骑将士便与之拉扯,并频频回身发箭,射杀贴近的匈奴骑兵。” “最后,将之引诱至重骑阵前,丢出霹雳弹炸散其阵型,重骑正面冲锋破之……” 扶苏事无巨细,将秦墨使用骑兵的战术,讲述给嬴政。 嬴政边吃边听,待他讲完,才道:“怪不得秦卿一力主张用骑兵讨伐匈奴,确实打得干净利落,倒也不枉耗费。” 说着,抬头看了看扶苏甲衣上干涸的血迹:“你未上阵冲杀,因何弄得一身血污?” 扶苏晒然:“儿臣与大将军得胜后入镇,收敛被匈奴兵杀害的百姓尸首,不曾想却遭遇掉队的匈奴兵。” “匈奴兵许是看出儿臣身份不凡,便躲在房屋中偷袭儿臣,也幸亏大将军悍勇,护住儿臣斩杀了两个匈奴兵。” “否则,儿臣怕是再也见不到父皇了!” 扶苏越说越后怕,脸色又有些发白。 嬴政倒也理解他的感觉,并未责怪他怯懦,只是道:“当年荆轲与秦舞阳,假借献图刺杀朕,也是凶险无比。” “适时众臣皆惊手足无措,而秦卿只是朝堂上的末位武将,上殿不得配剑,若非他毫不迟疑冲上陛阶,赤手空拳扭断荆轲脖颈,朕多半也是凶多吉少!” 扶苏连连点头:“大将军之神勇,古今罕有!” “咱们父子,皆承他活命之恩情啊……” 嬴政又感叹了一声,转而问道:“怎不见秦卿过来同食?” “大将军领了五百将士,以及残余的镇中百姓们,去掩埋遇害百姓了。”扶苏答道。 嬴政愣了愣,旋即猛扒几口吃光盖饭,起身道:“赵高,给朕更衣,去看看!” …… …… 镇外,荒坡。 嬴政在甲士的护卫下赶到时,荒坡上已经挖好一个个坟坑。 秦墨和将士们,正帮着镇民往坟坑里安置尸体。 仓促从简,也没有棺木,只以千余匈奴首级为祭品! 嬴政本上前说话,但看秦墨面色阴沉,将一婴孩尸体与母亲合葬,便又硬生生止住。 扭头吩咐扶苏,找来一杆锹铲,走到秦墨身旁,帮忙覆土掩埋! 周围悲戚痛哭的镇民,早已发现嬴政到来。 此时又见他不顾身份,堂堂大秦至尊亲自下场,掩埋自家同乡亲族,不由心中五味杂陈。 赵地百姓少有不恨秦的,秦赵先后大战数次,赵地几代青壮男儿,皆丧命于秦手。 但此次嬴政亲征匈奴,摆明了又是来护佑他们这些赵地百姓。 今日他们困守乡衙,被匈奴兵攻打,若非秦军赶到,说不得便已被攻破,后果不堪设想。 哪怕不谈驱逐夷狄的大义,这活命之恩却是不得不认! … 稍后,一座座崭新坟茔立好,一座千余匈奴首级堆成的京观也已筑成。 嬴政领头祭拜:“朕食子民税赋供奉,却不能护佑子民周全,以至子民为塞外蛮夷所残害,惭也愧也。” “尔等暂且安息,今日之血债,朕必让塞外蛮夷万倍偿之。” “明月繁星共鉴,朕誓灭匈奴诸胡!” 呛啷—— 嬴政拔出佩剑划破手掌,将鲜血涂于面额,宛如凶蛮野人。 残存赵民,在场将士,纷纷效仿。 便是平日谦逊温和的扶苏,身上也冒出凶蛮之气。 那是一种独属于这先秦时代的华夏诸民本相,也是秦墨这位后世人所不具备的。 华夏诸民正是凭着这股凶蛮,将周朝一隅之地,开拓成春秋列国,占尽内外膏腴之地! … 嬴政完成祭拜后,并未就此回去歇息,而是跟着秦墨,去镇外军营视察了一番。 直到深夜,秦墨要住在帅账镇守军营,嬴政这才打算回镇休息。 不过分别时,嬴政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秦卿……” 祖龙向来睥睨霸道,言语从不讳人,这般吞吞吐吐,反倒让秦墨感到奇怪。 “皇帝有话但讲无妨。” 嬴政略略沉吟,突然直视秦墨双眼。 “朕观秦卿,本心洒脱,世间荣华名利,卿皆不甚在意,便是旁人求而不得的权势,似乎也不甚热衷。” “卿之洒脱,几如神祇,俯瞰世人。” “但偏偏,卿心中又似有大悲大慈,纵观古往今来,似卿这般爱护敬待黔首小民者,朕莫说是见,便是听也没听过。” “为何?卿为何如此矛盾?” 这是嬴政心中,一直以来对秦墨的疑惑。 尤其是最近,他愈了解秦墨的性格习性,这种疑惑便愈加深重,时时刻刻都在困扰着他。 再不问出来,他能把自己憋疯了! 秦墨被问的一愣,见嬴政死盯自己不放,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只得迟疑道:“其实……” 嬴政急切:“其实什么?” 秦墨:“其实人性本就矛盾,皇帝想那么多干啥?” 嬴政想吐血:“……” 但仔细想想,似乎还就是这个理,本就矛盾何必多想!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来自楚地的壮士! 次日,三万骑士开拔,继续赶向边地。 但不再是集中行军。 屠睢和任嚣手下的两万轻骑锐士,分为左右偏师四散而出,扫荡侵入上郡的匈奴骑兵。 赵佗率领的五千轻骑亲卫,章邯率领的五千重甲骑兵,则在护卫嬴政之余,作为中路军直线推进,与左右偏师遥相呼应,铺开一张天罗地网。 赵地百姓虽无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却也在别扭的欲拒还迎中,积极配合四处出击的轻骑锐士,指明入境匈奴骑兵动向。 而且赵地百姓也并非缩头乌龟,轻忽生死的燕赵壮士,在这边地上郡尤多,凶蛮更甚匈奴。 三万骑士未到之前,他们面对匈奴骑兵处于被动,只能护着父母妻儿,进入乡镇或县城防守。 但三万骑士一到,匈奴骑兵优势荡然无存,形式已然逆转。 唯一可虑者,反倒是匈奴骑兵逃出塞外。 想逃? 想甚美事! 赵地壮士成群结队而出,联合九州各地赶来助拳的义士团体,仗着熟悉地形的优势,在匈奴骑兵必经之路上,或设下密密麻麻的陷阱捕兽夹,或袭扰迟滞其速度。 待大秦骑兵锐士一到,立即配合歼灭之! 甚至一些小股匈奴骑兵,根本不用锐士出手,直接被赵地壮士和九州义士埋伏截杀,马匹财货收入囊中,首级拿去找嬴政要爵位! 如此,烧杀劫掠的匈奴骑兵,骤然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辅以三万骑士如同犁地,所过之处留下一座座匈奴京观! 蒙恬得到秦墨的飞骑传信,也紧急调整战略,召回追着匈奴骑兵吃灰的长城军团,把守出塞要道。 力图将侵入上郡的匈奴骑兵全部留下! …… 上郡县治肤施城外,十里坡。 一队上百人的匈奴骑兵,带着饱掠的财货、粮食、器具等,沿着坡下道路快马急行,向西出塞。 噗通—— 唏律律—— 疾驰在最前的几骑,突然马腿陷入地下栽倒,马上匈奴骑兵更是摔的七荤八素。 后方匈奴骑兵急忙勒马,拥挤成一团! 轰隆隆—— 轰隆隆—— 与此同时,数个茅草捆扎成的大火球,自坡上滚落而下。 或是直接滚入拥挤的匈奴骑兵队中,烧的人马惨叫连连,或是滚落至匈奴骑兵队前后,封住两头道路! “冲出去!” “蒙住马眼冲开火球!” 匈奴百夫长急声嘶吼,指挥部众以马匹开道。 咻—— 噗—— 一支利箭自坡上射来,毒辣刁钻,贯穿匈奴百夫长面门,自脑后贯出。 “杀!” 坡上响起震天杀声,旋即便见一雄伟男儿,手持剑盾当先狂奔而下,速度快若奔马。 其后跟随的四五十人,服装各异,兵器各异,也是一涌而下。 同时有人大喊前方急冲的雄伟男儿:“项羽,莫要莽撞!” 项羽恍若未闻,身后同伴奔至半坡,他已杀入混乱的匈奴骑兵队。 “滚开!” 项羽一声爆喝,硬生生将挡在身前的一个匈奴骑兵连人带马撞翻。 而后顶着盾牌高高跃起,整个人撞进匈奴骑兵群中,手中大铁剑,下砍马腿,上刺骑兵,几无一合之敌,瞬间便杀成了血葫芦。 匈奴骑兵被杀的胆寒,畏惧其神勇,纷纷拥挤着与其拉开距离,摘弓射他! 但项羽战斗意识非凡,只是举盾往人马堆里冲,贴近了砍杀,待身后同伴赶至,死在他剑下的匈奴骑兵,已有将近二十人。 余下的匈奴骑兵,眼看施展不开,只能绝望的弃马步战。 可面对有项羽充当锋矢的伏兵,实无太多还手余地,不出刻钟便死伤殆尽! 最后仅剩的几名匈奴兵,崩溃丢掉兵器投降。 “壮士饶命,某愿为奴,只求不杀……” 匈奴兵说的是赵地口音雅言,项羽倒也能听懂,但这却让他杀意更甚,怒哼道:“既学我华夏雅言,当惜我华夏之美,安敢入塞杀掠破坏,该死!” 噗—— 话音未落一剑挥出,四颗人头整齐掉落。 他身后的同伴们,纵然敬他神勇,却也被他的凶蛮所摄,只有一位胡须花白的中年人,开口呵斥道:“日后再敢莽撞不听军令,我必鞭笞于你。” 项羽收剑入鞘,悻悻道:“胜都胜了,伯父何需如此疾言厉色。” 中年人气的胡须一颤,正想再骂他几句,身后却突然传来轰隆马蹄声,似乎是大队骑兵。 众人为之一惊,项羽也是再次拔剑。 不过,等他们看清身后来的骑兵,乃是身穿秦军战甲后,便又松了一口气。 只是气氛却有些古怪! “伯父,怎么办?” 项羽看向中年人征询意见。 中年人示意他稍安勿躁,整了整衣冠,主动去迎上那些骑兵攀谈。 “在下项粱,吾等乃楚地义士,前来剿杀匈奴,不知诸位将军是那部兵马?” 为首的骑兵千将,打量他身后战场一番,颇为赞赏的点头道:“以五十人,破百人奴骑,好战法。” 但转而又问道:“可有官身印鉴?或家乡官吏开具的凭证?” 秦法严苛限制百姓,故而前来赵地助拳的义士,大多由乡官、亭长带队,或是手持家乡官吏开具类似路引的凭证。 否则,这些持枪带弓的家伙,断然走不出家乡,便已被郡县官吏发兵剿灭! “有。” 项粱不敢怠慢,立即从怀里掏出两块合在一起的木牌,上前交给那千将查看。 千将打开木牌仔细查验其上印鉴,半晌才还给项燕,道:“皇帝率领大军将至,尔等若要离去,便速速离去。” “若要讨赏,便上缴兵器站在路旁,等皇帝过去,自有司马记录尔等斩获,给予记功赏赐!” 项梁微微沉吟,笑道:“自是要讨赏。” …… 稍倾,项梁、项羽叔侄和同伴们上缴兵器,也将道路清理出来,果然便见更大规模的骑兵到来。 项羽远远看到战车上披甲的始皇帝嬴政,在大军拥簇之中行来,不由握紧拳头。 “伯父……” “闭嘴,好生看着。” 项梁怒瞪他一眼,心中却也是仇恨之火熊熊燃烧。 正文 第二十三章妹妹口中的君子是谁?敢与我相较勇武? 大秦与项家而言,乃是国仇家恨。 叔侄俩此次入赵剿杀匈奴,虽是出于义举,但更深层次的目的,却是趁机结交豪杰,暗中积蓄反秦力量! 今日偶遇亲征的嬴政,算是意外之中的意外。 叔侄俩满腔仇恨,可看着迤逦而行的铁骑,心中不禁翻起惊涛骇浪。 而惊骇之余,叔侄俩所思所想,又是天差地别。 项梁看到的,是秦军之锐,是祖龙之威,只觉一股无力感袭上心头。 更让他绝望的是,祖龙战车旁策马而行的秦墨! 他识得秦墨,更知晓秦墨的恐怖,当年秦军伐楚,秦墨便是一路主将,善战之余更善治民。 每每攻下楚国城池,必定收拢民心,推广高产粮种。 时至今日,楚地黔首小民不但不恨秦军,反将当年伐楚的秦军当做救世主,导致项家反秦困难重重。 如今他已须发斑白,可秦墨却正当壮年,有秦墨一日,项家的反秦大业,便绝无希望可言! …… 这边项梁心生气昧,但身旁年轻气盛的项羽,却是锐意勃发。 他看着铁骑拥簇天威赫赫的嬴政,张嘴便冒出一句:“彼可取而代之……” 项梁吓得浑身一哆嗦,急忙捂住项羽的大嘴巴:“你不要胡乱说话,会被灭族的!” 而与此同时,嬴政身旁的秦墨,突然似有所觉般,扭头投来锐利目光。 项梁霎时头皮发乍,浑身僵硬几乎不能呼吸。 便是项羽也是瞬间安分,只是虎目微眯,迎上秦墨目光。 秦墨稍稍愣神,见他浑身浴血,身旁堆着匈奴首级,便眼中锐利消散,赞赏点头。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秦军骑士拥簇着始皇帝嬴政,迅速通过十里坡,赶往肤施城! 而骑士之后,则是医疗兵的战车,以及成群结队的九州义士。 “呼!” 项梁宛如窒息解脱般,大口大口喘息。 项羽则是肩膀一垮,后背不知不觉间已然汗透衣襟。 这时,一位披甲的年轻秦将,带人把先前收缴的兵器,归还给项氏叔侄这伙人。 而后又拿出竹简笔墨,道:“尔等报上籍贯姓名,各自上缴斩获首级,本司马记录在册。” “待此次征讨结束,朝廷会发下封赏,送往尔等家乡!” 项梁并不急着请功,揖手攀谈道:“听将军口音,似乎也是楚人?” 韩信也听出他的楚地口音,便也揖手回礼:“原是乡梓,失敬。” 路过的医疗兵,听到这边对话,突然自战车跳下一人,快步来到众人面前,用正宗的楚言道:“诸位乡梓义士可曾受伤?仆帮你们包扎一番。” 说罢,也不等回话,便去查看浑身浴血的项羽。 而向来张狂无忌的项羽,此时面对这位热情同乡,竟有些手足无措,只是僵直站着,任由其检查。 因为眼前的同乡,实在太过青春美艳,兼又热情亲和,年轻人瞬间便被夺了心智! “唔,你没受伤啊?” “这些匈奴首级,都是你的斩获吗?” “也不知你与君子谁更勇武……” 虞姬自顾自嘟囔一番,便又去查看其他同乡。 项羽蓦然回神,追上去问道:“妹妹口中的君子是谁?敢与我相较勇武?” 虞姬嫣然笑道:“君子便是始皇帝身边的大将军,乃华夏第一勇士,你可知晓?” 项羽:“……” 项羽瞬间就没了脾气,蔫蔫的看着她,为其他人处理伤创。 待虞姬为一众乡梓包扎完毕,韩信也记录好了他们斩获的首级。 “大军要在肤施城修整,诸位乡梓若愿跟随,介时皇帝还会赐下酒肉。” “同去!” 项羽不等项梁说话,便满口应承。 项梁焉能看不出,他心智已被虞姬勾了去,暗暗翻白眼之余,只得跟着点头。 不过,就算没有项羽抢话,他也是要跟随同去的。 因为那些成群结队,跟随大军的九州义士,若是不秦去结交一番,实在是可惜! …… …… 稍后,项氏一行人,混入大大小小的义士团体中,跟在大军之后,赶往肤施城。 嬴政率军一到,县中官吏好悬没高兴疯了,赶忙打开饱受战火摧残的城门,兴冲冲出城迎驾。 城墙上往来巡视的郡兵,以及赵地青壮们,见始皇帝亲率援军到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亦是疯狂欢呼! 劫后余生的兴奋传染到城外,跟在大军之后的九州义士,也高举刀矛欢呼应喝。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始皇帝威武!” 城内城外随之爆发震天呼喝:“始皇帝威武!!!” 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声振寰宇。 项梁与项羽面面相觑,叔侄俩齐齐咧嘴,始皇帝此番亲征,算是尽收赵地民心了。 便是那些九州各地赶来的义士,怕也是成了始皇帝拥趸,回乡必然大肆宣扬此行见闻,始皇帝的统治必然更加牢固。 日后他们再想结交反秦豪杰,恐怕是难如登天。 若不谨慎,说不得便要把自家陷进去! …… 铁骑拥簇中的嬴政,听着震天欢呼,已是脸色涨红。 连日风餐露宿,总算是没有白费功夫,亲征的目的,完美达成! “爱卿,朕此番收服赵地民心,全赖卿之谋划,朕该如何封赏你?” 嬴政突然看向战车旁的秦墨,大声道。 秦墨揖手道:“封赏不急,臣还要出塞打击匈奴,若能全胜而归,再行封赏不迟。” “善,待卿扫灭匈奴再行封赏。” 嬴政颔首不在多言,张开双臂尽情享受万民欢呼。 当夜,大军在城外扎下营盘修整,嬴政命官吏搜罗城中酒肉,犒赏三军以及随军义士,城中郡兵和青壮也不落下。 至后半夜,欢宴散去。 秦墨拿着一封蒙恬送来的最新军情,找到醉醺醺的嬴政。 “蒙恬将军送来军情,言说已截杀上万欲逃出塞的匈奴骑兵。” “若加上咱们这些时日剿杀的匈奴骑兵,入塞劫掠的匈奴骑兵,已是所剩无几,或是已从别处逃出塞。” “臣以为,明日当加快行军,与蒙恬将军汇合,继而出塞了!” 秦墨肃声道。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左贤王是吧?算你倒霉! 次日,大军在肤施城补充两日粮草,全速赶往赵地旧长城一线! 跟随大军的义士团体,大多无法跟上,转而配合当地郡兵,以及无数赵地壮士,搜寻清缴残余的匈奴骑兵。 但也有从匈奴骑兵手中夺得马匹者,能跟上大军的速度,这其中便有项氏一行。 项梁项羽叔侄,对结交赵地反秦义士,已经不再抱有希望,便想跟着大军,观察战力如何。 当然,项羽主要的心思,还是在虞姬身上! “羽儿,莫要儿女情长,如今暴秦的统治愈发稳固,你我叔侄若再不发奋,此生怕是无望复国矣。” 策马急行途中,项梁眼看项羽魂不守舍,注意力全在前方乘坐战车的虞姬身上,不由皱眉劝道。 项羽讪然收回目光,反问道:“伯父可是气昧了?” 项梁并不否认:“这支秦军之精锐,纵然是魏武卒、韩材士、齐技击、赵骑射……加在一起,也断然不是敌手!” “你我叔侄若要复国,将来必与之有一战,如何胜之?” 项羽听罢,却是不屑摇头道:“此军确实无敌,但也只在平原,到了咱们楚地南方,必然施展不开。” “尤其南越之地,咱们叔侄抢来一片领土,既可拥立一位楚王复国,秦军也无可奈何。” “难的是如何报仇,全面推翻暴秦!” 项梁被说的一愣,旋即眼中渐渐泛起喜色。 其实现阶段,他已对推翻暴秦不抱期望,所以钻了牛角尖,心中颇为气昧。 可让项羽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推翻暴秦和复国,两者并不冲突! “不往前走了,咱们回楚地。” 项梁越想越觉复国可成,便突然勒住马匹道。 项羽皱眉:“伯父,你难道真打算在南越复国,只龟缩一隅之地?!” 他心中的志向,一直是报国仇雪家恨,推翻暴秦统治,堂堂正正的复兴楚国。 项梁想退而求其次,他却是不愿的! “你懂什么?暴秦统治越发稳固,咱们一直如此串联结交反秦豪杰,早晚必为官吏察觉,死无葬身之地!” “反之,只要咱们在南越复国,便无需再串联结交,也能吸引六国遗族来投,大可积蓄力量,静待天时。” 项梁怒声训斥道。 项羽终究年轻,心中尚无太多主见,听伯父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便也勒住坐骑,不再前行。 然后,眼睁睁看着前方的虞姬,乘坐战车渐行渐远,甚至来不及道别! …… 武库县是赵地边关重镇。 而武库顾名思义,乃囤积兵甲之地,蒙恬的将军府,也设立在县城中。 大军赶到武库,嬴政算是解脱了,再不用风餐露宿,只需与蒙恬一同在此镇守即可。 三万骑士开始做出塞准备,火头军用将士们携带的面粉,疯狂烤制锅盔,约莫制够二十日之用后,余下面粉则全部制作成炒面。 不是不想全制成锅盔,实在是这玩意也有保质期,远不如炒面来的保质期长,而且炒面里可以加入各种营养辅料! 将士们忙碌之际,秦墨则与军中大小将官校尉,会同嬴政和蒙恬,做最后的出塞作战部署。 “臣来边关镇守前,秦相曾嘱咐臣,要利用走私商贾,搜集塞外地理、部族之信息。” “如今已然初见成效,此为塞外地理图!” 蒙恬拿一张巨大的绢布地图,挂在墙上展开,让众人观瞧。 嬴政当先上前瞧看,发现地图甚为详细,几乎详细到令人发指的程度,一个上百户的小部落,都标记的清清楚楚。 蒙恬等他和诸将看罢,指着图上大河的几字形拐弯处,道:“据哨骑探查所知,匈奴左贤王自王庭而来,近日率领部族驻扎于此。” “此次匈奴骑兵侵入上郡,也是此獠在谋划指挥!” 秦墨咧嘴露出八颗白森森的大白牙,嘿然笑道:“左贤王是吧?算你倒霉!” …… …… 此时的匈奴大单于,是头曼单于,其人也算雄才伟略,将各不同属的塞外诸胡捏合到一块,形成大匈奴帝国。 更将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开拓的河套地区,占为大匈奴所有。 但,他的功绩也仅限于此了,因为他有个更出色的儿子,冒顿。 便是那位把刘邦打得求和,还想要吕后侍寝的冒顿! 此时的冒顿,还并未鸣镝弑父,宰了头曼那糟老头,所以他还只是个左贤王。 不过,他的野心与好战已然显露,此次入侵赵地上郡,听从他指令的匈奴部族,都抢回不少好东西。 至少先期返回的匈奴部族,是这样的! 至于那些侵入上郡腹地,尚未回返的匈奴部族,想必抢掠的好东西,只会更多。 这让冒顿的威势大涨,诸部皆愿听他号令! 踏踏踏—— 数十骑风尘仆仆的匈奴兵,快马奔入左贤王部牧区,找到正在与诸部首领当户饮宴的冒顿。 “左贤王,大事不好了,侵入上郡腹地的各部族,遇到大批秦军骑兵,恐已凶多吉少。” “我们丢下抢掠来的财货粮食,跑死了所有备用马匹,绕过秦赵长城之间的缺口,才侥幸逃出来向您报信。” “还请睿智的左贤王早做决断!” 数十位匈奴骑兵翻身下马,七嘴八舌惶恐禀告。 诸部首领骇然变色,尤其那些大部族首领,他们还有部众尚未撤回。 倒是冒顿,只是皱眉看着那数十位匈奴骑兵,冷冷道:“本王看你们是畏战逃回,夸大谎言。” “秦军纵然有大批骑兵,又怎敌得过在马背上长大的匈奴勇士!” 这话有一定道理,诸部首领心中稍安,便也怒视那数十位狼狈匈奴兵。 “带下去,割去双耳,充为奴隶!” 冒顿漠然摆手下令。 上百名铁甲匈奴兵冲上来,拖死狗般将那些‘畏战的匈奴兵’拖下去行刑。 “诸位莫要坏了兴致,再饮。” 冒顿脸上冷漠消解,洒然一笑继续劝酒,自己也伸手去端面前案几上的青铜爵。 不过,当他发现爵内的酒液,在微微晃动之后,却是面色大变,急忙爬在草地上倾听:“东南方向,有超过万人以上的骑兵疾驰!” 正文 第二十五章华夏诸民,从来不是软弱可欺者! 嘟呜呜—— 嘟呜呜—— 嘟呜呜—— 号角嗡嗡响起,一声接一声,低沉而急促,那是左贤王在聚兵。 散落在牧区各处的匈奴牧民,纷纷驱赶低头吃草的牛羊,怀着疑惑向王帐而去。 “莫要再管牲畜,秦军出塞杀来了,速速向王帐集结!” 匈奴传令兵飞驰而来,一路向牧民大声嘶吼。 但牛羊乃牧民性命之所系,牧民又怎愿弃之不顾,各部族聚集于此,牧区紧挨相连,若是跑进别家牧区,九成九是讨不回来的。 啪—— 匈奴传令兵眼见呼喊无济于事,急的挥舞马鞭,沿途抽打牧民:“你们这些愚蠢家伙,都想被秦军杀死吗?!” 而就在这时,突然有牧民看向东南方向,凄厉尖叫道:“秦军真的杀来了……” 附近不愿丢弃牛羊的牧民,随之回首张望。 继而,再不用传令兵鞭打呵斥,所有牧民都像受惊的兔子,迅速催马向王帐方向逃窜,无马牧民也在撒丫子狂奔。 此刻莫说是牛羊,跟着放牧的孩童,也已无人顾暇! 轰隆隆—— 大地震憾,无数秦军铁骑,如同蝗虫过境,瞬间碾过逃之不及的一切。 待铁蹄踏过,原地只留下一滩滩血肉,将凌乱的草地染成血红色,刺眼夺目! “掉队袍泽与后方重骑同行,余者加快!再快!!!” 两万轻骑锐士中的大小将官,疾驰中不忘督促部下骑兵,以迅雷般的速度,席卷向前方连绵成片的毡帐。 冒顿派出身边的三千骑卫,企图出营阻击秦军骑兵,留出时间集结牧民为兵。 但仓惶逃回营地的大批牧民,竟阻塞了三千骑卫出营。 一方想往里挤,一方想往外出,两方拥挤成一团,好不混乱! “杀出去,挡路者,斩!” 骑卫大当户发了狠,一声令下乱箭齐发,射杀拥挤挡路的牧民。 牧民胆寒,立即逃向两侧,从别处入营。 不过,等骑卫大当户率兵冲出营地,轻骑锐士已然席卷至近前。 “聚!” 屠睢和任嚣两位大将,疾驰中扯着长音嘶吼。 两位大将身旁的亲卫们,立即跟着扯长音齐呼:“聚!!!” 声音远远传出,两万漫卷的轻骑锐士,迅速在奔驰中收束聚拢,变为两个万人纵队。 跟在两位大将身后,分左右掠向三千匈奴骑卫两侧。 咻咻咻—— 轰轰轰—— 两个飞掠而过的万人纵队,向来不及提速的三千匈奴骑卫,泼洒出密集箭雨,投掷霹雳弹。 左右交叉火力打击之下,三千匈奴骑卫立时人仰马翻,待两支万人纵队驰过,死伤已然超过半数。 侥幸未伤者,也被受到爆炸惊吓的战马,嘶鸣蹦跳掀下马背,战力全无! 而两支万人纵队,此时已经头也不回,冲入混乱不堪的营地中。 “千队,分!!!” 简单的指令传出,两支万人纵队,再次分散成一个个千队,沿着毡帐之间的空隙道路四散出击。 弓箭攒射。 霹雳弹乱扔。 横冲直撞砍杀。 本就混乱不堪的营地,彻底乱成一锅粥,牧民旦有聚集者,立遭毁灭打击! 败局已定,冒顿绝望了,放弃聚兵抵抗的妄想,带着身边仅剩百余骑卫,逃向西北方。 西北是大河,冒顿找了水浅处,不顾河水湍急,脱甲纵马过河! “奴酋休走。” 身后传来秦军呼喝,稍倾更有箭支射来,让冒顿身边仅剩的骑卫频频落马。 冒顿大急,死命抽打马匹。 可行至河中央,纵然水浅,也已漫过马头,冒顿只得弃马狗刨。 难得他这草原男儿,竟还识得水性,他手下骑卫大半已被河水冲走! “哈哈哈,待本司马生擒了此撩。” 韩信看着在湍急河水中载浮载沉的冒顿,一边畅快大笑,一边脱下战甲,一个猛子扎入河水中。 身后骑士不甘落后,也是争先恐后脱甲渡水去捉冒顿! …… …… 半个时辰后。 数万匈奴牧民面色凄然,抱头蹲在大火汹汹营地外。 另一边原本属于他们的无数牛羊,正在被秦军挑选肥壮宰杀烹食。 “大将军、长公子,此撩便是匈奴左贤王,如何处置?” 韩信将半死不活的冒顿,押到秦墨和扶苏面前。 其他骑士终究是没抢过他这善水楚人,冒顿被他亲手活捉了。 秦墨打量一番高鼻深目的冒顿,才道:“与其他匈奴裨王一般,暂且带在军中充为向导。” 扶苏也道:“待扫灭头曼王庭,一同献俘父皇!” “喏。” 韩信领命,拖着冒顿退下。 扶苏指了指那些灰头土脸的匈奴牧民,迟疑问道:“大将军,这数万匈奴俘虏又如何处置?” 如果是一个部族一个部族的剿灭,大军必然是不留俘虏的。 按照既定之策,匈奴男丁不论老幼尽皆斩杀,余下妇人女娃弃之草原自谋生存,留待大秦移民接收。 但此番冒顿聚集河套一带的部族劫掠上郡,此一战算是被一锅端了,省去大军逐一攻打的麻烦。 如此多的青壮俘虏,若尽杀之不免可惜! 秦墨当然也不是那等败家子:“男丁无论老幼斩去惯用手掌之拇指,留下两个轻骑千队押解,回塞内再做去势,充为奴隶。” 斩去惯用手掌的拇指,便开不得弓、握不得刀矛,在勇猛的男儿也废了。 用两个全副武装的轻骑千队押解,足够了! 秦墨稍作沉吟又道:“至于,妇人女娃和牛羊马匹,也一并带回去,交予皇帝处置!” 扶苏点头:“如此甚善。” 军令传下,立即有将士冲入俘虏群中,把男丁都揪出来,分辨那只手掌老茧多,斩去拇指。 两只手掌老茧都多的倒霉蛋,则双手皆斩拇指。 惨叫声此起彼伏,这些侵入华夏之地劫掠的匈奴男儿,还未来得及享受劫掠果实,却已沦为砧板鱼肉任由宰割,心中之惶然悲戚,自不用多言。 但这就是先秦时代的生存法则,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华夏诸民也从来不是软弱可欺者,一旦腾出手,彼辈便是跳梁小丑! …… 求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臣等正欲死战,大王何故先降? “大将军、长公子,将士们烤了小羊羔,鲜嫩的很呢!” 虞姬捧着一只烤制好的羊羔,蹦蹦跳跳来找秦墨献殷勤,身后还跟着哈喇子流成河的黄犬。 秦墨微微皱眉:“本候能饿着自己不成?大战才结束,你怎不去救治伤亡将士们?” 虞姬并不害怕,只是嫣然解释道:“仆已去看过将士们啦,并无伤患,这烤羊羔便是他们送我的。” “此战打得犀利,又有霹雳弹发威,匈奴人几乎被吓破胆,敬畏将士们如天神,因而从头到尾,甚少有抵抗者!” 秦墨脸色稍霁:“将士们士气如何?” 战地护士每人都有自己负责的一部将士,视能力而定兼顾多寡。 但她们处理不了真正的重伤病患,故而更多的时候,战地护士是充当心理医生的角色,需时刻关注将士们的身心情况。 对于将士们而言,将官乃是严苛父兄,护士则是亲蔼姊妹,有情绪也更愿意对她们倾诉展露! “大将军放心,仆负责的将士们,士气都好着呢。”虞姬不无自傲道。 扶苏伸手接过烤羊羔,笑道:“大将军不可拂了美人之意,您若不吃,我便全吃了。” 秦墨莞尔摇头,拔出解手刀,割肉开吃,同时向虞姬道:“你去通知所有护士,让她们上报将士中的怠战者,你统一记录。” 虞姬面色一白:“大将军可是要处罚怠战将士?” 秦法严苛动辄砍手砍脚挖鼻子,而战时军法更严苛,斩首也只是平常,更会连坐父母妻儿。 “非也。” 秦墨摇头,指了指远处的数万俘虏道:“彼辈屠之可惜,我意押解回塞内充为奴隶,便让怠战将士押解吧,也免得留在军中影响士气。” “噢噢噢,如此甚好。” 虞姬恍然颔首,领着黄犬兴冲冲而去。 …… 秦墨与扶苏吃完鲜嫩的烤羊羔,便又去查看羁押在一起的匈奴大小裨王首领当户。 这些家伙熟悉草原情况,充为向导再合适不过,利于准确打击逐水草游牧的匈奴各部! 不过,在充为向导之前,还需震慑一番,否则胡乱指路,那就很麻烦了。 “尔等言辞不一,定是妄言欺诈!” “不识好歹,从他们家眷中各挑出一人,杀!” 秦墨与扶苏未至近前,便听到张苍与韩信煞气十足的声音。 旋即,便见有将士领命,从那些匈奴首领身旁的家眷中,随意拽出一人,马刀挥下斩落人头! 一众匈奴首领无力阻拦,或呲目欲裂咬牙切齿,或痛哭流涕以头抢地。 余下家眷则吓得瑟瑟发抖,不乏屎尿齐流者。 张苍与韩信发现秦墨二人走来,赶忙见礼道:“大将军、长公子,彼辈尚未慑服,还需手段惩治。” 秦墨漠然看了那些匈奴首领一眼,径直走向半死不活的冒顿,一脚踩在其胃部。 噗—— 冒顿如同鲸鱼般,张嘴喷出一道水柱。 却是被韩信生擒时,在大河中呛咽了太多河水。 冒顿吐出河水,身体好受了一些,意识复归清醒,继而在一众匈奴首领的惊愕眼神中,五体投地匍匐在秦墨脚下。 “奴愿为向导,助大秦的铁骑,扫灭头曼王庭!” 诸首领立时傻眼,一个个嘴巴张的宛如河马。 你……你特么玩我们是吧? 我们家眷都快被杀光了,你特么居然上来就投降,有你这样的大王嘛! 这场面,算是应了那句戏言:【臣等正欲死战,大王何故先降?】 便是秦墨,也没想到他会如此识趣,不过稍稍愣神之后,却又恍然了。 在头曼单于之下,有挛鞮氏子弟为四王,既左右贤王居上,左右谷蠡王次之,各自统领多寡不等的部族,镇守王庭四方要地。 匈奴以左为尊,左贤王冒顿便是储君,但有趣的是,头曼单于娶了小老婆,也更宠爱小老婆生的儿子,一直想弄死冒顿改立储君。 冒顿活的惶惶不可终日,如此也就有了史书中鼎鼎有名的鸣镝弑父。 所以冒顿对于出卖父亲,大抵是没有心理负担的! “你们父子俩,还真是父慈子孝啊。” 秦墨嘿然调侃,看向那些目瞪狗呆的匈奴首领:“还要死扛到底吗?” 诸首领痛苦闭上眼睛,先后随着冒顿匍匐在地。 …… …… 三万骑士有冒顿和诸部首领为向导,省去了许多麻烦。 稍作修整之后,便渡过大河,自九原出发,沿途扫灭大小部族上百,取直扑向匈奴腹地。 待三万骑士杀抵阴山时,王庭腹地的牧民,竟还茫然未觉。 见到身穿铁甲的前锋锐士,只以为是头曼单于的骑卫,还巴结着上前供奉马奶酒。 前锋锐士们也不客气,一言不发喝了马奶酒,顺手拔出腰间马刀,便要冲杀。 “大将军有令,驱散牧民既可,让他们赶往四方传信!” “前锋锐士先去将头曼城攻破!” 有轻骑传令兵飞马而来,传递秦墨的军令。 前锋锐士们愣了愣,旋即调转刀锋,以刀背砍砸那些搞不明白情况的牧民,将之驱散。 而后,呼啸着冲向阴山脚下的头曼城! 匈奴在头曼单于的整合之下,已大抵形成国家制度,更仿照华夏之地的城池,在阴山腹地筑城作为王庭,名曰头曼城。 不做下一出围点打援的大戏,实在可惜! …… 五千前锋锐士冲入毫无防备的头曼城,当场俘获正与阏氏作乐的头曼单于,又俘获辅政贵人数百,城中无一人逃出。 稍后秦墨和扶苏率大部赶到,战斗已然结束。 将士们把衣衫不整的头曼单于,押到两人马前听候发落。 冒顿戴着镣铐,便跟在两人旁边,眼见年迈的父亲如此狼狈,眼中不由闪过痛苦之色,似有懊悔。 不过,当他看到一同被押来的阏氏后娘,心中懊悔顿时又消散一空! “暂且收押,皆关进城中,待回师塞内,一同献俘于皇帝。” “大军于城外驻扎,做出围城攻打之势,静待援军自投罗网!” 秦墨迅速连下两道军令,一切有条不紊。 正文 第二十七章 这就很伤人了,文明降维打击! 三万骑士连日奔波突袭,出现非战斗减员不可避免。 秦墨本想让医疗兵带着伤患,进入头曼城中好生修养。 可等进入城中,没一会功夫,医疗兵便又带着伤患狼狈而出,说甚也不愿意再进去。 秦墨和扶苏问明情况,进城一看也是直咧嘴。 脏! 乱! 又脏又乱! 好好一座小城,弄得宛如大型猪圈,粪便遍地,污水横流。 扶苏跟随大军这些时日,要说也是吃过一些苦头了,数日来皆不曾洗漱,可进到这城中,却险些被那股味道顶个跟头。 “此城,虽仿我华夏,却徒有其形,而不得精髓……呕~!” 扶苏勒马退出城门,一边吐槽一边干呕。 华夏筑城或多或少皆有排水系统,对城镇排水的重视设计,甚至可以追述至数千年前。 先秦以上的数千年前! 而眼前的头曼城,简直突破了扶苏对城池的认知。 秦墨也绝了进城的念头,向左右下令道:“将那些匈奴贵族以及骑卫俘虏,都拉出来清理城市,挖掘排水沟。” “将来,此地说不得便是某位分封诸侯的都城,改造一番有益无害。” “告知监工将士,皆以厚麻布遮住口鼻,莫染了疫病!” 左右进城去传令。 稍倾,刚关押起来的俘虏,被将士们驱赶出房屋,对头曼城展开大扫除。 包括头曼、冒顿父子,也被迫加入其中。 只不过,父子俩都是善于骑射的勇士,对于底层劳动,却是从未触及,不免便笨拙。 啪—— 监工将士挥出马鞭,在头曼脸上抽出一道血痕:“肮脏蛮奴,给额动作麻利些!” 头曼愤然大怒,扔下捡屎的皮兜,操着一口正宗洛阳雅言恨声道:“本王纵然落魄,也是匈奴王族,尔小小黔首贱卒,安敢辱之?” “额呸!” 监工将士掀开遮面麻布就是一口唾沫:“王族?住豘圈的王族?额家中茅舍,也比你那王宫干净!” 这就很伤人了,文明降维打击。 头曼被骂的面红耳赤,张口结舌半晌,悻悻又捡起皮兜,继续捡拾满地粪便。 冒顿原本也想摔耙子来着,看到这一幕,赶忙老实低头干活。 还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 “大将军、长公子,这些是匈奴王宫里搜出的财货。” 城外,张苍和韩信领着一队将士,抬着大箱小箱出城,送到秦墨和扶苏面前。 扶苏伸手拿起一个嵌满宝石的金冠把玩:“皆是好东西啊,回去送给父皇,必然欢喜。” 秦墨一眼扫过去,最后目光落在两个小箱子上,一箱黑胡椒,一箱孜然。 都是价比黄金的好东西,西域特供! “哈哈哈,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秦墨嘿笑一声,一手一个拎起小箱子,快步走向火头军营地。 扶苏看他向是往火头军走,情知是要制作美食,便也顾不得把玩金冠了,赶忙随手扔了跟上。 两人赶到火头军营地时,火头军正在宰杀缴获的牛羊,以大锅炖煮,还搜集军中尚未吃完的锅盔,拿来掰碎做泡馍。 这些时日进军猪突猛进,将士们已许久没有喝上一口热汤了,今天难得扎营,火头军果断操起老本行! “正好,将这些黑胡椒碾碎,待出锅时撒入。” “另外,洗剥一些羊羔,烤制出来,将熟之时撒上这些孜然,分食给众将士。” 秦墨留了一些黑胡椒、孜然揣进怀里做种,余下全部交给忙碌的火头军,并嘱咐用法。 火头军领命接过,各自继续忙碌。 秦墨也亲自下手,加入其中,对于他来说,烹制食物,算是在这时代为数不多的解压方式了。 连日突袭作战,他身为领兵大将军,压力比普通将士更大! …… 半个时辰后。 撒入黑胡椒的牛羊肉汤,香气飘散全营。 而火烤的孜然羊肉味道,更是勾的全军将士食指大动。 火头军送于将士分食:“今天不但有撒了西域香料的肉汤,更有大将军亲手烤制的羊肉,同样撒了西域香料。” “听大将军说,那些西域香料可是价比黄金,你们这些家伙,今天算是有口福了!” 将士们早已急不可耐,闻言立时齐声高呼:“谢大将军赐食!!!” 稍倾,营中尽是吸溜嚼咽之声。 一口滚烫的黑胡椒肉汤泡馍下肚,却是暖心热肺,闭目回味片刻,连日来的疲乏,似乎都一扫而空。 再来一口奇香扑鼻的孜然羊肉,不禁让人生出一种死也无憾的感慨。 怠惰的士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升! 医疗营中的护士们,享受美食之余,纷纷围拢到虞姬身旁。 “大将军真是让女子没有活路,哪个女子若是配了大将军,怕要羞惭死。” “虞啊,你那烹食手艺,尚且不如大将军,日后如何是好?” “要额说,虞也别想其他,今晚便钻了大将军营帐,岔开腿受用几回,来日生个娃娃,便妥了!” 众护士或拐弯抹角,或直言调侃,好一番打趣虞姬。 虞姬也不羞恼,反被逗的咯咯直笑,道:“姊姊们不知大将军的体贴,莫要胡言乱语。” 众护士看她这小模样,八卦之魂也是熊熊燃烧,个个露出老司机表情。 “大将军如何体贴于你?可是让你受用?” 虞姬摇头,解释道:“大将军曾言说,女儿早孕伤身,因而还要上书皇帝,为大秦女儿指定婚配年岁,免得白白陨了女儿性命。” “姊姊们家中的姊妹和女儿们,将来可是要承大将军的人情呢!” 众护士哑然,面上戏谑渐渐消失。 她们的年岁,皆比虞姬大上许多,也都经历过生育那道鬼门关。 尤其接触医道之后,不随军时也帮人接生,见惯了女儿早孕殒命者,自是深知秦墨所言非虚。 若秦墨真上书皇帝,为大秦女子指定合适的婚配年岁,讲明其中利害关系,华夏千千万万的女儿还真要承他人情! “大将军,真乃神仙般人物,皇帝有大将军辅佐,真大秦之幸也!”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感叹,众护士回头看去,却是医疗营的主官夏无且。 PS:马上就是新的一天了,也是新的一周了,咳咳,还是得要点推荐票月票什么的,不然日子不好过啊,得冲新书榜呀。感谢鹤归千岁的100点打赏、书友150610093933275的100点打赏、青柠qn的100点打赏,不胜感激!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父慈子孝,匈奴危矣! 三万骑士在头曼城外,驻扎休养了十日有余,头曼城内也已改造完成,各处焕然一新。 然而,充为苦役的许多俘虏,却是……吃胖了! 大军并不为苦役提供伙食,仅给予每日吃剩的残羹,维持他们果腹不死。 但匈奴俘虏里,其实不乏出身塞内的华夏诸民! 大多是列国征战期间,逃出塞外求生者,少量是匈奴入塞劫掠,被掠到塞外被迫加入者。 监工将士虽恨他们为匈奴效力,却也理解他们的境遇选择,故而颇多优待,每有残羹吃食,必让他们先用。 另外,便是头曼、冒顿等匈奴贵人! 说来或许可笑,头曼嘴里嚷嚷着自己是王族,秦墨与扶苏不该如此苛待他。 尤其扶苏这位大秦皇族,理应给予他王族俘虏的待遇,要杀便杀,要囚便囚,不该让他捡粪球吃残羹,折辱王族体统。 可是,等塞内出身的俘虏吃饱后,他却又是第一个冲上去,吃的狼吞虎咽,直呼美食也。 冒顿上前同食,也被他斥骂贱种,仿佛抢他吃食,比出卖他更可恨! “嗝~” 父子俩吃饱喝足,让出位置给其他匈奴贵人,以及眼巴巴的骑卫们,然后挺着大肚皮,走向早已吃饱的塞内出身俘虏。 但,往日比牧民更低贱的塞内之民,此时却是横眉冷目,呵斥走来的王族父子。 “滚远,莫近乃翁!” 父子俩被骂的脸色难看,却又不得不停下脚步。 此番秦军征讨已近尾声,不在杀戮俘虏,待战事真正结束,便会将俘虏押回塞内充为奴隶。 而这些塞内之民,终究与真正的匈奴人不同,按照监工将士的说法,服个几年苦役后,即可得到安置,此为大秦近年颁布的仁政! 至于,他们这些真正的匈奴男丁,不论王族贵人还是低贱牧民,多半要劳役至死…… 啪—— 头曼突然回身,一耳光打在冒顿脸上:“都是你这贱种,无故南下去抢掠,才招致秦军报复。” “我大匈奴此番亡国灭种,皆你之罪也!” 冒顿被打的眼冒金星,愣神片刻后,愤而抬起一脚,将老头曼踹到在地:“该死的老骨头,你侵占河湟之地,难道秦军便会坐视?报复迟早要来,岂能怪罪于我!” 老头曼翻身爬起,揪住冒顿便是厮打:“贱种……贱种……若非你引秦军突袭而来……焉能毫无防备……” 冒顿吃了几拳,也是还手反击:“该死的老骨头……难道不是你处处想置我于死地……” 父子俩你来我往扭打成一团,宛如九世仇敌。 这父慈子孝的场面,惹得旁边塞内之民哄笑不已,嚷嚷着起哄架秧子。 而那些还在抢食的匈奴贵人和骑卫,则面露恓惶之色,嘴里塞着残羹,眼中却落下泪水。 大匈奴,亡矣! 咚—— 咚咚—— 咚咚咚—— 城外突然响起震天的战鼓声,鼓声由缓而急。 远处监工的将士听了,齐齐精神一震。 “是大将军在聚兵了。” “瓜怂的匈奴援军,终于来了。” “儿郎们,打完这一仗,大抵便能回塞内了!” 头曼、冒顿父子不再厮打,眼神复杂的看向城外天空,即有期盼也有绝望。 匈奴是否亡国灭种,全看这一战了! …… 城外,两万七千余将士,在人喊马嘶中集结。 而后以重骑、亲卫为中军,屠睢、任嚣各领近万轻骑为两翼,浩浩荡荡开出大营。 行至十里左右,已能远远看见遮蔽而来的匈奴援军。 前番突袭王庭的路上,秦墨顺势扫灭了左谷蠡王部,加上在河套扫灭的左贤王冒顿部。 单于之下的匈奴四王,仅只剩二王! 但阴山之地,到底是匈奴心腹,余下二王会兵一处,又召集星罗散布的大小部族,足足凑了十余万控弦之士,赶来王庭解头曼之围。 十万余控弦,虽良莠不齐,无马步卒便占了一半,可人数优势摆在那里,足足是秦军三倍有余! 两方人马,各自停下,相持列阵。 秦军这边铁甲凛然阵型严密,远远望之如山如岳。 匈奴那边人马连绵无边无际,远远望之如海如潮。 只是彼此相望,反应却各自不同! 秦军阵中寂静一片,若非偶有战马嘶鸣,几如鬼蜮一般,给人不可名状的恐怖压迫感。 而匈奴阵中却是骚乱频生,上至二王下至牧兵,看着对面披甲戴胄的秦军,心底不禁升起一股凉意。 甲胄并非影视演绎的那般,一砍便破,一扎便穿。 因而想要杀死一个甲士,是非常艰难的事情,甲士在冷兵器战场上,往往就是一辆小型坦克。 商鞅制定的军功爵制度中,也明确规定,斩甲士一级,才有封爵奖赏……那还是指穿皮甲的甲士! 而秦墨来到这时代后,促进了大秦炼铁技术发展,也在征伐六国的过程中传播开来。 匈奴通过走私,以及偷学的半吊子技术,也给少量精锐骑卫装备了铁甲,早已知晓铁甲之犀利。 此时眼看秦军全员披铁甲,又怎能不惊骇慌乱? …… “传令两翼轻骑,各出三千队腾击,探明敌阵薄弱之处!” 秦墨与扶苏坐镇中军,冷静传下军令。 “喏。” 左右亲卫应喝而去,自军阵缝隙中,飞马奔向两翼传令。 稍倾,两翼传出呼喝,各有两支轻骑队伍,催马缓行出阵,待行至半途,马速才愈来愈快,冲向连绵的匈奴大阵。 而与此同时,秦墨再次下令,全军向前推进百步,配合腾击轻骑,威压敌阵。 匈奴大阵之中,骚乱加剧,两翼同样也有弓骑驰出,各有四五千之数,阻拦两支腾击轻骑。 但两支腾击轻骑,却并不与之接战,只是绕过迎击的匈奴弓骑。 继而任由匈奴弓骑追赶,绕着匈奴大阵飞驰,不时回身拉弓放箭,将追近匈奴弓骑射落,同时向匈奴大阵里抛射箭支,引发一阵阵惨叫声。 所过之处,骚乱更甚! 秦墨看在眼中,对这支匈奴部族联军的战力,心中已然有底:“两翼轻骑皆出,勿要节省霹雳弹,给本候彻底搅乱敌阵!”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好个秦卿!好个华夏第一勇士! “两翼轻骑皆出,勿要节省霹雳弹,给本候彻底搅乱敌阵!” 秦墨军令下达之后,两翼轻骑锐士顿时倾巢而出,如同两条张牙舞爪的铁麟巨龙,分左右掠向匈奴大阵。 匈奴二王大抵是没有想到,秦军会这么快发起决战,顾不得大阵混乱,便也派出近四万弓骑迎战。 如此大规模的骑兵会战,仿佛天地间尽是马蹄轰隆! 扶苏看的有些口干舌燥,强压胸腹中的心悸感,涩声说道:“大将军,此时决战是否过早?” 此番秦军一路从塞内,打到这阴山脚下,皆是快之又快的突袭战。 似现在这般堂堂正正的阵战,他却是头一次经历。 “不早!” 秦墨断然摇头,说道:“将士们最大依仗乃是霹雳弹,霹雳弹之威,类若天罚,可使人心生惧意。” “但若给予匈奴军适应时间,看出其虚实,将士们不免要打一场呆仗,胜也是惨胜。” “故而战便决战,以密集霹雳弹,摧垮匈奴军士气!” 黑火药制成的霹雳弹,炸响起来声势骇人,可威力实在是有些让人不敢恭维。 哪怕是颗粒化的黑火药,杀伤力也是感人! 两人说话的功夫,轻骑锐士已与四万匈奴弓骑接战。 “冲!!!” 屠睢、任嚣二将一马当先,举着圆盾护住马匹,低头不顾射在甲胄上的箭支,猛冲四万匈奴弓骑。 此等贴脸肉搏的打法,让四万匈奴弓骑无所适从,惊骇之余纷纷勒马避让。 稀疏运动的骑射队形,转瞬变成各自拥挤! 轻骑锐士闷头直冲,自匈奴弓骑避让出的通道间,急速飞驰穿越,用缠在手臂上的火绳,点燃丢出一颗又一颗霹雳弹。 轰轰轰—— 轰轰轰—— 轰轰轰—— 草原上响起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中,连绵不绝此起彼伏,瞬间压过轰隆的马蹄声。 天上盘旋的兀鹫惊得四散而逃。 地上匈奴弓骑被炸的血肉横飞。 待两方人马交错而过,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停歇,匈奴弓骑已然乱成一锅粥。 人的惨叫。 马的嘶鸣。 随之响彻茫茫草原! 秦军阵中,秦墨爆喝下令:“重骑兵,攻!” 左右亲卫无需再去策马传令,只附和高呼:“重骑兵,攻!!!” 轰隆隆—— 五千人马具甲重骑,在主将章邯的带领下,迅速前出加速,以千人为一列密集横阵,一列列碾过已被霹雳弹炸垮的匈奴弓骑。 而后头也不回向前猛冲。 前方,屠睢和任嚣的轻骑锐士,已经用霹雳弹轰炸,将缩水一半的匈奴军阵搅乱! 至于身后那四万匈奴弓骑,先被密集霹雳弹轰炸,又被五千重骑碾过,死的死,伤的伤,落马的落马。 余者皆魂飞胆丧,匍匐在地乞求神灵,莫再降天罚…… “赵佗,带一千队上前,先将马匹尽数收拢。” 秦墨不管那些魔怔的匈奴兵,只是指着遍地无主马匹,下令道。 没了马匹,这些匈奴兵纵然回过神,也断难逃走! “喏。” 亲卫主将赵佗揖手领命,点了一个千队人马上前,收拢两阵之间的马匹。 秦墨转而看向情绪渐渐平复的扶苏,指着前方已经被重骑冲散的匈奴军阵,道:“长公子,彼辈皆是青壮劳力,能抓一个是一个,咱们也别闲着了。” “正该如此!” 扶苏悍然点头,拔出腰间佩剑。 …… …… 上郡,武库县。 嬴政站在城门楼上,看着城外的数万匈奴俘虏,以及无数牛羊马匹,笑道:“征讨匈奴,终究与列国征战不同。” “这一战,朕看非但不亏,国库反倒要充盈了,快哉!快哉!” 蒙恬恭敬道:“皇帝所言甚是,列国征战乃是自家人同室操戈,因而不免束手束脚。” “相比较而言,攻城掠地简单,安抚黔首恢复民生,才是最困难的,投入较大,收获却是甚少。” “但对于这些塞外蛮夷,却无需太多顾虑,掠其人口,掠其牲畜,掠其财货,皆能充实自身!” 嬴政颔首,继而突然看向远处,丹凤眼微眯道:“那处有数骑,背插令旗,兴许是秦卿的军情来了。” 蒙恬极目眺望,果见有数骑飞马而来,他不敢怠慢,立即吩咐的亲卫前去迎接。 稍倾,那数骑在亲卫的引导下,向城楼方向奔来,远远便在大喊:“捷报,出塞大军扫灭匈奴王庭,活捉头曼单于!” “捷报,出塞大军扫灭匈奴王庭,活捉头曼单于!” “捷报,出塞大军扫灭……” 数骑一路高喊捷报而来。 嬴政纵然威严自矜,此刻却也不禁忘形,击掌赞叹道:“好!好个秦卿!好个华夏第一勇士!” “绕城一周宣读捷报,让城中百姓也高兴一番。” “另外,发朕诏令,告知赵地百姓,告知大秦诸郡县百姓……此番征讨匈奴,我大秦全胜!” 他受秦墨影响,现在对收买民心,也是很有一手了。 报捷骑士得了皇命,便绕城高呼,武库县内的百姓听见之后,纷纷跑出城拦住报捷骑士确认。 待得知匈奴王庭已灭,连头曼单于也被生擒后,这些赵地边关百姓,立刻沸腾。 大笑狂欢者有之。 伏地嚎哭者亦有之。 困扰赵地数百年的边患,李牧大将军也如之奈何的匈奴蛮夷,终于被拔除。 往后,赵地百姓再不用活的提心吊胆! 有百姓看到了城楼上的嬴政,激动欢呼之声,响彻城内城外。 “始皇帝威武!!!” “始皇帝威武!!!” “始皇帝威武……” 嬴政站在城头,看着城内外的激动百姓,心中似有触动。 这是他第二次接受赵地百姓欢呼了! 第一次时,只顾心中激荡,却是没想那么多,这二次他淡定许多,便想的更多,也想的更深。 身为皇帝,受万民供奉,到底应该做些什么? 或者说,一位君王,身上应该承担的责任! “皇帝快看,那方向似乎又有数骑而来,也是背插令旗!” 蒙恬突然指着远方,再次惊呼出声,让嬴政思绪拉回。 正文 第三十章 自有死士为之,坐享其成即可! 蒙恬突然指着远方,再次惊呼出声,让嬴政思绪拉回。 嬴政顺着他手指看去,果然又见数骑风尘仆仆而来。 “快快快,派人前去引路,多半又是秦卿捷报!” 蒙恬无需吩咐,再次派出亲卫出城。 而与此同时,先到的报捷骑士,已然绕城一周,卸下兵甲登城复命。 为首屯将行礼参拜,自怀中掏出一牛皮筒:“皇帝在上,大将军呈报之军情在此。” 赵高上前接过牛皮筒,双手捧着转交嬴政。 “皆赏三级军功!” 嬴政先是封赏疲惫将士们,而后迫不及待打开牛皮筒,取出里面的帛书观看。 前半张的内容,报捷骑士方才已喊过,攻破阴山王庭,生擒头曼单于,只是略微详细一些,叙述了进军途中的斩获。 而后半张,则是秦墨对余下战事的安排,围点打援以逸待劳。 嬴政看完满意颔首,转而将帛书递给身旁蒙恬:“卿也看看。” 蒙恬早就翘首以盼,接到手中便一目十行扫过,但表情却是喜忧参半。 “阴山腹地,匈奴部族众多,一旦彼辈聚兵,恐怕出塞大军,将有一场苦战啊!” 蒙恬手里捏着帛书,忍不住叹道。 嬴政一滞,满心欢喜消散大半,皱眉道:“此战若让卿打,该如何战之?” 蒙恬摇头:“将士们连日突袭,人困马乏已至极限,臣去也只能如此。” “只是不知,秦相能否在匈奴聚兵攻打前,将出塞大军士气提上去?” 嬴政不喜此等不受掌控之感,来回踱了几步,看向远处还在奔来的数骑:“怎还不至?赵高,骑朕御马,亲去催之!” “喏。” 赵高揖手领命,匆匆下城而去,甩了大氅骑上御马,闪电般疾驰出城,却是骑术精湛。 中车府令执掌皇帝车马乘舆,非至亲至信不能任,非勇武车骑不能任…… 赵高来去不过刻钟,背着牛皮筒快步登城,上呈于嬴政:“报捷骑士马力已至极限,因而不快,皇帝勿怪。” “两拨报捷骑士,相隔数日出发,却在前后脚达到,是以损耗马匹为代价。” “善,皆赏五级军功!” 嬴政颔首给出封赏,迅速拆开牛皮筒,掏出帛书阅览。 稍倾,嬴政面上阴沉消散,眉头亦是舒展,赞道:“秦卿治军,果然从不令朕失望!” 不过,又过片刻,他却再次皱眉,吩咐赵高道:“去取《荀子三十二篇》来。” 赵高莫名其妙,但也不敢怠慢,揖手领命快步而去。 蒙恬在旁边也是满头雾水,伸着脑袋往帛书上看,想搞明白一封军情,为何要用到荀子著作。 嬴政莞尔解释道:“秦卿攻破头曼王庭后,缴获价值千金的香料,当晚便以主将之尊,亲手为疲乏将士烹制了美食,将士受此激励,士气为之大震。” 蒙恬哑然,低头看向满是老茧的双手,晒然咧嘴一笑,自嘲道:“臣若为将士烹食,怕是士气不升反降。” 嬴政哈哈大笑,继续道:“匈奴聚兵攻打,被秦卿率兵以密集霹雳弹大败,便是扶苏,也在追杀溃兵时,斩首数级俘获数十。” “战后,共俘获青壮七万余,马匹牛羊无以计数。” “至捷报发出时,三万将士已分兵出击,由投降俘虏引路,前去扫灭部族空虚的阴山匈奴诸部,想必又能俘获无数丁口牛羊!” 蒙恬朝着塞外方向叉手一揖,惭色道:“恬不如矣。” 嬴政扳着国字脸摇头:“非也,卿镇守边地,亦劳苦功高。” 蒙恬转而揖手拜他,叩谢皇帝体恤。 而后,看着嬴政手中的报捷帛书:“出塞大军既已全胜,皇帝方才何故皱眉?” 嬴政也不隐瞒:“帛书中附有阴符密信,还需辅以荀子书解密,恐又有变故。” 稍倾,赵高领着一队侍人,抱着一捆捆竹简登上城楼。 嬴政亲自翻阅竹简,对照帛书逐字解密,最后拿着誊抄好的解密军情,咂嘴为难道:“秦卿要在回师途中,趁机剿灭月氏与东胡。” 大秦现有的西北两方边境线,极其漫长遥远,除匈奴居中最强,极西有月氏为大,极东有东胡为大,皆是不可小觑的部族。 蒙恬倒吸一口凉气,断然摇头道:“不可如此急躁……” 嬴政抬手打断他话头:“此番出塞大军直取王庭,沿途扫灭匈奴部族无数,余者畏惧多有逃去两部者。” “两部知晓匈奴难存,竟敢趁机侵占匈奴牧场,秦卿以阴符密信传递军情,也是怕被两部截获。” “若不剿灭之,恐不等朕分封诸侯移民,两部便要坐大!” 蒙恬听的张口结舌,此等错综复杂局势,已超出他这位边关大将掌控范畴。 也唯有秦墨这位右丞相,才能临机决断。 好半晌,他才沉吟开口道:“秦相手中兵马,不足三万之数,且连续征战,甲械霹雳弹得不到补充,将士也多半早生怠惰,如何剿灭两部?” 嬴政默然,抬眸看向茫茫塞外…… …… …… 阴山,头曼城! 此时的头曼城,已然变成大型监牢,乌泱泱的匈奴男女青壮,被关押在城中。 无以计数的牛羊马匹,则被匈奴幼童照看,驱赶着在城外放牧。 而自四面八方回返的秦军骑兵,还在带回更多的丁口牛羊马匹。 但扶苏这位大秦储君,看着这一切却高兴不起来,跟在秦墨屁股后面问道:“大将军真要剿灭月氏与东胡吗?” 秦墨在城墙上漫步而行,点头回道:“定要剿灭,否则等两部坐大,成为大秦新的强敌,反倒更麻烦。” “尤其月氏,把持西域至关西之地,域外商旅想入关中,便要受其盘剥,甚至是劫掠。” “大秦若想沟通域外万国,则必先灭此獠!” 扶苏知道秦墨有意放开商贾限制,但却不料他所谋如此深远广大。 他原地呆滞片刻,才又追上秦墨道:“甲械损耗颇多,霹雳弹更是所剩无几,将士们也疲敝怠惰,如何击之?” 秦墨看向城内密密麻麻的匈奴俘虏:“不需咱们动手,自有死士为之,坐享其成即可!” 正文 第三十一章武信君张仪之风范,骗死人不偿命啊! “不需咱们动手,自有死士为之,坐享其成即可!” 秦墨之言,让扶苏眼前一亮,顺着他目光看向城内匈奴俘虏。 “大将军,可是想将军功赐爵之法用在彼辈身上?” “然也!” 大秦因何而强,进而兼并六国? 无他,唯两点而已。 一则耕战。 二则军功赐爵。 其中尤以军功赐爵最为变态,一举打破贵族垄断晋升渠道的桎梏。 哪怕是奴隶之身,只要你肯奋勇杀敌斩获军功,转瞬便是旁人仰望的人上人! 商鞅推出此法,直接让秦国百姓化身虎狼。 六国那些不甘平庸的有志之士,亦是纷纷来投,甘为秦军效力。 否则秦国何来如此多的猛将? 远的不说,蒙恬蒙毅之祖辈,原先便是齐国人! 能用在华夏之地的良法,用在更崇尚杀戮掠夺的匈奴人身上,自是更加事半功倍! 不过,扶苏思虑片刻后,却又是摇头:“大将军,华夷之辩、夷夏之防,自古已有之,深植人心。” “父皇和朝中众臣,恐怕不会答应给彼辈优待,更不同提军功赐爵!” 秦墨回头看他一眼,失笑道:“长公子可真是老实人。” “您已然说了,华夷之辩夷夏之防深植人心,那么欺诈彼辈蛮夷,便也算不得失德吧?” 扶苏:“……” 扶苏愕然眨巴眼,半晌也是哭笑不得:“大将军,真有武信君张仪之风范,骗死人不偿命啊。” …… …… 傍晚时分,看守将士把残羹送入城中。 俘虏中的塞内之民,在其他俘虏艳羡注视下中,理所当然率先上前食用。 “大将军意欲征讨月氏、东胡两部,尔等可愿军前效力?” “斩获一颗首级,立刻赦免自身苦役之罚,若战死也可赦免家眷苦役。” “再斩获一颗首级,则赐爵位一等,赏牛羊各五头,水草丰美的牧场百亩,另可蓄仆一人,家中子女也可送一位进大秦学馆……” “斩获越多,封赏越多,尔等可愿?” 看守将士早已与这些塞内之民混熟,便也不废话,开口就是征询他们意见,宣读秦墨的军令。 狼吞虎咽的塞内之民,齐齐为之一愣。 旋即,也顾不得吃食了,纷纷涌上前把看守将士围住,争前恐后道:“吾愿……莫挤乃翁……俺最是善骑射……” 看守将士险些被挤扁,气的大骂道:“挤甚?赶着送死怎滴?排好队伍,谁再拥挤,便不用之。” 疯狂的塞内之民,瞬间温顺如同绵羊,陪着笑脸排好队伍。 看守将士整了整凌乱的衣甲,转而看向那些搞不明白情况的匈奴俘虏,道:“给额去问问他们,有无愿去军前效力者?” 塞内之民不敢怠慢,立刻冲入匈奴俘虏群中,散播秦墨的军令。 匈奴俘虏中,对秦军心怀怨念者,自是闷头不语。 但也有经受不住诱惑者,在同族的鄙夷目光中,渐渐向那些送吃食的看守将士汇拢。 约莫有七八千人! 看守将士也不多等,眼看天黑了,便召回塞内之民,领着这七八千匈奴俘虏出城。 “呸!!” 头曼看着出城的俘虏,愤然向他们的背影吐出一口唾沫,骂道:“卑劣之辈,不得好死。” 不过,愤怒归愤怒,七八千人终归是少数。 城中能开弓的男丁俘虏,如今已过十万,余者皆没有选择为秦军效力,这让他心里宽慰不少。 人死留名雁过留声,他亲手创建的大匈奴纵然亡了,也有无数子民念着,到底不枉英雄一世! …… 如此又过了数日,看守将士每日来送残羹,也没再提招募俘虏,效力于军前的事。 可这一日,城外突然传来欢呼之声。 那欢呼不同于秦军的‘万胜’、‘威武’呼喝,而是匈奴人特有的狼嚎怪叫之声。 “嗷嗷!!!” 稍后,便有穿着皮甲背着短弓的匈奴兵,兴高采烈进城,在俘虏中寻找他们的家眷。 正是前些日应募效力军前的七八千匈奴俘虏! 数日的关押缺衣少食,城中俘虏都瘦了一大圈,可这些匈奴叛徒,却是个个满脸油光。 城中俘虏默默看着这些叛徒,只是一言不发! 直到陆续有叛徒,寻到自己的家眷,从怀里拿出吃食,分于家眷食用。 而后,领着家眷径直向城外走:“莫急,城外多的是吃食!” 周围俘虏看的直咽口水,终于有相识者忍不住上前,拉住那叛徒衣袖,问道:“秦军真给你们赏赐了?” 那叛徒傲然点头:“我此番跟随秦军出征,斩了三个侵占牧场的月氏贱种,一个用来赦免我家的苦役,另外两个全是赏赐。” “现在我家有牛羊二十头,上好牧场二百亩,而且我现在有两级爵位在身。” “你……应该匍匐在地上跟我说话,喊我贵人!” 那叛徒说到最后,看向那相熟俘虏的眼神,已是俯视之姿。 相识俘虏满脸的不敢置信,直到那叛徒走远,才蓦然回神,啐了一口骂道:“呸,得势便猖狂的家伙。” 可骂归骂,心中之艳羡,却是无法平复,悻悻道:“我若对阵月氏贱种,斩获必多你十倍!” 这般的一幕幕,发生在城中各处。 待入城的叛徒,全部领着家眷离开,城中俘虏已然人心浮动。 有俘虏偷偷找上看守将士,表示愿意效力于军前,露出干瘪的胸膛,展示雄姿。 其中不乏会说华夏雅言的匈奴贵人! 但看守将士却只说做不得主,需要禀告给大将军,让他们暂且等候。 …… 如此又酝酿了一夜,次日城中俘虏已经安耐不住,连偷偷遮掩也懒得做了,不停的一趟趟找上看守将士,询问可有大将军回复。 看守将士被烦得不行,皮鞭子打断几根,也赶不走那些急切的匈奴俘虏! 所幸,军中的早食残羹送入城中,也带来了大将军的回复:“愿随军效力者,出城接受整编!” 一令既出,全城俘虏轰动,争相涌向看守将士。 头曼看着这一幕,一口老血喷出,直接气的晕倒! …… 正文 重要单章,诸位皇帝亲启! 皇帝们呐,字数少,大家养书,养肥再杀是情有可原滴。 但是,这可能养不肥,反而养废啊。 现在拙作正在推荐PK期间,追读最新章节灰常重要。 本书能不能走到下一步推荐曝光,全靠大家伙儿的追读,就是得看最新更新章节! 好像是看三分钟还是多少时间,才能算有效追读。 呜呜,可别走马观花,那没用。 一旦PK失败,书就废了。 所以,恳请各位皇帝,一定要看最新章节呀! 还请诸位皇帝,助我一臂之力! …… 目前更新少,这也没办法,已经非常用力了。 奈何兼职,非全职。 码字时间全靠挤的,空闲时间都放在码字上了。 请诸位皇帝理解理解。 这几天慢慢在调整时间,已经在争取三更了,相信很快就可以达成目标! 我说的,耶稣都难不住! …… 推荐票,月票,打赏,马屁,诸位皇帝也不用跟我客气的,我都想要! 正文 第三十二章爱卿啊爱卿,驱虎吞狼算是被卿玩出花了! 匈奴俘虏出城接受整编,贵族一概不取,包括骑卫也一概不取,只要最底层的匈奴牧兵。 摘选之后,先给吃了一顿饱餐,当场撑死数十人。 如此,令匈奴牧兵心中大定,秦军赏罚分明不苛待他们,一切已然足够了。 张苍和韩信两位司马,带手下书吏忙的脚不沾地,整编十余万匈奴牧兵,分发原本就属于他们的兵器皮甲。 又摘选其中有家眷者,发下马匹,编为有蹬骑兵。 最后任命塞内之民,以及前番得了封赏的匈奴叛徒,为大小将官。 共得六万余匈奴步卒,四万余匈奴骑卒! “一人逃走,百人队皆斩,百人队逃走,千人队皆斩,家眷苦役至死,此为连坐之法!” “但有斩获,全家苦役立赦,再有斩获,便有牛羊牧场赏下,更有爵位尊荣,成为贱民仰望的贵人,纵是战死,家人也得赏赐继承!” “是要做连累家人的卑劣懦夫,还是要做牛羊成群的尊荣贵人,你们这些家伙自行权衡……” 新任命的大小匈奴兵将官,在部下面前大声宣告简单军令,晓以其中利害。 而匈奴牧兵们,看着以往和自己一样低贱的将官,此时穿着贵人和骑卫才能拥有的铁甲皮甲,兼之这数日吃的满脸油光,目光之艳羡自不必多言。 心中之欲望猛兽,更已然出笼! 待将官们停下话头,亢奋的狼嚎怪叫,立时响彻阴山脚下! …… 毡帐中,秦军的大小将官们,正在进行作战会议。 “大将军,士气可用啊!” 扶苏听到外面传来的呼嚎,不无赞叹道:“有这些渴望军功的匈奴兵打头阵,剿灭月氏东胡不费吹灰之力矣。” 秦墨从绢布地图上抬起目光:“长公子可是起了惜用之心?” 扶苏微愣,迟疑着点头道:“或许吧,如此多虎狼猛士,用之即弃,难免可惜。” 秦墨盯着他看了片刻,认真道:“彼辈蛮夷,畏威而不怀德,抢掠我华夏时,也是这般如虎如狼!” 扶苏:“……” 这可真是当头一盆凉水。 想到当初与韩信相遇的上郡小镇,想到那些惨死满地的百姓,想到那些被凌辱致死的妇人,想到那些被摔死的无辜婴孩…… 扶苏心中之怜惜感慨,霎时消散:“戮我大秦子民者,百死不能赎其罪也!” 秦墨也不多言,转而看向周围将校:“诸位,本候意欲分兵。” 哗—— 众将校肃容,静听分派。 “东路军以屠睢为主将,任嚣为副将,韩信为司马,领一万七千轻骑锐士,两万匈奴骑兵,三万匈奴步卒,西击东胡。” “喏!” “西路军由本候与长公子统领,张苍为司马,领五千轻骑亲卫五千重骑,以及剩余匈奴兵马,西击月氏。” “喏!” 秦墨目光集中在韩信和张苍身上:“两位司马在行军途中,务必设法收拢匈奴兵马之军心。” “待剿灭月氏东胡,便由两位司马暂领匈奴军镇守草原,等皇帝分封诸侯移民填充,介时再将匈奴军缴械,押回塞内!” “喏!” 张苍和韩信齐齐揖手领命。 秦墨满意颔首,有这两位一文一武当世大才,合力镇守战后草原,便不会出大的差错。 待一切尘埃落定,皇帝也少不得要为之加官进爵! …… …… 大军在头曼城又休整三日,便各自带上匈奴俘虏家眷为质,驱使匈奴兵为前锋,分东西进军抄两大部族的屁股。 至于头曼城,以及周边水草丰美的牧场,则作为榜样,安置匈奴军大小将官的家眷们,给匈奴军一个盼头! 如此,则匈奴军士气更加高昂。 甚至,一些侥幸逃过秦军清剿的匈奴牧民,在得知秦军的军功赐爵法令后,竟也主动加入两路大军,想搏一个军功赏赐。 并不算弱小的月氏与东胡,俨然成了匈奴军眼中的肥羊。 两路大军一路平推,所过之处部族皆灭。 人丁或被杀或被俘,牛羊成为大军缴获,马匹则成为步卒转为骑兵的坐骑! 两位司马秉持着险恶用心,每战之后必亲入匈奴军中,给有斩获的匈奴兵,当场赐爵升官,分发牛羊赏赐,并给予记录牧场赏赐的盖印木牌。 而怯战避战者,则被揪出来,乱马踩死,以儆效尤! 匈奴兵又敬又畏,也尝到了甜头,作战更加勇猛,已至悍不畏死的地步,兜着两大部族,往大秦边境打。 月氏与东胡倒了血霉,两部以往也经常与匈奴抢夺牧场,虽败多胜少,却也能打个有来有回。 可这一次,匈奴兵却像是发了疯一样,让两部损失惨重! 两部被打急了眼,也不甘心就这么放弃牧场,以及行路缓慢的牛羊逃遁,便收缩聚集兵马发起决战。 但结果可想而知。 两部与匈奴兵酣战之际,秦军出奇兵用出所剩无几的霹雳弹,一举摧垮其士气,满草原的抓俘虏! 东路军一直打到燕地边境,若非始皇帝适时传来诏令,镇守大将杨端和险些吓出心脏病。 西路军则一路打到关西,与专程赶来嬴政碰了面…… 嬴政原来的打算,便是西巡祭祖来着,此番正好顺道! 嬴政乘战车出长城相迎,见面便赞叹道:“爱卿啊爱卿,驱虎吞狼算是被卿玩出花了!” “咳咳,皇帝莫要张扬。” 秦墨左右看了看,见匈奴军的将领都被挡在百步之外,这才道:“移民尚未填充草原之前,还需匈奴兵镇守,万不可泄露风声!” 嬴政指着他哈哈大笑,一副‘你真阴损’的模样。 稍后,嬴政接见了那些卸去兵甲的匈奴将领,威严勉励一番,便回了长城关城。 秦墨安排大军在长城外驻扎,让亲卫押着头曼冒顿父子,以及月氏王族,跟随嬴政进入长城关城。 “爱卿亲出塞外之地,想必心中已有计较,郡县与分封,两者那个更适合塞外?”嬴政正色问道。 秦墨确实早有计较,想也不想便道:“关西至西域,以及河南之地,皆设郡县。余下以推恩之法划地分封!” …… 昨夜三点写好的章节,起来修改好才更新的,算是昨天第三更? 正文 第三十三章 陛下最近口气有些大啊! “关西至西域,以及河南之地,皆设郡县。余下以推恩之法划地分封!” 河南之地设郡县理所应当,那本就是赵武灵王开拓的熟地,水草也最是丰美。 只需移民填充,便能为帝国提供源源不断的战马牲畜。 更可以开垦无数良田,种植麦稻土豆! 但关西至西域的狭长地带,也设置郡县管理,就很得不偿失了。 嬴政略作沉吟,似有所悟道:“爱卿,可是还惦记着西域商路,沟通域外万国?” 西域相关事宜,秦墨早已与他提过,而且不止一次。 秦墨点头:“正是,前期设置郡县管理,或许投入较大。” “可一旦商路打通,介时域外万国蜂拥而至,沿途郡县必然繁荣。” “更可为帝国带来源源不断的财税!” 嬴政见他言辞如此笃定,不由为之哑然,沉默半晌才突然道:“此番征讨塞外诸胡,爱卿劳苦功高,朕正在思虑如何封赏。” “不若,便将这河西之地,划归与卿封为候国!” 秦墨忙不迭推辞道:“臣没有……” 嬴政抬手打断他话头:“朕意已决,爱卿不必推辞,这是爱卿应得的赏赐。” “也唯有爱卿知晓河西的重要性,懂得该如何治理。” 秦墨坚决摇头道:“其实,臣是想说……臣没有财力物力,去开发河西之地。” 嬴政嗔怪看他一眼:“爱卿又谦虚了,卿每有奇思妙想,皆能敛财无数,朕是知晓的,怎会没有财力物力?” 秦墨:“……” 我是敛财无数,但聚敛的钱财,都花在哪里了,你难道不知? 话又说回来,就算我累死累活,把河西之地开发好,介时推恩令下,还不是要被朝廷摘了桃子。 摘桃子? 秦墨骤然睁大双眼,无语看向嬴政。 而嬴政,则是似笑非笑。 君臣二人对视半晌,秦墨是越来越无语,嬴政是笑意越来越浓。 “臣这是作茧自缚啊。” 秦墨摇头一叹:“也罢,钱财用在那里都是用,臣便接了河西这摊子。” 说着,自怀中掏出虎符,呈送给嬴政。 “臣不辱使命,征讨塞外全功而回,请陛下收归兵权。” 嬴政强忍笑意,郑重接过虎符:“大将军,多劳了!” 而后,双手为揖,肃然一拜:“日后朝中之事,朕仍需依靠多矣,望卿不辞劳苦。” 这是要秦墨继续任职丞相,远程管理封地。 秦墨回拜:“承蒙陛下不弃,臣必鞠躬尽瘁。” 一套流程走完,秦墨告辞离开。 嬴政目送他背影消失在门外,突然忍俊不禁的大笑出声:“哇吼吼吼!” 这笑声,很独特,很没形象。 随侍在旁的赵高,似乎见怪不怪,只是眼观鼻、鼻观心。 但,扶苏可就凌乱了,两眼发直看着发出大妈笑的嬴政,心中貌似有什么东西,崩坏了! “吼吼吼嗝~” 嬴政打了个嗝,终于停下笑声。 赵高立即送上温水,嬴政接过饮用压嗝,但水刚喝进嘴里,眼角余光却看见了呆滞的扶苏。 噗—— 嬴政顿时呛喷,给赵高洗了把脸。 赵高:“……” 陛下最近口气有些大啊,该让医倌配伍些药石服用了。 嬴政颤抖着手指向扶苏:“咳咳咳,你怎在此?” 扶苏蓦然回神,旋即却是生无可恋,幽怨道:“父皇出长城迎接秦相时,儿臣便跟在秦相身边。” 嬴政咳嗽的更狠了:“咳咳咳……” 好尴尬啊! 你怕不是修炼了隐身仙术吧? 为什么每次有秦墨在,你都那么不起眼?! “父皇无恙吧?” 扶苏很识趣,上前为嬴政抚背顺气,关心道。 嬴政顺坡下驴,摆手道:“咳,无恙,吾儿此番随军出塞,斩获几何?” “秦相爱护儿臣,甚少让儿臣亲临战阵,因而仅斩蛮夷首级十余。”扶苏谦虚道。 嬴政上下打量他一番:“黑了也瘦了,但也愈发有勇武之姿了。” “待回关中,朕便加封你为太子,加封你母为皇后!” 扶苏身躯一震,霎时百般滋味涌上心头,退后两步一揖到地:“儿臣……儿臣……” 他话到嘴边,却已哽咽不能言。 自古王公之子,皆称公子,唯太子为储君。 嬴政自登临王位以来,却不立王后,更不立太子。 朝中群臣为此,没少非议扶苏这位长公子,皆言他不得嬴政欢心。 甚至,朝臣对他多有轻视,明里暗里已然站队其他公子。 便如旁边的赵高,早把赌注押在了公子胡亥身上,担任胡亥的老师。 如今嬴政欲加封扶苏为太子,他心中挤压多年的委屈,算是一朝释放了! …… 稍后,扶苏红着眼眶,从殿内出来,远远便看见秦墨等在远处。 他赶忙快步上前,再次一躬到地道:“秦相,请受扶苏一拜!” 秦墨伸手拦住他:“长公子何故如此,臣受不起。” 扶苏只是执拗要拜:“父皇欲加封我为太子,加封我母为皇后,乃是沾了秦相此番率军大胜的功劳啊!” 秦墨恍然点头,强行把他扶直:“即为太子,臣更受不起了,除非长公子想害我。” 扶苏无奈,只得作罢:“扶苏该如何感谢秦相?” 秦墨在这里等他,就是有事,听他如此说,便不客气道:“赠臣一些财货如何?多多益善的那种!” “臣一想到要开发河西之地,便愁啊。” 扶苏豪气干云的挥手道:“财货小事,待回关中,便赠秦相万钱。” 秦墨咂嘴:“啧~!” 扶苏愣了愣,咬牙道:“那便五万钱。” 秦墨再咂嘴:“啧~!” 扶苏大抵没想到他胃口这么大,尴尬道:“群臣以往不爱我,我也甚少有进项,全部家底算下来,怕也只有十万钱。” 秦墨立即揖手一拜:“多谢长公子慷慨解囊。” 扶苏:“……” 扶苏脸都绿了,十万钱赠给秦墨,他怕是只能每日在母亲处蹭饭了。 可说出去的话,又不好收回,好尴尬啊! 扶苏正自尴尬,秦墨突然起身向远处道:“赵高将军,且慢行,咱有事跟你商量!” PS:1、皇帝这个称呼,大家吐槽比较多,改成陛下了。 2、关于书名,也有不少读者才吐槽……好吧,其实我也觉得不怎样。如果要改书名的话,各位皇帝有什么高逼格的建议没有?请在书评区,留下您的建议!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赵府令,赵兄,弟我穷啊! 赵高听到喊声,扭头寻声观望,见是秦墨,便停下脚步,恭敬施礼道:“秦相唤我?” 秦墨拦住他施礼:“你我同殿为臣,私下里何必如此客气,赵府令文武双全,我向来是敬佩的。” “若不嫌弃,我便唤你一声赵兄如何?” 赵高懵逼了,他跟秦墨交际不多,两人纯属同事关系。 秦墨突然这么热情,实在让他摸不着头脑。 但回过神后,他却有些受宠若惊,立即道:“这怎使得?高又怎敢嫌弃!” 不提秦墨本身的功绩、官位、爵位,足以让他仰望。 单看嬴政对秦墨的宠信,那也是他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他这中车府令,其实也没有在嬴政面前佩剑的资格,能在嬴政面前佩剑者,天下唯秦墨一人! “赵兄!” 秦墨揖手轻呼。 赵高身躯一震,魂都飞了,嘴皮颤抖着,半天憋出一声:“唉~” 秦墨表情一变,愁眉苦脸:“弟穷啊。” “啊?” 赵高再次懵逼。 秦墨:“弟要开发河西,穷啊!” 赵高愣愣眨巴眼,似乎在重启宕机的大脑,半晌才道:“需要多少?” 他算是看明白了,皇帝想空手套白狼,让秦墨开发河西之地。 而秦墨也不是好相与的,空手套白狼玩的比皇帝还溜。 嬴政起码还顾忌脸面,眼前这位大秦宰相,是真能拉下脸,兄都叫了,你好意思给少了吗? “赵兄向来受陛下宠信,平日得赏赐颇多……便助弟十五万钱吧!” 秦墨是真敢狮子大开口。 赵高身躯再震,这次魂是真飞了,咧嘴道:“额家中也没余粮啊。” 秦墨顿时变脸,苦瓜脸变成严肃脸:“长公子拮据,尚且助了十万钱,赵大人可是看不起本相?” 赵高愕然看向扶苏,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特喵有病吧?把平均线拉这么高,让别人怎么活!】 扶苏瞪眼:【他要了,你敢不给吗?】 赵高:【……】 赵高看着秦墨的严肃脸,心里也是打颤,他确实不敢不给。 毕竟秦墨要钱开发河西,最后得益者是嬴政,嬴政知道了也只会拍手叫好。 敢不给? 皇帝小本本立刻把你记上。 秦墨这位宰相,更是想啥时候整你,就啥时候整你! 最后,赵高只能硬着头皮咬牙道:“那便十五万钱。” 秦墨瞬间多云转晴,揖手道:“赵兄大气,待回了关中,定然请赵兄到府中饮酒。” 赵高眼前一亮:“必然前往。” 要搁在以前,让他去秦墨的破茅舍饮酒,他肯定是不愿去的。 但此番随军出征,他已然知道秦墨厨艺不凡。 若能吃一顿秦墨亲手烹制的美食,并攀上交情,那十五万钱,似乎花的也不亏! …… 次日,秦墨跟随嬴政前往西县祭祖,用头曼冒顿父子,以及月氏王族的人头,血祭历代秦公。 头曼自从目睹匈奴子民争相为秦军效力,气的吐血晕倒后,身体已然垮了。 这些时日,全凭夏无且等医疗营医倌,为他强行续命,死了反倒解脱。 但春秋鼎盛的冒顿,就很有求生欲了。 这位在未来给华夏诸民带来深重苦难的匈奴单于,被嬴政亲手斩下头颅前,还在高呼:【愿臣服始皇帝,做一马奴!】 嬴政毫不迟疑,挥大剑斩下他头颅:“彼辈蛮夷,不配与朕牵马!” 头曼冒顿父子一死,便轮到倒了血霉的月氏王族。 打死这些月氏王族也想不到,只因趁机侵占了几处匈奴人的牧场,便引来亡国灭种之祸! “东胡王族也将送来受死,尔等必不孤单。” 嬴政撂下一句话,在月氏王族的震惊中,一一斩下其头颅。 …… 嬴政完成祭祖之事后,发下诏书传至大秦诸郡县乡里。 诏书中明确告知华夏诸民,塞外诸胡已被尽数剿灭,不止是匈奴,更有月氏与东胡。 从此,西北两个方向的漫长边境线,再无蛮夷入寇之忧患! 百姓若自愿移民塞外者,立给牛羊各十头,丰美牧场二百亩,免赋税徭役三年,另外还可得到一匹马,抽签决定公母。 诏书传遍大秦之后,华夏诸民对嬴政唯有赞颂,尤其燕赵魏地的百姓,对大秦朝廷的管辖,抗拒之心大减! 与塞外接壤的边地百姓,在牛羊马匹牧场,以及免赋税徭役三年的诱惑下,纷纷应募移民塞外。 只求能抢先拿到最肥硕的牛羊,最健壮的马匹,最丰美的牧场! 嬴政另外又发诏令,征发大秦各地罪囚,移民塞外赦免其罪,同样分发牛羊马匹牧场,只不免赋税徭役。 罪囚之外便是贱籍奴仆,哪怕是九世贱籍,只要愿意移民塞外,立刻给予良藉,且家主不得阻拦。 只可向官府报备,换取同等数量、同等性别、同等年岁的蛮夷奴隶。 若敢阻拦贱籍移民者,斩! 蛮夷奴隶自然不如土生土长的贱籍奴仆好用,但没人敢跳出来拒绝。 如此蛮不讲理的诏令,也只有始皇帝才敢发,也唯有始皇帝治理下的大秦帝国才能贯彻! 一套组合拳下去,移民填充塞外,轰轰烈烈进行,两路大军斩获的牛羊马匹和战俘,被迅速消耗下去。 …… 而与此同时,嬴政的御驾与西路军已经返回关中! 朝中文武百官,在左丞相王馆的带领下,出城三十里迎驾,更有无数百姓出城围观。 “恭迎陛下还朝!!!” 群臣向远处战车上的嬴政行礼齐声高呼,关中百姓亦是跟随。 “诸卿免礼!百姓免礼!” 嬴政远远高呼,左右甲士随之高呼。 不过,等真到了近前,嬴政看清文武百官的装扮,却是不由脸色一黑。 因为前来迎驾的官员们,居然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破旧冠袍。 这场面可太熟悉了! 前次为出征大军募捐时,这些家伙便是如此装扮,想要装穷不捐善款。 现在又来这一出,还当着如此多百姓的面儿! 嬴政心中恼怒,叫来左丞相王绾,咬牙低声道:“尔等又想作甚?” 王绾看了眼旁边的秦墨,幽幽道:“这……就要问秦相了!” …… 正文 第三十五章 这贤良小媳妇,尚有待调教啊! 嬴政微微愣神,扭头看向秦墨。 秦墨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半晌后,嬴政突的恍然一笑,也不理会老王绾和群臣的期盼,只让赵高驱车回城。 他让秦墨开发河西之地,秦墨转过头便敲扶苏和赵高的竹杠。 此事他是知道的! 老王绾和群臣如此模样,多半是提前得到了风声,生怕被秦墨找上门去。 另外,也有向他这皇帝卖惨的意思,大抵想让他拦一拦秦墨。 毕竟秦墨是宰相,如果真找上门,谁又敢不给? 恐怕给少了都不行! 也只有皇帝开口,才能让秦墨收敛。 不过,嬴政身为河西开发的最终受益者,脑子坏掉了才会阻拦。 他不鼓励秦墨,已然是爱惜颜面了! 嬴政率领西路军,押解五万月氏俘虏,浩浩荡荡入城,穿街夸耀武功。 城中百姓自是欢呼雀跃,陛下威武之声此起彼伏。 远道而来贩卖商货的六国商旅,看着一串又一串高鼻深目的异族青壮,亦是赞叹不已。 “扫灭西北异族,是幽王以上的历代周天子,皆渴望做到的功业啊!” “这位秦王的对外武功,已然超越华夏有史以来的王公诸侯,皇帝之称实至名归矣!” “君王对外武功强盛,或许咱们这些商队,也可以往更西走了,免得好处皆被西方异族商队占了去……” 六国商贾们赞叹着,话题却很快歪楼,目光也从御驾大军移开,看向那些匍匐在道边的少量西域商贾。 这些逐利的西域商贾,不畏艰险千里万里而来。 他们贩来价比黄金的香料、玉石,以及良种马和羊绒制品,甚至是奴隶等商货。 然后带回去大量的丝制品、青铜器、铁器、漆器、茶叶…… 虽说路途凶险而遥远,能顺利到达关中的西域商旅,十成乃至百成中不足一成。 但获利之丰厚,也着实让人眼馋! 如今,始皇帝扫灭了最大的拦路虎月氏,六国商旅和关中商旅,心思便也活泛起来了。 …… 夸耀武功之后,西路军在章邯和赵佗的带领下,押解着五万月氏青壮俘虏,前往正在施工的骊山皇陵,用之替换苦役罪囚。 而嬴政的御驾,则进入秦王宫。 秦墨无事一身轻,回头看向衣衫褴褛的文武百官,咧嘴露出八颗大白牙,灿烂笑道:“诸位同僚……” “吾家中还有事,秦相明日朝堂再见!” “下官近日偶感风寒,就先告辞了。” “末将坐骑要产崽……” 文武百官根本不给秦墨说话的机会,七嘴八舌找了借口,瞬间作鸟兽散。 秦墨愕然,半晌才砸了砸嘴,看向身旁的扶苏:“长公子,你……” “稍后便将价值十万钱的财货,送到秦相府上,扶苏先告辞了。” 扶苏叉手一揖,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真被榨干了啊! 不跑不行! “想请你去家里喝酒来着,不去算了。” 秦墨无语摇头,迈走向秦王宫旁的镇国侯府。 看门的断臂老卒,远远看见他行来,赶忙上前相迎:“恭迎君候得胜而归!” “老张啊,近日可好。” “好!衣食无忧,还有甚不好的!” 老张嘿然回答,笑道:“君候小院里的菜田,额可没少去偷吃,哈哈哈。” 秦墨揖手一礼:“有劳兄长照看了。” 老张赶忙避开不受:“君候使不得,折煞老汉了……” 闲谈间,两人已是进了侯府大门。 秦墨听着熟悉的读书声,战后心弦彻底放松下来,漫步穿过坐满学子的亭台殿阁。 “拜见秦相。” 一声恭敬的见礼声,打断秦墨的惬意漫步。 秦墨摆摆手示意来人小声些,边走边道:“韩非先生,这些日贩卖炒茶、瓷器,又得多少进项?” 韩非似乎早有准备,从怀里拿出一本账册,恭敬递给秦墨。 “炒茶得金钱二百万余,瓷器得金钱三百万余,此乃具体收支,秦相可查阅。” “如今的关中市场,已是趋于饱和,非已组织商队,向六国郡县贩卖!” 秦墨把账册又推还给他,摇头道:“账册就不看了,我信韩非先生。” 韩非收起账册道:“那便改日送与夫人查阅。” 他口中的夫人,自然是指虞姬。 秦墨莞尔摇头,也懒得纠正他,只是道:“对了,前些日我命快马送回信笺,请先生组织商队,走往西域贩卖,可成事了?” “西域商队已然出发,算算时间,怕是早出塞了,也不知能否安全回来,唉。” 韩非说到最后,却是愧然一叹。 对于这时代来说,远行便是九死一生的事,更不用说是出塞了。 秦墨倒没那么多担忧:“商队出了塞,有张苍率领的匈奴军接应,没先生想象的那么危险。” 韩非点头:“但愿如此!” …… …… 秦墨在侯府里转了一圈,直到天色将暗,才出了侯府回自己的小院。 虞姬已先一步从医疗营回来,正在打扫茅舍里的灰尘。 见秦墨回来,便赶忙用烧好的热水,沏了茶端上:“君子去哪了?让仆好等呢!” “去学馆转了一圈。” 秦墨随口回答,接过茶水饮用。 不得不说,虞姬是越发有贤良小媳妇的模样了,很难让人不爱。 两人对坐饮茶,也无需太多言语,却是难得的惬意。 但一壶茶叶喝到寡淡,两人灌了满肚子茶水,却又大眼瞪小眼了。 秦墨:“你饿不饿?” 虞姬:“饿。” 秦墨:“……” 到底还是要自己动手做饭。 这贤良小媳妇,尚有待调教啊! …… 次日,嬴政召开大朝会,文武百官登殿,正式恭贺皇帝亲征凯旋。 一套流程走完,便是封赏有功将士了! “此番征讨塞外诸胡,镇国候秦墨当为首功,特赐河西之地为封国,以酬其功。” 嬴政朗声道。 陛阶下佩剑而立的秦墨,在群臣艳羡注视下,揖手一拜道:“臣,谢陛下封赏!” 嬴政转而看向扶苏:“公子扶苏,亲出塞外,刚毅勇武,深得朕心,加封太子,其母封后。” 哗—— 群臣悚然大惊,尽皆哗然。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君子好坏呢,仆好生喜欢! 嬴政要在塞外行推恩分封之策,这是群臣早就已经知道的事情。 他们也早就收到赵高的通风报信,秦墨要创建封国,缺钱,缺很多很多钱! 因而秦墨获封河西之地为国,群臣只有艳羡,并无惊讶。 但,赵高胆子再大破了天,也不敢四处透露,扶苏即将获封太子的消息…… 须知嬴政自继承秦王位,已有二十多个年头。 儿子也不少,生了二十多个,可是从来没有提过立储君太子的事。 扶苏这位长公子,初时乃是众望所归的太子人选! 可随着年龄见长,一直未得到加封,群臣难免心思浮动,陆续都把注意力移开,放在比较受宠的其他公子身上。 比如公子高、公子将闾,以及最受宠的少公子胡亥! 可现在,扶苏跟着大军去塞外走了一趟,回来便加封太子,那么他们倾注在其他公子身上的投资,便顷刻化为泡影。 最重要的是,以往他们轻视扶苏,如今扶苏为太子,你说尴尬不尴尬? 往后扶苏继承大统,他们这官还当不当? …… 群臣傻眼,扶苏却是扬眉吐气,立于殿中揖手而拜,领了太子之封,也替母亲领了皇后之封。 嬴政看着呆滞的群臣,似乎也满足了某种恶趣味,丹凤眼中露出似有似无的笑意。 胆敢猜度朕之心思? 哼哼,那便猜吧,有的你们猜呢! 嬴政亲口封赏了秦墨、扶苏之后,其余出征将校的封赏,便由侍者宣读。 群臣心不在焉,也没人去细听。 直到封赏诏令念完,嬴政突然提出,要将诸公子分封塞外,群臣才又悚然一惊,蓦的回神。 诸公子分封塞外,这代表他们最后的翻盘机会也没有了! 一场朝会结束,群臣魂不守舍下殿。 便是受嬴政宠信如赵高者,也有些意兴阑珊,垮着张死人脸,去往后宫方向。 “赵兄……” 熟悉的呼声在耳畔响起,赵高身躯一颤,死人脸瞬间变成苦瓜脸。 无语回头,果见秦墨正出殿追来:“赵兄,何处去?” 赵高强撑笑颜:“教授少公子胡亥学法。” 秦墨肃然敬佩,揖手道:“赵兄,果然是文武双全之大才!” 赵高此时心气跌落,不想跟他闲扯淡,情知他来意,便直奔主题道:“秦相,价值十五万钱的财货,稍后便送到府上。” “赵兄大气!” 秦墨揖手一拜:“弟于府中设宴席,兄与诸位同僚,便一同去吧,热闹热闹。” 后头这句话,却是说给殿外所有官员听。 魂不守舍的文武百官,齐刷刷一个激灵,终于想起眼前还有个麻烦。 扶苏封太子,他们大不了离开朝堂,跟着结交的公子,去往塞外封国任职,想必更能得到重用。 正所谓宁为鸡头不为凤尾,也没什么不好! 而眼前这位宰相,分分钟便能撬走家里大半财货。 塞外本身便荒凉,若再没了财货,去塞外喝西北风吗? “吾家中事还未了,改日再去拜访秦相!” “下官风寒尚未痊愈,就先告辞了。” “末将的坐骑难产了……” 百官让狼撵了似的,再次拿出昨日借口,眨眼便又作了鸟兽散。 速度之快,把扶苏都看傻了。 秦相家中酒菜是有毒怎滴? 一个个竟吓成这瓜怂样! 而赵高,则是心中长出一口气。 彼辈虽奸猾不义,不与他同甘共苦一起破财,但他事前往关中送信,要就是这种效果。 免得秦墨拿他当娃样子,向群臣索要捐助,介时群臣不敢恨秦墨,却是要恶了他。 而且,群臣皆避而不及,才能显出他赵高的慷慨大气! 赵高念及至此,跌落的心气都恢复不少,笑着向秦墨道:“秦相,宴席设在何时?” 但这次,换秦墨意兴阑珊了,叹道:“诸同僚不爱我,让人好不丧气,如何能饮的下酒,改日吧。” “如此,高便改日亲自登门拜访!” 赵高也不废话,揖手告辞,迈着轻快步伐去往后宫。 偌大殿外,只剩秦墨与扶苏二人。 扶苏看的不落忍,主动上前道:“秦相若不嫌弃,扶苏还有些田产,贩卖可得……” “别别别,长公子慷慨,臣怎好一味苛求。” 秦墨阻拦了老实人扶苏,看向那些已经跑远的文武官员,摇头嗟叹道:“哎,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说着,留给扶苏一个苍凉背影,大步也离了秦宫。 扶苏目送他走远,转头便又回了大殿,找到正在批阅竹简的嬴政。 然后,将殿外发生的事情讲给他听。 嬴政听到秦墨吃瘪,不怒反喜嘿然道:“原来秦卿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哈哈哈。” 扶苏:“……” 秦相开发河西,还是便宜咱们父子啊。 如此幸灾乐祸真的好吗? “父皇,不若从内库中拨些财货,赐于秦相开发河西。”扶苏试探道。 “哈哈嗝~” 嬴政笑声立止,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额滴内库,那是历代先王积攒下来的,怎可轻忽浪费,你瓜怂给额滚,净想些没着落的,快滚快滚!” …… …… 镇国侯府,毗邻小院,秦墨孤身一人而回。 虞姬正在摘菜,准备宴席食材,见此不由奇怪道:“君子,怎无人来赴宴席?” “哎,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诸位同僚……” 秦墨再次摇头嗟叹,将方才殿外之事讲给她听。 虞姬看了看摘好的菜蔬,也是无奈道:“那这些菜,仆先送去学馆吧,给学子们加餐,省的吃不完腐烂。” “倒也不必,诸位同僚不来,还可以请别人来,你稍待片刻!” 秦墨径直走进堂屋里,拿出一沓草纸,提笔磨墨书写请柬。 他这一写,便写了三十多张,最后一股脑交给虞姬道:“你有中宫谒者的官职,出入后宫方便。” “这些请柬,便送去后宫,按图索骥,送于公子公主!” 虞姬眨了眨美眸,已然明白他的什么主意,鸡贼笑道:“君子好坏呢,仆好生喜欢。” “速去。” 秦墨摆手,赶走虞姬,自己钻进厨房忙活。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公子公主结伴出宫入侯府! 嬴政育有公子二十余,公主十余。 除几位成年的公子,获赐别苑居住在王宫周围,余者皆在后宫。 虞姬穿了谒者冠袍,先去旁边的侯府学馆,让门卫老卒张焱帮忙,给成年公子送请柬。 而后才进入秦王宫,向守宫黄门官说,要拜访诸公子公主。 黄门见她身穿谒者冠袍,又有官印告身,自是不敢阻拦,亲自引着她进入后宫。 再由后宫内侍引路,让她逐一拜访公子公主! 诸公子公主接见她之后,拿着薄如蝉翼的纸质请柬,皆是与有荣焉,对左右感叹道: “父皇爱君候,更甚爱我,家宴每有提及,必称爱卿,偶也尊为仙候。” “今日见这巧夺天工请柬,才知仙候之名,果是不虚。” “此番邀宴,万不可拂了颜面,华服美饰统统取来,与我装扮一番!” 便是年纪尚幼的小公主,也有各自母亲为之精心打扮,只求能在秦墨宴上不堕颜面。 …… 当然,这其中也有个例。 比如正在跟赵高学法的少公子胡亥。 赵高看着喜不自胜的胡亥,苦笑问道:“少公子可要赴宴?” 胡亥猛点脑瓜:“我自懵懂时,便常闻君候盛名,难得他热情相邀,我自然要赴宴!” 赵高有些吃味的撇嘴,心说:自你懵懂,我便教你学法习武,如师如父,咋没见你这么崇敬过我?! 心里这般想着,嘴上便忍不住泼凉水。 “少公子可知,秦相获封彻侯以来,便一向独善其身,从不与大臣、公子结交,因而陛下也不猜忌他。” “这突然之间,秦相为何要邀请少公子宴饮呢?” 胡亥顿时被问住了,眨巴着酷似始皇帝的丹凤眼,疑惑道:“为何?” 赵高捋须,摆出一副‘我早已看透秦墨’的智者姿态:“陛下在塞外行推恩分封之策,赐了秦相河西之地为封国。” “秦相没有财力物力建立候国,你若去赴宴,他多半要与你哭穷,你帮是不帮?” 胡亥不止长得像嬴政,老抠性格也是一样,一听要自己破财,立即脑瓜摇的像拨浪鼓。 “不帮,我那点钱财,还不够自己花用哩。” “那……我便不去赴宴了?” 赵高立即摇头:“你若不去,便是不敬国朝宰相,陛下知道怕是也要恼了你。” 胡亥一张小脸顿时皱成苦瓜,只得拍马屁求问道:“师父最有智慧,可有两全之法?” 赵高心中受用,便也不卖关子了,捋须道:“你此去,不穿华服,不戴美饰,见美食便吃……咕嘟~” 说到美食,赵高不禁吞咽口水:“秦相见你拮据,多半也不好开口,便是开口哭穷,你也可随意给些财货糊弄过去。” 胡亥大喜,拍着巴掌道:“还是师父有智慧!” …… …… 傍晚时分。 诸位公子公主结伴出宫,也没坐什么车马,只带贴身内侍和伴手礼,出了宫门转步来到镇国侯府。 胡亥一身素衣,拎着二斤熏鹿肉当伴手礼,跟在盛装出席的诸兄长、姊妹身后。 “一群瓜怂,这不是赶着去挨宰么?” 胡亥暗暗嘀咕,心中自是得意不已。 众人在侯府门前被拦住,独臂的老张焱为之引路,将他们带到毗邻小院:“侯府早改成了大秦学馆了,这里才是君候的住所!” 诸公子公主:“……” 所有人都是无语,但无语之余又是敬佩。 堂堂彻侯竟廉苦至此,也难怪父皇爱之! 便是一心装穷的胡亥,低头看向自己手里拎的熏肉,也突然有些惭愧了。 君候待会若真哭穷,便多赠他一些钱财也无妨……一百钱不算少吧? “臣秦墨,见过诸位公子公主!” 胡亥正自胡思乱想,身前突然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 抬头看去,便见一位英武青年,正面带和煦微笑,向一众兄长姊妹揖手行礼! 较年长的公子,有见过秦墨的,赶忙揖手回礼:“秦相有礼。” 但余者公子公主,包括胡亥在内,却是第一次见到秦墨真人,不由惊得张大嘴巴。 秦墨没有蓄须习惯,虽英武威严,但此时笑的和煦,便显得像个邻家大哥哥。 实在诸公子公主,臆想中的形象大相径庭。 大秦彻侯、国朝宰相、攻城灭国的大将军,是眼前的和煦大哥哥,谁敢信? “秦相当面,怎可无礼?” 年长的几位公子,听身后没动静,不禁回头训道。 诸公子公主回神,赶忙或揖手或蹲身:“秦相有礼!” 秦墨摆手笑道:“无妨、无妨,饮宴若是拘礼,那便无趣了,快快请进。” …… 扶苏、将闾、高三位公子早已到了,兄弟姊妹相见又是一番礼数。 院内露天摆了一张长桌,而长桌周围则是一张张铺了软缎的圈椅,诸公子公主皆是新奇不已,但又不想表现的没见过世面,一个个正襟危坐。 稍倾,虞姬为年长的公子们端上热茶,又为公主和年幼的公子们端上奶茶。 秦墨则穿上围裙,钻进灶房! 他一走,公子公主们便不那么拘谨了。 年长者打量身下圈椅,不停扭动身子适应,便是扶苏也惊奇道:“此物倒是奇思,用之比跪坐舒适百倍。” 圈椅乃是华夏匠人的智慧结晶,极其符合人体力学设计,只需铺上软垫,便是沙发也多有不如。 唯一能跟圈椅有一拼的,恐怕也只有躺椅了! 年长者打量圈椅,而年幼者以及公主们,则完全被面前的奶茶吸引,一个个喝的两眼放光。 奶茶便是珍珠奶茶,以芦苇杆吸食。 大抵没有女人和孩童能抵挡这种饮料! 胡亥一通猛吸喝完自己的奶茶,叽吱叽吱嚼着Q弹的珍珠,暗道:若能得此美食配方,便再多给赠他一百钱! 这般想着,嘴里珍珠已经咽下,他有些眼馋的看向身旁华庭公主嬴嫶嫚:“妹妹,将你的给我喝两口。” 嬴嫶嫚小嘴里叼着芦苇杆,两手却已护住杯子,向桌首的扶苏叫到道:“大兄,他抢我茶饮。” 胡亥:“……” 小妮子算你狠! PS:晋级失败了,皇帝们,上不了首页了,哎!不过……起点历史新书榜第一了,QQ阅读历史新书榜也第一了。感谢皇帝们的慷慨!不过,总榜还差不少,都没见到的样子,嗯,新书期也只剩十多天了。那什么,皇帝们再给咱助点力呗!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实在要太多了,公子家也没余粮啊!(周末加更!) “君子,外头奶茶喝完了,仆把这壶也端出去?” 虞姬进入灶房,端起最后一壶奶茶,不舍问道。 秦墨打开锅台旁的一个调料盒,从里面捏出几颗浸泡好的珍珠,塞进她嘴里,挤了挤眼道:“留着呢,够你几天喝的。” 虞姬甜的眯起月牙眼,笑吟吟端着奶茶送去外头。 秦墨莞尔摇头,抄起笊篱从锅里捞出一碗碗手擀面,浇上熬煮了一下午的酸辣臊子,撒上切碎的韭黄,端去外面上桌。 现如今少府监制作的石磨,已经在市面上流传开来。 秦墨觉得很有必要,培养秦人吃面食的良好习性。 毕竟,老陕不吃面,那还叫老陕吗? “来来来,莫嫌寒酸!” 秦墨端着托盘,将一碗碗臊子面,放在诸公子公主面前。 一众公子公主闻着那酸辣鲜香的味道,不由齐齐吞咽口水,眼巴巴看向扶苏。 而扶苏则起身道:“秦相亲手烹制美食,乃是天大盛情,又何来寒酸一说,吾等兄弟姊妹唯有多谢款待。” 诸公子公主随之道:“多谢君侯款待!” 秦墨惭愧:“家中拮据,说甚款待,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 “赶紧吃,凉了可就没滋味了!” 说着,让虞姬坐在首位,率先端起大海碗,陪着他们吃。 见主人家已经开动,年幼的公子公主们也不再客气,纷纷抄起筷子,埋进比脑袋还大的海碗开吃。 年长些的公子公主们,初时还能保持仪态,可是等一口面条,带着美味汤汁下肚,便什么都忘了,一个个吃的汁水淋漓! 秦墨在灶房又下了一锅面条,浇上臊子端给院外等候的内侍们:“府中逼仄,慢待诸位,吃些汤面暖暖吧。” 众内侍惶恐,急忙齐齐一躬到地:“奴等谢秦相赐食!” …… 华阳公主嬴元嫚伸手捅了捅扶苏,又指向院外的秦墨:“兄长,你看。” 扶苏抬头看了一眼,便又埋头继续,含糊不清道:“秦相向来如此,待赵地百姓也是如此,吸溜~” “纵然你我兄妹贵为皇族,在他眼中,也不比旁人高贵!” 元嫚哑然无言,低头喝了一口臊子汤,突然又道:“兄长,问你一事。” 扶苏头也不抬应声:“唔问~” 元嫚正欲开口,秦墨却已然回返,与虞姬并排坐在首位:“华阳公主怎不食?可是不合胃口?” 元嫚迎上他关切目光,没由来的俏脸一红,垂首道:“此汤甚是美味。” “公主不必拘谨,先吃一些汤面垫垫肚子,稍后还有小菜美酒。” 秦墨招呼她一句,自己也端起一碗,稀里糊涂闷头开吃。 虞姬看了看俏脸泛红的元嫚,心道:【这模样,看着可不像是拘谨啊!】 秦墨在军中习惯快速进食,最后一个吃,却是最先吃饭,抹了把嘴,便又钻进灶房。 稍倾,端来一些卤肉、卤鸡爪、油炸花生米、回锅肉等下酒菜,以及几坛果酿酒。 秦人宴饮先吃主食,再来酒菜,非常务实! 有酒便有了话头,公子公主们几杯果酿酒下肚,便彻底不在拘谨,纷纷向秦墨和扶苏,询问征讨塞外的过程。 尤其是公子们,说不得那天便要被封去塞外,故而非常关心塞外情况。 秦墨和扶苏自然知无不言,从突袭匈奴讲到攻灭月氏,也客观评价了塞外异族的战力。 “彼辈骑兵居多,来去如风,若非今次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怕是十万锐士过去,也只能胜之,不能灭之。” “而今匈奴、月氏、东胡等大族虽灭,但塞外广袤,仍有不少漏网之鱼。” “甚至,不乏一些尚未形成气候的小族部落。” “诸位公子封国塞外,可要多多操练士卒,适时进行清剿,否则落个周幽王那般结局,便不美了!” 秦墨语重心长的嘱咐众公子道。 诸公子脸色有些发白,包括年纪最小的胡亥,一时手里的卤鸡爪和果酒,也突然感觉不香了。 “秦相,您的封国也在塞外,能否帮我们操练士卒?”将闾试探问道。 诸公子眼前一亮,生怕他不答应。 秦墨能打的塞外异族亡国灭种,扶苏更是对秦墨的治军本领称赞不已。 如果有他帮忙操练士卒,封国当可保无忧矣! 秦墨摇头:“非是不愿帮,实在是推恩分封之策,对封国有诸多限制,封国君主互相串联乃是大忌。” 诸公子的眼神瞬间黯淡,闷头饮下杯果酒,方才还觉甜美,此时却只觉苦涩。 “不过,臣之封国若强盛,介时诸位公子的封地内若生乱,也并非不可上奏朝廷借兵平乱。” 秦墨话头一转,又道。 诸公子眼眸再亮,纷纷敬酒拍马屁道:“秦相之才冠绝古今,封国必然强盛!” 秦墨端杯饮下果酒,叹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臣不像诸位公子,有陛下照拂,前去封国就番时,必然有大量财货赏赐,便是什么也不做,也能把封国建立起来。” “而臣……穷啊!” 一场酒宴到了此时,秦墨才算暴露目的。 诸公子闻弦音知雅意,加之酒劲上头,立即拍胸脯道:“区区财货何足道哉,吾等捐助秦相一些,便有了。” 秦墨难为情:“助多少?” 问罢,又补充道:“昨日长公子已助臣十万钱财货!” 噗通—— 胡亥一个出溜,直接钻桌子底下去了。 其余诸公子也是倒吸凉气,满脸不敢置信看向扶苏,那表情跟前些时日的赵高,简直一模一样。 扶苏:“……” 就知道宴无好宴。 这是拿我当娃样子啊。 今天就不应该馋嘴来这一趟! 诸公子嗔怪瞪了扶苏半晌,继而又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抢先开口。 实在要的太多了,公子家也没余粮啊! 但就在诸位公子嗫嚅之际,并无利害关系的华阳公主却开口了:“元嫚尚有些积蓄,大抵也有十万钱左右,秦相若不嫌弃,便拿去建国。” 诸公子一愣,包括公主们也是奇怪,皆是眼神奇怪看向她。 元嫚赶忙又道:“秦相封国强大了,将来也好庇护元嫚的兄弟们。”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哥哥们都太小气!我,胡亥,五十万! “秦相封国强大了,将来也好庇护元嫚的兄弟们。” “加之,秦相与元嫚有恩,如今秦相有烦,元嫚若不助,岂非忘恩寡恩也?” 元嫚说着,也不再紧张,却是肃容。 扶苏、将闾、高等几位年长公子,微微愣神之后,便皆恍然颔首:“吾妹正在该如此!” 年幼的公子公主们满脸茫然,不明白他们打什么哑谜。 胡亥从桌子下爬起来,便忍不住问道:“秦相何时与大姐有恩?我怎不知?” 虞姬也是好奇,目光不停在秦墨与元嫚脸上打转,表情吃味。 但她这明显是想多了,秦墨跟元嫚并无交集。 至于恩,则确实是有的! 将闾主动接过话头,笑道:“你们可还记得,当年李信老将军的伐楚之败?” 胡亥很是聪慧,闻言立时一拍脑门道:“是了,大姐那时险些嫁了王翦那糟老头子,幸亏有秦相力挽伐楚败局……” 当年二十万秦军伐楚,出身楚国的大臣昌平君,在后方突然反秦,导致秦军被前后夹击。 主将李信所部,更被楚国主将项燕趁机杀败,校尉偏将一战死数人,残兵败卒四处逃散。 嬴政震怒之余,欲命王翦为大将军,再发秦军六十万伐楚! 但,王翦深恐功高震主,引来君王猜忌,落得与白起一般下场,故而再三推辞。 嬴政为安抚王翦,便要将最受宠的长女元嫚嫁给王翦…… 花季少女嫁老翁,政治之残酷莫过于此! 所幸,彼时楚国前线传来军情,秦墨之偏师趁乱出击,活捉跳反的昌平君熊启,又收拢主师残兵,挫败项燕之锐气! 如此王翦虽领大将军虎符,却只是率十万秦军驰援,与秦墨一正一副互为犄角,嬴政自然也不再提元嫚下嫁。 元嫚今日能潇洒自由,坐在这里快活饮宴,全拜秦墨之功! “嘿呀,那我也助秦相五万钱财货建国。” 华滋公主阴嫚听了两位兄弟之言,便也跟着大姐捐助财货,只道:“日后父皇若为我择婿,还望秦相多多斡旋,莫使我嫁与耄耋或浪荡之辈。” 说着,郑重起身离席,向秦墨墩身施礼。 秦墨哭笑不得,伸手便要拦她:“公主婚嫁之事,全凭陛下决断,岂是臣能置喙……” 但这时,较为年长的公主们,不肯让阴嫚专美于前,亦是纷纷捐助。 “满朝公卿,父皇最爱秦相,旁人不能置喙吾等婚嫁,秦相却是能的。” “然也,秦相若能美言几句,吾等便可嫁个好君子。” “最好能嫁个秦相这般的君子,嘻嘻……” 年长公主们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便是几个年幼的小公主,也是嚷嚷要捐助零花钱。 秦墨能说什么,大手一挥让虞姬取来笔墨草纸,记录诸公主之捐助数目。 而后揖手谢道:“诸公主无利害关系,却慷慨解囊,臣感佩不已,今日皆记在册上,便算作入股。” “介时河西商路打通,沿途建立了城镇,以街道地皮抵还诸公主。” “日后,诸公主也算有一个源源不断的进项!” 诸公主也不推辞,欣然接受。 年长的公子们听到这里,也是坐不住了,他们皆知近日风靡关中的炒茶瓷器,便是出自秦墨之手,堪称日进斗金。 若捐助算作入股,又能得秦墨庇护,谁会不愿呢? “秦相,高愿捐助二十万钱财货,助您建设封国!” 不吭不哈的公子高,却是第一个起身,张口便是二十万钱财货。 扶苏诧异看他一眼,这老弟竟比我富有啊?! 而此时将闾也已跟着起身:“我捐三十万财货,助秦相建设封国。” 诸公子随之纷纷起身,开口少则一二十万,多则三四十万。 秦墨一一记下,最后看向公子中年岁最小的胡亥:“少公子,你师赵高也助臣十五万钱财货呢。” 胡亥愕然,他算是明白赵高为啥智珠在握,一副‘早看透秦墨’的模样了。 亏得自己还崇拜的不行,原来是师父也是打肿脸充胖子! 早就被撬走了十五万钱财货,能看不透吗? 胡亥心中偶像崩塌,但眼看兄长们都已入股,他自然也是不甘落后,跳上椅子豪气干云道:“哥哥们都太小气……我,胡亥,五十万!” 这模样,颇有‘我、秦始皇、打钱’的气概。 只不过一个是要钱,一个是往外送钱,送钱送的如此霸气,也是少有了! 扶苏惊得脸皮抽搐,幽怨遥望秦王宫方向。 难不成,莫非我是捡来的吗? …… …… 始皇帝做事向来是雷厉风行的,甚至可以说是急功近利。 而且往塞外移民进行的如火如荼,封王官吏自然也要跟上,否则移民过去的百姓,没有管束治理,非闹出乱子不可。 所以嬴政权衡三日之后,迅速颁下诏令,一口气分封了十位公子到塞外,不日前往封地,许快不许慢。 年长的公子将闾、公子高皆在其中,年幼者甚至只有十五岁! 嬴政为国事不讲父子情面,便如当初要把元嫚下嫁王翦,显得有些冷酷。 但私下里,却将分封塞外的诸公子招至近前。 “莫怪为父无情,大秦历代先王砥砺打拼,将这基业交予朕手,朕断然不敢为私情,而怠慢国事……” 嬴政嘴里说着嘱咐,目光扫过一位位儿子,丹凤眼中似有愁绪。 诸公子痛哭流涕,匍匐拜下。 “塞外苦寒,为父会从内库拨出些财货,给你们建设封地之用。” “去吧!” 嬴政最后一摆手,眼神已复冷毅。 诸公子起身,但没有离开,只是面面相觑,似乎欲言又止。 最后,年岁最长的公子高,抹着眼泪赧然道:“父皇……父皇意欲拨出多少财货,让诸弟建设封地?” “嗯?!” 嬴政瞪眼,嗔骂道:“瓜怂,真是一群讨债鬼!” “塞外游牧居无定所,你们建一座小城,用之作为执政中枢即可,给你们几十万钱财货,加上你们自己的积蓄,足矣。” 诸公子脸色一垮:“父皇,我们的积蓄,前些日都捐助给秦相了,您再多给一些吧!” 嬴政顿时愣住:“捐助给谁了???” 正文 第四十章 你个瓜怂,盼着额死是不是? 诸公子齐齐一缩脖子,不明白嬴政为何如此大反应。 最后,还是年岁最长的公子高开口,踟躇道:“儿臣们的积蓄,都捐助给秦相建设河西封国了!” 嬴政:“……” 嬴政恨铁不成啊。 额还想着空手套白狼呢。 现在倒好,全让这群瓜儿子给搅黄了。 还不如朝廷设立郡县,直接开发河西呢,最起码耗费什么的,都是国库出钱。 而如今套来套去,反倒变成了他从内库出钱。 不出钱咋办? 真让这群瓜儿子去塞外喝西北风吗? 呼—— 嬴政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抽这群瓜儿子的冲动,黑着脸道:“你们总共给他捐助了多少?” 公子高咧嘴解释:“二十几位兄弟,只兄长扶苏拮据,捐助的最少,约十万钱财货。” “余者,少则十万以上财货,多则五十万财货。” “另外还有十余位姊妹们,少则两三万财货,多则十万财货……” 公子高越说声音越小,却是仔细一算数目,把自己也吓到了。 他们捐给秦墨的财货,已够再发动一次征讨匈奴之役。 若全部用于建设封国,那么河西封国,将成为财富最充沛的塞外封国。 反倒是他们,嬴政给他几十万钱财货,用之建一座封国都城,给官吏发些岁禄,也就不剩啥了! 这时,嬴政突然掏了掏耳朵,丹凤眼瞪得溜圆追问道:“你姊妹们?她们也捐助了?” 公子高想哭,试着辩解道:“其实认真说起来,也不算是捐助,而是入股。” “秦相承诺,待河西商路开通,沿途建设城镇,便以货栈地皮,抵还我们捐助的财货。” 嬴政已然是无语了,咬牙道:“推恩令之下,河西之地早晚都是咱大秦锅里的肉,他拿来给你们做人情,当然不心疼。” “便是河西商路开通,最值钱的也不是货栈地皮,而是那一支支商队带去的关税。” “他这是拿咱家的钱,去开发河西之地,自己坐收关税之利啊!” 嬴政说到此处,更是痛心疾首。 诸公子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坑爹了,一个个恨不得把头埋进裤裆里。 公子高闷声道:“秦相善于治军,介时河西封国的兵马,必然是塞外强军,儿臣们的封地,不免多要依仗。” 这话倒是中肯,财货再好,也没小命安全重要。 嬴政喟然一叹:“历代先王积攒的内库啊,咋就遇上了这么一群败家子?!” …… …… 嬴政嘴里骂着败家子,可是等公子们陆续前往封地时,他却给每位公子拨出了上百万的财货。 另外又给每人配属医倌数名,吃穿用具装了一车又一车。 自愿跟随诸公子就藩的官吏,皆给高爵加官。 更从大秦摘选最优秀善政的官吏,最英勇善战的将士,任命为诸公子之藩臣藩将。 尤其是威震塞外的三万骑兵锐士。 早前回来的西路军,刚刚回来的东路军,都被嬴政大手一挥赐爵升官,划予十位分封公子作为亲卫,家眷也全部带走。 每位公子得骑兵锐士三千,其中不乏人马具甲的重骑,配备威慑塞外的霹雳弹,供养皆由朝廷出! 如此一套组合拳下来,诸公子真到了出发时,虽表面恋恋不舍,私下里却笑得合不拢嘴。 心底里,更有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畅快! 还是那句话宁为鸡首不为凤尾,王子若非觊觎储君之位者,谁又不想能得到属于自己的封国呢? 称孤道寡执掌生杀的畅快,又岂是做一个处处受制的公子能比的! “哎,也不知我何时才能就藩?真羡慕兄长们啊!” 诸公子公主又送走了一位分封公子,胡亥看着浩荡远行的队伍,忍不住艳羡一叹。 代表始皇帝前来送行的赵高,闻言脸都绿了,狠狠踩了一下他脚面,压低声音道:“公子如此说,可是厌弃陛下乎?” 此时的始皇帝,说不得正躲在宫里,偷偷感怀抹泪呢。 若是知道儿子里,还有成天想着离开他,去塞外就藩者,怕不是要气炸肺。 尤其是胡亥,年岁小最得宠爱,这般一心想着就藩,妥妥是往老父亲心头上扎刀啊! 胡亥缩了缩小脑瓜,自也知道失言,便转移话题道:“许久未去秦相府上玩耍了,今日再去如何?” 这话,却是跟诸公子公主说的。 “好呀,正该如此。” “我要去喝奶茶。” “我吃卤凤爪……” 诸公子公主一听要去秦墨家,不由皆是两眼放光,撒着欢的爬上车驾,催促侍者回城。 片刻间,原地只剩扶苏与赵高,以及二人的随从侍者! 扶苏砸了咂嘴,向左右叹道:“若非还要回宫帮父皇处理政务,咱们也该去的。” 左右侍者自是疯狂点头,吞咽着口水附合道:“太子若去,奴等也能得一顿美食。” 主奴几人遗憾哀叹着,也驾车回了咸阳城。 赵高目送他们离开,眼神却是幽怨:【秦相的酒宴,何时能兑现啊?】 …… 扶苏要帮嬴政处理政务,赵高也要向嬴政复命,两人前后脚回到秦王宫。 “朕欲罢免秦墨右丞相之位,太子以为如何?” 嬴政一边批阅竹简,一边随口向扶苏问道。 扶苏下意识摇头:“无罪而罢免……” 呼啦—— 嘭—— 扶苏豁然而起,带的坐下圈椅翻倒在地,惊道:“父皇是说罢免秦相???” 嬴政头也不抬:“太子以为如何?” 扶苏立即把头摇成拨浪鼓:“秦相无罪无过,怎可冒然罢……呃,父皇可是要将秦相雪藏,将来留给儿臣任用?” 嬴政眯着丹凤眼抬起头,上下打量他片刻,突然卷起竹简便打:“你个瓜怂,盼着额死是不是?嗯!” 扶苏赶忙抱头鼠窜,心里苦笑不已。 以往嬴政不与他亲近,他还不觉什么,但近些日,父子俩朝夕相处,他才知老爹私下里,到底有多么喜怒无常。 他这老实孩子,每天净挨打了! “对了,你弟弟妹妹们呢?怎不见他们回来拜见?”嬴政收了怒气问道。 扶苏不敢隐瞒:“结伴去秦相处玩耍了。” 嬴政一愣,旋即大怒:“怎还自己去送上门挨宰???”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内库已然被他们掏空了,朕也穷啊! “秦相并非那得寸进尺之人。” 扶苏讪然为偶像辩解,道:“诸弟妹也只是嘴馋而已。” 嬴政面色稍霁,想起秦墨在军中推广的美食,不禁也是吞咽口水。 “这几日不见他上朝,也不知在忙甚,咱们去看看。” 扶苏揖手:“喏。” 父子二人换了便服,在侍卫的暗中保护下,一道出了秦王宫,径直来到毗邻的侯府……旁边小院。 时值晚秋,正是庄稼收获之际。 嬴政和扶苏赶到时,诸位公子公主,正在小院里,帮秦墨掰玉米挖土豆。 一个个毫无形象,活像泥猴子! 院内另有一马一牛,由秦墨和虞姬驱使,拉着耕犁将已收获的土地翻新。 屁大点的地方,用一马一牛耕作,也属实是奢侈了! “爱卿倒是好雅兴啊。” 嬴政施施然进入小院,揶揄秦墨道。 堂堂大秦宰相,不去上朝也就罢了,在家也不处理政务,只是躲清闲般,摆弄一点菜田。 说好听点是雅兴,好难听点便是玩忽国事! “陛下、太子殿下。” 秦墨并不尴尬,停下驱赶牛马,与诸公子公主一起上前见礼。 虞姬则到旁边取了两杯加冰奶茶,端到嬴政和扶苏手中:“陛下、殿下请用。” 嬴政是嗜甜之人,对口味独特的奶茶,毫无抵抗力,喝了两口便再也停不下来,感叹道:“爱卿真是活的神仙一般啊,那里像个朝廷重臣。” 这话隐有吐槽之意。 秦墨身为臣子,如此悠然自得。 他这皇帝,却每日不得闲,批阅如山竹简。 两相比较之下,确实很让人忧伤! 秦墨大抵能理解嬴政心思,莞尔指了指一牛一马:“陛下可看出有何不同?” 嬴政先是看了看一牛一马,又看向其后所拉农械,面色渐渐转暖。 那一牛一马身上皆带着烙印,乃是此番征讨塞外的缴获。 至于其后所拉耕犁,也都是早年被秦墨改造过的,如今已是无数黔首小农的心头好。 嬴政感念他的功绩,自然心中幽怨消散,笑道:“爱卿是要表功吗?” “也是,也不是。” 秦墨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只道:“陛下可知,塞外之牛马,与塞内有何不同?” 嬴政并非何不食肉糜之辈,随口便道:“塞外之牛马,多用于食肉乘骑,塞内之牛马,多用于耕地拉车……咦~!” 他说到这里,似乎若有所悟,突然便停下话头,惊奇打量一牛一马。 牛马等大型牲畜,可不是天生便能乘骑或耕地拉车。 拿马来说,用于骑乘的和用于拉车的,便是截然不同,两者从小马驹时期,驯养的方式便不同。 用于骑乘的马匹,突然用之拉车,少不得暴躁拉进沟里。 反之拉车马用于骑乘,也少不得暴躁把骑士甩下去! 至于牛,就更不用提了。 不了解的皆以为它温顺,但其实最是暴躁倔强,世人以为的温顺,那是自幼驯养出来的结果。 而未经驯养的草原牛,却是能硬刚野狼的存在! 让它听话耕地? 怕是难上加难! 此番塞外缴获的劣马和草原牛,除去分发给移民的,余下还有数十万。 主掌马政的太仆,近日已然上了奏章,打算将之与剩余的肉羊一起,发卖到民间,变现成财货,用于充实国库! “爱卿,这……这是如何做到的?” 嬴政绕着温顺的一牛一马转了几圈,欢喜问道。 秦墨指了指一牛一马的鼻环:“吕氏春秋记载一趣事,力士拉断尾都拉不动的犍牛,穿上鼻环后,小小孩童拽之即走。” “臣这几日又驯养一番,这一牛一马已然能勉强用于耕作了!” 嬴政听闻吕氏春秋书名,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这书他有些印象,是相父吕不韦主导编撰的一本杂学之说,其中竟有如此法子? 为何不曾普及? 嬴政探头仔细看了看,发现铁环穿透牛马鼻间脆骨,试着动手牵扯,牛马便吃痛,果然随之俯首。 “秦相果然奇思也!” “有此穿环之法,那数十万缴获牛马,便不在是坐骑肉食,而是耕地畜力!” “日后塞外诸封国之牛马,也可为大秦充实源源不断的耕地畜力,黔首农户有福矣!” 扶苏举一反三,忍不住击掌赞叹。 商君制定的耕战之法,可不是简单的重农抑商,赐爵给善于耕作者。 大秦对于农户扶持,已然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堪称是深入到方方面面。 只要你肯种地,便有专门的吏员乡老,指导你如何选种、何时耕种、何时粪肥、何时浇水…… 没有农械耕牛,官府也借给你,用坏了都不用赔的那种! 如今塞外牛马,可用于耕地畜力,农户便有了余力,开垦更多良田。 这是整体国力的提升! “扶苏,速去将此法告知太仆,莫让他手快,发卖了数十万牛马。” “如今正值农忙,数十万牛马以此法穿了鼻环,正可发给天下郡县,让农户耕种省力,去开垦更多良田!” 嬴政试了半晌,突然放开鼻环,回头吩咐扶苏道。 扶苏仰头喝完自己的冰奶茶,然后将院中马匹的耕犁卸下,骑上光背马飞驰而去,却是片刻不敢耽搁。 嬴政转而看向秦墨,笑道:“朕却是错怪爱卿了,愧煞也。” “陛下不怪臣怠惰便好。” 秦墨嘴上说的凛然,心中却暗松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 其实,他就是偷懒来着,此番出征塞外,风吹日晒简直累惨了。 他再有抱负,也不想把自己搞成老黄牛啊。 国事离了他,还有左丞相王绾,还有李斯、蒙毅,还有冯劫、冯去疾,等等一大波治世名臣,大秦照样运转。 而且,比起所谓的国事,他更想在此基础上,做一些意义深远的事情! …… 嬴政喝着冰奶茶,半躺半坐在躺椅上,看儿女们在菜田里玩闹,倒是难得惬意放松:“爱卿,你的河西之国,可着手建设了?” “招募的官吏,已然派过去,但臣还需向陛下借些别的。”秦墨揖手道。 嬴政闻言,立即想起他坑自家儿女们的巨财,手顿时就是一哆嗦。 敲竹杠敲到额头上来了是吧? “爱卿啊,朕之公子将将就藩,朕之内库已然被他们掏空了,也穷啊!” 正文 第四十二章 皇帝陛下,想不想让内库多些进项? 嬴政这是老抠儿本性发作,他那历代先王积攒的内库,莫说只是资助十个儿子就藩。 便是资助三十多个子女一起就藩,不说绰绰有余,也是九牛一毛! 秦墨砸了砸嘴,锲而不舍道:“臣是借……” 嬴政立即抢答道:“爱卿,朕近日真拮据!” 秦墨无语望苍天,口口声声喊着爱卿,到了真格的时候却抠门至此。 所以,爱会消失的是吗? 话又说回来,你是老陕啊,又不是老西儿,这勤俭节约性子跟谁学的? 我说的是借,有借便有还,至于这般避如蛇蝎吗? “爱卿莫要如此。” 嬴政见他这幽怨小媳妇模样,强忍笑意安抚道:“若不然,朕为爱卿做主,将朝中诸卿请来,向他们借?” …… 秦王宫偏殿值房,正处理政务的三公九卿们,齐唰唰打个喷嚏。 扶苏传达了嬴政的诏令正准备离开,闻声便停下脚步,道:“晚秋渐凉,诸卿还是要多添几件衣物啊。” “有劳太子关怀!” 诸公卿纷纷起身致谢,对这位厚道太子愈发满意。 扶苏看了看他们身上的破旧冠袍,又道:“诸卿万不可学秦相苛待自身。” 诸公卿:“……” 这太子厚道的过分啊,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们不敢多添衣物,不就是怕被秦相惦记吗? 扶苏目光最后落在李斯身上,关切道:“尤其李廷尉,似乎气色不佳,当多食肉补身。” 李斯:“……” 李斯鼻头一酸,险些哭出来。 同僚们或许是装穷,唯独他是真的穷。 先后两次被迫捐赠巨额财货,若非在外为官的长子接济,他怕是要揭不开锅了! …… 小院里,秦墨猛嘬两口奶茶,平复受伤心灵:“向诸位同僚借,日后也无不可。” “但眼下之事,却是非陛下帮忙不能为!” 话说到这份上,嬴政情知是躲不过去了,只得模棱两可道:“爱卿不妨言之,朕能帮便帮。” 若不能帮,便不帮了。 秦墨回屋拿了一张绢布舆图,指着上面一条标记好的线路,为嬴政讲解。 “臣欲修建一条直道,自关中直达关西边塞,如此当可利于商贾往来,商路必然迅速繁盛。” “但这般漫长的直道,臣实在没有人手去修建,唯有借用奴隶苦役方可!” 此番讨灭西北塞外诸胡,可不止是缴获大量牛羊马匹,俘获的丁口更是庞大。 其中月氏与东胡占大头。 除去用于置换移民贱籍者,或赐予单身移民为妻的妇人,余下皆押回塞内充为奴隶苦役。 或为嬴政修陵,或分派到大秦各郡县,修建驰道水利。 而随着诸公子的塞外封国建立,那十余万匈奴死兵及其家眷,也将被打回原形。 如此多的人力,秦墨如果不借一些,修建一条通商直道,实在是暴遣天物! “朕,恐不能助卿。” 嬴政恍然之余,却是摇头。 道路于通商之便,他并非不懂。 而且他也不虑秦墨有不轨之心,将通商直道变成运兵直道。 因为朝廷对塞外封国,也有诸般限制,顶层执政公卿,皆由朝廷任派,常备戍卒更不可超过万人…… 嬴政之所以说‘恐不能助’,皆因那些异族奴隶,是属于国家资产,而非皇家资产。 用他们修建直道,修成之后的得利最大者,乃是秦墨的河西之国。 满朝公卿恐怕不会答应,此等损公肥私之事! 当然,嬴政若强行颁布诏令,那就另当别论了…… 秦墨大抵也知嬴政的心思,压低声音道:“陛下想不想让内库多些进项?” 嬴政正摇头呢,闻言立即硬生生止住,变成点头道:“此话怎讲?” 秦墨笑道:“陛下春秋鼎盛,陵寝修建也不急于一时。” “可将数万陵寝苦役,发去修直道,不出两三年直道修成,便可坐收过路税!” 嬴政丹凤眼微眯,前些日他还眼馋,秦墨的河西之国,能坐收商旅关税呢。 转头这好事便落在自己身上了,他自然是心动的! “这过路税,如何收取?” “自关中至关西,不说道路千万,也是四通八达。” “商旅逐利,断然不肯浪费钱财,只为走一条直道。” “若强行征收,税财皆进了朕之内库,于国朝无利,怕是又要有大臣死谏了!” 嬴政提出关键问题。 世人皆言他暴虐,但朝中也不乏头铁的臣子。 当年平定嫪毐谋反之后,他气的将母亲赶出咸阳,迁到雍地离宫居住,想来个眼不见为净。 可彼时朝臣皆言他不孝,死谏者一波接一波,搞得嬴政也没了脾气,最后只得又把母亲接回来,让她安享晚年! 秦墨胸有成竹,指了指院外的街道:“若是直道修成这般模样,商旅愿不愿走?” 此地毗邻秦王宫,街道皆以青石铺就,远非坑洼不平的土路可比。 那普通土路也不止是坑洼不平,遇上雨季更是泥泞不堪,商旅车辆行走,简直就是蜗牛般的速度! 反之,商旅若走这等平滑直道,节省的时间何止倍数,路途上减少的消耗更是数倍。 嬴政哑然半晌:“直道修成这般模样,商旅自是愿走的,便是偷偷的,也要走上一段,减少成本消耗。” “但,这般直道,恐怕非数十年之功,不能修成啊。” 秦墨摇头:“臣有秘法,三年之内,必然修成,这一点陛下大可放心。” “待修好之日,便可于长城设置关卡,不论出塞还是入塞的商旅,皆收取一份过路税。” “有此直道可走,想必也没有商贾会觉得吃亏!” 嬴政点点头,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 但三年修成一条漫长石路,还不能太窄,着实有些天方夜谭了。 他便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该如何修! “既是秘法,朕便不该多问,可……朕实在好奇,到底是何秘法?” 嬴政忍不住道。 秦墨指了指旁边的侯府学馆,道:“秘法便在这学馆中,陛下可愿前去一观?” 嬴政毫不犹豫点头:“去,立刻去!” 正文 第四十三章 乱世之君与治世之君! 诸位公子公主做了半天免费劳力,早已过了新鲜劲儿,只剩劳作的辛苦。 此时听到秦墨和嬴政,要去旁边学馆看新奇物什,立即解脱般长舒一口气。 不过,眼看君臣二人抬步便走,似乎没有叫上他们的意思,年长的公子公主们,不由又是急切。 他们早听到旁边学馆里,不时传来的朗朗读书声,心中好奇不已,也想去看看呢! 年岁最长的华阳公主元嫚左右瞧看,见胡亥没心没肺,正在怂恿小妹子华庭啃生玉米,便移步走到他身后,抬脚便踹。 “哎呦~” 胡亥一声怪叫,踉跄前出几步,扑倒在菜田里。 嬴政止步回头,见是小儿摔倒,便皱眉道:“怎不当心一些,摔着没有?” 胡亥又气又急,人还没爬起来,便指着身后的元嫚:“大姐她……” “好,大姐拉你!” 元嫚不等胡亥把话说出口,便握住他指向自己的手,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胡亥感受着大姐手上传来的抓捏力道,那股来自血脉的压制,顿时让他神情一肃,变得乖巧无比:“父皇,儿臣无恙呢。” 元嫚也跟着道:“他是想跟着父皇去学馆看看,故而走的急了些。” 嬴政恍然点头,又看了看几位满脸期盼的年长儿女:“既有向学之心,那便一起去看看吧,秦卿为我大秦创建的学馆,确实与众不同。” “恩恩额!” 一众公子公主忙不迭点头跟上。 恰巧,这时扶苏也骑马返回,众人便一道离开小院,进入旁边的侯府学馆。 …… 进了学馆,迎面便是一个宽阔的演武场,或者说校场。 课间休息的蒙童,正自在校场上撒欢,追逐打闹游戏玩乐。 蒙童们见有几个大人,领着一群孩童进来,只以为又是家长送新同学入校,便也不甚惊慌。 反而,有胆大的好奇围上来,打量公子公主们! 如此一来,惊慌的反倒是公子公主们了。 尤其是年纪尚幼的胡亥、华庭等公子公主,皆是长于深宫,不曾见过如此场面。 骤然被这般多的同龄人围观,心中不免发虚,便纷纷躲在几位兄长姐姐身后! 秦墨挥手驱赶那些胆大蒙童道:“去去去,再敢围着,便去告诉你们夫子。” “略略略~” 蒙童们听他祭出夫子,顿时想起被戒尺支配的恐惧,纷纷向秦墨做个鬼脸一哄而散。 嬴政看的莞尔,也不见怪。 年幼的公子公主们,这才敢探出头,看着那些聚在一起游戏玩耍的蒙童,既是畏缩又是艳羡! 嬴政注意到儿女们的模样,却是若有所思,向身旁的秦墨道:“朕之子女,长于深宫妇人之手,虽有名师博士教导,终究也不是甚好事。” 说着,伸手一指身旁的扶苏:“便如他这般,却是过于正直了!” 扶苏:“……” 扶苏满头黑线,心中也是别扭。 他还是第一次因被夸正直,而感到别扭呢! 秦墨亦是哭笑不得:“陛下,正直难道不是美德吗?” 嬴政摇头:“于百姓于官吏而言,正直确实是美德。” “但于君王而言,正直不懂变通,便是罪过,害己害人。” “朕最宠爱幼子胡亥,便是因他懂得机敏变通,将来他去塞外就藩,定然也能治理好封国!” 秦墨好悬没直接翻白眼,但教育公子之事,他也不好置喙,便道:“或许如此吧。” 您就宠吧,如果不是这货太善于变通,趁机改了您的遗诏,大秦也不至于二世而亡。 嬴政看他一眼:“爱卿似乎不以为然……有话但讲无妨。” 秦墨揖手:“那臣便斗胆一言。” “乱世之君与治世之君,打天下与治天下,两者天差地别。” “乱世之君,自是要机敏变通,但如今大秦已定,需要的是安稳,与民修养生息。” “正直之君,正可查奸除弊,最大限度安定民心。” “若是机敏变通……依臣看,变好不见得,变得沉迷安稳享乐,倒是很有可能!” 嬴政回头看了一眼神情跳脱的胡亥,又看了看眼神沉凝的扶苏,不由哑然无语。 其实秦墨所言,也正是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否则他也不会加封扶苏为太子。 只是,扶苏性格确实不类他,就让人很无奈! “爱卿,可否让朕之公子来此就学?” 嬴政突然转移话题,道:“此地毗邻宫禁,倒也甚为方便。” 公子们闻言,不由两眼放光,满是期盼的看向秦墨。 秦墨微微愣神,迟疑道:“这学馆本也是以陛下名义开设,一切皆由陛下做主。” “不过,若让公子们来此就学,便需整顿一番,以免出现差池!” 嬴政点头:“爱卿思虑周全,朕是放心的,让他们三日后便来就学吧。” 秦墨揖手:“喏。” 公子们大喜,也是纷纷行礼:“拜谢父皇慈爱之心。” 他们倒不是多么喜欢学习,不学习不舒服斯基。 而是能时常出宫,对于他们来说,便是天大幸事了! 一旁的公主们,艳羡的不行。 尤其几位年长的公主,彼此挤眉弄眼,都想让对方开口,求嬴政也放她们出宫就学。 但诸公主皆敬畏嬴政,眼泪挤出来了,也没人敢开口! 最后,还是年岁最长的元嫚有主意,快走几步来到秦墨身后。 但不等她有所动作,秦墨便似有所觉,立即回头看她一眼,眼神中满是戒备,仿佛在说:【你刚才踹胡亥我可看见了!】 元嫚俏脸一红,只得放弃踹他的念头,送上楚楚可怜的哀求目光。 一众年长公主见秦墨回头,亦是纷纷目露哀求。 秦墨自然知道她们的心思,但他可不会开口向嬴政提。 须知,嬴政经过母亲与嫪毐一事后,最是反感女子不安稳。 他继承王位多年,直到封扶苏为太子,才顺便立扶苏的母亲为皇后,也多半是受此影响! 不过,秦墨不开口提,不代表不能帮一把,伸手捅了捅嬴政腰眼,又指了指身后。 嬴政疑惑回头,见女儿们垂头丧气,不由有些尴尬,确实厚此薄彼了!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朝廷若用臣这秘法,可是要收钱的! 嬴政并非不疼爱女儿们。 身为大秦的公主,将来注定要牺牲个人,去成全家国大义,无论愿或不愿。 华阳公主元嫚险些嫁给王翦,便是最好的例子。 因而,嬴政对女儿们,也向来是宽容的,甚至是纵容! 胡亥在他二十多个儿子里最是受宠,但在元嫚面前,却是被压制的死死,挨了踹也不敢告状。 何故? 无非是嬴政出于父亲的愧疚,纵容元嫚所致! “爱卿啊,这如何是好?” 嬴政扭回头看向秦墨,无奈问道。 秦墨揖手:“学馆设有医学院,其下分设妇幼专科,学子皆为女流,也辅以教授法礼数算……全凭陛下一言而决。” 这是又把皮球踢回去了。 嬴政再次回头,看了眼期盼的女儿们,沉吟道:“也罢,朕之子女皆来此进学。” 诸公主大喜过望:“拜谢父皇慈爱之心!” 嬴政见女儿们欢喜,难得也露出和蔼之色,嘱咐她们来了学馆后,莫要仗着身份添乱。 否则惹来夫子责罚,他断然不会干涉庇护。 这嘱咐同样适用于诸位公子。 …… 嬴政教育着子女们,一行人很快来到百工院。 秦墨在前引路,找到一群正在铲沙和泥的学子,旁边有白发老夫子指点。 嬴政仔细看了看那满身泥浆的白发老夫子,继而却是快步上前,尊敬道:“原来是老少府,许久未见矣。” 少府是九卿之一,执掌皇室财务,以及国朝匠作工坊。 后人津津乐道的大秦歼星弩、镀铬青铜剑,包括秦墨率三万骑兵锐士,出征塞外所用的新式装备,皆是出自少府匠作。 嬴政尊敬的这位老少府,名叫相里勉,已然致士赋闲。 但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乃墨家相里氏之墨的巨子,大秦能平灭六国,相里氏之墨居功至伟。 这也是‘大秦治国,法家为主,儒墨辅之’的说法由来! “见过陛下。” 相里勉揖手参拜,倒也精神矍铄。 嬴政赶忙搀扶:“老少府不必多礼,您怎不在家中安享儿孙绕膝之乐,却在此行苦役之事?” “苦役?” 相里勉看了看身旁的泥沙,愕然笑道:“陛下误会了,老臣在此可不是行苦役之事,而是奉行墨家之理,钻研百工之妙。” “顺便也为陛下培养一些善于百工的学子,将来也好充实少府!” 嬴政闻言大悦,直道:“老少府有心了。” 不过,他看着相里勉满身的泥垢,看着学子们搅拌的泥沙,不禁又是满头雾水:“泥沙中有甚百工之妙?” 相里勉捋须一笑,指向身旁几个半丈见方的石墩,卖关子道:“陛下瞧瞧这些石墩,与别处的石墩有何不同?” 嬴政早看见那些不同寻常的石墩,便好奇上前打量。 他身后的儿女们,亦是纷纷上前,围着几个方方正正的石墩子转圈。 胡亥从石墩旁捡起一块半干的凝结泥沙,捏在手里琢磨片刻,旋即似乎若有所悟,又伸手摸了摸那石墩。 “父皇,这石墩不是用巨石凿刻成,而是……而是用泥沙浇筑而成?!” 胡亥惊奇出声,将手里半干凝结泥沙递给嬴政。 这小家伙最受嬴政宠爱,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确实机敏非凡。 嬴政学着他的模样,捏了捏半干泥沙,又摸向那石墩,惊诧道:“这……这是甚仙术?竟能聚沙成石?” 泥沙可以烧制砖块,他是知道的。 但烧制的砖头,磕碰既碎,他也是知道的。 而眼前的石墩,只是搅拌浇筑,并非烧制,却浑然一体,触感坚硬! 相里勉见父子俩如此反应,不由哈哈大笑,摇头道:“倒也不是甚仙术,而是秦相近日钻研的秘法,交由百工院试制,谓之曰:混凝土。” 嬴政看向秦墨,恍然道:“爱卿所言的修路秘法,便是这混凝土吗?” 秦墨颔首:“正是,以此土浇筑路面,一体成形平滑如镜,更胜石板拼接而成的石路数倍。” “兼之,此土凝固之后,拥有岩石所不具备的韧性,不易碎裂,当可沿用数十年而不坏!” 嬴政听他说的玄乎,不禁更是愕然,看向那些远远退开的学子道:“可有大铁锤,取来一柄。” “此处便有。” 学子们齐齐回神,赶忙拿出一柄大铁锤,由扶苏前去接了,转交给嬴政。 嬴政擦了擦手,接过大铁锤,屏息运气口中发出一声低喝,猛地砸向面前石墩。 嘭—— 巨响声中,铁锤高高弹起。 再看那石墩,却只是被砸出一道浅坑,主体未损。 砰—— 砰—— 砰—— 哗啦—— 嬴政又连砸数锤,直将石墩砸裂一块下来,才终于停手。 一众公子公主高声叫好:“父皇真有勇力啊!” “老啦,若是在年轻十年,此墩一锤可破。” 嬴政慨然一叹,随手扔下铁锤,却是极其凡尔赛,在儿女面前狠狠装了一波。 诸公子公主自是又一波彩虹屁奉上! 只是,谁也没看到,嬴政缩在大袖中的双手,已然颤抖成了鸡爪。 他虽勤于政务,但每日也习武强身,力气着实不小。 若是普通石墩,根本不用在年轻十年,他足可一锤破之。 毕竟,石料坚脆,最怕砸击! 可眼前用混凝土浇筑的石墩,确实如秦墨所言,具备岩石所不有的韧性。 他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砸裂一块,手臂都快被震废了。 嬴政享受着儿女们的崇拜,半晌才看向秦墨道:“两位爱卿,此土大有可为啊!” 相里勉亦是感叹:“何止是大有可为,此土用于筑城,则坚不可摧,用于兴修水利,则无溃堤之患,于国朝于百姓,皆有大利。” 嬴政颔首赞同,又向秦墨问道:“此土造价几何?” 秦墨:“不值一钱,但需大量人力,故而臣才向陛下借用奴隶苦役。” 嬴政听他说不值一钱,顿时就放心了:“朕之陵寝,也要用此土浇筑,爱卿可不要藏私啊?” 秦墨点头:“陛下要用,臣自不会藏私,但朝廷若用,臣这秘法,可是要收钱的!”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什么?始皇帝要苛政?必须死谏! 大秦重视百工,匠人制器需物勒工名,若质量不达标,必然追究责罚。 反之,则赐爵! 包括民间匠人,只要能改善增益百工之机巧,亦有爵位赐下。 属于是变相的专利费了,相当奈斯! 秦墨如今爵至彻侯,其实也有改善炼钢法、改善农械的功劳,皆囊括在里面。 按理说,他现在身为大秦宰相,既然有利国利民的秘法,便理应拿出来,用于造福天下。 若藏私,便显得德不配位! 这不是道德绑架,而是身为宰相应有的品德。 为公之心都没有,还做什么宰相? 嬴政狐疑看他一眼,迟疑道:“爱卿一向豁达,不重名利,此番为何吝啬了?” 秦墨眨了眨眼:“臣豁达吗?” 嬴政点头:“自是豁达!” 秦墨摇头:“不然,其实臣最吝啬了。” 嬴政:“……” 嬴政何等城府,转念已然猜到他是什么心思,哭笑不得道:“爱卿,可是要给满朝公卿好看?” 近些日秦墨要建国,满朝公卿一个个不说帮忙,反而都在装穷。 虽说那是秦墨咎由自取,平日为了避嫌,在公事之外,从不与大臣们结交…… 但并不妨碍秦墨小心眼发作啊! “陛下言重了,臣真的只是缺财货建国,不得不吝啬一把。”秦墨肃然道。 嬴政无语摇头,心说额信你个鬼,坑额儿女那么多财货,你自己手下的炒茶瓷器,更是日进斗金,怎会缺了财货? 你无非就是想用混凝土秘法,趁机坑群臣一回! 不过,秦墨跟群臣斗法,他乐见其成。 还是那句话,他巴不得秦墨干点出格事情呢,看热闹就是了。 “爱卿要借用的奴隶苦役,朕稍后便命少府调派。” “现在,朕饿了,正好老少府也在,同宴。” 嬴政摸了摸肚子,嘿然道。 来都来了,不吃一顿秦墨的美食再走,实在可惜! …… 众人结伴出了学馆,又回到旁边的茅舍小院。 秦墨让虞姬帮忙洗削土豆,先做了一锅炸薯条,蘸着蜂蜜吃,给诸人当零嘴。 外皮酥软内里软糯的炸薯条,便是相里勉也能吃得动! “秦相有心了。” 相里勉先是起身一揖拜谢,而后笑着感慨道:“往日去学馆,路过秦相这小院,时常能闻见美食香味,馋的老夫口水直流啊。” “今日沾了陛下的恩德,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秦墨莞尔:“晚辈为避嫌,才不与朝臣结交,而老少府已非在朝之臣,大可常来,美食美酒管饱。” 嬴政在旁边听着,突然有些惭愧道:“爱卿向来洒脱恣意,为国事却是牺牲了本性。” “此前六国初定,爱卿不欲为朝官,只愿做一闲散彻侯,是朕再三以国事相托,卿才入朝为相。” “如今诸般国事已顺,便是塞外诸胡,也被爱卿率兵讨灭。” “也该给爱卿一个交代了!” 秦墨精神一震:“陛下此言当真?” 嬴政颔首:“待找个恰当时机,爱卿可卸下相印,挂个博士之职。” 扶苏看了看秦墨,又看了看嬴政,表情渐渐有些无语。 先前嬴政说要罢免秦墨的宰相之职,他还以为嬴政要把秦墨雪藏,将来留给他任用。 为此还挨了一顿打! 现在看来,果然是想多了…… …… …… 三日后,少府遵照嬴政之令,把近十万异族苦役,以及能工巧匠,从骊山皇陵工地调走,派去修建关西直道。 满朝公卿初时还觉莫名其妙,不明白始皇帝发什么疯,但也没心思去管。 毕竟,那十万异族苦役和能工巧匠,是专职服务于嬴政,他不愿修皇陵,转而去修路,谁也管不着。 而且修路于国朝是有利的,贤臣们才不会脑子抽了,去阻拦嬴政损私肥公! 直到某位自诩皇帝鹰犬的李姓廷尉,好奇之下问了老实人扶苏,才知嬴政是在秦墨的鼓动下,要修一条由关中至关西的直道。 修好之后,坐收商旅过路税! 李廷尉知道了,满朝公卿自然也知道了。 满朝公卿知道了,顿时就原地爆炸了。 商旅走个路都要收税?陛下这是想钱想疯了吧? 商贾再怎么低贱,那也是百姓,不能这般压榨啊! 有头铁的大臣,冠帽一摘披头散发,便要去找嬴政死谏,想跟他辩一辩道理。 “莫急,冯公莫急……” 老王绾双手死死拉住御史大夫冯劫,劝道:“要谏也得先问明情由啊!” 他老胳膊老腿,属实拉不住尚在壮年的冯劫,只得向围观的群臣求助:“快来帮忙拦一拦。” 群臣漠然不动,他们也想跟冯劫一起死谏呢。 冯劫吹胡子瞪眼:“看谁敢拦我?陛下欲收过路税,乃太子殿下亲口说的,能有假不成?” 老王绾无言以对,只是拉住他不放。 某位李姓廷尉躲在群臣后面,煽风点火道:“陛下修建直道,乃秦相怂恿,要谏也该去找秦相,而非陛下。” 这话倒是有理。 冯劫稍作沉吟,点头道:“那便去找秦相,老夫倒要问问他,为何怂恿陛下,行不义之事!” “同去。” 群臣立即响应。 老王绾松一口气,只要不去找嬴政死谏,他也懒得拦。 而且他也想问问秦墨,到底发什么疯,竟然敢怂恿皇帝施苛政! …… 群臣乌泱泱出了值房,又奔出皇宫,直往侯府学馆旁的小院而去。 不过,路过侯府学馆门口时,群臣却是看到了新奇一幕。 因为常年不出宫门的诸位公子公主,居然背着厚实的羊毛布书包,正在往学馆里进。 “拜见诸位公子公主。” 群臣暂时压住怒气,向一众嬴政儿女行礼。 年长的公子公主,有认识这帮朝臣的,便也领着弟弟妹妹回礼:“诸卿有礼。” 李斯从人群后面钻出来,向最年长的元嫚问道:“华阳公主,你们来此这是?” “进学!父皇恩准,让吾等兄弟姊妹,日后便在这学馆进学!” 胡亥颇有些兴奋的抢答道。 李斯愣了愣,思索片刻,继而然后转头便走。 冯劫奇怪喊道:“李廷尉何去?” “去求陛下给个恩典,让吾那幼子也来此进学。” 李斯撂下一句话,人已经走远了。 群臣愕然,继而纷纷也往王宫而去,全然忘却了他们此行的目的何在。 若能让家中子侄女,与诸公子公主一道进学,谁愿错过?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痛心疾首!秦相,你变了! 冯劫见此,却是气的跳脚。 “尔等承君王恩泽,食万民供奉,承上启下为君王牧民,国事与私利孰轻孰重?” “岂可为一己之私利,而罔顾国事乎!” 他这御使大夫,乃三公之一,地位仅次于丞相,手下更有一帮子御史喷子。 这群人干的便是监察督责百官之事,加之冯劫自身品德高洁,群臣或多或少皆敬畏。 此时这大帽子扣下来,群臣纵然心中急切,也只得悻悻停下脚步。 “呀,冯大夫说得对,吾等险些忘了正事。” “对对对,先找秦相问问,他因何怂恿陛下,去行不义苛政!” 群臣也是厚脸皮,一个个摆出恍然模样。 而后,返回聚集在冯劫麾下,做义愤填膺状,继续涌向学馆旁的茅舍! 一众公主公主面面相觑:“秦相有难矣~” 元嫚伸手在胡亥脑壳敲了一下,俏脸沉凝道:“你速速回宫内,将此间事告知父皇。” 胡亥不敢违抗,撒腿往宫门处跑去。 …… 与此同时,群臣也已来到茅舍小院外,透过聊胜于无的篱笆墙,可以清楚看到院内情形。 苍翠的香樟树下,秦墨正在躺椅上悠闲。 身旁,更有娇媚美姬服侍,不时剥了卤花生,填入他口中,真是好不快哉! 但冯劫看着这一幕,却不由气炸了肺。 原本已经心不在焉的群臣,亦是看的原地爆炸。 吾等劳心政务,头发那是一把一把的往下掉,勤勤恳恳宛如老黄牛,每日不得清闲。 这位倒好,身为宰相,百官之首,本应是最繁忙的一个,可居然躲在家里清闲,与美姬为乐。 群臣心里如何能平衡? 又如何能服气? 砰—— 冯劫忍无可忍,也顾不得礼节了,一把推开柴门:“秦相真是好雅兴啊!” 老王绾和群臣跟着鱼贯而入,一个个板着脸,好似秦墨欠他们几百万钱。 秦墨迷糊睁开双眼看向诸人,还真有种前世被催还网贷的错觉,迟疑道:“怎了?我没欠你们钱财吧?” 冯劫:“……” 群臣:“……” 秦墨见他们不语,脸色骤然一沉,起身道:“本侯既不欠你们钱财,摆着死人脸给谁看?嗯!” 冯劫被吓的一个哆嗦,不禁后退两步。 群臣更是像泄了气的皮球,齐刷刷一缩脖子。 包括同为丞相的老王绾,也是赧然畏缩。 眼前之人,不止是百官之首的大秦宰相,更是一战打得塞外诸胡亡国灭种的大秦彻侯。 其势、其威,理应敬畏,也不得不敬畏! 躲在群臣之后的李斯,见秦墨一言震慑诸人,敬畏之余却又艳羡。 大丈夫生当如斯啊! “是下官失礼了。” 老王绾揖手一礼,讪讪赔罪。 冯劫与群臣随之施礼致歉:“下官失礼,望秦相勿怪!” 秦墨摆了摆手,笑骂道:“真是不知所谓,好好说话,何至于此?” 他这收了威势,俨然又是那让人如沐春风的年轻宰相了。 老王绾和群臣暗暗长出一口气,才发觉后背已是汗透衣襟。 继而,目光皆投向冯劫,仿佛是在说:你是领头的,你上! 冯劫:“……” 冯劫心中暗骂不义之徒,硬着头皮咽了口唾沫,腰板渐渐挺直,拿出找嬴政死谏的气势,沉声道:“秦相可知,吾等因何不顾礼仪强闯?” 秦墨愣了愣,扭头看向身后舒适躺椅,又看了眼身旁紧张的虞姬。 而后,断然摇头道:“不知!也不想知!” “……” 冯劫到了嘴边的凛然怒斥,硬生生被堵了回去,好悬没憋出内伤。 咱能不能按套路出牌? 身为宰相,如此赖皮,真的好么! 冯劫深呼吸调整心绪,也不再弯弯绕绕,直奔主题道:“下官听闻,秦相前些日怂恿陛下,发十万苦役巧匠,欲修建一条关中至关西的直道,坐收商旅过路税入内库,然否?” 秦墨挑眉问道:“冯大夫听谁说的?” 冯劫气势渐起,凛然道:“太子殿下。” 秦墨再问:“可是太子殿下亲口对你言说?” 冯劫摇头解释道:“非也,乃是太子殿下先于李……” “咳咳咳~!” 群臣后面突然响起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卖了太子也就算了,秦墨与太子有袍泽之情,也不会去怪罪太子。 可如果把某位李姓廷尉卖出来,那可就太生草了! 冯劫听到咳嗽声,顿时回神反应过来,也知自己被秦墨带跑偏了,沉脸肃容道:“还望秦相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陛下修建直道,欲收商旅过路税,用于充实内库,是否为秦相怂恿?” 秦墨向群臣后面看了一眼,点头道:“正是……” “秦相荒谬!” 冯劫见他承认,气势顿时高涨,痛心疾首道:“秦相手下也有瓷器、炒茶产业,应是理解商贾之艰辛。” “商贾纵然低买高卖不事生产,违背我大秦耕战为本之国策,但说到底,他们也是我大秦子民,又怎能压榨至此?” “若无商贾互通有无,百姓耕种所得的多余粮食、生产所得的多余麻布,又该如何处置?便要烂在家里吗?” “秦相出征塞外之前,不还曾谏言陛下,放开百姓限制,鼓励商事吗?如今怎又变了?” 这一番质问,堪称是有理有据,更拿出秦墨曾经的言论,来质问秦墨,让人辩无可辩。 老王绾与群臣点头附和,敲边鼓道:“秦相,你变了!” 冯劫:“……” 冯劫愤愤回头,瞪了老王绾等人一眼。 一群不义之徒,搁这当复读机呢,不敢说话就闭嘴! 秦墨诧异打量冯劫片刻,赞道:“不想冯大夫也对商事有如此见解,真知己也……” 冯劫皱眉,摆手打断他话头:“秦相不必奉承下官!” 说着,一指他身后的躺椅,再指他身旁的虞姬,再次痛心疾首道:“而今六国初定,百废待兴,秦相怎可懈怠至此?” 这次,他是真有些痛心疾首了。 秦墨的战功,秦墨的政绩,群臣以往皆多有敬仰。 可现在,这敬仰却是崩塌了! 正文 第四十七章 臣,秦墨,请辞右丞相之职! 秦墨眨了眨眼:“我以往很勤奋吗?” 他以前处理政务,也是只出个纲领,余下交予群臣,去完善落实。 一来他到底不是土著,深知政令不能太想当然,需因地制宜做些改变,让嬴政和朝中群臣拾遗补缺,最是恰当不过。 二来……他就是在偷懒啊。 包括朝会,也是时去时不去,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多没当着他们的面偷懒而已! “秦相是自满于现状吗?是想学王翦王贲两位老将军,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吗?”冯劫失望质问道。 “秦相,你确实怠惰了,不该如此啊!” 老王绾与群臣再次附合冯劫,但不再是复读机,颇有埋怨失望之意。 方才他们看到秦墨悠闲,只觉心中不平不忿。 此时忿然渐消,又听了冯劫之言,往深处想想,却是失望浮上心头。 如果秦墨只是军功彻侯,便学王家父子混吃等死,也并无不可。 但偏偏,秦墨还是帝国宰相。 混吃等死的宰相,显然德不配位,群臣更不会敬服! …… 秦墨将群臣神色尽收眼底,突然一叹道:“哎,诸君训斥的有理,愧煞墨也。” 说着,自袖中摸出一方金灿灿的青铜印章,快步走向院外:“臣,秦墨,请辞右丞相之职!” 诸臣回头看去,却是嬴政不知何时到了,就站在柴门外,于是也见礼道:“参见陛下。” 嬴政看也不看群臣,只是向秦墨道:“爱卿欲辞相位?” 他面色甚是冷肃,但丹凤眼中似乎进了晚秋的蜢虫,趁着群臣低头行礼的功夫,快速连眨几下。 他前日才说,要给秦墨自由,大抵也没料到,现在便要兑现了! 秦墨背着群臣,回以期盼眼神,举着金印道:“臣生性懒散,实在不配丞相之职,望陛下恩准。” 嬴政沉默了,面色愈发冷肃,一双狭长锐利的丹凤眼,缓缓看向群臣,似有戾气! 群臣行完礼抬起头,见他如此模样,不由暗暗胆寒。 皇帝对秦墨的信重,群臣皆知,也甚是艳羡。 如今秦墨被他们逼的辞相,皇帝心中已然不悦,这是要帮秦墨出气啊! “诸臣贤明,陛下切莫责怪。” 秦墨先是开口为群臣求情,而后声音坚定,再次请辞道:“请陛下收回丞相之宝!” 冯劫、王绾等人见秦墨如此厚道,却是羞惭不已。 怠惰归怠惰,秦相这人到底是能处的,有事真敢出头帮忙,由他当宰相,至少朝堂能一团和气! 但这时,嬴政却缓缓伸手接过金印,道:“既如此,爱卿暂且歇息些时日,朕另有任用。” 群臣骤然瞪大双眼,一个个嘴巴张的宛如河马。 卧了个大槽! 什么情况? 就真让辞了? 包括某位李姓廷尉,此时也是满脸呆滞。 他总想着搞一搞秦墨,但从来也没抱啥希望,今天突然成事,反倒是吓着他了! “陛下,不可啊。” 冯劫先前抨击秦墨最凶,此时却是第一个跳出来阻拦。 老王绾与诸臣回过神,亦是齐刷刷一躬到地:“陛下,不可罢秦相之位啊!” 嬴政冷哼一声,也不搭理他们,径自拂袖而去。 那模样仿佛是在说:人是你们逼的,现在又来求情,装什么猫哭耗子?! 群臣绝非猫哭耗子,他们是真不想让秦墨辞相,眼见嬴政不听劝阻离去,不由面面相觑彻底傻眼。 咱们这是干了啥? 事情为啥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到底特么什么情况? 群臣呆滞半晌,最后皆是看向秦墨,羞愧道:“秦相,吾等这便去劝阻陛下……” “罢了,本侯确实是德不配位!” 秦墨意兴阑珊摆手,极其落寞的回了屋中。 群臣大急:“秦相……” 虞姬闪身堵在堂屋门前,一手按着腰间佩剑,一手指向院外,俏脸含煞道:“诸君,请离开吧!” 群臣无可奈何,只得讪然出了小院。 虞姬目送他们走远,这才收敛怒容,笑嘻嘻回了屋内:“君子,他们都走了,很羞愧呢。” “您跟陛下配合这一出,似乎真吓到他们了!” 秦墨正在开酒,闻言不由嘿然道:“吓到他们?等他们回过神,指不定怎么高兴呢,恐怕都要去争一争那个位置。” “不管他们,你先去学馆请相里老少府,然后再去叫王翦王贲两位老将军,还有那些军中袍泽都叫来,今天我要好好喝一顿……” …… …… 秦墨的预测半点没错,群臣离开小院后,脸上的羞愧之色,开始渐渐变的古怪。 尤其某李姓廷尉,若非强忍着,简直都要笑出声了! 如今右丞相之位空悬,就看谁能入得了嬴政法眼,说不得便能更进一步,成为那人人艳羡的百官之首。 某李姓廷尉自问是有才能的,只是以往处处被秦墨遮盖光芒。 现在一展抱负的机会终于来了! 啪—— 走在前面的冯劫突然一拍脑门,道:“吾等把正事忘了。” 群臣愣了愣,旋即也是无语。 他们此行,是想质问秦墨,为何要怂恿嬴政行苛政! 方才嬴政和秦墨都在,可众人却被秦墨辞相夺去了心神,谁也没想起这茬。 或许有人还记着,但当时那种情况,根本没人敢提! 老王绾怕冯劫继续头铁,这时候去触嬴政的霉头,便安抚道:“其实也不必阻拦,先让陛下把直道修好,吾等再行谏言。” “介时,让陛下放弃收取过路税,那直道便是利国利民!” 姜还是老的辣,这如意算盘,打得相当响。 冯劫点头:“也唯有如此了。” 群臣说话间,已是回到值房,可却没人有心思处理政事了,坐在案几前,皆是神不守舍。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傍晚时分。 群臣将要下值之际,赵高突然来传令,说是皇帝召见左丞相王绾问对。 老王绾红光满面而去,几乎是蹦跳着离开的。 群臣自是艳羡,老王绾这若是表现好了,恐怕便要多年媳妇熬成婆了! 老王绾在王宫里一夜未出,至次日凌晨,才精神萎靡的出宫,回家去歇息。 群臣皆以为他要转正了,但这日到傍晚时分,嬴政竟又召了太尉冯去疾去问对,而且又是一夜。 如此,一连数日,三公轮了一遍,开始轮到九卿,李斯也被召见!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失去了,才知珍惜,很尴尬! 秦墨辞相之事传开,咸阳城中的官吏勋爵,乃至百姓,以及六国商旅游子,无不为之侧目唏嘘。 私下不乏传言,说是秦墨悟透了那句范蠡名言,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故而也如范蠡一般早早隐归! 这传言,即有替秦墨鸣不平之意,也是在暗暗挖苦……群臣。 是的,不是挖苦嬴政,而是挖苦群臣! 因为随着秦墨辞相当日发生的事情传开,所有人都明白秦墨辞去相位,并非是嬴政不容他。 而是群臣‘嫉贤妒能’。 如此一来,嬴政选拔新右丞宰相人选,每夜接受召见问对的大臣们,也都被调侃为——寝选之臣! 侍寝的寝,相当有内涵。 当然,这内涵在大臣们听来就是恶毒了,尤其是在这崇尚重义轻生的先秦时代。 声誉扫地,却是比死更难堪! 除去在流言没传开始时,便已接受召见问对的王绾、冯去疾等人。 余下陆续接受召见的大臣们,心里就甭提多别扭了,进了秦王宫大殿,都会不自觉夹紧腚沟…… 问对时,也心不在焉,似不愿接任宰相之位! 接了,便要受千夫所指,声誉扫地为人不齿,何苦来哉呢? 诡异的事态发展,竟让宰相之位成了烫手山芋,原本热切的群臣,转而冷淡处之。 尽皆一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姿态! 群臣如此洒脱,倒让嬴政颇为意外,暗暗腹诽诸臣,莫不是都沾染了秦墨的习性。 直到某李姓廷尉接受召见时,那股舍我其谁的气势,才让嬴政精神为之一震。 别的不谈,至少这股勇于任事的劲头,却是很值得赞赏! “欲使六国之民归心,则必先统一文字,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再收六国之史籍,废除乱人心智之学说,禁制百姓以古非今,以私学诽谤朝政……” “如此不出数年,则天下安稳,皆书秦字、皆服秦制!” 李斯一番滔滔阔论,直说的嘴角出了白沫。 可嬴政却只是点头,神色也是淡淡,丹凤眼时不时瞄向案头的大漆盒。 那漆盒缝隙处斑驳,显是经常开合使用所致! “统一文字可行,但……” 嬴政先是肯定了李斯一策,随即又话头一转:“但……收史籍,废学说,禁言政,却是大可不必。” “依朕看,堵不如疏,朝廷召集天下博士,修订六国典籍百家学说,或批判或指摘或赞颂,再由此引申秦制。” “如此,当可确立秦制之正统,使万民归心!” 李斯听得张口结舌,惊诧于嬴政眼界之高远,灰心丧气的拜服道:“陛下所言甚是,斯献丑矣。” 嬴政哈哈一笑,摆手道:“卿不必如此自贬,若还有治国良策,且试言之,朕恭听。” 李斯打起十二分精神,再开口却是迟疑许多,已无那等舍我其谁的气势。 君臣二人谈了一夜,谈完民事,又谈军事,谈完军事,又谈边事…… 直至天亮,嬴政礼贤下士,亲自将送李斯送出内殿。 李斯期待又忐忑的离去,嬴政却是回了殿内,摆手将所有内侍赶走。 然后也不休息,而是打开案头的大漆盒,翻看着里面的一捆捆竹简,久久不语! 啪—— 不知过了多久,嬴政终于翻看完所有竹简,将漆盒重新合上。 “货比货该扔,人比人该死。” “选来选去,这宰相之位,还是要秦卿担任才行啊……” 嬴政抚摸着斑驳漆盒,沉吟叹息出声。 其实,他放秦墨自由,未尝没有别样心思在里面。 可如今他却是又后悔了,实在是失去了,才知珍惜,很尴尬! …… 傍晚,嬴政选妃……咳,是选相继续,又有大臣被召进宫问对。 已接受过召见问对的一众寝臣,也不再奢望什么,断了念想每日去值房,一起处理帝国政务! 这一日,众寝臣正俯首甘当孺子牛,却有人说起趣事,说是城外修了一条路。 那路以泥沙浇灌,干结之后却坚愈铁石,抡大锤也砸不破路面! 城中浪荡子有不信邪的,便成群结队拿了铁锤去砸,管理关中的內史腾得知后大怒,尽数将之缉拿,发去做了数日苦役修路。 但那些浪荡子回来后,竟又跟人吹嘘,那路是何等的坚硬,惹得更多浪荡子去试,把內史腾也折腾没辙了…… “以泥沙浇灌的道路,又非大石铺就,怎会坚实如斯?多半是浪荡子吹嘘妄言而已!” 冯劫秉持着御史大夫的操守,挑刺道。 李昱讲的正嗨被他打断,不由道:“那可不是吹嘘妄言,用之浇筑道路的泥沙,并非普通泥沙。” “我亲自去看过,是秦相……秦侯钻研的秘法所制,谓之曰:混凝土。” “混凝土不但能浇筑道路,使之坚硬平滑便于行走,更能修建水利堤坝,使之固若金汤。” “我父当年若有此土,巴蜀水利定然修的更加牢固! 李昱的父亲,名叫李冰。 便是那位修建都江堰,让水患频发的巴蜀之地,一跃顶替关中,成为天府之国的李冰。 当然,李昱也不比他老子差,他因协助修建都江堰居功甚伟,后世还有个名号,叫灌江口二郎显圣真君。 长了三只眼,养着一条狗,打得孙悟空没脾气那个,就是他了! “如此说来,那条路便是秦侯怂恿陛下修建的关西直道?”冯劫愕然问道。 群臣闻言,也没心思处理政务了,纷纷抬起头看向李昱,等他回答。 李昱善于水利,很有工科男的素养,还真没想过这些弯弯绕,揪着白胡子道:“我去看路时,秦侯也在,很是上心那条路,理应是……吧?” 冯劫与群臣面面相觑,以秦侯凡事交予下属落实的习性,却也如此上心那条路,肯定就是关西直道没跑了。 “其实,有那般一条坚实平滑的直道,商旅出塞入塞何止便捷百倍,收些过路税也无不妥,商旅恐怕也不会反对。”李昱嘿然道。 群臣再次面面相觑,半晌哑然无语。 最后,还是冯劫道:“秦侯的混凝土秘方,你可讨来了?”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始皇帝甩锅,不当人君了啊! “秦侯的混凝土秘方,你可讨来了?” 冯劫这算是问出了众寝臣的心声。 混凝土既然能修建关西直道,还能用于修建水利,便也同样能修建串联九州的驰道。 如此利国利民的好东西,朝廷当然不能放过。 而且用混凝土修建驰道后,不止是便于百姓商旅通行,另外还有一个隐晦的作用。 介时全国的道路,都是坚实平滑的混凝土路,直道便不如何特殊了。 皇帝还好意思收过路税吗? 显然不能啊! “秦侯没有将秘方上报朝廷请功吗?”李昱揪胡子的手一顿,奇怪反问道。 这话问的,也就他这工科男能说出口了。 那是堂堂大秦彻侯,站在二十等爵的最高点,已然是封无可封了,他把秘方上报朝廷,能请个什么功啊? 很稀罕那点财货土地赏赐吗? 李昱看众寝臣不语,便也反应过来,急道:“那混凝土乃是造福万民之物,秦侯怎能藏私?” 他执掌大秦水利,还指望用混凝土,重修一次都江堰和郑国渠,来个一劳永逸呢,也好省去每年耗费人力维护。 若没有混凝土,还重修个毛啊! “不行,我得去找秦侯请教秘法。” 李昱直肠子发作,起身便要往值房外走。 众寝臣也没人阻拦,反而是满脸鼓励,一副‘李监丞果然是为国为民’的敬佩模样。 但,李昱走出没两步,却又停下了,转而面色尴尬的回身坐下。 前些日群臣去找秦墨问罪,他可也是其中一员呢,纵然脸皮再厚,如今又怎能张的开嘴,空口白牙去讨要混凝土秘方? 众寝臣见他退宿,不由失望咂嘴。 “或许,应该去找陛下,让陛下向秦侯讨要秘方。”老王绾出主意道。 李昱是直肠子,又不是傻,已然看出诸位同僚,是想让他当出头鸟。 他全当没听见老王绾的话,只埋头处理简牍。 能坐在这值房里的人,没谁是真的傻! 老王绾无可奈何,便又向众寝臣道:“吾等同去向陛下进言。” “善。” 众寝臣齐齐点头答应,李昱也不再装傻充愣。 于是,众寝臣结伴出了值房,前去寻找嬴政说项。 不过他们这完全是想瞎了心,嬴政早就知道,秦墨要用混凝土秘方调戏他们,根本不可能帮他们,去拆秦墨的台。 而且,他已然后悔让秦墨辞相了。 众臣推他出头,去找秦墨讨要秘法,他又何尝不想推众寝臣出头,去找秦墨复相? “诸卿所言,朕已明了,镇国侯所制混凝土,确是利国利民无疑。” “但……镇国侯如今辞相赋闲,若以家国大义逼迫他献出秘方,恐有落井下石之嫌啊,朕断不能为也!” 嬴政肃然摇头,拒绝群臣提议。 这模样,知道的他是那个奉行法家的冷酷始皇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仁厚君子呢! 群臣腹诽,却又无言以对。 话说到这份上,他们当然不敢再怂恿嬴政,去行不义之事! “不过,若镇国侯复归相位,那混凝土秘方,便不需尔等讨要,他自己也会拿出来造福百姓。” 嬴政话头一转,借机透露心意道。 群臣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但旋即却是齐齐一愣,愕然抬头看向嬴政。 什么情况? 想让秦侯复归相位吗? 他可是刚离开那个位子啊! 屁股还没凉快会儿呢,这就让他又坐回去?! “这般看朕作甚?” “当日是尔等逼迫镇国侯辞相的吧?” 嬴政瞪眼斥道。 群臣再次无言以对,事实如此,容不得狡辩。 但嬴政把锅全甩到他们头上,也属实有点不当人君了。 有本事你当时别收回相印啊! 真以为这满朝公卿,都是不明君王心术的愚夫愚妇吗? “朕已听闻,近日咸阳城中百姓,对尔等那日之行径,可是颇有微辞呢。” “尔等若有心,便去寻了镇国侯,将这相印交还!” 嬴政拿起案头金印,不容拒绝道。 身旁赵高双手接过金印,快步下了陛阶,将之交于为首的老王绾。 “去吧!” 嬴政漠然一摆手,便不再搭理他们,开始低头批阅简牍。 老王绾捧着金印,与群臣一道退出殿外,相视苦笑不已。 “陛下也真是……” 冯劫强压吐槽之魂,一个劲摇头。 老王绾亦是摇头,叹道:“吾等为人臣者,便是如此。” “诸君,走吧,去找秦侯……找秦相,交还相印!” …… 群臣在老王绾的带领下,一路出了秦王宫,直奔侯府学馆旁的茅舍。 啪—— 路过学馆时,某李姓廷尉突然一拍脑门,道:“这些时日分了心神,却是忘记求陛下给个恩典,让吾那幼子来此进学了。” 说着,扭头便要回王宫。 老王绾脸一黑:“李廷尉可是要临阵退缩?弃吾等独去躲难堪!” 前番群臣来兴师问罪,就是这厮煽风点火所致。 群臣不说,不代表忘了! 李斯脚步一顿,只得又讪讪回来。 他可不是秦墨,需要独善其身避嫌,还是需要与群臣保持关系的…… “诸位若是要找君侯,可去城外修路工地,近日怕是都不在家。” 学馆的独臂门卫,见众人要去旁边茅舍小院,便适时提醒群臣道。 老王绾颔首做谢,转而带着群臣去向城外。 …… 修路工地很好找。 主要是路好找,出了咸阳城,便能看到成百上千百姓,正在修好水泥路上试走。 群臣先前听李昱说的邪乎,心里也好奇着呢,此时路在眼前,自然也要走上去试试。 呛啷—— 冯劫探手拔出腰间佩剑:“老夫倒要试试,这路到底如何坚实!” 说着,精铁大剑便往路牙子上劈。 诸臣有样学样,也是拔剑劈砍测试。 这时代,文臣武将的界限不甚明显,都是上马治军下马牧民的狠角色。 出了秦王宫,诸臣皆剑不离身,这下了力气劈砍,一时倒也砍得路牙子碎屑纷飞! 看热闹的百姓,见他们个个高冠博带,也不敢上前劝阻。 “嘿呀,那来的一群怂娃,敢特么劈我瓜……竟敢劈毁本侯的路?!”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爆喝。 群臣赶忙停手,寻声音看去,正是秦墨无疑! 正文 第五十章 狡辩!拿了他们,押去修路! 秦墨策马急奔而来,马后另跟有数十骑,以及一条黄犬。 群臣定睛细看,发现那数十骑,也皆是熟面孔。 除了那位跟秦墨形影不离的美姬,还有太子扶苏,关中内史令腾,老少府相里勉,上卿甘罗,韩非,军中爵将辛胜、羌瘣、屠睢、任嚣、赵佗、章邯、董翳…… 包括王家的一门虎将,王翦、王贲、王离、王其,也都在。 待众骑驰至近前,却是酒气熏天,一个个胡须尚带油光,显然是方才正在饮宴! 秦墨当先勒马:“诸君,安敢毁坏道路?” 群臣面面相觑,又低头看了看手中卷刃宝剑,讪然道:“只是一时新奇,故而试之。” “这也没损毁,只是砍碎些粉尘而已。” “秦相莫要责怪啊!” 秦墨黑着脸,但不等他说话,内史腾却怒瞪群臣,醉醺醺喝道:“狡辩!拿了他们,押去修路!” 群臣愕然:“???” 秦墨本是气恼,闻言也不禁傻眼。 虞姬、扶苏、王翦等人亦是目瞪口呆,尽皆迟疑看向内史腾。 额滴哥,咱要不要这么勇? 内史腾酒劲上头,见没人听自己喝令,便看向周围瞧热闹的百姓,斥道:“尔等见贼不擒,可是等着连坐……拿了他们!” 百姓们顿时凛然,纷纷一拥而上,将傻眼的群臣缴械缉拿,顺着道路押往施工处。 秦墨彻底无语,看向内史腾道:“腾公,这合适吗?” 虽说秦法刑加王侯公卿,但那些位大臣们,可不是年轻力壮的浪荡子。 别看他们砍路砍得凶,其实年岁最小者,也在四五十岁了,在这先秦时代,已属寿星级别。 年岁长着如老王绾,更是人瑞级别,两只脚都踏进棺材,就差钉上棺材板了。 纵然有罪,也该子侄替罚,这般押去修路,累坏几个咋办? “近日那些毁坏道路的浪荡子,实在是抓之不绝,唯有用诸君杀鸡儆猴,方可震慑!” 内史腾嘿然回答,却是已无半分醉态:“回头吾亲去赔罪,想必诸君也不会见怪。” 秦墨哑然失笑,众人也皆莞尔。 嬴政选他做内史令,执掌关中民事治安,算是选对人了! “回去继续饮宴,顺便看看诸君劳作之雄姿,哈哈。” 秦墨哂笑着掉转马头,众人大笑策马跟上。 …… 嬴政发来修路的十万异族苦役,被分成了两部。 一部用于辅助水力畜力碎料,在百工学子的指导下,入窑烧制水泥。 余下则施工铺路,在能工巧匠的指导下,遇水搭桥再搭桥…… 此时的关中,河道属实太多,荡荡乎八川分流,小河道更是密密麻麻,导致施工进度缓慢。 嬴政选妃…选相这些时日,路没修出多远,净建桥了。 秦墨是相当不满意的,只能安慰自己,等道路修出关中,进度便能加快数十上百倍。 不过,他不满意的进度,关中百姓却已是惊为神迹! 小河上直接修拱桥,以预制的混凝土搭建,几日便成一桥,坚固非凡。 大河则用围堰施工法,以预制混凝土板桩,在河水中围成干堰,筑基之后用混凝土浇筑桥墩,再以桥墩为基,搭建出一个个拱形桥洞,彼此相连大桥即成。 至于期间失误死在河中的异族苦役,却是无人去理会了…… “真奇迹也~!” 群臣被押到施工地,看着河中耸立的干堰,无不咋舌惊叹。 押送他们的百姓,将目瞪口呆的群臣,交给监工将士,便也去瞧热闹了。 “诸位君长,莫傻站着了,帮忙去搅拌混凝土吧。” 建工将士催促着群臣,将之带到一处水利搅拌机旁,每人分了一杆锹铲。 与他们一起干活的,全是因毁路被抓来的浪荡子。 “呀,又来新袍泽咧!” “怎都是老人家,穿的还挺唬人?” “莫把老骨头累散喽……” 浪荡子们大声调笑着群臣,极其混不吝。 群臣那是要脸的人,皆羞惭无地自容,恨不得跳河算了。 但也有那例外的,比如某位李姓廷尉,突然看向浪荡子中的一个半大小子,喝道:“李志,你怎在此?” 那半大小子正想往人后躲呢,闻言顿时吓得一激灵,咧嘴道:“父亲怎来了?” 李廷尉老脸一红,但转而又怒喝:“是为父在问你!” 李志含糊道:“我与同伴出城玩耍,只因……恩那个……就被抓来修路了。” 他中间说的含糊不清,可李廷尉又岂能不明白,这货多半是与狐朋狗友毁路,才被抓来服苦役。 “瓜怂受死~!” 李廷尉舞动锹铲,如同虎入羊群,冲进人群中。 李志吓得拔腿便跑,浪荡子们也纷纷闪避。 随着浪荡子们闪避,却不止是暴露了李志,还有许多躲在后面的年轻小子,也被暴露出来,多是衣着华贵者! 群臣原本还正看热闹,一见那些年轻小子,顿时也是炸了。 “孽子……” “孽畜……” “孽障……” “父亲饶命~!” “祖父莫气~!” 苦累枯燥的工地上,骤然上演父慈子孝大戏,监工将士想拦又不敢拦。 远处工棚里,秦墨与众人,看的好笑不已,便是酒也香甜了三分。 闹剧持续了刻钟,一众公卿家的纨绔子,挨了胖揍还得继续干活,哼哼唧唧道:“你们不也是毁路才被抓来,还有脸打我们……” 群臣脸上发烧,全当没听见,挥锹铲干活之余,渐渐把注意力,投向远处的工棚。 秦墨一直以来独善其身,群臣也习惯了。 如今,秦墨辞了相位,他们才发现,秦墨之人缘,竟是出奇的好。 与秦墨一起饮宴的这些人,哪怕抛开太子扶苏不算,也够吓人的! 几乎囊括了秦军中的新老将领,更有许多早年立有大功的文官,甚至还有布衣之士。 也难怪嬴政会怀着别样心思,同意他辞去相位! “秦侯这些日子也潇洒过了,还是回来继续担任宰相,在朝中熬吧。” 群臣心中暗暗腹诽,却是不无幸灾乐祸之意。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本侯确实怠惰,每日只想偷懒耍滑! 群臣到底是年纪大了,纵然尚有勇力,但苦役劳作,终究与习武不同。 至傍晚时分,群臣已是叫苦不迭,累的直不起腰,还好有纨绔儿孙在侧,正可照料一二。 群臣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恼怒了,只能哭笑不得,感叹福祸相依! “诸君,来用些饭食吧。” 秦墨牵着黄犬,笑吟吟来送饭,身后跟着虞姬和抬着木桶的监工将士。 群臣如蒙大赦,纷纷扔下锹铲,在儿孙的搀扶下,瘫坐在地歇息。 余者浪荡子们,则乌泱泱围住饭桶,各自争抢吃食,嘴里高喊着:“多谢君候赐食~!” 秦墨朗声道:“有今天结束苦役者,回城后告诉你们同伴,若想找口饭吃,便来本侯这里做工。” “每日管饱饭,再给三枚半两钱!” 众浪荡子齐齐一愣,惊喜道:“君侯所言当真?” 这些家伙,其实年岁都不大,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 与其说是浪荡子,倒不如说是被家里赶出来的饭桶。 而且秦法之下,也根本没有浪荡子的生存空间,等他们真正成年,便要与父母兄弟分家。 朝廷会为他们分配口粮田,他们也要承担更卒之役,成为秦军的后备兵源。 如今内史府虽抓了他们,扔来服苦役修路,但他们到底与异族奴隶不同,秦墨从未在吃食上苛待过他们。 若能在吃饱饭之余,挣些零用钱补贴家里,他们当然惊喜! “我堂堂彻侯,还会欺骗你等不成?” “若是不信,你们大可继续毁路,本侯巴不得多来一些免费苦役。”秦墨笑骂道。 众浪荡子也顾不上争抢吃食了,齐齐向他一拜:“君候仁义。” 秦墨摆手,让他们莫要矫情,先吃饱肚子再说。 这时,虞姬已盛了饭食,一一给累瘫的群臣端过去。 群臣中有知道虞姬官身者,便强撑着起身拜谢:“有劳谒者。” “诸上官不必多礼,快些吃吧。” 虞姬矜持回礼,继续为其他人盛送饭食。 她前番随军出征一趟,又跟着秦墨这些时日,如今倒也有些历练了。 若是换了以往,朝中这些公卿向她拜谢行礼,她怕是能得意的辫子翘天上去! “秦相,你近日也潇洒过了……” 老王绾吃了半碗黍米饭,终于缓过一口气,便端着饭碗找上秦墨。 秦墨抬手打断他话头:“王老相,叫我秦侯或秦墨即可。” 老王绾点点头:“好的秦相。” 秦墨:“……” 这老顽童,绝壁故意的。 老王绾把饭碗递给身后的小孙子,从袖中摸出那颗金灿灿相印,直接就往秦墨怀里塞。 “秦相,你潇洒也潇洒够了,该收心了。” “往后帝国大事,还需你决策啊!” 秦墨仿佛见鬼般,推开相印道:“王老相莫要玩笑,本侯尚不愿做右相,怎会稀罕你的左相呢?” 说着,却是满脸嫌弃。 老王绾遭受亿点暴击,满头黑线道:“这并非左相之印,而是右相之印,是秦相前些日交还陛下的那颗。” 秦墨顿时更嫌弃了,扭头便走。 但群臣却不知何时,已然堵住了他的去路,齐齐一躬到地:“秦相万勿赌气啊。” “前些日,确实是吾等无礼了。” “还望秦相以国事为重!” 秦墨无语至极,后悔不该来送饭,原本想看他们笑话,现在倒好,把自己陷这了。 “本侯确实怠惰,每日只想偷懒耍滑。” “德行实在不配宰相之位!” 群臣才不管他有什么借口,立即便道:“智者劳心,愚者劳力,秦相劳心,吾等劳力,以往不也甚是合宜吗?” 秦墨指向远处的异族奴役,为难道:“本侯也忙于封国之事呢,陛下借来这十万奴役,却是不附带粮草的。” “如今,每日一睁眼一闭眼,便是这十万奴役的吃喝拉撒,须得设法挣赚钱粮啊。” “心神俱疲之下,那里还能决断帝国大事……” 他嘴里说着,突然看着群臣身后愣了愣,继而惊道:“陛下~!” 群臣立即回身,但身后却是空空荡荡。 哪里有嬴政的影子? 远处近处看一遍也没找到嬴政! 群臣疑惑,回头看向秦墨……人呢? 远处,秦墨背影隐约可见,正一手拉着虞姬,一手牵着黄犬疾走呢。 群臣:“……” 群臣傻眼了。 他们想过秦墨会推辞。 但谁也没想到,秦墨会真推辞。 不应该是假意推辞,然后欣然接受吗? 毕竟,那可是宰相之位啊!吾等求之不得,顶着‘寝选之臣’的污名,也想争一争的尊位啊! 这位倒好,活像避瘟神,至于吗? 群臣呆滞好半晌,但看着秦墨左牵美右牵黄的恣意背影,似乎也隐约能理解他心境了。 老王绾苦笑摊手道:“秦相如此,吾等怎向陛下交代?” 冯劫也是无可奈何道:“依我看,想让秦相复归相位,只能陛下亲自来了。” 群臣点头:“那便趁着宫门未关,速速回去告知陛下。” 诸人计议已定,也没心思吃饭了,抬腿便要离开工地。 可没等他们走出几步,监工将士却陪着笑脸将他们拦住:“诸位君长,还不能离开呢。” “内史府有令,凡蓄意损毁直道者,少也要服五日苦役!” 群臣再次傻眼:“五日???” 半日苦役已然要了吾等老命。 若是连续五日苦役,还不活活累死额们啊? 内史腾你个杀千刀的,就算要杀鸡骇猴,这也太狠了些! …… 次日,咸阳城中传开两个消息。 一则是镇国侯秦墨放出话,城中闲杂人等,可去直道工地做事,每日管饱饭,另给三枚半两钱。 城中找饭辙的浪荡子,闻讯之后立即成群结队而去,咸阳城为之一空。 二则是朝中那些位寝选之臣,昨日也不知发了什么疯,结伴去损毁直道,被内史腾当场抓获,全罚去服苦役修路了。 皇帝举行朝会,重臣少了一大半,大殿里空落落的,好不恓惶。 “哈哈,这个内史腾,果真不负朕望啊。” 嬴政散了朝会,非但不生气,反而很是赞赏内史腾的秉公执法。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吾等,愿助秦相建设封国! 如今天下平定,公卿勋爵多有恃功而骄者,此风尤其关中老秦人最甚。 嬴政不苛待功臣,但也绝不会因私废公,故而调来韩人腾,出任关中内史令。 秦设有二内史,一为治粟内史,也就是世人熟知的大司农,乃九卿之一。 二便是关中内史,相当于首都的郡守,执掌咸阳及关中40余县,地位不低于九卿! 事实证明,嬴政看儿子的眼光不咋滴,选臣之能却是毋庸置疑。 内史腾上任便露了一手,直接拿三公九卿开刀,让身为法家拥趸的嬴政大为满意! “父皇,可要发诏令赦免诸臣?” 扶苏迟疑提议,道:“昨日儿臣宴饮回来时,诸臣已累得没了半条命。” 嬴政肃然摇头:“你们这些公子犯法,尚且要与庶民同罪,朕如何能赦免他们?” “彼辈身为公卿,尤其那李斯,身为廷尉,却知法犯法,关中骄纵之风,多半便是他们带起。” “再说,累一些又何妨,总比割鼻、剁手要好受些。” “若非秦卿主张,早让廷尉府易法,将死刑之下的肉刑,皆改为苦役,此番便有彼辈受的!” 这一番话,说的扶苏哑口无言。 但,他到底是仁厚,转而道:“诸臣年岁多长,当以家中子孙替罚,此也为法。” 嬴政顿时丹凤眼微眯,上下打量这个总唱反调的儿子。 扶苏近些日与他相处,已然积累丰富经验,一见他这姿态,立即便抱头鼠窜。 而嬴政手中,果然也不知何时,祭出了一捆竹简,见他跑的快,只得悻悻作罢,骂道:“不为人子,更不类父啊!” 顿了顿,他又向逃出殿外的扶苏道:“尔去转告诸臣,秦卿何时复归相位,彼辈便何时结束苦役!” “喏。” 扶苏站在殿门处揖手应了,而后去找赵高借御马,领着侍人赶往城外工地。 …… 晌午时分,扶苏赶到工地。 汗流浃背的诸臣,正与浪荡子们分食绿豆汤,缓解秋老虎的临死反噬。 不过今日的浪荡子,却比昨日多了不知几许,皆是来找饭辙挣零钱的。 “诸君,可还撑得住?”扶苏下马关怀道。 “有劳太子挂怀。” 群臣有气无力起身行礼,苦笑道:“比不了这些后生娃啊,只能说尚有命在。” 扶苏点头,盛了碗绿豆汤,边啜饮边道:“吾已向父皇求情……咦,这汤竟冰镇了?” 老王绾嘿然:“是秦相命人送来,若非此汤解暑,吾老命早休矣。” 扶苏恍然又惊奇道:“也不知秦相从哪弄来的冰,须知这时节,宫中也已无冰可用呢。” 群臣只能再次苦笑,若有选择,他们宁愿坐在闷热值房里处理公务,也不想在这享受冰镇绿豆汤。 扶苏见他们如此,便继续方才的话头道:“诸君莫忧,吾已向父皇求情,父皇说只要秦相复归相位,诸君便可结束苦役。” 群臣大喜,纷纷拜谢他,还是太子仁厚啊。 不过,等他们仔细一品,却又是苦起脸。 虽说扶苏这老实人,已经将嬴政之意,传达的很委婉,但再怎么委婉,意思还是那个意思。 秦墨不复相,他们便要一直服苦役! 而昨日秦墨的抗拒姿态,他们都看再眼中,想让秦墨复归相位,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是,始皇帝自己不肯来,可着他们上啊! “诸君,陛下的意思,都了然吧?”老王绾沉脸向同僚们道。 群臣无奈点头:“了然。” 老王绾一口抽干绿豆汤,砰的摔碎陶碗,毅然道:“此番,定要叫秦相复归相位!” 群臣凛然,随之痛饮绿豆疼,摔碎陶碗齐声应喝道:“喏!” 扶苏看的嘴角一阵抽搐。 周围浪荡子们亦是满脸呆滞。 这阵势,你们确定是去求秦侯任相? 咋看着更像是壮行,要去刺杀秦侯啊? 若在来一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便是荆轲也多有不如…… 群臣察觉到周围的目光,似乎也觉过于中二羞耻了,赶忙向监工将士道:“陛下有令,你们也听到了,速带吾等去找秦相!” 建工将士强忍笑意点头,引着这群中二老年人,去找巡视工地的秦墨。 扶苏立即后脚跟随,却是不肯错过一场好戏。 …… 一行人找到秦墨时,他正在河边洗剥一只肥硕野兔,虞姬则与黄犬在旁戏水,显是要野炊呢。 秦墨远远看到众人,不由暗叹阴魂不散,招呼一声虞姬,便要沿河岸遁走。 群臣先前还累得半死不活,此时眼见秦墨要避开他们,顿时爆发出惊人的余力,一个个健步如飞追赶。 尤其那蒙毅,不愧出身将门,斜刺里一个迂回,堵住秦墨去路,与群臣形成合围之势! “秦相,请复相位。” 蒙毅双手为揖,一躬到地拜道。 群臣追上来,也是躬身拜道:“还望秦相以国事为重,复归相位!” 秦墨漠然不语,足足沉默好半晌,突然看向群臣身后道:“陛下,你怎来了?!” 群臣:“……” 群臣无动于衷,只是木然看他。 同样的招数用两次,已然没效果了! 秦墨彻底没脾气,黑脸道:“诸君,本侯已然说过,手下有十万奴役要供养,实在分身乏术。” “如今,还有无数来做工的浪荡子,本侯若复归相位,谁挣钱粮来供养他们?诸君吗?” 这话说的,好似他家中产业,离了他便不能挣钱似的。 群臣心中腹诽不已,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反而咬着牙异口同声道:“好,我们供养!” 秦墨立即摇头,看着他们身上的破旧冠袍道:“诸君也是廉苦,本侯又怎好要诸君的钱粮呢。” 群臣顿觉脸上发烧,一时皆是讪然。 他们穿着破旧,无非是为了装穷,想躲过秦墨敲竹杠。 现在看来,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不但要送上门挨宰,还落得一顿揶揄。 老王绾迅速调整好情绪,肃然道:“廉苦归廉苦,只要秦相复归相位,吾等便是不吃不喝,也要把钱粮省出来。” 群臣跟着道:“然也,吾等愿助秦相建设封国!” 正文 第五十三章 百越地,项楚复国之祸! 秦墨缺钱粮吗? 缺!但也不缺! 缺是因为他想开办更多的学馆,不想把有限的财货,全花在建设河西走廊上。 不缺则是因为他产业众多,如果处在赋闲状态,或者做个闲职博士,便有精力开发更多产业。 依托这些产业,也能把学馆开遍大秦,甚至速度更快! 所以,群臣想用钱粮,让秦墨复归相位,那完全是想瞎了心。 而且嬴政让他复相的心思,也多半处在犹疑中。 或许有六成,至多也不过七成,否则不会可着群臣上。 如果真非他不可,以嬴政雷利风行的性子,早该亲自找来或召见…… 秦墨觉得,很有必要让嬴政绝了心思,省的别别扭扭,也让他不得清闲! “诸君之慷慨,墨领了。” “但,复相之事休要再提,墨意欲前往河西就藩,直道修出关中之日便启程。” “介时,墨将封国之事理顺,陛下若仍有任用为相之心,墨再回咸阳不迟!” 秦墨语气坚决,不容置喙道。 说罢,一手拎着洗剥好的野兔,一手牵着虞姬便向外走。 话说到这份上,群臣不敢再拦他,只能无可奈何的目送他渐行渐远。 好半晌,某李姓廷尉突然表情古怪道:“方才秦侯说的是‘心领了’还是‘领了’?” 群臣齐齐一愣,旋即具是双目圆睁。 心领了,那叫婉拒。 领了,那叫接受。 这便是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了,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他们嚷嚷着要帮秦墨建设封国,承包修建直道所耗的钱粮,条件是秦墨复归相位。 而秦墨倒好,拒绝复相,却领了他们的捐助,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当然,群臣也可以装傻不给,就看谁脸皮更厚了…… 一旁扶苏看着众臣的便秘表情,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显然群臣都是要脸的人啊。 要脸,便要大出血! “额咳咳。” 群臣风中凌乱之际,一阵假假的咳嗽声响起,将群臣拉回现实。 抬头看去,却是秦墨竟去而复返。 “诸君,本侯仔细思忖之后觉得,封国家事终究不如大秦国事重要,墨应该留下继续为相。”秦墨认真道。 群臣面面相觑,继而狐疑道:“秦侯可是玩笑?” 秦墨摇头:“本侯并非玩笑,不但要复相位,还要将混凝土制法上报朝廷。” 群臣大喜,他们原本的目标,便是奔着混凝土来的。 只是嬴政胡搅蛮缠,横插一缸子,才导致横生枝节。 若秦墨答应复相,还把混凝土秘方上报朝廷,那可真是两全其美了! 但这般想着,群臣心中却更加狐疑:“秦相因何突然改变心意?” 秦墨指了指工地上的混凝土,道:“此土于国于民有大利,本侯只是给出大略窍门,具体材料配伍以及烧制之法,全由大秦学馆之学子钻研。” “若将秘方上报,朝廷则应给予封赏!” 群臣顿时满头黑线,他们愿助钱粮,让秦墨修建直道,更多就是看在混凝土上。 就像嬴政说的,既然答应复相,那么拿出混凝土秘法,用于造福大秦百姓,也是理所应当,怎能用于邀赏? 这可不是宰相应有的德行胸襟! 哪怕为学子邀赏,也是不应该的,毕竟那学馆是以皇帝的名义开设。 钻研出利国利民之物,也理应属于皇帝,或属于朝廷! 不过,群臣知道秦墨的志向,是把学馆开遍大秦,这是他曾当着群臣的面儿,亲口向嬴政说的。 此番为学子讨赏,想必也有其深意,便勉为其难道:“封赏自是有的,每位学子可给三等爵赏。” 秦墨不满皱眉:“如此利国利民之物,只给三等爵赏?又非要你们给,而是国库给,何必吝啬?” 群臣齐齐摇头道:“正因是国库出赏,吾等才要更加谨慎,务使公正。” “既然如此,本侯还是去河西就藩吧。”秦墨扭头便走。 “每位学子给五等爵赏!” 群臣果断认怂了,再加二等爵赏。 秦墨转嗔为笑,伸手向老王绾道:“王老相,右相相印何在?” 老王绾从袖中掏出金印,忙不迭塞进他手里,然后一副如释重负模样。 群臣亦是长出一口气,总算是办妥皇帝的交代了。 秦墨收起相印,招呼群臣和看热闹的扶苏,沉声道:“一起回王宫面见陛下吧。” “方才楚地长沙郡传来紧急军情,有楚国旧臣在百越之地复国,还拥立了一位楚王。” “陛下大怒,召咱们入宫商议对策!” 这才是他突然改变心意的真实原因。 赵高来传的诏令,嬴政让他即刻复归相位,率群臣入宫议事。 看样子不把南越摆平,他是别想辞掉宰相之位了! 当然,给学子们讨封赏,本也是应有之意,他正在谋划学馆制度,此番只是个引子…… …… 半个时辰后,秦墨、扶苏与群臣,策马疾驰来到秦王宫。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许多大臣也正在入宫,显然都是得到了紧急传召。 大殿内,嬴政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正阴沉着脸,在陛阶之上来回踱步。 秦墨领着众人进殿,不等行礼,嬴政便亲下陛阶,将一份写满字迹的绢帛,塞进秦墨手里道:“爱卿,且看看。” 秦墨也不废话,展开绢帛仔细阅读。 帛书内容很冗长,简单说便是南越两广丘陵之地,确有楚国旧臣复辟。 乃是楚将项燕后人,为首者一为项梁二为项羽,已攻下南越诸部百里之地,另有楚怀王的儿子熊心,被拥立为新的楚怀王! 秦墨看罢之后,将帛书交给扶苏。 扶苏则直接诵读,让殿内渐渐到齐的诸臣都能听见。 嬴政等他诵读完,立即寒声道:“诸卿以为,当如何应对?” “发大兵灭之!” “臣请出战!” “给臣三十万卒兵……” 嬴政话音刚落,殿内顿时一片喊打喊杀。 不论文臣还是武将,意见竟是出奇的统一,甚至文臣比武将更恼怒。 文臣好不容易盼来了天下安定,这还没一展抱负叛乱又起,实在是想不恼怒都难! 正文 第五十四章 爱卿所言山地强兵,应如何训练? 秦墨看着群情激奋的诸臣,心中却是平静。 华夏一统,于嬴政是抱负,于武将是功绩,于文臣是安定。 包括六国遗民也会受享太平,会感佩朝廷推广的高产粮种,以及便利农具。 纵然有家眷死在统一战争中,可只要能吃一口饱饭,君王官吏能在享受税赋供奉之余,给予他们太平庇护,那便足以。 最直观的例子,便是赵地百姓! 随着嬴政亲征匈奴,将侵入赵地劫掠的匈奴兵剿杀,并覆灭困扰赵地数百年的塞外胡患。 赵地百姓不说是归心,也已然不在抗拒郡县官吏统治。 今年秋收后的赋税,赵地收取格外顺利! 但……华夏一统于六国旧贵族而言,乃是切肤之痛的亡国之仇,乃是不死不休的灭族之恨。 你不能指望一群背负国仇家恨,并被夺走既得利益的旧贵族,心甘情愿接受统治,那是不现实的! 所以对他们掀起的叛乱,完全不必大惊小怪,需要做的便是冷静以对,抓住一个弄死一个,在境内抓到就在境内砍头,在南越抓到就挂树上喂蚊子…… “爱卿,因何不言?” 嬴政最想听秦墨意见,见秦墨漠然不语,不禁道:“可是怪朕食言,不放爱卿逍遥?” 这话一出,喊打喊杀的诸臣,顿时收声安静。 尤其是老王绾、冯劫等人,微微愣神之后,表情那叫一个生无可恋。 他们一直以为,秦墨辞相是自己的责任,故而才放下脸面,去请求秦墨复相,哪怕被敲竹杠,也在所不惜。 可现在,听嬴政话中之意,似乎秦墨辞相,是两人早就商量好的。 这就太扎心了! 秦墨全当没看见他们的幽怨眼神,揖手向嬴政道:“臣纵然怠惰,也知国事当前孰轻孰重。” “如今南越生乱,这右相之位,陛下不给,臣也要厚着脸皮讨回!” 嬴政颔首,便是阴郁心情,也似缓解几分:“有爱卿此言,朕心定矣。” “不过,爱卿既然不怪朕,方才为何淡漠不言?” 秦墨哑然一笑:“叛乱出在南越,而非在大秦境内,又何必太过惊诧。” “恰恰相反的是,臣以为应当欢喜!” 嬴政听得满头问号。 群臣亦是懵逼。 楚国一旦成功复辟,终究是要威胁大秦,有什么值得欢喜? 不过,嬴政和满朝公卿到底不是庸人,转瞬便已想通此中关节。 嬴政心中之阴郁,豁然消散一空:“爱卿定有高见,且言之!” 秦墨也不卖关子,畅言道:“楚国旧族复辟,却不敢在楚地,反而跑到南越之地。” “这表明楚地人心安稳,郡县统治稳固,此为一喜。” “再者,楚国旧族复辟,与南越诸部争抢国土,必然搅得南越诸民不得安宁。” “以臣之见,便让他们狗咬狗,必要时还可资助弱势一方,最好将南越之地彻底打烂,长沙郡只需做好防备,接收逃难越民。” “二者鹬蚌相争,待时机成熟,大秦再发大兵,坐收渔翁之利即可,此为二喜!” 嬴政击掌赞叹:“爱卿所言甚是,确该欢喜。” 他心中对大秦版图的规划,从来不止是囊括六国而已。 说句俗套的,百越之地在他心中,也是华夏固有领土。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他明年就想发动南征百越之战,进行最后的统一战争! 秦墨自然也知道他的想法,便继续道:“南越多山多林多雨水,乃瘴气丛生之地,若要征伐当需做足准备。” “一则要解决粮草运输之难,或可借用河道之利,或直接开凿渠道,总之进军路线上,必须有水运为依托。” “二则平原他乡之兵民前去攻伐,多半不能适应南越地形,更无法适应南越湿热气候,恐怕不等与敌接战便要伤病满营。” “故而还需征发楚南之兵,辅以特殊训练之法,练出一支不弱于骑射锐士的山地强兵,才可行对南越用兵!” 嬴政听的频频颔首,丹凤眼中异彩连连,秦墨这算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他不得不满意。 这些时日他选相,其实也向诸位寝选之臣,抛出了征讨南越的问题。 但群臣给出的攻伐之策,实在乏善可陈,一张嘴便是大军三十万往上,举国之力平推过去。 便是王翦王贲父子,也是这等说法,唯一不同的是,父子俩也提出要侧重使用楚地之兵,倒与秦墨不谋而合! 嬴政念及至此,表情不由一滞,迟疑问道:“爱卿所言的山地强兵,应如何训练?” 群臣也竖起耳朵,一颗心尽皆提到嗓子眼。 以往大秦行征讨之事,都是空手套白狼,啥都是兵卒自备。 而秦墨前番征讨匈奴,却提出装备三万骑兵锐士,一下子便榨干了国库。 近日百姓完成秋收,赋税才收上来,还没捂热乎呢,可别特么再来一次! 秦墨将殿中诸人反应尽收眼底,不由失笑道:“山地强兵与骑射锐士是不同的,只需少量新式兵器即可,惠而不费。” 嬴政与群臣齐齐松一口气,算是把心放回肚子里。 秦墨顿了顿道:“至于具体训练之法,臣当年参加伐楚之战,也曾训练麾下士卒适应楚南战场。” “陛下可找来一队演练,也好让在朝诸将观看,领悟其中窍门,再拾遗补缺!” 嬴政点头,立即向赵高道:“传问宫中禁卫,可有当年随秦卿伐楚者,具找来于殿外演练。” “喏。” 赵高揖手而去,到殿外吩咐禁卫数十人,命之分散去传问。 嬴政也是心急,挥手叫上群臣,一起出了大殿,在殿门口坐等。 稍倾,便有三三两两的禁卫武士汇聚而来,立于在殿前台阶下,向嬴政行礼拜见。 秦墨出前几步,喝道:“圆牌手,长牌手,狼筅手,长矛手,镗钯手,弓弩手……各司其职,组成鸳鸯阵!” 禁卫武士们愣了愣,继而迅速行动起来,互相询问彼此之擅长,转瞬便组成数个小阵,每阵十二三人。 正文 第五十五章巡守所耗,是国库出,还是内库出? 秦墨等禁卫们列好鸳鸯阵,粗略数了数,便又向赵高道:“烦劳赵府令,砍二十棵长竹来,选老而坚实者,将竹端斜削成尖状,留四周尖锐枝丫,与长矛等长最佳。” “另外,再找二十杆三股铁叉,铁叉杆长一丈最佳!” “喏。” 赵高揖手领命,再次去吩咐。 约莫过了有刻钟功夫,大批侍人扛来长竹和铁叉。 秦墨一声令下,鸳鸯阵中的狼筅手和镗钯手,立即出列各自取用。 余者也按相应职责,互相更换刀矛盾牌弓弩,或找附近禁卫借用。 最后又在殿前广场上,重新聚成一个个鸳鸯小阵! 秦墨看的暗暗点头,转而看向嬴政和群臣,解释道:“臣当年参与伐楚之战,攻至与百越接壤的楚南时,险些吃了亏。” “楚南尽是山林水泽,大军阵完全施展不开,而当地之楚兵,又翻山入林如履平地,最善伏击偷袭。” “臣当时颇为头疼,只得暂停进军,以此阵训练士卒,应对楚南兵。” 说着,指向一个个鸳鸯阵,介绍道:“此阵由十三人组成,胜在灵活攻守兼备,在山岭丛林中遇敌伏击,可迅速成阵,与敌展开混战。” “此阵拆开,仍是两个相同小阵,故名鸳鸯阵。鸳鸯阵汇聚在一起,则可成大阵,同样攻守兼备!” 嬴政与群臣自然能看出其门道,但却不知其威力到底如何,便道:“演练一番。” 秦墨揖手,转而向一个个鸳鸯阵喝问道:“可有当年便同在一阵者?” “有。” 一阵应声出前。 秦墨挥手:“演练接敌。” “喏!” 十三人齐声应诺,跑步至一箭之地外,迅速投入演练。 一名圆牌手,两名长牌手,站在最前掩护全队,齐齐举起盾牌,演练格挡敌方箭支。 站在后面的两名弓弩手,则开始放箭还击,第一箭仰射,然后渐渐转为,从盾牌缝隙间平射。 这是演练接敌时,敌人由远及近,故而从仰射渐变为平射! 两名弓弩手变成平射之后,三名刀牌手和两名镗钯手,则抽出身后梭镖,奋力向前投掷,转瞬连投数支,继而拔刀顶盾。 后方弓弩手和镗钯手后退,两名狼筅手顶替,奋力挥舞转动,在盾牌之外形成一片竹影,四名长矛手随之上前配合突刺。 这便是演练近战肉搏了! 灵活的圆牌手不时猫腰出前,隐藏在长竹和长矛之下,抽冷子挥出一刀,两名长牌手也频频挥刺手中长刀。 这是演练格杀那些,突破长竹和长矛封锁的近身之敌! 两名弓弩手和两名镗钯手也没闲着,在不时抽冷子射出一箭,或掷出一支梭镖…… 最后,则是演练长竹、长矛,以及刀牌手都被敌人突破,或者正面接敌时,有敌在侧后绕袭。 两名镗钯手终于派上用场,并肩举着铁叉出战,丈长的铁叉比长矛灵活,又比长刀更长,三股叉头更是可格挡可突刺。 另有两名弓弩手,弃弓弩摘下身后双手大刀,与镗钯手配合砍杀! 后人常常有一个误解,说弓弩手近战菜鸡,其实那完全是玩游戏太多,信了那些游戏策划,为游戏平衡而搞的设定。 真正的弓弩手,臂力都是强于普通士卒的,而在冷兵器战场上,臂力强悍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一刀劈你两半,就问你怕不怕? “这鸳鸯阵,当真是攻守兼备!” 王翦看的频频点头,忍不住出声夸赞道。 王贲亦是啧啧称奇道:“这若是在狭窄逼仄处的混战,来犯之敌纵然多出几倍,怕也讨不到半分便宜。” 嬴政与群臣听着两位当世名将的点评,自然是只能点头表示赞同。 但也有人指着那两名狼筅手,问秦墨道:“秦相,这竹筅应否换成铁筅?” 秦墨诧异扭头看去,见说话者乃是蒙毅,便又见怪不怪了,点头道:“郎中令所言甚是。” “本侯当年所造竹筅,顶端安有矛头,所留枝丫上也装有铁尖刺,选臂力过人者使用。” “敌至近前,则横扫戳刺,可阻敌步伐,可扫落敌之兵刃,亦可杀伤。” “另外,长矛做了改进,矛头有倒钩,矛尾配铁环,必要时数杆首尾相连,悬崖峭壁瞬间可攀!” 蒙毅哑然揖手道:“秦相真是奇思也。” 接下来,秦墨又命所有鸳鸯阵聚在一起,演练合阵之后的攻守应对。 确如秦墨所言,同样攻守兼备,而且更加稳固! 嬴政看罢之后,心中对南征百越,已然是迫不及待:“以此鸳鸯阵,训练楚南之兵,再将投矛换成霹雳弹,定然所向披靡。” 群臣揖手拜道:“陛下大业可成矣!” 嬴政难得露出笑容,抚须看了看秦墨,然后又看向狂拍彩虹屁的群臣,缓缓道:“朕欲巡守楚地,诸卿以为如何?” 群臣一滞,面面相觑,竟是半晌无言。 其实天子巡守四方,在这先秦时代,并非什么恶政,而是古已有之。 被人们所歌颂的三皇五帝,便是这项运动的发起者,礼记中还多有夸赞,也确实能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 但……或许是受秦墨这位宰相影响。 秦墨不喜朝廷浪费民力,群臣便也对需要动用民力的事情,秉持谨慎态度。 比如阿房宫! 嬴政加皇帝尊号之后,感觉现在的秦王宫,配不上他这位,古往今来第一位皇帝。 便曾提了一嘴,想在上林苑,修建皇帝宫城。 可话刚出口,当场就有大臣要撞柱子死谏,嬴政从那以后,绝口不再提阿房宫之事! “爱卿以为如何?” 嬴政看群臣不语,心知症结在秦墨身上,便向他征询意见。 秦墨当然不会说不行,揖手答道:“陛下巡守四方,安抚黎庶万民,岂是臣能置喙?” 嬴政丹凤眼微眯:“朕说卿能置喙,卿便能置喙!” 秦墨眨了眨眼:“能置喙吗?” 嬴政点头:“然。” 秦墨顿时露出感佩之色,但嘴里却道:“敢问陛下,巡守楚地所耗,是国库出,还是内库出?” 嬴政:“???” …… PS:新的一周,新的一天,求推荐票,求月票,皇帝们! 正文 第五十六章 还得是秦相啊,有事真敢上! 很显然,秦墨这是惦记皇帝的内帑呢! 文武群臣惊诧于秦墨的胆大,心中暗赞:还得是秦相啊,有事真敢上! 尤其是老王绾、冯劫等人,突然觉得捐钱粮助秦墨建国,也不那么心疼了。 这钱粮捐的值! 毕竟嬴政的威势摆在那,有些话如果不是占据大义法理,群臣也是不敢说的。 死谏那玩意儿,如果不占大义法理的话,其实就是找死。 皇帝成全了你,也没人赞颂你! 而天子巡守四方,便是皇帝占着大义法理,故而群臣纵然不喜浪费民力,却无人跳出来反对。 也就是秦墨,才能置喙一二! 当然,群臣不知道的是,秦墨早不是第一次惦记嬴政的内帑了,已然薅过一次羊毛…… 嬴政心里想骂娘,若非有群臣在,他真想让扶苏按住秦墨,亲自动手打一顿板子。 你瓜怂逮着一只羊猛薅羊毛,真当皇家是摇钱树吗? 嬴政深呼吸平复心绪,然后……再次深呼吸,好半晌才黑着脸咬牙割肉道:“巡守楚地所耗,由内库出!” 终究,他非昏聩之辈,也知晓秦墨是出于公心。 这一遭乃是选秦墨做宰相,必需承受的副作用。 其实话又说回来,受秦墨这位宰相影响的,又何止是群臣? 嬴政亲手将他拣拔,一路从寂寂无名,到如今爵至彻侯,官至宰相。 谁又能比他更了解秦墨呢?怕是虞姬那位枕边人也不能比! 既了解如此之深,又怎能不受影响呢?! “此番巡守,选万余禁卫扈从,文武百官随驾处理国事,一切遵照前次亲征之制,沿途不需奢华铺张。” 嬴政临了又补了一句,俨然将抠门发挥到极致。 群臣无不大喜,能随驾巡守,安抚万民,自是荣耀。 但等回过味,却又齐齐呆滞,遵照前次亲征之制? 所谓的前次亲征,大抵便是征讨匈奴了,嬴政当时随军,那是完全没有搞特殊。 群臣在朝中,每日关注大军传回的军情,深知嬴政之艰苦,也亏得正当壮年,才能坚持到上郡边地。 让他们也去受那份罪? 纵然不怕吃苦,身体也不允许啊,非死在半路上不可! …… 群臣懵逼之际,秦墨却突然双手为揖,诚然向嬴政拜道:“陛下虚怀纳谏,臣拜服。” “依臣看,这巡守楚地所耗,理应由国库出!” 嬴政似有便秘之色,挥手道:“爱卿何必如此,可是揶揄朕?” 群臣回神,哑然看向秦墨,转而又看向嬴政,渐渐也是肃然,整衣冠大拜。 “陛下有体恤民力之心,便是最大的贤明,臣等拜服!” “需得明发九州,诏喻黎庶万民,皇帝不止有巡守楚地,庇护百姓之武功,更有爱民之贤明大德!” “史书当记始皇帝此德,流芳千古万世为表率!” 群臣激昂亢奋,俨然不能自已,便是向来不鸟嬴政威势的史官,亦不吝美言。 嬴政自掌权以来,却是初见这般场面,纵然再城府深沉,也不禁愕然。 以往群臣于他,畏大于敬。 可此刻,群臣失态的敬,着实让他有些难以适应。 这场面也让他想起,前番在赵地边境,赵地百姓得知匈奴已灭后,心悦诚服的欢呼皇帝威武…… 嬴政缓缓扭头看向秦墨,君臣二人四目相对。 秦墨笑了,君臣彼此自有默契,一切尽在不言中。 …… …… 时至傍晚,朝会终于散去。 群臣离开大殿后,仍是心绪难平,大声谈笑间,难掩亢奋之色。 “君候,西行商队回来了,虞姬夫人让您去看呢。” 独臂的老卒张焱,兴冲冲自侯府学馆而来,向走出宫门的秦墨禀报道。 秦墨挑眉,惊讶道:“怎这般快回来?” 老张嘿然道:“商队只到楼兰,兼有四轮马车,几能日行百里,算算时间,也不快咧。” 秦墨大喜颔首,快步向学馆而去。 群臣在后面听的好奇,便拉住老张问道:“甚的西行商队?” 老张也不隐瞒,答道:“君候前番佂还之前,便传信回来组建商队,从河西走一趟域外,试着打通商路。” “如今已然是成了,商队安全回返,带回大量域外商货!” 群臣恍然点头,不禁心生艳羡。 咸阳城中也有域外商旅,运来紧俏的域外商货,再带走大量的华夏美物。 据说一来一回间,便能积攒富可敌国的资财,由不得人不艳羡! “吾等可否进学馆看看回返的商队?”老王绾忍不住道。 “学馆如今有公子公主进学,闲杂人等不得进出……不过,诸位君长自是能进得,请~!” 老张恭敬为群臣引路。 群臣口中致谢,随他一道进入学馆。 啪—— 某李姓廷尉一拍脑门,嘿然道:“方才散朝,却是又忘记向陛下请恩,让吾家那瓜怂来进学了。” “整日游手好闲,再不好生教育,怕是要废了!” 老王绾等人闻言也是一呆,这话说到了他们心坎里。 自他们见到公子公主们入学,便想着让家中子弟来此进学,但总因为种种变故,将之忘到脑后。 当时的心思,是与皇家攀关系,但此时心思,却不同了。 他们家中的子侄孙辈,如今还被内史府,押在工地上服苦役修路呢。 确实该好好教育了,否则废了都是轻的,万一闯下祸事,恐将连坐家中不得安宁! “今日宫门已关,明日定要请陛下给个恩典。” 老王绾想起自己那纨绔的小孙儿,不禁咬牙道。 李廷尉等人点头赞同,武将们也不甘错过:“请恩的时候,别忘了叫上吾等。” 说话间,群臣已在老张的指引下,来到一处宽阔院落中。 …… 院中有数量马车,错落有致的停放,秦墨和虞姬正在逐一查看拉载的货物。 但更吸引人目光的,是旁边还拴着上百匹神骏的马匹,比中原马匹以及草原马匹,足足高出半个头! 武将们第一时间便被这些神骏马匹吸引注意力,惊叹道:“陛下的御马,怕也不过如此了!”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宝马赠英雄,美玉赠君子,可否? “这些宝马出自域外之宛国,具有无穷的持久力和耐力,且奔驰时其疾如风汗出如血,因而得名:汗血宝马!” 群臣围着马匹打量之际,身旁突然有苍老声音介绍道。 这说的太玄乎,群臣皆是新奇,纷纷上手抚摸马匹颈背,抬手再看,果然尽为血红。 “嘶,真乃神驹天马也!” 群臣何曾见过如此奇马,无不摇头赞叹。 这时,那苍老声音再次介绍道:“据商队所言,这些宝马购得时,仅有几匹为汗血。” “待一路返回塞内后,却不知是何变故,皆成了汗血马。” “方才秦相查看,说是最早那几匹汗血马,只是皮下生了病虫,故而汗出如血。” “而余下之马匹,在回程路上,与几匹汗血病马混养,也沾染了病虫,才会变为汗血……” 正自惊奇不已的群臣,闻言脸都绿了。 赶忙各自拿出绢帕,擦拭手上沾染的汗血,恨不得将皮搓下一层。 变成汗血马听着甚美,变成汗血人可就是怪物了! “噗哈哈哈哈……” 那苍老声音见众人如此,似乎满足了某种恶趣味,忍不住大笑起来。 群臣嗔怪看去,却是齐齐一愣。 尤其某位李姓廷尉,惊得一蹦三尺高:“是……是你!” 韩非敛笑肃容,转瞬复归威仪,向李斯揖手道:“弟别来无恙乎?” 群臣表情古怪,皆看向李斯作何反应。 他们也知晓这师兄弟俩的龃龉,也深知韩非之才,远胜李斯多矣,始皇帝存有重用之心。 李斯面色变了数变,半晌竟是揖手笑道:“兄倒是愈发有威仪了。” 韩非当年在牢狱中忧愤成疾,如今已是须发皆白,加之在学馆讲学之余担任祭酒,每日管着数万学子奖罚,确实颇有威仪。 但说到底,他堂堂韩国宗室公子,这般模样也着实让人唏嘘,全拜李斯所赐! “若无威仪,怎能入仕为官?非日日渴盼皇帝启用呢!”韩非遥望秦王宫方向,唏嘘道。 李斯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不笑,韩非却笑了,也不再逗弄这小老弟,转而去与群臣中的熟人攀谈。 入仕什么的,他当然只是随口一说。 韩国已覆多年,是秦并六国时,最早拿下的一国,他也曾得秦墨获准,回去韩地接家眷来咸阳,见过如今韩地百姓的生活。 堪称丰衣足食太平安乐,比之关中老秦人也不差。 比韩王统治时,更胜之多矣! 因而有些事,早已看淡了,只想在这学馆中终老一生。 便是奉行的法家学说,也已渐渐更易,向授业恩师荀子的‘法礼并举’看齐。 此等转变,便是秦墨也不曾知晓。 或许再过一些时日,韩非会重修曾经的法学著作,也未尝可知…… …… “秦相,这些汗血马,秦相是要留之自用,还是要贩卖换利?”王翦亲热拉着秦墨,期盼问道。 显然,他是想买上几匹。 周围武将们也竖起耳朵,满脸期盼之色。 他们皆与秦墨有袍泽之情,但也深知秦墨任相便要避嫌,讨要什么的不用想了,秦墨敢给他们也不敢要。 但若能走友情价买上几匹,那也是相当奈斯的! 秦墨答道:“我会留下一两匹自用,余下的自是要贩卖。” “不过,诸位却是不必买,我每人赠一匹,但也只有一匹,因为余下我还有大用,河西商路能否繁盛,全靠它们!” 众武将恍然,反倒开始推辞:“那吾等便不要也不买了,还是留给秦相做大用为好。” 秦墨摇头:“诸位一定要收下,收下后还需乘骑炫耀,让全城百姓皆艳羡。” 众武将面面相觑,智将已然猜出他的用意,嘿然道:“秦相这是要拿吾等当娃样子啊。” 屠睢是混不吝,当即道:“能得此等宝马,便是做一回娃样子又有何妨!” 说着,当先牵了一匹浑身火红的,翻身骑上便疾驰而去。 众将大怒:“匹夫,王翦王贲老将军皆在,你敢挑走最好的?” 但屠睢却是头也不回,已然消失在院外,只留下一阵得意大笑。 众将大骂不已,不过他们骂的正欢时,王翦、王离父子悄么蔫挑了两匹出众的,也是一溜烟疾驰而去。 众将:“……” 众将无语呆滞,继而纷纷冲进马群,争相挑选雄健出众者。 文臣们看的眼热,其中也不乏武将转文官的,与秦墨颇有情谊,便也厚着脸皮上前,骑上一匹就跑。 而秦墨也不拦,只是嘱咐他们,不可将之养于深宅,务必多骑乘炫耀! 最后院中仅剩一些要脸的文臣,马也仅剩十来匹。 老王绾幽怨道:“秦相还是真大手笔,那些匹汗血宝马说送便送。” “若是贩卖,一匹少则也可得百两金,又何须吾等捐助建国?” 秦并六国之后,朝廷百官商议制定,度量衡以及货币,秦墨秉承着后世思想,加入许多现代计法。 比如按原有秦制,应是以铢、两、斤、钧、石为重量单位,计法也较为混乱,二十四铢为一两,十六两为一斤,三十斤为一钧,四钧为一石……在这之外,还有二十四两为一镒啥的…… 秦墨主张采用十进制,以厘、克、两、斤、石为重量单位,余者杂家杂八的重量单位,余者统统废除。 由此延伸,应用在货币方面,也就简单了许多,一厘金等十钱,一克金等百钱,一两黄金便是一千枚铜制半两钱。 一匹汗血马换百两金,便是十万钱! 秦墨一口气送出八九十匹汗血马,着实是天大手笔了,也难怪老王绾幽怨。 “诸君可是怪本相厚此薄彼,想讨要余下这些汗血马,又不好开口?”秦墨笑问道。 老王绾等人赧然不语,但意思就是那个意思。 秦墨莞尔,伸手从旁边马车里,搬出一个箩筐,道:“宝马赠英雄,美玉赠君子,可否?” 说着,随手翻倒出箩筐里的物什。 哗啦啦—— 一块块拳头大小的玉石洒落满地,众文臣骤然瞪大双眼。 正文 第五十八章四轮车,滚轴,工科封赏制度! 华夏先民对玉的审美,堪称源远流长,可追述至远古! 到如今这先秦时代,就更不用提了,和氏璧的传奇故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包括孔子也赞颂玉有十一德,总之玩的极其花哨,后人君子又怎能不爱玉? 而秦墨从箩筐里倾倒出来的玉石,颗颗皆有成人拳大。 虽只简单磨去璞皮,但玉质之佳已然显露,白嫩温润如同羊脂! 众文臣看的双眼发直,呼吸都有些不畅了:“真赠与吾等?” 秦墨强忍笑意道:“诸君,且自行拣选,找一颗中意的,也不必雕琢,拿在手中把玩即可,温润养人呢。” “不过,还是那句话,务必多多炫耀,我河西之国能否繁盛,全看诸君是否卖力炫耀!” 众文臣焉有不应之理,皆是满口道:“若得此等美玉,必然邀约亲朋故旧一同赏鉴。” 秦墨满意点头:“善,诸君且选。” 众文臣不再矜持,纷纷上前拣选美玉,当真是一时挑花眼,看到那颗都想要。 足足过了好半晌,众文臣才各自捧着一颗,心满意足起身致谢。 “敢问秦相,这商队出关中又出关塞,一路历经千山万水行至域外,便是用此等四轮马车吗?” 二郎神李昱看着一辆辆四轮马车,好奇问道。 众文臣本欲告辞离去,闻言也不禁停下脚步,看向那些已显破旧的四轮马车。 从进到院中,所有人的注意力,便皆被汗血马吸引,继而又是抢马又是选玉,谁也没仔细看这些马车。 此时让李昱这么一问,众文臣再看,心头不由满是疑惑:“四轮马车倒是颇能运物,只是如何转向?死拉硬拽?” 嬴政所用之御驾,也有四轮车,但那完全是靠六匹健马拖拽。 而且,只能走平坦道路,否则便是死拉硬拽,车轮和车轴断裂也无法转向。 “当然不是死拉硬拽……” 秦墨哭笑不得摇头,伸手拖拽一辆马车,原地转了几圈,让他们观瞧。 众文臣看着前轮轴,随着秦墨拖拽,在车身下左右横转,无不啧啧称奇。 秦墨停下拖拽,指向马车之下道:“诸君且看,前轮轴之下,是否有一铁质圆轴盘,与车身相连?” 众文臣立即附身观瞧,稍倾皆是恍然又惊奇。 唯有二郎神李昱,再次疑惑道:“观秦相拖拽转向,似乎甚为省力,也无甚摩擦刺耳之声,这圆轴盘中可有机关?” 秦墨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要不说人家二郎神呢,点头道:“确有机关。” 说着,从车厢里拿出一个商队备用的转向轴盘,递给李昱观瞧。 众文臣也围拢上去,伸着脖子瞧新奇。 转向轴盘构造简单,内外两个有凹槽的铁环子,铁珠镶嵌在其中,一眼可观全貌,简单到让李昱和众文臣傻眼。 只是他们想破脑袋,也无法理解铁珠是怎么镶进去的,并且分布如此均匀,铁环转动也不移位? 秦墨看出他们的疑惑,便主动解释道:“诸君不用想的太复杂,且细看。” “这轴盘内其实有两个铁片片,谓之曰固定架,用于铆合固定铁珠,不使其转动时移位。” “所以镶嵌时,只需做好尺寸把控,先将内外铁环摆好,留出一侧空档,铁珠塞进空档几颗就好。” “然后再一个个拨开,使其对称均匀分布在固定位置,再将两个固定架铁片片上下铆合,便成矣!” 说着,又指向车轮道:“此物不止可用于车轴转向,也可充当滚轴,使车轮转动更加省力。” 这先秦时代的车辆,其实已有滚轴,使车轮与车轴不必一起转动。 只是铜制或铁质瓦当组成的滚轴,里面没有钢珠,就是死命摩擦,声音之刺耳自不必提,磨损快不时便需更换。 这也是李昱惊奇,为何没有摩擦声的原因之一。 众文臣顿时恍然,击掌赞道:“有此物,则车辆运力增加数倍,当真妙不可言!” 李昱则看向秦墨道:“此物也是秦相所造吗?” 秦墨摇头:“本相哪有许多时间,其实与混凝土一般,皆是想个点子,让这学馆中的百工学子,去慢慢钻研试制。” 韩非适时接话道:“吾事先声明,这钢珠轴承试制时,可是耗费了不少铁料。” “朝廷若是给的封赏少了,恐怕学子们都收不回铁料本钱。” “若让百工学子寒心,秦相纵然再有奇思,日后也无人愿助他试制了。” “朝廷还是衡量一番,理应给予多少封赏吧?!” 众文臣哑然,但也理解,彼此交换一番眼神,最后看向秦墨。 秦墨现在是宰相,当然最有话语权。 而秦墨也不假模假样避嫌,当即向众文臣道:“那本相便趁机提个制度。” “日后不论民匠还是官匠,亦或是百工学子,只要有改善百工机巧之功,皆可将耗费呈报朝廷。” “朝廷审批查验,若封赏不抵耗费,便在酌情补贴钱财,诸君以为如何?” 改善百工,并非全值得大封赏。 一些改善实验,或许耗费颇巨,但结果却是有点用,却又没大用,就很尴尬。 但话又说回来,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这些看似鸡肋改善,便是那跬步,想要行千里,便少不了他们。 故而,朝廷还需酌情给予贴补。 众文臣揖手赞成:“秦相思虑周全,确该如此,明日吾等便联名上书陛下,促成此制!” 秦墨点头,向老王绾道:“王老相,轴承的具体封赏,还是由你们商议决定吧。” 这便是他的做事风格了,只提大略细节交给群臣。 老王绾揖手领命,当场便与众文臣嘀咕一番,而后向韩非道:“此轴承于军于民确有大用,虽不如混凝土,但也不遑多让。” “朝廷会给予三等爵赏赐,另有金钱贴补,待陛下批示之后,即可与混凝土封赏,一道下发学子!” 韩非揖手一拜:“如此,非便替百工学子,谢过诸位君长了。” 秦墨心中长出一口气,有此制度,学馆总算真正走上正轨了!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秦墨心中长出一口气,有此制度,学馆总算真正走上正轨了! 在他的设想中,开遍大秦各地的学馆,将只负责中小基础教育,培养大量基础形人才。 而这座侯府学馆,则会成为‘985’一样的存在,吸纳中小教育的出众者,以及各行各业的佼佼者,为大秦培养顶尖人才。 这其中,也必定有一部分,会选择专攻学术科研。 所以必需促成一项制度,保证这些学术科研人才的切身利益。 而只要能确保这一点,便可以想见,在这堪称蛮荒的先秦时期,这些汇聚一堂的顶尖人才,在未来数十内将会创造多少奇迹! 又能让筚路蓝缕的华夏先民,少走多少弯路! …… 秦墨亲自将一众文臣送出学馆,等再回到院中时,虞姬已经放飞自我,不知从哪又牵出两匹神骏白马,正在院中试骑。 秦墨见怪不怪,因为这两匹白马,就是他私藏起来的,免得被那帮杀才看上! “傻婆娘,这两匹马也沾染了病虫,当心流出血汗,蹭在你衣裙上,别骑了。” 秦墨无奈上前,将虞姬从光背马上抱下来。 虞姬有些恋恋不舍,嘀咕道:“沾染血汗而已,女子衣裙那个未曾沾染过……” 秦墨顿时满头黑线,将两匹马交给独臂老张焱道:“烦劳兄长一趟,将这两匹马送去医学院,设法医治。” 老张焱指了指旁边那剩余的十几匹汗血马,问道:“这些可要一同医治?” “不必。” 秦墨摇头笑道:“过几日还需贩卖,汗血马总也是个噱头!” 老张焱不再多言,驱赶着两匹白马,去往医学院。 “君子,用这颗美玉刻一块河西国玺,岂不是比始皇帝的和氏璧玺更加威风!” 虞姬不知何时又爬上一辆马车,抱起一颗人头大小的羊脂玉,跳下来兴冲冲建议。 秦墨哭笑不得,嗔怪刮了下她琼鼻道:“你想造反怎滴?封国之宝,是由朝廷发放,有规制的,禁制私刻!” 说着,伸手接过那块巨大玉石,嘿然道:“如此宝玉,不刻一块私章,实在暴遣天物,带在身上简直拉风。” 虞姬红唇微张陷入呆滞,似乎在设想秦墨腰间挂着如此大印章的形象。 似乎,莫名有点羞耻呢。 但,真的好拉风! “韩先生,烦劳百工院的学子,为吾雕刻成私章,务必拉风。”秦墨转手把巨大玉石交给韩非,嘱咐道。 韩非嘴角抽了抽,俨然无力吐槽秦墨审美。 秦墨想了想又道:“对了,再让百工院学子,为吾赶制一套亮银甲、一杆亮银铍。” “亮银是甚意思懂不懂?” “便是磨制出铁质本色,如银器一般闪闪放光!” 虞姬听得美眸放光,已然在脑海设想出,秦墨穿银甲持银铍骑白马的英姿,不禁激动道:“还要配一套鎏银鞍辔。” “不对,是两套鎏银鞍辔,仆也想要呢。” 秦墨点头:“介时你便再穿一身素白衣裙,吾亲自为你设计,包你衣袂飘飘恍如谪仙!”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商讨着怎样将拉风做到极致。 韩非在旁听得无语望苍天,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俗都俗的一般模样! …… …… 次日,嬴政再次举行朝会,颁布巡守楚地之诏令,轻车简从不耗民力。 群臣大拜,齐声赞颂。 随后文臣武将们,各自上奏需商讨事宜。 南征百越所需的特殊兵器,暂定制造二十万套,少府接下差事。 另外即将入冬,大秦治下的壮年男丁,要开始服更卒徭役了,以往是训练、建设,各占半数服役时间。 但今年不同,建设有数十万异族奴隶代劳,加之百越有变,国战为重。 故而,所有更卒只需训练即可,朝廷下发鸳鸯阵训练之法,更卒皆要习练。 尤其楚地、蜀地更卒,训练之余还需考核优异者,选拔出十五万转为正卒,预备南征百越之用! 一件件国事敲定,接下来还有相对来说,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比如,重新制定百工奖惩制度,包括农业、畜牧业、医疗等等,凡有创新改善者,上报朝廷讨封赏后,若封赏不抵耗费,可酌情再申请钱粮补贴。 朝廷审批查验后,实则补之,妄则撤去封赏,再发去服苦役…… 嗯,秦法向来罚大过赏! …… 时值晌午时分,朝会终于散去,嬴政巡守楚地的诏令,随之出宫传向大秦各个角落。 近水楼台的咸阳城,率先得知诏书内容,百姓和各地商旅士子,无不哗然。 既为始皇帝的贤明,也为楚国旧族在百越的复辟! “真是不让人太平,旧族在南越复辟,两方大战之下,我楚民恐受波及啊。” 有楚地来的商旅,在酒肆中频频唉声叹气道。 相邻的齐地商旅表情古怪,打趣道:“难道你不欢喜?” 楚商大惊,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关注自己,这才黑脸骂道:“你想害我不成?我为何要欢喜?” 齐商嘿然:“你乃楚民,故国能复,欢喜还需理由吗?” 楚商顿时摇头道:“你当旧族都是什么好东西?我等楚民在彼辈眼中,与牛马奴隶一般无异。” “他们若打进楚地,我家中必然遭受抢掠,妻儿老小性命难存矣!” 这楚商说着,却是更加忧心忡忡,眼中已然含泪。 “你怕个甚?始皇帝不是要去楚地巡守么!” 身前突然传来一声呵斥,乃是地道的关中口音,一听就是脑门上有通天纹的正经老秦人。 楚商和齐商一缩脖子,在不敢胡言乱语。 但那秦人,却嘴里不停,傲然道:“前番始皇帝出马,侵入赵地的匈奴,转瞬便剿杀干净,更派大军灭了塞外诸胡。” “此番始皇帝亲去楚地巡守,必然无贼敢犯楚地!” 楚商让他这么一说,心里还真就踏实了几分,颔首道:“始皇帝之武功,我是服气的,但愿真能庇护我楚地太平。” 齐商也捋着山羊胡道:“始皇帝此番要轻车简从,并不耗费楚地民力。” “保你们太平,又不劳烦你们……嘿嘿,楚民便偷着乐吧!” 正文 第六十章 你是祖龙啊,我能拿你做娃样子吗? 彼此陌生的秦人、齐人、楚人,围坐一席畅谈,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少在嬴政亲征匈奴之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此刻却是莫名的和谐,更引得越来越多的食客加入其中,七国之民凑了个全乎。 “嗝~前番剿杀侵入我赵地的匈奴崽子,许多楚地义士不远千里赶至助拳。” “如今威震塞外的韩信将军,便是去我赵地助拳的楚地义士,燕赵男儿无不感佩。” “此番百越生乱,别的咱管不着,但乱兵若敢踏入楚地半步,我燕赵男儿绝不袖手,定斩其狗头下酒,嗝~!” 一个明显喝大的赵人士子,打着酒嗝叫嚣道。 其余食客大声叫好,纷纷上前敬酒,搞得酒肆比街上还热闹。 “酒客们呀……域外……葡萄酒……甜美……” 酒肆内的热闹,引来了街上的商贩,而且还是个胡人商贩,说着不甚流利的雅言,推销未经脱糖的葡萄发酵酒。 不过,跑到酒肆卖酒,纯属是砸场子。 酒肆伙计立即黑着脸赶人:“滚远,再来捣乱,定叫巡丁将你屎尿打出来!” 食客们看着狼狈逃出酒肆的胡人商贩,好笑之余不禁埋怨那伙计:“域外美酒,吾等还从未尝过咧,难得遇见,你却要赶走。” 伙计只是笑嘻嘻作揖赔礼,然后从柜台内搬出一个大木桶道:“域外美酒,我家也是有的!” 众食客顿时双眼放光,惊奇道:“你这酒肆倒是好大本事,竟有域外美酒可卖?” 伙计不无得意:“域外美酒算甚?前番我家商队走了一趟域外,赚回无数域外珍奇……” 踏踏踏—— 伙计正说着,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众人扭头看起,却是朝臣们下值路过,武将们个个骑着神骏马匹,端是惹人侧目。 伙计精神一震,指着武将们乘骑的神骏马匹道:“那便是我家商队带回的宝马,名曰汗血马!” 那秦人食客疑惑道:“汗血?” 伙计重重点头:“然也,此等宝马能日行千里,奔跑发汗乃是血色,神奇无比,因而得名汗血马。” 众食客哑然,纷纷起身涌到门口,端详那些武将们乘骑的骏马。 秦人食客排众而出,端酒拦在一位武将马前,揖手道:“张唐将军,许久未见呀,且饮一杯。” 张唐勒马,仔细打量这秦人食客两眼,依稀记得似乎是早年麾下之亲卫悍卒,只是升至不更之爵,已不再从军了。 于是,便接过酒杯笑骂道:“瓜怂倒是逍遥快活!” 秦人食客只是憨笑,上前摸了摸张唐胯下神驹:“真是好马哩。” 张唐仰头饮尽杯中酒,随手将酒杯扔还给他:“没出息的瓜怂,你是个识字的,若能厮杀至今,说不得也能位列朝堂,混上一匹。” 秦人食客憨笑受教,目送他催马行远,才嘿然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说罢,却是看向方才抚摸马匹的手掌,果见掌中一片血红,惊奇之余立即去向其余食客去显摆:“看看,真是汗血咧。” 众食客看的咂嘴:“世间竟真有此等奇种!” 伙计嘿然:“我还能骗你等不成……你们且看,那些位老君长手里把玩的美玉,也是我家商队自域外赚回呢。” 众食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去看,发现是坐马车落后的老迈文臣。 车棚盖之下的老君长们,手里皆捧着一颗美玉,不时摩挲几下,甚是自得。 “嘶,这般大的美玉,还有如此多的宝马,域外当真好赚啊!” 这些食客大多是六国商贾,自是看的眼红心热,便问那伙计道:“你主家何许人也,竟能走通百死一生的域外商路?” 伙计傲然道:“我主家,便是当朝宰相、镇国彻候、河西国主,尊姓名秦墨!” 六国商贾顿时恍然大悟,陛下新封的河西国占据地利,正好连接关西和域外各国。 能赚回域外商货,也就不足为奇了! “如今河西为我大秦封国,想必经河西前往域外,要比往日太平许多吧?”有商贾试探那伙计问道。 其他商贾闻言,也是竖起耳朵,仿佛酒都醒了几分。 伙计惯与三教九流打交道,怎看不出商贾们是动了心思,但他并不隐瞒,反而道:“何止是太平许多。” “如今的河西,便是一些几十人的诸胡部族,也被扫灭的干干净净,已尽为塞内移民,出塞皆是乡音。” “还有城外修的那条混凝土直道,你们都见过吧?其实也是要修往河西之国的,介时想去域外赚财,便会更加轻松……” “对了,我家商队三日后将举行拍卖会,拍卖域外商货,宝马、美玉、香料、羊绒布、葡萄美酒皆有。” “诸位若不嫌弃,可拿了这请柬,三日后前去拍买,运回家乡也能赚不少!” 伙计回身从柜台内拿出一沓纸质请柬,笑着一一分给在场诸人。 …… …… 于此同时,秦王宫大殿。 嬴政和扶苏包括赵高,也都收到了一张纸质请柬。 父子君臣三人展开观瞧,首先看到的便是巨大鲜红私印,不由皆是哑然。 嬴政看了看自己案头的和氏璧玺,似乎也比纸上私印小了一圈,便颇有些悻悻然道:“爱卿这私印,倒也雄阔。” 秦墨晒然道:“臣已然后悔造的这般大了,今日晨时捧着那人头大的私印,给几百张请柬盖戳,硬是累出一身汗。” 嬴政哑然失笑,低头开始阅读请柬内容,半晌才又抬起头道:“爱卿,何为拍卖会?” 秦墨走通域外商路,弄回一大批域外商货和宝马,他已然知晓了。 但拍卖会这词,听着新鲜。 秦墨见扶苏和赵高也是疑惑,便解释道:“奇珍异宝置于台上,设下一个最低价格,台下之买客皆可出价拍买,价高者得,此为拍卖。” 嬴政丹凤眼微眯:“诸卿皆是白拿,为何到了朕这里,便需拍买?” 秦墨:“……” 他们白拿,是因为要做娃样子。 你是祖龙啊,我能拿你做娃样子吗? 正文 第六十一章你说都说了,我能不给么? “陛下,诸位公子公主休沐回宫,在殿外求见!” 殿外突然响起侍者的通传声,嬴政也不顾得吃醋了,立即道:“快叫进来。” 自从答应让公子公主去侯府学馆进学,秦墨便将学馆改成了寄宿,以保证安全性。 同时又将学馆中的大批中小学子,转移到咸阳另一座学馆进学,只留少量家世清白的尖子生培养,也给年幼的公子公主们伴读。 所谓的另一座学馆,便是最初某位李姓廷尉诬告他,作为赔礼的百亩大宅,秦墨当时拿到手,便已改建成小学了! “拜见父皇、拜见兄长,见过秦相!” 诸公子公主进殿行礼。 嬴政许久未见儿女,自也是想念,难得温和道:“莫要虚礼,速速近前来,让为父看看。” 这一句话,算是给娃娃们解开了缰绳,年幼的公子公主们,撒着欢争先恐后扑进嬴政怀里。 如此倒是把嬴政震住了,愕然之余当场被扑倒在地,身上瞬间压了一群小人。 以往这些儿女们,不论年岁大小,对他这位父亲,其实都跟扶苏一样,也是敬畏居多。 可现在,却是一个个疯的不行,俨然在学馆玩野了! “父皇,学馆夫子打我手心……” “父皇,胡亥哥哥在学馆浪费粮食……” “父皇,薛濞说要娶我,还给了一块柿饼作聘……” 嬴政活了大半辈子,儿女生了一大窝,至今日才算是体会到,为人父的乐趣。 以及苦恼! 娃娃们的叽叽喳喳,让嬴政一个头两个大,只得求救看向扶苏和元嫚。 扶苏和元嫚,虽艳羡弟弟妹妹与嬴政胡闹,却是克己守礼,笑着上前将弟弟妹妹拉开。 嬴政整了整衣冠,又捋了捋胡须,嗔怪瞪着眼前的小家伙们。 但瞪了片刻,却又忍俊不禁,含笑道:“倒是皮实多矣,在学馆可是有趣?” 一众娃娃们连连点头:“有趣呢,有趣咧。” 只有胡亥摇头不已:“夫子总打我手心,甚是无趣。” 嬴政哑然失笑,故作严肃道:“那依吾儿之见,甚才有趣?” “骑马!骑大马!” 胡亥立即高声回答,满脸希冀道:“方才回宫路上,儿臣见许多将军都骑着大马,比父皇的御马还要神骏,说是秦相赠与呢。” 他不提这茬儿还好,他这一提,嬴政顿时把目光投向秦墨,眼神多少有些幽怨。 仿佛在重复先前之言:【诸卿皆有珍宝、骏马白拿,为何朕没有?】 秦墨砸了砸嘴,既然祖龙想做娃样子,他也没道理拒绝啊。 于是,便看向赵高道:“烦劳赵府令,去我家中走一趟,告知中宫谒者虞,现在便将皇家那一份送来。” “喏。” 赵高揖手快步而去。 嬴政嗔怪瞪秦墨一眼:“爱卿这是何意?皇家岂能贪图臣子之珍宝骏马!” 秦墨:“……” 既不贪图,你先前说那些作甚? 你说都说了,我能不给么? 这时扶苏和元嫚也道:“秦相家的商队历经千辛万苦,才贩回那些珍宝骏马,吾等怎好白拿?万万不可!” 他们这就是真推辞了。 秦墨看了看嬴政,见嬴政把目光瞟向满脸期盼的年幼儿女,便情真意切道:“本就准备献于陛下与诸公子公主,还望莫要推辞。” 嬴政勉为其难:“也罢,不能拂了爱卿美意,便让他们高兴一番。” 说着,向一群年幼儿女道:“还不快谢过秦相。” 胡亥和一众年幼的公子公主们,顿时欢呼出声,齐齐向秦墨施礼:“拜谢秦相之礼。” 然后又拜嬴政:“拜谢父皇慈爱之心。” 扶苏和元嫚,看君臣二人默契唱和,趁机教育弟弟妹妹知礼,不由好笑又艳羡。 相较之下,秦相倒比他们更都懂父皇心思! 嬴政满足了孩子心愿,自然也要考校他们的功课,而这一考却是惊讶不已。 聪慧如胡亥者,在学馆短短时日,已将数算学得比他这做老子的还精熟。 嬴政仿照九章算术出题,胡亥和几位年长公子公主,只是心算片刻,便张口给出答案,最后险些将他反问住。 直到考校律法时,嬴政才找回几分做老子的自信,毕竟一条条律法,皆要长年累月死记硬背,不是脑筋灵活便能弥补的。 不过,胡亥和几位年长公子公主,学着夫子的模样,讲述对于一些律法条款的见解,还是让嬴政颇为满意。 “到底还是韩非高明啊,真乃法家集大成者。” 嬴政问明夫子何人之后,不禁赞叹出声,看向秦墨道:“爱卿,他也磨砺这些时日了,可否能入朝为官?” 秦墨愣了愣,揖手答道:“昨夜臣与其饮酒,商谈河西商路事宜,见他心境平和,倒是顺嘴问了他一句,是否要入仕。” 嬴政追问道:“他怎说?” 秦墨摇头:“韩非先生无心入仕,倒是想重修著作,顺便增减改善大秦之法,介时将会呈献陛下。” 嬴政精神为之一震,他虽觉韩非之才,不如秦墨这等‘集百家大成’。 但韩非在法家一道上的成就,他这位法家拥趸,是打心底里认可的。 韩非若能增减修补大秦之法,不失为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既如此,朕便拭目以待了!” …… 嬴政与许久未见的孩子们,又闲聊一会儿,赵高终于回返,身后还跟着穿谒者袍服的虞姬。 两人皆是提着箱笼! “仆拜见陛下,拜见诸位公子公主!” 虞姬将箱笼放下,远远站在殿中央,向嬴政和公主公主们行礼。 在场的都是熟人,她倒也不甚拘谨。 嬴政摆手:“卿免礼。” 虞姬收了礼数,提起箱笼站到秦墨身后,赵高也将手中的超大箱笼,递给秦墨交差。 秦墨打开赵高递来的箱笼看了看,在嬴政和一众公子公主的震惊眼神中,取出一颗篮球大小的温润墨玉。 “我大秦尚黑,陛下更是喜黑,此玉正可为陛下刻一尊私玺,端是拉风呢。” 秦墨亲手将巨大墨玉递进嬴政怀里,嘿然道。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温柔岁月与至尊宇宙! 嬴政抱着篮球大的墨玉,人都有些呆滞了。 他先前看请柬上的秦墨私印,似乎比和氏璧玺大一圈,其实心里并不甚艳羡。 毕竟,天下玉石多矣,比和氏璧玺大者,也并非没有。 但那些巨玉的玉质,就很差强人意了,断不如和氏璧玺的玉质惹人。 所以,他更多的是吃味,秦墨厚此薄彼,群臣有而他没有。 可此刻……看着怀里的巨大墨玉,他就很懵逼了。 色泽厚重,抚之温润,敲之声纯,表里如一,给人以威严庄重,高雅沉凝之感,这特么妥妥就是一块绝世美玉啊! 这也就是乱世已经结束,否则这一块巨大墨玉,足以在引发一次,比和氏璧之争更甚的争端! …… 嬴政呆滞之时,秦墨再次从超大箱笼中,取出一颗人头大的墨玉,递给同样呆滞的扶苏:“太子也来一颗压身。” 扶苏惊得浑身一颤:“这……这如何使得?” 秦墨不由分说塞进他怀里,然后如同叮当猫般,取出一颗又一颗香瓜大小的墨玉,塞给诸位公子:“来来来,见者有份,莫要推辞。” 这壕无人性的模样,直让诸公子目瞪狗呆,想要又不敢要,双手捧着看向嬴政。 “呼~” 嬴政暗暗深呼吸平复心境,好半晌才开口道:“爱卿既赠,拜谢便是。” 扶苏与诸公子闻言,这才喜上眉梢,各自收起墨玉,齐齐向秦墨一躬到地:“谢秦相赠玉!” 秦墨壕不在意的揖手回礼:“诸公子不必如此,待日后河西商路繁盛,这等玉石多的是。” 诸公子再次呆滞:“……” 嬴政眨了眨丹凤眼,他突然明白,秦墨为何力主在河西设立郡县了,便是后来接受河西之封,也有些不情不愿。 多半深知是河西商路利益太大,怕把握不住啊! 而公主们在旁看着,却是羡慕极了,一个个眼巴巴的瞅着秦墨,若不是要顾忌女儿家体面,恐怕早扑上去喊好哥哥了。 秦墨自然能察觉诸位公主的目光,但元嫚、阴嫚几位皆已成年,此时当着嬴政的面儿,他一个大男子怎好上前赠礼。 当着嬴政勾搭他闺女,怕是想入宫为官! 秦墨向身后招了招手,虞姬立即会意,打开手中的精致箱笼,取出一个个精致小巧的粉色玻璃瓶,分发给诸位公主。 年长的公主们,只以为玻璃瓶是水晶所制,但樱桃粉的水晶,也着实少见,皆是爱不释手。 而年幼的公主,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她们喝过秦墨家的奶茶,见玻璃中有液体,便也以为是新奇饮料。 于是,扒开瓶塞便要饮用! 虞姬惊得赶忙扔了箱笼,闪电般出手拦住几位小公主:“不可饮用!” 而随着小公主们停下饮用动作,一股淡雅奇香也自瓶中飘散开来,霎时充斥整个大殿。 年长公主们闻之,顿时美眸放光。 便是嬴政和儿子们,也露出迷醉之色。 只有小公主们疑惑道:“虞姬姐姐,这不是茶饮啊?” 虞姬心有余悸,又哭笑不得,解释道:“此乃域外奇香,我家君子以秘法萃取,使之更加精纯,有通窍辟秽、开郁豁痰之效。” “当然,女子涂抹在身上,也是香喷喷的惹人呢。” “取一滴置于手腕,两腕相合揉匀,再涂抹于耳后,便举手投足间皆是香风阵阵,且经久不散!” 小公主们恍然大悟,凑到虞姬身上嗅了嗅,惊奇道:“虞姬姐姐身上也有呢,果然香香的让人想咬一口呢。” 虞姬俏脸微红,回头幽怨看了秦墨一眼:【也没见某人兽性大发咬两口啊。】 年长公主们恍然之余,却是更加爱不释手,纷纷扒开瓶塞闻嗅。 元嫚闻嗅半晌,好奇问道:“此香可有名号?” 虞姬被问的一愣,转而看向秦墨道:“君子,此香有名号吗?” 秦墨点头:“此香本名龙脑香,甚为不雅,故而吾欲取名为温柔岁月。” 几位年长公主齐齐唇角一抽:“……” 嬴政与儿子们亦是无语望房梁:“……” 这先秦时代,要说蛮荒,是真蛮荒。 但华夏先民的审美,却是毋庸置疑的。 某位后世非主流,九年义务教育下的残次品,大抵提鞋都不配! 元嫚颔首道:“龙脑香,果然好名号!” 秦墨还以为她没听清,只得出声纠正道:“是温柔岁月!” 元嫚再次颔首,宛如复读机:“龙脑香,果然好名号!” 秦墨:“……” 好吧,你胸肌大,你说了算,龙脑香就龙脑香。 秦墨不在纠结香水名号,问虞姬道:“马车可驾来了?” 虞姬点头:“驾来了,葡萄酿也在车上,停在殿外。” 秦墨转而看向嬴政,道:“陛下,汗血马和西域美酒,另有一辆百工院联合少府制造的四轮马车,皆在殿外,可要一观?” 嬴政自然要观,当即起身领着儿女们,出了大殿。 …… 殿外,六匹神骏的黑色汗血马,拖曳着一辆巨大四轮马车,就停在殿外广场上。 马车完全遵照天子规格制造,整体玄黑威严庄重,车身错落镶嵌有一颗颗黄色暖玉,远远观之宛如夜色中的星辰。 其实那就是星辰,按照故老相传的星宿方位排列! 嬴政甚为满意,连连颔首道:“此宝车可有名号……”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某位非主流人士的审美,已然后悔多嘴问一句,赶忙停住话头。 但秦墨却还是不死心的答道:“至尊宇宙!” 嬴政点头:“玉宇车,好名号!” 秦墨:“……” 好吧,你自己的车,你自己说了算。 嬴政迫不及待和一众儿女下了殿前台阶,近前观赏四轮马车,以及拉车的六匹汗血马。 嬴政和扶苏已经在朝会时,得知滚珠轴承的存在。 其余公子公主更是侯府学馆中,已经见过四轮马车。 所以嬴政和子女们的注意力,都不在四轮构造上,而在马车和骏马本身。 车内装潢其实就是一间小屋子,很是舒适! 嬴政打开侧面车门,钻进去试乘,扭头发现车门上的墨色水晶窗,竟能看清车外景物,不由奇道:“坐在此车里,竟能看到车外?!” 正文 怎么说呢,就很突然吧 一早起来,接到通知,让今天中午十二点上架! 你们说突然不突然?我人都麻了。 吓的我差点当场太监! 其实,这本来是个挺高兴的事情,上架就能挣钱了不是。 奈何看看自己的字数,自己的数据,心情很复杂。 我以为还能再坚持一个月才会上架的……至少干个二三十万字,三五万收藏吧! 此时上架代表什么,我很清楚,不敢再奢望什么了。 听天由命啦! 都怪我更新太拉胯了,怨不得旁人。 听说跟我同时发书的,都已经四十万字了,天呐,这特么太卷了啊! 人均半个老鹰,惹不起! 既如此,那就这么突然的上架吧。 还是希望大家能够支持下正版,多多订阅下。 毕竟,我虽然更新慢,但写得还是很认真的,一章写三五个小时呢! 话又说回来,由于通知太过突然,加上压根儿没想到现在就会让我直接上架。 所以,很显然,我目前手上是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本来说上架爆更个一二十章,没机会了。 艹了,上架情节我都想好了的,也没机会放在那了。 嗯,目前正在赶稿子,应该也许可能,中午十二点能够赶上更新的样子! …… 至于上架后的更新,不敢瞎保证,做不到反而伤人品。 只能说稳定两更吧。 要有什么大喜事儿,就多更点。 比如收订比好点! 比如世界和平! …… 最后,还是求下后面的订阅吧,最好大家都能够全订,哈哈! 写的这么认真,脑细胞死一堆,还是期望得到认可的。 哎,趁着午休,赶稿去! 正文 第六十三章 爱卿年岁不小了,可有婚配之念? “坐在此车中,竟能看到车外?” 嬴政伸手摸了摸水晶窗,心中对这玉宇车是愈发喜爱:“爱卿从何处寻得如此大块的墨色水晶?” 秦墨解释道:“并非水晶,乃以特殊砂石烧制而成。” 嬴政下意识点头,但随即却是一愣,诧异看向秦墨:“砂石烧制???” 钻进车里瞧热闹的一众公子公主,亦是满脸愕然。 却是无法想象, 砂石怎能烧制成水晶?! “确是砂石烧制,方才赠与公主们的水晶瓶,也是一般烧制之法,名曰玻璃。” 秦墨肯定点头,解释道:“无需想的太过复杂,这烧制的玻璃,便如烧制琉璃。” “琉璃不也是晶莹剔透吗?” “这烧制玻璃之法, 便是在烧制琉璃的基础上,精研改善而来!” 这么说, 就好理解了。 嬴政与一众公子公主恍然大悟,琉璃在这先秦时代算是稀罕物,但也并非没有。 便是别处没有,皇家珍藏肯定是有的,都见过也把玩过! “陛下请看此物。” 秦墨从车厢壁摘下一个金灿灿,孩童手臂粗的青铜圆筒,递到嬴政眼前。 嬴政还以为里面装着甚新奇物什,便眯着丹凤眼往里看,但这一看却是愣住。 里面装着人? 他看到的,是一位身穿铁甲的禁卫武士,那武士还是活的,正在打哈欠。 嬴政心念电转,片刻丹凤眼骤然瞪大,目光离开青铜筒,看向青铜筒指向的远处。 那里便站着一位禁卫武士, 隐约能看到,正一手按着佩刀,一手捂嘴,似在打哈欠。 嬴政又惊又奇,再次将目光投入青铜筒中。 这次他看清了,自己所看到的,正是那偷偷打哈欠的禁卫武士。 或许是太过困乏,哈欠把眼泪都打出来了! “嘶……” 嬴政如此反复几次,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惊骇向秦墨问道:“这……这是何神器?” 秦墨莞尔解释道:“也不是甚神器,只是以透明纯净的玻璃制成,其中牵扯到墨家之学,臣为其命名曰……” 嬴政抢答道:“千里镜,好名号!” 秦墨两眼一亮,嘿然点头道:“陛下与臣,真乃心意相通,臣也正想说千里镜呢。” 他是高兴了,嬴政却是满脸便秘,突然有些怀疑自己了。 毕竟,跟秦墨这位非主流,在文化审美上心意相通, 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骄傲之事! 嬴政强行把注意力放在千里镜上,赞叹道:“此物于战阵有大用, 却不知造价几何?” 秦墨又从车厢壁摘下一个放大镜,让嬴政把玩道:“筒中所置,便是此等玻璃镜片,内外加起来也不值百钱,关键在于匠人。” 他这些年,也不是没有试制过千里镜,以纯净水晶替代玻璃。 但纯净度合格的水晶极为难寻,好不容易寻来了,还不够匠人试制损耗的,最后便是做出几个,倍数却是聊胜于无,也就暂时搁置了。 如今有了透明玻璃,随意损耗之下,总算是喂出几位高明磨制匠人,制出了高倍数千里镜! “这镜子倒也神奇。” 嬴政拿着放大镜,已然发现镜子照向何处,何处便放大数倍。 试着照在秦墨脸上,眼鼻顿时大如拳头。 诸公子公主探着脑袋观瞧,惊奇的哇哇直叫:“变大咧,变大咧~!” 秦墨:“……” 什么变大了,说清楚行不行。 这车开的,莫名其妙又让人羞耻。 嬴政把玩半晌,这才收起放大镜,向赵高道:“明知诸卿上值,便朕传之诏令,着重封赏试制此镜之上下人等。” “另,少府全力制造千里镜,装配大秦将校,日后南征百越有大用!” 赵高取出笔筒竹简,迅速将他命令记下。 嬴政踏实坐在车中,又让赵高驾车,在殿前广场上跑了一圈。 广场是以石板铺就,虽拼接严丝合缝,却终究就不如一体浇筑成形的水泥路。 若是普通马车走在上面,跑的快了还是难免颠簸。 但玉宇车之下加装了软钢减震板,六匹汗血马拉着在广场上疾驰,坐在车中的嬴政,几乎感觉不到颠簸,甚是满意。 “有此玉宇车,朕稍后巡守楚地,便舒适多矣,爱卿有心了!”嬴政不吝夸赞道。 秦墨也不谦虚,只是道:“陛下既喜爱,三日后可一定要乘此车,去学馆参加拍卖会。” 嬴政满口应承:“朕必为爱卿撑起场面!” 说着,拍了拍车上的葡萄酿酒桶:“爱卿与谒者送了大礼,朕之子女也在,今日便饮宴一番,如何?” 秦墨和虞姬揖手:“臣敢不从命!” …… 稍后,大殿中设下宴席,美酒佳肴傩戏应有尽有。 如今宫中之庖厨,早已换上秦墨调教过的火头军,菜肴倒也颇为可口。 扶苏与弟弟妹妹们拿人手短,依次向秦墨和虞姬敬酒,一杯又一杯。 葡萄酿纵然酸酸甜甜甚是可口,也着实把两人喝的够呛。 虞姬酒量差些,宴至半途便已五迷三道,被侍女扶去偏殿醒酒。 嬴政见虞姬离开,秦墨也喝得微醺,便挥退傩戏优伶,转而让年长的儿女们,亲自下场献艺。 这本是家宴,如此才显融洽。 扶苏难得放浪最先下场,东倒西歪舞了一趟醉剑,接着便是元嫚下场献舞,诸公子公主击筑作歌相合。 嬴政招手将秦墨唤至自己案前,指着场中元嫚道:“爱卿以为如何?” 秦墨欲醉未醉,理智尚存,当着嬴政的面儿,哪好往他女儿身上乱瞄,胡乱点头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唔~” 嬴政一愣,却是不曾想到,他张嘴便吐出如此美词,端是精妙斐然。 这会儿倒是没那么非主流了! 不过,秦墨如此夸赞元嫚,也正中他下怀,便道:“爱卿年岁不小了,可有婚配之念?” 秦墨愣了愣,旋即双眼骤然瞪大。 然后,在嬴政期待的目光中,打出一个个长长的酒嗝:“嗝……” 继而砰的一声,一头栽在嬴政桌案上。 只是片刻后,鼾声已然响起。 嬴政:“……” 正文 第六十四章 被爱慕者应阔达,不可慢待失礼 嬴政哭笑不得,但他动了心思要做的事,岂是糊弄便能过去。 他招手叫来香汗淋漓的元嫚,指着埋头酣睡的秦墨,大有深意道:“吾儿啊,方才秦相夸赞你舞姿,说甚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元嫚呼吸一滞, 愕然看向秦墨。 扶苏和年长的公子们,立时借着酒劲起哄道:“嘿呀,秦相好文采,定然是起了爱美之心。” 几位年长的公主却是艳羡,打趣道:“大姊这一舞,竟是俘获一位君子呢。” 年幼的公子公主们,则在坏小子胡亥的带领下击筑而歌:“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 元嫚被闹了个大红脸,回头嗔瞪众人一眼。 可扶苏和诸弟妹,却是更加肆无忌惮,大笑着齐声高唱:“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元嫚彻底没脾气,酒意上头之际,也没那么些矜持,指着鼾声不停的秦墨,道:“这是辗转反侧?我看分明是甜美酣眠!” 此话一出,便是嬴政也莞尔失笑:“秦卿既是爱慕你, 便不可慢待失礼。” “你亲去将秦卿与谒者虞送回家中,好生照拂。” 元嫚蹲身答应:“儿臣知晓了。” …… 时已入夜, 元嫚领着一群健壮仆妇们,赶马车将秦墨与虞姬送回茅舍。 秦墨一路上鼾声震天,等真被仆妇扶进屋躺在榻上,反倒是不打鼾了。 元嫚看的奇怪,还以为他醒了,便轻声唤道:“秦相……” 旁边仆妇们笑着拦住她道:“公主莫叫了,路上是假睡,此时才是真睡。” 元嫚愣了愣,旋即俏脸泛起古怪表情,打量熟睡的秦墨半晌后,才转身出卧房,要去灶房烧水。 仆妇们赶忙再拦:“长公主也醉了,便坐下歇息吧,杂事自有奴等忙活。” 仆妇们将她按坐在堂屋里,钻进灶房烧水,顺便寻找材料,为元嫚熬制醒酒汤。 待水烧开,便冷凉了一壶,随时准备给秦墨和虞姬饮用, 醉酒之人容易口渴! 仆妇们忙完出去,在院中守候。 元嫚坐在堂屋里,百无聊赖喝着醒酒汤,心思却已飘远。 嬴政先前的反常,她这做女儿的,并非看不出来,毕竟以往的嬴政,最是反感女子不安分,更尤其反感女子不自矜,去与男子勾勾搭搭。 毕竟,祖母赵姬的前车之鉴,实在有够糟心! 可此番嬴政却是一反常态,让她亲送秦墨回家,还要好生照拂。 若说只是出于‘被爱慕者应阔达,不可慢待失礼’,这也未免太过了些,更显得牵强。 嬴政的心思,昭然若揭,大抵便是想撮合两人! 只是这心思却很委婉,元嫚心里明白,这委婉既是对她的补偿,也是给秦墨一个回旋余地。 不得不说,属实煞费苦心了! …… 次日,清晨。 元嫚趴在桌案上睡得正香,突觉鼻间传来淡雅的女儿香,茫然睁开双眸瞧看,正与一双妩媚的桃花眸四目相对。 她认得这双桃花眸的主人,便也没有受惊,更多的却是尴尬! 桃花眸的主人虞姬,此时也同样尴尬,她从那日秦墨邀请诸公子公主饮宴,便对元嫚多留了个心眼。 所以,方才起床之后,发现元嫚在堂屋披着薄褥酣睡,便鬼使神差的起了比较之心,凑上前打量,心里把这位大秦长公主埋汰够呛。 什么睡觉流哈喇子啊,什么年纪太大啊,什么胸太小啊…… 如今元嫚突然醒来,这小妮子难免有种心虚之感! “咳,昨夜是长公主送仆与君子回来吗?”虞姬率先开口,客气问道。 元嫚擦了擦唇角的口水,歉然道:“父皇让我好生照拂你们,我却是疏忽睡着了。” 虞姬恍然点头,也没细想嬴政为何派她来,而不是派扶苏来,只是感激行礼道:“真是有劳长公主,一会儿君子也该醒了,便留下吃顿便饭吧。” 元嫚赶忙摆手,起身向外走道:“不必了,我昨日回宫还未拜见母亲,还需早些回去。” 虞姬在后面挽留:“长公主不与我家君子辞别一声再走吗?” 元嫚顿时走的更快了:“秦相昨夜饮酒甚多,便让他多多歇息吧。” 说着,已然登上马车,让仆妇赶车,一溜烟走人。 不过她的马车没走出多远,却在宫门前遇到了上值的三公九卿们,只得又下车见礼。 群臣自也认识她这位长公主,便也纷纷回礼。 但回礼之余,群臣的眼神皆有些古怪,他们方才可是看见了,元嫚的车驾,是从秦墨小院里出来。 这一大早的,堂堂长公主从当朝宰相家里出来,加之精神萎靡,一副没休息好的模样,让老司机们怎能不多想呢? 秦相啊秦相,真是狗胆包天,竟连长公主都敢勾搭! 元嫚察觉了群臣的异样目光,稍稍愣神之后,便已猜透他们的心思,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 …… 中午时分,秦墨终于酒醒起床,打着哈欠吃了米粥咸菜,又发了半个时辰的呆,便招呼虞姬穿戴整齐,骑马去城外巡视修路进度。 当然,两人所谓的穿戴整齐,着实有些太过骚包了。 秦墨一身银盔银甲,胯下雪白神驹,配鎏银鞍辔,鸟翅环得胜钩上,还挂着一杆素银铍,比赵子龙还罗成! 铍是一种短剑装在长柄上的武器,算是原始的枪槊,可砍杀可挑刺。 而虞姬,则是穿着一套神仙姐姐风的洁白衣裙,乌黑长发也梳成神仙姐姐同款,扎着白色发带,便连手中剑,也是白鞘白柄,比李若彤还刘奕菲。 胯下同样是一匹雪白神驹,配鎏银鞍辔,当真飘飘恍如谪仙! 两人这一副打扮,刚走出王宫范围,街上行人便看傻了,回头率百分之百,任谁见了都要行注目礼。 “那个亮瞎人眼的便是秦相,据说昨夜在宫中调戏长公主,说甚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皇帝没有砍下他狗头,还有意撮合两人呢。” 秦墨听着行人的嘀咕声,顿时为之一愣。 这特么谁把事情散布出来的?如此传播开来,可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正文 第六十五章 仆为君子张罗,纳个十几数十房妾夫人! 秦墨脸色发黑之际,突觉身侧射来两道利芒。 出于武人本能反应,他立即拽着马缰绳,身体向后仰躺躲避。 唏律律—— 胯下雪白神骏嘶鸣人立而起,秦墨在此空档,却已看清利芒来处。 利芒是身侧某位小妮子的恼怒眼神,待他看过去时, 已然是变为幽怨、委屈……桃花眸迅速泛红。 这凄凉模样,少了几分娇媚,倒是真有神仙姐姐神韵了! 秦墨暗暗咧嘴,踩着马镫身形一挺,将人立的雪白神骏,重新压下去。 锵—— 哗啦—— 马蹄铁磕在石板路上,发出金铁交鸣声,秦墨身上银甲震动, 亦是甲叶乱响。 街上行人受惊,立即与他拉开距离,但旋即却又是高声叫好。 “哎呀,好骏马、好马术!” “这秦相不愧为华夏第一勇士啊。” “那腰间皮兜里装的像是颗人头……” 秦墨听着行人言语,不禁满头黑线,我又不是变态,没事带颗人头在身上干什么。 皮兜里装的,分明是新刻的巨玉私印! 这装博——没装对地方啊,大家的联想能力太强大,很容易歪楼。 也不是他想要的效果! 于是,秦墨当即解开皮兜,露出里面的巨玉私印。 行人看清之后,先是一愣,似乎有些失望,秦墨这华夏第一勇士,居然出门不带人头。 但转而,却是再次哗然。 “额滴个好家伙,这可比诸位君长手里的美玉大百倍啊!” “孤陋寡闻了不是,诸位君长把玩的美玉, 据说也是秦相赠与呢。” “对对对,包括将军们骑乘的汗血宝马,以及这两匹雪白神驹,皆是秦相之封国自域外贩来……“ …… 秦墨终于心满意足,继续拉风策马前行,同时向身旁的哀怨小媳妇,低声道:“垮着脸作甚?” 虞姬嘟起红唇,低头脑袋不吭声。 秦墨莞尔道:“你昨日醉了不知道,此乃陛下之意,我为婉拒,一头栽进菜汤里装醉酣睡。” “看我这脑门,是否还有一块青红?” 秦墨说着,稍稍掀起头盔,露出额头让虞姬瞧看。 虞姬低头不看,但眼角余光,却已然瞄了个清楚,幽怨道:“君子既是婉拒了,为何昨夜长公主,仍是亲自来送, 还守了一夜?” 秦墨嘿然:“你不了解陛下性情,凡是陛下起心动念要做之事,除非你有足够强大的理由,让之心服口服绝了念头。” “否则,莫说是婉拒,便是死拒,陛下也是要做成的!” “昨夜我装醉,陛下也没发脾气,只是让长公主送咱们回家,当时我还以为陛下转性了,要给我留一个回旋余地。” “但此时看来,却是我想多了!” “昨夜在宫里发生的事,今日便大街小巷口耳相传,你当百姓为何能知晓?” “事关长公主名誉,没有陛下的授意,断然无人敢乱嚼舌根!” 虞姬听他白活了一通,心气不由顺了许多,愤愤道:“陛下是要逼迫君子吗?哪有选女婿还这般耍手段的!” 秦墨嘿然:“若不耍手段,便是直接下令赐婚……陛下终究还是给我留了几分余地。” 虞姬顿时一滞,她终于反应过来,皇家儿女婚配,不是民间嫁娶儿女,还要讲究个两家你情我愿。 皇家儿女的婚配,向来是政治延续,关乎国事! 秦墨见她低落不语,心中终是不忍,便又哄道:“别垮着脸啦,此事其实也好解决。” “既然我如今落个轻浮名声,那便顺水推舟,当一回轻浮浪荡子也无妨。” “介时名声臭了,再拖上数月,待平定了南越,我立即交卸相位,咱们回河西封国逍遥自在,陛下自然不会再提!” 虞姬听着,美眸越来越亮,最后已然是转忧为喜,频频点头道:“是极,是极,今晚仆便领君子去女闾耍乐,仆往日那些好姐妹,可是仰慕君子呢。” “还有陛下前次送来的宫内美姬,那些姐姐们年岁见长,也是盼星星盼月亮,眼巴巴等君子去受用呢。” “仆为君子张罗,纳个十几数十房妾夫人……” 虞姬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在畅想,秦墨夫人成群,前呼后拥的拉风模样了。 但,她却是没注意到,秦墨却已两眼圆睁,满头的黑人问号。 特么啥鬼情况? 你不是嫉妒的吗? 秦墨呆滞好半晌,看虞姬还在巴巴不停,哭笑不得打断道:“你……我纳夫人?” 虞姬理所当然点头:“君子乃彻侯,更是一国之君,怎能无妾夫人充实后宫?” 秦墨:“……” 秦墨再次陷入呆滞。 这小妞的脑回路,他此时才算是看透。 人家在意的,不是他身边多个女人,而是怕被抢走正妻侯夫人之位。 活脱脱就是后世拜金女翻版! 反倒是自己,多少有点自作多情了…… 秦墨无语望苍穹,纯洁美好的爱情啊,到底是什么滋味呢? 虞姬心情好了,再次恢复娇媚之色,见街边行人看自己,皆是目眩神迷,更是怡然自得,便向秦墨道:“君子,仆今日美吗?” 秦墨点头:“甚美!” 虞姬追问道:“仆与长公主孰美?” 秦墨看了她稍显青涩的俏脸,违心的渣言渣语脱口而出:“自是虞美,长公主不能比也!” 虞姬表情瞬间转为哀怨,幽幽道:“那君子为何不作美词夸赞呢?” 秦墨:“……” 这小妞是真贪啊,不但要利,还要美名。 …… 两人拉风穿街而过,在咸阳城掀起轩然大波,六国商旅包括秦人商贾,仿佛都得了红眼病。 域外商路有大赚头啊! 由秦家商铺酒肆散发的拍卖会请柬,在城中成了香饽饽,一些错过的商贾,甚至出百两金求购。 但此番拍卖会不止有域外商货,可供拍买运回家乡贩卖,会上更有走过域外的商队头领,讲述域外地理人文。 有幸得到请柬的商贾,又怎肯出让。 薄薄的一张请柬,引得全城争抢,待到拍卖会举行之日,更是炒到了千两金一张。 “拍卖会入场了,快去看呦~!” 城中百姓呼朋唤友,一些小商铺便是生意也不做了,纷纷涌去看热闹。 正文 第六十六章 秦相把匈奴王人头雕的挺好看咧! 自商鞅变法以来,关中百姓以耕战为荣、军功为尊,甚少关注商贾之事。 放在战国乱世来说,又有生产力制约,这是正确的国策,也是秦并六国的基础。 但随着战国乱世的结束,以及高产粮种的推广, 商鞅制定的耕战为荣、军功为尊……当然仍是最值得推崇的国策,哪怕到世界末日也同样适用。 粮食与军队,永远都是国家基石! 不过,在此基础上,国库想要充盈,百姓想要富足, 便需鼓励手工业和商业的发展。 大秦对于手工业,或者百工匠人,也足够支持, 可更多却是用之服务于国家,服务于耕战。 而民间手工业的潜力,则完全还处在待开发状态,也只有用频繁的商业活动去刺激,让百姓看到有利可图,才能将这份潜力开发出来。 河西商路便是振兴商业的契机! 拍卖会便是打开河西商路的关键一战! …… 侯府学馆。 学子们休沐多日,空出来的侯府学馆,便是临时拍卖场。 咸阳城百姓受到天价请柬的刺激,从四面八方而来,携儿带女前来看热闹。 原六国商贾和士子们拿着请柬,又是忐忑不安,又是与有荣焉, 在百姓们的围观中, 依次接受军卒搜身检查, 从侯府学馆偏门进入。 待他们陆续进入之后, 便是一位位关中商贾和军功勋爵, 同样接受军卒检查,而后步行入侧门。 最后则是在朝的文臣武将, 或骑汗血宝马而来,或捧玉乘坐车而来。 百姓们看到口耳相传的宝马与美玉,情绪顿时被调动起来,举着儿女呼朋唤友,往前拥挤观瞧。 文臣武将们得了秦墨好处,自是不吝炫耀,或举起手中美玉,让百姓看个仔细,或操纵胯下神驹,向百姓展示雄姿。 百姓们看的过瘾,叫好声一浪接一浪,孩子们更是拍红了巴掌! 嘟嘟嘟—— 文臣武将进入后,秦王宫内突然传来悠扬低沉的号声。 维持秩序的军卒精神一震,开始喝令看热闹的百姓退散,侯府学馆也大开中门,摆出迎接贵客的架势。 咸阳百姓到底是有些见识的,见此场面便明白,是宫内贵人要来了,于是纷纷遵从军卒喝令退散,直至退出警戒范围才停下。 踏踏踏—— 无数禁卫骑士从秦王宫内涌出, 拥簇着六匹汗血马拖曳的巨大玉宇车,转而行向毗邻的侯府学馆。 百姓们揖手大拜,高呼行礼。 玉宇车进入侯府中门的一刹那,车身窗户突然洞开,露出身穿便服的嬴政,向百姓们招手致意。 哗—— 百姓顿时就炸了,却是谁也没想到,嬴政会亲自来。 “驴日的低贱商贾,竟能与陛下同处一室?!” “这拍卖会不知有多少宝物,居然引得皇帝也来参加!” “主要还是秦相有面子,若不然纵有再多宝物,皇帝又岂会亲至。” “快看,秦相也来了……” 百姓正哗然之际,有人发现学馆旁的小院里,骑马行出两人,正是秦墨与虞姬。 两人仍是那般拉风装扮,引得百姓喝彩连连:“看见那皮兜子没?据说里面装的是匈奴王人头咧!” 秦墨:“……” 特么谁说老秦人从不饶舌的,这谣言传的不是挺有鼻子有眼么? 皮兜子里装着匈奴王人头,对应他前番出塞生擒头曼,可信度简直特么突破天际! 秦墨无语之余,麻溜解开皮兜子,露出里面的巨玉私印。 百姓们看见再次哗然,有人还喊道:“嘿呀,秦相把匈奴王人头雕的挺好看咧!” 秦墨:“……” 这叼毛,绝壁故意的! 旁边虞姬没忍住,噗的笑喷出声。 她这一笑不打紧,那巧笑嫣然之姿,配上那身神仙姐姐装扮,把百姓们看的眼都直了。 “果真是谪仙般美人呀,怪不得秦相夸赞她‘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哩!” “秦相前些日不是还调戏长公主,说甚‘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吗?” “谁说不呢,秦相耍的可是够花!” …… 秦墨与虞姬便在百姓们的嘀咕声中,并马入了侯府学馆。 演武场上,搭有成片遮阳棚,持请柬而来的六国商贾,以及六国白身士子,包括少数秦人商贾,皆在外围桌椅落座。 靠内则坐着受邀的关中勋爵,再内便是一众在朝的文臣武将。 至于最前头,自然是祖龙和公子公主们! 秦墨与虞姬在一片见礼声中,行至最前头,向嬴政一家子见礼。 “爱卿……今日端是……耀眼啊!” 嬴政愕然看着亮瞎人狗眼的秦墨,半晌才憋出一句完整话。 他身后的诸公子,也早已看傻了眼,唐宋风格的银盔银甲,俨然超出他们对骚包的认知。 而诸公主的注意力,则全在虞姬身上,打量她的神仙姐姐装扮,艳羡不已。 嬴政也转看向虞姬,道:“卿如此装扮,倒也配得上‘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之美赞,不比‘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吾儿元嫚差。” 诸公子公主蓦然回神,旋即齐齐看向元嫚,目光在元嫚和虞姬身上来回打转。 而身为当事人的元嫚和虞姬,则是彼此目光相触。 虞姬矜持微笑,似有得色。 元嫚凤眼微眯,似有懊恼。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vs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孰优孰劣? 此刻自然是精心装扮的虞姬,稍胜一筹! “陛下,今日主角是西域宝货,臣看诸人也等急了,便开始拍卖吧?” 秦墨岔开话题道。 嬴政意味深长看他一眼,继而却是哑然失笑,道:“今日朕是客,客随主便。” 秦墨松了口气,转而向韩非道:“韩先生,开始吧。” 韩非揖手领命,挥手叫来一黥面男子,让其上台主持拍卖。 黥面男上台之后,先向嬴政大礼参拜,战战兢兢道:“草民英布,乡野黔首,若有失礼之处,还望陛下勿怪!” 这位英布,正是后来的九江王英布。 前番嬴政赦免天下刑徒填充塞外时,他正在服苦役修皇陵,也被打包送去了塞外,分在秦墨的河西之国。 但这家伙不愿意老实做牧民,遇见韩非组建的商队路过,便死皮赖脸的加入,仗着勇武又脑筋灵活,在域外立了功,又回到关中。 如今也算是秦墨的宾客了! …… 诸位莫要乱说,我是一天两更,可不是一天一更,天可怜见! 正文 第六十七章 秦相为之命名曰:金色疾风! 嬴政也知自己坐在台下,对英布的影响有多大,便随意摆了摆手以示宽怀。 英布又深施一礼,而后也不敢站直,只是佝偻着身躯,向台下招手。 台下另有数十美姬,捧着一摞摞尺寸见方的布片, 分发给棚下来客,每人分了两片,一片挺括厚实,一片柔软舒适。 嬴政和在朝文武,一见这两片布,无不面露喜色。 其余来客则是新奇,翻来覆去琢磨两片布, 非丝非麻的布料, 已然超出他们的认知。 英布向台下揖手, 旋即自己也拿了两片布料,直奔主题道:“诸君,此二种布料,原材皆来自塞外,不识也属正常。” 说着,举起其中柔软的那片,解释道:“这柔软布料,以西域白棉纺线织成,故曰棉布。” “秦相的河西之国,除牛羊牧场外,便是种植白棉最多,雪山之下连绵不绝。” “此棉布,比麻布柔软密实,又比丝绢量大价优。” “另外白棉不止可用于织布,冬日时填充于衣衫、被褥之中,乃是保暖佳品, 比兽畜皮毛也不差……” 英布在棉布上废了一番口舌,接着又举起另一块挺括厚实的布料, 继续道:“这厚实布料,则以羊毛纺线织就,制成衣物保暖又美观,男子穿尤其英武。” “塞外遍地羊毛,不值一钱,但与白棉一道贩回塞内,制成布料衣物贩卖,便皆可获利百倍……” 说来说去,他却是不提拍卖,反而是在教授在场商贾,如何去塞外赚财。 坐在外围的一众商贾,听得又是感激又是惊喜。 在场不是谁都有勇气,远赴域外万国赚财,但如果只是去塞外,那便简单多了。 如今之塞外,皆是塞内乡音,秦法管束之下,走商风险系数, 几与塞内无异。 若能赚得百倍利润, 谁又不想走一趟呢? 便是那些关中勋爵, 也是动了心思。 他们空有爵位在身,却无权无职,只是守着田宅过日子,虽吃喝有余,却奢侈不足。 因而,私下里也常以宾客名义,去做些商事赚财,贴补家中用度,如今有此大利在前,又怎甘心错过? “这白棉羊毛的纺线织布法,商贾却是不知,纵然贩回白棉羊毛,又该如何制成布料?” 有勋爵摆出一副‘我只是好奇’的模样,向英布问道。 这是关键问题,其余勋爵和商贾们,立即竖起耳朵。 但英布却被问住了,眨巴着牛眼看向台下秦墨和韩非:【这个事先没台词啊?】 秦墨示意他稍安勿躁,转而向嬴政一揖:“陛下,少府所辖工坊,大抵可以扩充了。” 嬴政毫不犹豫颔首:“善!” 君臣二人在前番凯旋路上,便已商定好塞外羁縻之策,与推恩分封并行。 学馆将白棉羊毛的纺线织布之法,拆分成数十道工艺交予少府。 而少府将会按照每道工艺,扩充数十个工坊,招募身家清白的妇人,于农闲时节入工坊做事。 商旅贩回的白棉羊毛,一律由少府收取加工费纺织成布。 此举,既可为国库创收,亦可为百姓增加一份收入,朝廷更可凭此拿捏塞外诸封国的经济命脉! 介时商旅前往塞外收购白棉羊毛,也不可能是空手过去,必然要带塞内日用百货前去贩卖,对民间手工业也是一种刺激。 可谓,一举数得! “少府收取加工费,可将白棉羊毛纺织成布。” 秦墨直接向那位故作好奇问话的关中勋爵,回答道。 那关中勋爵赶忙揖手:“谢秦相解惑。” 其余勋爵和商贾则是恍然,一颗心彻底火热起来。 他们中的一些人,或许已经猜出,朝廷横插一脚的用意,也或许不明白。 但大秦朝廷的执行力,却是摆在那里,可以说它专横独断,甚至可以说它严苛残暴,却没人会怀疑它的执行力。 白棉羊毛交予少府加工,损耗只会更少,质量只会更好! …… 拍卖台上,英布将两块布料扔到一边,招手让美姬们牵来仅剩的十几匹汗血马,笑道:“知道诸君等急了,咱们直接上硬菜。” “这十三匹汗血宝马,连同陛下、秦相、诸位将军的数十匹汗血马,皆出自域外宛国。” “此等马种,耐力超群奔驰如飞,便是在宛国当地,也被尊称为天马,乃为王族私有,价值端是不菲。” 说着,亲自牵了一匹金马上台,介绍道:“这一匹为公马,头至尾长一丈,蹄至脊高八尺,兔头鹤颈,毛色如金……” “秦相为之命名曰:金色疾风!” 英布一段贯口背的顺溜,台下来客们皆听得津津有味。 但等听到‘金色疾风’的名号,诸人顿时如同吃了苍蝇,满脸嫌弃。 好好一匹绝世神驹,起个这般非主流的名号,实在太拉胯! 只有嬴政和一众儿女们,已然见怪不怪…… “这名号不好吗?” 英布越发自如,见诸人嫌弃,便笑道:“既然诸君不喜这名号,不妨将之拍买回家,取个更响亮的。” “起拍价百两金,诸位出价吧!” 来客们面面相觑,却是无人吱声,只将目光投向嬴政。 皇帝不开口,谁也不敢乱叫唤。 嬴政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看不上。 于是,坐在嬴政后面的蒙毅立即跟着举手:“五百两金!” 他想买一匹送去给兄长蒙恬,这一下便是将价格翻了五倍,其他想要喊价者,不由陷入迟疑。 而且诸人初次参与这等拍卖,多少有些不习惯,一时竟再无人出价。 英布也不耽搁,直接喊道:“五百两金一次,五百两金两次,五百两金三次,成交!” 有美姬上台,将金色疾风牵下去,又牵上一匹黑马。 英布再次一段贯口介绍,起拍价仍是百两金,那拍下金色疾风的蒙毅尝到甜头,一口价又出五百两金。 如此,一连被蒙毅拍走三匹,到了第四匹时,余下来客摸清了规则,加之眼看拍一匹少一匹,终于在也坐不住,纷纷加入竞价。 第四匹汗血马,以一千二百两金成交,现场陷入莫名的狂热气氛中!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朕往日不贤德,往后也要贤德了! 十三匹汗血马拍出去,台下来客们的情绪,已然被彻底调动起来。 尤其最后一匹踏雪乌骓,以三千两金成交时,便是嬴政和群臣也暗暗咋舌不已。 民间有大财啊! 至于关中勋爵和商贾们,先前看了棉布和羊毛布,都还抱着能去塞外赚财, 便心满意足的念头。 可等十三匹汗血马的成交价,一一摆在他们眼前,那巨大的利益,顿时便将先前小富即安的念头,冲击的七零八落。 而这,也正是秦墨想要的效果, 此番必须激起九州商贾的开拓之心! …… 与此同时, 学馆外突然响起呼和叫好声,隐约传进学馆内。 嬴政眉头微皱, 还以为学馆外百姓聚集,闹出来了什么乱子,但仔细倾听片刻后,眉头却又舒展开。 转而,向身旁陪驾的秦墨道:“爱卿,请柬中所表之‘征胡傩戏’,可是在学馆外上演了?” 所谓的征胡,自是前番他亲征匈奴。 秦墨揖手:“正是。” 嬴政对宝马宝货不甚上心,却对外面的征胡傩戏好奇不已:“怎不在这学馆中演绎?” 秦墨解释道:“臣令奉常太乐排演征胡戏,意在宣扬大秦庇护华夏万民,让六国百姓认可大秦之功德。” “在这咸阳城中,六国之士子商贾,恐有数千上万,今日大多聚于学馆外。” “而拿到请柬,进入学馆者,却只是少数……” “是以, 趁着学馆外的热闹还未散去, 便先在外面演绎一遭, 待来日他们回归家乡,便是最好的宣传。” “至于学馆内,拍卖会结束在演不迟,还请陛下稍安勿躁。” 嬴政恍然颔首,赞道:“爱卿思虑周全,正该如此!” …… 君臣二人在台下说悄悄话。 而拍卖台上,英布已又搬出了数箱美玉,以及璀璨宝石,趁着狂热气氛继续拍卖。 美玉和宝石拍卖完,又是一桶桶域外美酒。 美酒拍卖完,还有华丽的雪山貂狐皮,柔顺的羊绒纺织物。 最后,便是价等黄金的各种香料,有可用于烹调食物的荤香料,也有出门骚包用的熏香料。 熏香料都制成了一瓶瓶各式香水。 不止有龙脑香,更有郁金香、黑沉香、明宝香,以及搭配混合而成的复合型香水。 每一种香味, 皆能引的来客们陶醉不已。 至此,跟随嬴政来看热闹的公主们,也坐不住了,纷纷加入竞价。 包括公子们,也是频频出价,一来自己骚包用,二来也想回宫孝敬给各自母亲。 香水如此受欢迎,拍到最后英布也上了头,甚至下台悄悄询问秦墨。 要不要把那些大秦本土香料,以及各种鲜花瓜果萃取香精,调配制成的许多香水,也拿出来趁机拍卖? 但秦墨却是一口回绝,此番拍卖会只为域外商货打广告,赚财倒在其次。 若让那些琳琅满目的本土香水,抢了域外商货风头,那才是本末倒置! 英布立即做恍然大悟状,奉上一句君候高瞻远瞩的彩虹屁,便急匆匆去安排征胡傩戏演出。 不过,两人的对话,被一旁的公子公主们听了个清楚,无不起心动念。 彼此交换眼神后,皆把目光投向了元嫚,意图很明显,想让她帮忙,去找秦墨讨取那‘琳琅满目’的香水。 便是扶苏也目露希冀。 方才他这穷太子参与竞价,不但没有争过弟弟妹妹们,连那些‘六国穷士子’也没争过。 他可是答应了母后,要带回去香水孝敬呢! 元嫚沐浴在兄弟妹妹们的炽热眼神中,心中之别扭就甭提了。 因为在嬴政的刻意督促下,她就坐在秦墨的另一侧呢! “稍后我让虞姬送几箱香水入宫,长公主自行分之。”秦墨微微侧头,低声道。 元嫚微微愣神,旋即却是欢喜。 秦墨这显然是察觉到了她的囧态,主动替她解围呢。 不过,等她欢喜劲儿下去,不禁又是暗暗皱眉,眼角余光瞟向远处陪坐的虞姬。 为何让她送香水入宫? 而不亲自送? 元嫚已过了爱幻想的年岁,尤其生在皇家,更让她心智早熟许多。 秦墨的无意之举,不免让她多想几分! 而就在元嫚思绪乱飞之际,拍卖台上的征胡傩戏,终于拉开帷幕。 元嫚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到台上。 这时代的傩戏,其实就是巫师跳大神,大多用于祭祀神灵,秦人尤信这一套,嬴政热衷求仙问药,大抵也源于此。 不过,秦墨让奉常太乐搞出来的征胡戏,就没么多花哨了,演员也不是巫师,而是优伶,正儿八经的话剧表演形式。 太乐培养的优伶们,经常为嬴政表演乐舞,故而倒不像英布刚上台时,被吓得不敢出声,也算游刃有余。 开幕第一场戏,乃是饰演嬴政的优伶独白,言说统一华夏之志向,让万民不再遭受乱世荼毒,皆能安居乐业。 这段独白,人们听了只觉感佩。 感佩嬴政实乃君王之楷模,万事以百姓为念,古今少有。 但嬴政自己听了,却是臊的不行。 他奋六世之余烈,一统华夏九州,想的是先王遗志,想的是千秋功业。 至于百姓如何,或许也想过,但真没放在心上。 也就是近几年,他重用秦墨,也受了秦墨影响,加之前番亲征匈奴感触颇多,对百姓才越来越关注! “爱卿啊,这……是否太过了?” 嬴政表情古怪,侧身向秦墨低声道:“须知,过犹不及啊,朕绝无这般贤德。” 秦墨摇头笑道:“陛下代表的是整个大秦朝廷,如何美化都不为过。” “再说,陛下往日不贤德,乃是不能贤德,若不然这华夏九州,便仍是战乱不休!” 这话倒是有一定道理,他若是贤德仁慈,不忍役使百姓,这华夏大地,不知还有多少人称王称霸呢。 又何来后世华夏大一统之理念?! “爱卿惯会宽慰朕,这征胡戏演出去,朕往日不贤德,往后也要贤德了。” 嬴政嘿然道。 他又岂能看不出,秦墨这是变着法,想要影响他呢。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演的很好,以后不许再演了! 秦墨也不否认,只是道:“贤德与苛暴,皆存乎陛下一心,臣这右丞相能做的,唯有承上启下拾遗补缺。” 嬴政颔首不再多言,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台上。 此时征胡戏已演到第二幕,视角集中在一个赵地小家庭, 家中五口种了十亩薄田,但有高产粮种,倒也吃喝不愁。 老人甚至在盘算着,秋收后卖了粮食,给小孙孙买个近年流行的长命铜锁…… 不过,随着匈奴侵入上郡赵地烧杀抢掠, 所有温馨戛然而止。 扮演匈奴兵的优伶们很优秀, 披发左衽披着狼皮,手中还拎着狼牙棒。 更把烧杀抢掠时的凶残, 演绎的活灵活现,怎么招人恨怎么演,虐杀老弱、霪辱妇人、摔死婴孩……温馨的小家瞬间被摧毁。 台下嬴政漠然看着,被匈奴兵荼毒的赵地村镇,他在亲征与蒙恬汇合之前,亲眼见过一处又一处,台上只是小场面而已。 “嗯,优伶们演绎甚好,回头赏尔等去浣衣监,皆服百日苦役!” 嬴政不吝赞美,并给出赏赐。 秦墨下意识点头,但等回过味,却是哑然失笑。 显然,嬴政这是已经看入戏了,表面虽看着平静,心底多半恨得牙根痒痒。 颇有点‘演的很好,以后不许再演了’的意思! …… 嬴政这位亲身经历者,尚且如此心绪难平, 他的一众儿女,自是不用多言。 除长子扶苏这位同样的亲身经历者,其他公子公主,或是咬牙切齿,或是眼眶泛红,早已入戏不能自拔。 至于坐在后面的文臣武将、关中勋爵,以及商贾士子,更是看得握紧拳头,看那一个个的狰狞面孔,若非顾忌嬴政在场,早冲上台将那些优伶们暴打一顿! 哗啦—— 遮阳棚外围,一位赵地士子忍无可忍,愤然掀了桌椅,便往台上冲:“狗蛮子受死~!” 与之相邻的其他赵地士子商贾,原本还正咬牙切齿呢,一见他这模样,顿时齐齐回神,赶忙七手八脚将他按住。 周围的禁卫武士, 也已迅速围拢上前。 “你傻了不成?这是傩戏!” “始皇帝大驾当前,你发的什么疯?” “陛下勿怪,吾这同伴有亲族死在匈奴蛮夷之手……” 一众赵地同乡或是呵斥,让那士子冷静,或是壮着胆子,向回头看来的嬴政求情。 嬴政摆手,并不见怪,让禁卫散开。 …… 台上优伶们的表演,丝毫未受影响,还在继续。 这士子发疯,其实是小场面,方才在学馆外演出,那才叫可怕。 若不是有军卒维持秩序,乌泱泱的百姓能把他们活嚼了! 但第二幕所需效果便是如此,把观众仇恨值拉起来,他们的演绎才算成功。 然后,就是九州义士赶到,解救被凌虐的赵地百姓,操着各地口音与匈奴兵战作一团。 台下压抑气氛为之一松,众人无不夸赞:“我华夏男儿,多义壮也!” 再然后,便是嬴政率领亲征兵马赶到,喜闻乐见的复仇场面开始上演。 匈奴兵面对九州义士,尚能打个有来有回,可面对铁甲秦军,就是待宰羔羊了。 烧杀抢掠时有多凶残,面对铁甲秦军时便有多狼狈,优伶把匈奴兵临死时的恓惶丑态,演出了花儿。 便是跪地求饶者,也被斩落头颅。 项羽那句在赵地流传的名言,也成了嬴政的台词:“既学我华夏雅言,当惜我华夏之美,安敢入塞杀掠破坏,该死!” “陛下杀得好~!!!” “狗蛮夷该死!” “快哉,一个不留……” 看客们积蓄的仇恨值,彻底得到释放,也顾不得君前失仪,豁然起身高声叫好。 嬴政被身后猛然爆发的动静所惊,下意识摸向腰间佩剑,但旋即又松开剑柄,哭笑不得向秦墨道:“朕何时亲手斩杀匈奴了?” 秦墨笑道:“这叫艺术加工,好戏还在后头,陛下且看。” 第三幕开始,便是嬴政带领残存的赵地百姓,用匈奴人头堆成的京观,祭祀遇害赵地百姓,以血抹额誓灭匈奴,庇护华夏万民。 接着是非常戏剧化的出塞演绎,嬴政运筹帷幄,发下一道道军令,什么分进合击,什么迂回包抄,总之就是庙算如神。 出塞大军拿着他的锦囊妙计,打得匈奴与月氏、东胡狼奔豕突! 嬴政这会儿已经不感觉臊得慌了,只是一本正经看戏。 因为,儿女们的崇拜目光,都在看着他呢,当爹的实在不好露怯! …… 待演到大军生擒塞外三大王族,凯旋归塞时,赵地百姓或喜极而泣,或欢呼雀跃,始皇帝威武之声不绝于耳。 台下看客们受了感染,亦是随之欢呼,向嬴政施礼大拜。 嬴政示意免礼,目光扫过那些激动的六国士子商贾,回过头便向秦墨道:“当令太乐多多招募九州优伶,皆排演这征胡戏,去往大秦各郡,为百姓演绎。” 秦墨自然赞同:“陛下所言甚是,臣也正有此意。” 此时台上的征胡戏,已演到最后一幕。 嬴政率领大军回师,带回数十万青壮异族,充作奴隶苦役,为百姓兴修道路水利。 并封赏捐献财货的九州义民,以及斩获匈奴首级的九州义士。 这最后一幕,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升华,目的在于团结分裂多年的民心,华夏九州互帮互助才是正道! 到了征胡戏彻底落幕时,还留下一个悬念承上启下,百越之地发生动乱,有乱兵逃入楚地为害,嬴政手握军情遥望南方…… “陛下,臣愿捐精米万石,助大军扫灭百越,庇佑楚地安宁!” “末爵愿捐黄金白两,再为戍卒攻灭百越乱贼!” “我赵地儿郎绝不落于人后,必往楚地斩杀为害贼兵!” 帷幕落下的瞬间,棚下顿时群情激奋,不论是在朝文武,还是关中勋爵,亦或是士子商贾,皆在嚷嚷着助财助物助力。 俨然,是想嬴政即刻发兵,剿灭百越跳梁小丑! 嬴政与秦墨面面相觑,却是没想到一场征胡戏演下来,还有这等意外收获。 正文 第七十章 还得是秦相啊,每每有事都能顶上! 恐怕学馆外看过征胡戏的百姓,多半也是此等想法。 若按照先前所设想,培养多多的征胡戏班,去往大秦各郡县演出。 那么征讨百越所能收到的民间助力,将会远远超过前番征讨匈奴,甚至不用国库出一分钱! 嬴政有些心动,秦墨也有些心动, 但君臣二人相觑半晌后,却是默契摇头。 义民助力,不可轻忽滥用! 前番征讨匈奴,嬴政嘴里喊着国库空虚,号召天下捐助。 其实更多只是附合秦墨的提议,彰显大秦朝廷不遗余力的决心,庇护华夏万民的大义。 否则真逼急了他, 内库也并非不能动用。 但事实证明,当时的做法是正确的,华夏九州一致对外,完美填补了国库的窟窿。 而今,秦已有平灭塞外诸胡之功,华夏民心总体向秦……至少,短时间内民心向秦,需要的是巩固! 此番征伐百越,不再精兵突袭,乃征发自带投资的正卒平推。 朝廷只需将往年积攒的老武备,拿出来装备给正卒,将长矛大戟稍作改进,造一些配套的铁叉、铁狼筅,便已然足够。 若再滥用义民助力,反倒显得朝廷贪婪无度,也会让心向大秦的义民,成为旁人眼中的冤大头! “百越早晚归于华夏一统, 且不必急躁,待朕巡守楚南,自有详略颁布。” 嬴政稍稍安抚激愤的与会者们, 而后递给秦墨和群臣一个眼神,便摆驾往学馆深处。 秦墨和文武百官,跟随御驾而去。 …… 拍卖会至此结束,关中勋爵和士子商贾,则拿着拍买所得商货回执,去找英布结算。 “诸君,吾这里还有一种四轮车驾,乃少府工坊所造,无论用于乘坐,还是用于行商,皆胜二轮车驾数倍!” 英布招手又让美姬牵来两辆四轮马车,让在场诸人观摩。 两辆马车皆美观实用,一辆方斗货车设计,一辆厢式轿车设计。 货车上已装载有砂石,英布牵着拉车驽马,绕着诸人转圈,口中道:“此四轮车驾, 车身与前轴之间,装有滚珠轴盘机关, 因而能灵活转向。” “另外,车轮与车轴间,也装有滚珠轴承,充当瓦当,因而行驶顺滑省力。” “二轮车拖曳时,需将车身平衡之重量,压在拖曳牛马身上,牛马便要凭空多使三分力。” “甚至货物多时,牛马身负车身平衡之重量,已然是寸步难行。” “这四轮车行止自稳,便无那许多畜力虚耗,牛马可将所有力气,用在拖曳前行上,因而所拉货物能多出数倍,乃至数十倍!” 诸人听得频频点头,如此浅显道理,自然都懂得。 此车与行商运货而言,说是神器也不为过! 诸人一道道目光,都在向前轮轴下瞧看,想要搞明白那滚珠轴盘,到底是何机关。 四轮马车制造并不难,若能搞懂滚珠轴承之机巧,大可回家找匠人自己造,省去许多耗费! 英布岂能看不出诸人心思,直接拿出一个滚珠轴盘,道:“这便是滚轴轴盘。” 诸人立即涌上前查看,但看罢之后,皆是绝了念想。 别的不谈,单是那轴盘中的一颗颗滚珠,便已然堵死他们的念想。 纵观天下,恐怕也只有少府的能工巧匠,才能造出来! “诸君若想自造车驾,可向少府工坊求购此轴盘,加装于自造四轮车。” “另外,还有软钢减震板,加装于车轴与车身之间,可防止颠簸时压断车轴车轮。” 英布毫无藏私之念,反倒悉心是指点。 诸人赶忙致谢,也有人问道:“这轴盘、轴承、减震软钢板售价几何?” 英布稍作沉吟才道:“若加装一车之用,大抵需四千钱上下。” 那人再问:“倘若直接买这车,又作价几何?” 英布伸出一只手:“此为单马之车,一口价五千钱。” “若有爵位在身者,购双马之车,则需六千钱,运货能翻一倍。” “爵至大夫者,购三马之车,则七千钱,运货自然更多……” 天子六驾,王侯五驾,卿四驾,大夫三,士二,庶一,此乃古制,秦亦遵之。 诸人皆知此制,自也不会逾越。 关键是价格,着实让人惊喜不已。 眼前这辆单马四轮货车,用料扎实做工精良,用后世的广告词说,便是少府出品必属精品。 若找民间匠人自造车身,纵然花费两三千钱,也不见得能做到这般工料,再加上轴承减震板花费,便是六七千钱。 可少府只卖五千钱,堪称是成本价了! “英布兄,此车也卖五千钱?” 那人顺手指向停在一侧的厢式四轮车驾,希冀问道。 英布顿时笑骂:“想甚美事,兄也不看看,此车是何等用料?” “漆面车身,琉璃做窗,内中更是可躺可卧可坐,舒适非凡。” “低于万钱,诸君想也不要想!” 诸人讪然,这少府的便宜,也不是那么好占啊。 英布让诸人上厢车试乘,亲自驾车在演武场上兜圈,诸人试乘之后,皆是赞叹预购。 …… 而与此同时,行至侯府后花园的君臣一行人,则在商量如何安抚义民。 “朕将诏令太乐,招募六国之优伶,以各地口音言语,多多排演征胡戏,往大秦各郡县,为百姓演绎。” “此事若成,待南征百越之时,义民必然踊跃相助,恐比前番征讨匈奴更甚。” “但,朕不欲滥用义民之力,却又恐寒了义民之心,诸卿以为,朝廷当如何处之?” 嬴政颇为苦恼,向群臣问策道。 群臣表情有些古怪,尤其是一些老臣,深知嬴政之秉性者。 皇帝这是特意向吾等炫耀啊,妥妥的凡尔赛本赛,要不要捧哏吹一下彩虹屁? 嬴政不知群臣心思,皱眉道:“诸卿怎不言语?” 群臣赶忙收了腹诽之心,做谦恭状冥思苦想,半晌才有某李姓廷尉出言道:“义民之力不可滥用,义民之心亦不可罔顾。” 嬴政脸色一黑,你搁这儿搁这呢,要你来当复读机。 李廷尉随即又道:“义民若助财助力,朝廷接受便是,可按前番征讨匈奴凯旋后一般,事后给予爵位封赏。” 群臣附合点头:“也唯有如此了。” 但嬴政却是断然摇头,否定道:“爵位关乎国家大计,非有功不可轻授。” “前番征讨匈奴,义民相助皆出于本心,给予爵位封赏,乃是特例。” “若征百越,也照此处置,恐怕不是义民,也想捐助些财货换取爵位了!” 李廷尉被说的一滞,只得退下继续苦思。 群臣也是哑然,一时皆无更好的应对之策。 这可真够糟心的,以往群臣都是想方设法,让九州百姓认可大秦朝廷。 现在倒好,认可来了,却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嬴政见群臣不能敬献良策,渐渐有些不耐,便不悦冷哼一声。 群臣闻声无不惶恐,始皇帝还是那个始皇帝,贤德只是给百姓看的表象,严苛暴戾才是他的本性。 便是一众公子公主,也纷纷安静下来,不敢触老子的霉头。 “陛下,臣有一策,或可两全其美,应对义民。”秦墨上前一步,将群臣挡在身后,揖手道。 群臣看着他的背影,暗松口气之余,感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尤其老王绾等人,再一次为自己捐财货,成功留住秦墨任宰相,而感到庆幸不已。 还得是秦相啊,每每有事都能顶上! 嬴政转而把目光放在秦墨身上,稍稍缓和道:“爱卿向来有奇思,但言无妨。” 秦墨从袖中摸出一张白纸,递给嬴政道:“陛下请看。” 嬴政接过摩挲片刻,面上渐渐泛起喜色:“这纸倒是比前次见的黄纸,厚实柔韧白亮许多,已能用于书写了吧?” 他每日批阅的竹简,都是按车算的,辛苦可想而知。 若轻便白纸普及开来,旁人是否受用暂且不管,他这做皇帝的,每日便能轻松许多。 秦墨点头:“确已能用作书写,也可用于印刷典籍了。” “学馆休沐结束,大抵便会将造纸和印刷工艺,上报朝廷请功邀赏!” 嬴政大悦道:“朕必不吝厚封重赏,但这与应对义民有何关联?” 秦墨不再卖关子,直言道:“此纸民间断难仿造,可用之印刷一些亩数不等的地契。” “义民愿助朝廷征讨百越者,便按捐助财物价值,给予相应亩数的地契。” “待大军平定百越之后,义民可凭地契,找官府领取百越土地,每三亩多给一亩,算做奖赏!” 这是变相的国债劵。 嬴政频频颔首,直道:“善!大善!有此策,也免了朝廷移民填充!” 秦墨揖手称是:“此为以利诱之,百姓对于土地的渴望,永远是无止境的。” “朝廷将百越土地奖赏给他们,纵然不亲自去耕种,也定会让即将分家立业的子侄前往继承。” “介时朝廷在奖赏之外,再为分家立业者分配口粮田,比照大秦各郡县百姓的口粮田,多分配一些也无妨。” “由此可吸引更多的年轻子弟,自愿移民填充百越!” 秦法之下,长子继承大半家业,赡养之责也全在长子,其余儿子能继承多少,全看父母是否疼爱。 有些不受待见的余子,甚至啥也捞不到,只能靠朝廷分配的口粮田,才能娶妻成家立业。 而且一旦成家,这口粮田便是与妻共有。 因为在秦墨的改革下,口粮田其实是按照两口之家授予,生了孩子可以再申领一份口粮田,不论生男生女,将来女儿出嫁,口粮田则给长子继承。 秦墨的良苦用心啊,近些年大秦各郡县的光棍汉日益减少,人口爆炸式增长,他功不可没…… 总而言之,百越之地不是塞外荒芜,多的是良田可以耕种,朝廷以利诱之即可,完全不必费劲巴拉的搞移民! “爱卿果然从不令朕失望。” 嬴政不吝赞美,却是心情大悦。 群臣也是暗暗点头,觉得颇为妥当。 只有某李姓廷尉,自觉被比了下去,心中端是不忿,想出言挑刺,又忌惮不敢。 不过,他不敢出头挑刺,有人却是专职挑刺的。 御史大夫冯劫上前一步道:“秦相,义民并非皆是大富大贵之辈,若只是捐个三五枚半两钱,朝廷又该如何应对?” 秦墨莞尔:“白纸能印刷地契,自然也能印刷债条,受他三五钱之助,待战事结束,回他五六钱之赏,不就妥了!” 冯劫却是与韩信颇有想通之处,挑刺也是一个接一个:“秦相所言之策,皆是应对捐助财务之义民。” “若有义民如前番征讨匈奴一般,自备粮草兵刃入百越杀贼,又该如何处置?” 这话就不用秦墨回答了,嬴政接话道:“百越乃我华夏之地,百越子民将来亦是我大秦子民。” “若不反抗大军,则断不可胡乱戕害。” “待征讨百越之时,朕必然要发下诏令,若有壮士愿入百越杀贼,需得随军行止,敢有枉法者,不赏反罚!” 冯劫与群臣皆是愕然,显然没料到,嬴政竟将百越之地,视作华夏之地。 不过,仔细想想也没啥毛病,大禹治水泄洪于南海。 所以南越本就是华夏先祖开拓过的领土,既然是先祖开拓过的领土,焉能不收归大秦版图? 楚国旧族在南越复辟,只是一个契机而已,纵然没有那些跳梁小丑,征讨百越也必需进行。 因为征讨百越,乃是名正言顺的统一战争! “陛下思虑长远,臣等拜服!” 群臣心悦诚服,齐齐向嬴政长揖大拜。 嬴政受了群臣的彩虹屁,又与秦墨商定了一些细节,终于心满意足,准备起驾回宫。 但临走时,却是催促郎中令蒙毅道:“朕发下巡守楚地诏令,已有三四日,卿可挑选好随行禁军?” 显然,他是迫不及待,想要去楚地了。 蒙毅立即揖手回禀:“万余禁军皆已挑选完毕,只等陛下指定随驾官员,以及监国之臣,便可起行巡守!” 嬴政颔首:“善,稍后自有诏令颁布!” 正文 第七十一章 这特么,曹贼的名声是撇不掉了! “陛下,老臣有一事相求!” 老王绾颤巍巍出前,拦住正欲摆驾回宫的嬴政,长揖大拜道。 嬴政对这位老儒臣还是很敬重的,见此赶忙上前把臂搀扶,嗔怪道:“老爱卿这是做甚?” “朕知老爱卿年迈,已是不宜远行, 故而此番巡守楚地,也不欲令老爱卿随驾颠簸,留守监国即可!” 他大抵以为老王绾不想死在巡守路上。 但老王绾却是摇头,坚定道:“随驾巡守,乃人臣之荣耀,臣又岂会怕苦累,纵然死在巡守路上,亦不枉此生矣。” 嬴政疑惑:“那……老爱卿这是?” 老王绾再次大拜,戚戚然道:“诚如陛下所言, 臣已老迈腐朽,一次远行足以丢了性命。” “臣能看到乱世终结,又官至左丞位极人臣,按理说应当死而无憾。” “但唯独……臣近些年忙于国事,对子孙却是疏于管教,以至彼辈纨绔浪荡。” “臣真怕死后,彼辈闯下祸事,害己害人害国啊!” 老王绾说到最后,已是老眼泛红,隐有泪光。 嬴政也是为人父的,自然理解老王绾心境,但嘴上却义正言辞道:“老爱卿放宽心,彼辈若敢触犯秦法, 朕必秉公处置, 不使老爱卿身后名受污!” 老王绾一滞:“……” 我是这意思吗? 想为子孙求个恩典。 咋还求出个秉公处置。 皇帝受某人影响太深啊, 处事风格是越来越像了, 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老王绾念及至此, 不禁幽怨白了某人一眼。 秦墨:“……” 我又没处置你儿孙,平白无故瞪我干啥? 老王绾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嬴政身上,也不在绕弯子,直言道:“臣观这学馆人才济济,便是诸公子公主也在此求学。” “还请陛下赐个恩典,允许臣之儿孙来此进学,纵不能学的一身艺业,也可受一番管教,将来不至纨绔浪荡。” 说着又是大拜,脑袋都快戳在地上了。 嬴政恍然大悟,哭笑不得道:“如此小事,老爱卿何须这般作态,朕允了。” 老王绾大喜,又是再拜:“谢陛下体恤。” 群臣见老王绾求下了恩典,自也是不敢落后,齐齐拜道:“臣等家中亦有纨绔子孙,望陛下体恤,赐予学馆进学之资格。” 嬴政愣了愣,显是没料到, 群臣对这学馆如此看重。 他如今对这学馆,其实也是看重的,也一直在想着,将学馆开遍大秦。 哪怕不提学馆为大秦提供人才储备,每每皆有利国利民之创造。 单是统一思想,也需多多开设学馆,辅以博士修撰自东周以来的华夏典籍,确立大秦结束乱世之功德,让大秦统治更加稳固! 但……凡事有个轻重缓急。 征伐百越与开设学馆,二者皆需国库耗费大量财力物力。 开设大量学馆,什么时候都能做。 征伐百越的契机却是千载难逢! 可如今,群臣对学馆的看重,却让他意识到,学馆的紧要性,或许不比征伐百越差。 至少眼前这座学馆,不该再放任自流! “朕皆允了,稍后关于这学馆,也有诏令颁布。” 嬴政颔首准允群臣的请求,然后领着儿女们,登上他的豪华六驾玉宇车,浩浩荡荡回宫。 秦墨与群臣出学馆相送。 待送走了嬴政一家子,群臣则是围上秦墨,由老王绾领头问道:“秦相,方才路过演武场,你那门客英布驾驭一辆四轮马车,看着倒与陛下的玉宇车做工相仿,似乎颇为舒适,何处可买?” 此间之臣,说不得便要被嬴政点名随驾。 南巡楚地遥遥数千里,又是轻车简从,若能有一辆舒适座驾,无疑要轻松许多。 尤其是老王绾,若有那等四轮马车乘坐,随驾出巡便也不是什么丢命的差事了! 秦墨左右看了看,没见到甘罗的身影,便道:“那车驾乃是少府甘罗所辖工坊制造,找甘罗即可购买,或许明日市面也将有售卖。” 群臣恍然致谢,也不再多留,或是回去找英布结算拍卖钱货,或是前往少府衙署买马车。 嬴政对巡守楚地如此急切,他们也要加紧准备了,否则路上吃苦的是自己! …… 秦墨送走群臣,招手叫来虞姬道:“你用马车拉几箱各式香水,送去宫中给长公主。” 虞姬桃花眸骤然瞪圆,但旋即却是大喜,兴冲冲回了学馆:“仆这就去!” 秦墨看的满头雾水,不明白她为啥这么高兴。 倒是一旁的韩非,捋须试探道:“君侯此举,可是想拒绝与长公主的婚事?” 秦墨点头,继而又摇头,疑惑道:“我送长公主几箱香水,怎么就扯到拒绝婚事了?” 韩非打量他两眼,却是哑然失笑:“君侯到底还是年轻啊,于男女之事不甚明了。” “君侯送香水是没错的,但不该让虞夫人去送,否则其中之意味,便是拒绝!” 秦墨愣了愣,迟疑道:“那我自己去送?” 韩非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捋须含笑:“君侯想娶长公主为妻,送了香水,这婚事便算是成了!” 秦墨:“若干脆不送呢?” 韩非:“……” 秦墨深吸一口气,半晌无语。 特么的,好心帮元嫚解围,反倒把自己陷入两难境地了啊! 不送就不止是拒绝那么简单了,而是牵扯到言而无信的人品问题。 真当长公主是能随便诓骗的啊? 嬴政纵然阉了他,也没人帮他求情! 秦墨无语半晌,突然眼前一亮,笑道:“长公主要那些香水,也是要赠给诸公子公主。” “我让虞姬直接送给公子公主们,每人送出一份不偏不倚,想必也就没那多猜想了!” 韩非再次失笑:“君侯当真奇思,倒也可行。” “不过,如此拖着,终究也不是个办法,君侯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吾观元嫚长公主,虽不熟美,却也颇有风韵,想来也合君侯心意……” 秦墨越听越别扭,赶忙抬手打断他:“是谁告诉你,本侯喜欢熟美女子的?” 韩非奇怪:“陛下前番,一次送于君侯上百熟美佳人,如今咸阳城那个不知那个不晓?” 秦墨:“……” 这特么,曹贼的名声是撇不掉了! 秦墨懒得在元嫚身上多费心思,反正能拖一天是一天,转而道:“韩非先生,陛下方才说了,稍后会有关于这学馆的诏令颁布。” “我看,多半是要任命官员入驻管理,所以我那些产业,也该从学馆剥离出去了。” “便有劳韩非先生,为我操持一番吧。” 韩非揖手一礼:“非乃君侯之门客,何谈劳烦一说!” 秦墨点点头,也不再废话,让他去忙活,自己也进了学馆寻虞姬,吩咐她分别给诸公子公主送香水,务必不偏不倚。 虞姬略略有些失望,但秦墨的话,她又怎好不听,闷闷答应之后,赶着马车去了秦王宫。 不过,小妞听话归听话,可具体谁先送谁后送,就全看她了。 法不管束,即为可行,被认真贯彻。 所以她赶着满满一马车香水,却是先找的元嫚! 元嫚见是她来送香水,面上不动声色,仍是保持着长公主的教养,招待她饮茶之余,吩咐侍者往下搬香水。 虞姬见小心机奏效,也不敢再得寸进尺,放下茶杯拦住侍者们道:“君子有吩咐,这些香水由仆亲自分送诸公子公主,便不劳烦长公主分赠了。” 侍者们不敢再往下搬,纷纷看向元嫚,等她发话。 元嫚呆愣片刻,旋即却是嫣然笑了,示意侍者们不必再搬,只取一份即可。 然后,拉着虞姬重新坐下饮茶,意味深长道:“秦相,真是一位重情义的君子啊。” 虞姬也不知听没听懂话中含义,抿着茶水轻点臻首附合道:“君子确是有情有义。” 元嫚见她不肯袒露心声,便又道:“谒者腹中可是有秦相血脉了?” 噗—— 虞姬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呛咳之余连连摆手。 旁人这般问,她绝不至这般模样,说不得还要洋洋自得,再卖弄一回秦墨的体贴。 但元嫚如今身份敏感,问这话就太直接也太露骨了,她实在招架不住! 元嫚见她摆手,不由奇道:“竟是没有?” 她到底是贵族思想,大抵在她看来,秦墨不愿接受婚事,虞姬这位出身卑贱之谒者,是不算阻力的。 虞姬能左右秦墨,多半是靠子嗣。 毕竟秦墨孤苦,若有子嗣,必然慎之又慎,不肯娶旁人为妻,让子嗣沦为庶子,也在情理之中。 可现在,虞姬否认,就很让她惊奇了! “没有!” 虞姬不敢胡咧咧,忍住呛咳认真回答,解释道:“其实……仆与君子并未有亲密之事,最多只是……咳咳。” 元嫚愕然:“只是什么?” 虞姬:“就是……嗯……就是那个……” 你是大秦长公主,要不要这么八卦,闺房密事也要打听? 元嫚也知失礼,俏脸微红,不再追问。 二女对坐无言,久久的无言。 虞姬尴尬的不行,就在她要起身告辞时,元嫚终于再次开口了:“如此说来,秦相倒真是重情义的君子了,为了你,便对父皇的暗示,装聋作哑!” 这是把话挑明了。 虞姬缩了缩脖子,突然后悔给她第一个送来了。 左右看了看那些健壮的侍者仆妇,这要是冲上来要将自己大卸八块,能否挡住? 虞姬下意识摸向腰间佩剑,但这一摸却摸了个空。 佩剑早在入宫门时,便被黄门给收缴了! 元嫚不知她心思,还笑着端起茶杯道:“元嫚以茶代酒,恭喜谒者寻得好君子。” 虞姬哆嗦着也端起茶杯:“不敢,长公主切莫如此。” 这时,元嫚的寝宫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见数名黄门使者快步而入,皆是抬着大箱小箱,甚至还赶来了一辆豪华四轮轿车。 为首一人高声道:“陛下有令,长公主元嫚随驾巡守楚地,一应路上所需器具,陛下已为长公主备齐!” 元嫚赶忙放下茶杯,起身施礼:“儿臣接令。” 黄门使者们揖手回礼,退出寝宫。 元嫚转回头,苦笑向虞姬道:“谒者可知,父皇让我随驾,意欲如何?” 虞姬默然,半晌才幽幽道:“意欲撮合长公主与君子!” 此番巡守楚地,秦墨肯定是要随驾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如今嬴政有钦点了元嫚也随驾,用意不言自明,傻子也能猜出来。 元嫚无奈点头:“然也,谒者可有甚想说的?” 虞姬再次默然,表情却有些古怪,又过半晌才自嘲道:“我出身卑微,又爱慕虚荣。” “都不知道君子爱我什么?竟要如此宠爱我?” “以至要拒绝长公主这般,尊贵又美貌的女子为妻!” 她说的轻松,仿佛是在道出,长久以来压在心中的疑惑。 但话里,却不再以仆自称,显是内心并不平静,也在厌弃自己的卑微出身。 元嫚心思细腻,又怎听不出她轻松之下的悲戚:“所以我说,秦相乃是重情义的真君子。” “我兄扶苏曾言,所谓皇家贵胄,在秦相眼中,与黔首小民,是无异的。” “想必谒者在秦相眼中,也与我这长公主,并无太多不同,纵然有差别,也只在姿色……” 元嫚说到这里,忍不住瞧了瞧虞姬那与年龄不符的累赘,突然有些明悟‘就是那个’是个什么玩法了。 很有画面感! 元嫚摇头甩走肮脏画面,继续道:“谒者能陪秦相同甘共苦,一起住那朴实茅舍,一起去哪塞外征战,秦相又怎能不宠爱呢?” 这一番宽慰,倒是有理有据。 虞姬自也是知晓的,但面对皇帝的施压,她心中之无力,又岂是宽慰能解,壮着胆子悻悻然道:“侯夫人之位,我怕是坐不成了!” 元嫚顿时满头问号:“???” 虞姬见她目光奇怪,赶忙收了本相道:“仆就先告辞了。” 说着麻溜起身,不给元嫚再挽留的机会,迅速跳上马车,去往别处送香水。 元嫚目送她离去,却是哭笑不得。 正文 第七十二章四目相对,长公主可是爱慕我? 身份不同,看待问题的眼光,便也不同。 元嫚身为皇家贵女,断然无法理解虞姬,对尊贵身份的渴望。 说矫情点,她倒宁愿自己是虞姬,不必背负家国大义, 能得一君子携手,纵是贫苦亦足矣。 更何况虞姬的君子,也并非真正贫苦,那是军功彻侯、封国之主、大秦宰相。 外人眼中的廉苦自守,其实却是惬意自得,小日子过的滋润,便尊贵如父皇, 怕也比不得…… 虞姬一介贱籍舞姬, 能得如此君子宠爱,怎能不让人艳羡? “真是美物啊,啧啧。” 仆妇们见元嫚似有愁绪,便故作惊喜的查看那些香水,咂嘴赞叹不已。 元嫚回神,转而看向那一瓶瓶香水。 方才她的心思,全在虞姬身上,并未关注仆妇们搬下来的香水,如今仔细再看,不由也是美眸发光。 那一个个琉璃瓶,精致而又别致,造型不一颜色不一,不乏卡通萌化的花果和动物造型。 元嫚看的欢喜,拿起一个‘小鹿斑比’把玩,最后拔出小鼻头塞子,倒出一滴腹中香水闻嗅。 乃是麝香, 似乎加入了其他香料调配,闻之淡雅雍容! “好味道,日后秦相尚公主,这些美物也将是公主之产业,羡煞旁人哩。” 仆妇们耸动鼻子闻嗅,不无艳羡道。 元嫚微愣,旋即却是表情古怪,看向虞姬驾车离去的方向,似有惭愧之色。 仆妇们与她朝夕相处,一看她这表情,便知她在想什么,立即七嘴八舌相劝。 “公主啊,您可不要心软。” “那秦相是何等君子,难得陛下也有意撮合,若是错过了,便后悔莫及。” “莫非……莫非公主不喜秦相,故而游移不定?” 最后一句问话,却是问进了元嫚心里,垂眸道:“父皇之命难违,我喜不喜又何妨。” 仆妇们知她秉性,一听这话便知心意,顿时大喜出谋划策道:“那谒者惯会妆扮, 可咱们宫中也不乏巧手,定要让公主妆扮胜她百倍。” 众仆妇握拳,士气旺盛,有妇更是说道:“是极,务必让秦相见了,便鹊儿梆硬!” 元嫚:“……” …… …… 随着元嫚接到伴驾巡守诏令,宫外的秦墨也同样接到伴驾诏令。 另外,关于学馆的诏令,也传了下来。 出乎意料的是,嬴政并没有派官员入驻,而是直接任命韩非为博士,仍然统管学馆大小事宜。 余者夫子们,也封舍人。 往后学馆一应花销,皆由国库支付! “君候,非只愿做君候之门客,不愿为朝廷之官吏,这博士不做也罢。” 韩非手里捧着官印告身,却是满脸不情愿,来茅舍找秦墨帮他辞官。 秦墨摆手:“事还是那些事,不过是领朝廷一份俸禄,先生何必纠结。” 韩非肃然摇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非若为朝廷之官吏,与君侯又该如何处之?” “这太简单了!” 秦墨洒然一笑,道:“从今天开始,你便不是我门客了。” 韩非老眼骤然瞪圆,继而气愤摔了手中官印告身,拔出佩剑道:“非愿以死明志……” “好了,好了,别动不动抹脖子哈~!” 秦墨赶忙按住他剑柄,哭笑不得道:“不为客,可为友,兄长啊,你怎转不过弯呢。” 一声兄长,喊得韩非一滞,悻悻收了佩剑道:“君候为相,从来独善其身,往后怕是要疏远为兄了。” 秦墨摇头:“我便是不疏远兄长,陛下也不会怪罪。” “须知,陛下敢让兄长统管学馆事宜,便是不顾忌你我关系,信得过兄长品行。” “否则又岂会自找麻烦,为国事留下隐患,兄长自己不也说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想必任了官,便不会因私废公。” “所以,陛下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韩非哑然,半晌幽幽道:“为旁人,自是不会因私废公,为君候那就两说了……” 秦墨摆手打断话头,嗔怪道:“兄长难得休沐,没事赶紧回家陪伴嫂夫人,我这里还要准备巡守路上的用具。” 韩非讪然不再多言,捡起官印告身,离开茅舍回家。 …… 傍晚时分,虞姬终于送完香水,将马车送进学馆,然后兴冲冲回了茅舍,拉着秦墨便向外走。 “这么晚干嘛去?后日就要随驾出巡了,还得收拾东西呢!” 秦墨反手将她拉回来,继续整理箱笼。 虞姬抢过箱笼,一边快速整理,一边道:“前几日不是说了嘛,仆想带君子去女闾耍耍,顺便介绍一些好姐妹给君子。” 秦墨顿时无语:“你还真打算让我落下浪荡名声啊?是不是在宫中受什么刺激了?” “仆入宫送香水时,赶巧遇到陛下传诏令,让元嫚长公主也随驾巡守。”虞姬幽怨道。 秦墨恍然:“那便去女闾耍耍也无妨。” “不过,我有一事不明,你那些姐妹,前番为出征大军捐助,足有十万钱,朝廷想来是有封赏的,怎还在女闾……为业?” 虞姬看他一眼,笑道:“陛下前番置换贱籍移民塞外,按理天下贱籍皆该踊跃前往。” “可为何,仍有许多人,在殷实之家做事呢?” 秦墨愣了愣,却是哑然无语。 上有政策下也对策,嬴政置换贱籍移民塞外,许多富贵之家,为了留住那些用得顺手的奴仆,便主动为他们入了良藉。 然后,再以雇佣的形式,招入家中做事。 而那些得了良藉的奴仆,也乐于服侍原来的主人,打死不愿去塞外。 说白了就是一句话,背靠大树好乘凉,在富贵人家做事,总比黔首小民好活! 同理,那些只会以色娱人的歌姬舞姬,纵然得了封赏,有了虞姬这般的官身,可单靠封赏的那些田宅,恐怕还没以色娱人过的快活。 想当初,虞姬刚到秦墨这里时,携带的美饰华服,一般官吏还真享受不起…… “你那些姐妹,若是领着官身,如何还能以色娱人?有损朝廷体统,怕是要罚的!”秦墨沉吟又道。 虞姬嘻嘻一乐:“若只是在家中请客宴饮呢?” 秦墨再次哑然,交际名媛那一套都搞出来了,真是煞费苦心啊。 虞姬见他不在言语,却是突然闷声问道:“君子,如果你将来尚长公主为妻,还会对仆这般爱护吗?” 秦墨终于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反常,柔声道:“你想那么多作甚,我不尚公主不就妥了。” 虞姬摇头,认真道:“仆是说如果,仆也早晚会人老色衰,到那时君子还会爱护仆吗?” 秦墨嘿然,可不等话说,虞姬却又豁然笑了,拍了拍腰间剑柄道:“那天若是君子嫌弃仆了,仆便自己了结,省的徒增那许多烦恼!” 她这话说出口,仿佛心结都打开了,眉宇间的淡淡愁绪,瞬间消散一空。 但秦墨却被她轻松之后的决然所惊,半晌才憋出一句:“这一世,我定不让你重蹈覆辙!” 虞姬也不知听没听懂,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迅速收拾好两个箱笼,道:“现在能出去耍了吧?” “真去啊?” “怕甚,她们又不会吃了你……” …… ……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秦墨与虞姬的闺蜜们,也整整嗨皮了两日。 而这两日间,拍卖会的盛况,也已传遍咸阳城大街小巷。 百姓对征胡戏津津乐道,更对价值不菲的域外商货,咋舌不已。 那些有幸参加拍卖会的商贾士子,成了百姓争相追捧的对象,他们手中的域外商货和宝马,原本还打算带回家乡贩卖。 可没等带出咸阳城,便已被重金抢购一空。 出塞有大赚头,俨然成了百姓们的共识! 值此时机,嬴政也颁布了一条诏令,内容大致分为两部分。 一是放开百姓禁锢,商贾不在算入贱籍,给予口粮田耕种,经商之余不可荒废良田,也不可以资财充抵更卒徭役。 否则但有查实,一律抄没家财,罚为终身苦役。 这算是放开了一点,却又没完全放开! 毕竟,不荒废良田好办,能租给旁人耕种,还能赚些。 但不能以资财充抵更卒徭役,便是一道重重的枷锁,哪怕把生意做到西伯利亚,每年都得乖乖回来服徭役。 二是域外各国人等入塞,需得先服三月苦役,才可准许经商生活,每年如此。 这就很霸道了! 既钳制大秦商贾,免得搞出‘拿外国护照,赚国内钱’的脏事。 又对域外商贾入塞,予以一定的限制,来了你就得建设大秦,否则便没资格,在大秦这片土地上立足! 嬴政之所以颁布这些诏令,完全是因为拍卖会所得,已经缴纳了商税。 数量之巨,俨然超过一个上等大县的一年税赋! 面对如此巨利,嬴政和满朝公卿,皆是意动,便在保证耕战的前提下,有限的放开百姓禁锢。 换句话说,就是摸着石头过河,毕竟治理如此大的集权制国家,乃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一切都需要尝试,不行再改! 诏令颁布之后,咸阳轰动,关中轰动,商贾痛哭流涕,朝着秦王宫的方向,行五体投地大礼。 而在这鼎故革新之际,嬴政的御驾却已出了咸阳城,率领随驾百官,以及万余精锐禁卫,南下前往武关。 “爱卿啊,你到底是堕落了!” 玉宇车内,嬴政看着面前哈欠连天,黑眼圈深重的秦墨,不由好气又好笑的嗔怪道。 大闺女元嫚就在他身旁伺候,正在冲洗一套精瓷茶具,但那小眼神,也在不时往秦墨身上瞟。 秦墨这两日和一帮女闾出身的女官厮混,旁人或许不知道,这父女俩却是一清二楚。 很让人无奈啊! “实在是谒者虞盛情相邀,那些女官也都是谒者虞的好友,臣推辞不过,只能前去饮宴。”秦墨满脸惭愧道。 嬴政皱了皱鼻子,道:“爱卿这几日到底喝了多少?” “嗝~!” 秦墨打了个酒嗝,讪然道:“浅尝,就是浅尝,主要是研究了几种乐器。” 嬴政哭笑不得:“还研究了几种新式乐器?” 秦墨点头:“是呢,要不要臣取来乐器,为陛下演奏一番?” 嬴政没好气道:“爱卿还是先回去醒酒吧。” 说着,向身旁的元嫚道:“送秦卿回自己车驾歇息,等他酒醒再来见朕!” 元嫚领命,也不在鼓捣那早已洗过三四遍的茶具,扶着秦墨下了玉宇车,登上跟在后面的五驾公候车。 车内,虞姬俏脸红扑扑的还在酣睡。 元嫚将酒气熏天的秦墨,扶到虞姬旁边躺下,然后似乎体力不支,一个不稳直接压在秦墨身上。 秦墨:“……” 嗯,B+,最多C,比虞姬可差远了。 秦墨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开。 他虽有醉意,却意识清醒,断不敢非礼长公主,赶忙张开双臂以防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嘴里道:“臣失礼了,长公主快快起身。” 元嫚俏脸通红,双手按着秦墨肩膀,慌乱起身坐到一旁,悄悄看向虞姬。 见小妞还在酣睡未醒,这才暗松口气。 可紧接着,心里却是感觉莫名的刺激! 尤其是虞姬就睡在一旁,她与秦墨这般,当真是又罪恶又刺激。 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释放出来了! 秦墨不知她吊诡心思,见她慌乱,便道:“长公主可先回自己车驾歇息,臣酒醒之后,自会去面见陛下。” 元嫚摇头:“秦相与谒者酒醉,不能无人照拂,父皇会怪罪我的。” 秦墨:“其实……可以叫个侍者来照拂。” 元嫚:“……” 元嫚哪里肯走,只是坐在那里,不言不语也不走。 秦墨彻底没辙,只能听之任之,闭上眼睛假寐。 但过得半晌,突觉身旁有窸窸窣窣之声,睁眼一看,却是元嫚正凑近了打量他。 两人正好四目相对,都愣了! 元嫚前次见过秦墨酒醉,还以为他不打鼾,就是睡熟了,哪知这次他是假寐,顿时尴尬的不行。 秦墨愣了片刻,接着酒意幽幽道:“长公主可是爱慕我?” 元嫚:“……” 要这么直接的吗? 正文 先更后改 秦墨的骨子里,其实是挺怕麻烦,或者说是有点咸鱼。 有些事情,其实就是出于莫明使命感,以及心中之抱负,他可以身体力行去做。 也愿意为之奋不顾身去付诸行动! 但有些事情,到了他如今的这般身份, 这般地位,已经完全不必太复杂化。 说句俗套又现实的,如果他想要女人,多少没有? 所以,简单直白点也没啥不好! “秦相,我……我……” 元嫚张口结舌,半晌也没别憋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是臣问的太直白了吗?那就委婉一些!” 秦墨笑了笑,看着元嫚,转而说道:“长公主想予臣为妻吗?” 元嫚:“……” 这两句话有什么区别吗? 委婉在哪里啊? 秦墨温和道:“长公主与臣年纪相仿,或许臣痴长岁余,长公主若不嫌弃,唤我兄长即可。” 元嫚见他如此,不由想起初次见面时,秦墨那邻家兄长般的亲切感。 心中之拘谨,不觉也消散许多,她抿了抿嘴:“兄……兄长~!” 秦墨莞尔点头应了下来,从车厢壁柜里,取出一颗拳头大的冰镇西瓜,与她分食道:“这才对嘛,你我本是年轻人,便该活的恣意一些。” 元嫚与他同吃域外西瓜,拘谨已是彻底消失。 但听他如此说,却是苦笑:“身为皇家公主, 怎能恣意?又怎敢恣意!” 秦墨哑然,理解颔首道:“如此说来, 长公主只是遵从陛下旨意,你我之事也可也不可?” 元嫚吃瓜的动作一顿, 俏脸上渐渐泛起红晕,垂眸低声说道:“那倒不是……元嫚往日也颇仰慕兄长。” 仰慕一词,耐人寻味。 便如虞姬初见他时,也说是仰慕他。 元嫚与他接触甚少,若说爱慕显然也是不现实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一见钟情,然后就情不自禁的见了色起了意…… 秦墨腰身不自觉挺拔起来,声音也愈加浑厚有磁性:“那,长公主仰慕我什么呢?” 元嫚:“???” 什么鬼? 这是要我好好夸一夸你吗? “总之,元嫚是很仰慕兄长的。” 元嫚轻抿红唇,强忍笑意道。 她此时突然有些明悟,嬴政和秦墨为何能够相处融洽,远超君臣之宜了。 这俩人都是妥妥闷骚型,那是臭味相投啊! 秦墨咂了咂嘴,继续吃瓜,含糊道:“长公主,此事,你还是慎重考虑一番吧。” “我虽不是什么宠妾灭妻之辈,但也不会尊妻灭妾,入得我家门, 那便是一视同仁。” “而你生在皇家,自有尊卑有序的处世准则,与我相处久了,或许便要受委屈!” 这是忠告,与元嫚这位长公主而言,很重要。 否则便是理念冲突,恐将闹得家宅不宁! “元嫚知晓了。” 元嫚垂眸点头,此时西瓜已经吃完,她也不在多留,最后看了一眼还在酣睡的虞姬,便告辞下车。 秦墨长出口气,心中块垒尽去,倒也舒坦,为虞姬盖上薄被,借着酒意微醺,也自酣然入睡。 但他不知道是,下了马车的元嫚,却是笑颜如花,甚是欢喜。 秦墨的忠告,与她而言乃是正中下怀的解放,便是日前游移不定,此时也笃定了。 尊卑有序,皇家体统,皆是她早已受够的规矩。 若能摆脱,她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话又说回来,她并非不知秦墨秉性。 能把出身卑贱的虞姬,爱护如至亲……这也是她仰慕秦墨的原因之一! …… …… 傍晚时分,秦墨终于酒醒,前去拜见嬴政。 而嬴政也没再提他这几日的荒唐,只是沉着脸递给他一片竹简,让他观瞧上面文字。 竹简内容很简单,大抵是说南阳郡官吏有贪腐枉法之辈。 落款三个字:锦衣卫! 贪腐枉法什么的,秦墨并不奇怪,毕竟这玩意儿,不论到了哪朝哪代,都是禁绝不了的事情。 出现了,重罚重刑便是! 倒是下面的落款,着实把秦墨吓一跳。 锦衣卫! 他曾经跟嬴政提过一嘴,在御史监察之外,创建一个隐秘机构,同样用于检察官员和百姓。 两者一明一暗,相辅相成! 彼时嬴政并未做答复,没想到私下里居然已经搞起来了。 而且看样子也颇具规模了,已经延伸到关中之外! “大秦将将一统天下,便已有官吏沉溺享受,堕落腐败至此,朕痛心不已!” 嬴政将竹简收回,冷然道。 秦墨:“……” 这话听着意有所指啊。 是责怪我最近太懒散浪荡吗? 可我不揽权,不也是您默许的嘛! 况且,我以前便是如此啊。 嬴政似乎察觉他的心思,摆手道:“爱卿做事妥帖,却是不必多想,朕只是无处宣泄心中之怒。” “朕自称始皇帝,奢望将大秦基业,传至二世三世,乃至万世。” “但照此这般,恐不出百年,大秦便已尽失气运啊!” 商鞅变法,与统治而言,有利有弊。 利在于打破贵族壁垒,让百姓化身虎狼。 但弊端也在于打破贵族壁垒,让庶民百姓多了不该有的念想。 由此延伸的话,便是那句华夏王朝更迭的诱因名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你嬴政得了天下,万民是服气的。 但你的子孙,若是不成器,吾辈当自强,便也坐得天下! “陛下,君……” 秦墨张嘴便想来个君主立宪,但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止住,顺势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儿孙自有儿孙福,陛下只管将基业打下。” “最多打厚实一些,儿孙纵然败家,也能多败个几年!” 嬴政不置可否的点头,奇怪看他一眼道:“爱卿,似乎是有话要讲啊,怎又转了话锋?” 这就是太了解的坏处,彼此一撅屁股,便是基情……便知对方要拉什么屎。 他言语间的迟疑停顿,并不能瞒过嬴政的眼睛。 秦墨肃然道:“陛下,臣终究是臣,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嬴政丹凤眼微眯,突然扬起手中那片竹简,往秦墨头上敲,骂道:“再敢如此装腔作势,朕今夜便让你与元嫚成婚,顺便斩了你那碍事的小情妇!” “朕若将你视作臣,方才便不会说那些话!” 他似乎真有些生气了,话里话外不再以爱卿称之,而是一口一个‘你’字。 秦墨也不躲,生受了嬴政一敲,赧然道:“陛下莫怪,臣确实有些想法,但此法不适用于陛下,甚至不适用于太子殿下。” “而且后世真施行下去,也不知会变成甚模样,甚至可能害了大秦传承,故而臣不愿说。” 嬴政挑眉,心中却是愈加好奇:“秦之统治,亘古未有,卿也曾说,时移世易当行新法。” “秦因变法而强,而今又怎能固步自封,良法皆可试之。” “卿且言之,朕且听之,不会怪罪!” 秦墨见他真想听,也不再卖关子,直言道:“陛下与太子为根基,将大秦推至巅峰,而后或可将皇帝之权责虚化,或神化,国事全权交予臣子处置。” “如此,可防后世出现败家子孙,胡搞瞎搞将大秦基业败光!” 嬴政疑惑:“就这?” 秦墨点头:“就这!” 嬴政哭笑不得,道:“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君有昏庸之君,臣却是千挑万选,总不至在国事上出差错。” “朕其实也思虑过类似之法,爱卿与朕倒是不谋而合。” “只不过,欲行此法,还需改革官制与军制,日后再说吧。” 秦墨再次点头:“正该如此!” 嬴政收回思绪,转而道:“南阳郡之事,爱卿怎么看?” 秦墨毫不犹豫道:“查实之后,重刑处之,唯有如此才可压制彼辈气焰!” “确实如此。” 嬴政丹凤眼中凶光闪烁,嘿然道:“朕必让彼辈后悔活在世上!” 后世都说朱重八对贪官污吏狠,贪污超过六十两白银便要扒皮实草。 其实秦法对待贪官污吏更狠! 最起码老朱还是按白银算,秦法是直接按铜钱和粮食算,贪污价值超过百枚半两钱或十石粮食。 便是肉刑,腰斩砍头不一而足! …… …… 有南阳郡之事打底,巡守楚地的路上,嬴政便不再只是观察民生。 而是走一路查一路,未出武关,便已将关中各县官吏吓个半死。 幸而如今关中有内史腾坐镇,自上任之后,已经烧过三把火,官吏早将窟窿填补上。 嬴政没有查出什么大毛病,只免了几个处事不明的官吏,罚去做苦役。 这让战斗欲旺盛的嬴政,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待出了武关,嬴政果断不在按常理出牌,原先定好的巡守路线,他却偏偏不走,绕着弯子突袭其他县乡。 那些原本准备迎驾的县乡官吏,听说嬴政改变了路线,只得悻悻作罢。 可不等他们消停两天松口气,嬴政却又杀了个回马枪,率领百官和万余禁军,叫开县城城门,直接奔着县库而去。 “陛下,此间账目与库存相符,并无太多差错,余者皆在正常损耗之内。” 冯劫满头大汗从县库出来,向嬴政禀报。 嬴政颔首,转而看向那些战战兢兢的县中官吏,嘿然道:“诸卿不必如此,朕只是心血来潮,查验一番。” 官吏们心说,我信你个鬼,但嘴上却道:“臣等为君牧民,难免有错漏,陛下时时督促,理所应当!” 嬴政大手一挥:“皆给上等考评。” 无处发泄归无处发泄,查不出贪腐,确实是值得高兴的事,这说明南阳郡只是特例,秦法依旧在威慑着天下官吏。 因而,他倒也不吝给勤恳的官吏记功。 众官吏大喜,齐齐拜道:“谢陛下恩泽!” …… 稍后,嬴政在县衙下榻,前方就是南阳郡了,他要好好酝酿一番。 秦墨与百官陪他吃晚饭之际,一位不想干的布衣士子,持着金漆令牌入衙堂拜见,上来便道:“陛下,南阳郡之苦主皆已带到。” 秦墨仔细打量来人,心说这便是嬴政暗戳戳设置锦衣卫了。 但百官却是疑惑,不明白这人是什么身份。 嬴政并不急着召见苦主,反而向百官介绍那人道:“此人乃锦衣卫百将,与御史一般有监察百官和百姓之责,皆配金漆令牌。” “诸卿当看仔细了那令牌,免得日后见了不认识!” 百官为之一愣,旋即无不变色,已然明白嬴政之意。 皇帝这是明里暗里两手抓啊,日后官吏再想搞点小九九,便要掂量掂量,身边有没有这种穿着布衣,却暗藏金漆令牌,身份等同于御史的家伙了! 嬴政将百官面色尽收眼底,见震慑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也不再多言,转而向那锦衣卫百将道:“带苦主进来吧。” “喏。” 锦衣卫百将揖手领命而去,过得片刻,一位被斩去左脚,剜去鼻子的老者,被他背入堂中。 嬴政面无表情,百官也面无表情,只有秦墨却是不忍卒睹。 往年秦法之肉刑便是如此,动辄砍手砍脚挖鼻子,好好一个人,或许只是跟人发生口角,撕扯两下,便被抓起来,以肉刑伺候。 当然,这不能说是错的,若没有如此酷刑,当年大秦怎能震慑这先秦时代桀骜不驯的百姓? 百姓又怎能完全服从大秦朝廷意志,将潜力全部转移耕战上! 苦主老者入堂之后,先是惶恐,接着便是痛哭流涕,哭的撕心裂肺,抓挠着干瘪的胸膛,声如泣血。 嬴政纵然铁石心肠,亦是看的不忍:“百姓蒙受如此大冤屈,朕为君王便有过!” 百官坐立难安,齐齐惭愧拜道:“臣等为君王牧民,民不能安居乐业,乃臣等之过。” 秦墨摇头一叹,亲自上前安抚那老者道:“莫哭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陛下在此,百官在此,纵有天大冤情,也给你办了!” 老者趴在地上,哭泣声渐渐停止,扯住他的衣角道:“他们都说自己有过错,却无一人问我如何,唯独君长上前关爱,君长当是为我伸冤之人!” 此话一出,嬴政和百官,齐齐老脸一红。 秦墨却没闲工夫关注嬴政和百官如何,只是道:“你便说吧,是那个害你如此之惨?” “南阳郡郡守,我亲族百十余口,皆死于他手!” 老者咬牙切齿,恨声道:“若非有锦衣卫将我从监牢提出,怕是也早已埋入黄土。” 秦墨听他谈吐不凡,便又道:“你家中以往可是贵族?” 老者一滞,低下头颅不语,六国贵族向来是大秦打压的对象。 当着始皇帝和满朝公卿的面儿,被点出是六国贵族,实在不利于伸冤!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千刀万剐 …… 老者不说话,那锦衣卫百将便主动道:“此人原籍新郑,名叫业,姬姓公孙氏,秦灭韩时,举家迁到南阳郡避祸。” 秦墨恍然点头,这么一说就全明白了, 确实是旧贵族无疑。 在这先秦时代,普通黔首庶民,不可能同时拥有姓和氏。 姓乃是祖先赋予,氏则五花八门,尊贵者常以封地、官爵、传承为氏,彰显自己的身份。 比如嬴政,他祖先姓赢,被周天子分封在赵城,因而又以赵为氏, 便是嬴姓赵氏。 当年秦国跟赵国,狗脑子都打出来了,但其实两国国君,都是嬴姓赵氏的同族,论资排辈的话,指不定谁叫谁大爷…… 而眼前这位老者业,姬姓公孙氏,拆开来解读,就是祖先姓姬,最早乃周天子一脉,周天子分封兄弟诸侯,韩国国君也姓姬。 而公孙这个氏,则表明他或他祖上,应该是某一代韩国国君的孙子,后便以公孙为氏,彰显自身。 因为诸侯之子称公子,诸侯之孙称公孙! “我虽为旧族, 迁到南阳避乱, 便是只求苟安,愿为秦君治下之黔首,更卒徭役赋税钱粮,亦从未缺漏。” “如此,秦君还容不下我吗?” “既容不下我,秦君何必使我出役食我赋税?岂非无信无义!” 公孙业见堂中众人神色有异,却是豁出去了,泣血斥责坐在上首的嬴政。 百官大怒:“安敢谤辱君王?!” 嬴政面色沉凝,摆手压下百官道:“所言有理,不算谤辱。” 而后,看向公孙业漠然道:“朕稍后颁布诏令,六国旧族若无枉法乱纪,郡县官吏不可苛待。” 公孙业一滞,怒色僵在脸上,眼中却又落下泪水,再次伏地痛哭:“陛下啊……为何不早颁诏令……我可怜的子孙何辜啊……” 秦墨皱眉看向那锦衣百将,眼中带着询问。 锦衣百将立即揖手道:“此人虽是迁居南阳,却颇善经营, 因而家业兴旺。” “南阳郡守与郡尉,皆贪慕他家宅田亩,便趁他家秋收,雇人收割庄稼之际,治他意图聚众谋反之罪。” “此事上报朝廷后,朝廷亦有批示,准予缉拿查办!” 此话一出,嬴政沉凝的脸色彻底黑了,怪不得这公孙业敢面刺君王。 事关谋反,肯定是需要他亲自批示的。 但他这皇帝坐居深宫,根本不明情由,只是朱笔一勾,便已冤死公孙业满门! 嬴政冷冷看向百官中的冯劫和李斯,骂道:“尔等还不出来谢罪!” “臣有罪……” “臣有罪……” 两人赶忙起身离席,惶恐请罪。 这两人,一个监察天下的检察长,一个最高法大法官,事关谋反的卷宗,能出现在嬴政案头,必由二人事先梳理查证。 可如今冤情摆在眼前,他们失职了! 秦墨上前几步,拜道:“陛下,此事之起因,乃在国策大略,否则李廷尉和冯大夫,也断不会疏忽大意。” 嬴政煞气腾腾瞪了二人一眼,漠然道:“皆罚一年岁禄,再有疏忽,二罪并罚!” 二人再拜领罚,羞惭退下。 嬴政转而看向那锦衣卫百将,问道:“堂外还有多少苦主?” 锦衣卫百将答道:“莫约百人,旧族庶民皆有。” 嬴政脸色难堪点头:“这还只是活着的,遭灭口者不知更有多少,朕看也不用一一接见了……” 说着看向秦墨,从袖中拿出一枚虎符:“爱卿领五百甲士,即刻前往南阳郡,将郡治一应官吏缉拿,朕稍后便到。” 赵高双手接过虎符,转呈给秦墨。 “喏!” 秦墨领受虎符,搀起还在痛哭的公孙业,又叫上那锦衣卫百将,快步出了衙堂。 …… …… 南阳郡治设在宛县县城,秦墨率领五百禁卫骑兵赶到时,已经是次日晌午时分。 “君子快看,那便是宛城城墙。” 虞姬收起千里镜,遥指远处隐约可见的城墙,向秦墨道。 小妞乃是楚人,而南阳郡又是楚地,因为她也算颇为熟悉了! 秦墨看着遥遥在望的宛城城墙,向落后一个马身的锦衣卫百将问道:“百将,南洋郡治的官吏人等,可知锦衣卫探查之事?” 百将揖手答道:“吾等行事并不张扬,平日与民间百姓一般,操持各行各业。” “便是前番将公孙业自郡狱提出,也是陛下传的诏令,只说要押到咸阳处死,震慑天下旧族!” 秦墨满意点头:“甚善,可知南阳郡兵驻扎在何处?” “城东三里处。” “引路。” “喏!” 百将大抵已明白,秦墨打的什么主意,快马出前引路。 秦置郡县,深谙制衡之道,除郡守郡丞主管民政外,另有郡御史行监察之责,郡尉掌全郡兵事。 三方互不统属,互不干涉。 但按照锦衣卫掌握的证据,执掌郡兵戍卒的郡尉,早已与郡守沆瀣一气。 秦墨率领这五百骑,突击缉拿郡治官吏,自是手到擒来。 可如果郡尉得到消息,蛊惑郡兵戍卒抗法,那麻烦可就大了。 须知如今天下初定,各郡之郡兵戍卒,都是打老了仗的老秦军坐镇,这些老卒闹起来,破坏力将是惊人的! 反之,擒贼先擒王,南阳郡的王,并非什么郡治官吏,而是这些郡兵戍卒。 只要将他们控制住,南阳郡治官吏便是集体谋反,也闹不出大风浪! …… 半个时辰后,五百余骑赶到郡兵大营外。 值守军卒远远看到这支人马时,已经关闭了营门,待五百余骑近至营门一箭之地时,营墙上更是已经站满军卒。 皆是刀出鞘,箭上弦,戟矛林立! “来军是那一部?” “主将上前答话,亮出印绶,否则按乱军处置!” 营墙上传出煞气腾腾的呼喝声。 秦墨催动胯下白马前出,高高举起虎符道:“奉陛下之命,前来接管郡兵。” 营墙上的郡尉为之一愣,继而眯着眼睛打量秦墨片刻,喜道:“可是秦墨秦大将军,额是皂啊。” 这次换秦墨愣了,强压心中涌起的烦躁感,喝道:“速开营门,交接兵权。” “喏~!” 皂亢奋应了一声,命军卒收了弓刀矛戟,亲自去开营门,率领一众大小将官迎接:“大将军,久违了。” 营墙上军卒亦是高呼:“恭迎大将军!!!” 秦墨率领五百骑,径直来到皂面前,生硬道:“虎符何在?” 皂与众将官见他如此模样,心中隐隐惶恐,赶忙拿出贴身虎符,双手呈交秦墨,嘴里道:“自伐齐之战后,吾等已是许久未见大将军了,大将军还是那般风采依旧……” 啪—— 秦墨一手接了虎符,一手马鞭却已挥下,结结实实抽在皂肩上。 皂身上穿着铁甲,这一鞭自是伤不到他,但秦墨满面怒容的模样,也着实把他吓得够呛,呆愣愣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身后一众将官,更是张口结舌,不明白秦墨为何如此生气。 秦墨领兵征战事,堪称治军极严,可手下将官军卒犯错,却从来都是让军法官施行。 亲自动手殴打部下的事情,这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至少在他们的印象中,这是头一遭! 啪啪啪—— 秦墨打了一鞭似乎还不解气,一连又在皂身上抽了数鞭。 最后更是跳下白马,冲进一众将官群中,劈头盖脸就是猛抽,直到抽断了马鞭,方才作罢。 皂与众将官无人敢躲,虽是挨着鞭子,却没有气恼之色,反而是脸色越来越惨然! 只有营墙上的军卒们,看的愕然不已,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呛啷—— 皂突然拔出佩剑,架在脖子上凄然道:“末将让猪肉蒙了心,还望大将军美言,莫让陛下连坐吾等家眷。” 秦墨深吸一口气,但却提不起半分心气,只觉浑身被抽空般,踉跄倒退几步靠在白马身上,恨声道:“尔等之罪,足以腰斩弃市,连坐三族为终身苦役!” “苦役吗?能活着就好……” 皂呢喃一声,旋即猛地拉动剑柄。 噗—— 扑通—— 鲜血喷溅,溅了秦墨满身,尸身随之倒地。 一众将官看着皂的尸身,也是面如死灰,各自拔剑自刎,顷刻间满地鲜血尸身。 秦墨并未有丝毫阻拦,只是看着场中仅剩孤零零两人,道:“你们可曾掺和?” “若是有牵连,趁早自我了结!” 秦墨给他们拔剑自刎的机会,乃是能做的最大宽容。 换了嬴政来处置,便是真正的腰斩弃市。 腰斩之酷烈,并非是一刀铡为两段那般简单,还要以木板堵住腰腹创口,以免肠肚外流。 犯人一时不得死,却又痛不欲生,其惨烈让人发指! “吾二人乃军法官,不甚合群,却是不知他们因何要自刎。”仅剩的两名将官苦笑道。 秦墨点头道:“很好,记得见了陛下,也要这么说,否则隐匿不报,亦要连坐受罚。” 二将并未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是苦涩揖手拜道:“吾等确实不知。” 秦墨颔首不再多言,扶着马背想要站直身体,但一时竟是使不上力气,反觉天旋地转,整个人瘫坐在血污中,眼中也终是落下泪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虞姬赶忙跳下马,上前搀扶他。 那锦衣卫百将亦是下马,与虞姬合力,才将秦墨搀起。 秦墨深吸一口气,泪眼看向那仅剩二将道:“擂鼓,点兵!” “喏。” 二将闷声领命,拥簇着他进入营寨,五百骑士在后亦步亦趋。 咚咚咚—— 稍倾,营寨内响起震天战鼓声,茫然无措的军卒,纷纷下了营墙,至校场集结。 三通鼓毕,六千余戍卒整齐列阵,但那股老秦军锐气,却是看不到了,有的只是惶然。 秦墨登上点将台,一一扫过那些颇为熟悉的面孔,提气朗声道:“尔等之中,不乏跟随我征战多年的老卒,也当知我最恨的是甚。” “军人是用来保卫百姓的,不是用来鱼肉百姓的!” “谁掺和了皂那些事,自己站出来,若无勇气自刎,便让袍泽代劳,还可落个痛快,落个全尸。” “否则陛下亲至,查奸除弊之下,便是生不如死的腰斩大刑!” 六千戍卒面面相觑,稀稀拉拉走出数人,看铠甲发髻样式,也都是军官。 秦墨默然摆手,数位军官揖手拜谢,或自戕,或对刺胸膛,顷刻又是满地鲜血尸身。 偌大校场,陷入死一般寂静! 军阵中或许还有心存侥幸者,也或许没有,秦墨却是懒得再督促,也没有心气了,只是朗声道:“彼辈串联郡治官吏,欺压鱼肉南阳士民,实是罪有应得,余者不必多想。” 他说着,拿出虎符高举在手道:“奉陛下之命,缉拿南郡郡治所有官员。” “令,大军即刻开拔,封锁宛城各门,陛下到来之前,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 “此去,是为皂等复仇,若无那等人教唆,军营之中谁会去想蝇营狗苟之事,诸君可莫要放走一人啊。” 最后一句话是重点,垂头丧气的六千军卒,顿时齐举刀矛:“喏!!!” 正如秦墨所说,若无旁人教唆,这些整日在营寨里打熬的秦军,怎会去想那些蝇营狗苟之事。 那些郡治官吏,该死! …… 秦墨率领近七千兵马,浩浩荡荡杀往三里外的宛城,到地方之后二话不说,先接管城防,关闭各个城门。 然后直奔郡署,大小官吏见一个绑一个,但有反抗者,劈头盖脸便是一顿鞭子,再宣读始皇帝诏令。 若如此仍是反抗,当场格杀! “秦相,吾乃二千石大臣,怎可折辱至此?” 郡守司马徽被军卒捆成粽子,押到秦墨面前,犹自愤愤叫嚷。 秦墨看了看他那一身肥膘,森然道:“当初你出咸阳赴任,尚是精瘦男儿,如今不过区区两载,却已肥胖如豘,看来是真没少吃油水。” “我想到一种刑法,以渔网包裹全身,再从网眼中下刀子,一片片割下肥肉,割足三千六百刀。” “待陛下赶至,正可为你刮刮油水!” 司马徽打了个激灵,直接吓得屎尿齐流,匍匐哀求道:“吾不曾得罪秦相,何苦恨吾至深……求秦相给某一个痛快啊……” 秦墨抬脚将他踹翻在地,狰狞道:“你鱼肉百姓,残害多少无辜。” “更将一帮大好男儿,拉入你那肮脏之境地。” “不将你千刀万剐,难泄我心头之恨!”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取之于民,也当用之于民! “大将军,衙后解救男童数十,皆是未到开智之龄,如何处置?” 有军卒自后衙入堂,向秦墨禀告。 秦墨单手提起瘫软的司马徽,寒声问道:“你囚禁那多孩童做甚?” “并非囚禁,乃是刑犯之子。” 司马徽噤若寒蝉:“吾欲教养……献于陛下为侍……” 刑犯之子, 入隐宫为奴,乃是常有之例,有才能者也能摆脱贱籍,更能得重用。 比如生在隐宫的赵高! 这司马徽倒是打得好算盘,未开智的孩童,教养几年后长成, 便要稀里糊涂承他恩情。 将来送入宫中, 一可讨好嬴政, 让地位更加稳固,二来但凡有发迹者,便是他在宫中之臂助! “苟且钻营之辈,怪不得能拉拢郡兵军将,与你同流合污!” 秦墨随手扔下他,厌恶骂道。 司马徽脸色灰败,瘫软不能言。 秦墨不再理会他,转而向那禀告军卒道:“将那些跟随而来的苦主,都带去后衙看看,有无他们的子嗣,予之团聚。” “若有余下孩童无人认领,待陛下亲至,便交给陛下收养!” “喏。” 军卒领命而去。 稍倾,后衙传出激动的哭泣声,显是有苦主与孩子团聚了。 秦墨心情莫名好受一些,让身旁的锦衣卫百将,去审讯司马徽和一众郡治官吏。 若有无辜者立即释放, 事后当禀明嬴政,于污浊中清廉自守,可重赏。 若有漏网者则全城搜捕,顺便将犯官之家眷亲族,尽数缉拿看押。 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城中百姓经过最初的惶恐后,渐渐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便是欣喜若狂! 百姓成群结队聚集与衙前喊冤,诉说郡治官吏的种种恶事,包括郡治之下的各县乡官吏,亦多有被检举告发者。 秦墨听着外面的哀告,并无多少意外。 纵观历朝历代之吏治,从来都是一烂烂一片,或从上往下烂,或由下往上,最多有几个独善其身者。 南阳郡的郡治,搞成这熊样儿,下面的县乡要是能好,才是见鬼了。 嬴政的锦衣卫初创, 大抵现阶段还未深入到县乡, 如今百姓前来告发,就要秦墨临机决断了…… 其实也没啥要决断的,因为秦法之下,没百姓敢玩诬告那一套,诬告同罪加刑代价太大,既然说出来了,那便肯定确有其事! 秦墨强撑着起身,叫来一些识字能写的军将,出了衙堂来到门外。 百姓见他银盔银甲的骚包模样,便知是个大官,不由为之噤声,但眼中却满是希冀。 “有要告发郡县官员者,上前口述笔录,稍后本候派兵前往羁押查证。” “若查有事实,告发者按律赐赏!” 秦法写的明明白白,遇不法隐匿不报者连坐,反之告奸捕盗者赏赐黄金。 “俺要告发邓县狱掾……” “吾告发泌阳县治下乡老……” “庶民有冤情……” 秦墨话音刚落,百姓立即踊跃上前,将衙门围的水泄不通。 军卒立即维持秩序,识字能写的军将,则从衙中取出竹简笔墨和桌案,一一记录上前百姓的身份,以及所告官吏罪责。 每记录好一份,便交给秦墨。 而秦墨则当场调兵,百人一队全副武装,带着告发者出城,前往各县缉拿被告官吏或乡绅。 并嘱咐带队将官,抓捕务必揪出同党,并让当地百姓继续告发,必要时可征调更卒为辅,不使漏网一人! 如此,一支支百人队派出去,最后再无百姓告发,秦墨眼看城中还剩近三千郡兵,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将之也分成百人队,洒出去突袭南阳郡各县乡,务求不漏过一处。 而城中只留五百禁卫驻守,等待嬴政御驾赶至! …… …… 三日后傍晚,巡守御驾队伍,终于抵达宛城。 嬴政和百官在路上时,已经得知秦墨的疯狂,堪称南阳官场大清洗。 搞得太夸张了,整个南阳郡陷入行政瘫痪! 一些县衙乡衙,甚至为之一空,御驾经过时,只有百姓围观,却无有官吏迎驾…… 纵然不能姑息养奸,也不该搞得如此急切,毕竟抽调官吏填补,也是需要时间的! 不过,当嬴政见到秦墨时,心里那点小埋怨,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爱卿,怎么……怎几日不见,便这般憔悴?” 嬴政下了玉宇车,看着眼窝深陷的秦墨,不禁瞠目结舌。 他身后的百官,以及扶苏、元嫚等人,亦皆是愕然不已:“秦相可是染了病?” 秦墨挣开虞姬搀扶,揖手道:“无恙,修养几日即可。” 嬴政胡须微颤,似乎有话想说,但半晌终究是没说出口,只是一声轻叹。 他从随驾百官中,点了秦墨来突袭宛城,缉拿南阳郡治官吏,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南阳之郡尉郡兵,都曾是秦墨的老部下。 秦墨来查办,能避免许多麻烦! 他也相信秦墨,不会为私情枉法! 而事实证明,秦墨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涉事的郡尉以及大小将官,皆已自刎谢罪。 数千郡兵在他手下,也服服帖帖没出乱子。 但,他却忘了秦墨是个甚么秉性! 那些往日跟随秦墨出生入死,一个锅里搅马勺的袍泽兄弟,没有战死在沙场上,却一個个自刎在秦墨面前。 这对秦墨造成的心理打击,是恐怖的。 至少对秦墨这种人来说,是恐怖的,甚至足以摧毁他! 嬴政看着夕阳余晖下仿佛老了十岁的秦墨,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悔意。 让秦墨来办这趟差事,完全是得不偿失! “爱卿,彼辈咎由自取,卿又何必耿耿于怀?” 嬴政上前几步,与秦墨把臂同行,一边进入衙署后院,一边低声安抚道。 秦墨见周边没什么外人,便也不再强撑,苦笑道:“人就是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直到落在自己头上,才知是何等煎熬。” “臣,终究只是俗人一个啊!” 嬴政听得暗暗皱眉,以往秦墨不接地气,他觉别扭,所以想方设法,想把秦墨从天上拽下来。 包括撮合秦墨与元嫚,也是存着这等心思的。 可现在,他的目标以另一种方式达成了,把秦墨从天上拽下来了。 但似乎,秦墨落得不是地方,直接掉进泥潭里,淹了个半死不活,精气神都没了。 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爱卿,可是怪朕不体恤,派卿来查办袍泽?” 嬴政不知该怎么宽慰秦墨,只得将话题扯到自己身上。 这一招果然奏效,秦墨立即摇头道:“臣来查办,至少还能给他们留个全尸,不必遭受腰斩酷刑。” “陛下不怪臣纵容他们避刑,已是对臣最大的体恤!” 嬴政拍了拍他手臂,笑道:“既然爱卿也知,彼辈能自刎已是大幸,便无需耿耿于怀了。” “爱卿对得起的袍泽情谊,理应无愧于心。” “彼辈便是入了九幽,想来也当感佩爱卿,顾念照拂之恩情!” 秦墨惭愧一叹,却没有再接话。 还是那句话,事情不落到自己头上,谁都能说两句,只有落在自己头上时,才会知道厉害。 “爱卿……” “臣有万言书进奏,将来或可免于南阳之事重演,至少应该能避免一些!” 嬴政还想在说些什么,但话还没有说出口,秦墨正好也从怀里掏出一沓白纸,献于他面前。 嬴政愣了愣,伸手接过查看。 白纸以丝线穿钉成两册,一册开头写着军制该略,一册开头写着官制该略,也没有什么封皮,入眼尽是以炭笔写就的蝇头篆字。 如此厚实的一沓白纸,写满蝇头篆字,这可是‘真·万言书’了! “陛下可知,南阳军大小将官,为何要与郡守司马徽同流合污,鱼肉百姓搜刮民财?” 秦墨献了万言书,心中似乎放下了一块大石,再次开口道。 嬴政摇头表示不知,反问道:“难道不是贪心作祟?” 秦墨苦笑:“也是,也不是。” “或许有贪心作祟者,但更多却是戍卒逾期已久,自备资财衣粮用尽,难以为继。” “彼辈将官纵然贴补岁禄,也断无法养活数千戍卒,不想让手下袍泽兄弟饿死,便只能从旁人口中抢食!” 嬴政哑然,却是无言以对。 照秦墨这么说,南阳军的大小将官,铤而走险搜刮民财,完全是朝廷逼出来的! 好半晌,嬴政才突然又道:“为何不向朝廷申调借贷……” 但说完之后,自己也摇头了:“是朕想得太简单了!” 士卒向朝廷申调借贷,利息是非常高的,放在后世妥妥就是驴打滚的高利贷。 一旦抵还不上便要受罚,大秦常年有大量刑徒可用,大都是还不上借贷的服役士卒或百姓。 放在六国统一之前,士卒在前线打仗,资财用完后,借也就借了。 毕竟不论自备的还是借贷的,都是先期投资,只要能砍下敌人头颅,一切自然迎刃而解,反之人死鸟朝天,也管不了那么多! 可如今六国已灭,除边塞之地外,士卒根本没有杀敌立功的机会,而且边塞之地施行军管,还人少地广,边卒可以屯田,总归是饿不死。 但塞内就不同了,想屯田饱腹,就得去侵占百姓的田土…… 另外,塞内就算戍守的时间不逾期,也不是所有士卒都能备足一年之用的资财衣粮,若向朝廷借贷,一辈子就算是完蛋了。 所以说,南阳军的乱象,还真就是朝廷逼出来的! “正如爱卿曾言,乱世之法到了今时今日,已有颇多不合时宜之处,确实应当再行变法。” 嬴政沉吟咬牙,看向手中的两个册子。 他也不走了,找了个凉亭坐下,借着夕阳余晖,便开始翻阅。 第一册军制改略,并不触及更卒正卒,乃是只针对戍卒常备军。 嬴政看得暗暗点头,秦墨没有上来就全盘推翻现有军役制度,显然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毕竟南征百越在即,操之过急并非好事! 改略第一条,乃是降低朝廷借贷利息,低至年息百五,借一万钱只需还一万零五百钱。 另置分期还款之策,一次借贷可分数年还清,越早还完利息越低,若是今年借明年还,利息更是低至百三。 嬴政刚还赞叹秦墨深思熟虑,可看完这一条降低借贷利息,不禁又是咂嘴。 降低利息他不反对,但这也降得太狠了。 简直是从天上,直接降到地心,朝廷若照此行事,也就是赚个辛苦钱,甚至连辛苦钱都赚不到,白给士卒百姓打工! 秦墨就在旁边站着,见他面有异色,便道:“陛下,国库之财,取之于民,也当用之于民。” “臣之军制改略,也是以此为基石,若不降息,便是空中楼阁,断然难成!” 嬴政不置可否,继续往下看。 第二条是调整戍卒服役时间,从一年改为三年,一次服役终身免役,国战若有征召另算。 这算是以利诱之,一次服役终身免役,对需要每年服更卒之役的百姓来说,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但,这也确实需要朝廷降息配合,否则民间小门小户,自备三年资财衣粮,纵然有负担起的,也是极少数。 嬴政看到这里,对降息的抵触,才算消除一些。 毕竟三年老卒,在战斗力方面,将会远超如今的一年之卒,拉出去打仗,想必也是事半功倍! 接着往下看第三条,嬴政心中的降息抵触,便彻底消散一空了。 戍卒军中设置宣教官,独立于将领、军法官之外,负责士卒生活教育。 如此,塞内镇守各郡之戍卒,便不必再局限于关中子弟,只以关中子弟为骨干,从他郡征调正卒,往别郡充任戍卒即可。 训练作战之余,宣教官教授士卒识字明法,灌输忠君爱国之思想,长年累月如此,三年之后纵然退役,也已成秦制之拥趸。 待回乡散入民间,或可转为官吏,更会影响深远! …… 秦墨明显是受刺激太大,难得没有偷懒,所以进奏给嬴政的军制改略,不是以往的大概方略。 而是条条款款,事无巨细,写的明明白白,嬴政看完之后抬起头,才发现天色早就黑了,身边是扶苏元嫚,还有虞姬和赵高,在为他掌灯。 “此改甚为可行,爱卿辛苦咧!” 嬴政心中欢喜,看向坐在一旁精神萎靡的秦墨,不吝赞道。 正文 第七十六章 爱卿仍是旧习不改啊,廉苦成这般做甚? 秦墨揖手:“陛下往后看,还有配合军制改略之策。” 嬴政颔首叫来餐饭,便在凉亭中继续边吃边看。 后面是关于宣教官的选拔任免,军中宣教官不同于军法官,更与监军御史不同。 所宣教之内容思想,也需朝廷指定,免得胡说八道, 宣教一套不伦不类的东西。 故而宣教官赴任之前,需接受朝廷培训。 由此延伸,便是武学馆,既然要培训宣教官,何不把军中其他将官和军法官,也一并培训一番? 而今天下太平,战事愈少, 老将军们渐渐凋零,军中新秀又难以得到历练, 正可借由武学馆,将宝贵的战争经验传承下去。 不在统兵的老将军们,入武学馆充任教习夫子,军中五百主以上将官,皆入武学馆轮训。 日后百将升任五百将,也需入武学馆受训。 如此,也可统一将官之思想,免得旁人教唆鼓动,便做下糊涂蠢事! “甚为可行。” 嬴政赞赏颔首,转而将军制改略递给赵高道:“送与诸卿看看,命之详议。” “诸卿若无异议,便即刻转送咸阳,命太尉冯去疾推行,若有异议,则上书增补删改。” “另,宣教官所教之思想,命诸卿与博士即刻开始合力编纂, 成书之后交朕与秦卿复审!” “喏。” 赵高应声接过册子,便要去找随驾百官。 “赵府令且慢。” 秦墨赶忙拦住他,又向嬴政道:“陛下,此军制改略,非有郡县官制改略配合不可,陛下且看下一册。” 嬴政也不废话,继续翻阅下一册。 秦墨改动军制的初衷,乃是郡兵权责不明,容易与郡县官吏串联。 因为大秦各郡戍卒,其实还兼着警察职责,郡尉相当于警察厅长。 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郡兵是有点像武警的。 打击境内的土匪山贼,也就罢了。 偏偏不时还要出个小任务,协助郡县乡官吏,抓个豪强或毛贼,因为一郡之地,只有郡尉手里有兵。 余下县尉、游缴、亭长等,虽也负责治安, 可领的都是更卒,断不如郡兵戍卒精悍, 因而大家有事都想用郡兵。 这也是郡兵将官们,会跟郡治官吏攀扯到一块的原因! 而按照秦墨设想,军是军、警是警,非特殊情况,不得混用。 由此延伸出的郡县官制改略,便是军政和治安拆分,将治安归于民政管理,另设刑法官。 从而,形成真正的三权分立,军政、民政、刑法。 其中郡军政最为独立,郡兵主将不再称郡尉,复归都尉或将军,由皇帝和太尉府直接统制。 只负责镇压叛乱抢险救灾,打击境内山贼土匪,每年训练男丁更卒。 不再插手郡县治安的具体事宜! 而民政,就没啥好说的,还是那老一套,只是将捕盗查奸的治安职责,也归于民政,由郡县官吏兼管。 不过,治安捕获之盗奸,最后要交予刑法官查证、定责、审判,郡县官吏无权插手。 凡有民间百姓纠纷,亦同理。 而且审判之时,须有五名到达免役之龄的老人陪审,随机从治下老人中抽调,管吃管住十日一换,名曰百姓陪审员。 百姓陪审员或许不懂法,但可凭朴素的情感道德,驳回郡尉县尉之判罚,再重新查证审理,若重审三次不过,则上交廷尉府处置…… 除这三权分立之外,另有御史和锦衣卫,明里暗里监察,独立行事,最大限度保证吏治清明! “这郡县官制改略,亦甚为可行……唔,怎还有纸张?” 嬴政翻阅到最后,正想总结陈词,却发现册子下面,还垫着几张折叠的纸。 秦墨愣了愣,赶忙伸手入怀袖掏摸。 嬴政笑道:“这些折叠纸张,可是爱卿私信?” 秦墨摇头解释:“也不是甚私信,而是关于朝廷中枢的官制改略。” “但臣尚未思虑详全,不足之处甚多,陛下不看也罢。” 嬴政恍然颔首,当即不客气的展开观看。 寥寥几张纸,确实不足以概括偌大朝廷中枢,但其中大概改略,已是初具雏形。 三公之中,御史大夫和太尉,并未改动,相位则增设前后中相,把相权一分为五,共同辅佐皇帝,形成事实上的阁臣制度。 至于九卿,则改个底朝天。 首先,剔除服务于皇族宗室的官职,成立内府统一管辖。 余下改为六部,吏部、户部、兵部、刑部、工部,六部之下又有二十四司,每司主管一政,权责明确。 “善!大善!” 嬴政转瞬看完,不禁连连称赞,转手将官制改略和折叠纸张,都递给赵高道:“也送与诸卿,命之详议。” “郡县官制改略,与军制改略一般,无异议转送咸阳,命左丞相王绾推行,有异议,则上书增补删改。” “另,中枢官制改略,让诸卿和博士们,细细琢磨一番,待平定百越之后,朕也要推行!” “喏。” 赵高领命,见秦墨没有事情在吩咐,便快步出了后衙。 嬴政心中畅快,看着形容憔悴的秦墨,竟也不觉心疼了,反而甚为庆幸。 这瓜怂,若非经历一番变故,又怎会发愤图强,短短三日间,便写下数万言之军政大略? 如果等着他慢慢推敲琢磨,指不定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接到这份万言书! 嬴政这般想着,心情却是更加愉悦,拿起筷子夹了面前菜肴,想要佐酒畅饮一杯。 但,菜肴夹到嘴边,嬴政突觉有异,耸了耸鼻子闻嗅。 他方才的注意力,全在万言书上,此时才终于发现,自己面前早吃下去大半的菜肴,竟闻着奇臭无比,宛如五谷轮回之物…… 嬴政脸都绿了,皱眉道:“这菜肴味道,怎如此之不雅?” 秦墨见他这糗模样,不由哑然失笑,几日来的阴郁,也为之一松,解释道:“衙中有豆腐放馊了,臣便油炸一番,拌酱料食用,名曰臭豆腐。” 嬴政知道豆腐,还是秦墨搞出来的,吃着颇为嫩滑。 但这放馊的豆腐,也要继续食用,就很倒胃口了! 嬴政嫌弃砸了咂嘴,似乎想呕吐,嗔怪道:“爱卿仍是旧习不改啊,廉苦成这般做甚?” 秦墨大笑道:“这臭豆腐,只是闻着臭,吃着却极香,便如那隔夜饭炒出的蛋炒饭。” 嬴政狐疑,仔细咂嘴,品了品口中残余味道,惊奇道:“味道倒是醇厚!” 试着重新夹起一块,鼓起勇气放入口中咀嚼。 焦脆而不糊,细嫩而不腻,搭配辛辣咸香的酱料,确是美味无疑。 嬴政端起酒樽,边吃边啜饮佐酒,甚是惬意道:“爱卿的庖厨之术,端是化腐朽为神奇,这臭豆腐之醇厚,比那蛋炒饭,已犹有过之。” 说着,转而向身旁陪席的扶苏和元嫚道:“朕已食了半盘,吾儿当食。” 扶苏:“……” 元嫚:“……” 兄妹俩看向那半盘黑糊糊的臭豆腐,不禁满脸幽怨,好吃你不吃,这么好心给我们。 做父亲的,敢不敢不这么坑孩子? 有跟秦墨一般的恶趣味,见俩人不情不愿,反而做起慈父模样,亲手夹了一块臭豆腐,往两人面前送。 扶苏老实人,不敢违抗父命,闭眼张开嘴。 但元嫚可就没那么老实了,五官都缩成了一团,拼命往后仰头。 偏偏,嬴政恶趣味发作,她越不想吃,嬴政越要喂她。 父女俩一个往前递,一往后仰,最后元嫚硬生生仰的后脑勺触地。 也亏得她颇善舞技,身体柔韧,否则小蛮腰非扭伤了不可! “爱卿,吾儿身姿可美?” 嬴政突然指着完成下腰的元嫚,向秦墨问道。 元嫚闻言大囧,赶忙羞赧坐直身体。 嬴政顺势将臭豆腐塞进她嘴里,哈哈大笑道:“当朕治不了你个女娃么。” 元嫚:“……” 元嫚认命般咀嚼吞咽,但旋即便是美眸一亮,赞道:“真是美味呢。” 女子对这些稀奇古怪的美食,大多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君不见后世螺蛳粉大行其道,不都是女子在吃。 扶苏见妹子如此,心中反倒有些期待了,张着嘴眼巴巴看着嬴政,等待投喂。 嬴政瞟他一眼:“看朕做甚?自己没手怎滴!” 扶苏悻悻然拿起筷箸,自己去夹食品尝,等他想去吃第二块时,漆盘已经落入元嫚手中。 显然,是没他的份了! 秦墨看着这一家子逗趣,心中却是感动。 君臣也好,情谊也罢,这一家子如此配合宽慰他,他又怎能不领情呢? “陛下,南阳郡县之贪官污吏,当如何处置?”秦墨振作精神,向嬴政请问道。 嬴政下意识道:“自是审定其罪孽,按照律法将之明正典刑,三族亲眷充为奴役。” 说到这里,他似有所明悟,便又道:“爱卿可是要为南阳军将之家眷,求個法外恩典?” 他却是以为,秦墨要为那些南阳将官的家眷求情。 秦墨赶忙揖手解释道:“秦以法立国,皇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臣断然不为……” 嬴政笑着打断他话头:“彼辈犯法虽有情由,但犯法便是犯法。” “朕不会给彼辈之家眷恩典,只可将之充为河西国奴役,爱卿多照拂便是。” 秦墨愣了愣,起身离席大拜:“谢陛下体恤!” 嬴政摆手让他不必多礼:“爱卿且入席,咱们继续饮宴。” 秦墨再次落座,心中抑郁已然消散大半,端起酒樽敬了嬴政一杯。 然后,才又道:“陛下巡守,为的是安定民心,南阳郡县之贪官污吏,若只关起门审定罪过,便显不出陛下之恩威。” “依臣之见,不若审理之时,并邀苦主和百姓旁听公审。” “郡治官吏便在郡治审,各县乡官吏便在各县乡审,审完之后陛下当场传令,将之明正典刑。” “如此,百姓当感念陛下查奸除弊,亦知陛下之法威。” 嬴政丹凤眼一亮,颔首道:“甚善,此乃君王巡守地方应有之举!” …… …… 次日,清晨。 嬴政传下诏令,在郡府衙前,公审南阳郡治之官吏,军卒沿街吆喝,邀请宛城百姓,去衙门前旁听公审。 看热闹什么的,还能见到皇帝,百姓们自是热衷,清晨露气尚未散去,便已将衙门前,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放眼望去,尽是密密匝匝的人头攒动! 衙门前筑有土台,并不高长宽三丈,廷尉李斯早在上面等候,身旁另有辅助属官数人。 台下则有军卒维持秩序,防止百姓拥挤踩踏。 至于嬴政和秦墨,以及随驾诸人,却是在土台后的衙堂内落座,洞开的衙门上,还挂有席帘。 衙内能看到外面,外面却无法窥探里头。 所以,百姓们想看始皇帝的愿望,暂时是不可能实现了。 可纵然如此,百姓们看着台上台下的阵仗,仍是新奇不已! 嬴政见百姓聚集的差不多了,便挥手道:“将南阳郡治犯官押去台上受审吧。” “喏。” 有廷尉府属官领命而去。 稍倾,衙门外响起中气十足的呼喝:“陛下有令,公审开始!” “带南阳郡治犯官上台受审!” 随着呼喝声,有军卒将那与水镜先生重名的司马徽,押解上土台。 李斯看了眼狼狈的司马徽,面无表情展开一捆长长的简牍,朗声宣读道:“司马徽,现年四十有三,任南阳郡守期间,多行枉贪害民之事,下为其罪列数。” “罪一,勾结郡兵将官,倒卖郡武库军械肥私。” “罪二,指使属官属吏,倒卖郡库粮草肥私。” “罪三,诬陷宛城公孙业谋反,至其亲族百余口枉死,夺其田宅浮财肥私。” “罪四,强纳幼女桑为姬妾,凌虐致死……” 一条条罪状念出,百姓看热闹的心思,渐渐消散变为愤怒,衙门前陷入寂静,只有李斯生硬的诵读声回荡。 司马徽之罪则,一共列举足有百余条! 李斯念得口干舌燥,最后念完将长长的简牍甩在司马徽身上,喝道:“人证物证俱在,尔等认罪?” 司马徽已然没了精气神,趴伏在地上形同枯槁,军卒上前拉起他一只手,在简牍上画押,继而将简牍送入衙门内。 稍后,赵高从衙门内出来,高声道:“传陛下诏令,司马徽罪大恶极,赐千刀万剐之刑,即刻行刑。” “另,三族亲眷充为奴役至死,五服之内不得为官吏。” 百姓精神一震,满腔愤怒顿时得以宣泄,皇帝威武的呼声随之响起,震天动地! 正文 第七十七章 都有病! 百姓精神一震,满腔愤怒顿时得以宣泄,皇帝威武的呼声随之响起,震天动地! 生而为人,都有同理心。 但这同理心,却给不了要遭受千刀万剐的司马徽,而是给那些癫狂涕流狰狞切齿的苦主。 司马徽的数百条罪状,若只是贪污受贿之罪行,倒还罢了。 偏偏,最多的却是那等枉法害民之罪,林林总总花样百出,他当郡守这两年,大抵真把自己当成土皇帝了,对治下百姓肆意凌虐。 方才李斯每每念到受害者姓名,台下便有苦主回应痛哭失声,百姓们感同身受,又怎会将多余的同情心,浪费在司马徽身上? …… 此时台上的司马徽,却已是屎尿齐流,被军法官绑在立柱上行刑时,竟试图咬舌自尽。 但咬舌头,是死不了人的,最多慢慢失血而亡。 军法官找来草木灰,塞入他口中止血,然后扯下他衣衫,以渔网覆盖全身,数名屠夫一拥而上,持解手刀自网眼中割肉。 司马徽挨着刀子,向郡衙内呜咽嘶吼:“陛下……臣往日于大秦有功……只求痛快速死……速死啊~!!!” 哀嚎声如濒死野兽,断舌鲜血自口鼻涌出,其状之惨令人不忍卒读。 可那些苦主和百姓们,却在大声叫好,有甚者冲到台下,抢夺自司马徽身上割掉的血肉,状如恶鬼! …… 衙署内,嬴政和随驾百官,看着外面的民情汹涌,无不心生胆寒,一股莫名的惊悚冷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包括向来奉行仁政爱民学说的儒家官吏们,亦是看的面色发白。 先贤孔子说,舟非水不行,水入舟则没,君非民不治,民犯上则倾。 集百家大成的后圣荀子也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可是,自武王伐纣,春秋至战国,都是王侯贵族的舞台,你方唱罢我登场,庶民百姓一直是不起眼的配角。 直到大秦启用商鞅变法,军功赐爵打破阶级桎梏,才有庶民抬头的趋势。 不过,大秦的庶民抬头,在历代先君励精图治之下,在嬴政一统六国之下,总体呈现出积极一面。 至于负面影响,或者说民犯上则倾,百官谁也没见过,甚至可能没想过! 或许,嬴政曾想过。 因而前些时日,得知南阳官场之事后,便心情郁郁,更向秦墨吐露心声,表达对帝国未来的隐忧。 但那也只是隐忧而已,嬴政并未与秦墨深入详谈,便自己主动终结了话题。 可现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之下…… 百官看到了民犯上则倾的恐怖! 嬴政心中之隐忧也似已成现实! 最后,面色异样的嬴政和百官,齐齐看向秦墨。 公审是他提出来的,在场也只有他神色如常,竟如早有预料一般。 秦墨察觉到诸人目光,便道:“民怨如水,可疏不可堵,如此方可长治久安。” 嬴政默然颔首,这句暗合儒家学说之言,此时听来当真再正确不过:“爱卿,前些时日商谈之事,卿当多多思虑,后世子孙需用之。” 秦墨微愣,旋即明悟,他是指后世皇帝权力虚化,或者说君主立宪,于是揖手应道:“臣晓得了。” 百官见两人打哑谜,不由满头雾水。 但皇帝与宰相不明说,百官也不敢多问,转而将注意力,放在外面的公审。 …… 此时,由于屠户们手法不专业,司马徽挨了不到千刀,已然咽气身亡。 军法官一声令下,将之斩下头颅,尸体剁成肉泥,分于汹涌苦主百姓。 继而便是其他郡治官吏,一个接一个押上台受审,李斯宣读罪状,嬴政传令用刑,或腰斩或砍头。 时至午后,终于对上百名郡治官吏完成公审,宛城苦主和百姓们,心中的怨愤得到彻底疏解。 最后,嬴政终于露面,亲口又传下诏令,将这上百郡治官吏之头颅,削去皮肉堆放于郡衙前,永世不得移除,用以警慑继任者,当忠于王事廉政为民。 同时,将南阳郡治官吏的处置结果,由快马传至大秦各郡乃至乡里,震慑天下所有官吏。 此后御驾还要前往县乡,公审那些被查出罪证的县乡官吏,亦照此办理…… 嬴政这诏令一出,原本已经消耗太多肾上腺素的百姓们,顿时再次进入沸腾状态。 皇帝威武的呼声一浪接一浪,最后呼声渐渐变成皇帝贤明。 这是由敬畏至敬爱的转变! 那些沉冤昭雪的苦主,更是匍匐在地致以敬爱。 但嬴政却如行云布雨的神龙,降下诏令后便又隐入衙署,百姓久久才陆续散去。 苦主则由廷尉府属官带入府衙,拿出抄没郡治官吏的田宅钱财,退还或补偿给他们。 大多苦主都接受了,千恩万谢离去。 可也有不要的,比如公孙业,他带着重新团聚的孙子孙女,面对廷尉府退还补偿的田宅,以及巨额钱财,却只是摇头。 廷尉府属官叹道:“可是嫌少?” “若是嫌少,吾可向李廷尉禀明,再多给你冤死亲族一些补偿。” 公孙业算是被郡治官吏军将坑害最惨的一个。 因为司马徽给他按的罪名是谋反,所以不但田宅钱财被夺,亲族百余口冤死被斩,自己还落得个‘具五刑’的下场。 所谓的具五刑,通俗来说,便是先在脸上刺字,接着割鼻,然后断足,再然后阉割或鞭笞,最后砍头或腰斩,骨肉露于市,比五马分尸更惨烈。 行刑期间也有一套严格的流程,每天当众施以一种刑法,犯人还不能在过程中死亡,以达到示众威民的效果! 也幸亏,锦衣及时出现,在他已挨了黥面、割鼻、断足、阉割之刑时,将他从监牢中提走。 虽落得人不人鬼不鬼,却终究保住了一条命。 族中两个孙辈也因尚未开智,被司马徽留下教养,打算献入宫中为侍,此时也得以重聚,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这个万幸,落在旁人眼中,就着实太惨了些,纵然铁石心肠,也不免为之动容。 因而廷尉府属官,也愿意帮他多申领一些补偿! “多谢廷尉丞之善心。” 公孙业揖手,先是拜谢那廷尉府属官好意,接着又道:“老朽并非嫌少,朝廷退还和补偿的田宅财货,已足够我家三四辈人吃用。” “但,老朽想在见秦相一面!” 廷尉府属官沉吟,似有为难之色。 当初锦衣卫百将,将这公孙业带去见皇帝时,他也是在场的。 嬴政与诸卿见公孙业惨状,皆言自身之过,可唯有秦墨上前关心。 后来秦墨带兵前来,抓捕南阳郡治官吏,又解救了公孙业的两个孙辈,使祖孙得以团聚。 如此,公孙业怀有感激之心,也在常理之中。 “老朽愿将田宅财货,分一半捐献朝廷征讨百越,只求能再见秦相一面!” 公孙业扔掉拐杖,就要趴伏在地恳求,却是意志坚决。 那廷尉府属官见了,只得阻拦道:“也罢,随吾入后衙,吾带你去见秦相。” 说罢,带着祖孙三人,进了后衙去寻秦墨。 后衙是嬴政居住的地方,堪称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戒备森严,秦墨由于身体需要调养,也被嬴政特旨,留在后衙中居住,接受随驾医倌诊治。 一行四人通过重重岗哨查验找到秦墨时,秦墨正在跟夏无且吵架。 “老夏,这汤药味不对啊,你是不是又往里放铅汞了?想害死我嘛!” “秦相别管放了甚,喝了身体便好了……” “糟老头子坏滴很,泥奏凯,本侯还想多活两年!” “夏医倌怎会害君子呢,快喝了吧。” 虞姬端着汤药碗,帮夏无且说话,宛如金莲给大郎喂药,直往秦墨嘴里送。 秦墨大怒:“小妞,你想谋杀亲夫怎滴?!” 廷尉府属官看的嘴角直抽抽,强忍笑意上前拜道:“秦相,苦主公孙业,来拜谢您呢。” 虞姬见有外人,赶忙不再胡闹,端着汤药碗规矩站到一旁。 秦墨也从躺椅上起身,看向廷尉府属官身后的祖孙三人,惭愧道:“我为右相,不能查奸除弊,致使公孙一族蒙冤。” “长者若要拜谢,却是羞煞我了!” 公孙业看着秦墨依旧深陷的眼窝,突然扔掉拐杖,扑倒匍匐在地:“我公孙氏冤情得解,却累得君侯心力憔悴,罪也。” 前些日秦墨率五百禁卫骑士,突袭郡兵大营接管兵权,他和一众苦主都在队伍中,是亲眼看着秦墨鞭笞往日袍泽。 也亲眼看到,一众袍泽自刎在秦墨面前时,怒气勃发的秦墨,在备受打击之下,连站都站不稳,瘫倒在血泊中。 但当时,他和一众苦主,只顾心中畅快了,却并未过多关注秦墨。 此时再见,只过了短短几日,秦墨竟形瘦骨削,憔悴至此,他心中感激之余,不免更是惭愧痛惜! “君侯有大善大德,天下万民还需仰仗,若为我公孙氏,损了君侯寿数,我公孙氏便是万民之罪人。” “君侯,还是服了汤药吧!” 公孙业彩虹屁拍的好听,秦墨也听得受用,正想上前扶起他,却没想到后面还有一句神转折。 秦墨无语砸了砸嘴,上前将他搀扶起来,又把拐杖捡起塞进他手里,哭笑不得道:“那汤药能毒死人的,长者不知其中情由,就别添乱了。” 公孙业恍然,一瘸一拐走到虞姬面前,接过汤药碗道:“老朽为君侯试药。” 说着,毫不犹豫仰头,一口喝下半碗。 那廷尉府属官和夏无且见了,不由赞道:“真忠义之士也!” 先不管汤药到底能不能毒死人,公孙业能如此为秦墨试药,便是这先秦时代,最为推崇的重义轻死。 便是虞姬,也肃然起敬,主动搀扶拄拐的公孙业,以示尊敬。 但,秦墨却暗暗皱眉,扭头看向那俩流着鼻涕的孩子。 重义轻死确实算是一种残酷的美德,但如果是连家小都不顾的重义轻死,那就不止是残酷了。 甚至,不是什么美德,而是傻缺! “好了,快别装逼了,你若真毒发身亡,这俩娃娃谁去照拂?” 秦墨没好气瞪了公孙业一眼,从躺椅旁的茶几上拿了蜜饯,塞给两个懵懂娃娃吃。 俩娃子倒乖巧,学着大人模样,先是拜谢才肯吃,也怪不得能被司马徽看中,不杀留之教养…… 秦墨揉了揉俩娃子脑袋,道:“带你家祖父回去,多喝点牛奶羊奶,可解铅汞之毒。” “唔(喏)。” 俩萌货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答应一声,也不知听没听懂。 秦墨回过头,却发现夏无且、虞姬以及那廷尉府属官,皆是眼神鄙夷的看着他。 包括公孙业,眼中也似有幽怨。 “怎了?”秦墨莫名其妙。 夏无且胡须一翘,嘿然道:“秦相所思所想,还是那般不遵常理。” 秦墨更加茫然:“本侯怎不遵常理了?” 那廷尉府属官忍不住接过话茬道:“公孙业舍家小,为秦相试药,乃是义举,怎可贬斥?” 秦墨下意识道:“本侯当然要……唔,本侯懂了。” 他话到一半,终于有所明悟,指着眼神幽怨的公孙业道:“他若毒发而死,本侯当照拂这俩娃娃,成全其义举,是吗?” “然也~!!!” 夏无且和那廷尉府属官,还有虞姬一起点头。 公孙业眼中幽怨,也变为一本满足。 秦墨半晌无语,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仨字:“都有病!” “忠义之士难得,爱卿不可轻辱。” 小院外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浑厚男声,接着便见嬴政迈步而入,身后还跟着扶苏与元嫚。 秦墨等人揖手,向一家三口见礼。 嬴政摆手,看向那公孙业道:“秦卿受封河西之国,乃为君主,尔可为宦者令,服侍秦卿,以全忠义之心!” 所谓宦者令,顾名思义是掌管内宫宦官的官职,有那么点大内总管的意思。 但实际上,却不是贱籍,而与虞姬的中宫谒者一般,都是内臣,隶属少府。 公孙业如今是刑余之身,任这官职倒也恰如其分。 “谢陛下成全!” 公孙业一揖到地,大礼拜谢嬴政,然后又大礼参拜秦墨:“臣,公孙业,拜见主君。” “臣老迈又身残,恐不能服侍周全,可让臣孙入河西国内宫……” “打住~!” 秦墨赶忙拦住他话头,无奈看了眼嬴政,才道:“你家的小孙子还是留着传宗接代吧,本侯也不缺人服侍。”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安心即可!” ------题外话------ 感谢江金旺这位皇帝的100点打赏! 感谢叫我李业生这位皇帝的500点打赏! 感谢檬然然这位皇帝的100点打赏! 被打赏的感觉,贼爽! 正文 第七十八章 糟老头子果然坏滴很! “喏。” 公孙业应承,带着两个小孙辈退到一侧侍立,将院中主场留给众人,似乎已将自身置于宦者境地。 秦墨见他一根筋至此,便有些不放心的嘱咐道:“你若真敢害自家孙儿为宦,本侯身边断然不容你。那等残忍无情之辈,也不配以忠义标榜自身!” 公孙业肃然揖手:“主君所言甚是, 臣深以为然。” 秦墨满意颔首,转而邀请嬴政一家三口落座。 嬴政摆了摆手,让他不必拘礼,看向虞姬手中的半碗汤药道:“朕听侍者禀报,爱卿讳疾忌医,不愿服用汤药, 故而前来。” “方才朕在外头, 见宦令业已为爱卿试药,此时观其形色, 也无甚异样,爱卿也当服用,才可早日恢复。” 秦墨顿时无语:“……” 这特么逃不掉了是吧? 是个人都要劝我喝两口! 嬴政看他面有抗拒,便取出一个贴身收藏的玉质小瓶,打开塞子让秦墨观看里面的东西,道:“爱卿若不愿服用苦涩汤药,朕这里亦有金丹数枚,便赐予爱卿服之!” 说着,将玉瓶直接塞进秦墨手里,却是一副忍痛割爱的模样。 但秦墨看着瓶里的金属色小药丸,脸直接就黑了,冷冷看向夏无且道:“此丹可是你为陛下炼制?” 这时代,丹和药是不分家的,炼丹求仙的方士,与治病疗伤的医家, 也无明显界限。 甚至,就是同一波人, 只理想追求不同! “炼丹求仙之说,吾甚是不屑,怎会炼制丹药?” “便是谒者虞手中的汤药,其实也并未放铅汞之物,秦相多虑了。” 夏无且断然摇头否认,解释道。 秦墨自是颔首相信,也松了一口气:“不是你炼制的就好,免的掉脑袋,又连累亲族。” 开玩笑归开玩笑,夏无且战时率领医疗营,随他出征不是一次两次,秦墨对于医疗营又颇为重视,时常指点一些半吊子的后世医学理论。 夏无且或多或少,也受了不小影响,在行医用药方面,已是脱离时代局限,俨然自成一家。 而且,他现在是大秦学馆的医学首席夫子, 时常前去授课。 他若信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秦墨是不会允许他去授课的,否则指不定教出一群什么样的大仙! 但, 怕就怕是嬴政下了令,夏无且奉命去炼制,那可就完蛋草了…… 因为,秦墨他要对炼丹方士下手了! “两位爱卿,竟皆不信炼丹求仙之说?” 嬴政见两人如此,不禁皱起浓眉,迟疑问道。 秦墨与夏无且齐齐摇头:“不信,陛下最好也不要服食金丹。” 嬴政不置可否:“朕已服过,服后精神甚为爽利,纵然不能得长生,想来也可强身健体。” 秦墨无奈道:“陛下,若要强身健体,世间千百药皆可,又何必服用金丹。” “须知这金丹色泽古怪,其中定有……” 嬴政摆手打断他话头,接过虞姬手中药碗,递到他面前道:“爱卿既然也知道,服药可强身健体,便先服了这碗汤药,再来劝谏朕。” 秦墨哭笑不得,心知是躲不过了,便咬牙接过汤药碗,闭眼一饮而尽。 继而,五官瞬间缩成一团,忍不住咂嘴吐槽道:“老夏,你到底往里面放了啥?” 夏无且捋着山羊胡幽幽道:“加了未满月婴孩的童子尿,其味咸,性寒,能降火、凉血,正可治秦相之燥郁心火。” “呕~” 秦墨脸都绿了,顿时干呕连连。 先前喝了半碗的公孙业,亦是喉头涌动。 但嬴政和扶苏元嫚,以及虞姬与那廷尉府属官,可就憋不住了,很没品的直接笑喷出声:“噗哈哈哈……” 秦墨也没闲功夫搭理他们,干呕着端起茶几上的水壶,往嘴里倒了半壶漱口,余下半壶递给公孙业用。 俩人漱完口,又往嘴里塞了蜜饯,才算是好受一些! “糟老头子果然坏滴很……人去哪哩?” 秦墨嚼着蜜饯,想找夏无且算账,但回过头才发现,身后已无夏无且的影子。 倒是院门外,隐约可见夏老头背影,正在快步疾走,那廷尉府属官怕他绊倒,摔散了老骨头,还在旁边伸手虚扶着。 “跑的挺快,回头再找你算账。” 秦墨悻悻然收回目光,转而向嬴政揖手道:“陛下,臣已服药,陛下也当纳谏,日后莫要再服金丹。” 嬴政强忍笑意颔首道:“爱卿甘愿饮尿,朕又怎好不纳谏呢。” 此话一出,扶苏、元嫚和虞姬,再次笑喷。 便是同样饮了尿的公孙业,也是忍俊不禁,大抵是没想到雄才大略的始皇帝,私下里竟是如此恶趣味。 秦墨沉着脸道:“陛下莫要不放在心上,金丹吃多了,是要损寿数的。” “陛下若不信,可命进献金丹之方士多炼制,再命之每日自服,想来不出旬月,便可看出其中厉害!” 嬴政听他如此笃定,也收起戏谑之色,沉吟道:“金丹乃萃取天地万物精华而成,服食需顺应时节。” “方士也曾言,服用太频有害无益,爱卿或许偏颇了!” 秦墨无语:“……” 特么居然还能自圆其说? 果然存在即合理,有些东西能盛行,几百几千年仍有人信,也是有其道理的! 秦墨默然片刻,试言道:“或可找来家禽小兽,喂食金丹,观之是否有异?” 嬴政失笑摇头道:“人乃万物之灵,家禽小兽岂能相提并论,纵然服食金丹有异,也在常理之中。” 秦墨彻底没脾气了,咂着嘴半晌无言。 不得不说,方士搞出的这套逻辑,还真是无懈可击,自欺也好,欺人也罢,都是非常好用的。 再配合掺入许多珍贵药材的金丹,但凡有点提神醒脑的效果,都能自圆其说,催眠自己或旁人,持之以恒去求那长生之道…… 秦墨念及至此,眼前一亮道:“陛下,可命人查看那些常常服用金丹的方士,是否眼中多血丝,须发也有脱落之症状。” “服食时间长的,甚至能不惧寒暑,宛若仙人!” 嬴政听到此处,不由微微愣神,迟疑道:“爱卿可是见过卢生?” 秦墨疑惑,但不等他问卢生是谁,一旁的扶苏便解释道:“卢生为燕地方士,早年入咸阳传播炼丹求仙之说,深得贵族推出,皆愿慷慨解囊助其炼丹。” “其人不知年岁几何,鹤发童颜双目如血,且不惧寒暑,无论隆冬腊月,还是盛夏酷暑,皆穿素白袍,确实宛若仙人!” 秦墨恍然点头,向嬴政揖手沉声道:“臣没见过什么炉生灶生,臣只知其中毒已深,五感遭毒侵蚀,已感受不到冷热。” “陛下可命人前往燕地,探查其真实年岁,再派人看其口舌,是否生有暗疮!” 嬴政麻了,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反驳之言。 因为,他现在就经常口中生暗疮,而且口气难闻至极。 夏无且和众医倌为他诊治,也找不出病因,只能给他开具一些调理脾胃,平降虚火的汤药服用。 或许秦墨喝的童子尿药汤,他也曾喝过,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早查过卢生的底细,其真实年岁不过四十,还没他年岁大呢。 但当时,谁会想到卢生身上的异状是中毒? 嬴政还以为那家伙已得半仙之体,羡慕的紧呢。 毕竟白发如霜,双目如血,不惧寒暑什么的,看着实在太拉风。 可此时往中毒上一想,却是殊为可怕了! 比自己还年轻的家伙,吃毒药吃的头发全白,双眼充血,还不知道冷热了。 特喵的,只有将死之老朽,才会不知冷热啊! 嬴政越想越是头皮发乍,想到以往已吃那么多毒药,更是恶心的不行。 比秦墨喝了童子尿药汤更恶心! 嗯,自己或许也喝过那童子尿药汤,更恶心了…… “咕嘟~” 嬴政咽下一口唾沫,强忍胸腹间泛起的恶心感,问道:“爱卿,这金丹之毒能解否?” “陛下最好还是召问医倌。” 秦墨无奈摊手,但转而又道:“不过,臣观陛下气色,似乎中毒并未太深,以后不再服食金丹,时间长了身体会将丹毒慢慢排出。” “另外,也可每日喝一些牛奶,大抵有解丹毒之效!” 嬴政点头,也不跟他闲扯了,摆驾离开院子,回去找牛奶喝。 扶苏和元嫚也赶忙关心跟上,老子再怎么不好也是老子,死翘翘可就不美了。 秦墨在后面喊道:“陛下还需早做处置啊!” “全权交予爱卿处置,爱卿看着办便是。” “喏!” 嬴政头也不回撂下一句话,人已经渐行渐远,秦墨揖手高声回应。 然后,转而向虞姬道:“持我相印,调用郡中驿吏,给咸阳送去命令,天下凡有鼓吹炼丹求仙的方士,一律抓捕到学馆改造。” 虞姬疑惑问道:“改造什么?” “都是识文断字,且精通药理的人才,只要改掉求仙的妄想,学习一番正统医家理论,便是难得的好医倌。” “改造好之后,再去为百姓治病,就当是服苦役了。” “咱大秦百姓太多,永远都嫌医倌太少!” 秦墨嘿然笑道。 …… …… 次日,嬴政的巡守御驾再次启程,前往郡治之下的各县乡,公审那些犯事县乡官吏。 祖龙还是那个祖龙,国事永远放在第一位! 至于秦墨,则被嬴政特旨留守宛城,暂时统领那些南阳郡兵。 一方面南阳郡兵将官和郡治官吏,几乎被一锅端,重新选拔或别处调任,都是需要时间的,得有一个镇得住场子的官员坐镇。 另一方面,嬴政也是怕身体虚弱的秦墨,受不了路途颠簸,真有個三长两短,那就追悔莫及了。 秦墨自是欣然领命,送走嬴政之后,便签下相令,按照以往征战时,攻下城池的规矩,将宛城及附近村镇,暂时统归为军管状态。 所幸南阳郡兵也都是他的老部下,一切井井有条,反而不需秦墨操太多心。 于是,秦墨签下命令之后,果断回后衙修养,顺便为公孙业设计左脚假肢。 “主君应该多多休息,何必为臣费心?” 公孙业拿着秦墨画好的假肢设计图,浑浊双眼有些泛红道。 秦墨伸了伸懒腰,在躺椅上躺好,摆手道:“往后就是一家人,别这么矫情。” “去找城中匠人帮你打造吧,最好亲自监督随时试用,免得到时候不合用。” “孩子留下,我和虞姬帮你看着。” “喏!” 公孙业大礼一拜,将孙子孙女交给虞姬,拄着拐杖离开。 秦墨进入假寐状态,虞姬在旁边剥了今年刚收获的花生,喂给俩娃子吃,不时往秦墨嘴里塞一粒。 俩娃子一个叫公孙乘,一个叫公孙丽,很是招人喜欢。 虞姬尤其喜欢,昨晚上都是抱着睡的,直让俩娃子叫她母亲。 庶民家的女子,到虞姬这般年纪,确实都是孩子能叫母亲的年纪了。 虞姬如此做派,也是在暗示秦墨,该那啥添丁进口了! 至于秦墨能否领会,就不得而知了。 “看样子,君子是没有领会……” 虞姬嘀咕着往秦墨嘴里狠塞几颗花生米。 但秦墨非常咸鱼,连眼都没睁,只是似梦似醒的咀嚼着,发出一声不悦鼻音,警告她不要在胡闹。 虞姬噘了噘红唇,正想说点什么,院外却突然走进来一人,仔细一看,竟是长公主元嫚! 嬴政出巡县乡,并没有带上这大闺女,而是让她留下来,美名其曰照顾秦墨。 明摆着还是在撮合两人! 虞姬纵然心中不忿,却也不敢怠慢,赶忙起身就要见礼。 元嫚压了压玉手,又指了指躺椅上的秦墨,示意她不必多礼,免得打扰秦墨休息。 虞姬无声墩身一礼,回屋去沏茶。 元嫚也老实不客气,霸占了虞姬的座位,剥了花生喂给俩娃子。 俩娃子一人吃了一颗,见该轮到秦墨了,便乖巧的提醒元嫚,奶声道:“主君也吃。” “你们看,秦相睡着了,不吃……呀!” 元嫚笑着点头,重新剥了花生,象征性的送到秦墨嘴边,向俩娃子解释,人睡觉之后不能同时吃食物。 但,她话说到一半,秦墨突然张嘴,咬住了花生,也咬住了她的手指,吓得她低呼出声。 秦墨也是身体反应快过大脑,咬上之后才觉耳边声音不是虞姬,睁眼一看不由愣住。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莫名尴尬! 正文 第七十九章 不得不说,刺激也是真刺激! 秦墨愣神片刻后,赶忙张开嘴,松开元嫚玉指。 但元嫚似乎没有抽手的意思,俏脸微红之余,却是瞟了眼去沏茶的虞姬。 然后,染着鲜艳蔻丹的玉指,竟是不退反进往里探, 用红指甲挠了挠秦墨舌尖。 秦墨打了个激灵,双眼瞬间瞪圆:“!!!” 元嫚咬着红唇,以娇媚眼波回应,御姐风情展露无疑,简直……骚的没边儿。 “???” 秦墨再次打个激灵,脑子都要宕机了。 特么的, 啥鬼情况? 这怕不是个被人冒充的假长公主吧? 便是虞姬那些以色娱人的好姐妹, 也没这等騒浪劲儿啊! 秦墨头皮发麻之际, 元嫚突然收了玉指,也收了让人三观尽碎的御姐风情,转瞬又肃容正襟,恢复仪态万芳的长公主模样。 而与此同时,两人身后传来虞姬恭谨的声音:“长公主请用茶。” 秦墨心里莫名升起一种险些被捉奸的罪恶感,哭笑不得的眯上眼睛,继续装作假寐。 “有劳谒者。” 元嫚道谢啜饮茶水,然后捻了一颗花生,缓缓送入红唇中,状似无意的吮了吮玉指。 那根玉指,正是方才挠秦墨舌尖的玉指! 秦墨:“……” 秦墨三观彻底碎了,稀碎的那种。 诚然,元嫚在他心中,也不是甚么温良女子。 毕竟敢踹胡亥屁股又暗中威胁,还想偷摸连秦墨一块踹的女子,骨子里多半是叛逆的。 可此时的元嫚,却远不止是叛逆! 这先秦时代之女子, 纵然不讲劳什子的女德,但男女大防啥的, 最起码还是有滴。 尤其是皇家贵女,私下这般模样,是有啥大病吗? “咳咳……” 秦墨忍无可忍,干咳两声佯装苏醒,无语看着元嫚道:“长公主,您爱吃不剥壳的花生吗?” “……” 元嫚愣了愣,旋即才意识到,放进嘴里的花生,是没剥壳的,顿时尴尬破功,讪然吐出道:“只顾饮茶,却是没注意。” 虞姬在旁边好悬没笑出声,碍于其长公主身份,只能低头强自忍笑,憋的肩膀直抖。 秦墨也不拆穿元嫚,只大有深意道:“长公主不必拘谨,平常心即可。” 元嫚俏脸微红, 垂首赧然应了,却是丝毫不见方才的大病模样。 秦墨拿她这幅温良调性没辙, 无语砸了咂嘴道:“只吃花生也不当饱, 该吃午食了,我去做……” “君子且歇息,陪长公主稍坐,仆这便去张罗饭食。” 虞姬拦住要起身的秦墨,又巴巴的去了灶房。 她跟着秦墨这些时日,如今厨艺也算学出来了,家常便饭手到擒来。 秦墨目送她钻进灶房,心里对这小媳妇是愈发满意。 “秦相,吃花生呢~!” 耳边响起元嫚的柔腻声音,一颗剥了壳的花生仁,也随之递到秦墨嘴边。 秦墨转头一看,不由陷入呆滞。 因为,元嫚美眸如勾,竟已又故态复萌。 “啊,张嘴!” 元嫚见他呆滞,不由娇媚嗔怪,硬生生将花生仁塞进他嘴里。 秦墨无奈咀嚼,忍不住看了眼灶房,莫名有些心虚道:“长公主,您这么……” 元嫚打断话头问道:“好吃吗?” 秦墨点头:“臣受宠若惊。” 元嫚笑吟吟道:“是我方才吐出来的花生。” 秦墨:“噗……” …… …… 秦墨在宛城留守半月后,身体已大体康复,也终于等来了继任军将,以及郡治官吏。 值得一提的是,郡守还算是个熟人,廷尉李斯之长子,李由! “拜见秦相。” 李由持礼甚恭,沉稳向秦墨见礼,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秦墨暗赞一声青年才俊,相比他那还未成年的纨绔弟弟,这李由无疑更有乃父之风。 甚至,犹有胜之! “李廷尉后继有人矣。” 秦墨夸了一句,拿出郡守印信交给李由。 李由郑重双手接过,惭愧道:“秦相谬赞了!” 秦墨摆手笑道:“本相这可不是谬赞。” “你如此年轻,便已任到一郡之首官,未来大有可期,成就必不逊于李廷尉。” 李由表情古怪,看了眼秦墨干净脸庞,又摸了摸自己的短须,幽幽道:“秦相比由更年轻,却已是军功彻侯,河西国主,大秦宰相。” “而由,虽痴长几岁,却只是一郡之守,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入中枢为官!” 秦墨:“……” 这特么,无言以对啊! 秦墨摸了摸脸,考虑是不是也开始蓄须,嘴上则道:“本相与长公主这便要启程了,去追随陛下御驾,李郡守后会有期。” “恭送长公主、秦相。” 李由率领一众继任郡治官吏,将秦墨和元嫚一行人,送出郡守府衙。 门外头,车驾禁卫仪仗,已等候多时。 秦墨登上自己的五驾马车,打开车窗向李由和众官吏道:“诸君,无需出城远送,且忙公务吧。” “喏!” 李由领头,众官吏揖手。 秦墨敲了敲车厢壁,示意外头驾车的公孙业启行。 啪—— 公孙业甩动马鞭,车驾缓缓前行。 但这时,秦墨突然探出车窗,指着衙门前堆放的骷髅头,向李由和众官吏道:“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王法难欺,且好自为之吧!” 诸人脊背一凉,不禁齐齐咧嘴,默然揖手拜下,目送队伍渐行渐远。 秦墨也缩回车中,打了个哈欠,便要躺下睡觉。 虞姬服侍他脱下大氅,奇怪道:“君子怎越修养越没精神了?” 秦墨眼神突然开始发虚,若无其事道:“这几日失眠,没睡好。” 虞姬不疑有他,转而道:“长公主约了仆,让仆带君子去她车上,一路上打麻将消遣呢,看来是要爽约了。” 秦墨打了個激灵,迅速盖好毯子:“睡醒了再说。” 那磨人的妖精,他算是怕了。 在宛城这些时日,若非秦墨还算理智,指不定就闹出事了。 还是背着虞姬的那种,简直罪恶感满满。 但,不得不说,刺激也是真刺激……在如此下去,某渣就要真沦陷了。 …… …… 五日后,秦墨和元嫚的车驾,便在博望县地界,追上了嬴政的巡守御驾。 因为嬴政和百官,是在南阳各县乡绕圈,公审那些犯事官吏,所以自始至终也没走出多远。 两只队伍相遇时,嬴政刚在博望县城,公审了一些犯事官吏,无数百姓尾随相送。 甚至,一些乡里百姓,也不远而来,只为能瞻仰御驾,嬴政御驾所过之处,尽是百姓呼喊‘皇帝贤明’之声。 显然公审犯官,让嬴政得到了民心! 至少南阳郡民心,此刻是向着嬴政的,往后数十年,也将是秦治拥趸。 “爱卿,这般场面,如何?” 玉宇车上,嬴政隔着车窗,遥遥指向那些被禁卫隔离甚远的百姓,颇有些自傲的向秦墨道。 秦墨揖手道:“当然是提气,大秦统治已越发稳固了。” 嬴政等的就是这句话,顿时捋须大笑,半晌才停下道:“后世子孙若能保证吏治清明,大秦也并非不可传之百世千世,乃至万世!” 他觉得自己似乎是悟道了,找到了长治久安的万世法则。 秦墨自然又是赞同:“陛下所言甚是,百姓所求者,无非是吃饱穿暖,不受人肆意欺压,而这般的首要条件,便是吏治清明。” “余者,纵然是六国旧族一起复辟,纵然是洪荒之水再发,只要大秦吏治清明,百姓也可在朝廷领导下,战胜一切天灾人祸!” 嬴政听他这一番总结,再次大笑,却是愈发愉悦。 但,他笑罢之后,转而却又问秦墨道:“爱卿可知,这博望之民,因何如此殷切,要不远而来相送与朕?” “朕在宛城也公审了犯官,又为何没得如此敬爱?” 秦墨沉吟,他还真被问住了,半晌才迟疑道:“莫不是有贤臣,又向陛下进献了良策?” 嬴政笑着颔首道:“确是贤臣无疑,他说了一句箴言,朕公审之时,拿来用了,因而百姓皆爱朕。” 秦墨心中愈发好奇:“甚箴言?竟有如此效用!” 嬴政捋须,悠悠然道:“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王法难欺!” 秦墨恍然失笑,揖手道:“从今往后,这句箴言便是陛下首倡。” “陛下说,比臣说,效用更强千倍万倍!” 嬴政立即摆手,佯装不悦道:“朕怎好夺爱卿之箴言,不可,万万不可。” 秦墨一看他这模样,便知他是心动了,便道:“陛下若觉不妥,可将皇陵那十万异族苦役,多借臣用几年。” “臣想修一条贯通河西国的直道,续接塞内之直道,如此商贾出了塞,也能走便利直道,直达域外!” 嬴政一滞:“……” 你瓜怂还真是老实不客气。 借了几年又几年,等你用够了,怕是也死的差不多了。 朕的皇陵还修不修了? 秦墨见他迟疑,便道:“若不然,陛下从内库拨些财货支援,臣自己想法子……” 嬴政一听内库俩字,浓眉不由抖了三抖,立即抬手打断他,义正言辞道:“皇陵十万异族苦役,爱卿随便用,路修好再还给朕即可。” 秦墨笑着揖手拜谢:“如此,臣便谢过陛下了,那箴言乃是陛下首倡!” …… …… 嬴政尝到了公审犯官所带来的甜头,更加不辞劳苦。 南阳郡县乡官吏处置完之后,也不急着南下赶路了,反而让御驾往东走,赶往临近的颍川郡。 他似乎想要将楚地郡县探查一遍,最后再去楚南边地,应付陷入动乱的百越! 颍川郡百姓欢欣鼓舞,纷纷自发迎接嬴政的巡守御驾。 因为经过酝酿传播,颍川郡百姓已经知道,嬴政在南阳郡干的事。 若能在颍川郡也来那么一回,往后数年官吏便会老实许多,百姓的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但百姓们高兴,颍川郡的大小官吏,可就在心里骂娘了。 一个个战战兢兢,生怕被查出什么错漏,却还要摆出欢喜模样,迎接嬴政的巡守御驾。 而嬴政为了得到民心,纵然所过之地,没有查出什么错漏,给了官吏上等考评,可最后还是要召集百姓,让官吏来一场自我检讨,陈述施政治理方略。 最后的最后,由他总结陈词,警告众官吏一句:【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王法难欺,诸卿且好自为之!】 此话一出,不论何时何地,总能赢得百姓疯狂欢呼。 于是,颍川郡百姓也沦陷了,巡守御驾所过之地,引得百姓扶老携幼瞻仰,盛况空前! 嬴政宛如一头吃不饱的恶龙,将颍川郡民心吞入腹中,便又急不可耐的前往相邻泗水郡。 这一日,巡守御驾穿行在荒凉古道上,难得没有百姓相随,嬴政也不闷在玉宇车里了,骑上御马跨弓背箭,与百官一起围猎野兽。 秦墨自也是没有缺席,一上午猎了山鸡野兔无数,更猎了一只后世难得一见的犀牛。 “爱卿当真是好射术,竟能隔着百步,一箭射入此牛眼中。” 嬴政抚摸着体型庞大的犀牛尸体,咋舌赞叹道。 秦墨到底是后世人,看着犀牛尸体,心中莫名升起负罪感:“此等异兽越发稀少,猎杀一只便少一只,日后恐将绝迹矣。” 嬴政和百官面面相觑,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先秦时代仍然蛮荒,本就是人类与野兽争夺生存空,若不猎杀光,留着祸害百姓吗? 半晌,百官中有人道:“既然秦相不愿猎杀此牛,方才为何要发箭射它?” 秦墨苦笑道:“它在水泽中潜伏,我还以为是伤人的土龙。” 所谓的土龙,便是鳄鱼,当地人又称鼍。 那东西在后世跟犀牛一样,只能去动物园才能见到,但在这时代的楚地,可不是什么稀罕物。 不说遍地都是,也是数量巨多。 时常会有百姓牲畜,被鳄鱼袭击的事情发生,乃是害兽! “哞——!” 诸人正自为秦墨的古怪慈悲心感叹,身旁水泽中突然响起牛叫声。 百官闻之大惊,纷纷拉弓拔剑,护着嬴政后退,远离水泽。 秦墨也张弓搭箭,寻着声音便要发箭,但等看清楚,那发出牛叫的犀牛,只是一只幼崽后,赶忙又停弓收箭。 同时,向紧张过度的众人道:“莫要伤了它。” 嬴政推开百官,看了看那犀牛幼崽,叹道:“怕是刚落生没几日,纵然不杀,也难独活。” 秦墨愣了愣,旋即跳进水泽中,将那犀牛幼崽抱起:“收养了便是!” 正文 第八十章 明面上是搓麻将,桌下其实更热闹! “凶兽当除,但也应留种饲养,免得后世绝迹,子孙只能从典籍中窥看畅想。” 秦墨抱着小犀牛上岸,认真向嬴政和诸臣道。 嬴政和诸臣一愣,仔细想想不由也为之哑然。 犀牛这东西,不止是犀角宝贵, 厚实的犀牛皮,更是战略资源。 铁甲出现之前,犀牛皮甲胄,乃是最好的单兵防护! 吴王夫差有一支犀甲部队,便能称霸春秋,成就赫赫威名,至战国时期, 屈原的诗歌中, 对此也有形象描述,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因而犀牛一直被大肆猎杀,族群减少非常之快,如今已然极难寻觅,或许过不多久,便真要在大秦绝迹了。 若到那时,后世子孙便如秦墨所言,只能看着典籍中的记载,畅想曾与先辈共存的珍奇异兽,为之唏嘘嗟叹。 而那无疑是一种莫大悲哀! “上林苑御园中,或可留种饲养,朕稍后向咸阳传令,命少府着手办理。” 嬴政肃容颔首,却是要成立一个皇家动物园。 傍晚时分,禁卫扎下御驾营地,火头军开始烤制猎来的野味。 秦墨也将重达一百多斤的犀牛幼崽, 带到虞姬和公孙一家面前。 俩娃子尤其兴奋,卖萌向禁卫们讨来马奶,用小桶装着让小犀牛啜饮。 “果真异兽也,纵然只是幼崽,也比咱家中的黄犬巨大数倍。” 虞姬摸着小犀牛尚未长出犀角的光秃秃鼻头,不禁赞叹道。 秦墨见她直往小犀牛鼻子上摸,便知她心里打得什么主意,无语道:“等它长出角,还早着呢,别打歪主意。” 虞姬悻悻然收回玉手,嘟起红唇道:“君子怎知仆在想什么?” 秦墨嘿然:“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说着,从身后箭囊里掏出一根犀角,塞进虞姬手里。 虞姬大喜,既是喜欢犀角,也是听懂了秦墨诗歌之意。 她是楚人,而生在楚地的独角水犀,又被称之为灵犀,据传能沟通神灵感应万物。 《庄子》逍遥游篇中, 亦有借灵犀比喻道学,是通天彻地之学说,由此也足可见,灵犀之说流传甚为广远。 “身上虽无彩凤之双翼,不能比翼齐飞,但内心却像有灵犀一般,彼此能感应相通……君子是此意吗?” 虞姬美眸中满是小星星,显然是被这情话搔到了痒处,极其的受用。 秦墨笑着点头:“是这个意思,换句通俗点的话说,就是你一撅屁股,我便知你要拉啥屎。” 虞姬:“……” 虞姬仿佛没听见一般,点头道:“真是优美的诗歌啊!” “是啊,真是优美的诗歌,秦相好才情。” 熟悉的女子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隐隐带着那么点艳羡与幽怨。 秦墨面色一滞,不用看也知道,来人定是长公主元嫚。 这算是被她听见了,若是不弄一句同档次的诗歌,这妖精指不定要怎么磨害他呢! 秦墨回身揖手道:“长公主谬赞,臣只是信口胡诌,当不得诗歌。” “原来如此。” 元嫚恍然点头,但转而便又道:“不若秦相为元嫚也胡诌一句?” 秦墨:“……” 真当我是中华诗词库啊? 肚子里那点初高诗词,这些年早随着便便,排出体外大半了,一时之间上哪给你想去! “长公主当面,臣不敢唐突。”秦墨打了个哈哈道。 元嫚背着虞姬,娇媚白他一眼,仿佛是在说:你不唐突我,我可就要唐突你了! 然后,不等虞姬发现,便转瞬又收了神通,嫣然笑道:“秦相见外了。” “对了,火头军烤制了熊掌,另有烤制野味若干,父皇命我送于秦相品尝。” 说着,向身后招了招手。 远处的几名仆妇见了,立即端着托盘快步而来。 虞姬见有好吃的,便忙收起犀角,让仆妇将托盘送入旁边帐篷,又热情向元嫚道:“长公主一道吃些,仆这里还有域外美酒,正可佐之。” “嗯,甚好,吃完再搓麻将。” 元嫚也不推诿客套,两女结伴入了帐。 两女这段时间相处的多,如今已然算是好姐妹了,很塑料的那种好姐妹。 但,总归是投缘的,也聊得来! 秦墨看着虞姬热情招呼的身影,心中不由暗叹一声傻妞,这是引狼入室啊。 搓麻将要四个人,元嫚每每都要拉上秦墨一起,然后在叫上一位贴身仆妇。 明面上是搓麻将,桌下其实更热闹,让秦墨欲仙欲死! “咳……” 身旁公孙业突然轻咳一声,吸引秦墨的注意力,迟疑道:“主君,这长公主之事,还需早做决断啊,否则总……也不是个办法。” 他是旁观者清,虞姬没发现的事儿,他看的跟明镜似的。 秦墨习惯性砸了砸嘴,摸着刚长出来的短须,沉吟道:“拖一天算一天吧,毕竟……也挺好玩的。” 公孙业闻言,顿时露出男人都懂的会心微笑。 秦墨见他笑的猥琐,反倒无语道:“老公孙啊,你……你……” 公孙业知道他要说什么,无所谓的洒然一笑:“到了臣这般年纪,有或没有,已无甚差别啦。” “纵然尚存,全身都僵硬,只那一处是软的。” 秦墨哑然失笑,这话听着耳熟,好像老富贵也说过。 “别傻站着了,咱们也进去尝尝。” “主君先用,臣侍候着!” 秦墨也不矫情,一手揪住喝完奶的小犀牛耳朵,一手抱起公孙家俩娃,当先进入帐篷。 …… …… 次日,巡守御驾再次拔营,欲往泗水郡境内的微山湖方向。 不过御驾队伍整备妥当,即将起行之际,秦墨出于以往行军习惯,仔细数了数身边随行,却发现少了公孙家俩娃和小犀牛。 “老公孙,你家的乘和丽呢?” 秦墨向已经坐上御者位置,手握车驾缰绳的公孙业问道。 公孙业左右看了看,摇头道:“许是又赖上禁卫武士,去蹭马骑了。” 秦墨皱眉:“我自睡醒时,便未见你家的俩娃子。” 说着,转而看向虞姬道:“你这会儿可曾见过乘和丽?” 这些时日公孙家的俩娃子,都是跟虞姬一块睡,俩娃子也最是黏她。 “他们俩睡醒之后,便带着小犀牛出去玩耍了,一直未归……” 虞姬回答的声音渐弱,黛眉也逐渐紧皱。 秦墨牵过车后的两匹白马,将其中一匹的缰绳塞给虞姬:“分头去找。” 此时的御驾,除嬴政车驾四周,里三层外三层全是禁卫拥簇,余者禁卫与百官的队伍,已拉成长长的一条直线,准备出发了。 虞姬不敢怠慢,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一路喊着俩娃子的姓名,向队伍末尾而去。 秦墨也上马,往队伍前头去找,临走时向公孙业道:“守着马车别动,或许他们自己会回来。” 公孙业倒还算镇定,揖手道:“有劳主君。” …… 秦墨顺着队伍一路找到充作先锋的禁卫,却也不见俩娃子身影。 最后,回到自己的车驾旁,与同样回返的虞姬碰头。 “找到没有?” “找到没有?” 两人异口同声询问对方,继而又齐齐摇头。 守着车驾的公孙业,见此彻底失了方寸,孙子孙女好不容易在司马徽手上逃过一劫,若是再出什么意外,他这做爷爷的,可真承受不住打击了! “莫慌,陛下的玉宇车,我还未查看,这便去。” 秦墨勒缰绳调转马头,来到只隔着扶苏车驾的玉宇车旁,敲了敲玻璃窗。 呼啦—— 玻璃窗打开,赵高探出头,向秦墨揖手道:“秦相可是要求见陛下?” 秦墨往车里看了看,见嬴政正在批阅简牍,便压低声音道:“赵府令,可见过我身边那俩娃娃?” 赵高茫然摇头:“只昨日在营中见过……” “爱卿,那俩娃娃怎么了?” 嬴政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却是听到了两人对话。 赵高将脑袋缩回去让出车窗位置,秦墨策马靠近窗户,向车内嬴政揖手道:“陛下,俩娃子今日清晨便不见踪影,臣在御驾队伍中寻了一遍,也未找得见,急煞人也。” 嬴政恍然颔首:“赵高,让御驾暂停起行,传问御驾诸人,可有见过那俩娃娃。” “喏。” 赵高领命下车,骑上车后的御马,去奔走传问。 约莫过了半刻钟,赵高气喘吁吁折返,禀告道:“陛下,天亮时火头军出营打水,俩娃子带着昨日秦相收养的小犀牛,也跟着去了水边玩耍。” “但,火头军回来后,俩娃子似乎未回……” “臣已命火头军,带军中之细犬,前去取水地寻找!” 秦墨心中急躁,不等嬴政问话,便接过话茬道:“取水地在哪?” “营地上游,一里处。” “驾~!” 秦墨猛夹马腹,顺着营地旁的河流,向上游疾驰。 虞姬和公孙业见了,也赶忙催马驾车跟上。 …… 一里地转瞬即至,三人赶到时,火头军和驭犬禁卫,正在河边寻找呼喊。 显然,是还没找到人! 秦墨从车驾中拿出两件公孙家娃娃的衣衫,让细犬闻嗅气味,在行寻找。 “汪汪汪~” 几只细犬原地打转,只是乱叫。 驭犬禁卫观察片刻,无奈道:“秦相,俩娃子的气味,只在这里有。” 秦墨皱眉看向并不深的小河,秋冬之际正值枯水期,最深之处也不过膝盖。 而且河水清澈见底,也无甚水草。 两個娃娃纵然不甚滑入水中,也可安然爬上岸。 若是遭了水中鳄鱼,也该有残肢血迹之类的瞟向下游。 而下游乃是御驾营地,为防止居心叵测之辈,从水中突袭营地,禁卫在岸边,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河水中若有异样,禁卫早该警觉禀报了! “定是被人掳走了……” 秦墨大脑急速运转,脱口而出一个猜测。 与此同时身边的公孙业,也几乎同声道:“吾家两个孙儿,定是被人掳走了!” 君臣二人说完,不由对视一眼,越发笃定心中猜想。 也只有人为的掳走俩娃娃,顺河水向上游撤离,才能不留下任何痕迹。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掳走两个不想干的娃娃,甚至连随行的小犀牛都不放过,但……这却是最合理的猜想了! 秦墨自车驾中取出战甲,在虞姬和公孙业的帮助下,迅速穿戴整齐。 而后带上弓刀大戟,跨上白马喝令道:“诸君,随我追击歹人。” “喏。” 火头军和驭犬禁卫抱起细犬,翻身上了自己的战马,跟随秦墨向上游疾驰。 “你回去禀告陛下,仆也去为君子助拳。” 虞姬也从车驾中取出佩剑,嘱咐了一句公孙业后,也骑上自己的白马,追随众人而去。 公孙业急的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他或许阅历丰富,遇事能慌而不乱,还能跟秦墨想到一块去。 但,于战阵厮杀,他就是门外汉了,否则当年也不至于躲避战乱,举家迁到南阳郡。 而且他身有残疾,兼又老迈,便是赶车跟上去,也是个累赘。 “哎,真是该死的老朽~!” 公孙业嘴里大骂自己废物,赶忙又爬上车驾,回下游去禀告嬴政。 等他回到御驾队伍,将河边猜想,以及秦墨率军去追歹人之事,禀告给嬴政后,嬴政却是变颜变色。 “不到百人便去追击,若中了歹人圈套,如之奈何!” “传朕诏令,命通武侯王贲,即刻率五千禁卫,快马前去驰援秦卿,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嬴政也是真急了,直接将随扈禁卫分出去一半。 赵高大惊:“陛下,御驾安危重要,不可……” 嬴政丹凤眼一瞪,凶厉之气尽显,将虎符砸在他身上,喝道:“速去传令,再敢饶舌,斩!” “喏。” 赵高不敢再废话,狼狈捡起虎符,去找王贲传令。 这边闹出如此大动静,相邻的扶苏和元嫚车驾,都已听到也知道了,纷纷下了车驾,来安抚嬴政。 “父皇,秦相有万夫不当之勇,兼又汗血宝马傍身,纵然事有不逮,也可安然暂避锋芒,不必过于忧心。” “对,于战阵厮杀之道,秦相从未有败绩,歹人便是十倍与他,多半也讨不到好。” 扶苏和元嫚你一言我一语,劝道。 正文 第八十一章 秦兄真君子也,张良感佩之至! 嬴政摆手打断扶苏元嫚话头,却是难掩心中烦躁,指使侍者道:“去督促王贲,怎还不发兵?” “喏。” 侍者揖手快步而去。 “哼~!” 嬴政突然恨恨冷哼一声,宛如怒兽来回踱步,骂道:“不知轻重的瓜怂,这大秦亿万黎庶, 难道比不得俩娃子?!” 扶苏与元嫚面面相觑,也是摇头一叹,秦墨那等性子,说好是真的好,说古怪也是真古怪的可以。 他们俩心中其实也担忧,秦墨只率不到百人, 便冒然去追击歹人,实在凶吉难料。 毕竟,若是普通山贼土匪,得知御驾行至,那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恨不得找个耗子洞钻进去,生怕惹来嬴政侧目。 反之,敢暗中窥伺御驾,甚至掳走御驾随众的歹人,绝不是普通山贼土匪。 也已不能称之歹人,那是妥妥的叛逆! 说不得,便是六国旧族余孽! 踏踏踏—— 远处马蹄声渐起,却是王贲点了一千禁卫,命之为先锋,轻装率先出发。 稍后,王贲亲率三千整装禁卫,也在轰隆隆的马蹄声中, 追着前锋马尾出发。 最后, 则是一千禁卫为后军,驱赶着备用马匹,带着少量备用甲械粮草,尾随跟上。 明明是一场支援战,却被王贲布置的序列严整,快而不乱。 灭国老将之沉稳老辣尽显无疑! 嬴政心中烦躁稍减,看向身旁的扶苏道:“去,把秦卿给朕全须全尾带回来。” “喏。” 扶苏揖手领命,有贴身侍者为他牵来宝马,一行人快马加鞭跟上五千禁军。 …… …… 与此同时,小河上游。 秦墨率领火头军和驭犬禁卫,已沿着河岸,奔驰出十余里。 “君子快看,前方有人。” 虞姬放下千里镜,指着远处的河滩喊道。 秦墨闻言,也在疾驰中,举起千里镜,向虞姬指处瞧看。 那处河滩乃是小河尽头,再往前便是一望无际的干涸沼泽,其中遍布枯黄芦荡丛。 秦墨仔细搜索那片河滩,终于在一块岩石后,发现了一个探头探脑的家伙。 那人似乎是在放哨,不停往下游方向张望, 但受限于目力,却并未看见即将赶至的秦墨一行。 千里镜于战阵中的优势,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秦墨松一口气,只要俩娃子不是被凶兽所食,他便能救回来。 “绕过去~!” 秦墨喝令一声,勒转胯下白马,领着队伍离开河岸,钻进密林中遮蔽前行。 然后,直接绕过那放哨之人,抵达河滩之后的干涸沼泽! 秦墨看了看沼泽中东一片西一片的芦苇丛,转头低声向驭犬禁卫道:“暗哨在河滩,歹人应在附近,再让细犬闻闻乘和丽的衣物,搜索前行。” “喏。” 驭犬禁卫拿出俩娃子衣物,让细犬仔细闻嗅,然后解开狗绳,将之放在地上。 细犬昂着狗头,鼻头耸动片刻,继而径直冲向一片不远处的芦苇丛。 秦墨铁戟在手,催马追随细犬。 虞姬和众火头军,也是各自拿出武器,策马紧随其后。 细犬发足狂奔,冲至那芦苇丛侧面,旋即猛然停住,向芦苇丛后狂吠:“汪汪汪……” “哪来的野狗,聒噪的很。” “不对,这狗颈项上有铜圈,像是暴君御驾中饲养的细犬!” 芦苇丛后响起交谈声,转瞬已有机警之辈,看出细犬的来历。 但,已然晚了! 火头军立即隔着芦苇,寻声拉弓放箭。 嘣嘣嘣—— 咻咻咻—— 弓弦嘣响声中,数十支雕翎箭激射而出,没入芦苇丛带起漫天枯黄飞絮。 “啊!” “俺的腿!” 芦苇丛后随之响起惨叫,然后便是慌乱呼喝:“是秦军!应战!” 秦墨将大戟一举,喝止放箭的火头军:“莫要误伤了娃子,近战突击……” 话音未落,胯下白马便已骤然加速,如离弦之箭撞破遮挡视线的芦苇丛。 呈现在秦墨面前的,是一支约莫四五十人的队伍,皆是剑客豪侠打扮,也皆配有马匹。 公孙家的俩娃子,便被捆在马背上,小犀牛也拴在一旁。 或许是趟着河水逆流而上,消耗了太多马力,一行人正在给马匹喂草料,洗刷马匹身上的泥污。 但此时,他们已经陷入混乱,有人马中了箭,正自哀嚎嘶鸣。 余者有往马背上爬的,也有操起兵器步行应战的,乱糟糟想要拦杀秦墨! 唏律律—— 噗—— 秦墨飞马如龙,径直冲撞过去,双手持大铁戟,刺死当面一人。 卜字戟头的横刃,阻挡了大戟刺入过深。 但疾驰突进的秦墨,却并未拔出大铁戟,只是双手较劲,抖动挂着尸体的戟头,又将马前两人砸的喷血摔开,戟上尸体也甩飞出去! 余者见状大骇,惧他神力悍勇,纷纷向两侧散开,想要砍他马腿。 秦墨双腿控马,马势丝毫不停,大铁戟举重若轻,居高临下左啄右刺,一路杀穿不成阵型的剑客们,留下满地尸体和哀嚎伤者。 与此同时,火头军也已结阵纵马冲出芦苇丛,尾随着秦墨踏过尸体,也踏死哀嚎伤者,冲向那些爬上马背的剑客们。 而剑客们眼看不敌,却是已在催马而逃了! “护送主人速走,吾来断后。” 剑客中有人大吼一声,调转马头迎战,阻拦追击甚急的秦墨。 另有数名剑客,也随之调转马头,杀回来断后。 呼呼呼—— 为首那剑客使用的兵器,有些类似流星锤,长长的铁链前头,坠着一个大铁锥,在头顶甩动起来,呼啸之声极为骇人。 而且那为首剑客,体型也颇为雄壮,健马在他胯下,宛如小马驹,脊梁都快压弯了,根本跑不快。 或许,这也是他留下断后的原因之一,因为跑不掉! 铛—— 秦墨与他错马而过,挥戟将甩砸而来的大铁锥磕飞,刺耳的金铁交击声中,秦墨身体在马上晃了晃,不受影响继续往前冲。 只是,手中大铁戟的戟头,却已被砸弯! 而那雄壮剑客,也来不及松开铁链,被磕飞的大铁锥带落下马,重重摔在地上。 他胯下的马,没有装备马镫! 不过,这厮倒也当真凶悍,摇摇晃晃爬起来,再次于头顶甩动大铁锥,迎向以虞姬为首的火头军。 大铁锥呼啸转动起来,宛如直升机螺旋桨,根本不用在做其他动作,便已是最好的攻击。 但凡擦碰,非得骨断筋折不可! 虞姬没有秦墨的神力,也不敢与之硬碰,情急中来了个镫里藏身,把马头也拽的低低的,在呼啸转动的铁锥铁链之下,险之又险的穿行而过。 跟在后面的火头军,则急急勒马,或掠向两侧,阵型为之一散,陷入混乱。 这时,那些随雄壮剑客杀回的同伴,被秦墨挑落两人,又被虞姬刺伤一人,余下也已悍不畏死杀至,与火头军混战一团。 他们骑的马匹,皆未装配马镫,以及高桥马鞍,更无甲胄护身,与火头军对拼,往往触之即落。 但凭着送死一般的打法,落马也拼命砍马腿,愣是将火头军阵型彻底搅乱,速度也迟滞下来! 等火头军将他们乱刀分尸,又将那使铁锥的雄壮剑客射成刺猬后,秦墨和虞姬追着那些逃遁剑客,已经进了沼泽深处。 放眼望去尽是一丛丛枯黄芦苇,却不见秦墨和虞姬的身影! 哞-- 小犀牛发出惊慌叫声,想要挣脱拴着自己的绳索。 火头军却没功夫管它,分出一伍回去报信,顺便收拾河滩上放哨的家伙,余者以驭犬禁卫为首,毫不犹豫追向沼泽深处。 有细犬开道,追踪倒也顺利。 沿途也发现了几具剑客尸体,以及无主战马,看样子是为了断后,被秦墨和虞姬斩杀了, 但随着越加深入沼泽深处,令众人沮丧的事情发生了。 干涸的沼泽越往深处,积水之地越多,最后一滩滩的积水,彻底连成片,变成延绵的浅浅水泽。 芦苇丛也越发密集,细犬再难寻到踪迹! 火头军不甘心,想要继续追寻,可在密集的芦苇丛中,却迷了方向,兜兜转转不知多久,细犬都差点被鳄鱼咬死。 直到王贲率领的支援部队赶来,一路焚烧枯黄芦苇丛,才算给他们指引了方向,成功与大部队汇合。 “君候,吾等无能,跟丢了秦相与谒者虞……” 火头军百将下马站在水泽中,向王贲请罪并讲明情况。 众火头军卒也下马请罪:“请君候责罚。” 军法写的明明白白,失主将者全队皆斩,他们跟随秦墨前来,却弄丢了主将,确是大罪无疑。 王贲苦笑,摆了摆手道:“乃是秦相救人心切,不怪尔等,且戴罪立功吧,找回秦相,罪责自免。” 嬴政给他下的命令,是找不回秦墨提头来见。 现在秦墨吉凶未知,他也自身难保呢,又怎会去责怪这些已经尽力的火头军。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秦墨! “喏。” 众火头军惭愧退下。 王贲向身旁亲卫传令道:“大肆焚烧芦苇,制造浓烟,秦相只要看见,必会给予回应。” “另,快马将最新情况传回给陛下,这沼泽太过广阔,还需增派人手寻找!” “喏。” 亲卫们领命,各自去办事。 稍倾,滚滚浓烟升起直冲天际,在沼泽上空尤其显眼。 …… …… “君子,后方有浓烟!” 虞姬指着远处天空中的烟柱,欣喜向秦墨道。 秦墨此时正张弓搭箭,威慑马力消耗殆尽的剩余剑客,闻言便道:“点燃芦苇,制造浓烟回应。” 剑客们大惊,将剑架在俩娃娃脖子上,喝道:“尔敢?浓烟升起之际,便是这二子人头落地之时!” 秦墨脸色冰冷,漠然道:“二子伤一根毫毛,彼辈皆死,放下二子,可绕彼辈性命!” 一个人威胁十几人,看似有些可笑,可剑客们却是意动了,沉吟看向队伍中间的一位年轻人。 显然,他们是惧怕了秦墨神勇,想要用俩娃娃换一条生路! 两方一时陷入对持,谁也不敢妄动。 半晌,剑客中间那位年轻人排众而出,向秦墨揖手一礼道:“敢问,当面可是华夏第一勇士秦墨?” 秦墨漠然不语,并不作答。 年轻人也不恼怒,只是道:“吾曾围观御驾,你伴在暴君左右,吾看在眼中。” “暴君身边之人,只有太子扶苏和宰相秦墨,才会如此年纪,所以你的身份,呼之欲出,瞒不过吾!” 他言谈倒也儒雅,显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子弟。 秦墨皱眉开口道:“听你口音,似是韩地人吧?” 年轻人点头承认:“正是!” 顿了顿却又揖手一拜道:“秦兄是君子,吾亦知你心怀苍生,所行之事每每与暴秦截然相反,何不与我等一起……” “哼!” 秦墨冷哼一声打断他话头,丝毫不给面子骂道:“你若要复国,何必为难两個不想干的娃子?你祖上便是这般教你做事的?” 年轻人似乎颇有廉耻心,竟被骂的脸色涨红,再次揖手解释道:“实在是阴差阳错,吾等本是窥探御驾,寻找刺杀暴君之时机。” “不曾想,在河边时被这俩娃娃撞见,无奈只得将之掳走,本也不欲虐待。” “这俩娃娃可是秦相之子?” 秦墨脸上冷色稍缓,摇头嘿然道:“不是!恰恰相反的是,他们恐怕还是你之亲族!” 年轻人一愣,愕然道:“吾之亲族?” 他却是不信的,回身扯掉公孙丽嘴里的布团,问道:“你是韩国人?叫什么?” 公孙丽懵懵懂懂,直害怕的大哭,但又不敢不回话,哽咽道:“祖父说……我是韩人……我叫丽,姬姓公孙氏。” 年轻人一滞,表情霎时变得极为精彩:“你祖父叫什么?” “呜呜呜,公孙业,哇呜呜呜呜~!” 公孙丽继续大哭着回答。 年轻人很尴尬,他其实并非韩国宗室,只是韩国爵臣之后而已,但对于韩国宗室的分支,也有些了解。 而且公孙业这名字,他是听说过的,确实是韩国宗室无疑。 搞事搞到自家韩国宗室头上,实在不尴尬都不行! 秦墨见他不说话,便又骂道:“还不快放了他们。” 年轻人再再再……再一次向秦墨施礼,殷切道:“秦兄能为不想干之娃娃,以身犯大险,真君子也,张良感佩之至!” “还请秦兄与吾等一起反抗暴秦吧!” 正文 第八十二章再建一个统一之华夏,吾愿奉你为主! 秦墨听他终于自报家门,不由为之一愣。 原来你小子就是张良张子房,怪不得敢窥伺御驾,寻找刺杀嬴政时机。 典型的时空收束,不刺杀不舒服斯基啊! 先前那位使流星锤的雄壮剑客,恐怕就是在博浪沙锤击始皇帝的大力士! “嗯,我与你一道反秦, 也无不可。” 秦墨回过神,竟是点了点头,但不等张良欢喜,却又道:“反秦之后呢?” 张良下意识道:“自是还政于诸王!” 秦墨双眼一瞪,好颜色瞬间消失,斥道:“屁话,推翻一个暴秦,再弄出一堆小号暴秦,让他们继续互相攻伐吗?” “你口中的苍生,是六国宗室贵族。” “我心中的苍生,是九州亿万黎庶。” “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休要再废话,速速放了俩娃子,有多远滚多远!” 张良被骂的张口结舌,他大抵还是那一套旧贵族思想。 哪怕后来遇到刘邦,其实他也是一心复兴韩国,项羽宰了他拥立的韩王,这家伙才愤而去投靠刘邦,联合诸侯去搞项羽。 最后刘邦立汉,分封一帮异姓诸侯,以及刘姓子弟为王,他似乎也没啥意见,只是自己功成身退…… 或许, 彼时他已看出了分封的弊端,可却再也无力改变,只能转而去求仙问道,不再过问俗事。 所以说到底,他此时的所思所行,有其时代局限性,说好听点是竖子不足与谋,说难听点就是封建余孽! 张良呆滞半晌,沉吟道:“六国宗室贵族……九州亿万黎庶……” “这便是秦兄辅佐暴君一统华夏,辩服天下博士推行郡县的原因吗?” 看得出来,他是真推崇秦墨,甚至跟扶苏一样,都是属于迷弟型,居然真把秦墨的斥骂听进去了。 秦墨不想再跟他饶舌,扭头看了眼虞姬,而后冷冷向张良道:“你是韩臣,反秦复国,无可厚非。” “但你口中的暴君,所做的不过是终结乱世,终结尔等的世爵世禄。” “你说始皇帝是暴君, 那我也当是你眼中的‘害民之贼’, 又何必……” 秦墨说着突然松开弓弦,弓上之箭已然射出。 咻-- 噗—— 队伍中挟持乘娃子的剑客, 被一箭射穿咽喉。 至于丽娃子,虞姬方才得了秦墨眼神暗示,在秦墨发箭之后,也在瞬间发箭,射向张良马旁挟持丽娃子的剑客。 呼啦啦—— 与此同时,秦墨一箭射出后,胯下白马也猛蹿而出,马蹄趟起漫天水花。 他趁众剑客被突然发难弄懵之际,连珠般又骑射连发几箭。 咻咻咻—— 噗噗噗—— 站在乘娃子周围的剑客,转瞬又被射中几人,乘娃子身边为之一空。 待其余剑客回过神,秦墨已携着马蹄激起的高高水花,冲至张良与丽娃子近前,左手持弓右手拔剑劈向张良脑袋! 张良本也不是什么以悍勇见长的猛人,眼见身边同伴,被虞姬一箭射死落马,他也惊得险些落马摔在水泽中。 此时看着人马如龙,几乎是踏浪飞至的秦墨,骇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胯下马再次踉跄后退,手中也举剑格挡,但心中却在哀嚎:“吾命休矣~!” 咻——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带着破空声,直奔秦墨面门而来。 秦墨凭着本能侧头,手中大铁剑,也由劈砍张良,变为上撩,试图磕飞羽箭。 唰—— 叮—— 锋利铁剑将羽箭斩断成两截,箭头部分偏离方向,余势不减打在秦墨肩甲上,崩出点点火星,继而弹落。 这一耽误的功夫,迅疾如风的汗血白马,已从张良身边掠过。 马蹄带溅起的漫天水花,撒在坐立不稳的张良身上,彻底让他坐立不稳,摔落在水泽中! 秦墨顺势一路前冲,再次砍死两名剑客,左手收弓将乘娃子拽到自己马背上。 而后猛提马缰绳,硬生生将胯下白马拽的人立而起,原地调转了马头,才将马身压下。 哗啦—— 白马两只碗口大的前蹄,重重踏入水中,踩得水花向四周溅射。 周围想要围上来的剑客们,霎时被贱了满头满身污水,冲势为之一顿。 而秦墨已再次催马,原路返回。 虞姬此时也将公孙丽拽到自己马上,但却被步行的张良缠住,马速陷入停滞,正在挥剑砍杀格挡。 张良不是猛人,却也不是弱鸡,自幼接受的贵族教育,也不像后世儒生只会舞文弄墨,一手剑术同样不凡。 不过,也只是不凡而已。 张良眼见秦墨又杀回,吓得赶忙放弃纠缠虞姬,趟着水撒腿就跑,钻进一丛芦苇中,比兔子还快。 嗯,怪不得刺杀嬴政失败后,他能全身而退,这逃命的本事,也不比刘邦差…… 咻咻咻—— 羽箭破空之声再起,直奔秦墨后心,这次不再是一支,听声音很密集。 叮叮叮—— 秦墨下意识伏身,可却终究没躲过,后背生生挨了几箭,或被铠甲弹落,或箭头破甲,挂在了甲叶上。 包括胯下汗血白马,屁股也挨了两箭,痛得马腿一软,竟一头栽倒在水泽里。 噗通—— 秦墨和乘娃子被掀翻在水中,好不狼狈。 虞姬大惊失色,直接尖叫出声:“君子~!!!” 而与此同时,远处也有大喝声随之响起:“张良老弟莫慌,吾等来也~!” 显然是张良还有同伴,赶到来接应了。 呼啦—— 秦墨豁然自水泽中起身,甩手将乘娃子扔向她怀中:“速走,我来断后。” 说罢,拽着白马缰绳,将之从水泽中扶起。 虞姬双手接住乘娃子,见秦墨安然无恙,才算松一口气,犹豫了一瞬后,见他已跨上马去追张良,便也不再犹豫,纵马带着俩娃子,钻进芦苇中,向烟柱方向驰去。 而剩余的剑客们,以及赶来的张良同伴,见秦墨煞气腾腾去追张良,虽明知他是围魏救赵,却也只得去救张良,放任虞姬消失在芦苇丛中。 “休伤吾主。” “张良老弟绕回来。” 众剑客顺着秦墨纵马留下的水纹,一路穿行在芦苇中大喊。 张良被秦墨追的晕头转向,只顾在芦苇丛中乱钻,虽然能听到同伴们的呼喊,可不敢有丝毫停留,也不敢往回绕。 因为,秦墨胯下白马的踏水之声,离他更近,仿佛催命符! “你跑,我看你能跑得过千里马不能。” 秦墨顺着张良留下的水纹紧追不舍,口中也在低声喝骂,片刻后已经能看见张良的背影。 张良吓得亡魂皆冒,眼看跑不过,机智终于上来,穿过一片芦苇后,直接扑到在水泽中隐匿身形。 至于,秦墨纵马踏过,会不会将他踩死,却是顾不得计较了,赌一把就对了。 哗啦啦—— 秦墨胯下白马,踏着水花掠过,往前又冲出数十息后,却不见张良的身影。 秦墨微微愣神后,也终于反应过来:“好家伙,不愧是张良,这聪明劲儿,没的说。” “秦兄,随我一道反秦吧!” “啊……别碰我胳膊,断了……” 身后传来张良的呼喊声,接着便是惨叫。 显然是已经跟同伴汇合。 秦墨犹豫了一瞬,继续向前驰去,打算回去跟虞姬汇合。 这张良,先放他一马也无妨,嬴政只要还活着,这帮人也在境内闹不出大风浪。 顶多是去南越之地搅风搅雨,汇合那项家之人搞复辟,那也是他乐于见到的! …… 秦墨是这样想的,可没等他奔出一段路程,身后却响起马蹄声,以及张良的呼喝声:“秦兄,何故弃我而去。” “你若厌恶分封,咱们便推翻大秦,再建一个统一之华夏,吾愿奉你为主。” 秦墨无语:“奶奶的,这张良似乎不打算放过我啊。” 此时汗血白马中了箭,马屁股上血流如注,已经染红半个马身。 加之先前一番追击,马力也已经消耗大半,速度也是越来越慢。 张良有哪些生力军同伴的支援,想来又获得了新的马匹,秦墨还真不一定能逃掉。 秦墨疾驰中,低头看了看箭囊中的羽箭,还有七八支。 但弓箭方才白马栽倒时入了水,弓弦有些送了,也不知还有几分弓力。 而且,他那杆适合马战的大铁戟,由于被那大力士的铁锥砸弯戟头,先前追击张良等人时,也被他丢弃了。 毕竟背着那么一杆长戟疾驰,实在不方便。 所以此时的他,只有一张弓弦松弛的弓,七八支羽箭,以及一柄大剑。 连个护身盾牌都没有! 想要对付张良和他那些生力军同伴,胜算着实寥寥。 秦墨方才也看到了,张良那些生力军同伴足有百余人…… “张良,莫要再追了,否则我若折返,与彼辈拼杀,谁胜胜负尚未可知。” “老老实实去伱们的南越复国吧。” 秦墨疾驰中向身后大喊,却是玩起了心理战。 方才张良等人惧怕他的模样,他也看在眼中,不玩一玩心理战,实在可惜。 而且,他也不是放空话吹牛皮,穿越之后的他,身体素质越发强悍,长久以来都在慢慢变强。 华夏第一勇士的名头,也不止是夸他能攻城掠地,个人战力方面,早就是人类天花板。 独斗百余人,只要战术冷静得当,也并非不可! …… 张良在后面听到了他的喊话,表情有些迟疑,他却是惧怕了秦墨的神勇。 简直特么非人类! 不过,他的身边百余生力军同伴,却不知秦墨的恐怖,嘿然道:“此撩甚是猖狂,我定要斩其狗头,送于项梁大将军作为见面礼。” 张亮闻言只得哭丧着脸道:“君候,他可不是猖狂,我手下那数十家臣,几乎尽为他所杀,其之神勇实乃古之恶来。” “恐怕,项梁大将军那位侄儿项羽,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说话那人一滞,络腮胡子抖了抖,迟疑道:“当真那般神勇?” 项羽的神勇,如今已经在南越之地得到印证,几乎有杀神之名。 往往带几個亲卫,便敢冲击南越诸部军阵,并且斩将夺旗! 六国旧族有意去投靠项梁,自然也打听过项家在南越的发展情况,也知他侄儿的神勇。 他们手下那些前去南越探信的家臣,回来后是没口子的夸赞项羽,什么一战杀敌数百,吓破敌胆的事儿,时有发生。 甚至有些时候,项羽只要出阵,便能吓得南越诸部联军溃散,凶名之甚,可止小儿夜啼。 现在张良说,秦墨的神勇,比项羽更甚,大胡子难免犯怵! 话又说回来,项羽是后起之秀,秦墨才是真正的华夏第一勇士,赫赫威名摆在那里,不信都不行。 “此獠乃是暴君最大的臂助,有此獠在,暴秦亦多用仁义之政。” “如今各国民心,已渐渐靠向大秦,在如此下去,吾等便真的只能偏安南越之地了,再无回华夏复国的希望。” “张良老弟岂不闻南阳、颍川之事,暴君公审犯官,百姓欢欣鼓舞,真是让人心底发寒啊。” “据说,皆是此獠献计,今日定要将他铲除!” 大胡子沉吟半晌,终于是下定决心,咬牙切齿道。 张良亦是咬牙点头:“君候所言甚是!” 不过,他顿了顿却又道:“此人行事,处处与暴君截然相反,兼有经天纬地之才,万夫不当之勇。” “若能活捉劝服为我所用,推翻暴秦便要轻松许多!” “君候还需思量一番!” 小房子还是粉丝心态,想让秦墨加入他的阵营。 大胡子哑然:“既如此,能活捉便活捉,不能活捉便杀,总之不能让他回到暴君身边,驾~!” 一行人寻着秦墨白马留下的水纹,催马疾驰,速度再次加快几分。 …… 秦墨不知他们打得什么心思,但耳中已然听清身后,陡然急促几分的马蹄踏水声。 显然,张良和他的生力军同伴们,没有被他吓住,绝了心要追击他! “妈了个巴子的,真当老子好欺负么?” 秦墨在心中怒声暗骂一声,直接停住胯下白马,让它喘几口气恢复体力。 同时,紧了紧身上的甲胄,拿出弓箭,已经快速的做好了战斗准备。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可怜的韩成,出师未捷身先死! 秦墨想了想,又将挂在背后甲叶上的羽箭,也拔下放入箭囊备用。 包括白马臀背上挨的两支羽箭,也没浪费。 秦墨没敢给它拔下来,否则伤口得不到止血包扎,只会更加麻烦。 不过整支羽箭插在马臀背上,奔跑时箭杆左摇右晃, 也容易造成伤口撕裂。 所以秦墨用大铁剑斩断了箭杆,只留箭头和少许箭杆在马身上,减少二次伤害,也方便后续处理。 然后又将两支无头箭杆,重新削尖留作备用,对付没有甲胄护身的剑客足以。 如此, 秦墨共有羽箭十二支,够张良与其同伴们喝一壶了! “伙计, 看你的了。” 秦墨轻抚低头呱唧舔水的白马鬃毛,唏嘘道。 白马也不知听没听懂,打了两个响鼻回应,继续呱唧呱唧舔水。 与此同时,身后急促的马蹄踏水声,已是越来越近。 秦墨调整呼吸,自箭囊中抽出一支无头羽箭,轻轻搭在弓弦上。 没了箭头配重的羽箭,准确度断然不如完整箭支,运动骑射时会更加不准。 作为缠斗开始之前的第一第二箭,正当其用! 呼啦啦—— 密集的马蹄踏水声愈发近了,稍后一声呼喝随之响起:“主人快看,他的马跑不动……” 秦墨呼吸一屏,扭身、开弓、松弦。 蹦—— 咻—— 无头羽箭激射而出,那大声呼喝的剑客,被直接射穿咽喉,呼喝声也骤然变成一声短促惨叫:“呃!” 噗通—— 坠马落水声随之响起。 秦墨探手再取一支无头羽箭,迅速扣弦开弓放射, 一气呵成。 弓弦嘣响声中, 策马驰在最前的一名剑客,再次被射穿胸膛,惨叫一声坠马落水。 后面的一众剑客,眼看瞬息之间,已有两名同伴被射死,不由为之大骇,立即张弓搭箭反击。 咻咻咻—— “啊呀!” 随着众剑客向秦墨射出箭支,密集的利箭破空声中,却又有一名剑客惨叫落马。 而众剑客射出的羽箭,却离秦墨尚有十数步,便软踏踏落入水中。 显然,秦墨所用之弓,哪怕侵了水,弓力减弱,也要比他们的弓力强! “此獠当真凶悍,不可顾忌留手,杀!” 那大胡子原本听了张良劝说,还想着活捉秦墨为己所用呢,见此顿时什么也顾不得了。 这还活捉个锤子, 能将之杀死, 就谢天谢地吧! 众剑客拼命催马,拉近与秦墨的距离。 但秦墨岂会给他们机会,早已催动白马,继续向前疾驰,不时扭身放箭,射落一名又一名剑客。 竟是无有一箭落空! 众剑客越追越胆寒,那为首的大胡子,更是不得不放慢马速,将自己隐藏在众剑客之后,咧嘴向同样放慢马速的张良道:“此獠悍不悍勇我不知,但这一手神射,着实让人惊叹啊!” 张良并不惊讶,因为他先前已经见识过了。 而且,他已经发现,秦墨放箭的频率越来越慢,说话这会儿更是再无箭支射来,便笃定道:“君候放宽心,他先前追击我,壶中之箭已消耗大半。” “至此时,多半已经消耗殆尽,正可将之活捉!” 大胡子闻言大喜,立即催马提速,反超胆寒的众剑客,箭指秦墨背影吼道:“此獠箭支已用尽,随我活捉了他。” “喏。” 众剑客松一口气,齐声应喝提高马速。 马匹有好有坏,马速也有快有慢,大胡子胯下自然是宝马,一马当先渐渐拉进与秦墨的距离。 而秦墨胯下的白马,似乎是马力不支了,速度却越来越慢。 大胡子眼看两人间的距离,已够弓箭射程,便毫不犹豫张弓搭箭,瞄准秦墨胯下的白马。 他不是不想给秦墨来一箭,实在是秦墨有甲胄在身,射过去也是浪费箭支。 倒不如先将秦墨坐骑射死,摔他个七荤八素,也方便活捉! 大胡子算盘打得很好,但刚调整好呼吸,不等松弦放箭,秦墨却连人带马,穿过了一丛芦苇。 茂密的芦苇丛,遮蔽了大胡子的视线。 “中!” 大胡子不死心,大喝一声松开弓弦。 嘣—— 咻—— 羽箭破空穿过芦苇丛,也不知射没射中。 大胡子没有听到马匹中箭后的痛苦嘶鸣,心中暗道:八成是没有射中。 而在他心念电转之际,身后却突然传来张良焦急的喊声:“君侯当心埋伏!” 张良很聪明,他先前用一招‘暗度陈仓’,骗过了追击他的秦墨。 所以,他生怕马力不支的秦墨,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付追击甚急的大胡子。 因为大胡子马快,此时已经与他拉开距离,也与众剑客拉开了距离。 若是穿过芦苇丛追击,便是独自一人面对秦墨! 大胡子听到张良的呼喊,心中也是一惊,赶忙就要勒马,停在芦苇丛前,与众人汇合再行追击。 但,已然晚了! 大胡子能听见张良的呼喊,芦苇丛后的秦墨,自然也听见了。 呼啦啦—— 芦苇丛后骤然响起翻涌水声,秦墨跃马撞破芦苇丛,左手持弓右手拔出大铁剑,呼啸劈向大胡子脖颈。 “呀……” 大胡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怪叫,甚至来不及举起手中硬弓格挡,便见冷厉寒光已至眼前。 噗—— 面上带着惊色的人头,凌空飞起一丈多高,无头尸体也噗通落入水中。 张良和一众剑客,看的呲目欲裂:“君侯!!!” 大胡子能被他称之为君侯,身份自然不简单,乃是末代韩王的直系血脉,名叫韩成。 秦灭韩之前,韩成已经获封横阳君,也是后来张良拥立的韩王。 如今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可悲可叹! “有本事就继续追。” 秦墨一剑斩杀韩成,立即纵身一跃,上了韩成的马,留下一声调侃,再次钻入芦苇丛。 白马见主人不管自己,赶忙也随着秦墨钻入芦苇丛,倒是颇有灵性。 众剑客有悲痛不已者,下了马捞起韩成的人头和尸身,为之哀哭落泪。 但更多的却是咬牙切齿,穿过芦苇丛奋起直追秦墨,同时也不管能不能射中,只不顾一切的放箭射他。 便是张良,眼见主君死的这么惨,也不禁发了狠,疾驰中用独臂拔出佩剑怒吼:“为君侯报仇!” 他先前说什么愿意拥立秦墨,当然只是说说而已,为的是使秦墨放下戒心。 也算是一种心理攻势。 但此刻他怒发冲冠,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也唯有杀了秦墨这位偶像,才能暂息他痛失主君之悲! 不过,秦墨夺了韩成的宝马,马鞍一侧悬挂的箭囊,便也成他的了。 有弓有箭有宝马的秦墨,又岂会怕他们追击? 咻咻咻—— 噗通—— 噗通—— 噗通—— 秦墨疾驰中扭身连发三箭,冲在最前的三名剑客,接连落马坠入水中。 可是红了眼的剑客们,却不在胆寒畏惧,只一边放箭反击,一边继续死命催马提速,誓杀秦墨不可! 秦墨见此,自是也不客气,频频扭身发箭,将冲在最前的剑客,一一射落水中。 不时也抓准时机,不射人而射马,一箭射穿当先之剑客马头。 马匹连惨叫嘶鸣都没有发出,便已然死亡,惯性前冲着载倒在水中,将背上剑客甩飞出数丈。 其后之剑客来不及反应,便绊在马尸上,胯下马匹亦是栽倒,将剑客甩飞出去。 一箭伤两人! 韩成箭囊携带的二十多支箭,在秦墨手中,硬是射死射伤三十多人。 加上先前射死的十一人,张良一行百余人,竟已经被秦墨射杀一半。 而此时,追在秦墨身后的,则只剩下不到二十人。 因为先前秦墨杀死韩成后,有一部分剑客只顾抱着韩成的人头尸身痛哭,并未加入追击行列。 不过,秦墨也有损失……白马或许真的马力耗尽了,跟不上他的速度,已然失散了。 “他没箭了,追上去,杀了他!” 张良见秦墨不在发箭,咬牙怒喝道。 余下剑客也已发现秦墨箭支耗尽,根本不用张良督促,便已剑刺马臀,再次提速。 想追上秦墨骑的宝马,也唯有用此法了。 但,眼看距离越来越近,秦墨却再次钻入一丛芦苇之后! “一起冲!!!” 张良与剑客们齐齐大喝,不管不顾随之一头钻入芦苇丛。 秦墨这次没有再埋伏他们,因为他自己也是处在极度危险之中。 一群巨型鳄鱼从水中蹿出,张开血盆大口,从四面八方扑向秦墨的胯下马匹。 唏律律—— 马匹受惊嘶鸣胡乱蹦跳,想要踩踏扑来的巨型鳄鱼。 秦墨双腿紧夹马腹,可没有高桥马鞍和马镫辅助,却仍是被被甩下马背,狼狈落入水中。 幸而,巨型鳄鱼都在撕咬那马匹,秦墨才能在七荤八素中幸免于难,赶忙一个翻身自水中爬起,拔出大铁剑准备做奋死一搏。 而与此同时,张良和剩余剑客们赶至,也帮他分走了巨鳄们的注意力。 巨鳄们转而去攻击张良等人的坐骑,甚至直接从水中窜起,攻击马上的剑客。 “撤出去,快撤!” 愤怒的剑客们,面对汹涌的巨鳄,终于是理智回归了,乱糟糟想要兜转马匹,逃出这片水泽。 但巨鳄们却不愿放过到了嘴边的美餐,血盆咬住马腿便不松开。 而且剑客们的马匹,也都受了惊,嘶鸣乱跳间,剑客们纷纷落马。 包括队伍最后面的张良,也未能幸免,落入水中时,断臂又被压在身下,痛的五官都扭曲了! 落入水中的剑客们,或是挥剑与身边巨鳄搏斗,或是身边没有巨鳄,直接撒丫子逃命。 巨鳄都实在太大了,小的也有一头公羊大小,大的甚至比马匹更大。 兼之皮质坚硬,实非人力所能敌。 只要往人身上扑咬,纵然能挥剑将之砍伤,自身也要落入血盆大口! 不逃命便都要死在这里,能逃一个是一個! 秦墨也在逃,而且逃着逃着,居然跟张良跑了个肩并肩。 两人扭头对视一眼,然后默契的继续闷头逃命,此时此刻谁也顾不上杀对方了! 哗啦啦—— 水浪四溅中,一条比马匹还要大上几分的巨鳄,突然自张良身前的水中蹿出,血盆大口张开,咬向张良身躯。 张良吓得肝胆俱裂,情急中猛地一个矮身,竟是钻入巨鳄身下,扑到在水泽里。 噗通—— 噗通—— 两道入水声先后响起,第一道是张良入水声,第二道是巨鳄扑击落空入水声。 而且,巨鳄正好压在了张良身上! 秦墨看的一咧嘴,巨鳄如此大体型,纵然有水浮力缓冲,恐怕也能将张良压个半死。 哗啦啦—— 巨鳄扑击张良落空,庞大身体在水中一拧,竟又带着漫天水浪,从侧面扑咬向秦墨。 有张良的凄惨例子在前,秦墨自然不会往下扑进水里躲避,灵敏的侧身往旁边一闪,躲过巨鳄的两排獠牙。 同时,倒转手中大铁剑,照着巨鳄的脑袋,双手奋力穿刺而下! 噗—— 剑身尽入,直接将巨鳄脑袋钉入水中。 秦墨之神力,加上锋利剑尖,巨鳄厚实的皮质,并未能起到丝毫防护作用。 “呸!” 秦墨吐出一口溅进嘴里的污水,双手用力拔出大铁剑,继续趟着水向前逃离。 但,没等他跑出两步,身后被刺穿脑袋的巨鳄,却突然一个神龙摆尾,一尾巴扫在秦墨颈背上。 秦墨瞬间体验了一把坐土飞机的快感,整个人被抽的飞翔出去,足足飞了能有四五丈远,才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而且落入水中后,直接便昏死过去! 不过巨鳄也就是最后临死反扑那一下,将秦墨抽飞昏厥之后,尾巴便软踏踏的落下,肚皮朝上彻底死去。 哗啦—— 巨鳄旁边的水中猛然站起一人,大口大口喘息,却是张良无疑。 这家伙倒也命大,被巨鳄压那一下,有水缓冲又被压进淤泥里,居然没被压死! 张良大喘了两口气,又将眼鼻里的淤泥擤出抹掉,终于看清身边状况。 近在咫尺的巨鳄,将他吓得好悬又趴水里。 待等看清巨鳄肚皮朝上,头部也流出大滩鲜血,已将附近水泽染红,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便看到了远处,手持染血长剑,昏倒水中的秦墨。 “不愧是华夏第一勇士,居然能手刃如此恶龙!” 张良惊叹一声,忍着浑身酸痛,蹚水过去查看。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始皇怒火!我不杀你,也不能放走你! 御驾营盘,大帐中。 嬴政踱步行至帐门,抬头看向已经渐渐西斜的太阳,心中烦躁之感愈加强烈。 元嫚和随驾百官,低头站在帐中两侧,亦是面色难看。 先前有骑士回来,传王贲和扶苏的口信, 言说公孙家的俩娃子,确实是被逆贼掳走无疑,秦墨和虞姬率领火头军与之交战,将逆贼部杀溃逃。 但追击途中,火头军被逆贼舍身拦阻,只秦墨和虞姬突破阻拦, 前去追击逆贼余部。 如今已过去大半日, 却再未有秦墨消失传回,众人心里已经隐隐生出不详之感! 踏踏踏—— 背插令旗的骑士,一路疾驰而至帐前,偏腿跳下马奔入帐中,叉手向嬴政急声道:“陛下,被逆贼掳走的俩娃子,现已救回……” “善!” 嬴政面色一喜,颔首长出一口气。 元嫚和百官,也是面色稍缓。 帐中气氛为之一松,但那骑士却是继续急声道:“谒者虞将俩娃子带回,但秦相并未归,而是留之断后,因为逆贼另有同伙援军……” “嗯???” 嬴政丹凤眼瞬间瞪圆,脸上喜色也僵住。 元嫚与百官刚放回肚子里的心,顿时再次提起来。 “谒者虞言说, 她带着俩娃回返时,逆贼又有百余同伙汇合, 秦相不得已,只能留下断后。” “太子与通武侯率军前去支援, 只找到数十具逆贼尸首,以及秦相之坐骑白马……却未见秦相……” 骑士不顾帐中骤然压抑的气氛,一口气将情况言明道。 众人担忧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呛啷—— 嬴政探手拔出佩剑,眼中暴戾之气大盛:“逆贼!逆贼!安敢?安敢?!!” 百官见他如此失态,心中惋惜秦墨之际,也不由皆是暗暗胆寒。 嬴政上一次这般怒而发狂,已是十年前之事。 那是因为嫪毐谋反,嬴政将母亲赵太后赶出咸阳,迁居雍地离宫居住。 彼时死在嬴政盛怒之下者,直接以万计数! 这一次,不知又要有多少人头落地…… 嬴政盛怒百官胆寒之际,元嫚却美眸发红看向那骑士,追问道:“没找到秦相……也就是说,尚未断定秦相生死?” 骑士愣了愣,赶忙揖手道:“末将赶回时,谒者虞说,逆贼极为推崇秦相, 一心想要拉拢秦相, 与之共谋复辟,还政与诸王……” 骑士将虞姬的话复述一遍,向帐中诸人还原秦墨与张良的对话。 最后道:“秦相与其为道不同不相为谋,彼辈逆贼却痴心妄想,大抵是将秦相掳走了,想让秦相屈服!” 嬴政精神为之一震,扭头看向赵高,传令道:“速速传朕诏令,调集颍川郡、泗水郡、饧郡、陈郡之戍卒、正卒,包括更卒。” “命之封锁方圆三百里,寸寸遍搜之,但遇人丁,一律活捉擒拿,务不使走脱一人!” 这四郡分布与御驾四周,正可及时调集人马。 但如此大动干戈,几乎是将四郡的男丁,全部拉出来了,百官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劝谏。 可不等他们开口,嬴政却又狰狞道:“另,传令九江郡、会稽郡、章郡、衡山郡、南郡、长沙郡……” “命之严防死守,探查秦卿行踪,不可放一人入百越之地。” “御史与锦衣卫监督各郡,但凡走脱一人入百越,全郡官吏上至郡守下至亭长,皆斩!” 百官已经张开的嘴,赶忙又闭上,到了嘴边的劝谏之言,硬生生咽回肚子里。 嬴政这是发了狠了,不找回秦墨誓不罢休。 百官也知轻重,他们其实比嬴政更想找回秦墨,毕竟没了秦墨,这朝廷里可就没人为他们遮风挡雨了,往后直面嬴政,绝没有好日子过。 此时,嬴政虽发了狠,却至少没有胡乱杀人,这便足以! 百官这时候劝谏,不但是跟嬴政过不去,也是跟自己过不去。 甚至,是跟百姓过不去! 毕竟秦墨这位宰相,一直以来推行的仁政,受益者乃是百姓。 如今秦墨被逆贼所掳,也该他们出一份力帮忙寻找,所以抽调四郡男丁什么的,也并非不能接受! “再令,凡能救回秦卿者,朕赏关内侯爵位,万两黄金,牛羊万头,良田……” 嬴政叫住要出去传令吩咐的赵高,再次传下一道诏令,赏格之隆重丰厚,直让百官呼吸停滞。 “喏!” 赵高揖手快步而去。 …… …… 秦墨此时确实还没死,张良见到巨鳄尸体后,大抵以为秦墨杀死巨鳄是为了救他。 嗯,妥妥的粉丝妄想症! 但不管是不是妄想症,总之秦墨杀死巨鳄,也算间接救了张良一命。 否则巨鳄不死,血盆大口之下,张良也绝难活命! 所以……张良自然也就没有趁人之危,息了为横阳君韩成报仇的心思,而是上前查看秦墨伤势,确定他还未死之后,便费劲巴拉的扛起秦墨,去找剩余同伴汇合。 这算是因祸得福,他活捉秦墨的目标,意外达成了! 张良汇合同伴之后,那些横阳君的手下,都想杀秦墨报仇,却也同样被他阻止。 他甚至不放心那些横阳君的手下,而将秦墨交给自己仅剩的家臣照看! 最后,他还对横阳君的手下们说:“横阳君虽死,却有子嗣,吾等当拥立横阳君长子为主,此獠也当交予横阳君长子处置。” 横阳君的手下听罢之后,便暂时收起对秦墨的杀心,纷纷同意了张良之言。 于是,一行人快马加鞭出了沼泽,然后找人家买了条船,走水路顺流而下,直往东海而去,堪称一日千里。 嬴政的安排再严密,也追不上顺流而行的张良一行。 四郡丁卒尚未对方圆三百里形成封锁,张良一行人却早已到了海上。 嗯,张良逃命的本事,仍是那般优秀! 而秦墨,在这期间时昏时醒,也能进食一些东西,但迷迷糊糊始终难以真正恢复神智,似乎有点脑震荡的架势。 巨鳄那一记神龙摆尾,抽在他颈背上,没把他脖子当场抽断,已然是谢天谢地了! 不过秦墨的身体,自愈能力强悍,远超常人多矣。 昏昏沉沉数日后,某一日昏睡醒来,五感终于回归,虽仍是头昏脑涨头重脚轻,却已能自主感知身边的一切。 “呜呜呜~!” 秦墨听到身边隐隐有女子的低泣声,便强打精神睁开双眼查看。 身旁确实有一女子,看着约莫有不到三十岁,模样相貌倒也周正,五官明艳大气,给人以成熟稳重的观感。 只是此刻有些狼狈,哭的双眸都肿了! “你……咳咳,给我水。” 秦墨嗓子非常干涩,刚张嘴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美妇人见他醒来,赶忙停住哭泣,手忙脚乱取了水壶,用漆器杯子给他倒了温水。 然后,如同饲狼喂虎一般,畏惧的将水杯递到秦墨嘴边。 秦墨啜饮了几口,由于是躺着,竟又呛咳起来,美妇人吓得缩回手,直往角落里躲。 “咳咳咳……你因何哭泣?” 秦墨好不容易忍住呛咳,嗓子终于不再干涩,便出声问道。 美妇人抹去脸上泪痕,却是欲言又止,并不敢回话。 吱呀—— 这时,身旁突然响起门扉开合声,一位剑客探进脑袋看了看。 秦墨微微眯眼,有些不适应门外的光线,但借着门外照进来的光亮,也搞清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此地是一处船舱,很破旧,还有淡淡的鱼腥味! 而门外,则能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耳边也隐隐听到水浪声,鼻中也是海水特有的味道。 却是仍在海上无疑! 至于探进头查看的剑客,秦墨依稀认识,是张良身边的家臣之一。 “呦,咱们的大秦宰相醒了,倒是命大。”剑客见秦墨意识清醒,不由调侃道。 秦墨指了指那美妇人,问道:“她是什么人?你们搞复辟还带着家眷的吗?” 剑客摇头,也不隐瞒,笑着解释道:“并非家眷,乃是路上掳来,专门用以照料您。” “您要是有想法,不妨受用一番。” 说着,却是露出男人都懂的猥琐笑容。 秦墨豁然起身,大怒道:“强抢民女,该死!” 剑客深知他之悍勇,吓得顿时倒退数步,撞在船栏杆上才停下稳住身形,羞恼道:“又不是我掳来的,您要发火,也找不着我……” “我去禀告主人,您老实呆着吧。” “看好他!” 剑客嘱咐附近同伴一声,便快步离去。 秦墨摇摇晃晃又躺倒在床上,方才站起那一下,好悬没直接晕过去。 “当心磕着头。” 美妇人惊呼一声,冲上来扶住他,让他安稳躺在床榻上。 秦墨看她一眼,问道:“你怎又不怕了?” 美妇人挤出一丝笑容,反问道:“方才那剑客称呼您为大秦宰相,所以您是镇国候秦墨,是吗?” 秦墨点头:“是。” 美妇人长出一口气,俏脸上挤出的笑容,也变得真诚许多:“我听闻君候最是爱民如子,方才又见您呵斥那剑客,自是不怕了!” 秦墨哑然失笑:“你倒是聪明,也有些见识,想来也出身门第吧?” “回头,我与此间主人商量一番,让他送你上岸!” 美妇人先是一喜,继而却又是惊慌摇头:“君侯万万不可,这里离我家也不知多远,我若孤身一人上岸,实在难以归家,说不得便要又遭了歹人。” 秦墨恍然颔首,确实是这个道理,他正想问问美妇人是哪里人氏,门外却有动静传来。 接着,便是张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张良先是揖手一礼,关心问道:“秦兄,身体好些了吗?” 秦墨半躺着回了一礼:“谢张兄不杀之恩。” “什么杀不杀的,若无秦兄斩杀巨鳄,我也已是化作鱼粪。” 张良无所谓的摆手道。 秦墨不置可否,重新躺平道:“你不恨我杀了那大胡子?” 他还不知道,自己杀得是横阳君韩成呢。 但彼时他斩杀那大胡子,张良愤怒的吼叫,他还记着呢。 张良听到大胡子三字,不由想起韩成的音容笑貌,面上闪过痛苦之色。 但这痛苦之色,很快又被他收起,无奈道:“杀了秦兄也无济于事,还是留待秦兄有用之身吧。” 秦墨哑然:“你还在想着拉拢我?” 张良并不否认,郑重点头道:“君侯若愿反秦,张良愿奉你为主,共谋大业!” 在沼泽时,他是信口胡诌,玩心理攻势。 可此时,他却是真心实意,对秦墨的称呼,也已从秦兄变为君侯。 毕竟,横阳君韩成已死,至于韩成的子嗣,他其实并不熟。 与其去拥立一个不知道什么品性的家伙,倒不如拥立自己的偶像,拥立早已名满天下的秦墨。 张良并非脑筋转不过弯的货色,想的很透彻! 秦墨哭笑不得,莞尔问道:“我若不答应,你会不会杀了我?” 张良迟疑了一瞬,摇头道:“不会,君候心怀天下百姓,张良若杀君候,便是千古罪人,不为也!” 秦墨挑了挑眉,再次问道:“你不杀我,我又不接受你的拥立,伱以后打算如何?再去拥立别人吗?” 张良被问的一滞,真有些被问住了。 横阳君韩成死了这么多天,他当然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拥立秦墨,始终是他的第一选择。 而拥立韩成的子嗣,他虽也想过,可却没真往心里去。 说句不好听的,有秦墨珠玉在前,他看不上别人! 此时被秦墨提问,他仔细想想,竟有些空虚茫然了。 是啊,以后打算如何呢? 拥立韩成的子嗣,最起码也要先见过再说,如果那子嗣,还没有韩成的才略,他肯定是不愿拥立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张良茫然的摇了摇头,随口道。 秦墨见他如此,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你不是愿意拥立我么?不若去我河西之国为官。” 张良闻言,顿时把脸一拉:“君侯莫要玩笑,别人不知,我岂能不知。” “那河西之国,早晚也是暴秦的领土,张良岂能为暴秦效力!” 秦墨砸了咂嘴,转变话题道:“你们这是要去何处?” 张良迟疑看他一眼,似有戒备之色,但随即却又为自己的戒心感到可笑,直言道:“绕海前往南越之地,君候可愿一道前往?” 秦墨摇头,斩钉截铁道:“不愿!” 张良:“……” 这可由不得你,我不杀你,也不能放走你!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吕雉!素闻秦相爱熟妇,正可消遣海上枯燥! 张良说让秦墨留待有用之身,显然不是让秦墨留着性命给暴秦效力。 而是指推翻暴秦之后,或韩国成功复辟之后,总会有秦墨用武之地…… 张良与秦墨攀谈一番后便走了,因为秦墨精神不济,又开始昏昏欲睡了。 秦墨一觉睡到明月高升,再次醒来时, 手脚上却多了镣铐。 “呜呜呜……” 照料秦墨的美妇,又开始哭了,一边哭一边为他手脚上的镣铐缠上布条,以防镣铐隔伤皮肤。 秦墨心中感激,却不知该怎么安慰。 先前与张良攀谈时,他也曾劝说张良, 将这无辜的美妇人放归岸上。 至于这美妇人独自一人,如何千里迢迢归家? 其实,并没有她自己想的那般凶险麻烦。 只需找到沿海村落乡镇,报上秦墨的行踪,官吏纵然怀疑,也会妥善安置她,并逐级上报证实。 如此,她自然也就能安然归家了! 不过也正因为她已知道秦墨身份,张良拒绝了放归她,最后又来一句‘素闻秦相爱熟妇,正可消遣海上枯燥’,好悬没把秦墨噎死。 大爷的,流言已经传播到韩地了吗? “夫人家住何地?” 秦墨试着找话题,分散美妇人的注意力,总这么哭也不是个事儿。 美妇人抽泣答道:“砀郡……单父县……” 秦墨颔首,正想再问问她家中情况,借家人鼓励她求生信念,美妇人却突然止住哭声,惶恐道:“君候莫要以夫人相称, 民女担当不起。” 此时的夫人之称, 专指王侯之妻,便是贵族官吏的妻子,也没资格称夫人。 秦墨无所谓摇头道:“年长者为尊,我又承蒙您照料,何必拘泥称呼呢?” 美妇人摸了摸自己颇具成熟风韵的俏脸,抽噎道:“民女才十九岁,想来也并不比君候年长。” 秦墨:“……” 秦墨无语看她半晌,咂嘴道:“你这也长得太着急了些,我还以为你有三十岁左右呢。” 美妇……或者说美人,闻言顿时抽泣一滞,难堪的低下臻首。 嗯,扎铁了老心! 秦墨见她不再抽泣,心里暗松口气,笑道:“开个玩笑而已,妹妹自是成熟明艳不可方物,你不哭便好了。” 美人似有嗔怪,却又不敢表露,怕冒犯秦墨这位贵人。 不过,秦墨这般费心思的安抚她, 倒也让她颇为感激,心中对前途的担忧, 更不由减轻几分。 张良将她掳来照料秦墨,既然秦墨为人和善,她往后便可少受那许多苦难。 甚至是凌辱! “对了,还未请教妹妹芳名?” “姓吕、名雉,字娥姁。” “吕雉???” 秦墨两眼骤然瞪大,完美诠释四个字:目瞪狗呆! 吕雉被他这反应吓一跳,愣愣点头道:“君……君候怎么了?” 秦墨回过神,疑惑问道:“你方才说,是砀郡单父县人氏?” 吕雉再次愣愣点头:“是呢……不过,我被掳上船时,正和父母兄长一起,往泗水郡沛县迁居。” “彼时是赶路途中,父母兄长在大河边歇息,我去水边洗漱,正遇到这一行剑客,便强行将我掳上了船。” 秦墨恍然颔首,心中疑惑顿解。 受限于前世并不丰富的历史学识,他一直以为吕雉,是泗水郡沛县人士。 但实际上,吕家的祖籍是砀郡单父县,后来才迁居泗水郡沛县。 包括刘邦与吕家的结识,也是在吕家落户沛县之后的乔迁宴上,亭长兼地头蛇的刘邦,空口白牙去混吃混喝…… “这么说,咱俩还真是有缘啊~!” 秦墨表情古怪,重新打量她半晌后,却是意味深长的哑然失笑。 张良啊张良,你是真的牛逼,居然把大汉朝的国母,给我弄过来当丫鬟。 自己这些天昏昏沉沉,吃喝拉撒全是吕雉一个人照料,恐怕屁股上有几颗痣,她都早已了然与胸。 张良这是给自家未来的君主,戴了一顶大绿帽子啊! 唔……为什么会想到绿帽子…… …… 微山湖水泽中,刘亭长突然鼻子发痒,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啊啾~!” 身旁拎着杀猪刀的伙伴见他如此,便关心道:“兄长可是泡水时间太长受了风寒?” 刘亭长揉了揉鼻子,摆手示意无恙,但转而却又骂骂咧咧道:“乃母的,这方圆三百里山林水泽,已经来回搜了几遍,就差掘地三尺了,我看秦相是凶多吉少矣。” 杀猪刀同伴赶忙捂他的嘴:“兄长慎言,我听说前日有别县更卒偷懒,始皇帝亲下诏令惩处,险些落個全县官吏皆斩的下场。” “最后随驾百官劝谏,才算改为鞭笞,肩背都打烂了!” 刘大亭长吓得缩了缩脖子,可随即又推开同伴的手,做大义凛然状:“打的好!秦相贤德,吾等末吏黔首,往日多有仰仗秦相之仁政,怎敢不卖力找寻?” “兄弟们,都找仔细些啊,若能寻得秦相,我做了关内侯,也少不了兄弟们富贵!” “喏。” 附近水泽中的更卒,笑嘻嘻的齐声应和。 …… 海中,渔船上。 秦墨看着身旁的吕雉思维发散,脑海中浮现给刘大亭长戴绿帽的少儿不宜画面,眼神便不免有些冒犯了。 吕雉似有所觉,下意识蜷缩丰腴身体,想要避开他的冒犯目光。 秦墨强行屏蔽脑海中的不堪画面,暗道:【长公主害我啊,这一天天的脑子里,老往男女苟且之事上寻思,身处险地还是保命为首吧。】 “妹妹啊,有吃食……你跑什么啊?” 秦墨自床榻上坐起身,想问吕雉要些吃食果腹,但吕雉宛如受惊的兔子,戒备着迅速向后退了几步。 似乎,生怕他要做什么禽兽之事! 秦墨无语之余,又是哭笑不得,嗔道:“躲甚?我是饿了,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 吕雉赧然,上前搀扶他道:“往日皆是剑客送来吃食,今日还未送来。” 秦墨点点头,在她搀扶下站直身体,打开门扉向外走去。 门外看守的张良家臣想阻拦,秦墨指了指夜色下静谧的大海道:“船就这么大,我又戴着沉重镣铐,除了跳海喂鱼,断然是逃不了的。” 那家臣张了张嘴又闭上,却是不在阻拦,只是抱剑跟在两人身后,既是防他当真跳海自我了断,也是在保护他。 毕竟,这船上还有横阳君韩成的家臣宾客,难保他们不会脑子一热恨意上头,宰了秦墨为韩成报仇! 秦墨行至船头,正好遇见张良在钓鱼,一支伤臂拉拢在身侧,另一支手抓着鱼竿。 但小房子的心思明显不在钓鱼上,鱼竿都快被上钩的鱼儿拉断了,也不见他收杆,只是看着海面发呆。 “再不收杆该脱钩了~!” 秦墨钓鱼佬之魂觉醒,离开吕雉的搀扶,上前从张良手里夺过鱼竿,迅速往回收杆。 吕雉则抄起一个长杆网兜,趴在船舷上帮他将鱼捞起。 秦墨放下鱼竿,上前查看网兜里的鱼:“额滴乖乖,石斑鱼这么泛滥的吗?” 是一条比手臂还长的肥美石斑鱼。 秦墨转而看向旁边张良道:“有锅具调料吗?” 张良无语:“君候难道不担心前途命运么,竟还有闲心烹调食物?” 秦墨摸了摸肚皮:“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再不吃些东西,我今晚就会饿得爬不起床。” 张良愣了愣,皱眉看向一旁的抱剑家臣。 那家臣赶忙解释道:“今日是横阳君之家臣负责饭食。” 张良恍然,心中记下此事。 他们这一行人到达南越后,将会汇合先行到达的韩成子嗣家眷。 如果不事先安排好,恐怕到达南越之时,便是秦墨的死期! …… 火炉锅具调料其实就在船首,甲板底仓之下还有储备的木柴、清水、粮食、菜蔬,以及干辣椒。 吕雉丝毫没有未来大汉国母的觉悟,倒是很有做丫鬟的觉悟,主动担起厨娘职责,在火炉里生了火,又将石斑鱼洗剥好,便要下锅炖煮了。 石斑鱼炖煮倒也不错,便是先秦式烹调法,也能炖出一锅好味道。 但秦墨这些天嘴里都快淡出鸟了,见她又要玩先秦式炖煮,赶忙拦住道:“你只管将鱼去骨,片成鱼脍。” “知道怎么片吗……这样斜削……片薄一些,好入味……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秦墨指点半晌,见吕雉不得要领,眼看要毁了一条石斑鱼,只得强忍着身体不适,掖好衣襟接过解手刀,亲自动手炮制。 同时指点吕雉道:“将我去下的鱼头鱼骨,放入锅中炖煮并调味。” 吕雉看着他的娴熟手法,颇有些受打击,悻悻然按照吩咐照做。 张良与家臣在一旁,则是面面相觑。 这先秦时代虽说不推崇君子远庖厨那一套,但似秦墨这般尊贵者,在庖厨一道上如此熟稔,也属实是异类了。 “我与友人通信,他曾在信中提及,君候廉苦自守,不蓄家奴美姬,便是侯府也让与朝廷开办学馆,只留一茅舍,独自简朴度日。” “往日我觉他吹捧过甚,今日见君候如此,方知其所言不虚,否则怎会有如此熟巧之庖厨手段?” 张良向身旁的家臣低声感叹道。 那家臣听得愕然,看着秦墨忙而不乱的身影,久久难言。 其实,心中暗恨秦墨者,又岂止是横阳君韩成的家臣宾客。 他们这些张良的家臣,一行四五十同伴,如今只剩不到十人,余者几乎尽数死在秦墨之手,又焉能不恨? 可偏偏家主张良,对秦墨有种近乎疯狂的推崇爱戴,甚至愿意放弃复辟韩国的初心,只愿拥立秦墨为主。 他们无法理解,却也只能隐忍恨意,听命行事保护秦墨。 但此刻……他突然有些理解张良了,其人有灭国勇略治世才能倒也罢了,难得还有律己仁爱之贤德。 堂堂大秦候相河西国主,为了两个不相干的娃娃,犯险境而不顾身,便是服侍他的低贱民妇,也能和善待之如姊妹。 如此人物有什么理由不去推崇爱戴呢? 滋啦—— 一道热油激炸之声响起,随之便是一股鲜香麻辣,弥漫开来勾人馋虫。 张良与家臣齐齐吞咽口水,探着脑袋去瞧看。 却是二人无言之时,秦墨已做好一陶盆水煮鱼,红彤彤的汤汁里,是满满冒着头的白嫩鱼肉,鱼肉之上则是葱姜花椒,以及由秦墨带来并推广,在湿热南方风靡的辣椒。 葱姜花椒和干辣椒上,此时泼了热油,方才那一声激炸,便热油泼在上面的声音。 热油一时不能降温,仍自滋滋作响,那股麻辣鲜香的味道也愈发浓郁! 秦墨放下油锅,迫不及待抄起两双筷子,塞给有些呆滞的吕雉一双道:“别愣着,趁热吃才过瘾!” 吕雉手里拿着筷子,愣愣看着一盆水煮鱼,心里是真有些受打击了。 她向来有贤良之名,闻名求娶者不知凡几,包括她与家人迁居的沛县,那沛县县令亦是慕她淑女之美誉,想要求娶。 可此刻……烹调饭食还不如男子,贤良个锤子啊贤良! 秦墨已是老实不客气的开吃,丝毫没有谦让张良与那家臣的意思。 但两人脸皮却厚,自顾自拿了筷子,伸进陶盆里捞白嫩鱼肉,吃的摇头晃脑不亦悦乎。 吕雉也正饿着呢,见此赶忙屏蔽自我怀疑的情绪,伸着筷子加入其中捞鱼吃。 一条手臂长的石斑鱼,经不住四头饿鬼分食,不出片刻已然无肉。 便是汤汁也被那馋嘴的家臣,端起陶盆喝了个干净,最后抹着嘴道:“如此美食,应当佐酒啊。” 张良嘿然:“只可惜出海太急,未有备酒!” 秦墨捡起甲板上的鱼竿,塞给那馋嘴的家臣,催促道:“没吃过瘾吧?这片水域许是盛产石斑鱼,赶紧多钓几条!” “你钓,我烹制,今晚吃个痛快!” 那家臣自是无有不允,也懒得用鱼竿,去桅杆上摘了一张晾晒的渔网,直接往海里撒。 等拉上来竟有四五条肥硕的石斑鱼! 秦墨二话不说,继续让吕雉打下手,开始烹制水煮鱼。 船舱里的其他剑客,或许是听到了动静,也或许是被香味勾的睡不着,陆续也都出舱来了甲板。 见是秦墨这俘虏在为张良烹制海鱼,便也纷纷加入分食。 包括哪些横阳君韩成的家臣,亦是吃的赞不绝口,最后干脆怀着报复心思道:“以后咱们的饭食,都让他来做!” 为数十人操劳饭食,这是苦差事。 但秦墨身为俘虏,自然没有反驳的余地,只是心中好笑:【多吃几顿断头饭吧!真以为海上便没有毒物吗?】 正文 第八十六章 诸葛亮不正是君候吗 秦墨在海上大块朵颐吃海鲜,嬴政的巡守御驾,却为了寻找他,数十日没动窝。 调集而来的四郡卒丁,也吃光了自备粮秣,眼看冬天过去,新春即将来临。 所幸, 大秦过年是在晚秋初冬的十月,没有在腊月底过年的习惯…… 否则这个年,也未免过的太恓惶! 御驾营盘大帐中,嬴政正在元嫚和百官的陪同下用餐,食物并不丰盛,乃是年糕。 “往日秦卿在时,值此新春之际, 他必然要奢侈一回,备下礼物拜访朝中文武百官,便是朕也会受到拜访与礼物。” “而秦卿所带之礼物中,必会有此等名为年糕的食物。” “朕每每驳斥秦卿,年在十月,此年糕应在十月食用,可秦卿却不以为然,来年新春时仍是以此年糕为礼……” 嬴政吃着粘软年糕,向身边的元嫚,讲述秦墨趣事。 下首陪坐百官,静静侧耳听着,也是面露追忆之色,不觉莞尔。 其实,驳斥秦墨那古怪命名方式的,又岂止是嬴政一人,收到过年糕礼物的百官, 或多或少都表达过异议。 而且, 秦墨自从做了宰相,便秉承独善其身之道,甚至一年之中,也就跟百官走动那么一回,实在想不让人记忆犹新都难! 嬴政的讲述渐渐结束,大帐中也沉寂下来,只剩诸人格叽格叽的咀嚼年糕声。 最后,便是咀嚼声也彻底消失,大帐中陷入死寂! 嘭—— 呼啦—— 嬴政突然一脚踹翻桌案,面上浮现狰狞戾气:“传诏,太子与通武侯各领十记鞭笞!” 百官齐齐一缩脖子,心道:来了来了又来了! 这是太子和通武侯第几次挨鞭笞了? 再找不到秦相,太子和通武侯非得被活活打死不可,简直大写的惨! 可令人绝望的是,如今搜索范围,已然扩张到方圆五百里,仍然没有秦墨半点消息…… “喏。” 赵高揖手快步出去吩咐。 元嫚让侍者扶好桌案,又重新上了年糕,劝谏道:“父皇,兄长与通武侯并非不尽力, 不可责罚过重。” “儿臣听闻,通武侯连日操劳, 已然生了一场大病, 在如此下去,恐找寻不到秦相,却要先陨了通武侯啊!” 通武侯王贲也是年逾六旬的老棺材板了,近些时日又操劳又挨鞭笞,说不得便要早其父王翦一步入土。 百官见长公主开了头,赶忙也齐声道:“陛下当纳长公主之谏言,体恤通武侯之难。” 嬴政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烦躁,冷哼道:“朕早有诏令,寻不得秦卿提头来见!” “便是太子,若寻不得秦卿,他也不必回来了,没有秦卿辅佐,他……哼!” 嬴政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其中之意不言自明。 他前番让扶苏跟随秦墨出塞,便是在为扶苏的未来铺路,让两人之间建立情谊。 因为他是真打算,放秦墨自由之身,变相的进行雪藏,留给扶苏日后任用,只是百越之地局势大变,他的打算也不得不拖延。 可这一拖延,却是拖延出大变故了,秦墨若当真寻不回,他还真不放心把祖宗基业交给扶苏。 旁人眼中的扶苏,是刚毅勇武。 可在嬴政眼中,那所谓的刚毅,乃是不知变通认死理,实为君王之大忌! 而这一点也得到了印证,一道赐死扶苏假诏书送过去,蒙恬都看出不对头,劝他验证一番再死不迟,可扶苏却说了一套类似‘父让子亡,子不得不亡’的屁话,然后原地飞升…… 总而言之,秦墨是嬴政选定的‘托孤’重臣,没有秦墨,扶苏这个孤,也有待商榷! …… 百官大抵能悟出嬴政的意思,暗暗咧嘴之余,纷纷又把目光投向元嫚。 为今之计,也只有这位长公主才能说上话。 因为她既与扶苏是兄妹,也与秦墨有着关系,嬴政认可并极力促成的关系,所以继续由她带头劝谏,再合适不过! 元嫚感受到百官的目光,但心中却是跟老子嬴政一样的烦躁。 甚至,她比嬴政更烦躁,已有万念俱灰之感。 她跟秦墨或许还谈不上太深感情,但彼时暗里去勾搭秦墨,一方面是出于某种心理,一方面也是认定了秦墨。 她希望借由秦墨跳脱皇室樊笼,也在秦墨身上找寻属于自己的人生。 否则堂堂长公主之尊,何必搞那些有的没的? 但现在,一切将要成空,秦墨的失踪,也让她对未来的期许破灭。 看到希望,却又破灭,这无疑是残酷的! 她已没有心气,再去背负家国大义,方才那一番劝谏,也已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踏踏踏—— 帐中死寂之际,外面突然响起急促马蹄声。 随即,一位背插令旗的骑士,快步冲入帐中,来不及喘口气便叉手急声道:“陛下,或有秦相音讯矣。” 嬴政大喜:“细细道来。” 元嫚与百官亦是精神一震,死死盯着那骑士。 “今日晨时,沛县县令求见太子与通武侯,言说他县中一户人家的女儿,在大河边被一伙歹人掳走。” “彼时县丞坐镇县衙,认为是普通水贼,只召集县中仅余的吏卒找寻。” “直到前日,有吏卒探知,一队韩地口音的商旅,曾在微山湖一带,向当地渔民买了渔船,顺流往东方而去。” “推算时间,正与那女子被掳走的时间相吻合,也与秦相失踪的时间相吻合,更与谒者虞所言逆贼乃韩国旧族吻合!” 骑士一通叙述,将原委道来。 嬴政懊恼的以拳击掌:“顺流往东而去,定是入了大海,朕怎未有想到?!” 百官中有人劝慰道:“陛下不必自责,逆贼顺流入海,定然是一日千里,当时纵然陛下传令封锁水路,诏令也不见得能追上那伙逆贼。” “当日,通武侯也曾派兵沿水路寻找,却没有寻到秦相踪迹,想来也是逆贼逃得太快!” 王贲派兵沿水路寻找,但派出去的禁卫,都是关中子弟,与当地百姓语言不通,能找着个锤子。 张良的逃命本事,真不是一般的强,早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嬴政摆手:“若能早早料敌与先,派艨艟出海,未尝不能追上逆贼,现在一切都晚了。” “也不知逆贼是将秦卿带去了百越?还是其他地方?” 嬴政沉吟片刻,重新振奋精神道:“传朕诏令,四郡卒丁各自散去,皆免明年更卒徭役。” “另,传召天下,尤其是沿河各郡县,朕赏格不变,若能寻得秦相者,即刻兑现赏赐,关内侯,黄金万两,牛羊万头……” “再另,征发楚南之忠义军卒,入百越寻找秦卿,无论能否寻得,便是死在百越,朕皆赏五等爵!” “喏。” 赵高揖手领命。 元嫚与百官心中,则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有了逆贼下落。 忧的是能不能救回秦墨?! …… …… 海上行船是枯燥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张良和家臣们,包括悲痛的横阳君家臣,这些时日都快无聊疯了,悲痛似乎都被枯燥冲淡不少。 但随着秦墨的苏醒,并渐渐恢复,枯燥的日子,便一去不复返了。 秦墨不止是会烹制美食,玩乐也是一绝。 麻将、牌九、扑克牌,甚至连狼人杀都搞出来了! 哪怕不爱玩游戏,他还会讲故事,什么三国演义水浒传,听得众人如痴如醉,简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束发读诗书,修德兼修身,仰观与俯察,韬略胸中存!” “躬耕从未忘忧国,谁知热血在山林,凤兮凤兮思高举,世乱时危久沉吟……凤兮凤兮思高举,世乱时危久沉吟……” “茅庐承三顾,促膝纵横论,半生遇知己,蜇人感幸甚,明朝携剑随君去,羽扇纶巾赴征程!” “龙兮龙兮风云会,长啸一声舒怀襟,归去归去来兮我夙愿,归去归去来兮我夙愿,余年还作垅亩民,清风明月入怀抱,猿鹤听我再抚琴……这便是诸葛亮一生之胸怀抱负!” 秦墨讲到了三顾茅庐,诸葛亮准备出山,连说带唱,说的是唾沫星子横飞,最后一抹嘴角白沫:“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那啥,该吃饭了。” “我去做饭,今日新春之始,咱们吃丰盛些!” 秦墨起身,穿上围裙,去忙活饭食,吕雉也赶忙去打下手。 而张良和一众剑客,则是坐在甲板上,仍自回味秦墨方才的故事。 “这诸葛亮胸怀韬略,此次出山,汉室复兴有望矣。” “结束战乱还做垅亩民,当真是贤士啊!” “嗯,我怎么感觉,这诸葛亮有点像君候自己啊?” 那馋嘴的家臣,看向秦墨忙碌的背影,哑然道。 张良闻言,也是恍然道:“确实很像君候自己,这等抱负,让人赞叹。” “哼~!” 横阳君的家臣们,见张良与自己家臣夸赞秦墨,顿时齐齐不悦冷哼。 他们还想着到达百越,汇合韩成子嗣之后,杀秦墨为韩成报仇呢。 可张良与自己的家臣们,这些日却越发与秦墨亲近,让他们很不满! …… 张良与自己的家臣们,听着他们的怒哼,便对视了一眼,却也并不恼怒,只问道:“诸位,仇怨归仇怨,难道不敬佩君候吗?” 横阳君的家臣宾客们,自是再次冷哼。 不过,其中一多半,鼻子里发出冷哼,看向秦墨的目光,却也是暗含敬佩。 他们这些日与秦墨朝夕相处,又有张良一伙人在旁边敲边鼓说好话,历数秦墨的丰功伟绩。 什么推广的高产粮种,让天下再无饥馑之忧啊。 什么攻打匈奴,平灭威胁华夏数百年的诸胡之患啊。 什么始兴仁政整顿吏治,让百姓安居乐业啊。 凡此种种,俨然把秦墨吹捧成了圣人! 横阳君的家臣们,也是生活在华夏大地上,也是吃五谷杂粮的,自然难免生出敬佩之心。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和自己妻儿老小吃的粮食蔬菜,都是秦墨推广的高产粮种和菜种,都承着恩惠呢。 纵然心里恨他杀了横阳君,可终究……不敬佩都难! “张良,你说这话有什么用,难道不想为横阳君报仇吗?” 横阳君家臣中有人回答,看似质问张良,其实却是在坚定自己的复仇信念。 张良见目的已经达到,便漠然不语。 让横阳君的家臣们,自己去回答心中的问题。 “来来来,打牌,今天只顾听故事了,我昨日输了五百钱,还没捞回来呢,说啥也得翻本。” “是极,把刻好的牌,都拿出来。” 张良的家臣们,嚷嚷着招呼众人。 横阳君的家臣们,也不再自我纠结,嘿然道:“想翻本,做你的白日梦吧,今日再赢你五百钱。” 两方短暂的交锋,瞬间消弭于无形,众人吆五喝六,开始赌牌。 秦墨忙碌之余,扭回头看了看。 他知道,不论张良和他的家臣,怎么吹捧自己,横阳君的家臣或许会敬佩自己,但杀自己为横阳君报仇的心思,恐怕是绝不会改变的。 说到底……命,还是要自己争! 张良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突然扭回头与他四目相对。 秦墨微笑颔首,以示谢意,然后便继续忙活自己的。 但张良却是离开赌桌,向他走过来低声道:“君候之所思,良亦心中有数。” “但请君候莫要付诸于行动,免得这一帮义士枉死与海上!” 秦墨佯装没听懂:“你这就抬举我了,我纵然再有手段,如今镣铐加身,步子迈不开,手臂也挥舞不开,又能拿你们怎么样?” 张良指了指一望无际的大海道:“张良虽生长于韩地,但早年与同伴游学,也曾于海上泛舟,与渔民共乐。” “海味虽美,却有许多不可食者,便如那河豚,淡水海水之中皆有,食则暴毙而亡!” 秦墨挑眉,半晌无语,最后无奈道:“你不杀我,我却要因你而死,你这人真是……别扭的可以!” 张良回头看了看,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牌局上,便压低声音道:“君候糊涂啊,横阳君之家臣虽想杀您,但也在改变对您的观感。” “朝夕相处之下,日后纵然仍要杀您,却也不免心中惋惜。” “而在这船上终究以我为尊,看守君候者,也是我的家臣宾客。” “介时即将达到闽越之际,我让家臣先带君候上岸,只说君候是跳海自行了断,尸骨难寻了。” “他们纵然心中怀疑,恐怕也不愿追究了!” 秦墨再次挑眉,这聪明劲儿,想出的法子,倒是很有可行性。 不过,他低着头忙活片刻,却又道:“你不怕往后与他们生了嫌隙,他们将心中之怀疑,告知韩成之子嗣,那时韩成子嗣多半不会饶了你!” 正文 第八十七章什么叫悍妇?这就叫悍妇! 秦墨这话不是危言耸听,此时众人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横阳君之家臣知晓张良才智,纵然对他有些怨言,却也愿意以他为尊。 可一旦汇合横阳君之家眷子嗣,往后的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毕竟内斗倾轧什么的,也是历史主旋律之一! 张良笑了笑,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道:“这就要看横阳君的子嗣们,值不值得我辅佐了?” “真正的君王,不会因私仇, 而枉顾大业。” “若横阳君子嗣中,有能成大事的君主,哪怕怀疑我藏匿您,也只会宽宏或隐忍,并安抚我。” “待基业有成后,君主或许会清算张良之过,也或许会一直君圣臣贤下去,张良皆可坦然受之。” “反之,横阳君子嗣若无城府韬略,不能容忍张良藏匿您,上来便喊打喊杀,那么张良也就可以死心,另寻韩国宗室辅佐了。” “横阳君一脉如今势微,百越亦有我家臣三百,我想走他们也拦不住……” 秦墨恍然不再多言,这是张良对未来君主的试探考验,无可厚非也两全其美! …… 一顿春节饭食,秦墨和吕雉足足忙活了一个时辰,眼看天要黑才算收工。 张良的家臣和横阳君的家臣, 皆饿得前胸贴后背, 最后牌九都没心思玩了,眼巴巴等着饭菜上桌。 不过,等待是值得的,饭菜之丰盛,超乎众人想象! “诸君,过年要吃饺子,先来一碗酸汤饺子垫垫。” 秦墨秉承这时代吃席先上主食的务实传统,给每人盛了一碗饺子。 张良看着碗中的酸汤饺子,却是满脸求知欲的看向秦墨。 众剑客同样也不动筷,只等秦墨解答。 这些时日,秦墨每每烹调一些见所未见的美食,每每也都要为众人解释一番,已成惯例了。 秦墨给自己和吕雉,也各盛装一碗率先开吃,边吃边道:“我在底仓中找到一袋麦粉,便加水揉制劲道,又用木棍擀制成薄片,包裹馅料炖煮。” “这其中馅料, 乃是新鲜的海虾、海蟹,只取肥美膏肉剁碎成泥,又加了葱姜泥相佐。” “便是炖煮所用之汤, 也是昨日夔兄下海捞取的海参,用之熬煮整整一夜,化在汤中鲜美无比,出锅时又加了酸醋辣油提味。” “爽口虾饺伴着酸汤,一口下肚神仙也不愿做了!” 张良与众剑客听着讲述,不由频频吞咽口水,又见他已吃半碗,却无异样之色,便也不再迟疑,各自端碗开造,吃的汤水淋漓。 秦墨在旁边端出一碗调制好的醋汁蘸料,继续道:“这饺子,又称扁食,或娇耳,北方南方叫法各有不同,吃法也各有不同,沥水蘸着混合酱料吃,另有一番美滋味……” “哼~!” 横阳君家臣见他忙碌多时,还有精力穷白活,皆是悻悻冷哼。 他如今已然知晓,秦墨初入军伍未发迹时,吃不惯先秦饭食,往往主动操劳全队饭食。 而这船上几十人的饭食,与秦墨而言,根本算不得苦差事! “吸溜,哈……君侯又开始编故事了。” 张良啜饮着酸汤驳斥秦墨道:“据我所知,这麦粉还是君候前番征讨塞外诸胡时,命暴秦少府制作石磨,才开始在关中盛行传播。” “而自关中流传出的麦粉烹调之法,也只有面条和面饼,这饺子,便是听也没听过。 “所以,根本没有那许多南方北方的说法,君侯莫要信口开合,欺吾等见识浅薄!” 秦墨伸手便去夺他的碗:“你不吃算逑,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张良赶忙端着碗闪身躲开,绕道桌案另一边,蘸了混合醋汁品尝。 众剑客见秦墨被揭穿,却是哈哈大笑,也纷纷夹了虾饺去蘸醋汁,倒是难得快怀。 待饺子吃完,便是真正的海味盛宴! 葱爆海参、清蒸海蟹、糖醋花鱼、香辣焖虾、葱油煎黄鱼…… 还有路过海岛时收集的各种海菜,凉拌、爆炒、腌制、清炖…… 张良与众剑客,吃的沟满壕平,赞叹不已,只恨无美酒相佐! 秦墨最后又端出一锅蒸制的白面馒头,每人一个挨个递上:“年节不能无礼,莫嫌寒酸。” 这是后世北方人的习俗,过年蒸大馍,走亲访友必备。 其实还应该有枣花,不过那东西是闺女回娘家用的,秦墨也没那手艺。 张良哭笑不得接了大馍之礼,揖手作谢莞尔道:“君侯一口一个年节,遵的是古之夏历吧?!” 所谓夏历,大抵便是农历起源,而夏朝也是在正月过年节。 秦墨并不解释,又从吕雉手中接过一个大馍,赠给张良的馋嘴家臣夔:“夔兄莫嫌寒酸。” 夔赶忙揖手谢礼,但接过大馍看了两眼后,面上却是浮现猥琐之色,压低声音道:“君侯这麦粉蒸团,莫不是照着那家女子胸脯制成,当真形神兼备啊!” 秦墨:“……” 秦墨看了看大馍,嘴角也不禁抽搐。 蒸制成桃型的大馍上头,还点缀着一颗海岛摘取的椰枣,何止是形神兼备。 往那方面一想,简直能把奶娃子馋的流口水! 秦墨扭头从吕雉手里,再次接过一個大馍,转赠给旁边的家臣……顺便瞄了眼吕雉。 嗯,比长公主强点,但比虞姬那小妞差远了! 吕雉:“……” 吕雉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又看向手里端的大馍,心里莫名升起一股自卑感。 呸,果然是男人,好好的食物,都能联想的如此羞耻! …… 一个个大馍,很快被秦墨分赠完,便是那些横阳君的家臣,也并未拒绝,只是板着脸没有道谢。 大馍分赠完,筵席也进入尾声,诸人扫光残席,撑得捧着肚子起身,也没心思赌牌耍钱,陆续回了船舱休息。 人吃饱了,肠胃蠕动加快,脑子便供血不足,容易犯困。 秦墨和吕雉则是开始收拾,打了海水开始刷锅洗碗,负责看守两人的夔,也在旁打下手帮忙。 一番忙碌之后,两人回到属于自己的船舱休息。 “这是我专门留的大馍,还夹了凉拌海带,你饿不饿?” 秦墨从袍袖拿出一个麻布包裹的大馍准备宵夜,问吕雉道。 吕雉轻摇臻首,表示自己不吃这羞耻食物,同时按住秦墨的手,也不让他吃。 秦墨莞尔,无奈解释道:“妹妹别闹,我如今还在恢复期间,对食物的需求量很大,方才吃的此时已经消化,真有些饿了。” “而且,食物就是食物,没那许多乱七八糟的联想!” 他嘴里说着,眼神却又不禁瞄了吕雉一眼。 吕雉:“……” 装正人君子也装像些好不好? 你这是没乱七八糟联想的样子吗? 吕雉心中无语,但却再次摇头,按着他的手,轻轻在他手心里写了个字。 秦墨愣了愣,旋即面色骤然一变。 因为吕雉在他手心写的字,分明是个‘毒’字! 这些日,渔船沿海航行,偶尔能遇到海岛,或干脆挑选荒芜的海岸区域停靠。 彼时船上诸人会登岛登岸,寻找补充淡水,顺便捕猎一些野生动物,采摘一些新鲜野菜。 带着镣铐的秦墨,自然是不被允许下船的,只能眼巴巴看着陆地,畅想脚踏实地的感受。 不过,吕雉这个贤惠又柔弱的女子,张良和剑客们就管的不是很严了,往往会让她下船,跟着去采摘野菜。 毕竟女人在采摘这方面,总比一帮舞刀弄剑的糙老爷们在行,尤其是贤惠如吕雉者,一个人的采摘成果,能顶十个剑客,还绰绰有余。 只是由吕雉采摘的野菜,剑客们皆会检查挑拣一番,认识能吃野菜的就储存起来。 不认识的野菜,便转手扔海里,告诉她下次不要采! …… 秦墨掰开夹着凉拌海带的大馍,指了指里面的凉拌海带,又指了指大馍。 吕雉能领会他的意思,便指着大馍摇头,示意毒在馍里。 秦墨是真的惊了,这老妹心思缜密啊,今日席间的其他食物菜肴,都是一锅弄出来的。 张良和剑客们防备他,每每都要等他先食,然后才肯吃。 只有这大馍,虽也是一锅蒸出来,可一个个的大馍,不可能让秦墨都先咬一口。 而且大馍被他安排在最后上桌分赠,正是张良和剑客们戒备心最低的时候,分赠时又是吕雉端着,那个有毒那个没毒,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你……你不吃我自己吃。” 秦墨很想问问这老妹,是怎么把毒物带上船的,但想到夔在门外看守,便又话锋一转,继而开始吧唧嘴,假装是在吃馍。 吕雉似乎猜到了他想问什么,嫣然一笑轻轻提起自己的衣襟,将衣襟下摆放到秦墨面前,让他仔细瞧看。 秦墨吧唧着嘴,借由舱室内的微弱油灯光亮观察。 那片下摆,是半湿的状态,已经快干了,细看能看到一块污渍。 吕雉又将下摆举起,往他鼻子前凑了凑。 秦墨试着闻嗅,却是闻到一股女子身上独有的淡淡味道,很好闻。 吕雉见他表情古怪,顿时俏脸一红,直接衣襟下摆的那块污渍,挨到他鼻子上。 “唔~!” 秦墨闷哼一声,只觉一股难言的腥臭味,从鼻腔瞬间冲至天灵盖,转瞬开始脑子发蒙。 秦墨狠狠摇头,使脑子复归清醒,心里也终于恍然。 那块污渍定然是某种毒物的毒液,她用衣襟下摆沾满毒液,上船后哪怕干涸了,只需要用水浸泡,所得之水依然能毒死人。 想必,这也是她衣襟下摆半湿的原因,她用之泡水化毒了! 秦墨念及至此,却是再次一愣。 烹制饭食时,吕雉在众目睽睽之下,或许可以假装不经意,将衣襟下摆蘸进水桶里。 但同样的众目睽睽之下,毒水唯一能下在大馍里的方法,便是将之加入面粉中用于和面。 也就是说,大馍里全都有毒! 秦墨若像品尝菜肴一样,当场吃一个为众人试毒,此时多半已经口吐白沫了…… 秦墨越想脸色越绿,此刻他才算是意识到,眼前看似贤惠的吕雉,其实是千古第一悍妇啊! 她做下的恶毒之事,能把自己亲生儿子活活吓死! 这样的狠角色,若是小瞧了,那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吧唧,我吃饱了,咱们也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些起床,为诸人操劳早食呢。” 秦墨吧唧着嘴做咀嚼声,向吕雉说道。 “嗯,君侯今日也辛苦了。” 吕雉随口回了一句。 同时,玉手沾了茶水,在舱室木板上写道:“今日诸人已然吃饱,皆未食用大馍,明日君候可装病,故意晚起不做早食,诸人必食大馍充饥,则事成矣。” 秦墨看罢点头,随手将水迹擦去,然后敲了敲舱室门,向外间的夔道:“夔兄,我似乎还未吃饱,你那枚大馍若是不吃,不若让给我果腹吧。” 呼啦—— 舱室门外响起锁链解开的声音,接着舱门自外打开。 夔探进半边身子,将自己的大馍递给秦墨,笑道:“君侯真是好食量啊,看来身体也快恢复了。” “得亏夔兄多有照拂,墨感激不尽。”秦墨揖手道谢。 夔受宠若惊,讪讪摆了摆手,连道不敢当,待他重新合上舱门,在外面上好锁链,秦墨却将新得的大馍塞进床榻之下。 然后,他也用手沾水,写道:“夔值夜,一守便是一整夜,若是半夜饿了,吃馍中毒,待明天张良和其他剑客发现,一切前功尽弃!” 吕雉点点头,但却有些神不守舍,也不知是想到那里去了,竟是俏脸上露出惭愧之色。 夔这些日,确实对两人多有照拂,若将之毒杀,良心难安啊! 秦墨自然能猜到她所想,但也懒得解释,只是吹灭油灯,开始养精蓄锐。 可在黑暗中,他凭借超强视力,却瞧瞧观察着吕雉。 毒杀张良和夔等人,放在数日前,他会毫不犹豫进行,但今时不同往日,张良已给了他安全保障,而且朝夕相处之下,他已然做不到那般无情。 现在,他就想看看,吕雉是否恶毒至此,能狠下心继续计划? 若天亮之前,她还不阻止。 那么,秦墨就要考虑说服张良,将她送回岸上了,总之不能再让她待在自己身边!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居然让我背锅?亏你想得出来! 秦墨拿出当年充任侦骑锐士,练就的半睡半醒本领,养精蓄锐的同时,将舱室内外动静尽收于耳中。 舱室外,夔盘腿靠坐着舱壁假寐,不时垂下脑袋打个盹。 舱室内,吕雉躺在舱室另一侧的床榻上,不时翻个身辗转难眠。 不过,最吸引秦墨耳力的,却是自己的床榻下,似乎来了一只老鼠,正在啃咬先前塞进下面的大馍,发出细微声音。 “自寻死路的小家伙~!” 秦墨暗骂一声,也懒得去驱赶它。 但,他不驱赶,那老鼠却越吃越起劲,细细索索半个多时辰后,才终于消停。 “总算嗝屁了,生命力倒是顽强……” 秦墨轻轻嘀咕一声,可随即却是愣了愣,赶忙探头往床榻下瞧看。 床榻下确实是一只肥硕的大老鼠,此时已是嗝屁着凉,大馍则被啃食了大半,只剩一个外皮。 秦墨看着这一幕,心念电转片刻,嘴角竟泛起笑意! …… 一夜时间迅速流逝,渐渐有清晨微光,穿过门扉缝隙,照进舱室中。 铛铛铛—— 舱室门突然被敲响,不知何时睡着的吕雉,闻声豁然睁眼坐起。 继而,下意识往舱室另一侧的床榻上蹿,双手也紧紧抓住了秦墨胳膊,几乎整个人钻进他怀里。 秦墨面无表情的推开她,用嘶哑声音向门外道:“夔兄何事?” 夔停下敲门,答道:“天亮了君侯,该为诸兄弟烹制早食了……” “听君侯声音似有不妥,可是昨日操劳筵席,身体劳累过甚?” 夔声音中带上了关心,接着便是哗啦啦的锁链解开声。 秦墨狠狠搓了搓脸,将脸皮搓得通红,又从舱壁蹭下一些灰尘,涂抹在嘴唇上,迅速给自己做好‘病妆’。 旁边的吕雉见他如此,却是娇躯微微颤抖。 她知道,秦墨是在执行她昨日制定的计划,稍后夔见秦墨病容,必然会让他继续休息养病。 而众剑客的早食,多半会以昨夜的大馍替代,介时便是全船毒杀…… 呼啦—— 舱室门终于打开,吕雉娇躯大震,面色也骤然变得苍白。 夔迈步走进来,见两人脸色一個红一个白,都是生了大病的模样,不禁惊道:“怎如此严重?” 秦墨沙哑解释道:“许是染了风寒。” 吕雉娇躯再震,突然再次抓住秦墨胳膊,拼命摇头示意他停止计划。 夔见她这般行为怪异,也不知想到那去了,便安慰道:“吕小娘放心,前几次上岸时,家主采了不少草药,你丢不了性命的。” “你和君侯暂且休息,我去告知家主,让他来给你们诊治配药!” 秦墨感激揖手:“多谢,有劳了。” 夔退出去关上舱门,也没有上锁链,脚步声迅速远去。 吕雉俏脸更加苍白,几乎没了血色,急声道:“君侯,我……咱们停止计划吧……夔和张君都不是坏人……” 秦墨皱眉看着她,渐渐的,脸上浮现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道:“现在停止计划,已然晚了。” “我昨日分赠的大馍,仍然在诸人手里,谁若是当零嘴吃了毒发而亡,咱们俩都难逃干系!” 吕雉顿时哑口无言,颓然松开秦墨,瘫坐在地上。 从她昨天用毒水和面,一切便已然不可挽回,除非她现在就去找张良,主动坦白大馍中有毒,否则计划便不能停止。 但主动坦白的下场,多半不会太好。 往好了想,张良或许会找一处偏僻海岸,把她扔上岸任由自生自灭,而此地已是南方海域,岸上生活的都是百越部族…… 往坏了想,或许直接杀了她,也是有可能的! “君……君侯,能否帮雉抗下这一回?” 吕雉呆愣片刻后,再次抓住秦墨胳膊,央求道:“张君甚是推崇君候,昨日还在劝阻君侯,莫要毒害诸人。” “君侯装作悔悟,坦白大馍中有毒,想必张君也不会怪罪的!” 秦墨:“……” 居然让我背锅? 亏你想得出来! 不过,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如果由他背锅的话,张良至多以后不让他在操劳饭食。 甚至会更敬佩他人品,也未可知! 秦墨哭笑不得的安慰道:“你就安心吧,下面的事,不用你操心了,我心中有数。” 吕雉终究与他不同,能做到这一步,已是难能可贵了。 毕竟,他是被巨鳄所伤,然后被张良所救,虽说当时宰了巨鳄,也算救了张良一命……但不管怎么说,两人都承着彼此的活命之恩,不害对方乃是出于义。 而吕雉却是被平白强掳上船,张良等人于她而言,就是强盗土匪,只没有虐待她而已。 换位思考一下,秦墨如果是她,毒杀张良等人,纵然心里有负担,也并非下不去手! …… 稍后,夔领着张良回返,一同而来的还有其他剑客,包括横阳君的家臣也来了。 张良懂些岐黄之术,进入舱室内为两人诊治,诸剑客则围在门口屏息等待。 “唔,并无风寒热症,应该只是劳累过甚,煎服一些补气益血的草药即可。” 张良很显然是个半吊子,也没发现两人是装病。 门外诸剑客闻言,便散去不再围观。 横阳君的家臣们临走时,还不忘撂下一句:“若是得了风寒,还是趁早扔下船的好,免得传染吾等。” 在这医药体系并不完善的先秦时代,风寒确乃是绝症的一种,能不能治好全看天意。 …… 张良去了船首为两人煎药,夔则留下照看两人。 秦墨躺在床榻上装病,心中却在掐算着时间。 以往数日,他和吕雉都是在天亮时分起床,为诸人烹制早食,日上三竿准点开饭。 而人是很容易养成习惯的! 后世不是有一个什么实验嘛,每天固定时间喂养动物,等动物养成习惯后,就算没有食物,只要到了时间点,动物也会屁颠颠的以为要开饭。 如今船上诸人,大抵也已养成日上三竿吃早饭的习惯了! 昨夜分赠给他们的大馍,无疑就是最好的早饭! “君侯,你……你真打算毒杀诸人吗?” 吕雉见他没有坦白背锅的意思,也猜不透他打得什么主意,侧头看了一眼舱室外的夔,便凑到秦墨身边颤声问道。 秦墨笑而不语,只是指了指自己床榻之下。 吕雉低头弯腰往床榻下观看,但旋即却险些吓得尖叫出声,赶忙死死捂住自己嘴唇。 很显然,她是那种怕老鼠的女人! 吕雉强忍着心中别扭,仔细看了看那肥硕的死老鼠,以及那只剩馍皮的大馍。 她是极其聪明的女人,所以疑惑片刻后,便也有所明悟了。 老鼠再怎么肥硕,也只是一只老鼠,体型比之人,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可这只老鼠,却将一大馍吃的只剩馍皮,才毒发而亡! 所以大馍里的毒素,差不多能毒死一只老鼠,或许还有些富裕。 但能否毒死体型更大的人呢? 恐怕,并不能! 至于,会不会有那抗毒性比较差的……秦墨只能说,算他倒霉! “姜兄?姜兄你怎了……呃,我腹中也有些……” 这时,渔船各处突然隐隐传来惊呼和痛叫,秦墨耳力超群,闻声不由精神一震,扭头向吕雉道:“诸人已经毒发。” 吕雉没有他的耳力,并未听到惊呼痛叫,但也不怀疑他的话,紧张道:“如之奈何?” 秦墨翻身坐起,将床榻的木板掀起,咔嚓咔嚓几下,折断成半人高比肩略宽。 然后,将折好的木板,放在被褥上包裹,三下五除二系好,拎着留出的结扣当盾牌使。 最后,捡起那只肥硕死老鼠,往吕雉身上扔。 “呀~!” 吕雉惊得闪身躲避,口中尖叫出声。 门外的夔,原本听到同伴的惊呼痛叫,已经离开去查看了,猛然听到吕雉这一嗓子,赶忙又往回跑。 “咋了?怎都这般乱叫唤?” 夔冲进舱室,无奈向吕雉问话,可随即却是一愣,又问道:“君侯呢?” 吕雉唇角一勾,指了指夔身后。 夔再次一愣,继而似乎明白了什么,面色顿时一变,可不等他有什么动作,便突觉后颈一痛,直接失去意识。 嘭—— 夔直挺挺趴倒在船板上,脸着地的那种。 秦墨咧了咧嘴,赶忙去探他鼻息,确定没死才松一口气。 手刀把人打晕,是极需技巧的,秦墨以前做侦骑锐士抓舌头,没少错手打死人! “把他绑起来,先蒙住嘴。” 秦墨将吕雉那条被褥撕开,两人配合着搓成绳,快速将夔反绑。 夔让两人一折腾,捆绑到一半时,果然开始苏醒,但由于先被蒙住了嘴,只能瞪着眼睛,发出呜呜闷哼。 秦墨一手捡起他的佩剑,一手拎着土制盾牌,起身宽慰道:“我不欲加害夔兄,只想搏一个自由,还请夔兄莫要使我为难!” “呜呜……” 夔不再挣扎,只嘴里仍发出呜咽。 秦墨明白他的意思,笑道:“这船上之人,皆与我朝夕相处,甚是融洽。” “便是横阳君韩成之家臣,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我自是不会加害!” 夔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叹息,便也老实不再呜咽。 秦墨转而看向吕雉道:“你与夔兄呆在此处,我出去之后,将舱门反锁,除了我,谁叫也不开。” 他此时虽有盾牌铁剑,但手上脚上还有镣铐,行动并不灵敏,还真不一定,能斗得过中毒的诸人。 吕雉捡起剑鞘防身,摇头道:“我跟着君侯,咱们先去船首,那里有斧凿,我可帮君侯,将镣铐卸掉。” 秦墨颔首,也不多言,一手举土盾,一手提铁剑,快步出了舱室。 吕雉双手握着剑鞘,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不过,两人没走出几步,迎面便遇上了脚步踉跄的张良。 “良对君侯还不够赤诚吗?” “诸人对君侯还不够善待吗?” “因何还要毒害吾等!” 张良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拔剑怒指秦墨,咬牙恨声道。 嘭—— 秦墨迈着快速的碎步上前,一盾将他顶的翻倒,随口道:“尔等待我再好,终究是要囚禁我,我可不愿做阶下囚!” “放心,应该毒不死你,老实躺着吧,回头给你洗胃……” 说着,已经越过地上的张良,继续快速向甲板行进。 张良宛如翻了盖的乌龟,怎么也爬不起了,但脸上恨意倒是消散不少,只剩浓浓的无奈。 吕雉路过他身边时,顺手捡了他的宝剑,替换剑鞘用于防身。 两人一路没有在遇到其他人,顺利来到船首甲板,吕雉从底仓中寻了斧凿,开始帮秦墨去除手脚上的镣铐。 秦墨则面向船舱方向,随时戒备。 或许是听到了叮叮当当的砍凿声,各个船舱里开始涌出狼狈的剑客们。 见是秦墨正在去除镣铐,便摇摇晃晃冲过来阻止。 扑通—— 扑通—— 扑通—— 多数剑客还没冲到秦墨近前,便先自己摔倒爬不起来了,有些口中甚至呕出鲜血。 秦墨看的暗暗皱眉,呵斥道:“我不欲加害诸兄,莫要再动气力,以免毒素蔓延过快。” “待我去除镣铐,立刻为诸兄洗胃解毒……” 不等秦墨把话说完,一位横阳君的家臣,已然踉跄着冲到近前,挥剑怒吼道:“卑鄙小人,谁要伱来可怜,受死!” 秦墨挥盾将那横阳君家臣,慢悠悠刺来的剑拍飞。 正巧这时,吕雉也将他脚上的镣铐凿开了。 秦墨用盾牌顶着那横阳君家臣,直接将他顶下海,然后扔了一根缆绳下去:“绑在自己身上,你先在海里冷静一下,顺便多喝海水,在催吐出来,自己洗洗胃。” 那横阳君家臣彻底没脾气了,只得无奈的抓住救命绳,吃力绑在自己腰上。 秦墨不再搭理他,继续让吕雉给自己去除双手上的镣铐。 余下剑客看出秦墨是真不想害他们,也实在没有力气阻拦,便趴在船板上哼哼唧唧哀叫。 叮叮—— 铛—— 吕雉轻车熟路的帮秦墨凿开手上镣铐。 秦墨双手双脚得到解放,顿时浑身一轻,不止是身体上,心理上也甚是爽利。 此刻,便是船上剑客们,全都原地满血,他也是不惧! “找绳子,把他们都绑起来,再给他们灌水催吐,多重复几遍,能解毒。” 秦墨嘱咐了吕雉一句,然后向哼唧哀叫的剑客们道:“我与吕小娘,这便为诸兄解毒,还望诸兄安分一些,否则毒素扩散至心脉,纵然能解毒,日后也要落下病根!” 正文 第八十九章 赶紧起来,躺着等我入你们啊? 秦墨和吕雉找来渔网将之拆散,得到的绳索用于绑缚诸人。 张良和甲板上的剑客们,被挨个反绑结实后,秦墨嘱咐吕雉先给诸人灌水催吐,自己则举着盾牌架起铁剑,进入船舱搜索剩余剑客。 没出船舱的剑客,皆是抗毒性较差者,已然呕血陷入昏迷! 秦墨每找到一个,便拖到甲板上,让吕雉先给他们灌水洗胃,同时忍不住好奇问道:“你到底用的什么毒?毒性怎如此猛烈!” 吕雉讪然回答:“钩吻。” 秦墨咧嘴,惭愧看了张良等人一眼,继续进船舱救人。 所谓钩吻,大抵便是赫赫有名的断肠草,传说神农氏遍尝百草,最后就是栽在断肠草上一命呜呼。 广为后世熟知的断肠草故事,则是杨过与小龙女,用之以毒攻毒,解除情花毒…… 最最重要的是,这玩意儿对人致命,但用在动物身上,毒性却会大大减弱,楚人甚至专门混在饲料里,用于少量喂养家禽牲畜。 秦墨当年在楚地作战,也曾用之喂养军中战马,能减少发病死亡率,并促进食欲生长。 所以,那只肥硕老鼠,能吃下一个大馍才毒发,或许并不是因为大馍毒弱,而是本身对这种毒,就有一定抵抗力。 四舍五入一下,换了人去吃的话,确实够呛能抗住! “姜兄坚持住啊……” 秦墨再次从船舱中找到一名昏厥剑客,拖拽着去往船首甲板。 可是,不等秦墨将之拖出舱室,身旁舱壁的缝隙里,却骤然刺出一柄铁剑剑刃。 咔—— 剑尖扎在秦墨左手盾牌上,入木三分险些穿透。 如此力道,对方显然并未中毒! 秦墨立即放下昏厥剑客的衣襟,同时盾牌一斜,贴着对方来不及收回的剑身,猛地用力向一侧斜压。 叮—— 一声脆响过后,剑身被硬生生压断。 而与此同时,秦墨放下昏厥剑客的右手,也已拔剑顺着缝隙狠刺回去。 噗—— 利刃入肉声在隔壁舱室响起,接着便是痛苦闷哼。 但对方显然不止一人,两人隔着舱壁交手这功夫,秦墨所处舱室之外,已然响起杂乱脚步声。 旋即,便见三名剑客出现,两人持剑往舱室里冲,封住秦墨逃路,一人在后张弓搭箭攒射秦墨! 秦墨举盾格挡箭支,宛如发狂野猪,直接顶着盾牌一个疾冲,将杀进舱室的两名剑客,又给撞出舱门外。 三名剑客皆是横阳君家臣,并未真正领略过秦墨近战厮杀的本领,这初一照面便吃了大亏。 两名被撞出去的剑客,只觉浑身骨头都快被撞散架了,几乎是倒飞出去,与后面持弓的同伴撞成一团,好不狼狈! 秦墨余势不减,再次顶盾撞上狼狈三人,彻底将他们撞翻在地。 手中铁剑随之挥动,照着翻倒三人的脖颈,凶猛横斩而下! 呼—— 七荤八素的三人,甚至来不及看清秦墨动作,便听到那恐怖的剑刃破空声已到耳边。 这般势大力沉的一剑斩实,三颗脑袋瞬间起飞! 三人骇的肝胆俱裂,可预想中的痛感,却迟迟没有袭来。 【难道被斩首后没有痛感?】 三人心中如此想着,却是齐齐暗松一口气,不痛当然最好。 “自讨苦吃……” 秦墨骂了一声,用剑身把等死的三人打醒:“赶紧起来,躺着等我入你们啊?!” 说着,快步走向旁边舱室,去查看被自己刺伤的剑客。 三人愕然睁开眼睛,面面相觑片刻,这才忍着浑身散架的感觉,垂头丧气起身,去捡拾自己兵器。 “还敢拿兵器?真当我是烂好人么!” 秦墨拖着一名肩膀被刺穿的剑客,从旁边舱室出来,瞪眼呵斥捡拾兵器的三人道。 三人缩了缩脖子,只得又悻悻放下武器,便连身上的解手刀箭囊,也在秦墨的盯视下扔掉。 倒是很乖巧! 秦墨面色稍缓,将受伤剑客交给他们,又指了指先前舱室里的昏厥剑客,嘱咐道:“把船舱里的诸人,都抬出去救治,仔细找找,一个也别落下!” 三人默不作声点头,开始忙碌。 秦墨见他们当真乖巧,便也不再废话,转而去收集船上诸人的武器,统一藏在一间舱室中,免得诸人再起不该有的心思。 值得一提的是,秦墨在张良居住的舱室中,找回了自己的亮银战甲和百炼大铁剑。 将战甲穿戴好,大铁剑配在腰间,再背上一张弓一囊箭,等他重新出现在甲板时,正在接受洗胃治疗的诸人,便彻底绝望了! 秦墨全副武装,底气陡盛三分,回到先前关押自己的舱室,将夔也释放出来,帮忙给诸人洗胃。 中毒较轻者,此时已经缓过劲儿,不在哼哼唧唧哀叫。 但那些呕血昏迷者,却是洗了胃仍不见好转,依然昏迷不醒。 秦墨依稀记得,断肠草的毒,能灌服家禽牲畜的血缓解,便向吕雉道:“我听楚人医倌说过,灌服家禽牲畜鲜血,能缓解钩吻之毒,是真是假?” 吕雉愣了愣,赧然道:“我只知钩吻有剧毒,却不知该如何缓解。” 缓过劲儿的张良,听到了两人对话,赶忙接茬道:“君……君侯,并不是所有家禽牲畜,都能缓解钩吻之毒,唯有鹅血、鸭血、羊血方可。” 他那半吊子的医术,此时倒是派上用场了。 秦墨恍然颔首,转而向夔道:“夔兄,操帆靠岸,猎几只野鸭野鹅野羊,为昏迷诸人解毒。” “喏。” 夔揖手应声,领着那三名横阳君家臣,去合力升起硬帆,调整受风角度,往只能看见一条黑线的海岸线航行。 不过,随着四人将硬帆升起,调整好受风角度,却发现航速慢的令人发指,还不足往日一半。 奇怪的是,今日海风也不算小! “不好,定是船体漏水了……” 一名原本负责驾船的中毒剑客,突然焦急惊呼出声,向秦墨道:“君侯快看看,底舱中是否有积水。” 秦墨不敢怠慢,立即打开船首的底舱,探头往下查看。 而这一看,不由也是惊得咧嘴。 底舱中确实进了水,储存其中的食物淡水,已然被淹没了! 秦墨惊愕片刻,而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快步跑到船舷边,往海里瞧看。 先前被他用盾牌推进海里的横阳君家臣,由于有缆绳吊命还淹死,只是被洋流冲到了船后。 此时,那家伙腰上绑着缆绳,正在用解手刀,不停的刺挖船屁股,木质船身已经被他掏出几個破洞! “奶奶个怂娃……” 秦墨恨恨大骂一声,拽着缆绳将其拽回船首提上船,甩手就是两记大耳刮子:“你想害死诸人吗?” 船上诸人皆是恍然大悟,然后便也纷纷怒骂:“韩侃……你个狗入的……怎如此歹毒?!” 那叫韩侃的横阳君家臣,被秦墨两耳刮子打得口鼻窜血,正想唾骂几声宁死不屈呢,却听到了诸人喝骂,不由为之一愣。 他先前被秦墨撞下船后,虽得了秦墨嘱咐,可以饮海水洗胃解毒。 但出于对秦墨的仇视,他并不相信,更未付诸行动。 而且他被洋流冲到船后,根本不知船首甲板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大抵以为诸人中毒皆不能活,便发了狠用解手刀刺挖船身。 这也得益于他抗毒性较强,诸人都不能行动时,只有他能挥剑去攻击秦墨,便可见一般。 但,他的顽强生命力,却是要害了一船人! “我、我以为你们都不能活了,所以才想与他同归于尽……” 韩侃尴尬解释,已然意识到自己干了蠢事。 秦墨好悬没被气笑,甩手将他扔在甲板上不在理会,转向夔和那三名横阳君家臣道:“速下底舱,用木板堵上漏洞。” “喏。” 四人赶忙答应一声,回船舱找来木板,拿了斧凿铁钉,跳入积水没腰的底舱中。 秦墨又看向还算清醒的张良等人,无奈道:“我给诸君割开绑缚,也都下去往外舀水吧,否则咱们就要游回岸上了。” 说着,拔出腰间大铁剑,一一为诸人割开身上绳索。 张良等人也知轻重,虽仍是手段脚软,但却不敢怠慢,纷纷找了锅碗桶盆,分工合作往外舀水。 木船破了洞,就算能堵上,也会一直漏水。 便是专业船匠,若想真正补好漏洞,也只能将船拖上岸,更换破损船板,再重新捻缝晾干。 现在就看众人舀水的速度,能不能赶上漏水的速度了,否则纵然醒着的诸人,能抱着木板游回岸上……可是昏迷的数人,就真完蛋了! 秦墨见众人齐心合力有条不紊,便也不再多看,回船舱把能找到的床榻都搬出来,用绳索绑在一块,推下海里漂浮。 然后,又劈开船舱,将木板取下,与床榻拼接钉牢,做成简易大木筏…… 张良等人舀水不停,秦墨和吕雉则是将木筏越做越大,最后俨然将船舱建筑彻底拆除,便连甲板也拆了大半,全部用于拼接木筏。 船上只留供昏迷诸人容身的地方,以及光秃秃一根桅杆! …… 事实证明,秦墨未雨绸缪是正确的。 张亮等人余毒未清行动迟缓,又没有趁手的舀水工具,所以往外舀水的速度,明显跟不上漏水的速度。 渔船离着海岸尚有数里,漏入船舱的大量积水,已经要把船身压沉! 众人无奈之下只得弃船,将昏迷诸人搬到大木筏上,又尽力抢救了一些有用之物。 虽然大木筏承载不了所有人,但众人扒着木筏,泡在海水里游动推行,另有几个体力好的,在上面划桨,最后倒也顺利上了岸。 “呼,累死个人哩……” 夔和三名横阳君家臣划了一路,上岸后便直接瘫在地上叫苦不迭,双臂都快抖成鸡爪子了。 秦墨尚有余力,便摘了弓道:“我去周围看看,能否猎些野鹅野鸭野羊,为昏迷诸人解毒。” 回答他的是一片喘息声,只张良有气无力的嘱咐道:“此地大抵是闽越与俚越交界处,君侯小心。” 秦墨了然点头,搜索着向陆地深处前进。 但这时,吕雉突然强撑起身,拎着剑追上他道:“我与君侯一道去。” 如今诸人都已知道,是她给大馍里下的毒,她可不敢单独与诸人呆在一起。 秦墨知她想法,示意她跟紧些,免得被蛇虫野兽所伤。 …… 相比大秦境内,这里才是真正的蛮荒之地,处处都是丛林丘陵,野生禽兽也随处可见。 两人走出没多远,便遇到了一群野生大象。 秦墨和吕雉尾随象群而行,找到一处清澈的淡水水源地,许多食草动物在水边饮水歇息,没看到野羊。 但,水面上倒是有一群大鹅,看着很像天鹅…… “也不知是不是天鹅……拿你们救人,不算过分吧,下辈子投胎,便不会堕入禽畜了……” 秦墨嘀咕着,从箭囊中抽出羽箭,一一拔掉箭头,插在身前地面上。 鸡鸭鹅一类的禽鸟,一旦真正死亡,血液很快就会凝固,控都控不出来。 所以想要给昏迷诸人灌血解毒,最好还是抓活的带回去! “嘶……呼……” 秦墨做了个深呼吸,而后屏息凝神,将插在身前地面上的无头羽箭,一口气连珠射出。 咻咻咻—— 数支无头羽箭,先后激射向水中成群的大鹅。 但凡挨上无头羽箭的大鹅,无不哀叫一声胡乱扑腾,有些甚至被无头羽箭打死打晕,当场翻肚皮飘在水面上。 余下大鹅受惊,怪叫着振翅飞走。 周围饮水的其他动物,也纷纷受惊遁走。 水源附近迅速变得空空荡荡,只剩水面上那些中箭失去行动能力的大鹅。 “你们……是神仙吗?” 秦墨收起强弓,正要和吕雉下水捕捉大鹅,一道迟疑又惊奇的询问声,突然自水源一侧的灌木丛中响起。 那询问声,并不是大秦语言! 不过,秦墨却听懂了,因为他早年伐楚,也曾攻略与楚地接壤的浙闽领土,将之纳入大秦版图,所以学过当地越人语言。 秦墨迅速从箭囊中抽出一支完整羽箭,拉弦开弓瞄准声音传出的灌木丛,喝道:“出来!” 随着他的大喝,灌木丛后钻出四名青壮男子,皆是披头散发,脸上纹有蓝靛刺青,腰佩青铜短剑,手中握有猎弓。 正是越人无疑! 正文 第九十章 往后别往我饭食下毒就好!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 四人自灌木丛中走出,皆是身材矮小,赤脚穿草裙,身上也纹满栩栩如生的蓝靛刺青。 秦墨与吕雉打量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打量两人,眼神透着敬畏,面上带着虔诚。 是的,敬畏与虔诚! 扑通—— 为首的矮壮青年,突然领着三位同伴匍匐在地,面上虔诚更甚:“感谢神仙拯救!” 秦墨:“……” 吕雉:“……” 两人满脸懵逼,面面相觑对视一眼,继而却是哭笑不得。 还别说,跟这四个宛如野人的家伙比起来,秦墨与吕雉确实很像天神。 秦墨一身超越时代的骚包亮银甲,佩剑持弓威武凛然,吕雉一身楚人红装,更是不可芳物的熟美娇娘,两人站在一起相辅相成,使人望之便觉莫名震撼。 在这蛮荒未开化之地,简直比神仙还神仙! 甚至可以说,越人幻想中的天神仙女,也不见得有两人这范儿! 吱呀—— 秦墨轻轻松开弓弦,交由吕雉帮拿,一手按剑走向四人,一手去搀扶他们道:“我非神……” 四人身躯颤抖,匍匐向后退却,似乎生怕脏了秦墨的手。 秦墨砸咂嘴,是真有些无语了,无奈板起脸肃声喝道:“起身!” 四人身躯再颤,小心翼翼起身,抬头仰视肃杀的秦墨。 他们身材最高者,也比秦墨矮了足足一头…… “我并非甚么神仙,诸君无需如此。”秦墨收起肃杀,莞尔解释道。 四人看了看水中那些大鹅,又看了看忍俊不禁的秦墨,却是露出失望悲伤之色。 似乎对他不是神仙的事实,感到难以接受! 方才秦墨那一手神乎其技的连珠箭术,他们可是看见了,那也是他们将秦墨与吕雉视为神仙的原因之一…… 现在秦墨说自己不是神仙,大抵便显得他们很蠢笨了! 秦墨看向他们手中的猎弓,笑道:“我不知诸君在此狩猎,冒然发箭惊走了猎物,实在惭愧。” “水中那些死去的大鹅,便赠与诸君吧!” 四人愣了愣,旋即大喜过望,再次匍匐在秦墨脚下,大有抱着他鞋子亲两口的架势。 秦墨无语至极,伸手挨个将他们拎起,指了指水中的大鹅道:“若要感谢,便去帮我捕捉未死大鹅。” 四人齐齐点头,二话不说跳进水中,合力捕捉那些胡乱扑腾的大鹅。 他们似乎极善水性,在水中宛如蛟龙,不出片刻已将大鹅尽数捞取上岸。 死鹅他们自己留下,活鹅用草绳绑在一起,恭恭敬敬交给秦墨和吕雉。 “有劳,告辞了。” 秦墨道了声谢,揖手与四人作别,然后与吕雉钻进密林中迅速消失。 为首的矮壮青年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见他们跑的快,只得悻悻作罢。 四人转而将注意力放在死鹅上,用青铜短剑挨个刨开死鹅,检查死鹅体内的消化器官嗉囊。 “有珠,哈哈哈,有大珠!” 矮壮青年从死鹅嗉囊里抠出一颗乒乓球大小的圆润珍珠,兴奋大笑大叫。 他那三位同伴见了,也是喜不自胜,纷纷加快手上动作,稍后大鹅解刨完,竟也都收获葡萄粒大小的珍珠! “他们肯定是神仙,听到巫长的祈祷,来拯救咱们……” 矮壮青年看向秦墨与吕雉消失的方向,笃定言道。 三位同伴连连点头,朝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再次行匍匐之礼。 矮壮青年急道:“你们快快去跟上神仙,我也要快快回到寨中,将遇到神仙的好消息告知巫长!” 三位同伴从地上爬起来,闻言却有些发憷:“鲲,神仙已经拯救了咱们,为何还要跟随,不怕被神仙发现怪罪吗?” 矮壮青年鲲一滞,沉吟片刻才又道:“那咱们一起回寨子,让巫长决定要不要回来寻找神仙。” “好……” …… …… 与此同时,秦墨和吕雉正在密林中绕弯,确定四个越人没有跟上来,这才往海边回返。 路上顺便摘了一些椰子带回去,一来可为诸人解渴,二来椰汁平衡电解质利尿消肿,大抵多少有点解毒作用。 两人回到木筏登陆的海滩时,已是日渐黄昏,张良等人已经点起篝火,正在烘干衣服和物品。 秦墨将椰子扔给他们,然后将那些带回来的大鹅,斩断脖颈控出鲜血,灌服给昏迷诸人。 或许是鹅血真能解毒,也或许是被鹅血的腥臭刺激,昏迷诸人灌服鹅血之后,陆续幽幽转醒。 张良等人大喜,赶忙又给他们灌服椰汁。 秦墨和吕雉也松了口气,开始洗剥大鹅,准备烤制食用。 从起床到现在,他们俩还没吃东西呢。 诸人也反复洗胃,将吃下去的大馍,又吐的干干净净。 加上先前为了上岸一番折腾,大家伙都早已又累又饿的不行了! “嚯,居然有珍珠?” 秦墨从一只大鹅腹中抠出了珍珠,哑然不已道。 这时旁边吕雉也惊喜道:“这只腹中也有珍珠,真是美丽圆润啊。” 秦墨见她喜欢,便将手中珍珠递过去道:“这颗也给你,回头正可制成一对耳饰。” 吕雉与他相处这些时日,虽早知他性子豁达,可此刻见他将宝贵的珍珠随手相赠,却仍是不免受宠若惊:“君侯不可,民女不配如此珍宝……” “给你便拿着。” 秦墨将珍珠强行塞进她手里,半开玩笑道:“往后别往我饭食下毒就好!” 吕雉又是欢喜又是赧然,将两颗珍珠贴身珍藏。 秦墨手气颇佳,随后竟又从其他大鹅腹中,连续得了几颗珍珠。 不过,新得的几颗珍珠,他没有再给吕雉,而是用一块绢帕包裹,塞进铠甲收好。 吕雉在旁边看见了,尤其多看了绢帕几眼。 那绢帕上有龙凤虎纹绣,乃是楚人最推崇的纹样,兼之绣工技艺灵动细密,绢帕一角还绣有两个虫书楚字:虞姬! 吕雉能理解,似秦墨这等人,纵然廉苦自守,身边也必然少不了美人。 但该说不说的,见秦墨如此珍视一块女子的绢帕,还将新得的几颗珍珠,都包在里面贴身收藏,她方才的好心情,瞬间便荡然无存了。 看向秦墨的眼神,也渐渐变得嗔怒,那将情敌削成人彘的悍妇之魂,似乎有觉醒迹象! 秦墨正烤制大鹅呢,察觉到吕雉嗔怒目光,便奇怪看她一眼。 “啊呀~!!!” 秦墨正想说点什么,不远处的密林中突然传来凄厉惨叫。 呛啷—— 秦墨拔出大铁剑戒备,同时向张良等人道:“你们的兵刃,都在木筏下面。” 张良和诸剑客不敢怠慢,立即合力将木筏掀翻,取用绑缚在下面的兵刃。 秦墨这功夫,已经将诸人数了一遍,却是一個也没少。 所以,密林中是越人! “此地有越人聚居,我与吕小娘先前便遇到几个,配有青铜剑与弓箭,诸兄当心。” 秦墨嘱咐诸人一声,快步冲向那片密林。 张良与诸剑客赶忙又是拆卸木筏,取用木板当做防护,夔与三名未中毒的横阳君家臣,各拿一块木板做盾牌,便去追随秦墨脚步。 这些以悍不畏死为荣的野路子剑客们,见识过盾牌在秦墨手中的威力后,也开始学着用盾牌了! …… 秦墨疾奔如飞,数息已至传出惨叫的密林区域。 此时那惨叫之人,仍在隐约哀呼,另有嘈杂惊慌人声,似乎人数不少,正在救治那受伤者。 秦墨仗着有甲胄护身,待远远看见一群慌乱的越人后,立即把大铁剑插在面前地上,摘弓搭箭厉声道:“彼辈因何尾随?寻死乎!” 一众越人大惊,纷纷扭头看向秦墨,继而呼啦啦尽皆匍匐在地。 其中四人,正是先前在水源处遇到的家伙们! 为首的矮壮青年,颤声祈告道:“天神不要怪罪,巫长只是想奉上祭品,感谢您拯救我们族人。” 说着,指向一位双脚被木刺扎穿,躺在地上哀叫的老者。 那老者矮小干瘦,身上套着件宽大的蓝靛麻袍,脚上也穿了兽皮所制的鞋子,身边还放着一根金光闪闪的虎头权杖,造型古拙甚是惹眼。 秦墨面色稍缓,轻轻松开弓弦,拔出地上的大铁剑,走到一众匍匐的越人身前。 “天神不要靠近,这附近地面布满尖锐木刺……” 咔嚓—— 矮壮青年想要劝阻秦墨靠近,但不等他把话说出口,秦墨已然踩上一根掩藏在枯叶下的木刺,硬生生将之踩断。 一众越人看得愕然,面上却是更加虔诚,几乎要脑袋埋进土里。 面对刀枪不入的天神,难得不该更虔诚吗? 那双脚被扎穿的干瘦老者,眼见如此神迹,竟也不在哀嚎了,捡起身旁的金色虎头权杖,爬到秦墨面前双手高举道:“请天神收下我族供奉!” 秦墨没接权杖,他也不是刀枪不入,只是百工院学子制造的战靴,千层鞋底内衬有铆合铁片。 木刺自然难以扎穿! 他附身捡起踩断的木刺查看,木刺尖端已被踩秃,可不难看出,应是新削制不久,最多不超过两个时辰。 因为制作尖刺的木棍并不干枯,木皮一掐还能出津汁! 秦墨扫开附近枯叶,又一连找出几根木刺查看,越看脸色越黑。 踏踏踏——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夔和三名横阳君家臣,终于赶到了。 四人看到秦墨手里的木刺,不由齐齐一咧嘴,讪然道:“君侯……” “哼~!” 秦墨冷哼一声,将木刺随手仍在地上,骂道:“瓜怂,回头再跟你们算账!” 附近这些密布的木刺,多半是张良与诸剑客,趁着秦墨和吕雉去捕猎时,制作并设下。 他们大抵是想反制秦墨,毕竟一旦脚被扎穿,失去辗转腾挪的灵活,再怎么勇猛也要大打折扣,只剩被诸人压制的命运。 只是他们没料到,秦墨和吕雉回程时,为了躲避越人追踪,饶了一个大圈回到海滩,遍布的木刺,根本没派上用场。 倒是这些找寻秦墨的越人,正好倒霉踩上木刺…… “去杀死他们,平息天神怒火!” 那举着虎头金杖的干瘦老者,见秦墨对夔四人的冷言厉喝,虽然听不懂但也解其意,便向身后一众越人呼喝道。 一众越人纷纷起身,有剑者拔剑,无剑者举起石矛梭镖,瞬间将夔四人团团围住。 夔和三名横阳君家臣大惊,赶忙背靠背用木板护住自身。 秦墨愣了愣,继而却是哑然失笑,伸手接过老者高举的虎头金杖,挥动道:“都是我的同伴,不可妄杀。” 越人们甚是听话,立即垂下兵刃,收了煞气。 夔四人愕然面面相觑,既是惊奇秦墨会说越人语言,也是实在不明白,秦墨为何能号令这些野蛮的越人? 难道诸人飘在海上这些时日,暴秦已将此地征服纳入版图? 还是说,秦墨勇武贤德的美名,已经传播至这蛮荒之地? …… 秦墨的懵逼程度,其实比他们也不差多少,他实在不理解,这些越人为何一门心思认定他是神仙。 纵然咱长得美压彦祖、壮甚阿诺,也不必崇拜至此吧? 秦墨低头看了看还匍匐在自己身前的干瘦老者,微微沉吟片刻后,问道:“你是巫?” “是。” 干瘦老者恭敬回答。 秦墨点点头,却是不在理会他,转而走向那先前见过的越人矮壮青年,将之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为什么说我拯救了你们?” 矮壮青年面相憨厚,为人也是憨厚,照实答道:“番禺王要寨中供奉百颗大珠,寨中族人下海收集一年,也只得九十余颗大珠。” “现在夏年已过,番禺王要派使者来收珠了,如果寨中不能如数供奉大珠,全寨必遭屠灭。” “前日巫长祭祀占卜,说会有天神来拯救我们,今日便果然应验了。” “天神用神奇的射术,射杀天鹅赠与我们,让我们取用大珠,难道不是拯救吗?” 秦墨恍然大悟,扭头看向那位干瘦巫长,心中暗暗鄙夷。 世间本没有鬼神,越是装神弄鬼的家伙,自己便越不信那一套。 这家伙欺骗全族,说什么会有天神拯救,指不定私下里,却已做好逃命打算。 现在他的胡言乱语恰巧应验了,便拿黄金权杖来封秦墨的嘴,以后他族人中的地位,绝对会更高。 甚至,消息传播出去,番禺古国的王,也会赏识他,将他招至身边任用! 正文 第九十一章 一群鬼脸版斯巴达战士,新鲜出炉!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 秦墨心中这般想着,看向那巫长的眼神,便有些不善了。 而那巫长自然也能看出秦墨眼中的敌意,在族人的搀扶下起身,向秦墨揖手为礼道:“天神若不弃,不妨前往寨中做客。” 他行的是华夏之礼,说的是蹩脚雅言,显然也知道秦墨并非什么天神而是秦人。 秦墨将黄金权杖扔还给他,揖手还礼道:“巫长不必客气,我拯救你之族众,实乃阴差阳错,也当不得一谢。” “我与同伴这便离开此地,不打扰了!” 巫长见秦墨如此识趣,却是再次诚恳相邀:“恩情便是恩情,请天神一定驾临鄙寨,食我族众供奉。” 秦墨眼眸微眯,渐渐失去跟他打哑谜的耐心,直言道:“海滩处尚有我同伴六十余人,皆精悍之勇士,配有铁剑强弓。” “我等若入你族寨中,必然要反客为主,以防你族人去给番禺王通风报信,确定要邀请我们前去做客?” 项家叔侄在百越之地复辟,又吸引大批六国旧族赶来,一块在这里搅风搅雨,与百越联军打了一场又一场。 顺着思路往下想,这巫长邀请他去寨中做客,多半也是良心大大滴坏啊! 秦墨摆明己方实力,一来是拒绝邀请,二来则是威慑。 你敢将我的行踪透露给番禺王,我不介意回来屠了你全家及全寨! 看看这些越人吧,手中武器兵刃,简陋的令人发指,石茅梭镖吹箭乃是主流,以矮壮青年为首的四人,配青铜剑和猎弓,大抵已是族中最好的战士。 秦墨一行人,屠了他们易如反掌! 扑通—— 巫长在秦墨的威慑下,却挣脱族人搀扶,再次匍匐在秦墨脚下,重新高举黄金权杖道:“既如此,更要请天神驾临鄙寨,我愿率族众尊奉天神,以求庇护!” 秦墨为之呆滞,愕然无言。 这算什么? 越奸吗? 居然抛弃番禺王,投靠他这外来的秦人? 不过,呆滞之后的秦墨,跳出后世思维,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如同商君辅佐秦孝公变法,鼓励开荒免税赋,以爵位刺激耕战,列国贫民得知,纷纷离了故土,携家带口入秦,让大秦在短时间内国力大涨。 又如同秦墨征讨塞外时,只是颁下军功赐爵令,匈奴数十万控弦之士,便尽为他所用,打得月氏东胡亡族灭种。 说白了,有奶便是娘,才是这时代的生存法则! 至于国之概念,在升斗小民眼中,大抵还不如一个响屁来的动听…… 而且百越之地的古国政权,仍然奉行着奴隶制度,被肆意压迫的奴隶,会忠于主人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秦墨心念电转,目光则扫过那些淳朴又彪悍的越人,最后目光落在面前匍匐的巫长身上,手按剑柄漠然道:“若我没有在此地登陆,机缘巧合助你族众收集足够大珠,你如何应对番禺王征收供奉的使者?” 巫长身躯一颤,苦笑道:“这黄金权杖,本是为番禺王使者准备的礼物,他如果愿意收下权杖,为我族众说情,或许还有转机。” 秦墨再问:“他若贪心不足呢?” 巫长身躯再颤,指了指那位憨厚矮壮的越人青年,咬牙道:“那是我儿,我会让他和族中战士,将使者及其随扈宰杀,再借天神之名,号令方圆百里诸部,去找番禺王要说法!” 他装神弄鬼,说什么天神拯救,原来是要应验在儿子身上,为族人谋一条出路。 秦墨心下恍然,暗道自己主观意识作祟,倒是小瞧了这装神弄鬼的家伙,继续追问道:“你们想向番禺王要什么说法?” 巫长浑浊双眼中露出悲戚之色,解释道:“往年,番禺王向各部族征收供奉,虽是索求无度,我们也勉强能活。” “但今年,番禺王还要抽调各族儿郎,说是要去远方打仗,一批又一批的抽调走,却不见一人回返。” “各族青壮短缺,无法凑足供奉,番禺王也不体恤,反而变本加厉,前些日已屠灭两个部族,威慑我们如数上交供奉……” 番禺王频频抽调青壮,是为了跟六国旧族打仗。 而打仗是需要钱粮的,打赢了还好说,能掠敌肥已。 可偏偏,百越联军对阵项家叔侄率领的复辟势力讨不到便宜,几乎是每战必败,消耗更加巨大。 番禺王只能变本加厉,向治下部族征收大量供奉,且一次又一次抽调青壮去送死,已然陷入恶性循环! “在这般下去,我可怜的族中儿郎,皆要战死在他乡,魂不能归故里,族中妇孺没了依靠,也要活活饿死。” “求天神降下慈悲,庇护我们吧!” 巫长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泪水在干瘦苍老的脸上滑落。 最后这番话,他是用越人语言说的。 其身后之族众,无不悲哭落泪,也随之再次向秦墨匍匐:“愿尊奉天神,以求庇护!” 秦墨松开剑柄,但面上却是冷淡,漠然道:“我给不了你们庇护……” 一众越人没想到他会拒绝的这么干脆,悲哭声顿时一滞,面现绝望之色。 他们这次有秦墨相助,勉强凑足了大珠供奉,但明年这个时候呢? 番禺王还在抽调他们族中的青壮儿郎,到了那时恐怕就要如巫长所言,儿郎战死在外,妇孺饿死在内,皆无活路可言! …… 一众越人绝望,但那巫长却是抬头仰视秦墨,浑浊泪眼此时竟是目光灼灼。 秦墨低头对上他的殷切目光,呲着一口大白牙缓缓道:“庇护是给弱者的,而你们并不是弱者……你们是弱者吗?” 这话有点激将的意思,但淳朴彪悍的越人,还真就吃这一套,骨子里的蛮性,渐渐取代面上绝望。 秦墨从巫长手中接过黄金权杖,指向一个个匍匐的越人,直视他们眼眸,喝道:“站起来,谁敢压迫你们,便砍下他头颅!” “番禺王压迫伱们,便砍下番禺王头颅!” 呼啦—— 一众越人豁然起身,高举剑矛呼吼:“砍下番禺王头颅~!!!” 秦墨呲牙一笑,看向悄悄摸过来的张良和诸剑客,最后落在张良身上:“或许,你现在可以尊我为主了!” 张良迎上他目光,却是打了個激灵。 如今的百越诸王,早被六国旧族搅得焦头烂额,现在又加入秦墨这条混世魔龙,上辈子也不知造了什么孽…… …… …… 秦墨一行人登陆的地方,大抵是后世潮汕一带。 而在这先秦时代,则是俚越与闽越两大越人族群的交界处,往西至广州,皆是番禺古国领土,往东至福州则是缚娄古国领土。 当然,两个古国的领土分界,并没有多么清晰,对治下小部族的管理,也堪称是放羊式。 我只管收供奉抽壮丁,其他的不管,你爱死不死。 生活在两国领头交界的小部族,谁强便给谁供奉,或许今年给番禺国供奉,明年便换成了给缚娄国供奉。 倒霉的时候,一年要同时给两国供奉! 秦墨入主的部族,便是这样一个倒霉蛋,这也就不难理解,他们为啥穷的穿草裙了。 他们原本有男丁百五十人,但从去年开始,被番禺王频频抽调青壮,如今只剩不到七八十男丁,其中一半还是老弱。 不过,越人女子同样彪悍,彪悍到众人入主当晚,张良等人便被越人女子强上了…… 次日还被嫌弃中看不中用…… 诸人自尊心受到亿万点暴击…… 张良见到秦墨之后,一张嫩脸臊的通红,怒中带忿道:“若非余毒未清身体虚弱,乃翁一人便可入翻了她们!” 秦墨颔首道:“恩,我是相信张兄的,下次喊不要的定然是越人女子。” 吕雉和巫长在旁听的忍俊不禁,噗的一声直接笑喷。 张良:“……” 张良四十五度角望天,半晌才平复心绪,无奈道:“百越之民,无嫁娶婚俗,各因淫好而交,不识父子夫妇之道。” “侯若想将百越纳入暴秦版图,此习俗便不可不顾!” 秦墨笑了笑,不以为意道:“越人的食物来源,以采摘渔猎为主,男女劳动价值相等,谁也不需依靠谁,有此习俗无可厚非。” “想更改这习俗倒也简单,将华夏农耕技术,以及大秦境内的高产粮种,统统传授给他们。” “介时女子需要依靠男子,进行重体力劳作耕种,嫁娶婚俗自成!” 张良大抵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不由为之目瞪口呆,似乎三观都崩塌了。 秦墨自顾自道:“晨时,我已命鲲率领族中青壮出寨,以天神之名,号召附近部族青壮,来此汇合。” “所以,如今的当务之急,乃是树立你们的天兵天将形象。” “免得人家来了一看,发现是一群平平无奇的北人,恐怕反抗番禺王的信心,当时就能下降大半!” 张良狠狠甩了甩脑袋,强行将思绪拉回现实:“侯是天神,吾等是天兵天将,听着倒是唬人……只是如何树立吾等形象?” 秦墨脸色一黑:“事事都要我来操心,是你奉我为主,还是我奉你为主?” 张良不知他这是惫懒性子使然,还以为他是真生气了,便惭愧道:“装神弄鬼,实在不是我这韩人擅长的。” 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巫长道:“这位巫长才是此道高手。” 秦墨无语砸了砸嘴:“他只会装神弄鬼,让他安排,你们就不是天兵天将了,而是山精鬼怪。” 张良摊手,专业人才都不行,我这外行就更不行了。 秦墨看着他沉吟片刻,却是表情渐渐古怪,道:“诸人皆是勇武之辈,想必身材也甚是健硕吧?” 张良颔首:“自然如此。” 秦墨表情愈发古怪,笑道:“你去把诸人召集来。” 张良被他笑的浑身发毛,但心中却是愈发好奇,揖手告退去召集诸人。 秦墨转而向吕雉道:“去寨中找些椰子和白色染料。” …… 稍后,张良将腿软的诸人召集而至,便是那些苏醒的中毒较深者,也一并搀扶了来。 而秦墨和吕雉,正在居住的竹楼前,熬制一锅椰肉,双脚受伤的巫长,则在一旁调制染料。 诸人初时还以为秦墨要制作什么美食,吞咽着口水在旁等候。 秦墨拿着木勺,不时从滚沸的陶锅中,撇出一些东西,收集在木碗中。 待收集了大半碗,便向诸人道:“都把衣服脱了,留裹裆部布便可。” 诸人顿时满头问号:“……” 秦墨瞪眼:“都把衣服脱了!” 诸人凛然,不敢违命,纷纷脱下衣物,露出满身腱子肉。 而今虽是冬日,但这南方气候,倒也不甚寒冷。 秦墨看向站在一旁瞧热闹的张良,皱眉道:“愣着作甚,你也脱。” 张良讪讪咧嘴,只得也开始脱衣物。 不出片刻,竹楼前已是基情满满的光景,健壮男儿们肆意散发着荷尔蒙。 路过的越人女子见了,纷纷露出……鄙夷表情,那表情仿佛是在说:【中看不中用的垃圾!】 诸人再次遭受亿万点暴击,也不再散发荷尔蒙了,夹着腿全成了捂裆派。 秦墨端着木碗,放在诸人面前,笑道:“将这碗中的椰子油,在身上涂抹均匀。” 诸人面面相觑,听命往身上涂抹椰子油,秦墨在旁边提醒道:“背上也涂抹。” “喏。” 诸人应声,开始互相往背上涂抹,场面基的让人没眼看。 不过,等诸人涂抹好,满身的腱子肉泛着油光,显得愈发棱角分明,看着就很有雄性美了。 秦墨满意颔首,指着诸人头上的发髻道:“都披散开。” 诸人再次听命,将发髻解开。 如此,便更有一种狂放的野性美了! 秦墨将张良叫到近前,用巫长调制好的染料,在他脸上涂抹,转瞬画出一副狰狞鬼脸。 然后示意诸人,也照此给自己画上鬼脸,再将铁剑强弓拿在手中,箭囊背在身后。 一群鬼脸版斯巴达战士,新鲜出炉! 巫长看着让人莫名生出畏惧之心的诸人,却是两眼放光赞道:“甚好,这才是天兵天将该有的样子。” 秦墨摇头,看着诸人的兜裆布道:“这兜裆布太毁形象了。” 张良与诸剑客,吓得齐齐一夹腿。 如果连兜裆布也不让穿,就属实太过分了…… 正文 第九十二章 你向右转个锤子,你俩要亲一口吗?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 秦墨当然不会让诸人光屁股,只是叫来越人女子,将他们的兜裆布裁剪,缝制成简化舒适的四角裤。 而且鸟巢部位,特意做的很大,某些人穿着撑不起来,便往里塞些绒草。 总之怎么凸显雄性魅力怎么来,让女子见了原地排卵,男子见了自惭形秽! 秦墨皱眉打量一番,转而看向穿着蓝靛麻袍的巫长,问道:“你族人穷的只能穿草裙用石矛,想必番禺王征收的供奉,也不止是珍珠吧?” 巫长苦笑点头:“大珠只是最难收集的,另有金沙、宝石、生漆、朱砂、桐油……铜铁、皮革、金藤、筋角、生丝、鱼胶……麻布、蓝靛、白米、椰枣……” 秦墨听得直咧嘴,默默心疼越人诸部一秒钟,抬起黄金权杖打断他的滔滔不绝道:“行了,把你们准备的供奉取出来吧,该吃便吃该穿便穿,先把生活质量提上去。” “回头我会传授你们冶铁技术,画几个兵器图样,待附近诸部赶至,便整合资源开始铸造。” “另外,既然有朱砂、皮革、金藤,便给诸人先特制一面藤牌,蒙上皮革漆成纯红,诸人所用之剑鞘剑柄强弓,同样漆燃成纯红。” “包括诸人脱下的衣服,也用朱砂染成纯红,裁制披风和兜裆布,还有脸上的鬼脸染料,都换成朱砂。” “知道怎么用朱砂给布染色吗?不会就问她!” 秦墨最后指了指身旁的吕雉,这先秦时代的华夏女子,除非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女性,染布乃是必备技能。 “喏。” 巫长揖手领命,让族人抬着自己,又叫上吕雉,立刻去忙活。 秦墨把注意力放在赤条条的猛男们身上,笑道:“我知诸兄想去南越汇合横阳君家眷,以全忠义之心。” “但如今没了船只,若走陆路,则山高林密,瘴气凶兽横行,更有越人部族茹毛饮血。” “我非小瞧诸兄,只恐到不了南越,便要陨了性命。” “所以,还请诸兄暂且留下,待来日灭了番禺国,当可与项家势力接壤,也可与横阳君家眷汇合。” “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介时绝不阻拦诸兄!” “当然,诸兄若执意前往南越,养好身体后也可自去,我会为诸兄准备路上所需,尽量找一些马匹代步。” 这些话,主要是说给那些横阳君家臣听。 至于张良和九名家臣,不论他们愿不愿尊秦墨为主,秦墨都不打算放他们离开。 秦墨言毕,便静等一众横阳君家臣权衡。 而一众横阳君家臣,见他如此坦诚,自也是相信他一言九鼎,不会出尔反尔为难诸人,可一时却是陷入两难。 说实在的,他们很想带着横阳君的骨灰,去南越汇合横阳君家眷。 但就像秦墨说的,他们这一撮北人,既不懂越人语言,又不适应地形气候,想走陆路赶往南越,根本也不现实。 “吾等愿暂留,助君侯一臂之力,灭了那番禺鸟王!” 中毒较深的姜熊,推开同伴搀扶,向秦墨揖手一礼,沉声道。 这位姜熊,乃是横阳君诸家臣之首,他说话自是管用的。 秦墨揖手回礼:“那便有劳姜兄,有劳诸兄了。” 姜熊领着一众横阳君家臣参拜,惭愧道:“不敢言劳,只求将来,君侯莫要为难横阳君家眷。” 显然,他们已然意识到,有秦墨加入百越乱局,六国的复辟势力,多半讨不了好,想为横阳君家眷,铺垫一条后路。 秦墨轻轻颔首:“若有那一日,我会向始皇帝禀明,让横阳君家眷迁居关中入籍为民。” “谢君侯体恤,吾等必效死力!” 诸人精神振奋,诚心实意再次参拜。 秦墨摆手,示意他们收了礼数,转而问道:“诸君可曾效力于军伍?” 诸人面面相觑,继而齐齐摇头,包括张良等人也是摇头。 他们但凡有一人在军伍呆过,也不至于整个队伍中,找不出一面盾牌,一杆长柄武器。 因为只要经历过真正的战阵,便会明白盾牌与长兵的效用。 单人或许看不出太多效果,长兵甚至会显得笨拙,可一旦人数在十人以上,盾牌和长兵的威力,是会产生量变的! 也只有他们这些野路子剑客游侠儿,才会傻呵呵的抱着柄剑,便觉自己很酷很叼很天下无敌,真当自己是一剑寒光耀九州的剑仙了…… 秦墨甚至怀疑,如果不是为了刺杀嬴政,如果不是为来百越打仗,他们可能连弓箭都不会装备。 “既如此,诸君学习越人语言之余,还需操练整训一番啊。” “全凭君侯决断!” “那好,自此刻起,行军中之法。” “喏!” “中毒较深者去我竹楼休息,余者排好阵列,先在此站上一个时辰,不可言、不可动、不可歇,乱者挥剑五百次。” “???” 诸人顿时满头的黑人问号。 但秦墨却不在理会他们,将中毒较深的姜熊等人,搀扶进竹楼中休息。 然后,找了块未烧尽的木炭,又找了块干净兽皮,坐在竹楼前,开始画鸳鸯阵的运用变化,以及鸳鸯阵所需兵器图样。 诸人则排着阵列,怀着满腔疑惑,在竹楼前肃立。 初时,诸人还能坚持,可渐渐的骄阳高升,诸人便有些受不住了。 这时代的南方冬日骄阳,远比后世毒辣,加之诸人余毒未清,身体尚且虚弱,如此暴晒实在痛苦。 而且长时间肃立久站,脚后跟开始刺痛,双腿也开始酸涨,便是腰背也僵直难忍。 秦墨低头写画之际,也在观察诸人,心中暗暗满意。 皆是习武悍勇之辈,毅力确实远超常人,有这一支六十多人做天兵天将,至少可以威慑那些即将到来的越人诸部! …… 一個时辰转瞬即过,越人女子也送来了早食,秦墨一声喝令,让诸人解散阵列用饭。 “诸君,抓紧时间吃完歇息,午后训练队列行止。” “喏!” 诸人狼吞虎咽之余齐声应喝,心中则是长出一口气。 队列行进不就是走路么,只要不在傻站着当木头桩子,干啥都行! 秦墨见他们神情放松,却是笑而不语。 他要用诸人威慑越人诸部,而后世军队的令行禁止整齐划一,无疑是最能给人直观震撼的。 所以这些家伙,在越人诸部未到达之前,大抵会练队列练到吐。 直到练的行走坐卧,皆宛如机器人。 哪怕平时散步,都会下意识三人成行两人成列! …… 午后的寨中稻谷场上,开始热闹起来。 诸人也终于体会到,队列行止其实并不比站军姿好受。 而且还特么丢人! 因为给他编制藤牌的寨中女子老幼,将工作场地搬到了稻谷场边看热闹。 “向左……转!” “张良,我喊的是向左转,你向右转个锤子,夔又不是女子,你俩要亲一口吗?” 秦墨的训斥,让张良面红耳赤。 围观越人虽听不懂,却也看的哈哈大笑。 秦墨发觉自己高看这些家伙,照此下去越人诸部赶到,他们恐怕刚把停止间转法练好。 于是,找来草绳,给诸人左手左脚,都绑上一根。 口令也从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变成有绳转无绳转,向后转不变,如此训练进度顿时加快不少。 练了半个时辰的停止间转法,接着再练队列行进,全副武装的齐步走和跑步走。 至于正步走就算了,实在是没有鞋子给他们糟践,光脚板练正步走,真能把脚练废! “箭左挎,弓右挎,务必绑缚紧实。” “左手持盾,右手持剑,齐步行进时皆微垂于腰侧,随步伐轻微摆动。” “跑步行进时,盾剑提至腹侧,随步伐轻微摆动,不可凌乱。” “无论齐步走还是跑步走,有绳脚先出,停止立定时,有绳脚定住,无绳脚跟定。” “听我号令,看我动作,随我前行。” “齐步……走!” “一二一……一二一……步伐乱者,迅速垫步调整……一二一……一二一……立定!” 秦墨的呼喝声,宛如灌脑魔音,响彻不大的寨子,一直持续至天黑。 一直持续到十日后。 吕雉率领寨中女子,用朱砂漂染了诸人的衣物,为六十六人裁制了血红的披风和兜裆布。 藤牌也编制妥当蒙了皮革,以朱砂生漆桐油调色,同样漆染成血红色。 诸人穿戴好披风和兜裆布,装配上复合盾牌,脸上涂抹朱砂鬼脸,再练队列行止,便威势陡增七分。 远远望去,一片赤烈血色,棱角分明煞气腾腾! 寨中越人女子,看的口水直流,若不是顾忌秦墨之威,恐怕就要拉着诸人,在稻谷场上玩一场无遮大会了。 “君侯,有部族赶到了。” 双脚渐渐恢复的巫长,拄着拐杖从寨外回返,向秦墨禀告道。 “立——定!” 哗—— 秦墨一声喝令,行进中的诸人,瞬间停住。 “随我迎接贵客。” 秦墨整了整身上的亮银甲,按剑便要向寨外走。 巫长赶忙拦住他,笑道:“不该天神迎接,而是应该他们来拜见。” 秦墨嘿然颔首:“确实如此,那便请进来。” 巫长向身后的族中半大娃子摆手,那娃子立即向外狂奔。 稍倾,上百越人青壮,扛着原本给番禺王准备的供奉,在半大娃子的引领下,乌泱泱涌入寨中。 而诸人早已在稻谷场上摆好阵势。 秦墨坐在一张高高的虎皮大椅上,一身红装的吕雉伫立身侧。 六十六条猛男在下手列阵,血红披风垂在身后,胸腹间袒露着油亮虬结的腱子肉,左胯箭右挎弓,左持盾右持剑,威风凛凛。 那上百越人青壮,看到这一幕,下巴好悬没惊掉了,竟迟疑着不敢在前进。 尤其是一身亮银甲的秦墨,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活动间,甲片便映射出反光,宛如整个人都在发光,好似一轮小太阳。 简直是天神本神! 好半晌,上百越人青壮分开,走出一位苍老的巫长,颤巍巍行至稻谷场上。 唰—— 六十六个血红战士,齐齐将盾牌提至胸腹一侧,手中铁剑树立与胸前,整齐划一无一丝杂音。 那苍老的巫长浑身一颤,直接双腿发软,噗通一声匍匐在地,用越人语言高呼道:“拜见天神。” 他自然与本寨巫长一样,知道秦墨不是什么天神,而是外来的秦人。 但眼见秦墨如此威势,他实在是没有勇气站立行礼! 秦墨轻轻挥动黄金权杖,喝道:“起身,我是来领导你们砍下番禺王头颅,不是来压迫伱们!” 苍老巫长如蒙大赦,挣扎着想要起身。 但也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身体太过苍老,竟是如同上了岸的鱼儿一般,原地扑腾半天,也没爬起来。 秦墨看的暗暗皱眉,向身旁的吕雉道:“去搀扶长者起身。” 吕雉走下土台,穿过六十六名血红战士,行至那苍老巫长面前,伸手将他扶起。 苍老巫长看着一身楚人红装,熟美不可方物的吕雉,心中更加惶恐,仿佛怕脏了她的手,赶忙缩回手臂,再次匍匐在地。 吕雉无奈,只得再次将其扶起,送上柔和微笑。 苍老巫长颤巍巍站直身体,咧嘴露出满口没了牙齿的牙床,回以微笑。 只不过,笑的比哭还难看! 这时,秦墨的声音再次响起,问道:“带来多少勇士,多少物资?” 苍老巫长下意识又想趴地上,在吕雉的强行搀扶下,才算没有得逞,颤声答道:“勇士一百三十二人,铜铁料、米粮、金藤、筋角……等若干。” 显然,这老巫长是个不识数的。 不过,他的部族,应该比本寨要强大不少,被番禺王抽调之后,竟还有百多青壮。 秦墨满意颔首:“那便在寨子外摘下营盘,稍后我传授你们冶炼技术,开始打造兵器。” “你们带来的物资,我不会取用,介时砍下番禺王头颅,剩下多少你们还带回去,但有缴获,也与你们分些。” “谨遵天神之命。” 苍老巫长再次匍匐跪倒。 然后,起身回到族众中间,让族众卸下带来的供奉!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更新,第九十二章你向右转个锤子,你俩要亲一口吗?免费阅读。https:// 正文 第九十三章 不知不觉何不食肉糜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 苍老巫长率领族中青壮退出寨子外,与族中妇孺老弱汇合,开始搭建容身草棚。 是的,他们把妇孺老弱也带来了! 因为番禺王征收供奉的使者,近日已经驾临附近的内陆部族。 而秦墨所处的寨子,由于靠海远离内陆,通常最后才来…… 简而言之,附近愿意举事的部族,携供奉物资来此聚集,若只将妇孺老弱留在家里,绝对会被番禺王使者屠灭以儆效尤! 秦墨视力极佳,能清楚看到,那部族之人丁,虽比本寨多些,但一个个瘦骨嶙峋的模样,却远不如本寨人丁强壮。 尤其是一些光着屁股的孩童,头大而腹涨,颧骨眼珠凹凸。 四肢更枯瘦如柴,松松垮垮的皮肤,包裹着清晰可见的骨骼。 加之南方长期日嗮偏黑,俨然是非洲难民娃子翻版! “此部族人丁繁盛,却因何贫苦至斯?” 秦墨强忍心中涌起的燥郁,将拄着拐杖的巫长招到近前,问道。 巫长似乎看出秦墨情绪不对,赶忙苦笑解释道:“所有内陆部族都是这样的,耕地猎场有限,大半产出还要用于供奉番禺王,人丁繁盛并非好事。” 秦墨皱眉疑惑道:“因何不迁居海边?如同你们一般,至少还有渔获果腹?” 巫长再次苦笑:“是啊,我们有渔获果腹,但我们的人丁,却永远无法繁盛,因为一场海风袭来,便可让我族众锐减……” 秦墨哑然无言,这却是自己何不食肉糜了。 先秦时期干旱记录极少,几乎是屈指可数,但与之相反的水涝之害,却是从上古虞舜治水,一直延续至今。 而华夏大地上的水涝灾害,又通常与沿海季风气候,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所以逆向思考一下,便也不难想象,这先秦时期的季风,到底有多么夸张且频繁。 尤其南方沿海的台风,甚至不能称之为季风。 应该叫‘月风’! 或‘时风’! 这也是张良等人出海后,一直沿海岸行驶的最大原因,如果倒霉遇上海风,多少能增加点聊胜于无的生存几率…… “呼!” 秦墨看向寨外那些大头娃子,长长吐出一口心中燥郁:“那叼毛的番禺仔,吾必杀之炼油,与诸越分食!” 说罢,起身下了虎皮高椅,走向那部族卸下的物资,一手拎起一皮袋白米,一手拎起一串薰腊肉,径直出了寨子。 吕雉很有眼力劲儿,立即招呼还在摆pose的张良等人,上前扛了白米熏腊肉,随秦墨出寨为那部族烹食。 巫长看的瞠目结舌,想拦又不敢拦。 不是说好了,要装神弄鬼吗? 这般亲自下场慰问,还怎么装神弄鬼啊? 特么人设崩塌啦! 吕雉能理解他的想法,但却只是笑着嘱咐道:“烦劳长者,让寨中青壮儿郎,一律出寨居住,腾出房舍,安置赶来的妇孺老弱。” “另外,将供奉中的麻布,尽数裁剪成衣,给所有人穿戴,孩童优先!” 巫长无奈揖手:“谨遵神女之命。” …… 寨外,秦墨留下十名剑客打下手,余者由张良率领,去帮越人搭建草棚。 那苍老巫长和族人们,皆是惶恐不已。 但秦墨要了他们携带的陶锅,便开始忙活,并没有废话解释。 张良等人由于还未学会越人语言,更是闷头砍树搭建草棚,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渐渐的,那苍老巫长和族人们不在惶恐,也加入其中打下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越人会耕种稻米,但怎么吃,就很成问题了。 白米不止有稻壳,稻壳之下还有一层糠皮,通常情况下,哪怕是大秦百姓,也会连糠皮一起蒸煮食用,口感极其差劲。 秦墨让打下手的剑客们,找回数块有天然凹槽的岩石,制作成简易踏碓,当场开始舂米淘洗。 他和吕雉则用解手刀,将一条条的熏腊肉,切制肥厚均匀,与舂洗好的白米一起入锅焖蒸。 一锅锅腊肉焖饭,陆续架在篝火上,进入焖蒸流程。 秦墨又回到寨中,取来干海菜和熏鱼以及香葱,然后用熏腊肉熬烤了一锅荤油,等干海菜泡发,便用荤油香葱炝锅,烹制出一锅锅海菜烩鱼块。 唯一不美的是,没什么调料,除盐之外,只有前些日诸人在海上弃船时,抢救到木筏上的干辣椒,还是泡过海水的。 可就算如此,越人们闻着腊肉焖饭的香味,闻着秦墨烹制出的一锅锅香辣海鲜,仍是馋的忘了手上活计,一個个吞咽着口水,眼巴巴等待开饭。 那些帮忙烧火的大头娃子,更是拼了命扇风,只求饭菜快些熟! 包括本寨越人,亦是闻着香味,自寨中出来瞧看。 本寨的拄拐巫长,见是秦墨在亲自烹制饭食,不由彻底傻眼。 一方面是惊诧于秦墨的厨艺,因为这些时日,秦墨一心训练诸人,饭食都是交由吕雉负责。 而吕雉学了个半吊子,烹制的饭食,也就堪堪能吃的地步,差得远呢。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秦墨还有这等深藏不露的本领! 另外一方面,秦墨亲自下厨,天神的人设,算是彻底崩了,他想挽回都没法子…… “怂娃,莫把火烧的太旺,要糊锅了!” 秦墨一边喝骂那些拼命扇火的大头娃子,一边将熬油剩下的油渣撒上盐拌匀,让他们当零嘴吃先解馋。 焦脆咸香的油渣自是美味,周围越人听着娃子们嘎吱嘎吱的咀嚼声,无不馋的口水直流。 是真流,擦都擦不干的那种! 所幸饭食也快好了,在越人们的口水,已经打湿胸膛之际,秦墨终于让大头娃子们取水浇灭篝火,大喊一声:“开饭!” 呼啦啦—— 所有越人齐齐涌向秦墨,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木碗陶碗。 秦墨瞪眼,舌战春雷喝道:“我看谁敢拥挤?!” 数百众越人被吓得一激灵,终于从美食诱惑中清醒。 冲在最前的几个越人青壮,更是骇的扑通一声匍匐在地,颤声请求天神宽恕。 “都起来!” “日后那个再敢向我匍匐,鞭笞十记!” 秦墨皱眉呵斥,等几个越人青壮,战战兢兢起身,他才面色稍缓道:“排好队领饭,娃子在前,老弱次之,男女青壮居后……” 本寨巫长赶忙揖手阻拦道:“天神容禀,娃子在前应当,吾等老弱却不能在青壮之前。” 那苍老巫长也道:“壮男将要打仗,壮女也要劳作,应当先让他们吃饱。” 其余老弱亦点头赞同,自觉退到青壮后头。 这是他们信奉的生存法则,也唯有如此,部族才能一代代延续! 秦墨看向那些青壮男女,道:“他们赋予你们生命,他们养育你们成长,他们传授你们技艺……” “如今,他们把生存机会,也让给你们。” “记住今天这一刻,等将来你们有了能力,要加倍偿还他们的恩情,否则便不配为人,必遭诸神唾弃!” 诸越人青壮下意识又想匍匐,猛然想起秦墨方才的呵斥,便又硬生生挺直身体,学着两位巫长的模样,揖手拜道:“谨遵天神教诲!!!” 秦墨颔首不再多言,拎起木勺盛了腊肉焖饭,给排在最前的大头娃子,装了满满一碗。 吕雉将娃子叫到旁边,又给腊肉焖饭上,浇了一大勺香辣的海带烩鱼块。 那娃子小心翼翼捧着,走到一旁迫不及待开吃,哪怕烫的小脸皱成一团,也不肯稍歇片刻…… 张良和一众剑客看的莞尔,倒是非常理解,他们第一次吃秦墨烹制的水煮鱼,吃相也好不了多少。 “别站着傻笑,来帮忙。” “喏!” 诸人应喝领命,也拿了木勺打饭。 如此,速度陡然加快数倍,刻钟功夫后,数百越人已然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一时尽是狼吞虎咽的咀嚼声! 而吃着腊肉焖饭和海菜烩鱼块的数百越人,看向秦墨的眼神,却是越发敬畏。 包括那位一直腹诽秦墨,将好不容易树立的天神人设,搞崩塌的本寨巫长,此时吃着秦墨烹制的饭菜,也不由暗暗咧嘴。 便是真天神,恐怕也没有这等本领。 将食物烹制的如此美味,让人恨不能活活撑死算了! “天神……巫长……赶来汇合的铁山部族,被番禺王使者追上……正在寨子西北方交战……” 秦墨正在品尝一块似乎是鹿肉的熏腊肉,寨子前的山路上突然出现一人,边跑边向用餐诸人大喊。 秦墨眼力耳力最好,已然看清那是本寨巫长的儿子鲲,也听清楚了他的呼喊,便放下碗筷喝令道:“集合!” “喏!” 诸剑客立即扔掉碗筷,拿起盾牌和铁剑,集结成横平竖直的阵列。 速度之快,直把数百越人看的震撼又懵逼! 秦墨皱眉道:“赶来汇合的铁山部族,被番禺王的使者追上,正在寨子西北方交战。” “青壮男子速速拿起兵刃,随我去接应铁山部族!” “喏!!!” 一百多名越人青壮,学着张良等人齐声应喝。 然后,乱七八糟的去找自己兵器…… 秦墨看的无语,心知他们一起去,也只能打打顺风仗,便也不再等他们,转而向诸剑客喝令道:“目标西北方,跑步——走!” 哗—— 跨跨跨—— 诸剑客将剑盾提至腰腹侧,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迅速跑上山路,去与对向而来的鲲汇合。 自始至终,快而不乱,六十六人宛如一人! 数百越人再次看的呆若木鸡,尤其那些闷头找寻自己兵器的百多越人青壮,更是自惭形秽。 找到兵器者,赶忙撒丫子追赶队伍。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些越人青壮,或许战力不如张良等人,但他们光着脚在山路上的奔跑速度,却是一个个堪比猎豹。 盏茶功夫后,百多越人青壮,已然尽数跟上队伍! 而这时秦墨和诸剑客,才刚刚与鲲汇合…… “可是受了伤?” 秦墨向浑身鲜血的鲲,询问道。 鲲点头又摇头,只是急道:“我伤的不重,还能为天神带路。” “那边前头带路。” 秦墨点头同意,边跑边问道:“铁山族有多人?” 鲲立即答道:“跟鹿族差不多。” 所谓的鹿族,便是百多越人青壮的部族,因为部族猎场中有鹿群,便称鹿族。 鲲的部族,因为善于收集珍珠,被称为宝珠族。 秦墨再问道:“敌方有多少人?” “呃……” 这话把鲲问住了,因为他不识数,抓耳挠腮半晌,才灵机一动,指着百多越人青壮道:“比他们少些,但也不少多少。” 大抵是一支百人队。 秦墨颔首:“敌方什么装备?” 鲲这次回答的很利索:“皆配有皮甲、藤甲,还有少量铁甲。” “武器有矛戟剑,都是铁质的,弓箭也是铁质箭头。” 大秦的冶铁技术,不仅被塞外诸胡偷学了,百越同样也偷学了。 而且百越本就有冶炼青铜的技术,甚至在铸造青铜兵器方面,并不比大秦落后多少。 后世出土的越王勾践剑,便是最好的明证。 所以大秦的冶铁技术,被有技术基础的百越偷学之后,远比塞外诸胡玩得溜,武器已经从青铜过渡到钢铁! 秦墨不再多问,众人闷头赶路。 鲲和百多越人青壮,在山路上脚程较快,也急着救援铁山部族,便渐渐跑在了诸剑客前面。 秦墨也没阻拦,反而给出命令,干脆让他们充当先锋。 于是,百多越人青壮的速度,再次提升一个档位,彻底将诸剑客甩在后面。 至于秦墨,倒是没有被甩下,奔跑中甚至还有闲心观察周围地形。 路过一个山口时,用大铁剑削掉一颗大树的树皮,在树干上刻下一行字,留给后面的张良和诸剑客观看。 …… 秦墨和百多越人青年,约莫在山间奔跑了一刻钟后,终于听见了厮杀声。 穿过一片竹林后,战场赫然呈现在眼前! 铁山族围成圈防御,青壮已经战死一半,但还在咬牙坚持,女子和老弱也都捡起兵刃顶上了。 因为他们知道,就算放弃抵抗投降,番禺王的使者也不会放过他们! “杀!杀死他们!” “我要用他们的头颅,威慑胆敢不交供奉的诸部!” 痴肥的番禺王使者,身上套着件铁甲,坐在一架由八个强壮奴隶合抬的竹轿上,向围杀铁山族的番禺武士狂吼。 ( 正文 第九十四章 我不是妇人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 “分左右两部包抄,自两翼攻敌,弓手随我攒……” “嗷嗷嗷——” 秦墨停下脚步,迅速部署战术,但不等他把话说完,百多越人青壮已经怪叫着,自他身旁急奔掠过。 一个个宛如放羊! 不但没有分成两部,自两翼包抄攻击。 更没有丝毫阵型可言,乱糟糟的蜂拥而上。 包括手里有猎弓的青壮,竟也冲上去想要肉搏。 他们搞出这般阵仗,苦苦支撑的铁山族众,自然也发现了,更看见了阳光下亮瞎人狗眼的银甲秦墨。 铁山族众绝望低落的士气,顿时为之一震,摇摇欲坠的防御圈,也瞬间归于稳固:“天神和宝珠族来啦,哈哈哈~!” 痴肥的番禺王使者大怒,指向乱糟糟冲来的百多青壮,狰狞吼道:“射杀他们!” 咻咻咻—— 噗噗噗—— 十多名番禺弓弩兵立即调转箭锋,将冲在最前的几名越人青壮射翻。 于是,嗷嗷怪叫冲锋的百多越人,又嗷嗷怪叫着转身逃回,一溜烟逃到番禺弓弩兵的射程之外,躲在有甲胄的秦墨身后找安全感。 速度那是相当的快! 痴肥的番禺王使者,转怒为喜大笑道:“宝珠族胆敢援助铁山族,一并屠灭之!” 铁山族众刚升起的士气,瞬间又崩塌了,险些被番禺甲士突入防御圈。 秦墨也特么傻了,心中暗骂一声废物点心,手上则抽箭搭弓,吊射那些番禺弓弩兵,迅速连发三箭。 嘣嘣嘣—— 弓弦嘣响声中,三支羽箭在半空中划出抛物线,射中三名番禺弓弩兵胸膛。 不过,吊射的羽箭,虽勉强穿透皮甲,却明显不足以致命,那三名中箭的番禺弓弩兵,只是哀嚎踉跄,并未倒地死亡。 秦墨看的眉头微皱,他自己的三石强弓,遗失在了微山湖沼泽中,如今所用之弓,乃是横阳君韩成的弓。 弓力大抵只稍强于越人弓弩,非吊射不能及。 而吊射出的箭支,对有甲目标的杀伤力更是锐减! 他这边不满三支羽箭的杀伤力,但躲在他身后找安全的百多鹿族青壮,却是看的精神振奋,齐齐举起武器高呼:“天神庇佑!” 然后,再次嗷嗷怪叫着冲锋。 那些士气崩溃的铁山族众,亦是大喜过望,奋力厮杀着高呼天神庇佑。 “射死他!” “射死他重重有赏!” 番禺王使者看着已经失去战斗力的三名随扈,吓得脸上肥肉一阵哆嗦,指着秦墨狂吼。 剩余的九名番禺弓弩手,立即张弓开弩,向秦墨吊射。 但射出的羽箭,离秦墨尚有两三丈,便失去力道,斜插在地上,根本够不着秦墨。 倒是秦墨,这会功夫,已经又连发两箭,再次将两名番禺弓弩手射翻。 而且,他是一边快步向前走,一边张弓搭箭吊射,主动拉近距离。 余下七名番禺弓弩手,大抵是被激发了凶性,见他主动拉近距离,竟也不退不避,咬牙张弓开弩,又向秦墨射出一轮羽箭。 叮叮叮—— 羽箭终于能够着秦墨了,但箭头射在亮银甲上,发出一声金铁交击脆响,便被直接弹落。 秦墨停止前进扎下马步,丝毫不受射在身上的箭支影响,深吸一口气将弓弦吱呀呀拉满,斜指向天微微调整方向。 嘣—— 咻—— 弓弦嘣响,羽箭呼啸而出。 那痴肥的番禺王使者正自怒吼,催促剩余的弓弩手前进,去精准攒射秦墨面门,却猛然看到天空中一个白点,斜斜向自己面门落来。 什么东东? 鸟屎? 番禺王使者疑惑间,却是根本来不及闪避,白点已经落在脸上,一声利刃入肉声同时响起。 噗—— 番禺王使者双眼圆睁,终于看清白点的真身,那是一支长长的羽箭…… “天神!天威!神射!” 冲锋途中的百多鹿族青壮,瞧见那痴肥的番禺王使者,被一箭射穿头颅,惨死在竹轿上,顿时亢奋大吼,冲锋速度陡然再快三分。 抬着竹轿的八名强壮奴隶,见主人被射死,胆小者吓得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竹轿也砰然侧翻。 番禺王使者痴肥的尸体,随之滚落在尘埃中。 剩余的番禺弓弩手,以及那些围杀铁山族众的番禺甲士,回头看到这一幕,不由也陷入慌乱。 鹿族青壮在此时冲至,手中简陋的武器,照着那些慌乱的番禺甲士招呼,专挑甲胄防护不到的地方下手,转瞬杀伤数人。 番禺甲士无心再战,主动撤开对铁山族众的包围,退向番禺王使者尸体旁汇合。 铁山族众和鹿族青壮得理不饶人,竟嗷嗷叫着还想追击。 秦墨再次射翻一名番禺弓弩手,见他们开始组成战阵,便向追击的越人喝道:“瓜怂,莫要送死,撤回宝珠寨!” 两部越人此刻是敬畏秦墨到了骨子里,听到他呼喝立即停下追击,折返回来抗上死伤者,以及铁山族的物资供奉。 然后,戒备着那些组成战阵的番禺甲士,往秦墨身边退却汇合。 噗噗噗—— 两部越人刚与秦墨汇合,那些番禺甲士却突然砍了八名奴隶的脑袋,怒吼怪叫着向秦墨等人平推而来:“杀光他们,为大巫复仇~!!!” 咻—— 哆—— 秦墨拉弓射出一箭,被滕盾遮挡,并未取得战果。 “放下死尸和供奉物资,速速原路返回,我来断后!”秦墨迅速向两部族众喝令道。 两部族众不敢怠慢,赶忙丢弃物资和断气的族人,顺着来时山路往宝珠寨逃。 秦墨尾随在两部越人后面,一起往回跑。 面对甲盾弓弩长兵齐备的百人军阵,他当然也没有头铁到敢去硬刚。 此情此景,放风筝是唯一的选择! 上百番禺甲士一心复仇,自然不肯放他们离开,当即迈开步子展开追击。 但跑的快了,阵型便不免散乱! 咻—— 噗—— 秦墨突然止步回身,一箭射中一名追击甚急的番禺甲士面门。 其余番禺甲士虽吃了一惊,却仍是不管不顾的追击,或举盾遮住面门,或抬起手臂用臂甲遮挡面门。 秦墨放完冷箭,已经在继续跑了。 两支队伍在山路上你追我逃,中间的缓冲区便是秦墨。 总体上来说,还是铁山族和鹿族逃得比较快,毕竟队伍中只有一些伤者。 而那些番禺甲士,则是个个全副武装,想快也快不起来。 一些番禺甲士追急眼了,便干脆扔掉碍事的长兵,脱掉沉重的甲胄,只举着盾牌提着铁剑追赶,渐渐与大队脱节。 但如此一来,纵然能追上断后的秦墨,也不过是送死而已。 咔嚓—— 噗—— 秦墨挥舞大铁剑,直接将一名追到身后的番禺武士,连人带盾劈开,内脏鲜血泼洒满地。 紧随其后的两名番禺武士,骇的肝胆俱裂,硬生生止住脚步。 秦墨双手握剑,顺势一個突刺,又连人带盾捅穿一个。 所谓的盾牌甲胄,只要不成战阵,在他的神力和百炼大剑之下,其实可有可无。 剩下一个番禺武士,彻底怂了扭头便逃,想要与后面同伴汇合。 但秦墨又岂会放过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岩石,照着逃跑那家伙的后脑勺,便大力投掷出去。 嘭—— 大好的头颅,宛如西瓜破裂,霎时脑浆迸流。 秦墨漠然抬脚,蹬掉串在大铁剑上的滕盾尸体,转身跑进一处两山之间的山口。 那些还未追赶上来的番禺甲士们,看到这一幕后,又惊又怒怪叫连连,勉强保持着阵型,加快脚步追赶。 不过,当他们追着秦墨的脚步,进入两山之间的山口后,呈现在他们的面前的,却是好整以暇的两部青壮。 秦墨站在最前,正在擦拭大铁剑上的血迹,看向他们的眼神,就是看待宰羔羊!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一块块磨盘大小的岩石,从两侧山体滚落,重力加速度之下,撞砸向番禺甲士战阵。 番禺甲士们大惊失色,转身便想退出山口。 可他们身后,却早已出现一群披着血红披风,持血红盾牌,面目亦是血红如恶鬼的健硕猛男,将退路牢牢堵死! 嘭嘭嘭—— 岩石撞砸进番禺甲士战阵中,巨响声瞬间充斥两山之间。 战阵彻底乱了! 两部青壮掷出势大力沉的短矛梭镖,剑客们贴近了放箭攒射。 两侧山上也有青壮和剑客,不停砸落稍小一些的石块。 不到百人的番禺甲士,在四面火力交叉打击之下,成片成片的倒下,凄厉的痛苦哀嚎声,刺耳的骨断筋折声,连绵不绝于耳…… …… …… 半个时辰后,秦墨率领诸剑客回到宝珠寨。 百多鹿族青壮和铁山族众跟在后面,扛着死伤的同伴,和重新捡回的物资供奉,以及缴获的武器甲盾。 “君侯,您……您没受伤吧?” 吕雉第一时间冲上来迎接秦墨,见他亮银甲上满是血污,甚至甲裙上挂着一截肠子,不禁俏脸煞白急声询问。 “皆是敌人之血,我无恙。” 秦墨抖掉甲裙上的死人肠子,转头向身后两部族众道:“先掩埋死者。” “喏。” 两部族众恭敬领命。 秦墨又看向张良,问道:“你这半吊子医倌,应该知晓秦军善用的续骨法和伤口缝合法吧?” 张良揖手:“略懂。” 秦军平灭六国期间,随之传播开的东西,可不止是高产粮种,或冶铁技术。 一些现代化的医疗手段,同样在六国民间生根发芽。 所以说,有些时候战争,也是文化与技术,传播融合的途径之一,而且是最有效的途径! 秦墨颔首吩咐道:“那你便带上诸剑客,为伤者处理伤口,日后你们兼职军中医倌。” “喏。” 张良与诸剑客揖手领命。 “其余人,该吃饭还吃饭,该搭建草棚还搭建草棚。” 秦墨下达最后一道命令,摆手驱散诸人。 吕雉此时已经取来清水麻布,为他擦拭甲胄上的血迹,美眸泛着泪光。 秦墨最怕女人哭,见她有要哭的架势,赶忙道:“我这不是没事吗?你别哭行不行?”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吕雉噙在眼睛里的泪水,扑簌簌就落下来了,哭泣道:“君侯不该亲临战阵的,至少不该亲自下场搏杀,呜呜呜……” 秦墨无语咂嘴:“我发现你这人挺矛盾的。” “明明那么爱哭,一副柔弱妇人模样,可狠毒起来,却又那般心如蛇蝎,连我都险些被你毒害!” 吕雉听他吐槽,果然被转移注意力,立即停止哭泣,反驳道:“我不是妇人。” 秦墨:“……” 这特么是重点吗? 女人的脑回路都这么奇葩么? 秦墨哭笑不得:“好好好,你是小美女,总行了吧。” 吕雉赧然,一边为他擦拭甲胄,一边正色道:“君侯乃是我除父兄之外,最最敬重的男儿,我是不会毒害君侯的。” 秦墨强忍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道:“少来吹捧我,你用钩吻毒水和面蒸馍,难道不知我会为诸人试吃吗?” 吕雉立即摇头解释道:“君侯误会了,其实那钩吻毒水,我并未用于和面蒸馍,因为我知道蒸煮之后,毒性会减弱。” “而且,就像君侯说的,若大馍中都有毒,君侯试吃也要中毒,我不愿为也。” 秦墨愣了愣,好奇道:“那你是如何给大馍下毒?” 吕雉得意一笑:“当然是在大馍出锅的时候,那时大馍热烫,想从蒸笼里捡拾出来,便要降热。” “所以,我用麻布沾了毒水,给大馍挨个降热,只留四个没毒的,供君侯和我自己试吃食用,彼时张君在旁边看着,也没有察觉任何不妥!” “不过,我那时还以为大馍是主食,并不知晓君侯是要用大馍做礼,筵席上并不试吃食用。” “而到最后筵席结束,君侯将大馍分赠诸人,我自己也忘了那些是没毒的……大抵,那也是有四人没中毒的原因……” 吕雉说到这里,却是有些后怕了。 秦墨竖起大拇指,表示敬佩赞赏,要不说是大汉朝的国母呢,尚未经历太多世事,便已有这份城府和执行力,属实是难能可贵了。 纵然有些小瑕疵,也无可厚非。 毕竟人算不如天算,诸葛亮多智近妖,还有失算的时候呢! 秦墨安抚好了吕雉后,便去帮铁山族埋葬遇难族人,同时询问铁山族的巫长,他们居住地的铁矿质量如何。 铁山族之所以被称为铁山族,乃是因为他们居住的地方,有一座露天的铁矿山! 正文 第九十五章 砍下番禺太子头颅!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 铁山族巫长来到受伤族人接受治疗的地方,从带来的物资中,拿了一块黑灰色的石头,恭敬呈给秦墨。 “此乃我族中铁山之石,不知可否入天神法眼?” 秦墨接过打量一番,又掂了掂重量,最后试着在甲胄上蹭了蹭。 咔-- 矿石自动吸附在亮银甲上,磁力竟是不小。 秦墨颔首赞道:“磁铁富矿,铁含量最少六成以上,可以直接入炉出铁,倒是极其难得。” 如今的大秦冶铁技术,是他和一帮能工巧匠,一点一点实验出来的,所以很多前世一知半解的知识,他现在倒是门清。 甚至,说是半个冶炼专家也不过。 秦墨让铁山族巫长自去忙碌,自己则是查看了一番铁山族带来的物资。 除一半米粮皮革麻布……等繁杂物资外,余下一半全是粗炼的铁坨子,以及少量铜锭。 就像宝珠族的供奉是以大颗珍珠为主,鹿族的供奉以熏制鹿肉为主,铁山族的供奉也是以铁铜为主。 嗯,南方铁铜大多是伴生矿,区别只在铁多或铜多,也伴生其他有色贵金属! “天兵天将为你们缝合身体,死后不以残破之身入土,介时能完整进入神灵殿堂,永不再受饥饿苦难……” 秦墨正自检查那些粗铁坨子质量,身旁却响起悲戚的祈祷声音。 扭头看去,却是铁山族巫长,在安慰受伤的族众。 不过他那神神叨叨的话语,或许连自己也不信,脸上的悲伤之色溢于言表,浑浊老眼中也蓄满泪水。 他们铁山族赶来此地汇合举事,是为了给族众挣一条活路,可现在活路还没看到,族众却已被番禺王军队杀死半数。 侥幸存活者也几乎各个带伤,以越人部落的医疗手段而言,但凡伤势稍重一些,便是必死的下场! 而张良与诸剑客,奉命救治受伤的铁山族众,但凡受金创稍重者,便以伤口缝合法施为。 这一幕落在铁山族巫长眼中,大抵是天兵天将发了慈悲,想让自己的族众们,死的体面一些,因而才在受伤族众身上缝缝补补…… 秦墨听得暗暗皱眉,上前打断他安抚族众的话语,解释道:“长者别在这里添乱了,伤口缝合后再包扎,能减少伤口坏死生疮,有利于愈合康复。” “所以,天兵天将是在救治重伤者,而并非给他们送葬。” “但您那番言辞说下去,原本有求生欲望的伤者,也不免泄了心气,纯属是添乱啊!” 一众闭目等死的铁山族众,听到此处无不愕然睁开眼睛。 那铁山族巫长也懵逼了,眨巴着浑浊老眼问道:“是这样吗?” 秦墨笃定点头,走到一名剑客身旁,掀开他肩头的披风道:“尔等且看,这伤口不也是缝合的吗?已然要痊愈了!” 这名剑客,正是此前在渔船上,与秦墨隔着舱壁,以剑对刺的家伙。 彼时他被秦墨刺伤了肩膀,晚间入主宝珠寨后,张良被越人女子拉去榨汁,秦墨便亲自为他处理伤口。 铁山族巫长和族众们,伸着脖子眯着眼睛仔细瞧看,待看清那剑客肩上的伤口后,却是齐齐露出如丧考妣的绝望神情。 “怎么可能受伤?” “天兵天将怎会受伤?” “不应该是剑矛不入的么?” 铁山族众们呼天抢地,简直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 先前与番禺王军队战斗时,秦墨的神射神勇,剑客们的战阵凛然,带给他们的震撼实在太大。 以至于,包括铁山族巫长在内的所有人,都打心眼里愿意相信,秦墨是真正的天神,剑客们是真正的天兵天将。 可现在,信仰崩塌了! 秦墨无语咂嘴:“……” 狂信徒的脑回路,果然不可理喻! 难道你们不该高兴,自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吗? 秦墨见他们呼天抢地不停,其中几個伤重的家伙,伤口开始流血,眼看都要崩开了,便无奈道:“他胆敢挑衅本尊,因而本尊伤他以示惩戒!” “呃……” 铁山族众瞬间哑火。 天神能惩罚天兵,这就很符合逻辑了。 秦墨暗暗摇头,不过既然这些家伙愿意信这一套,他便顺水推舟又道:“神罚有令,一卒有罪,全队受罚。” “因而本尊不但惩罚他,更收回了所有天兵天将之金身。” “尔等若有悍勇者,伤愈之后当挑战他们,胜者可为天兵,随扈本尊之左右!” 所谓的一卒有罪全队受罚,自然是秦军法令,用在这些散漫的越人身上,最是恰当不过。 而且这套说辞,完美形成逻辑闭环。 以免日后张良和诸剑客,有个磕磕碰碰受伤,让这些越人见了,再次信仰崩塌。 同时,也能给他们求生之信念! “嗷嗷嗷~!” 一众越人青壮,眼神炽热的看向张良等人,发出亢奋怪叫。 伤势较轻者,更是拿起兵器跃跃欲试,似乎想立刻向诸人发起挑战。 张良和诸剑客听不懂秦墨说的越人语言,但见一众越人青壮,看向自己的眼神,皆是煞气腾腾,不禁心生戒备。 “君侯,您到底跟这些越人说了什么?” 张良领着诸剑客退到秦墨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秦墨如实答道:“我让越人青壮挑战你们,胜者可取代你们,做我的亲兵。” 张良和诸剑客一滞,扭头看向亢奋的铁山族众,以及渐渐汇聚过来的鹿族、宝珠族青壮,不禁头皮发麻。 他们只有六十六人,而这三族青壮加起来,大抵已有两百人,附近还有更多的部族将要赶来。 若是一个个的都来挑战他们,日后还有清闲日子过吗? 累也累死他们! 张良收回目光,若有所思问道:“君侯,莫不是还在记我们的仇?” 秦墨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什么记仇不记仇?此乃强者为尊,军伍历来如此!” 张良恍然点头,但嘴里却道:“那日木筏登岸后,君侯与吕娘子去捕猎天鹅,吾等为反制君侯,便在行经之处,设下木刺陷阱……” “君侯说事后要找我们算账,便应验在此处了,是吗?” 秦墨瞪眼嗔怪:“难道我在诸兄眼中,竟是那般的小心眼么?!” 张良与诸剑客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点头。 说秦墨别的,他们挑不出毛病,但若说小心眼,他们其实领教过了。 比如,那位被秦墨亲自缝合伤口的家伙,他肩膀上的伤口,可是硬生生被秦墨多缝了-->>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好几针,针脚那叫一个细密…… “滚滚滚~!” 秦墨没好气的摆手驱散诸人。 …… 受伤的铁山族众,得到医治后安下心养伤,秦墨也进入忙碌模式。 白天会同张良等人,按照先前画好的鸳鸯阵详解图谱,训练宝珠族和鹿族青壮,又以天神法令之名,灌输秦军法令约束他们。 晚上则传授他们简单的锻铁技术,反复锻打铁山族带来的粗铁,按照图谱打造鸳鸯阵所需兵刃。 另外,三族之妇孺老弱,也在三位巫长率领下,加班加点制作弓箭、皮甲和滕盾。 训练和劳作是辛苦的,秦墨让后勤大总管吕雉,将三族物资中的粮米肉食,拿出来敞开了供应。 所以,越人倒也甘之如饴,毕竟能吃饱吃好,已是他们以往不敢想象的美好生活。 尤其那些大头娃子,肉眼可见的胖了起来! 时间一晃过去二十多天,受伤的铁山族青壮,陆续伤愈归队。 附近的越人部族,也陆续带着供奉物资赶来汇合。 并没有预计中的多,加上宝珠、铁山、鹿三族,也只有九个部族。 青壮加上挑拣出来的少年,勉强凑够了千人! 在此期间,越人青壮中的彪悍之辈,不时会向张良等人发起挑战。 但无一例外,全部败北。 因为张良很鸡贼,也很不讲理。 他让诸剑客训练越人青壮时,暗中记下越人彪悍者的擅长。 擅长搏杀的越人挑战,便以擅射术的剑客迎战,就比箭术,不愿意比滚蛋。 同理,擅长射术的越人挑战,便以善搏杀的剑客迎战,就比搏杀,不愿意比滚蛋! 可就算如此,源源不断的挑战者,也把张良等人搞得疲于应对。 因为挑战者败了一次后,私下里便会拼命苦练弱项,隔几天再行挑战,俨然要进化出一群全能型越人战士…… 成为天兵天将,对于狂信徒来说,实在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天神,番禺太子率领很多番禺甲士,还有无数部族战士,向宝珠寨杀过来了。” “最多还有半天的路程!” 鲲满头大汗赶回宝珠寨,向秦墨禀告道。 秦墨听得哭笑不得,让这家伙学识数,学了二十多天,却没有半点长进。 很多甲士、无数部族战士……亏他能说得出口。 这若是在秦军中,如此糊弄事的汇报军情,足够斩他狗头一百次了! “随你同去放哨的天兵呢?”秦墨无语问道。 “他脚程慢,还在后面……对了,他让我把这个交给天神。” 鲲从怀里掏出两块合在一起的木板,恭敬呈上。 秦墨接过木板,解掉绑绳展开观看:【甲士三百,部族战士五千有余。】 这时,九位得到消息的巫长也赶来了,落下跛脚毛病的宝珠族巫长,领头揖手道:“敢问天神,可是番禺王的大军杀来了?” 最近这几日,再没有一个部族赶来汇合。 九位巫长心里清楚,附近余下的部族,多半是安于现状,不愿放弃苟且。 而且那些不愿来举事的部族,肯定有那么几个反骨仔,向番禺王通风报信了! “是番禺太子亲自领军,有甲士三百,部族战士五千有余。” 秦墨并不隐瞒,如实相告道。 九位巫长的脸色齐刷刷一白,但看到寨前空地上正在训练的千余人,似乎又找回了一些信心,齐齐咬牙道:“拼了!” 来都来了,原本给番禺王的供奉物资,如今也消耗的差不多了,不拼不行啊。 否则纵然投降,番禺王的公子,也会屠灭他们,震慑其他部族! 秦墨将他们的神色变幻尽收眼底,肃然道:“你们带妇孺老弱,以及剩余的物资,先去海边等候。” “若吾等战败,会燃起三道狼烟,你们看到后,立即出海避难。” “躲过番禺太子的大军搜捕后,再沿海岸赶往北方,找秦人官吏寻求庇护……” 秦墨说着,拿出包裹着几颗珍珠的绢帕,郑重交给身旁的吕雉,道:“你不是一直想回家么?c0m “将这些替我交给一个叫虞姬的女子,或者交给大秦长公主,她们会妥善安置你!” 吕雉没有半点高兴之色,只是凄然落泪道:“君侯何不一起出海暂避,再回返秦国调集大军?” 扑通—— 九位巫长齐刷刷匍匐在秦墨脚下,痛哭流涕道:“还请天神和儿郎们,一起出海暂避!” 秦墨笑了,摆手嘿然道:“又不是一定会败,我只是防患未然,给你们留一条后路。” “其实,咱们主场作战,占尽地利,又有人和,胜算不说十成十,也差不多少!” 吕雉和九位巫长还想在劝,但秦墨却不给他们机会了,大步走向训练场的点将台,喝道:“集合~!” 咚—— 咚咚—— 咚咚咚—— 牛皮大鼓敲响,挥汗如雨训练的越人战士,齐齐收了架势,向点将台下聚集。 二十多天的加强训练,终究还是有些成绩的! 千余越人战士,以十三人为一队,聚集在什长背旗之下,迅速排列整齐,组成一个千人大阵。 秦墨看的暗暗点头,待战鼓停下便朗声道:“番禺国太子率三百甲士,五千部族战士杀来了,据此不过半日路程。” 千人大阵寂静无声,但一个个的面上神色,却是恐惧与兴奋交织。 秦墨指了指点将台下的九位巫长,道:“本尊让巫长们带老弱妇孺到海边暂避,若咱们不能胜,他们便出海逃往秦国,谋一条生路。” “巫长们说,既然可以逃往秦国谋生,咱们也不必与番禺军队交战了,大家全都出海,直接往秦国逃……” 秦墨微微停顿,扫视一个个明显意动的越人战士,突又冷声道:“但,本尊拒绝了!” “因为,逃了便是一辈子懦夫,一辈子的孤魂野鬼。” “便是逃到秦国,本地人若欺压你们,又当如何?继续逃吗?继续当懦夫吗?” “想挺起脊梁做人,想堂堂正正的活下去,便随本尊去砍下番禺太子的头颅,再去砍下番禺王的头颅……” 呛啷—— 秦墨拔出大铁剑:“随本尊出战,谁敢欺压你们,便去砍下他头颅!” 千余越人战士高举兵器,随之发出野蛮吼叫:“嗷嗷嗷!砍下番禺太子头颅!!砍下番禺王头颅~!!!” 正文 第九十六章 番禺太子要找回场子了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正文卷第九十六章番禺太子要找回场子了越人战士的士气被调动起来,秦墨下令立即整装出发,赶往预设战场。 九位巫长看着这一幕暗暗苦笑,他们当然不想儿郎们去以身犯险,可事到如今阻拦也无济于事。 因为从他们将族中儿郎,交给秦墨训练的那一刻,便已然失去掌控权。 换句话说,他们已经失去兵权,秦墨在无形中架空了他们,所谓的巫长身份,早就名存实亡。 便是妇孺老弱,更多也是听从吕雉调遣! 纵然将来宰了番禺王,灭了番禺古国,总揽一族军政大权的巫长尊位,也将被扫入历史尘埃…… 越人终将成为华夏大家庭的一员,成为大秦统治下的国人! …… …… 半个时辰后,秦墨率领千余越人战士,抵达宝珠寨西北方的预设战场。 少年兵或散去出放哨,或挖掘秦墨传授的无烟灶,为全军烹制简单的战前饭食。 秦墨则与张良和诸剑客,检查预设战场的布置情况。 所谓的预设战场,便是前次伏击百名番禺甲士的山口,此地也是内陆通往宝珠寨的必经之处。 否则便要翻山而过,或者绕行数十乃至上百里。 秦墨倒是很期待番禺太子让大军翻山,如此他这千余越人战士,便可拆解成凭借灵活机动的小鸳鸯阵,在漫山遍野之间,将番禺大军杀个干干净净…… “尔等可知秦军善用的霹雳弹?” 秦墨一边巡视两侧山体准备的滚木礌石,一边向身后的张良等人道。 张良揖手答道:“听说过,据说有雷霆之威,能开山裂石,人若触之眨眼击为血肉,身披铁甲手持巨盾,亦不能挡。” 秦墨点点头,走到一棵大树下,掀开一团枯枝,露出下面的几个大箩筐。 箩筐里则是一个个大臂粗细的竹筒,外头包裹着一层麻布,一头留有灯芯草制作的引信。 正是土制的霹雳弹! 秦墨随手从中取出一个,为诸人介绍道:“这便是霹雳弹,我近些时日抽空制作。” “麻布之下包裹的是锋锐碎铁,使用时以火点燃这根引信,迅速投掷出去。” “待引信燃完,此物即发雷火炸响,碎铁四散飞射,方圆两三丈内,皆是杀伤范围……” “当然,最好还是投掷远一些,否则威能波及自身,总是要受伤的!” 张良等人听得眼眸放光,连连点头表示记下了。 秦墨取了三枚挂在腰间,指着剩下的向诸人道:“应够每人取用三枚,多则均分之,接敌时便听我号令,点燃引信投掷。” “喏。” 诸人兴奋揖手领命,各自上前取了几枚霹雳弹。 然后,拿在手中反复把玩研究,活像在观赏什么绝世珍宝! 秦墨看的无语,向山下正在烧火煮肉的少年兵喊道:“炽,取一根火柴来。” 少年兵的首领炽,赶忙答应一声,从无烟灶里抽出一根燃烧的木柴,纵掠如飞爬上半山腰。 秦墨接过火柴,向张良等人道:“看好了,我先给你们示范一次。” 然后,又朗声向山下正在休息的越人战士道:“本尊要施展雷火之术,尔等都看好了,免得接敌时,本尊用施展雷火击敌,反而先把尔等吓个半死。“ “喏!” 越人战士齐声应喝,兴奋睁大眼睛瞧看。 张良等人更是脖子都伸直了,生怕错过精彩瞬间。 秦墨也不再废话,一手拿着火柴,一手将霹雳弹灯芯草引信凑过去点燃。 呲呲呲—— 灯芯草内填充的火药迅速燃烧,秦墨立即甩手扔出,霹雳弹带着一溜青烟飞出十几丈远,落在一片平缓山体的灌木丛中。 所有人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片灌木丛。 轰—— 咻咻咻—— 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在山谷中形成回响,碎铁如飞蝗溅射。 随之迸发的火光黑烟冲击波,瞬间摧毁灌木丛,继而将之化为一片火海! 张良等人吓得打了个冷颤,脸色煞白之余,后知后觉的捂住耳朵。 而身旁的炽,以及山下的越人战士,更是呼啦啦尽皆匍匐在地,颤抖着体如筛糠。 如果说秦墨的神射悍勇,还算属于人类范畴。 此刻这雷火神威,就完全是天神才能有的手段了,已然超出越人认知! 秦墨伸手将脚下的炽提拎起来,拍拍他脑瓜笑道:“怂娃别尿了裤子,下去做饭吧。” 炽愣愣点头,两腿软的像面条,哆哆嗦嗦下山,再无先前上山时的纵掠如飞。 秦墨转而看向张良等人,肃然道:“看见了吗?没事的时候,离火远一点,也别瞎研究,否则伤己伤人!” 诸人激灵回神,讪然看向手中的霹雳弹,继而齐齐吞咽口水,再次陷入恐惧呆滞。 这玩意儿若是自己爆炸,当场尸骨无存啊! 秦墨见目地达到,便向山下走去,道:“先饱餐战饭,此战吾等必胜!” 诸人再次回神,恐惧渐渐变为兴奋,随之道:“万胜~!” 随着诸人的呼吼,千余越人战士也终于回过神,从地上爬起来怪叫狂吼:“嗷嗷嗷,万胜!万胜!!万胜~!!!” …… …… 午后时分,番禺大军的前锋部队终于抵达,以百人甲士为主,配有低矮杂毛马数十匹,两千余部族战士为辅。 不过看着在山口外整齐列阵的‘叛军’们,番禺前锋军果断停止前进。 甚至,开始产生骚乱! 因为相比较之下,这些番禺前锋军,其实更像叛军。 百余番禺甲士,装配的铠甲,有铁甲、有皮甲、有藤甲,且颜色各异,显得杂乱无章。 两千部族战士更是不堪,穿草裙者有之,穿兽皮者有之,穿蓝靛麻袍者亦有之,只有极少数穿各式铠甲。 手中武器也简陋的没眼看,阵型更是乱糟糟宛如放羊! 反观在山口列阵的‘叛军’呢? 不只阵列严整,前排能看到的叛军,尽皆一手滕盾一手长刀,背插数支短矛梭镖,还都装配有甲胄。 数量之多,恐有三百多副。 这些甲胄一部分缴获自番禺王使者的随扈,余下都是各族珍藏,以及这段时间的赶制。 虽也是铁甲皮甲藤甲混合,但却一律染成了草绿色,藤牌亦如此。c0m 刀盾手后面隐隐可见的其他越人叛军,也是清一色草绿麻袍。 -->>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远远望去,宛如整个叛军军阵,与身后的苍翠山峦融为一体,让人生出不可撼动之感! 尤其扎眼的是,站在阵旁的六十六名血色战士,以及站在一块巨大岩石上的银甲秦墨,更让两千部族战士骚乱不已。 这些部族战士,所属部族的巫长,并不都是胆敢违逆天神的反骨仔。 他们只想领着族众,苟且的活下去。 一些离得较远的部族,甚至不知道有天神降临,要带领他们掀翻番禺王统治…… 直到番禺太子征调部族青壮,他们半路上才知道,是要来围剿天神所率领的叛军。 而此时,他们终于见到了传言中的耀眼天神,以及血色天兵天将。 便是所谓的叛军,也在天神的领导下,显得那般不可战胜。 所以他们心中之震撼惶恐,自不必多言了,骚乱已经表明,他们心神俱乱! “乌合之众……原地歇息,保存体力。” 秦墨站在岩石上观望半晌,见番禺前锋部队,非但没有前进,反而越发混乱,便让紧绷的战士们暂歇。 然后,招手叫来鲲,嘱咐道:“去阵前喊话,告诉那些部族战士,若愿阵前倒戈,本尊既往不咎。” “待来日砍下番禺王头颅,同样分给他们肥沃的田地,分给他们丰饶的猎场,传授他们省时省力的耕织技术,传授他们打造强弓和锋利铁器的技术……” “他们将永远有遮风蔽日的衣服穿,永远不再挨饿,永远不在受人压迫!” 鲲郑重点头,可没走几步,却又回来,挠着头道:“天神能否再说一遍,我记不住呢。” 秦墨:“……” 你特么逗我呢? 两军阵前咱严肃点行吗? “去把白马牵来,本尊亲自去。”秦墨没好气的挥手道。 “喏。” 鲲答应一声,麻溜的去了。 这家伙憨厚的有些过分,但干活倒是挺利索,不一会便牵来一匹活像驴子的白马,还特意把鞍鞯擦得锃亮。 九个部族中,有一族善于养马,被番禺王连连抽调,只剩十来匹,眼前这一匹马,便是其中之一。 而且原本并非纯白,杂毛甚多,是生生染成白马的,由于染色技术有限,离近看像是得了斑秃…… “嘚~驾!” 秦墨骑上白马,轻磕马腹出前,鲲昂首挺胸跟在马旁,帮他扛着一杆新造的亮银枪。 千余越人战士,看的莫名其妙,但见秦墨和鲲如此有胆魄,不禁也颇受鼓舞,便随着张良等人高举兵器狂吼:“威武!威武!!威武~!!!” 番禺前锋骚乱更甚,便是那列在阵前的百余番禺甲士,也开始焦躁不安。 秦墨行至近前一箭之地勒马,但不等他开口说话,为首的番禺将领,便突然摘弓搭箭,恶狠狠向他吊射。 那番禺将领显然也是悍勇之辈,所用大弓劲力颇强,羽箭在半空中划出抛物线,眼看是能够着秦墨的。 “天神……” 鲲惊呼一声,闪身挡在马前。 不过,他身材太敦实,番禺将领射的又是马上秦墨,羽箭径直从他头顶飞过。 鲲大惊失色,赶忙回头查看,但旋即却是为之呆滞。 因为,秦墨竟徒手接住了失去力道的吊射羽箭,而后一手掉转箭身,一手拿出自己新造的三石强弓:“可敢接本尊一箭!” 嘣—— 咻—— 弓弦嘣响声中,羽箭激射而回。 那番禺将领眼见秦墨并非吊射,而是几乎平直放射,不禁为之大骇。 他可不敢去接劲力十足的平射羽箭,果断怂头怂脑的一缩脖子,躲过急如流星的羽箭。 但其身后的亲卫甲士,就没有反应时间了。 噗—— 防备不及的甲士面门中箭,身体一软缓缓滑落马下。 “万胜~!!!” “万胜~!!!” “万胜~!!!” 张良等人和千余越人战士,再次亢奋高呼。 那番禺将领回头看了一眼,脑门上瞬间冒出冷汗,可转而却是双眼一亮。 后面的中军大部队到了! 番禺太子那面用华丽羽毛装饰的高大旌旗,在阳光下迎风招展。 旌旗之下则是两百甲士,清一色全是铁甲,配有百匹低矮杂毛马。 再有就是乌泱泱的三千部族战士,与先锋部队的两千部族战士一般无二。 骚乱的前锋部队,见到番禺太子旌旗,终于镇定下来! 那先锋大将兜转马匹,前去拜见旌旗下铁甲拥簇的番禺太子,指着两军阵中的秦墨,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然后,被番禺太子抽了一鞭子,铁盔都打掉了! 秦墨远远看到这一幕,却是哑然失笑,既笑那番禺将领怂包,也笑那番禺太子奇葩。 前锋部队和中军相距不过前后脚,分兵行军的意义何在? 但凡不是个傻子都知道,前锋最大的作用,是探敌之虚实,也就是俗称的趟地雷。 可按着番禺太子的布置,若前锋部队被埋伏击溃,这叼毛恐怕连反应时间都没有,中军便要被溃兵冲垮…… 就特么奇葩到了一定程度! 当然,也不排除这叼毛番禺太子,根本瞧不上秦墨率领的叛军,只是象征性的做个行军布置。 甚至,他就是想引诱叛军去攻击前锋,然后他率领中军赶至,一举击溃叛军。 踏踏踏—— 秦墨正自猜度那番禺太子,是真奇葩还是太狡猾,番禺大阵中突然驰出一位铁甲骑士,嗷嗷怪叫着径直冲向秦墨。 番禺大阵中亦是响起呼吼怪叫,为那铁甲骑士助威! 秦墨无语皱眉,好好的阵前劝降,现在似乎变成了阵前斗将。 是的,斗将! 那并非家妄想之言,只是没有那么频繁罢了。 在这先秦时代,斗将称之为致师,最早可追述至武王伐纣,姜子牙驱战车大败纣王虎贲。 春秋时期,各国贵族尤其喜欢驾战车斗将,因为大家血脉相连,打到最后通常点到为止。 至战国礼乐崩坏,致师斗将之风才稍减,因为大家开始不讲武德,我管你是不是贵族,拿下你头颅,便是我的军功。 但,也只是稍减而已,先使勇力之士犯敌,大大挫敌锐气,仍然是屡见不鲜。 方才秦墨一箭射怂番禺先锋大将,现在番禺太子要找回场子了…… 正文 第九十七章 海上来了大船,来了好多大船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正文卷第九十七章海上来了大船,来了好多大船秦墨将强弓挂在马鞍袋中,伸手接过鲲扛着的亮银枪,从容应战。 “嗷嗷嗷~!” 那出阵的番禺骑士,见秦墨守规矩,立即怪叫着连连磕击马腹,将速度再次提升一个台阶。 或许是因为与项家叔侄交战,互相促进融合,这番禺骑士所乘马匹,竟是马鞍马镫一应俱全。 所以说,战争真是一柄双刃剑,毁灭与进化并存,要知道彼时张良等人在楚地所乘的马匹,都还没装备马鞍马镫呢,在这遥远的百越之地,却已开始普及…… 唰—— 番禺骑士冲至秦墨近前,一手持滕盾护身,一手长矛猛然刺出,直取立马未动的秦墨腰腹。 唰—— 秦墨几乎在同时出枪,枪杆磕偏刺来的矛头,枪刃顺势捅在番禺骑士手中的滕盾上。 咔嚓—— 噗—— 锋锐枪刃洞穿滕盾,洞穿盾后的铁甲人体,留情结阻挡了刺入过深,将之连人带盾挂在枪刃上。 无主战马闷头冲过,又驰出数丈后,或许是察觉背上没人了,终于收住速度,回头寻找主人。 但此时它的主人,已被鲲斩下头颅,提着头发在两军阵前耀武扬威! 番禺军阵中的呼吼怪叫瞬间停止,宛如被人硬生生扼住喉咙。 取而代之的,是秦墨身后越人战士的疯狂呼吼:“天神威武!天神威武!!天神威武~!!!” 秦墨单手向后举起,继而握拳挥动,疯狂呼吼立即停止。 如此令行禁止的叛军战阵,让本就士气受挫的番禺军阵,再次陷入恐慌骚乱。 那些部族战士们,看向秦墨的眼神,已经充满敬畏! 秦墨目光扫光骚乱的番禺军阵,凛然朗声道:“番禺王不施仁义,奴役压榨诸部,如同敲骨吸髓,尔等还要为他效力吗?” “何不临阵倒戈,随本尊推翻番禺统治,砍下压迫者的头颅……” 番禺大阵中骚乱更甚,番禺太子大怒,再次派出一位番禺骑士。 这回是个善射的骑士,奔驰中双腿控马,一手持弓一手搭箭,随时准备放射。 秦墨将亮银枪扔给鲲,迅速摘弓搭箭,照直了射出一箭。 嘣—— 咻—— 扑通—— 弓弦嘣响,羽箭激射,番禺骑士应声落马,咽喉处插着羽箭,挣扎片刻断气而亡。 鲲没敢再去砍头颅耀武扬威。 因为那番禺骑士,根本还没完全出阵,是被秦墨射死在了番禺阵前。 死尸周围全是乌泱泱的部族战士! 秦墨不理会那些受到惊吓向后退的部族战士,继续凛然道:“倒戈砍下番禺太子头颅吧,再随本尊去砍下番禺王头颅。” “他们霸占的肥沃土地,本尊会分配给你们!” “他们霸占的丰饶猎场,本尊会分配给你们!” “他们从你们身上收取的供奉财富,本尊同样会分配给你!” “本尊会传授你们省时省力的耕织之法,本尊会传授你们一天吃五顿也吃不完的高产粮种,本尊传授你们打造强弓和锋利铁器的技术!” “你们将永远有衣服穿,你们将永远不再挨饿,你们将永远不在受番禺统治压迫……” 秦墨的凛然之言,听在那些部族战士耳中,却宛如惑人心智的九幽魔音。 惶恐退后者,不再后退,只是呆呆听着。 所有能听到的部族战士,都在呆呆听着,目光散乱表情古怪。 似乎,是在畅想秦墨口中的美好前景! 番禺太子彻底怒了,在秦墨喊话的功夫,已然再一次派遣骑士出阵。 而且很不讲武德,一次性派出了十几位骑士,想要将秦墨斩杀于阵前! 秦墨喊完话,便兜转马头,返回军阵。 鲲在后面扛着亮银枪,撒丫子狂奔。 骑士们不敢追击,只得悻悻勒停坐骑。 不过,他们能把秦墨赶走,番禺太子已然满意,立即下令斩杀前阵那些向后退却的部族战士,传首全军震慑诸部。 而后,命令随扈敲响青铜鼓,一股脑的全军出击压上去! …… 秦墨看到番禺太子这般打法,终于断定这家伙,就是个不懂军略的奇葩。 “儿郎们,谨记近日之操练,不必慌张自乱阵脚!” “切忌不可忘了操练……按操练配合格杀……谨记操练……” 秦墨驰骋与阵中,一口一个操练,反复的强调。 一支军队临阵接敌时,如果能施展出平时操练的五成水准,那便是强军无疑。 尤其是讲究阵型配合的鸳鸯阵。 “天神与我们同在!” 鲲跟在马后奔跑,突然举起亮银枪高呼。 一呼既出,胜过秦墨百遍强调,初临战阵的越人战士,原本还是脸色苍白,可此时瞬间变得涨红,迸发出狂热嘶吼:“天神同在~!!!” 秦墨咂嘴回头看了鲲一眼,这憨货关键时刻倒是不掉链子。 散乱的番禺军阵,在刺耳铜鼓声中渐渐前进,碾过一个个碎石堆砌的距离标记。 “弓箭手预备!” “弓箭手准备!” “弓箭手……吊射放箭~!” 鸳鸯大军阵中,响起各部百将和屯长们的呼喝,弓箭手迅速集结在刀牌手之后,待番禺前军碾过一堆堆白色碎石后,立即搭箭开弓仰射。 嘣嘣嘣—— 咻咻咻—— 密集的弓弦嘣响声中,百余支羽箭如飞蝗腾起,落入番禺前军。 硬着头皮前进的部族战士,立时有数人中箭,或闷哼倒地,或哀嚎打滚。 督阵的番禺甲士,毫不犹豫上前,砍下哀嚎者的头颅。 同时,喝令携带弓箭的部族战士,仰射放箭还击,余者无论有盾无盾冲锋前进。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两方箭雨交织! 鸳鸯大阵中每什三名的刀牌手,咬牙举起长牌或圆牌掩护全队。 两名身强力壮的狼筅手,也拼命舞动枝桠丛生的铁尖狼筅,辅助刀牌手拨打箭支。 阵中的弓箭手,渐渐从仰射变为平射。 眼看番禺前军碾过一堆堆红色碎石,刀牌手和镗钯手也从身后背囊里,抽出一根根短矛,奋力向冲锋而来的番禺前军投掷。 番禺前军的部族战士,亦在甲士的呼喝下,投掷出石枝梭镖反击。 呼呼呼—— 两方交织的箭雨中,多了势大力沉的短矛梭镖。 &-->>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没有严密阵型护持的部族战士,伤亡骤然陡增,凄厉惨叫声此起彼伏。 番禺甲士疯狂砍杀恐惧不前者,总算是驱赶着乱糟糟的部族战士,贴近了严整的鸳鸯大阵。 但迎接他们的,却是一根根遮蔽视线的铁尖狼筅,从藤牌后探出横扫戳刺,让蜂拥而来部族战士们,不得不停下脚步,用手中的简陋兵器拨打狼筅。 噗噗噗—— 一根根毒蛇般的长矛,隐藏在铁尖狼筅中,刺杀任何胆敢突进的部族战士。 退居二线的弓箭手和镗钯手,还在一刻不停的射出箭支,投掷出短矛梭镖。 顷刻间,盾阵前倒下一片或死或伤的部族战士,惨叫哀嚎声再次陡增,已然密集的让人闻之头皮发麻! “啊~!!!” 死伤惨重的部族战士,突然齐齐发出一声嘶吼。 然后……转身,拥挤着,疯狂逃窜,督战的番禺甲士,瞬间被淹没。 被压迫变形的鸳鸯大阵为之一松,阵中杀红眼的战士,嗷嗷怪叫着便要追击。 秦墨身处阵中,一直站在马背上,观察着番禺中军,眼见番禺太子派出两百铁甲,结成战阵逆流杀来,立即大吼道:“不得追击,速速撤进山口!” “天神法令,不得追击,速速撤进山口……” “不得追击,撤进山口……” 铛铛铛—— 张良等人用不太熟练的越人语言齐声大喝,同时敲响铜钟催促越人战士撤退。 杀红眼的越人战士们,听到张良等人的呼喝和鸣金声,终于回过神冷静下来,也终于看到结阵杀来的两百番禺铁甲。 弓箭手将箭支射过去,只听一阵叮叮当当,大多箭支根本不能破甲,纵然能破甲也只是挂在甲叶上,伤害着实有限。 反倒是番禺铁甲射来一波箭雨,将数名前出追击的越人战士射翻在地。 这似乎是鸳鸯大阵初次出现伤亡! 于是,刀牌手拖拽着中箭同伴,整个大阵如同退潮般,以极快的速度撒丫子逃入山口。 明显是真慌了! 秦墨看的暗暗摇头,到底是训练不久的新卒,战事顺利时勇猛如虎。 可遇到更强大的敌人,果断便怂了,也乱了…… “找认各自百将旗帜,保持阵型!” “跟随各自百将旗帜,莫要乱跑!” “丢弃兵器者,立斩不饶……” 张良和诸剑客守在山口两侧,用半生不熟的越人语言,大声向身旁经过的越人战士呼喝。 越人战士听着教官们熟悉的呼喝声,恐慌情绪顿时为之消减,赶忙往各自的百将旗帜下汇聚。 找到百将旗帜,自然也就能找到屯长、什长的背旗,撤退中的越人战士,渐渐又汇聚成阵。 但追击中的两百番禺铁甲,并没有看到进入山口的越人战士,又变的井然有序。 他们只看到未进入山口者,还在慌乱拥挤。 番禺太子和败退的部族战士们,也只看到山口外的慌乱拥挤。 噗—— 番禺太子催马挥剑,亲自斩杀数名还在闷头逃跑的部族战士,厉声呵斥部族战士随他追敌。 给我冲与随我冲的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部族战士们见番禺太子亲自上阵,倒也颇受鼓舞,又纷纷折返身形,捡起丢弃的兵器,尾随番禺太子和两百铁甲,乌泱泱怪叫着冲向山口。 而此时,鸳鸯大阵已经尽数退入山口。 负责断后的秦墨和张良等人,也举着盾牌格挡两百铁甲射来的箭支,迅速退入山口。 番禺太子见此大急,连连呼喝催促加快速度追击。 自家人知自家事,越人战士一旦逃散入山林,那便是龙归大海。 介时想要歼灭这些叛军,难度不亚于登天! 两百番禺铁甲率先突入山口,番禺太子率领部族战士紧随其后。 前方狭窄的山沟中,秦墨和诸剑客还在散乱逃蹿,尽可能的遮蔽番禺大军视线,不让他们看到更前方,列阵而奔的越人战士。 不过,番禺军中也不乏老于战阵者。 比如先前那位被秦墨一箭射怂的先锋将领,追击之余不忘打量两侧山体。 最后干脆呼喝身旁的弓手,向两侧山体上的茂密灌木丛放箭试探。 咻咻咻—— 羽箭泼洒向两侧山体,隐隐有痛呼声自灌木丛中传出。 那先锋将领闻之,立时面色大变,向番禺太子大喝:“似有埋伏,理应速速退出山口!” 番禺太子虽不懂军略,却知道听劝,也很惜命,愣神片刻后,当即兜转马头向后冲锋,一路撞开部族战士,往山口而逃。 那先锋将领暗骂一声,命随扈敲响铜钟,在鸣金声中高呼停止追击撤出山口。 …… 秦墨一直在观察追击的番禺军,见他们鸣金撤退,便知埋伏被察觉了,迅速从箭囊中抽出一支鸣镝箭,向天空放射。 呼咻—— 尖锐的鸣镝声,响彻山沟之中。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埋伏在两侧山体上的少年兵,纷纷现出身形,掀开滚木礌石上伪装的灌木植被,斩断藤蔓顺势将之推下。 山口两侧的滚木礌石,尤其的多也尤其的大,轰隆而下将拥挤往外撤的数十名部族战士砸死,也形成乱石屏障将山口封死。 番禺太子骇然勒停战马,慌得乱地打转。 随扈们提醒他下马,徒步翻越乱石屏障,番禺太子这才如梦初醒,赶忙跳下马。 但不等他去翻越乱石屏障,两侧山体又飞下一波石块雨,这次是直接冲着他来的。 很显然,少年兵们发现了他这条大鱼! 番禺太子被投石集火攻击,头上铁盔被直接砸变形,身上铁甲也被砸的砰砰作响,当场口鼻窜血而亡。 与此同时,从率先追击变为断后撤退的两百番禺铁甲,也被秦墨和诸剑客咬住尾巴,挨了一波土制霹雳弹。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胜负已有了分晓。 四千余部族战士,吓得肝胆俱裂,匍匐着趴满山沟,一个也没跑出去。 大胜! 全胜! 秦墨一声令下,收缴兵器,收降部族战士。 “天神……天神……海上来了大船,来了好多大船……巫长和妇孺们都被擒住啦……” 秦墨正自享受胜利果实,后方突然跑来几个半大小子,一路哭喊着。 秦墨听得头皮一麻,这叼毛的番禺太子,竟然还派了海军抄后路?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君侯怕不是始皇帝的私生子吧?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正文卷第九十八章君侯怕不是始皇帝的私生子吧?秦墨太高看了番禺太子,也太高看了番禺古国。 处在刀耕火种的蛮荒小国,或许也就偷学的冶炼技术,还能拿得出手。 让他们发展海军,也得有人会造大船才行,否则造几个小舢板下海,遇上海风便是全军喂鱼的命。 指不定以前便喂过鱼,所以心累了,爱咋咋滴吧,只有一些放养的苦逼沿海部族,充当可有可无的海防力量…… 所以,海上来的大船,好多的大船,并不是番禺海军,也非相邻的缚娄国海军。 更不是百越任何一国任何一族的海军! 放眼整个星球,在这公元前,能造出那等巨舰者,不说屈指可数,也是独此一家——大秦!新 九位巫长和妇孺老弱们,被那如同城池一般,飘在海上的无数巨舰,吓得吱哇乱叫,疯狂四散奔逃。 吕雉也是吱哇乱叫,不过她是兴奋欢喜所致。 与海上舰群遥相呼应的,是沿岸而行的万余步骑混编秦军,所以九位巫长和妇孺老弱,能逃脱者寥寥无几,大部皆被生擒活捉。 原地没动的吕雉,当然也被擒住了。 但一句带着鲁南口音的雅言‘我是秦人’,让她得到了大秦太子和通武彻侯的亲自接见。 “尔小小妇人,因何在这蛮荒之地,与蛮越同行?” 王贲打量着马前,一身楚人红装,显得熟美端庄的吕雉,皱眉问道。 吕雉这样的‘贵妇人’,实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齐聚百越之地的六国旧族。 便是一旁的扶苏,看向吕雉眼神也有些不善。 吕雉不敢怠慢,立即从袖中掏出一块包裹着几颗珍珠的绢帕,恭谨道:“此乃河西国主、镇国候、右丞相秦墨之物,民女乃与君侯一道流落至此……” 王贲和扶苏齐齐打个冷颤,继而眼眸骤然瞪圆,不约而同的急声喝道:“秦相在何处?!” 这时,一位骑着神骏白马的美艳少女也从后蹿出,急迫从吕雉手中接过绢帕珍珠,喜极而泣道:“是君子,是君子呢……这绢帕乃是仆赠与君子……” 所谓的美艳少女,正是虞姬无疑! 吕雉听着她语无伦次的呢喃,心中已然明白是找到正主了,便赶忙道:“君侯率领越人诸部,反抗番禺王苛暴统治,此时正领千余诸部青壮,与番禺太子的平叛大军作战,还请速速派兵救援!” 这话,猛一听有些莫名其妙,毕竟秦墨是被六国旧族,俘虏到这南越之地。 纵然是向六国旧族屈服为其所用,也应该是率领六国军队,与百越各国各族交战。 怎又率领越人诸部,造起了越人小王的反? 但此时此刻,扶苏和王贲以及虞姬,却是没功夫细究其中关联,只是急问道:“番禺太子所率之平叛军,有多少人马?” “三百番禺甲士,另有五千越人诸部联军。” “……” 三人顿时变颜变色。 五倍之敌,胜负难料,凶多吉少啊! 王贲立即兜转马头,向身后军阵呼喝道:“章邯,领本部五千骑军,速与本候前去接应秦相。” “赵佗,领本部五千步卒,紧随其后策应。” “喏~!” 两位将军悍然领命。 王贲转而看向吕雉,问道:“可知战场在何处?前头引路!” 吕雉指向被军卒看押的宝珠族巫长:“这位长者更熟悉路径,也会说雅言。” 王贲立即一挥手,让亲兵将宝珠族巫长提出:“烦请指路,敢有欺诈,全族屠灭!” 宝珠族巫长此时已经搞清楚,这些铁甲凛然的军队是友非敌。 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欺诈王贲,当下便与亲兵校尉同乘一匹战马,为大军指明道路。 上百亲兵充作先锋,迅速疾驰出发。 虞姬也骑上自己的白马,与先锋亲兵们同行。 “太子殿下不必同去,当领此妇人登船面见陛下,讲明此间之事。” 王贲嘱咐了扶苏一句,而后也不管扶苏答不答应,便与章邯率领五千骑军,在轰隆的马蹄声中离去。 赵佗率领五千楚南步卒,急行军紧随其后。 稍倾,海岸边只剩五百甲士,看押九族妇孺老弱。 扶苏满脸无奈,收回目光下了马,向吕雉揖手一礼道:“夫人随我乘小艇去拜见父皇吧。” 吕雉惶恐,赶忙墩身还礼道:“全凭太子吩咐。” 早有甲士准备好快艇,待两人登上去,便奋力划向海中抛锚停泊的舰群。 “登上御舰后,夫人不必慌张,父皇问甚,夫人答了即可,若不知,便说不知,父皇也不会怪罪。” 扶苏颇为和善的嘱咐道。 吕雉恭敬答应,但心里却明白,这位太子殿下,八成是把自己当成秦墨新纳的妾夫人了,所以才如此和善以待。 不过,误会就误会吧,谁还不想过一把彻侯夫人的瘾头呢? …… 扶苏又嘱咐了她一番觐见皇帝的礼节,小艇迅速抵达御舰侧舷,两人顺着伸下来的踏板登上御舰。 有宫人侍女,上来为吕雉搜身,便是头上发钗,也不得佩戴。 稍后有侍者出来通传,让扶苏和吕雉入内觐见。 御舰的船舱,完全就是移动宫殿,不止嬴政和元嫚在,随驾百官也都在。 吕雉努力保持镇定,回忆着扶苏的嘱咐,向上首的嬴政施礼。 “免礼。” 嬴政浑厚的声音响起。 吕雉身躯一颤,努力站直身体,光洁额头上,已然布满汗水。 她这已经算好的了,想当初韩信第一次见嬴政,那是站都站不稳,险些一头栽进土里! “夫人可是姓……呕……姓吕?” 嬴政干呕着问道。 吕雉听到干呕声,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嬴政并没有想象中的威严。 反而是憔悴的厉害,国字脸苍白无比! 原来始皇帝也会晕船呢? 吕雉如此想着,心中惶恐倒是减轻不少,但旋即便似有所觉,转目迎上长公主元嫚的打量目光。 吕雉是极聪明的,脑子一转便已然明悟元嫚身份,赶忙又低下头回答嬴政道:“民女是姓吕,名雉,字娥姁。” 嬴政欢喜颔首:“是了,正是被逆贼掳走之女子……朕的爱卿如何了?怎只有你一人?” 这连续两问有些急切,语气中也带上了诘问之意。 吕雉有些惶恐,赶忙颤声答道:“君侯率领越人诸部族,反抗番禺王苛暴统治,此时正率领千余越人部族青壮,与番禺国大军交战。” -->>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她却是将先前回答王贲的话,又再次重复了一遍,然后不等嬴政追问,便继续道:“番禺太子有三百甲士,五千余部族联军,兵力是君侯之五倍!” 呼啦—— 嬴政豁然起身,几乎带翻面前桌案,咆哮道:“怎又如此?怎又如此!堂堂一国之主,怎可如此不惜身?!” 元嫚赶忙随之起身,搀扶身形不稳的嬴政:“父皇息怒。” 百官也立即劝道:“陛下当爱惜自身,气大伤身啊。” 扶苏则道:“父皇不必忧心,通武侯已率军前去支援。” 他不说还好,他这一开口,嬴政顿时更怒,抓起案上瓷杯,便向他砸过去,怒道:“无用蠢材,再救不回秦卿,朕必不饶你与王贲!” 扶苏挨打都挨出经验了,麻利的闪身避开,揖手煞气腾腾道:“若秦相有伤损,儿臣定亲自领军,屠灭番禺国,杀他个鸡犬不留,再向父皇请罪……” 旁边吕雉听着父子俩的对话,心惊之余却是满脑门的问号:【君侯怕不是始皇帝的私生子吧?】 【怎么感觉,比这位太子还要更得始皇帝宠爱?】 吕雉正在头脑风暴,嬴政突然下令道:“摆驾,朕要登岸,亲自率军去支援秦卿!” “喏。” 赵高揖手领命,迅速出去准备。 百官面面相觑无人敢劝。 毕竟,嬴政为了找秦墨,已然冒着遭遇海风的凶险,坐船来到这南方百越之地。 而且为了找寻秦墨踪迹,沿岸被屠灭拷掠的越人部族,没有一百也有一百二。 也真心没啥好劝谏的了! …… …… 与此同时,秦墨接到几个半大娃子的求救,已经在率兵回援的路上了。 千余越人战士心忧自家族众,那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发足狂奔。 张良和诸剑客完全跟不上脚程,只得留下看押五千战俘,有霹雳弹在手,又有天兵天将的名头,双重威慑之下,倒也不虑战俘有异动。 “娃子,那些大船打得什么旗帜?” 秦墨一边奔跑,一边向旁边几个骑马领路的半大娃子,询问道。 “旗帜?” “呃……” 几个半大娃子,齐齐懵逼挠头。 好半晌,才有一个机灵点的,指着秦墨的将旗道:“与天神旗帜上的符号一样。” 秦墨扭头看向自己的将旗,疑惑片刻才醒悟过来,娃子所说的符号,乃是‘秦’字。 但这却让他更加疑惑。 番禺国也有姓秦的将领? 纵然有姓秦的将领,也不该用秦篆写在旗帜上啊? 从缴获的番禺太子旌旗来看,古越人有自己的文字体系! “擒住你们族众的军队,甲胄兵器可多?”秦墨继续问道。 “多!可多呢~!” “都穿着黑红色铁甲,骑着高大的马匹!” “我们骑的马,跟他们骑的马比,就像我们与天神比,显得又瘦又矮!” 半大娃子们面带恐惧,七嘴八舌向秦墨讲述。 秦墨眨了眨眼睛,奔跑的脚步渐渐停下。 所谓的黑红色铁甲,他可太熟悉了,那是秦宫禁卫贯穿的甲胄。 甲片未经抛光,故而为黑。 以红色绳线串联,故而呈现黑红色。 至于又高又大的战马,那就更是秦军无疑了! 因为,放眼整个百越之地,恐怕也找不出几匹高大战马,番禺太子骑的都是特么矮脚马,哪有高大战马给军卒去骑? “天神,怎不继续行军了?” 鲲见秦墨彻底停下不再奔跑,便疑惑问道。 此时随着秦墨停步,扛着将旗的越人战士,也停下了。 而随着将旗停下,心急如焚的千余战士,也只得满怀疑惑停下,行军队列陷入停滞。 秦墨洒然一笑,指着远处山路上,隐约可见的铁甲骑士道:“尔等不必担忧了,来的是秦军,是本尊的部下。” 鲲眯着眼睛瞧看,疑惑道:“也是天兵天将?” 秦墨又笑:“他们可比天兵天将厉害,天兵天将跟他们比,就是一群蹩脚货。” 这是实话,张良和诸剑客,如果遇上嬴政的禁卫,那绝对是一边倒的被屠杀。 鲲和千余战士,被唬的一愣一愣的,他们实在不敢想象,屡次挫败他们挑战的天兵天将,怎么就成一群蹩脚货了? 山路尽头的铁甲骑士越来越近,马蹄铁踏在山路上,形成密集的铿锵之声。 这一行铁甲骑士约莫只有百人,可在疾驰中形成的威势,却比先前番禺太子的两百铁甲,更胜百倍千倍。 远远望之,便令人生出一种口干舌燥的心悸之感! 所幸有秦墨事先提醒,否则这千余越人新卒,或许会被吓溃散也说不定。 可就算如此,千余越人战士还是紧张的排练好军阵,做出迎敌的架势,似乎想从战阵中找寻安全感! “看!是巫长!” 鲲指着与亲兵同乘一马的巫长亲爹,惊呼道。 踏踏踏—— 百骑奔至近前,齐齐勒停战马,向秦墨揖手施礼:“拜见秦相!” 随着众骑士的施礼,千余越人战士总算是真正放下戒备。 秦墨揖手还礼:“诸君,怎会来此?” 为首的王贲亲兵百将,苦笑道:“秦相有所不知啊,再找不到您,我家通武侯便要被陛下摘了脑袋……” “君子~!” 一声娇呼在众骑士后面响起,接着便见骑着白马的虞姬排众而出,几乎是从马上飞扑下来奔向秦墨。 “哈,小妞晒黑了。” 秦墨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伸手将她抱起转了几圈,笑着打趣道。 百余骑士为尊者讳,齐齐避开目光,但天性烂漫的越人战士们,却是瞪大眼睛瞧看。 见虞姬艳丽娇俏,自是要与吕雉暗暗比较一番! 轰隆隆—— 这时,更加密集的马蹄声,从山路上传来,却是王贲与章邯,率领五千骑兵赶到了。 山林之中并不适合骑兵赶路,但王贲却传下军令,不惜一切代价急行军。 若有崴了马腿者,或撞树受伤者,便与后方赵佗部步卒汇合同行! 这次如果再不能救回秦墨,他的脑袋和这些禁卫的脑袋,一个也别想保住…… 所以,他们几乎是与前锋先后脚抵达!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嬴政:抽他!抽他!狠狠抽他!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正文卷第九十九章嬴政:抽他!抽他!狠狠抽他!王贲确认秦墨安然无恙的一霎那,老眼中险些落下泪水:“昊天上帝保佑,终于找着咧!” 秦墨笑着上前,搀扶他下马:“老将军辛苦。” 老王贲踉跄站稳,紧紧拉住秦墨双手唏嘘道:“秦相率性而为,倒是潇洒了,岂不知陛下险些把额逼死啊。” “额上辈子是造了甚孽,戎马一生挣了富贵,临死不及享受,却还要遭这份活罪……” 说着,却是四十五度角望天,似乎在强忍泪水。 秦墨心中感激,收回手郑重一礼,道:“想哭的时候倒立,这样原本要流出来的泪,就流不出来勒~!” “……” 老王贲懵逼眨眼,继而抬起脚便往他屁股上踹:“你娃跟谁学的这怪腔怪调……乃翁为找寻你,老命险些搭上……你个欠收拾的怂娃,还敢来调侃乃翁……” 秦墨闪身避开几脚,收起玩笑之色,郑重道:“老前辈的恩情,墨记下了!” 老王贲哼了一声,这才悻悻收脚作罢。 秦墨转而看向挤满山路的五千铁骑,看着他们饱经风吹日晒的面庞,惭愧揖手道:“诸君辛苦,墨承情多矣。”新 章邯赶忙下马,慨然还礼道:“秦相不必如此,袍泽们都盼着您平安呢。” “如今能见您安然无恙,吾等袍泽心里也踏实了……脑袋,也算保住了!” 说着,却是如同老王贲一般,四十五度角望天强忍泪水。 稍近些的禁卫骑士们,见章邯如此没出息,竟也没嘲笑的意思,反而随之面有戚戚,又暗暗庆幸不已。 嬴政近些日子,那真是恐怖至极,宛如一头狂燥巨龙,随时会降下雷霆之怒,伴驾之众无不饱受精神肉体的双重摧残。 如今,秦墨终于找回来了! 诸人胸中之畅快解脱,是言语无法形容的! “速速回禀太子殿下,秦相已安然找回。” “喏!” 章邯吩咐亲卫快马回去禀报喜讯,而后才又向秦墨道:“听闻秦相率千余越人青壮,正与番禺太子的五千大军交战。” “那番禺太子何在?末将率兵去擒了他,交予秦相发落!” 秦墨笑着指向身后军阵,但不等他开口,老王贲却接过话头,训斥道:“净说大话,番禺太子率军往山林里一钻,你这五千本部骑兵,便拿那五千番禺军没有半点法子。” “若敢入山林追赶,则必遭伏击大败!” “呃……” 章邯被训的张口结舌,讪讪闭嘴不再逞能。 老王贲看向秦墨身后的军阵,继续道:“吾观这千余越人青壮,战阵严整已颇得鸳鸯阵精锐,且甲衣为草绿色,极其适合山林作战。” “想必,秦相已生擒了那番禺太子?” 最后这句,是半带疑问的语气,向秦墨求证。 秦墨先是摇头,后又点头,解释道:“老前辈慧眼如炬,番禺太子被埋伏乱石砸死,五千番禺军也已被击溃,尽数生俘!” 王贲捋须颔首,一副我早就料到的老前辈姿态,但心中却是暗暗苦笑。 一代新人换旧人,吾辈当真老矣! 以寡敌众,击溃五倍之敌,他大抵也能做到。 但似秦墨这般,从无到有拉起一支越人叛军,在这百越之地搅风搅雨,却完全超出他的能力范畴。 说白了,他自始至终都是武将。 而秦墨…… 皇帝若是不率众找来,或许这位大秦宰相,便要为大秦拿下百越之地了…… 老王贲心里腹诽,远远瞧见赵佗率领的楚南步卒,也将要赶到,便道:“秦相,别在此耽搁了,去见陛下吧。” 秦墨愣了愣,惊道:“陛下也来了?怎么来的?” “坐船。” “嘶~!” 秦墨倒吸一口凉气,道:“没人劝阻吗?” “大秦之战舰,造的活像城池,船体受风太大,只适合在内陆江河航行。” “但凡遇到凶猛海风,那是一吹便要倾覆的啊!” 老王贲苦笑:“可陛下一心找寻你,谁能劝住?” 秦墨哑口无言,心中又是感怀又是无奈。 稍后,秦墨与虞姬同乘白马,在五千铁骑的拥簇下,前往海岸面见嬴政。 千余越人青壮则会同赵佗率领的五千楚南步卒,回去接应张良等人,押解那五千部族俘虏! …… 秦墨还在赶路途中,回返报信的禁卫骑士,已然赶到海边,将安然找回秦墨的消息,禀报给刚刚上岸的嬴政。 “呼~!” 嬴政长出一口气,煞白的国字脸上露出欢喜道:“好,甚好。” “传朕诏令,此番随驾出海之军卒,皆赏爵一级,以酬劳苦!” “喏。” 赵高领命骑马而去,驰骋于登岸的军卒阵前,朗声宣布嬴政的赏赐诏令。 稍倾,万余军卒的兴奋欢呼声,响彻整个海岸:“拜谢陛下爵赏~!!!” 扶苏见嬴政心情大好,便趁机劝谏道:“父皇,既然秦相已经找回,便在此歇息等候吧。” 元嫚也笑吟吟道:“秦相若知父皇在此,必然赶来觐见,不必急于一时。” “善。” 嬴政从善如流的应允,便在侍者搬来的圈椅上落座。 他本就晕船,连续晕了数十日,此时突然上岸,更觉头重脚轻,确实撑不住了。 嬴政坐着喝了些热茶,总算缓过一口气,目光落在一旁侍立的吕雉身上。 先前,他心思全在秦墨,此时心神安定,才有心思认真打量吕雉,片刻后却是气愤道:“逆贼强掳妇人,妄为韩国旧族,不知礼义廉耻,朕定要将之千刀万剐!” 吕雉为之一愣,转而才明悟嬴政是什么意思,赶忙道:“陛下,张君等人强掳民女,并非出于霪邪之念。” “乃是彼时君侯被巨鳄所伤,需细心之人照料看顾,民女恰巧被张君等人遇见,因而才被强掳上船。” “民女在船上只照拂君侯,而君侯也仁善庇护民女,未受欺辱!” 事关自身名誉,她也顾不得紧张了,解释的很清楚。 “如此说来,那些逆贼倒也并非不知廉耻之辈。” 嬴政恍然颔首,但旋即却想到了什么,表情古怪的看了吕雉一眼:“秦卿,真是旧习难改啊……” 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但扶苏和元嫚秒懂,看向吕雉的眼神,或多或少也有些古怪了。 包括伴驾的文武百官,亦是露出男人都懂的微笑。 只有吕雉,那张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俏脸上,满是疑惑之色。 “造孽啊!” 嬴政轻轻嘀咕一声,试着问道:“往日在家时,与良人可否和睦?” &n-->>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bsp;吕雉心知自己又被认成已婚妇人了,讪然答道:“民女未有……呃~!” 她说到一半,突然停住话头。 因为她猛然想起,张良曾跟秦墨说过的一句话,素闻君侯爱熟妇巴拉巴拉,当时她还被吓得不行。 放在此时仔细一品,便一切都明白了。 也怪不得皇帝和大臣们,皆这般表情古怪! 吕雉闹了個大红脸,有心想解释一番,可鬼使神差的,竟只说出一句:“民女未有良人,往日仍与父母同住。” “唔,甚好。” 嬴政含笑点头,看了身旁元嫚一眼。 你娃真是命苦啊,谒者虞就够难缠了,现在又来了个更强劲的对手! 元嫚此时心里也苦啊,这位不止比她更熟,而且一看面相,就是个难缠的家伙。 吕雉察觉到了元嫚的目光,却只是端庄回以微笑,并无任何敌意。 因为,她现在认定了秦墨,乃是始皇帝的私生子。 理所当然的,她也把秦墨口中的长公主,理解成了秦墨的妹子。 为什么要对未来小姑子有敌意呢? “你与秦卿在此领导越人诸部反抗番禺王,那些逆贼何在?” 嬴政突然好奇问道。 吕雉不敢隐瞒,如实答道:“皆在君侯麾下效力。” 嬴政顿时皱起浓眉:“朕是越听越迷惑,逆贼怎会效力与秦卿?” 吕雉解释道:“张君等人,敬佩君侯,本也不欲加害,后来……后来民女……” 嬴政见她吞吞吐吐顿时不悦,肃然道:“后来怎样?说!” 吕雉心知隐瞒不住,自己不说,秦墨也会说,只得讪然道:“后来,民女在船上的饭食里,下了钩吻之毒,虽剂量轻毒不死人,却让一船人失去战力,反被君侯所擒。” 嬴政与扶苏听得面面相觑,暗暗心惊于这看似端庄的女子,竟有如此城府手段。 元嫚更是听得心肝发颤,这女子何止是难缠,简直是难缠啊。 伴驾百官亦暗暗咧嘴,下意识离吕雉远了一些,就差来一句最毒妇人心了! 吕雉:“……” 吕雉见诸人看自己的眼神异样,立即又继续往下说,试图分散诸人的注意力。 “再后来,其中一人不敢束手就擒,便凿漏了船身想要玉石俱焚,但君侯不欲杀他们,想方设法让漏船在此地靠岸。” “上岸后,君侯遇到了沿海越人部族,那些越人见君侯一身银甲神射无双,皆惊为天神。” “君侯了解越人诸部的生存状况后,想率领越人反抗番禺王的苛暴统治,遂留下张君等人任用,装作天兵天将……” 吕雉事无巨细,讲秦墨登岸后发生的事,一一讲给诸人听。 嬴政与一双儿女,以及伴驾百官,皆听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听到秦墨,假借天神法令之名,实则以秦法约束越人青壮,架空九族巫长时,更是齐齐大笑出声。 他们已然明白,秦墨打的什么主意。 完全是复刻当初在塞外的套路,反抗番禺王苛暴统治是假,借用越人部族之力,将百越纳入大秦版图才是真! “哈哈哈,好个秦卿啊。” “朕若再不找来,他怕是凭一己之力,便要为大秦拿下百越之地咧!” 嬴政大笑着,忍不住击掌赞叹。 但笑罢之后,他却越发急切的想要见到秦墨,不由再次烦躁起来,向随驾百官道:“尔等去替朕催一催。” “喏。” 百官见皇帝又开始发脾气,赶忙齐声应了,骑上马去迎接秦墨。 …… 百官离了海岸,没在山路上行出多远,便看到了五千禁卫骑士拥簇中的秦墨。 “秦相,额滴秦相啊~!” 百官看到秦墨的一霎那,顿时情绪失控了,飞驰上去围着秦墨泪如泉涌。 便是暗里恨不得秦墨尸骨无存的李廷尉,也是长长舒了一口气,很轻松很亲切,恨不得抱着秦墨亲一口。 该说不说的,这些文武百官,其实跟王贲和章邯以及军卒们一样,都无比想要找回秦墨。 甚至,他们比王贲等人更想要找回秦墨。 毕竟王贲等人不用直面嬴政,而他们却要每日与嬴政处理政务。 没有秦墨这位宰相做缓冲,直面嬴政的滋味,实在太特么不好受。 尤其是近些时日的嬴政,简直就不是人能相处的! 秦墨抱着虞姬,在马上左支右拙,防止诸人把鼻涕眼泪往他们身上抹,哭笑不得道:“诸君,想哭的时候倒立,这样原本要流出来的泪,就流不出来勒~!” 百官:“……” 百官被这他这无厘头话语搞蒙了,愣愣停止哀嚎。 秦墨趁机道:“诸君,前头领路吧,本相还是先拜见陛下为好。” 百官如小鸡啄米般点头,马蹄踏踏在前领路,心里那叫一个踏实。 秦相回来了,缓冲就有了! 秦相回来了,嬴政就不烦躁了! 秦相回来了,日子也就好过了! 秦相回来了,额们就特么太平了…… …… 秦墨在百官和五千禁卫的拥簇下来到海岸,下了马步行至嬴政近前,揖手道:“臣,秦墨,拜见陛下!” 嬴政板着脸,半晌不发一言,只是微眯着丹凤眼,上上下下的打量秦墨,一遍又一遍。 良久,嬴政突然看向身旁的一双儿女,咬牙指着秦墨道:“给额抽他!” “啊……” “这……” 扶苏和元嫚满脸懵逼。 嬴政丹凤眼一瞪,厉喝道:“每人给额抽他十鞭子,让他长长记性!” 兄妹被吓打了个激灵,只得从侍者手中接过鞭子,讪讪走向还保持行礼姿势的秦墨。 “抽~!” 嬴政再次厉喝。 兄妹俩身躯一颤,只得举起鞭子,抽在秦墨铠甲上。 这显然是形式性的惩戒,毕竟鞭子打在铠甲上,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痛感。 啪—— 嘭—— 兄妹俩一鞭又一鞭打下,力气不等打出的声音也不一样,直到元嫚也不知是不是手抖,一鞭打错了地方,直接抽在秦墨高高撅起的屁股上。 屁股撅起,甲裙跟着也撅起,所以屁股没有防护,是抽在了肉上! 秦墨疼的五官扭曲,扭头看向元嫚,却正好对上元嫚充满快意的眼神。 啪—— 又是一鞭子,抽在屁股上,秦墨疼的从牙缝里挤出俩字:“毒妇~!” 正文 第一百章 屁股还疼吗?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正文卷第一百章屁股还疼吗?元嫚这摆明了就是挟私报复,自从秦墨失踪后,她与虞姬心忧如焚,近些时日更几近绝望。 可秦墨呢? 居然在外面找个了小的……不,是老的,妥妥的熟妇! 而且脱困了也不回去,竟在这蛮荒百越之地,装什么神仙眷侣逍遥。 她若不结实的打上几鞭子,趁机出一口胸中恶气,就不是那敢背着嬴政踹胡亥屁股的长公主了! 嬴政早已发现异常,但看着五官扭曲的秦墨,却是颔首捋须,似乎很满意。 怂娃该打! 身为行刑者之一的扶苏,更是难得的不厚道了一回,装作体力不支道:“为兄连日奔波,甚是体虚乏力,吾妹可代为执行剩下五鞭。” 秦墨瞪眼:“嗯?” 啪—— 秦墨再次瞪眼:“嗯?!!” 啪啪啪—— 一鞭又一鞭打在屁股上,秦墨俨然是找回前世童年,被老母亲竹笋炒肉支配的恐惧。 啪—— 元嫚打完最后一鞭子,俏脸微红香腮冒汗,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嬴政也满意了,向保持行礼姿势的秦墨,问道:“可知朕因何惩罚于卿?” 秦墨肃然道:“臣知晓!” 嬴政再问道:“下次可还敢莽撞?”新 秦墨脱口而出道:“下次一定!” 嬴政丹凤眼骤然瞪圆:“嗯???” 秦墨立即改口道:“下次一定……不为!” 嬴政暗暗摇头叹息,他太了解秦墨秉性了,有些事不用说,秦墨也会改正加勉。 但有些事,说一百遍一千遍,事到临头多半还是率性而为! “别撅着了,免礼吧。” 嬴政摆手让秦墨收了礼数,又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朕闻爱卿与番禺古国太子交战,胜负如何?” “臣制了些霹雳弹使用,又于狭窄山谷设下埋伏,乱石砸死番禺太子,生俘番禺军大部,无一人走脱。”秦墨言简意赅道。 嬴政赞赏颔首,捋须向随驾百官笑道:“果然如此,咱们若不找来,秦卿怕是真要拿下百越之地咧!” 百官心中腹诽,果然个锤子啊果然。 先前也不知是谁,一听秦相率千余越人青壮,对战番禺太子五倍之敌,便又惊又怒的要掀桌子,嚷嚷着亲自率军支援…… 但眼看嬴政露出笑颜,百官心中腹诽之余,却也彻底踏实了:【能抚慰始皇帝者,还得是秦相啊!】 “秦相不愧为华夏第一勇士,战无不胜攻无不取!” 百官非常配合的为秦墨送上彩虹屁,秦墨则谦逊连道不敢当。 嬴政心情大好,加之上岸许久,身体也渐渐适应,便道:“在这岸边设下丰盛筵席,为爱卿接风洗尘,另赐酒食犒赏全军!” “喏。” 赵高兴冲冲领命,赶忙去张罗。 …… 嬴政近些日晕船,那是吃一口吐两口,如今难得有胃口食欲,火头军好悬高兴坏了,专门派人向秦墨请教,海鲜烹制之法。 然后,麻溜的和面剁馅,包了虾饺主食,以羊骨汤熬煮,端上筵席先给诸人饱腹! “始皇帝当面,长者们要注意吃相啊。” 秦墨看着身旁九位狼吞虎咽的巫长,压低声音提醒道。 九位巫长讪然点头:“谨遵天神法令。” 说完,吃虾饺的速度,那是半点也不肯放缓。 秦墨无语摇头,他这些时日,虽也调教了一些越人少年兵,为施行军管的九族烹制饭食。 但终究缺少佐料,也缺少那份细致,断不如禁卫火头军烹制的美味! “爱卿这般装扮,当真太过耀眼,也不怪越人诸部,尊奉爱卿为天神。” 嬴政似乎听到了九位巫长对秦墨的称呼,一边吃着开胃的酸汤虾饺,一边感叹道。 秦墨赧然揖手:“臣稍后为陛下制一副玄鸟金龙甲,介时臣为天神,陛下便为天帝,使越人诸部尊奉!” 嬴政愕然眨了眨丹凤眼,看着秦墨身上的骚包银甲迟疑道:“合适吗?” “合适!” 秦墨肃然点头:“这般有利于大秦收服百越之地,统治数百万古越之众,待日后再使之摒弃神化。” “既如此……那玄鸟金龙甲,当制华丽一些。” 嬴政颇有些羞耻的提了一嘴,转而岔开话题道:“想必爱卿已有平灭番禺古国之策,可需朕这两万随驾大军参战?” “不需用,也不能用!” 秦墨斩钉截铁的摇头拒绝道。 嬴政哑然,不需用可以理解,秦墨有必胜自信,但不能用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爱卿此言怎解?” 秦墨揖手道:“臣以天神之名统率越人诸部,反抗番禺王苛暴统治,说到底乃是番禺古国之内战。” “若是邀请外军加入参战,哪怕是相邻缚娄古国的军队,也会引起番禺诸部同仇敌忾之心!” 嬴政恍然颔首:“唔,有理……那爱卿日后当如何行事?” 秦墨稍稍组织措辞,便答道:“挟大胜之威,收降五千番禺部族军,使之所属部族一道举事,打造兵甲操练青壮。” “然后……然后,修整水利,开荒种地!” 嬴政和扶苏元嫚,以及侧耳倾听的百官,被这神转折弄得满脸懵逼:“???” 便是老王贲也错愕道:“难道不是直捣番禺王城,乘胜灭其社稷宗庙?” 扶苏和屠睢任嚣等将领,亦跟着道:“若不乘胜灭之,待番禺王重新召集军队,发兵来攻打,便又是一番恶战啊!” 文官们尽皆颔首,认同诸武将之言。 唯有嬴政,先是点头,转而却又摇头,似乎有所明悟。 纵观秦墨以往战绩,除了前次征伐塞外诸胡,狂飙突进杀死杀伤牧民无数。 余者攻伐六国期间,自升任校尉独领一军后,便是最大限度的攻治结合,务求攻占之地,以最快速度恢复生产,使百姓归心服从秦治。 这也是嬴政频频提拔重用秦墨的最大原因! 而百越之地,也是统一战争的一部分,秦墨选择稳扎稳打,倒也在情理之中! “诸君,百越之民不比塞外异族,早晚必为大秦之子民。” “若一味征战,以越人诸部吃了今天没明天的微薄家底,纵然能推翻番禺王统治-->>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战后也要饿死大半,吾不愿为也!” 秦墨这番回答,却是与嬴政的猜想一般无二。 “此外,诸君有所不知,六国旧族纷纷在百越之地复辟,越人诸王频频与之交战,却败多胜少。” “越人诸王损兵折将之下,疯狂压榨治下部族,不但抽调大量部族青壮,将之送上战场枉死,更不顾妇孺老弱死活,近乎抢掠一般收取赋税。” “因而,诸部族早已不满诸王之统治。” “大秦只需派出官吏,以救世主的姿态,将现有部族治理好,让他们丰衣足食,有恒产者有恒心,余下之部族不需去召集威逼,便要起心动念。” “番禺王若敢抽调部族青壮来平叛,那便是自投罗网,定叫他尝尝诸部阵前倒戈,自食恶果的滋味!” 秦墨将心中大略和盘托出。 这却是嬴政不曾设想的道路,丹凤眼越听越亮,嘿然道:“如此,我大秦当可顺水推舟,将番禺古国领土纳入版图!” 扶苏和一众武将,亦随之道:“当可如法炮制相邻缚娄古国!” 而文官就更兴奋了,尤其是信奉儒家学说的文官,无不击掌赞叹。 “秦相此略,真乃顺天应民!” “以有道伐无道,实为大善大仁!” “越人尊奉秦相为天神,不亏也……” 秦墨被这一通彩虹屁拍的畅快,恰好此时酒菜上席,便端起酒樽道:“陛下,殿下,诸君,饮胜!” “饮胜!!!” 嬴政和扶苏以及百官,齐齐端起酒樽满饮。 “吾等越人族众,若能丰衣足食,愿永归大秦统治,只求善待。” 九位巫长有样学样,随之端起酒樽仰头猛灌,继而五官瞬间缩成一团。 秦墨幽幽道:“想吐就吐吧。” 噗噗噗—— 九位巫长如蒙大赦,齐齐将喝进嘴里的蒸馏酒喷出,下手抓了面前菜肴便往嘴里塞,平复那抓心挠肝的呛辣。 喝惯了发酵米酒的他们,实在受不住蒸馏酒的摧残,哪怕是窖藏过的柔和御酒! “哈哈哈……” 宴上诸人见此,无不哈哈大笑,便是忙碌上菜的火头军,也是笑的盘子都端不稳了。 待欢乐气氛稍减,嬴政突然再次向秦墨道:“爱卿,若归顺之越人部族,被六国复辟军攻打,又该如何处之?朕听闻那项家叔侄,可是难缠的很呢!” 秦墨愣了愣,旋即却是笑道:“陛下别钻牛角尖啊,六国旧族若敢招惹归顺之部族,大秦正可派出天兵天将助战,介时想必也没有越人会反感援兵。” “并且,可加深越人对我大秦统治之依赖,也可让我秦军顺理成章入主百越之地。” 嬴政仰头猛灌一口酒:“甚善!” 而后看向扶苏和百官道:“诸卿也集思广益,为秦卿拾遗补缺,随时可上书于朕,若言之有物,则赏。” 他这是深知秦墨习性,主动让群臣为之分担。 “喏!” 扶苏与百官揖手。 …… …… 一场宴饮至深夜才算结束,大军早已在岸边扎下营盘,嬴政终于可以睡上一个安稳觉。 秦墨喝了不少,查看一番押解回来的五千部族俘虏,便去找自己的帐篷歇息。 “君侯,吾等是否回宝珠寨驻扎?”张良拉住醉醺醺的秦墨,压低声音问道。 秦墨笑着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怕个甚?今夜先安心在此住下吧,莫胡乱走动即可。” “但是……” “没有但是,陛下已知你们在我麾下效力,却一直并未问起,这便是默认了,有事明日再说。” 秦墨摆摆手,摇摇晃晃离去,留下满脸无奈的张良。 显然,秦墨是不打算放张良这逆贼离开了,这辈子都别想离开! …… 宰相的帐篷跟皇帝的御帐紧挨着,倒也非常好找,早在帐中等候的虞姬和吕雉,见秦墨酒气熏天的回来,赶忙服侍他脱下铠甲。 帐中不止有虞姬和吕雉,公孙业和孙子孙女,包括那头小犀牛也在。 “主君之恩,公孙氏永世难以偿还矣!” 公孙业领着孙子孙女,向秦墨行大礼参拜,泣声道。 秦墨伸手将他搀扶住:“说这些便见外了……倒是这俩娃子,接连经历变故,没吓着吧?” 公孙业抹去浑浊老眼中的泪水,回道:“尚且懵懂,哪里懂得许多,转头便又没心没肺玩耍啦。” 秦墨揉了揉俩娃子的脑瓜:“如此甚好,省的小小年纪落下心病。” “天色已晚,有事明日再说,先早些歇息吧。” “喏!” 公孙业揖手领着两个娃子退出大帐,去旁边的小帐篷歇息。 秦墨晕晕乎乎,任由两女给自己脱衣服,被扒光后也踏踏实实钻进被窝里,这就要睡觉了。 虞姬和吕雉在旁面面相觑,气氛莫名的尴尬。 两女从给秦墨脱衣服上,已经看出对方,都跟秦墨关系非浅。 毕竟,但凡关系浅了,也不可能坦然自若,把秦墨的大裤衩都给扒了! 不过关系深归关系深,两女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虞姬跟秦墨,是真正的不分彼此,两人虽非夫妻,却胜似夫妻,乃至是相依为命的亲人。 而吕雉却是不同,她也就当初照顾脑震荡的秦墨时,一切都习惯了,因而才能泰然自若。 自从秦墨身体好些,她跟秦墨便再无逾越之处。 至于今天为何主动逾越,大抵也是做给虞姬看的意思! “仆去为君子打些热水洗洗再睡。” “我去给君子泡壶热茶省的口渴。” 两女尴尬半晌,竟是同时开口说话了。 然后,更尴尬了! 秦墨已经进入半睡状态,也没发现两女的尴尬,挥手道:“快去快回,我是困得不行啦。” 两女对视一眼,一起出了帐篷去忙活。 随着她们离开,帐篷里陷入安静,但没过片刻,便又有轻盈的女子脚步声。 秦墨还以为其中一人回来了,迷糊着正想开口说话,一只玉手却伸进了被窝:“屁股还疼吗?” 秦墨打了个激灵,猛然翻身坐起:“你咋来了?别胡闹啊,她们俩马上就回来了!” 正文 第101章 妈耶,上层贵族圈子也太特么乱了!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 “胡闹?我就不能来关心你么!” 元嫚美眸含嗔,玉手狠狠拧了一把。 秦墨好悬没疼的蹦起来,赶忙将她魔爪从被窝里拽出去,哭笑不得道:“你这关心方式甚是另类,想让我伤上加伤怎滴?” 元嫚自知理亏,也不再磨害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玉瓶,倒出些油膏在手心里揉匀,再次伸进被窝里,给他揉按伤处。 倒是难得的温柔! 秦墨屁股上的鞭伤,其实并不严重。 毕竟元嫚力气有限,打的时候也不会像军法官那般,照死了下狠手。 若当真严重,他怎能安稳参加后续宴饮? “对了,我得了几颗珍珠,甚是圆润璀璨,回头制成耳饰赠你。” 秦墨安稳趴着,享受大秦长公主的揉按,油膏抹在皮肤上,凉飕飕的倒也受用。 元嫚愣了愣,抿着红唇轻轻应声:“嗯。” 秦墨能在身处险境时,还惦记着她,也算不枉她牵肠挂肚一场。 “往后切莫再以身犯险了,多为谒者虞想想!” “你可知,这些日子寻得不你,最心忧如焚的不是父皇,也不是战战兢兢的文武百官,而是谒者虞。” “她得知你被逆贼掳到海上,一个人便出了海来寻你,是公孙业求告父皇,才派艨艟战舰拦住她……” 元嫚幽幽说着,秦墨静静听着。 这确实是虞姬能干出的事儿,小妞虽爱慕虚荣,整个一拜金女做派,但心中却有着不可言喻的刚强! “你呢?” 秦墨突然开口询问,道:“别只说那小妞,你呢?” 元嫚被问住了,默然片刻才恍惚道:“我……我实不想再背负家国之责,彼时真是心如死灰。” 秦墨一惊:“你不会想为我殉情吧?” 元嫚顿时翻白眼,轻轻揉按的玉手,再次变成掐拧:“你可真是自恋,额堂堂大秦长公主,离了你不能活怎滴?” “若当真找不回你,我大不了奏请父皇,此生守看皇陵,也可寻个清静!” 秦墨呲牙咧嘴,再次将她手拽开道:“撒手……怪不得你上杆子勾搭我……原来拿我当成你逃脱责任的工具人……” 元嫚嘿然:“你不也乐在其中么?让我看看揉了半天,你是否起了歪心思!” 说着,便去掀秦墨的被褥,俨然又是当初那副浪荡之态。 秦墨耳力超群,隐隐听到帐篷外面,有轻盈的女子脚步声响起,便道:“别闹,她们俩回来了。” 可元嫚却是不信,继续得寸进尺道:“帐外有我侍从守着,谁也进不来……快让我康康,不许躲……” 呼啦—— 帐帘掀开,吕雉端着茶壶迈步而入,但等看清帐篷内的荒唐,不禁美眸瞪圆,红唇也张大,直接陷入呆滞。 元嫚大囧,赶忙缩回伸进被褥里的魔爪。 她虽经常逗弄秦墨,两人暗地里玩花活,却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抓个现行。 长公主的颜面,实在有些挂不住! “嗯,我先告辞了。” 元嫚整了整凌乱的衣衫,忙不迭逃出帐篷。 吕雉蓦然回神,看了看坦然自若的秦墨,又看了看羞遁而走的元嫚,结巴道:“君子……长公主……你……你们不是……” 秦墨盖好被褥,随口道:“别瞎打听,就当没看见,尤其不要告诉虞姬!” 吕雉张口结舌,只觉三观碎了一地,整个人都不好了。 毕竟,她可是认定了秦墨是始皇帝的私生子,而元嫚与秦墨是兄妹呢,最起码也是个同父异母的兄弟。 而刚才那荒唐一幕,简直……妈耶,上层贵族圈子也太特么乱了! …… 与此同时,逃出帐篷的元嫚,正好遇到提着一桶热水回来的虞姬,两人险些撞个满怀。 “长公主,是来见君子吗?怎这般快就走了!”虞姬疑惑道。 元嫚做贼心虚啊,看到她就更心虚了,强自镇定道:“秦相已然睡下,我改日再拜访。” 虞姬不疑有他:“唔,那便恭送长公主。” 元嫚在恭送声中快步而去,走出一段距离后,终于遇见了自己的侍从仆妇,羞怒道:“你跑哪去了?” 仆妇讪然:“仆肠胃弱,克化不了鱼鲜,方才腹中难受,去如厕了。” 元嫚无奈,也不好责罚她,想到方才的被抓现行的场面,窘迫羞恼之余,却是……莫名的打了个激灵……似乎被人发现……比偷偷摸摸更有罪恶感…… …… …… 次日,清晨。 秦墨早早起床,一番洗漱后,向魂不守舍的吕雉道:“你去通知张良等人,让他们和九族部众,以及五千战俘,都做好准备。” “晚些,陛下会召见或巡视他们。” “啊?哦哦,知道了!” 吕雉愣愣点头,起身逃也似的出了帐篷。 虞姬看着她背影消失在帐外,奇怪道:“君子,她怎么了?自昨夜泡茶回来,便这般古里古怪的?” “看到了不该看的。”秦墨随口道。 虞姬恍然点头,她大抵以为,秦墨口中的不该看的,是吕雉昨夜撞鬼了,便道:“仆还以为,她是怕仆不接纳她?” 秦墨愣了愣:“你接纳她做甚?赶紧将她送回家,让之与家人团聚才是正理!” 虞姬桃花眸微眯,撇着红唇道:“君子最爱熟妇,难道不曾受用过这妇人?” 秦墨:“……” 秦墨很忧伤,无奈道:“连你也信那些流言蜚语吗?我爱不爱熟妇,你难道不知?” “再说,这位吕小娘只是长相成熟,其实也就比你大三岁,更不是什么已婚妇人,莫要诋毁人家女子的清誉!” 虞姬听得愕然,半晌才又幽幽道:“纵然不是熟妇,她也无甚清誉了,君子受人贴身服侍,难道还想送走了之?” 话糙理不糙,秦墨哑口无言。 确实不能不管,朝夕相处共患难的贴心人,咋说也不能便宜刘季那个老氓流…… “那便不送回,先给其家中送个信报平安,正好越人诸部信服她,我还需仰仗。” 秦墨很霸气的一句决定了吕雉未来命运,然后起身道:“我去面见陛下,你再睡会吧。” 说罢,起身出了帐篷。 公孙业和孙子孙女已经起床,正在给小犀牛喂食。 &-->>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俩娃子见秦墨出来,便扑上来缠着他玩,一左一右抱着腿不撒手。 孩童虽懵懂,但也最是有灵,知道跟谁亲。 秦墨拦住要呵斥的公孙业,一手一个将俩娃子抱起,走向毗邻的皇帝御帐。 小犀牛眼看俩小主人被抱走,也顾不得吃食了,哞哞叫着慢跑跟上。 …… 御帐中,嬴政早已经起床,正和扶苏一起,吃着早食批阅竹简。 父子俩勤奋的模样,能让某人汗颜死! 当然,某人并不知汗颜为何物! “爱卿来了,可吃早食了?” “未食。” “那便同食!”c0m 嬴政向旁边指了指。 赵高立即在那处布置案几,盛了两腕鱼粥和一些开胃小菜。 秦墨道谢,抱着俩娃子坐下,自己吃一碗,俩娃子吃一碗,小犀牛干看着…… “陛下,稍后臣会同军中匠人打制玄鸟金龙甲,陛下穿上在越人诸部前露一面,当可确立天帝之名。” 秦墨边吃边道:“但不知,陛下接下来作何打算?” 这确实是个问题,嬴政出海是为了寻找他,如今已然找到,该考虑是否回归秦地了。 嬴政收起竹简,沉吟向身旁侍立的赵高问道:“附近可有河道通往楚地?” 御驾离开关中之前,朝廷已经在为南征百越做准备。 百越之地的山川地理,更早在平灭六国之后,嬴政已然派遣商旅间谍,摸的清清楚楚制成舆图。 赵高赶忙找出一副超大绢布舆图展开观看,半晌答道:“回陛下,北方五十里处有河道通往楚地。” “只是,这舆图上无法看出河道窄宽深浅,臣实不知能否容纳御舰通过,还需派兵探查一番。” 嬴政摆手:“不需容纳御舰通过,能容小型战舰通过便可。” “朕要在此坐镇,命小型战舰往来沟通内外,将急需处置之事务送来此地!” “喏。” 赵高揖手领命,将舆图收起放好,出帐篷去传诏令。 秦墨见嬴政心意已决,也懒得劝说什么,毕竟有嬴政亲自坐镇,是利于接下来行事的。 “陛下检阅越人之后,臣会带领他们迁进内陆,陛下则可率大军,移驻附近山中为策应。” “最好,让军卒开垦田亩,种植番薯粮米,实现自给自足。” “至于海上那些艨艟巨舰,可寻一处避风港建造船坞,在从楚地运来船匠,将之尽数改造一番,适宜海上航行为佳。” 秦墨提议道。 嬴政颔首:“爱卿思虑周全,便照此办理。” 他说着顿了顿,又不放心道:“太子与卿一道行事,片刻不得分离。” 显然,他这是不放心秦墨,怕他在搞出什么幺蛾子,所以派扶苏看住他。 而且也有利于培养两人的君臣默契。 秦墨与扶苏也算老搭档了,自然没有什么可说的,两人齐齐揖手领命:“喏!” …… 稍后,秦墨和俩娃子蹭一顿早食,从御帐出来,扶苏也顶盔贯甲牵着小犀牛,与三人同行。 四人一牛直奔随军匠人处。 大军出行,铠甲兵器,包括马蹄铁什么的,都需要时常修理,军中是少不了匠人的,比军医还重要。 “有没有现成的铠甲?” 秦墨来到叮叮当当的匠人营地,找到少府佐官直奔主题问道。 少府佐官见是秦墨与扶苏亲至,自是诚惶诚恐,立即答道:“有!” “那便有劳佐官,召集全部匠人,拆解甲片重新制磨一番,照着我身上这幅铠甲改造。” “另外,甲片全部鎏金,做好之后,再以错银镂空法,在铠甲上做出玄鸟团龙图案。” “图样我现在就画,你们现在便改制甲片!” 秦墨一边嘱咐那少府佐官,一边从燃烧的火炉旁捡起一块木炭,直接开始在绢帕上涂画。 他的画技,其实上不得台面,完全是小时候,上课无聊画小人的水平,画出来的东西,多多少少带点萌系卡通的意思…… 不过,也足够了! 这时代的图案,都是古拙质朴为美,偶尔来点卡通萌系的,也算是一种另类的视觉冲击。 秦墨先画了玄鸟团纹,然后又画了金龙团纹,最后画了两幅铠甲效果图,一正面一反面。 “照此制作,有难度吗?” 秦墨把绢布图样递给身旁等待的少府佐官,问道。 少府佐官仔细看了片刻,黑木炭画出的图样,自然是一片黑色。 不过,看着效果图已经不难想象出铠甲成品的效果了! “集合全部匠人之力,倒也不是难事,下午时分应当能制作出来。”少府佐官言之凿凿道。 秦墨毫不吝啬的画大饼道:“那就开干,陛下若穿着欢喜,少不了尔等封赏。” “喏!” 少府佐官揖手领命,屁颠颠而去。 扶苏在旁边看的眼热,压低声音道:“秦相,能否为我也造一副,不要父皇那般的华丽,似秦相这般的亮银甲便可。” “日后,我与秦相一道行事,统领那些越人部族,也好得到他们的尊奉!” 秦墨莞尔,看了看他身上的秦军制式将领铠甲,笑道:“是这个道理,待为陛下制造好金甲,便让匠人们拆几套铠甲,将甲片磨制改造一番,为太子也造一副银甲。” 扶苏心满意足,揖手道谢。 说实在的,秦墨这一身骚包的银甲,他在关中时便惦记多时了。 只是他性情不喜铺张,故而未让匠人打制,现在能趁机捞上一副,总算是圆了梦! …… …… 上百名大秦匠人齐心合力,而且是以流水作业法做事,速度是非常恐怖的。 一套宋明样式的团纹金甲,以肉眼的速度,迅速改制成形! 最后成品制出,甚至没有到下午,中午便好了。 四人抱着金甲,回到御帐,找到和百官批阅竹简的嬴政,让他立即试穿,不合适再改。 秦墨和扶苏亲自为嬴政穿甲,勒紧束甲丝绦道:“去帐外阳光下,金甲才更耀眼。” 嬴政有些羞耻,又有些兴奋,在百官的拥簇下,出帐试看效果。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确实是秦风!当为大秦之国韵!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 金甲确实比银甲更有看头,古今中外皆推崇黄金,也并非没有道理。 黄金之色,璀璨不失雍容,华丽不失庄重,会让人联想到太阳,可催生万物,亦可烈炽众生。 故而追根溯源,黄金崇拜与太阳崇拜,通常密不可分! 至于白银之色,璀璨华丽有余,雍容庄重不足,终究浅薄稍逊一筹…… 换句话说,就是骚包过了头,没啥审美情趣! 所以,当嬴政穿着鎏金团纹甲,与身穿银甲的秦墨,一起站在阳光下,不说高下立判,也是高下立判了。 百官和周边禁卫看的眼神发直,一时尽是咂嘴赞叹之声。 尤其是后世风格的龙凤团纹,更让文武百官和禁卫们开了眼界。 看惯了古拙简朴风,猛一看细腻写实风,着实具有相当直观的视觉冲击力。 而且该说不说的,秦墨画的卡通萌系团纹,大抵是被少府佐官和匠人们暗中鄙夷了。 毕竟是给皇帝穿的铠甲,纹样萌头萌脑属实掉价,所以成品的错银龙凤团纹,细腻写实之余,并不缺雄浑厚重。 老祖宗们的审美逼格,再次碾压秦墨这位体制教育下的非主流残次品! “嘿呀,美滴狠,美滴狠呐……” 嬴政看着超大铜镜中的自己,亦是连连赞叹不已。 他照着铜镜臭美好半晌,才意犹未尽的看向秦墨,道:“爱卿可安排妥善,朕这便巡视越人族众?” 秦墨揖手道:“晨时便已让尔等准备,想来早等候多时。” “不过,既然要显一显陛下之天威……臣突然想到,前些日与咸阳女官们,新谱了一首雅乐,或可将排场再做足一些!” 他口中的咸阳女官,自然是虞姬那些好姐妹。 嬴政微微愣神后也恍然想起,秦墨随驾出咸阳之前,曾与那些不正经的女官们厮混多日,他为此还训斥了秦墨一番。 而且这事儿,不止嬴政知道,文武百官后来也知道了! “秦相莫要胡闹,彼辈虽得封赏官身,却终究出身娼闾,所谱之乐怎能用于陛下?” 御史大夫冯劫赶忙出来阻拦道。 其余百官虽未出言,但皱眉摇头的姿态,已然表明一切。 便是嬴政,也哭笑不得,摆手道:“君王之威德,在于兵与治,余者不过衬托,有这金甲已是奢侈,爱卿不必讲究过多。” 秦墨揖手道:“陛下不可急于求成,且与诸君处置政务,臣准备妥善,再来通知陛下。” 说罢,从还在摇头的百官中间挤出一条路,径直去了不远处的自己帐篷。 扶苏领着俩娃子和小犀牛,赶忙跟上去。 嬴政与百官面面相觑,无奈回了御帐,继续去处理政务。 …… …… 下午时分,夕阳西斜。 秦墨与扶苏终于回到御帐面见嬴政:“陛下,万事俱备,可去巡视越人族众了。” “善。” 嬴政放下竹简,在百官的拥簇下出了御帐。 帐外已有一千禁卫骑士等候,骑着清一色的神骏黑马,另有黑漆战车数辆,其上除驭手外,余者皆是军中鼓号手。 嬴政和百官看了眼那些鼓号手,最后把目光落在其中两名鼓号手身上,或者说落在他们怀里的琵琶上。 琵琶是大秦已有的乐器,不过形制较为简单,也没有梨形共鸣箱,断无此时两位鼓号手怀里的形制成熟且优美。 嬴政收回目光问道:“这便是爱卿与那些女官们鼓捣新乐器?” “正是!” 秦墨揖手称是,解释道:“还有别的乐器,不过此时却是用不上。” 嬴政颔首不在多言,登上由六匹黄骠马拖曳的金漆战车。 秦墨与扶苏则骑上白马,随扈在战车两侧。 值得一提的是,扶苏如今已经穿上了心心念念的亮银甲,与秦墨一左一右,随扈嬴政的战车,猛一看简直就是哼哈二将…… “起行~!” 秦墨等文武百官也骑上给他们准备好的黑色骏马,立即扯长音呼喝。 千余骑士马蹄踏踏,拥簇着嬴政迤逦而行。 铮—— 两名琵琶手齐刷刷拨弦,琵琶独有的铿锵音色,顿时如银瓶乍破,陡生凌厉杀伐之气。 咚—— 牛皮战鼓同时敲响,震人心脾的雄浑战鼓声,与铿锵凌厉的琵琶音,平分秋色相辅相成。 嘟嘟嘟—— 数名号手鼓起腮帮子,在琵琶与战鼓的混音中,随之吹响长长的号角。 低沉如滚雷的号角声,又为雄浑凌厉琵琶战鼓,增添三分泰山压顶般的厚重! 嬴政与文武百官,直听到头皮发乍,不禁猛然打了个激灵,满脸哑然之色。 这雅乐开头,已为全曲定下基调,肃杀威严直冲天际! 完全不像是以色娱人的歌姬,能谱出的乐曲!新 文武百官愕然过后,便是两眼放光,冯劫更是赞道:“好音律啊,正合大秦雄风~!” 嬴政也击掌赞叹,向车驾旁的秦墨问道:“爱卿,此曲何名?” 这就是妥妥的大型真香现场了。 秦墨嘿然答道:“回陛下,此曲名为……” 嬴政不等他把话说出口,便颔首道:“唔,秦韵,倒也恰当。” 他显然是怕秦墨这非主流,再给取个俗不可耐的曲名。 秦墨好悬被憋出内伤,不甘心的咂嘴道:“臣其实想说《秦风》来着。” 嬴政挑了挑浓眉:“诗经中有秦风十首,且各有小名,如《无衣》、《蒹葭》等,爱卿为此曲取名秦风,还需取一个小名。” 秦墨摇头:“不取小名,只叫秦风。” 嬴政疑惑:“为何?” 秦墨微微一笑,指了指周围骑士。 嬴政扭头扫视,正好看到千余骑士,随着肃杀鼓乐节奏呼吼:“风!风!!大风~!!!” 嗯,正是谭大师为国师创作的电影配乐《风》。 嬴政与文武百官精神为之一震,这凛然呼吼与肃杀鼓乐,堪称是相得益彰,闻之让人直有气吞万里的苍凉豪迈。 “秦风!确实是秦风!当为大秦之国韵!”嬴政拍着战车栏杆,慨然道。 >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 这却是要把这首秦风定为国乐。 秦墨揖手道:“此曲杀伐太甚,且因条件有限,臣只取选一节,让鼓号手反复演奏,只可为阵前军乐,壮我士气催敌胆魄。” “陛下若要定国乐,不妨来日听了完整曲子,再下定夺不迟。” “而且,臣另外还有乐曲几首,陛下可优中选优!” 嬴政颔首笑道:“朕当初倒是错怪爱卿了,卿与那些女官玩乐,竟也能玩出国之雅韵。” 秦墨讪然揖手,惭愧不已。 …… 两万大军驻扎的军寨,其实是很庞大的,等御驾队伍赶到军寨外围时,已是残阳如血。 张良和诸剑客,越人九部以及五千部族战俘,早被禁军收缴兵甲,束手等候御驾检阅。 “咕嘟,这始皇帝的威风,倒是越发唬人了……” 夔看着威压而来的千余铁骑,听着催人胆魄的肃杀鼓号,不禁吞咽着口水感慨道。 张良也在暗暗吞咽口水,脸上尽是晦暗之色。 在楚地时他与夔等家臣尾随御驾,想要寻找刺杀时机,彼时嬴政一路查奸除弊,所过之处惹得万民欢呼归心,他那时便已生出一种天命归秦的无力感! 故而早早与横阳君韩成商议,先让大部家臣护送家眷,来这百越之地站稳脚跟,意图分一口复辟红利…… 可此刻,他仅有的一丝幻想,也被摧毁了。 始皇帝摆出这般姿态,亲自检阅越人诸部,显然是有征服百越之心。 搂草打兔子,六国旧族也大限将至矣! 当初还不如老老实实的蛰伏,在大秦境内等待时机…… 也不对,有秦墨这位少壮派的大秦柱石,恐怕蛰伏到最后,只会平白消磨了心志,活活烂死在不甘中…… 张良念及至此,突然有些理解项家叔侄了,他们率先在百越复辟,号召天下旧族,多半也是不甘蛰伏到死啊! …… 与此同时,随着御驾队伍越来越近,惶然不安的越人九部,以及五千战俘,看到秦墨这位自家天神之后,终于稍稍安心。 但,眼见自家的天神,拥簇着一位更加耀眼的威严金甲男子,却又不免心中惴惴疑惑。 嘟嘟嘟—— “风!风!!大风~!!!” 肃杀鼓号声中,黑压压千余骑士,高呼大风而止,秦墨与扶苏银甲白马,拥簇着金甲嬴政,催金漆战车出阵。 哗啦啦—— 所有越人齐刷刷匍匐在地,将脑袋埋进沙土里,表达他们的惊恐与敬畏。 九位巫长齐声高呼:“拜见太阳神帝!” 惊恐的越人如梦初醒,随之虔诚高呼:“拜见太阳神帝~!!!” 嬴政面皮抽搐,一股浓浓的羞耻感,霎时浮上心头。 被臣民喊了一辈子大王和皇帝,如今被尊为神仙之流,却是未曾设想的道路。 “免礼,平身!” 嬴政强忍心中羞耻,抬手虚扶匍匐满地的越人。 九位巫长颤巍巍起身,其后越人族众跟着陆续起身,胆大者偷偷抬眼瞧看,见一身团纹金甲的嬴政,直与如血残阳争辉,赶忙又敬畏低下头颅。 “忤逆罪民,拜见大秦始皇帝陛下~!” 随着越人起身,在远处列阵的斯巴达战士中,突然有一人扯长音高呼,学着越人向嬴政行匍匐之礼。 秦墨扭头看去,发现是横阳君的家臣首领姜熊,随着他匍匐向嬴政臣服,一众横阳君也随之匍匐在地:“忤逆罪民,拜见大秦始皇帝陛下~!!!” 秦墨收回目光,侧身向战车上的嬴政解释道:“皆乃韩国公子横阳君韩成之家臣,如今只想保全韩成之家眷,已无反叛大秦之心。” 嬴政恍然颔首,问道:“那韩成何在?” 秦墨答道:“在楚地时便已被臣斩首,此时只剩骨灰由这些往日家臣保存。” 嬴政为之哑然,递给秦墨一个赞赏眼神,笑道:“当为表率,为六国旧族做个榜样,爱卿妥善安置吧。” “喏。” 秦墨揖手领命。 嬴政顿了顿,指着姜熊等人身边的张良等人,疑惑道:“他们因何不臣服?” 张良和九名家臣也正尴尬呢,他们没想到姜熊等人,会突然向嬴政臣服,事先根本没商量。 现在姜熊等人往地上一趴,着实把他们给晾住了…… 眼见嬴政指向这边,张良和九名家臣只得别扭揖手行礼:“拜见大秦始皇帝陛下!” “皆免礼平身。” 嬴政抬手向一众斯巴达战士虚扶,而后向秦墨低声道:“想来为首那年轻人,便是吕氏所说的张君吧?” “朕知其祖父乃韩国三朝宰相张开地,其父张平也是韩国两朝宰相,不知其人如何?” 秦墨还真不知道张良有这等显赫家世,累世韩臣的传承,也怪不得一心复辟韩国,答道:“其人亦是智略超群,稍加磨练便是治世之才,若能为大秦所用,日后当可为宰相!” “爱卿须知,再好的千里马,若不能驯服,也是枉然,若为敌将所骑,更会危害自身。” “臣明白!” 君臣二人自有默契,无需再多言。 嬴政转而看向那些敬畏的越人,将九位巫长招致车驾近前,温言道:“朕知越人诸部之苦难,日后为我大秦之子民当尊法,朕必将开发百越之地,使尔等丰衣足食。” “喏~!” 九位巫长心悦诚服齐齐揖手。 稍后,九位巫长回到部族中,将嬴政之言传达,越人族众闻之无不欢呼雀跃,再次向嬴政匍匐以示尊奉。 嬴政摆手,肃杀鼓号声中,御驾直接返程。 他本就是来露个脸,施恩抚慰越人,说多了反而破坏太阳神帝的神秘感…… “恭送太阳神帝~!!!” 九位巫长率领族众,高呼恭送御驾队伍离开。 嬴政其实听不懂越人语言,但听着身后满怀虔诚恭敬的呼声,面上却不禁泛起笑意,向秦墨道:“爱卿实乃大秦之福将也,虽遭遇一番横祸,却让收服百越之地,有此大好开端!” 秦墨揖手:“陛下不愿千里出海相寻,臣敢不效死力。” 嬴政见他如此,却是哈哈大笑,半晌才道:“朕观越人青壮,皆穿草绿之衣,极其适合山地作战。” “朕这两万随驾大军,也当效仿之!”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婚事还没定下,竟已开始护短了!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正文卷第一百零三章婚事还没定下,竟已开始护短了!“正该如此!” 秦墨揖手赞同,而后趁着还未走远,向后方招手叫道:“姜熊,速与同伴前来听令。” “喏。” 五十六名横阳君家臣,立即跑步而来,跟上御驾队伍。 不过,他们这一跑,却把嬴政和扶苏,以及文武百官,震的目瞪口呆。 包括昂头挺胸的千余禁卫骑士,亦是看的满脸呆滞,一时竟忘了在鼓号间隙呼喝大风。 只有其中数名禁卫,似乎后知后觉,仍在放声呼喝大风。 但别人都不喊,只有他们喊,便显得很突兀,所有人蓦然回神,扭头看向那数名禁卫。 这场面相当社死,数名禁卫齐齐一咧嘴停下呼喝! 所幸,诸人心思没在他们身上,转而又把注意力移开,放在跑步而来的姜熊等人身上,。 方才斯巴达战士们,立在远处接受检阅,诸人看着只是感觉阵列整齐,也并不觉惊奇。 毕竟,始皇帝亲临检阅,他们想展现一番精神面貌,也在情理之中…… 可现在,跑动中也整齐划一,就很让人咋舌了!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整齐划一,五十六人宛如一体,出则同脚摆则同手,甚至身后一件件血红披风,随奔跑震荡的频率,也是那般一致! “齐步……走~!” 五十六人终于追上御驾队伍,随着姜熊一声呼喝,跑动中的五十六人,前冲两步后变为齐步走,与御驾队伍同行。 行进转换中,仍是一板一眼丝毫不乱! 秦墨开门见山向姜熊等人道:“自今日起,尔等按照操练越人战士之法,为陛下操练随驾万余楚南步卒,衣甲兵器亦照越人战士改造。” “陛下已有诏令,妥善安置韩成之家眷,为六国旧族表率榜样……” “往后当安心用事,不负陛下成全尔等忠义,亦可挣个军功封爵,富贵子孙荣耀父母!” “谨遵君侯教诲~!” 五十六人停下脚步,郑重向秦墨深施一礼,自觉退至御驾末尾跟随。 嬴政此次出海,共有两万余大军随驾,除原有万余禁卫骑士,另有自楚南征召的万余正卒,将来也是对付六国复辟军的主力。 不过据秦墨观察,这万余楚南步卒,或只在去年服更卒役时,初步接受鸳鸯阵训练,衣甲兵器也皆是原有大秦制式。 想要在将来投入山高林密的百越战场,还需高强度集训一番! “也难怪越人九部,愿意尊奉彼辈为天兵天将,那般阵列便是朕看了也为之震撼,爱卿是如何练成?” 嬴政从队尾收回目光,向秦墨问道。 扶苏和文武百官闻声,也齐齐竖起耳朵。 尤其是武将们,更是恨不得把耳朵凑到秦墨嘴边,仔细一听练兵诀窍。 “大秦现有之步卒阵列训练,足以应对战阵厮杀。” 秦墨并没有卖弄后世的步兵操典,反而摇头道:“似这些天兵天将般,一味强调阵列整齐,只会挤占格杀、鼓号、旗令的训练时间,并不见得是好事!” 冷兵器军团作战,阵列、格杀、鼓号旗令,缺一不可。 尤其大秦是全民皆兵的耕战体系,在中间取一个平衡,让丁卒快速成军才是硬道理。 实际上,那千余越人战士,也是按照大秦步卒操典,进行的训练。 若按照后世的步兵操典来,恐怕短短时日,都不够练成阵列,断然来不及熟悉鸳鸯阵! “爱卿不要藏私啊,此等阵列操练之法,更卒、正卒或许用不上。” “但戍卒锐士,却是用得上,尤其是爱卿在楚地时,献给朕之军制改革奏疏,如今已开始着手推行。” “往后戍卒锐士的服役时间,将从一年改为三年,有足够的时间,将之习练精熟!” 嬴政嘿然道。新 三年服役期的戍卒锐士,确实有充裕时间训练,把后世步兵操典吃透。 再融合大秦现有的步卒操练,战力必然成倍提升! 秦墨揖手道:“既如此,便让姜熊等人,将阵列操练之法,传授给禁军。” “陛下可命禁军将领归纳总结,将领若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时找臣解惑,臣定然不会藏私!” 这就是他做事的一贯风格了,总览全局也好偷懒也罢,总之细节实施方面,能不插手便不插手。 嬴政满意颔首:“甚善。” 但一众想要偷听练兵诀窍文臣武将,却是悻悻然有些失望。 大秦军制,凡校尉以上将领,平时是没有统兵权的,需要出征打仗时,皇帝和太尉府才会赐下虎符任命。 所以,这些家伙想要偷学秦墨的练兵诀窍,其实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担任低级军官的家中子侄。 毕竟子侄们若是能习得秦墨练兵诀窍,必然可在军中大放异彩! 但现在,嬴政和秦墨一张口便是在戍卒中推广,成了烂大街的练兵诀窍,也就不是什么诀窍了…… “陛下方才言说,军制改略已然着手推行?”秦墨突然好奇问道。 嬴政点头:“然。” 秦墨兴奋又问道:“不知宣教官之思想教材,可曾编写完毕?” 嬴政再次点头:“已然完成,正需爱卿指摘拾遗补缺,朕之御帐中便有一套。” 秦墨小鸡啄米般点头,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说实在话,对于现阶段的秦军,秦墨有颇多不满之处。 毕竟见惯了后世人民子弟兵,秦墨对军队的认知,早已形成固有观念。 这也是他在嬴政眼中,治军极其严明的最大原因! 其实,那根本不是秦墨治军严明,而是其他将领,在军法之外,对士卒太过放纵。 很多事只要不违背军法,将领便是睁一只闭一只眼! 虽说秦墨近些年,也一直在完善军法,想让秦军变成真正的人民子弟兵,但收效着实甚少。 如今,这一切终于有了改变的大契机,他又怎能不欢喜? …… …… 稍后,御驾队伍回到御帐,秦墨让扶苏帮忙,从御帐中抬出一捆长达数丈的,卷起来也有合抱粗的竹简,迫不及待回到自己的帐篷观看。 冯劫忍不住摇头道:“秦相如此勤奋,倒是难得一见。” 李斯也跟着道:“秦相若一直这般,吾等何至每日忙碌不休。” &nb-->>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sp;其余文官们,亦是尽皆慨叹。 宰相可不是一個人,专门为宰相服务的佐官舍人,便有数十上百之多,不够还可以增添。 比如,李斯当年便是吕不韦的佐官舍人之一…… 所以宰相若是勤于政事,文官压力绝对能被分担走大半! 可偏偏,秦墨自从任职宰相,虽看似总览全局,但莫名其妙的,文官们却越来越忙碌。 以往秦墨怠惰偷懒的事情,没被人发现或者说识破,文官们还不觉什么,只能暗暗感叹,统一后的大秦帝国,实在是政务庞杂。 但如今诸人都已知晓,秦墨是被嬴政赶鸭子上架,强行按在宰相位上不得逍遥,诸人忙碌也并不是因为政务庞杂,而是宰相特么的在偷懒。 若说诸人心里不埋怨,那也是不可能的! “当初盼着秦相回来的是你们,如今秦相回来了,埋怨他的也是你们,真乃近则不逊远则怨……” 元嫚赶来给嬴政送晚食,正好听到百官的对话,又看到百官埋怨神色,不由犀利吐槽道。 文官们齐齐脸色一干,近则不逊远则怨的前一句,乃是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摆明了,是拐着弯骂他们小人呢! 这长公主,人还没嫁过去,甚至婚事还没定下,竟已开始护短了,真是……女子难养也! …… 秦墨并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媳妇,已经把文武百官给得罪了。 他抱着超长竹简,反复看了整整一夜,又增添了许多内容,皆是后世人民子弟兵的观念。 至于删减,他并未删减。 毕竟这超长竹简,嬴政已然看过,若有不满意之处,恐怕早就自行删减。 换句话说,秦墨此时看到的内容,都是嬴政赞同的。 纵然全篇内容,大半都是忠君思想,秦墨觉得也必要跟嬴政唱对台戏。 生活在中央集权的封建时代,这是不可避免的! 次日一早,秦墨便抱着超长竹简,归还给嬴政,同时将自己增添的内容,也一并呈送给嬴政。 顺便,再蹭个早饭! “唔,爱卿思虑周全,甚为妥当,宣教思想教材,便就此定下吧。” 嬴政一边吃鱼蛋面,一边看完秦墨增添的内容,直接便赞同道。 正如秦墨理解嬴政,身为皇帝需要那些忠君内容。 嬴政也同样理解秦墨,这位宰相的心中抱负。 忠君与爱民,两者并不冲突! 秦墨放下面碗,起身郑重揖手一礼:“谢陛下成全!” 嬴政摆手:“爱卿增添之内容,利于长治久安,更胜编纂此书的诸博士一筹,何来朕成全一说?” “反倒是朕,该酬赏爱卿之良苦用心!” 秦墨愣了愣,喜道:“酬赏臣吗?” 嬴政吃面的动作一顿,嘴里噙着面条,丹凤眼微眯,警惕看秦墨一眼,含糊道:“朕会颁下诏令,酬赏爱卿之功。” 颁下诏令酬赏,便是国库出钱,封死了秦墨打他内库主意的心思! 秦墨砸了咂嘴,似乎有些失望,转而道:“臣不要酬赏,只想向陛下要些人才。” “臣今日便要带领越人九族,迁居内陆铁山族一带,开垦田亩、打造兵甲,但却苦无治理人才,还望陛下体恤!” 这是说好的,秦墨带领越人种田备战,朝廷派出官吏协助治理,力图让愿意归附的越人部族丰衣足食。 嬴政提着的一颗心,顿时放回肚子里,豪气干云道:“爱卿想要谁?呈上名单便可,朕随时批允!” 只要不打乃翁内库的主意,啥事都好商量。 秦墨早有准备,立即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叠的纸,赵高上前接了,展开转呈给嬴政。 “噗……” 嬴政只看一眼,吃到嘴里的面条,直接便喷了出来。 扶苏和元嫚在旁边吓一跳,赶忙和赵高一起,为老子抚胸顺气,同时搭眼往纸上瞧看。 兄妹俩很好奇,秦墨到底要了什么人,以至于让父皇如此惊诧! 白纸上当先的两个名字,便是御史大夫冯劫,以及廷尉李斯。 这是伴驾百官中,除秦墨之外,官职最高的两个了! 再往下,也全都是一些伴驾文官的名字,赫然写在纸上! 元嫚看的好笑,心中直呼干得漂亮。 这帮近则不逊远则怨的老家伙,就该扔去深山老林里,好好整治一番! 嬴政好不容易平复呛咳,迟疑道:“爱卿为何着重点名要冯劫与李斯?须知朕身边也缺不得两位卿家啊?” 说着,却是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元嫚。 昨日元嫚吐槽文官们,他可是知道的,该不是这被惯坏的妮子,怂恿秦墨这般做的吧? 嬴政脑海中转过如此念头,但片刻后却又自己否了。 毕竟,秦墨虽然惫懒,可在国事上,却从不含糊,也断然不会儿戏! “越人新附,若派官员治理,需得着重监察,以免弄巧成拙,故而非此二人不可。” 秦墨笃定回答道。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官员高高在上,对大秦百姓尚且颐指气使。 面对未开化的越人,恐怕更要生出骄横之心,非得有强有力的监察重压不可。 而御史大夫冯劫和廷尉李斯,这两人一个掌管监察,一个掌管最高法,若有官员坏事,不必禀明嬴政,便可搜罗证据拿下治罪。 无疑就是最好的监察震慑! “好,朕允了。” 嬴政放下面碗,提起毛笔在纸上画了个圈,交给赵高道:“速去草拟诏令,传令给诸卿,让他们收拾行装,随秦卿入内陆,治理归附越人诸部。” “喏。” 赵高接过纸张,当即在旁边研磨提笔,开始用竹简草拟诏令。 嬴政和一双儿女,以及秦墨则继续吃临别早食。 …… 日上三竿,百官吃完早食赶来御帐,打算汇通嬴政处理政事。 但刚到帐外,便迎面遇上了赵高。 “正好,省的我一个一个去找了。” 赵高呲牙一乐,不无幸灾乐祸,展开手中竹简道:“始皇帝陛下诏令,命御使大夫冯劫,廷尉李斯……即刻收拾行装,随秦相入内陆,治理归附越人诸部!”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我,来不及取标题了!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正文卷第一百零四章我,来不及取标题了!诏令宣读完,文官们集体懵逼了。 尤其是冯劫和李斯,两位大佬简直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一个三公一个九卿,伴驾百官中职位最高的两人,这就被扔到百越蛮荒内陆了,跟发配有什么区别? “赵府令且慢。” 冯劫一把拉住宣读完诏令要回御帐的赵高,迟疑道:“这……此诏令,可是陛下首倡?” 李斯则更直接,黑脸道:“定是有小人作祟!” 诸文官也是目中含煞,让乃翁知道是谁撺掇陛下,把吾等发配出去,必将之扒皮抽筋! 赵高看的暗暗好笑,他知道这事就算自己不说,诸文官转头也会搞清楚,便也不介意卖他们一个人情。 于是,笑眯眯直言相告道:“此诏,乃秦相提议,陛下允之!” 诸文官:“……” 诸文官宛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眼中的煞气腾腾瞬间熄火。 冯劫与李斯面面相觑,也是没了脾气。 他们不愿去治理越人诸部,其实也并非是怕苦怕累,那般遇事退缩的官吏,也不可能获得嬴政赏识,在中枢为官伴驾出巡。 但,好好的中枢官员,突然便被发配,成了不值钱的地方官,还是治理蛮越的地方官,这事搁谁身上也受不了。 毕竟不是谁都像秦墨,宰相之位说辞便辞…… “百越之地缺治理官吏,一时难以从大秦境内抽调,吾等都能理解,可也不能把伴驾之文臣,全撒出去任用啊。” “吾等皆去治理越人诸部,谁来辅佐陛下处理政务呢?” “然也,此诏不妥,大大的不妥!” 文官们你一言我一语,果断开始找借口推诿诏令。 冯劫与李斯也在频频点头,不时插上一句,给小弟们敲边鼓。 赵高被他们吵得脑瓜子嗡嗡响,当即双手一摊:“诸君,这些话跟我说有甚用?我这中车府令只管御驾事宜,余事也插不上手啊!” 这话的言外之意是,别跟我逼逼,在逼逼也没用,有本事去找陛下和秦相。 诸人看向不远处的御帐,以及毗邻的宰相帐篷,继而又面面相觑,彼此交换眼神。 最后,或低下脑袋,或抬头望天,皆做沉吟状,都在等别人出头…… 他们那些推诿的借口,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嬴政身边的伴驾官员中,又不是只有文官,武将那也是一大堆呢,当人家是吃干饭的吗? 须知,这先秦时代的官员,或者说精英教育下的人才,文武并无太明显的界限,甚至堪称无缝切换。 武将转文官,文官转武将,只看需不需要! 比如武转文的秦墨。 比如文转武的章邯。 包括自认从始至终都是武将的王贲,如果让他去但任御史大夫或廷尉,难道会比冯劫和李斯干的差吗? “治理越人部族,等同参与收服百越之战,吾等想求个任命,还求而不得……” “彼辈倒好,反而借口推诿,送到面前的军功都不拿,真是不知所谓!” “难道做了文官,便会沾染固步自封的保守陋习?” 武将们在旁边看热闹,好笑之余却是羡慕的不行,忍不住鄙夷道。 文官们齐齐黑脸:“你们懂个甚,少来说风凉话。” 赵高眼见火药味渐起,赶忙打圆场道:“诸位,别打嘴仗了,还是速速回去收拾行装吧,免得耽误起行时间,惹秦相不悦。” 诸文官无奈,只得悻悻离去,回自己帐篷收拾行装。 …… …… 中午时分,九族越人押解着五千战俘,离开御驾大营,带着嬴政支援的粮草甲械,浩浩荡荡踏上山路。 当然,还有不情不愿的文官们,以及随行的大批通译! “君侯,这五千战俘如何处置?” 张良纵马巡视了一番赶路队伍,回到秦墨身边问道。 他和夔等十人,如今也鸟枪换炮了,皆穿一身漆染成血红色的秦军制式铁甲,骑着高大枣红战马。 彻底与穿裤衩塞绒草的羞耻日常说拜拜了! “可甄别出向番禺王告密的反骨仔?”秦墨随口问道。 张良揖手:“这两日经过审讯,已然甄别出来,是一个名为黑牛族的部族,其族之巫长接到君侯的举事邀请后,第一时间便向番禺朝廷告密了。” 他办事还是很妥帖的,早已把该办的事办完,只等秦墨处置。 秦墨稍稍沉吟,问道:“黑牛族之族众,可曾参与告密?” 张良摇头:“未曾参与,那黑牛族巫长乃是番禺太子的外祖父,自不肯将将君侯邀请之事告知族众。” 越人部落不识夫妻父子之伦常,但到了番禺王族那等阶级,却不可能还那般混乱。新 事实上,王族阶级的开化程度,并不比战国诸侯差多少! 秦墨恍然颔首:“那便杀了黑牛族巫长以儆效尤。” “不过,不是现在杀,等到了铁山族地界,都安顿好了,再公开明正典刑。” “至于余者战俘,路上该看押便看押,但不必苛待,衣物饭食供应,一律按照越人战士标准!” “喏。” 张良揖手领命,转而回头看了眼那些愁眉苦脸的文官们,压低声音道:“君侯,这些老倌如此消极,命之治理越人诸部,恐怕会适得其反啊。” 秦墨也回头看了眼,笑道:“你太小瞧了秦法对官吏的督促,尔等到了任上自会勤恳。” 张良哑然失笑,不置可否的揖手一礼,纵马又去巡视队伍。 秦墨放慢胯下汗血白马的速度,与为首的冯劫李斯并行道:“诸君,此去乃是建功立业,为我大秦开疆拓土,将来是要流芳百世的,是要福泽子孙后代的,为何愁眉苦脸呢?” 冯劫无欲则刚,悻悻道:“秦相何必明知故问,吾等中枢大员,转瞬却成了刀笔小吏,怎能不愁眉苦脸。” 说着,向李斯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也说几句。 但李斯心里却没那么无欲则刚,他面对秦墨也不敢硬气,只是带着幽怨之意苦笑道:“斯近日不曾得罪秦相啊,何苦为难于斯?” 说到得罪秦墨,冯-->>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劫突然愣了愣,继而看向前方同样骑着汗血白马的虞姬,似乎有所明悟了。 “啧,昨日失言矣,失言矣~!” 冯劫砸吧着嘴,摇头叹息道。 李斯疑惑懵逼,后面的文官们,闻言也是茫然。 他们昨日虽然吐槽秦墨,被元嫚抓个现行,但当时他们也被元嫚吐槽的不轻,大家算是扯平了。 不至于还要事后算账吧? 不过,当他们顺着冯劫的目光,看到虞姬之后,渐渐的也是恍然咧嘴。 昨天他们得罪的女人,可不止是长公主元嫚,其实还有虞姬这位舞姬出身的中宫谒者。 彼时,冯劫可是当着秦墨的面儿,贬低虞姬那些好姐妹来着,说甚么出身贱籍的女官,所谱之乐不能用于御驾…… 以博士为主的文官们,当时也是颇为赞同,毕竟博士们研究的就是个朝廷法度。 可他们却都忘了,秦墨最亲近的人,恰恰就是舞姬出身的虞姬。 地图炮打到秦墨逆鳞,不治他们治谁?! “秦相,冤有头债有主,那话是冯大夫说的,不关我事。” 李斯很不讲义气,直接便把冯劫给卖了,一副你不要殃及无辜的可怜样儿。 冯劫好悬被气吐血:“李斯,你……” 秦墨哭笑不得摆手道:“好啦,好啦,本相哪有如此小肚鸡肠,诸君想多了。” 冯劫愤愤瞪了李斯一眼,但对秦墨之言,却同样不屑一顾,嘿然道:“我手下御史张苍,就因为当初在学馆多说一句话,质疑秦墨独创的数算之术,如今还在塞外草原没回来哩。” 李斯和诸文官闻言,似乎也想起有这么一件事,不禁齐齐打个冷颤。 秦墨:“……” 秦墨无语莞尔道:“这让冯大夫说的,本相简直就是狭隘至极了。” “你只说张苍在塞外草原未回,怎不说他立了多大的功勋,陛下为他封了多少等爵位?” 冯劫顿时哑口无言,张苍和韩信驻守草原,辅助诸公子建国,始皇帝是相当满意的,爵位封赏给了又给。 两人但凡回朝,必然可为中枢大员,或高级将领! 秦墨扫视一眼以博士为主的文官们,放缓语气道:“本相调你们来治理越人诸部,一来是确实缺少治理人才,二来是你们皆参与编撰了宣教官教材。” “本相需要你们将宣教官教材,先在越人身上实验一番,为越人族众灌输忠君之思想,为越人战士灌输护民之思想。” “如此,收服百越之地后,当可人心稳定,无叛乱之忧!” 诸文官面面相觑,终于正色起来,齐齐揖手道:“秦相放心,吾等定然遵从,将宣教官之教材思想,灌输给治下越人。” “那边有劳了!” 秦墨揖手还礼,而后不在多言,骑马追上前方的扶苏和虞姬、吕雉等人。 诸文官心中郁闷尽去,只觉畅快。 唯有冯劫和李斯,对视一眼苦笑摇头。 随驾文官确实大半都参与编撰了宣教官教材,可他们俩每日事务繁忙,陪着嬴政处理国事,哪有许多闲工夫,却是根本没有参与。 所以说到底,秦墨把他们俩弄来,说白了还是想整治他们。 毕竟,有扶苏这位太子殿下坐镇,纵然有官员骄横,不好好治理归附越人,也可由扶苏直接处置。 他们俩,其实可有可无,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的! …… …… 队伍在山路上行了半日,至天色将暗时,才在一处山坳里停下扎营。 山坳出入口,秦墨派越人战士守住,四周高山便是天然寨墙。 然后,在山坳里扎下简易帐篷,一晚上便能对付过去。 住的随便对付,吃的却不能随便对付,否则别说文官和通译们撑不出,背负着粮草甲械赶路的越人,也同样撑不住。 所以简易营地扎下之后,秦墨便汇通少年兵和越人女子,亲自为所有人,做了一顿肉臊子面条。 肉臊子是路上猎来的野味,面条则是嬴政支援的粮草中有面粉! 众越人是第一次吃面条,甚至是第一次吃麦制品食物,虽觉口感怪异,却是难以抗拒的美味。 包括五千战俘,亦按照秦墨吩咐,供应同等饭食,也吃上了肉臊子面条。 “别吃太多,给撑死几个。” 秦墨端着面碗,边吃边巡视营地,见那五千战俘一个个宛如饿死鬼投胎,不由想起当初在塞外头曼城的一幕,赶忙提醒道。 这两天,战俘在御驾营地,根本没吃上饱饭,猛一吃太多,保不准真能撑死几个! “喏。” 张良也端着面碗正吃呢,闻声赶忙答应,去嘱咐打饭的越人女子,只给那些战俘吃一碗。 虞姬跟在旁边,似乎也想起当初的事情,便对吕雉解释道:“你有所不知,当初仆随君子征伐草原,抓捕十余万蛮夷战俘。” “后来君子想要以夷制夷,便将他们放出来,先给了一顿饱饭吃,当场撑死数十人!” 吕雉恍然颔首,立即用刚学会的半生不熟越人语言,向那五千战俘道:“久饿暴食,容易撑死,今日只吃一碗垫垫,以后每日都有,待肠胃缓过劲,随便吃。” 她是以神女的身份,在管理越人,此时说话自然管用。 五千战俘心悦诚服,齐齐放下面碗,向秦墨和吕雉行匍匐之礼,喊道:“谨遵天神教诲。” 秦墨摆手示意他们起身,边吃边问道:“想不想以后每天都吃饱?” 五千战俘立即拼命点头,吃饱对于他们来说,大抵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 秦墨再问道:“还记得前日,咱们两军交战时,本尊在战前向你们喊得话吗?” 五千战俘再次拼命点头,那简直太印象深刻了。 尤其其中那句‘永远有饱饭吃,永远有衣服穿’,那对于他们来说,是不敢奢想的生活。 秦墨笑道:“既然还记得,那边归附本尊吧,此时也不晚。” “以后本尊带领你们,开垦田亩打造甲械,去砍下番禺王头颅。” “你们将永远丰衣足食!” 五千战俘再次匍匐在地,虔诚道:“愿尊奉天神,世世代代~!!!”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要想富先修路!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正文卷第一百零五章要想富先修路!次日清晨,队伍再次浩浩荡荡出发。 按照越人巫长的说法,宝珠族距离铁山族领地,大抵有十日路程。 不过,这是估算大部队行军速度,最后得出的结果。 因为队伍中携带大量粮草甲械,遇陡壁密林还需要绕行,遇湍流宽河仍然需要绕行…… 在中原之地急行军一日,便能走完全程的距离,在这山林水网密布的百越之地,却足足需要十余日! “要想富先修路,果然是颠簸不破的真理。” 秦墨看着赶路的队伍,肩扛背挑缓慢通过一条小河,迎面却又有一座灌木横生的荒山挡路,不禁发出如此感慨。 开垦田亩、打造兵甲之外,铺路修桥也是重中之重啊! 一旁扶苏似乎听到了他的感慨,出声问道:“秦相可是要修路?” 秦墨点头:“至少,要先修一条从铁山族领地,直达海边的道路,急行军一日路程为最佳,越取直越好。” “如此,当可方便与驻扎宝珠族领地的御驾沟通,陛下也可时常顺此路巡守归附越人,或派遣御驾大军快速支援越人战斗。” “甚至是海里的丰富渔获以及海盐,也可由这条路快速运抵内陆,让越人多吃些增长些气力……” “总之只要路修好,百利而无一害!” 扶苏自是赞同:“那便修,修一条混凝土直道,我稍后便向父皇上书,多请调一些火药,用于炸石开山,为道路取直。” 文官们听到二人对话,竟也出奇的积极,尤其是冯劫与李斯,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成:“吾等愿与太子殿下一道联名上书,速速促成此路修建。” “最好让两万随驾大军,在护卫陛下训练战阵之余,也投入此路修建。” “然也,探测规划好路线,两头同时动工,最后汇合一处,能更快修好,投入使用!” 就像秦墨说的,只要直道修好,以嬴政的闲不住性子,绝对会时常沿路巡守。 介时他们这些被发配的中枢重臣,便又能时常在嬴政面前刷存在感,还可将治理成果展示给嬴政。 既不远离中枢权力,又能挣下一份开疆拓土的功劳,堪称鱼与熊掌兼得,这好事哪找去? 所以路必需修,还得修结实、修平整、俢直溜,让嬴政走一次想两次,走两次想十次,每天不走心里空落落…… …… …… 九族越人和五千战俘,跋山涉水八日有余,终于提前抵达铁山族领地,在磁铁矿山下落脚。 只所以能提前两三日抵达,主要归功于五千战俘,他们每日吃饱喝足之后,迸发出了极大热情,以及吃苦耐劳的品质,主动承担起粮草运输任务。 “天杀的番禺太子……还有你们都该死……” 秦墨刚和公孙业搭建好两个帐篷,远处却突然传来越人愤怒的嚎叫和哭泣。 正巧这时虞姬和吕雉,自那方向打水回来,秦墨便问道:“越人因何怒吼哭泣?” 吕雉脸色难看道:“番禺太子率领的平叛军队,当初来过此地,将铁山族的竹屋茅舍全烧了,更将田地里耕种的秧苗,尽数踩踏的狼藉不堪。” “那五千战俘,彼时都有参与,铁山族之族众,正找他们算账呢,我拦不住!” 秦墨顿时眉头大皱,骑上俩娃子正在投喂的白马,迅速向声音传来处疾驰。 附近正在安置行装的扶苏,以及诸文官和通译们,见此也赶忙骑上马匹跟随。 …… 众人赶到时,铁山族族众不分男女老幼,正全部上阵殴打那五千战俘。 而战俘们也自知理亏,只敢抱着脑袋求饶。 所幸,铁山族族众并没有动用兵器,便是棍棒也少有。 “拜见天神~!” 围观的其他八族族众,见秦墨一行人赶来,赶忙揖手见礼。 铁山族族众听到动静,顿时停下发泄怒火,颇有些畏惧的向秦墨见礼:“拜见天神……” 打架一时爽,可想起秦墨以天神法令之名,灌输给他们的大秦律法,就只剩后悔了。 当初千余越人青壮接受训练时,表现上佳者得美食华服赏赐,野性难驯者则是鞭笞伺候。 同理,制造皮甲藤盾的老弱妇孺,保质保量者得美食华服赏赐,游手好闲者亦受鞭笞。 但凡挨个几鞭子,任你再野性再油滑,也少不得痛的涕泪横流! 秦墨冷冷扫视铁山族众,喝问道:“带头滋事者,自己站出来受罚,否则等本尊查出来,立斩不饶!” 铁山族众面面相觑,最后铁山族巫长和几个青壮,排众而出向秦墨揖手请罪。 “带头滋事者鞭笞十记,跟随滋事者鞭笞五记,即刻行刑!” 秦墨冷然下令道。 张良和夔等十人,立即拎着皮鞭子上前,将铁山族巫长和几个越人青壮,按跪在地上。 唰—— 啪—— 鞭子呼啸抽打在背脊上,几个越人青壮顿时疼的双眼暴突。 围观的其他八族族众,不由噤若寒蝉,等着挨鞭子的余者铁山族众,更是在噼啪鞭声中抖如筛糠。 包括哪些挨了走的五千战俘,亦是吓得不敢在哀声痛叫,生怕惹来秦墨侧目。 毕竟,他们挨打也是活该,甚至算是轻的! 若放在以往,烧毁他族领地的房屋,毁踏他族领地内的庄稼,最后通常是一方被另一方屠灭全族,才能化解彼此恩怨…… 但有道是怕什么来什么,五千战俘不想引起秦墨注意,秦墨却偏偏将目光投向他们,在噼啪鞭声中和无法忍耐的痛呼声中,冷声道:“三日之内,为铁山族族众重建竹楼,要比原来建的结实,要比原来建的宽敞,否则皆受鞭笞十记!” “喏。” 五千战俘垂首领命,不敢有丝毫异议。 秦墨面色稍缓,朗声道:“以往尔等如何,本尊不管,也管不着。” “日后归于本尊统领,纵然攻破番禺王城,也不可肆意毁坏民财,违者立斩。” “本尊带领你们反抗番禺王,最终目的是让你们建设家园,让你们丰衣足食,而不是让你们去毁灭一切,让你们去压迫另一群越人!” 五千战俘虔诚一拜:“谨遵天神教诲。” &nbs-->>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p;围观的八族越人亦是拜道:“谨遵天神教诲。” 秦墨转而看向那些已经挨完十记鞭笞的带头滋事者,以及其余战战兢兢等着挨鞭子的越人,喝问道:“可知本尊因何鞭笞尔等?” “我……嘶,我们殴打已经归附的越人同袍,当罚!” 为首的铁山族巫长,倒吸着凉气回答,认罪道。 秦墨摇头:“不对,他们烧了你们辛苦建设的家园,踏毁你们辛苦播种的庄稼,纵然是同袍,也是有罪的,且罪不可恕!” 那铁山族巫长听得两眼放光,其余铁山族众也是频频点头。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正是越人的行事风格! 不过,等他们反应过来,却又是集体懵逼,既然战俘们罪不可恕,殴打他们难道有错吗? 为何还要鞭笞惩罚我们? 扶苏和冯劫、李斯等人,听着身旁通译的翻译,却是恍然,大抵已然明白,秦墨为何要鞭笞这些铁山族众。 “本尊早有法令在先,禁绝私斗私刑,若有仇怨冲突,找本尊状告解决。” “可尔等却是当成了耳旁风,以私斗发泄心中之愤,将本尊之法令置于何地?” “既不愿尊奉本尊之法令,又何需本尊来领导尔等?自去凭一腔怒火与那番禺王死战,岂不快意恩仇!” 秦墨板着脸训斥道。 铁山族众终于明白自己为啥要挨鞭笞,恍然之余也有些惶恐:“我等知错,一时让怒火冲昏头脑,日后当会谨记天神法令……” “记住今日鞭笞之痛,长长记性。” 秦墨并未因为铁山族众认错,便免去他们的鞭笞,反而下了马,亲自去监督张良等人行刑。 同时让八族族众以及五千战俘,都睁大眼睛看着,若敢不遵法令,铁山族众便是榜样! 榜样的力量是强大的,尤其是看到铁山族众里的半大娃子,被鞭子抽的捂着屁股吱哇乱叫。 围观的八族孩童,无不吓得脸蛋煞白,法令之不可触犯,将永远烙印在他们心底! 其实,监督行刑的秦墨,也看的暗暗咧嘴来着,压低声音向张良和夔等十人道:“瓜怂,你们咋这实诚?打孩子就别下死手啦!” 张良嘿然:“收着劲儿呢,只打不抽,只疼不伤。” 秦墨点头不再多言,这是打鞭子打出经验了,跟大萌厂卫们打廷杖,有异曲同工之妙。 参与殴打的半大小子挨完鞭笞,行刑终于宣告结束。 秦墨趁机将番禺太子的外祖父,也就是告密的黑牛族巫长,提出来进行公审。 “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同袍,但对于顽固的阶级敌人,却也要给予坚决毁灭的打击。” “什么是顽固的阶级敌人?比如这位黑牛族巫长,番禺太子的外祖父!” “他将黑牛族的美丽女子献给番禺王,换取自身的吃穿享受,黑牛族女子为番禺王生下太子,他更是以国丈自居。” “可他有了吃穿享受,却不顾族众死活,反而比番禺王更苛暴,更压迫自己的族众,番禺王要收十头牛的税,他便收十五头牛,自己留下五头……” “说到底,他已经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奴隶主阶级,黑牛族众在他眼中,早已不再是同族,而是可以被压迫的低贱奴隶!” 秦墨这一番话,直把旁听的九族巫长,听得后背直冒冷汗。 其实,压榨自家族众者,又何止是黑牛族巫长一人。 他们这些自称能沟通神灵的巫长,那个没有压榨过自家族众,以肥私欲? 权力导致腐败,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区别只在于良心多寡,压榨的狠不狠而已! 以此罪名批判黑牛族巫长,也等同于是批判他们,周围族人看他们的眼神,都已经开始不对劲了…… 九位巫长浑身发毛,其中八位的埋怨目光,同时落在刚挨了鞭笞的铁山族巫长身上。 【你说你撺掇事干嘛,居然敢越过天神和神女,指挥族众滋事!】 【如今惹得天神发怒,将我们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扯下,以后还怎么在族人面前立足?】 【老老实实的安享晚年,难道不好吗?】 铁山族巫长被八位老伙计,热视线集火攻击,只能哀求的看向秦墨,求他嘴下留情。 但秦墨却是看也不看他,肃然向上万听讲的越人喝问道:“对于这等顽固的阶级敌人,应该如何处置?” “杀!杀!!杀~!!!” 万余越人不分老幼,立即齐声狂吼。 秦墨满意颔首,随手将吓瘫的黑牛族巫长扔向人***给群情激奋的越人自己处置。 然后,在黑牛族巫长的惨叫声中,看向脑门冒汗的九位巫长,呲着一口大牙道:“以后的越人,将不再有巫长,只有官吏,尔等安享晚年可好?” “嗯嗯啊。” 九位巫长忙不迭点头。 “甚好,我会向陛下请旨,为尔等封爵,若能劝降周边部族来投,爵位必然越封越高,华服美食享用不尽。” 秦墨抿唇收起大白牙,撂下一番话骑上白马,返回自己的营帐。 扶苏和冯劫、李斯等文官,以及通译们,看完一场热闹,也意犹未尽散去。 通译们不觉什么,该吃吃该睡睡。 但太子和文官们,却是回想着秦墨批判黑牛族巫长的话,越想越寝食难安,越想越冒冷汗。 那些话放在百越之地,是批判越人诸部之巫长。 若是传到大秦,那便是批判所有官吏,甚至是批判所有权贵阶级。 简直特么的杀人诛心! “恩师,您觉得秦相那些话,是否太过离经叛道?” 扶苏左右睡不着,干脆找到自己的老师淳于越,想让老倌给自己说道一番。 淳于越正在竹简上书写着什么,闻言便停笔吹干墨迹,将竹简递给扶苏观看。 扶苏双手接过品读一番,越看表情越古怪,最后收起竹简道:“我素知恩师与秦相政见不合,怎这回却如此吹……为秦相张目?” 淳于越是个力主恢复周礼,行分封诸候之制的儒学死忠,为此甚至不惜生命。 换句话说,那是跟秦墨天生尿不到一个壶里,可奇怪的是,这一次他却将秦墨的批判之言,进行归纳总结大吹彩虹屁,俨然将之当成孔子语录一般!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这才像点大秦男儿的样子!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正文卷第一百零七章这才像点大秦男儿的样子!“诸卿有忠君之心,朕心甚慰,各赐百金,勉励之!” 嬴政从来不吝奖赏忠君之心,毕竟在他与秦墨的大略设想中,大秦的封建帝制中央集权,在他和扶苏的统治下,需要达到后人无法企及的巅峰。 如此,皇帝的民望无可动摇,一切才可顺理成章! “喏。” 赵高揖手领命,迅速去焚烧奏疏,草拟赏赐诏书。 一众伴驾官员则心中好奇,太子和文官们到底上了甚奏疏,始皇帝却根本不放在心上。 “诸卿也传阅一番吧。” 嬴政把留存的扶苏奏疏,递给下首王贲观看。 王贲双手接过,一目十行看完,然后表情古怪的递给郎中令蒙毅。 蒙毅看完又递给屠睢……诸臣一个接一个看完,皆是表情古怪。 扶苏是敦厚君子,又与秦墨有同袍之宜,所以奏疏里并未添油加醋,只是将秦墨原话纪录。 但就算如此,诸人也看的浑身不自在! 秦墨那些批判之言,可不是针对一个人,而是针对所有人…… 换句话说,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只要不修仁德便皆是辣鸡,便皆是需要给予坚决毁灭打击的阶级敌人。 这其中,未尝不包括皇帝!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王法难欺……诸卿,当谨记此箴言!” 嬴政接过传阅一圈的扶苏奏疏,向坐立难安的诸臣撂下一句话,便开始提笔给扶苏奏疏做批示。 诸臣起身郑重揖手道:“臣等谨遵教诲,必然克己守法!” 嬴政不置可否,头也不抬的继续批示。 稍后,赵高呈上拟好的赏赐诏令,嬴政也对扶苏的奏疏完成批示。 “赏赐诏令由长公主元嫚前去宣读,顺便将朕之批示交予太子。” “另外,鞭笞镇国候十记,让那瓜怂再长长记性,别总把诸卿吓得惶惶不可终日!” 嬴政看过拟好的封赏诏令,将之与批示一起还给赵高,嘱咐道。 “喏。” 赵高领命离去,捧着两捆竹简去找元嫚。 …… …… 与此同时,铁山族领地内的大开发,早已正式开始! 由于嬴政从御驾大军中,拨出许多甲械兵器支援秦墨,足够装逼五千越人战士。 所以,倒也不必急于打造甲械兵器。 当务之急乃是围绕矿山开垦田亩,在春雨季到来之前,耕种上一季水稻,以及春红薯和春土豆。 秦墨将九族越人,分为一个个百人队,青壮男女老弱均衡,由一位位文官率领,烧荒垦田整修水利。 给他们的指标是,田亩足够每个越人,分配三亩口粮田为最佳! 另外,凡十岁以下越人男女孩童,不必参与劳作,由擅长越人语言的通译小吏们,教授雅言文字。 也不必教授太高深的学问,只以宣教官教材为书,能说会写即可! 至于那五千战俘……或者说新归附的五千越人战士。 他们为铁山族众重建好竹舍房屋后,便被细分其所属族群,每一族派出三个能言善辩者,伙同九位化身政治掮客的巫长回家,说服其所属族群前来投奔。 老话讲,再一再二不再三! 秦墨这算是第二次,给那些族群机会了,若再不来投奔,以后也不必投奔了。 留给他们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投奔大秦太阳神帝,不在受剥削压榨,奔向丰衣足食的小康生活。 要么投靠阶级敌人番禺王,继续接受剥削压榨,等着被神遣之军彻底讨灭。 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送走政治掮客们之后,剩下的大部新附越人战士,同样被划分为一个个百人队,由文官们带领。 或加入开荒屯田队伍。 或随一众墨家出身的官员,开矿炼铁打造新式农具。 秦墨和扶苏则……成了街溜子。 两人穿着银甲,骑着白马四处溜达视察工作,不时帮越人和文官们,解释一些事情。 比如,开矿炼铁进度缓慢! 两人便将嬴政支援的霹雳弹拿出来,直接用里面的火药炸山取石。 轰隆隆-- 随着宛如闷雷般连绵的巨响声,整座磁铁矿山顿时为之一震,继而升腾起漫天灰尘。 待灰尘散去,一块偌大山体已然消失不见,入眼尽是坍塌碎裂的矿石! 越人青壮们发出嗷嗷怪叫,背着箩筐便冲过去捡拾较小的碎矿石,然后吭哧吭哧往下背。 “哪有一筐一筐往下背的?净卖些死力气不说,速度还慢!” 秦墨拦住那些干劲十足的越人青壮,无奈道。 扶苏也向那些墨家官员嘱咐道:“百越早晚是我大秦之地,简便省力的开矿技术,不需藏私尽管传授下去。” “喏。” 一众墨家官员揖手领命。 然后,简易的滑轮组塔吊出现了,坚固的硬木轨道出现了,敦实的炼钢高炉也出现了。 在越人惊骇欲绝的眼神中,两个墨家官员操作滑轮组塔吊,将上千斤矿石吊起倾倒进矿车里。 另有两名墨家官员,推着矿车在硬木轨道上健步如飞,将上千斤矿石运出矿山。 越人不知其中原理,直将之呼为神迹! 若不是秦墨明令禁止,不许匍匐跪拜,少不要对墨家官员顶礼膜拜一番…… 不过,当运出矿山的富铁矿石,再由滑轮组吊起,投入炼钢高炉,加热成赤红的液体。 越人就彻底绷不住了! 尤其是,又有另外两名墨家官员以炒钢法,祛除铁水中的多余杂质,加入铁矿粉不断搅拌,反复几遍后,打开高炉出铁口,将铁水放出使之冷却,得到近七百斤的成品铁锭。 或者说近七百近钢锭时,围观的越人当场便匍匐了一地! 这在他们看来,是真正的神仙手段,不如此不足以表达他们心中之震撼…… 而更震撼的还在后面! 越人有了简便省力的开矿技术,以及神乎其技的炒钢法,在墨家官员的带领下,迅速生产出源源不断的钢铁。 钢铁有了,自然要打造农具,尽快完成垦荒屯田。 于是,早已在大秦推广开的新式农具,便也应运而生。 比如曲辕犁-->>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和犁耙! 比如除草开垄的手推铲! 曲辕犁和犁耙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后世那个形制。 而手推铲,其的形状类似单体耧车,只是没有装种子的篓子,前头一个木轮子,轮后安置一个平头铁铲,以简单木架相连,向后延伸出两个扶手。 除草时,只需一人推着,控制铁铲的入土深浅,走过一趟,便是杂草尽除,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更比弯着腰一锄头一锄头的除草,方便省力百倍! 需要开垄时,则将平头铁铲换成小型犁型铲,同样比一铁锹一铁锹的开垄,方便省力多矣。 三件样品农具打造出来,立即拿到田地里试用。 一位越人老者,推着安装平头钢铲的手推铲,在铁山族原有的田地上除草,健步如飞走的飞快。 后头则跟着两名越人青壮女子,推着安装小犁头铲的手推铲,跟在后面开垄,速度同样不慢。 一老两少迅速完成一亩地的除草开垄,引流渠水顺垄入田完成灌溉。 如此,再栽种上培育好的红薯苗或土豆苗,这一亩地便成了…… 围观的越人,无不看的目瞪口呆! 其实,别说是还处在刀耕火种时代的他们,便是大秦的农民百姓,初次见到这种新式农具时,也是震惊的直接下巴脱臼。 这对农耕文明来说,说是神器也不为过! …… 另外一块刚完成烧荒的土地上,则是三名越人青壮,两人跨麻绳拖拽,一人扶着曲辕犁,试着翻犁土地。 枯叶腐烂堆积的肥沃泥土,被锋利的钢口犁头翻出,后面跟着一名越人女子,拿着铁耙将稍大块的泥土打碎。 稍后一亩地翻犁完成,三名越人青壮又将曲辕犁换成犁耙,将翻犁出的肥沃泥土彻底耙碎,最后用安装小犁头铲的手推铲,将土地四周起上垄梗,引入渠水变成水田。 如此,将培育好的水稻苗插播,再撒入一些小鱼苗饲养,这一亩水稻田也算是成了! “这……这便是大秦的耕种技术吗?” 九名陆续回返的巫长,看着正在试用的四样农具,皆是惊骇莫名。 他们终于明白,为啥秦墨敢夸海口,让越人永远丰衣足食了。 这特么原本随意撒种,种一葫芦收两瓢的土地,如此精耕细作之下,丰收简直跟玩一样。 “此地甚为肥沃,但终究不是熟地,这一季水稻,一亩能有个七八百斤收成,便足以!” 有官员捏了一把翻耕出来的泥土,放在嘴里品了品,如此说道。 秦墨看的一阵恶寒,就算要展示你耕读传家的优良教育,也不用以这种方式显摆吧? 也不怕吃出毛病! “君长,您说亩产多……多少秦斤?” 宝珠族巫长听到了那官员对新垦土地的评价,不由惊诧问道。 那官员随口道:“种植我们带来的粮种,这一季可得七八百斤!” 他想了想又道:“不用急,养两年变成熟地,一季绝对可有千斤产量。” 宝珠族巫长听到千斤二字,顿时浑身一哆嗦,然后便不停的哆嗦,整个人仿佛发了羊癫疯。 周围的原宝珠族族众,见此赶忙上前搀扶他。 秦墨则往他嘴里塞了根木棍,防止咬舌头。 “巫长……父亲……您咋了?” 鲲抱着打摆子的老巫长,情急之下却是喊出了父亲的称谓。 其余的原宝珠族族众,闻言不由齐齐一愣,有那脑筋活泛的,脸色已然变得难看。 “怪不得啊,往日我等再如何出彩,也得不到老巫长高看。” “老巫长说这家伙憨厚,还说要将巫长之位传给他,我还信了他的鬼话呢。” “原来老巫长是知道鲲乃子嗣,因而偏爱与他……” 原宝珠族青壮们纷纷抱怨,大抵已经明白自己奉为圭臬的生存法则,早被巫长们暗中鄙弃了。 越人维系族群的法则,是女子与外族男子那啥,回来生下的娃娃,族群共养之。 但精明开化的巫长们,却早已学着越人贵族,或者说学着华夏礼法,暗中将血统传续奉为圭臬。 那巫长之位,明着是大家都可以争取,暗中却是只在子嗣中传承! “别抱怨了,往后便没有巫长了。” “对,往后尔等之君长,皆由神帝指派,有德者居之。” “你们现在……应该高兴才是,那位君长说,神帝赐下的水稻种子,一季亩产能有七八百斤,两年以后一季更能有千斤产量。” 其余几位巫长,见周围的越人们,看向自己几人的眼神,皆是满含幽怨,便避重就轻的解释道。 众越人面面相觑,满脑门的问号。 嗯,他们并不明白斤是什么,更不明白七八百斤代表着什么。 这时,宝珠族巫长终于缓过一口气,吐出嘴里的木棍道:“七八百斤,约莫等同七八个青壮,加在一起的重量!” 众越人恍然点头,这就很好理解了,他们的身材,普遍低矮精瘦,体重也就在一百斤左右。 七八百斤确实约等于,七八个青壮加起来的重量。 不过,恍然过后便是惊愕,然后在场所有越人,都开始激动的打摆子了。 一亩地种一季收获的白米,便有七八个青壮加在一起重? 那岂不是,一年只要忙碌个一季,整年便不愁吃了? 秦墨当初那句,一天吃五顿也吃不完的高产粮种,此刻突然浮现在所有越人脑海中。 彼时只当是吹嘘的喊话,如今竟是成真了! 打着摆子的越人们,将感激目光投向秦墨,投向扶苏,投向在场所有官员,孺慕之情溢于言表。 “别跪!我看谁敢跪!跪了立刻鞭笞!” 秦墨见有越人双腿发软,似乎又想往地上趴,行那降低人格的匍匐之礼,立即打预防针厉喝道。 越人们为之凛然,立即讪讪站直膝盖。 “这才像点大秦男儿的样子!” 秦墨满意颔首,翻身骑上白马,与扶苏去别处视察。 越人们目送两人行远,转而齐齐向在场文官揖手道:“感谢天神们赐下福泽~!!!” 一众文官看向通译们,待通译们将原话翻译,不由颇为受用,揖手还礼道:“吾等为陛下……吾等为太阳神帝牧民,不敢居功,诸君共勉之,使大秦繁盛!” 越人们听完通译解释,则是殷切齐道:“大秦必然繁盛,繁盛万万世,谁敢使它不繁盛,我等必叫他挫骨扬灰!”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某变态女的恶趣味又进化了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正文卷第一百零八章某变态女的恶趣味又进化了官员和越人一唱一和互吹彩虹屁,秦墨和扶苏则去视察,新赶来归附的部族。 九位巫长兼职政治掮客,其实是很不称职的,大抵都怕说的废话太多,惹恼了那些三心二意的部族,被吊在树上扒皮喂蚊子。 所以,他们把该说的说一遍,将大秦的法令传达到,便快马加鞭的逃回来了。 至于那些部族愿不愿意前来归附,他们全然不管,随缘! 秦墨对此表示理解,毕竟他们失去了巫长尊位,又尚未享受到爵位带来的实质利益。 如此,让他们去做奋不顾身的纵横家,也显然不现实! 等将来完成屯田,正式赐予他们爵位应有的俸禄、田、宅等待遇,他们就知道什么是香了。 介时恐怕不用督促他们,也要拼了老命挣功劳,给子嗣留下恩荫! 当然,九位巫长指望不上,那些被放回去做说客的‘战俘’们,却还是很好用的。 他们见识过霹雳弹的可怕,见识过铁甲秦军的强大,见识过太阳神帝嬴政的威势。 更经历过大秦法令的公正严明,踏踏实实的吃了几天饱饭。 这般回到部族里,只需将所经所历,讲给族众们听,甚至不用添油加醋的夸大,一切便已然水到渠成。 故而数日来,陆续有距离较近的部族,带着仅有物资赶来归附。 “拜见二位天神~!” “拜见天神……” 秦墨和扶苏牵着马,在临时聚集地闲逛,视察新来的越人部族,一路上尽是恭谨见礼之声。 负责管理临时聚集地的官员,是博士仆射周青臣。 先秦重武,又善射者为尊,故而诸官之长称仆射,这位周青臣便是博士们的带头老大。 因为会来事,深得嬴政信赖! 换句话说,是个会讨皇帝欢心的家伙…… “臣以军中扎营法,构建临时聚集地,每帐间隔三步,十帐置一厕一灶,务使整洁不乱。” “来附之部族,先给三日饱饭,在此期间与原有族中青壮汇合,登记造册,编组分队,熟悉法令。” “三日一过,则由诸君分领,投入垦荒屯田。” 周青臣跟在两人后面汇报工作,说的唾沫星子横飞。 谄媚归谄媚,其能做到秩比九卿的仆射,才能却是毋庸置疑的! 扶苏听到最后,颔首道:“周卿勤于王事办事妥帖,我会禀奏父皇,为周卿请功。” 周青臣谦虚揖手道:“太子与秦相坐镇,臣不敢居功。” 这漂亮话说的,让人心情爽利。 秦墨回头看他一眼,正想打趣这老官迷几句,眼角余光却瞥见一道熟悉倩影。 那倩影穿着短打劲装,在一众穿草裙袒露蓝靛纹身的越人中间,显得是那般扎眼,想不注意都难。 当然,如果秦墨不回头看周青臣,也断然注意不到这尾随在后的倩影! 此时那倩影,已然又躲到帐篷后,试图隐蔽身形…… 秦墨心念电转,目光落在周青臣脸上,压低声音问道:“长公主怎在此?” 周青臣满脸疑惑:“长公主?长公主陪伴陛下,怎会在此?” 秦墨顿时哭笑不得,打趣道:“周仆射之演技倒是精湛,不去演傩戏可惜了。” “您老和诸官可得看紧了,长公主若被那个不开眼的冲撞,陛下恐将雷霆大怒……” 周青臣山羊胡一颤,赶忙收了演技,无奈道:“长公主此来,是为传陛下之诏令,早上刚到,想跟太子和秦相玩闹一番,吾等也只好配合!” 这确实是元嫚能干出的事儿。 此番她伴驾巡守,每日服侍嬴政左右,其实跟在秦王宫里差不多,并无太多自由。 如今难得有单独出来放风的机会,秉性使然必是要撒野的! 扶苏听得皱眉,嗔怪接话道:“如今番禺王随时会率军来平叛,说不得周边深山里便有番禺探马隐藏,父皇也真放心,竟让大妹亲来!” 周青臣表情古怪,看向秦墨道:“据臣所知,其中一道诏令,乃是陛下要鞭笞秦相,要由长公主执行。” 扶苏顿时幽怨道:“父皇是把我忘了吗?” 他与秦墨搭班,便是行使监军之职,嬴政要鞭笞秦墨,却绕过他这个太子监军,专门让元嫚来执行。 这很容易让扶苏想起,当初跟随秦墨出征归来,却被嬴政当成透明人忽视的尴尬!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秦墨! 秦墨都懵逼了:“我又干甚了?怎又要挨鞭笞?还专门派长公主过来执行?” 他倒是更愿意扶苏来执行,毕竟象征性的鞭笞,打在铠甲上也不疼。 可元嫚那小娘皮,就很不讲究了,专挑铠甲护不到的地方打,纵然下手不重,却也颇具竹笋炒肉神韵。 疼是真的疼啊! 周青臣面对秦墨的错愕询问,却是心虚的瞅了扶苏一眼。 扶苏自然也是心虚的,但他终究是个老实人,也无意隐瞒秦墨,便道:“前些日,我与诸卿各自上了奏疏,将秦相那番批判为尊者……批判阶级敌人之言,奏呈给父皇品评……” 他话未说完,元嫚突然从一旁蹿出,接过话头道:“父皇说鞭笞十记,再给那瓜怂长长记性,别总把诸卿吓得惶惶不可终日。” 她大概知道藏不住了,故而主动现身,为秦墨解惑。 秦墨恍然点头,嬴政这是想让自己收敛一些,不要太早显露那需要两三代才能完成的大略设想,于是揖手道:“臣领罚!” 但扶苏和周青臣,就很懵逼了,疑惑道:“如此说来,陛下竟也认同秦相那番批判之言?” 元嫚颔首解释道:“据赵府令所言,父皇看完奏疏后,曾又提及‘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王法难欺’的箴言,训诫彼时在场的伴驾官员。” “因而想来,父皇也是认同的吧!” 扶苏和周青臣面面相觑,大抵有些不理解嬴政的脑回路。 毕竟,那等不利于统治安定的蛊惑言论,放在任何一位为尊者身上,多半都会觉得是被针对了。 恐怕也只有那些激进的儒家官员,或者更加激进的墨家官员,才会觉得是至理,甚至奉为圭臬! …… 傍晚时分,忙碌了一天的铁山周边,进入日落而息状态。 元嫚也让随从打出了长公主仪仗,将官员尽数召集而来,拿出嬴政的诏令,宣读对诸官的赏赐勉励,以及对秦墨的惩戒。 最后,又将嬴政对扶苏奏疏的批示,转交给了扶苏。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br/> 诸人得到嬴政的赏金勉励,自是高兴不已,但嬴政对秦墨的处罚,或者说薄施惩戒,却让诸人无语又疑惑。 所幸,扶苏的奏疏,得到了嬴政批示。 诸人便也想一睹为快,搞清楚嬴政为啥对那等离经叛道之言满不在乎。 扶苏看出诸人心思,也不愿藏私,便当着诸人的面,趁着夕阳余晖,打开竹简观看。 哗啦—— 扶苏凝神细看片刻,继而宛如偷看小h文被人发现般,猛地双手一拢将竹简合上,戒备看了一眼围观的诸人。 诸人:“……” 什么鬼? 至于这么防着我们吗? 始皇帝总不会真在批示里写小h文吧? 扶苏见诸人皆满脸疑惑,不由暗松一口气,笑道:“父皇与孤之私信,诸卿还是不看为好。” 诸人心中好奇更甚,却也只得揖手道:“臣失礼了。” 扶苏阔达摆手,拿着竹简回了自己新建好的竹楼,留下一群几乎要好奇发疯的官员。 嬴政当然不会写甚的小h文,要写也是别人写,他看…… 他只是将与秦墨的大略设想,写在批示里告知扶苏,让他阅后即焚。 省的堂堂大秦储君太子,还不如秦墨这宰相知道的多,被蒙在鼓里疑神疑鬼! …… 扶苏走了,诸人好奇之余,却尴尬了。 因为,被他们打小报告的秦墨,此时正含笑打量他们呢,那笑容之阴冷,直让诸人毛骨悚然。 前次只因冯劫多嘴,诸人跟着赞同,无意间冒犯了秦墨的小情人,大家便被带来这蛮荒之地,从大权在握的中枢重臣,变成了治理百人的刀笔小吏。 如今他们故意打秦墨的小报告,虽说是出于忠君之心,可……秦墨会管那些吗? 以后会给他们好果汁吃吗? “咳~!” 秦墨轻咳一声,诸人顿时齐齐打个激灵,活脱脱一副小鬼见阎王的怂样。 冯劫壮着胆子揖手道:“秦相,吾等上奏疏,乃是出于公心,想让陛下批示以正视听,并无诋毁秦相之念。” 李斯也跟着道:“如今,长公主已然言明,陛下认同秦相之言,吾等也放心了,日后当谨遵秦相之令行事。” 秦墨嘿然摆手:“诸君一片公心,本相是知晓的,自不会怪罪诸君。” “只是……” 秦墨说着突然话头一转,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 李斯和身后诸人,顿时惊得夹紧腚沟,大气都不敢喘。 毕竟,不是谁都像扶苏和冯劫那般,乃是敦厚君子,只在奏疏中陈述事实。 在嬴政认同秦墨之言的情况下,但凡他们当初在奏疏中,带上那么点主观意识,其实都可以理解为诋毁当朝宰相…… 嗯,他们还不知道,嬴政感念他们的忠君之心,已经把所有奏疏烧了,给他们留足了转圜余地! “只是……本相要受刑了,诸君留在此地,可是想观刑,看看本相丑态?”秦墨没好气道。 “啊?哦!不必了!” “为尊者讳,吾先告辞!” “秦相且受之……” 诸人如蒙大赦,如被狼撵,瞬间做了鸟兽散。 秦墨看的暗暗好笑,转而向元嫚道:“咱找个没人的地方,你好好打。” 元嫚俏脸一红,指了指身旁穿着谒者袍服的老宦,强装严肃道:“他是父皇派来监刑的。” “呃……好吧,那去我竹楼总行吧,否则让越人见了,会损我威望,不利管制。” “可!” 老宦漠然点头。 元嫚见老宦通融,便借题发挥,将打仪仗的侍从全部挥退,只带老宦随秦墨走向宰相府。 嗯,就是一栋新建的竹楼! 三人进入竹楼,公孙业和孙子孙女,赶忙向元嫚见礼,为她沏茶端上干果。 元嫚与这一家子也是老相识了,毫不拘谨的揉着俩娃子脑袋,向公孙业问道:“怎不见谒者虞与吕氏?” “回禀长公主,谒者虞与吕氏去为越人孩童检查身体,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公孙业恭敬道。 “唔。” 元嫚轻轻颔首,也不急着执行鞭笞了,拿了干果去逗喂小犀牛玩耍。 公孙业则拉着孙子孙女,去生火烧灶,开始烹制饭食。 那老宦面无表情,死气沉沉站在一旁,也不说催促。 …… 天色将黑不黑时,虞姬和吕雉终于从外面回来,见到元嫚后,皆是连忙施礼:“参见长公主。” “不必多礼。” 元嫚唇角含笑,抬手虚扶二女。 但转而,却是突然俏脸一肃,从老宦手中接过一根鞭子,看向躺椅上悠哉品茶的秦墨,沉声道:“奉父皇之命,鞭笞镇国候秦墨十记。” 秦墨放下茶杯,起身站直揖手道:“臣,秦墨,领罚!” 元嫚看了眼身上的亮银甲,皱眉道:“打在铠甲上,与没打有甚区别,屁股撅起来!” 秦墨:“……” 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还非得当着虞姬和吕雉的面儿? 看来,这小娘皮是故意如此的啊! 秦墨看了眼死人脸的老宦,道:“撅屁股太不雅,我把铠甲卸了。” 说着,便解开束甲革带。 虞姬和吕雉也上前帮忙,迅速为他卸下铠甲,只留一身棉质中衣。 老宦轻轻向元嫚颔首,元嫚立即拎着鞭子,站倒秦墨身后,挥鞭就往他……屁股上打! 秦墨:“……” 大爷的,这是认准爷们屁股了啊! 便是那死人脸的老宦,见元嫚如此执着秦墨屁股,似乎也有点绷不住了,脸皮肉眼可见的抽了抽。 虞姬和吕雉见此,则是表情怪异,也不知是个心情。 因为,元嫚的鞭子打下去,看着并不狠辣,反而怎么看怎么像撩騒。 当着她们的面儿,故意撩騒! 元嫚眼角余光瞥见两女表情,牛头人之魂顿时彻底觉醒,她要的就是效果啊。 嗯,某变态女的恶趣味又进化了,暗地里哪有当面来的吃鸡!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药药切克闹煎饼果子来一套!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正文卷第一百零九章药药切克闹煎饼果子来一套!啪—— 啪—— 啪—— 元嫚打完最后一鞭子,貌似严肃的俏脸上,早已浮上两团不正常红晕。 秦墨咂着嘴,揉揉屁股,跟没事人一样。 虞姬和吕雉看的唇角抽搐:【确定了!这俩就是不知廉耻为何物的狗男女!】 那死人脸老宦,也彻底绷不住了,只能拼命低头做恭谨状,掩饰自己失控的面部神经。 【这皇家长公主简直不能要了啊,陛下若是知晓自家闺女,私下这般放浪形骸,恐怕……能阉了秦墨这个奸夫!】 当初要赐婚时,你装醉推拒,如今名不正言不顺,你却勾勾搭搭,玩的花样百出。 那个做父亲的能忍?! “行刑完毕,谒者明日可返回御驾大营,向父皇复命矣。”元嫚将鞭子还给老宦道。 老宦勉强控制住面部神经,双手接过鞭子恭谨道:“长公主不回吗?” 元嫚想也不想便道:“回啊,当然回,只是我仪仗随行众多,跋山涉水行路缓慢……谒者可领一队骑士快马先行,未免父皇等急。” 这借口实在太烂,明摆着就是想多潇洒几日,不想那般快回去。 “老仆领命。” 老宦也不拆穿,恭敬退出竹楼。 秦墨目送他离开,转头看向元嫚,却发现这姐们,已经又是仪态优雅的长公主模样,端坐在竹制圈椅上,一副等着蹭饭的架势。 虞姬和吕雉只能在旁陪坐,与她聊一些越人部族的趣事。 “我去多炒几个菜。” 秦墨无奈摇头,钻进灶房接替老公孙掌勺。 …… 月朗星稀,一桌颇具越人特色的野物腊味菜肴摆上,秦墨与三女围桌而坐。 元嫚左右看了看,向灶房里喊道:“公孙宦令,快带乘与丽入席用餐,别每次都让我喊。” 当初经过南阳兵将一事,秦墨心力憔悴留在宛城修养身体,彼时元嫚也被嬴政留下,早就习惯了秦墨与身边人,不分尊卑的一桌用餐。 只是公孙业谨守本分,每次元嫚前去蹭饭,他便与孙子孙女回避,要她招呼才会入席。 “臣这里有越人新酿的猴儿酒,长公主且尝尝。” 公孙业领着孙子孙女,捧着一陶罐过滤好的果酒,从灶房里出来,敬献给元嫚。 “宦令有心了。” 元嫚笑着接过陶罐,亲手为诸人斟上一杯。 秦墨和虞姬,以及公孙一家子,皆习以为常。 但吕雉,就很惶恐混乱了。 她如今已然知晓,秦墨并不是什么始皇帝的私生子,秦墨与元嫚也并非什么兄妹,只是一对单纯又龌龊的狗男女! 重点是,她只是个无官无爵的黔首民女,面对元嫚这位尊贵的大秦长公主,心里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而且,她今天是初次与元嫚真正相处,方才被强拉着入席,已然惶恐不安。 现在,堂堂大秦长公主,又亲手为她斟酒,怎能不受宠若惊? 打死她也想不到,印象中放荡而不知廉耻的长公主,真正相处起来,竟如此平易可亲。 不过,她对元嫚的改观,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饭桌上的元嫚,又开始作妖了! 元嫚夹起一块酥烂的粉蒸腊肉,递到秦墨嘴边道:“这鹿肉腊味甚是独特,秦相也尝尝。” 秦墨往后仰了仰头:“不劳长公主,臣自己夹……唔~!” 元嫚趁着他说话张嘴,直接把腊肉塞进去,然后收回筷子,若无其事的又夹一块自己吃。 只是,那红唇嘬着从秦墨嘴里抽出来的筷子,让吕雉怎么看都觉她是故意撩騒,心里那叫一个别扭! 旁边虞姬,更是把筷子捏的格吱吱作响,俏脸早就绿了! 于是,好好的一顿饭,便在元嫚的恶趣味,以及吕雉与虞姬的煎熬中度过。 而秦墨这工具人,则被元嫚喂了一肚子饭菜,撑得走路都晃荡! 晚食用罢之后,虞姬和吕雉本以为煎熬就算结束了,可偏偏元嫚却是玩上瘾了,竟要留宿在竹楼里。 她这长公主提出留宿,秦墨自然不好拒绝,只得让两女收拾出来一间卧房,供她休息居住。 然后,私下里分别对虞姬和吕雉道:“长公主许是这些时日,被规矩束缚的狠了,现在一出来放风,便有些忘乎所以,你当没看见即可。” 而两女的回答,则是各不相同。 虞姬一直以来对元嫚印象颇佳,对于元嫚未来会成为彻侯夫人,也早已有心理准备。 只是,她不知元嫚与秦墨,早在暗里勾搭上了,今日初见元嫚露出本相,多少有些受冲击,悻悻道:“长公主那些手段,便是仆也自愧不如矣。” 秦墨:“……” 这是话里有话,她会那些手段,那是因为自幼被当成舞姬培养。 可元嫚堂堂大秦长公主,也会那些东西,就只能说是自己放荡了。 嗯,小妞骂人,还是很有水平的,不带脏字! 至于吕雉,她一开始对元嫚的印象,就是放荡不知廉耻的贵族女性。 所以她倒是见怪不怪。 只是,被当面牛头人的滋味,实在有够别扭的,她本性又是个强悍的,便向秦墨道:“君子将来是一家之主,纵然要尚公主,也该拿出一家之主的样子,不能总被女子打鞭子。” 秦墨:“……” 这可比虞姬狠多了,却是怂恿他去整治元嫚。 不过,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爷们前后被打两次鞭子了,咋说也得还回去一次,也让她收敛一些恶趣味。 吕雉的阳谋奏效了! 秦墨劝慰好两女之后,半夜万籁俱静之时,便果断摸进了元嫚卧房,堵着嘴将她狠狠鞭笞一番,直到哭湿被褥才罢休…… …… 次日,秦墨神清气爽,起床吃完早食,跨上白马会同扶苏一起,继续当街溜子……继续视察越人垦荒。 越人有了源源不断的新式农具,垦荒屯田的速度陡然加快。 诸官怕引起秦墨注意,被名正言顺清算,治理越人也愈发尽责。 甚至在田间地头,用新学的半生不熟越人语言,为劳作的越人宣讲忠君爱国之思想,实在说不利索了,才让随行通译帮忙解释。 总之一切都在走上正规,井井有条忙而不乱! 秦墨与扶苏转了半天,便找了一处-->>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水渠旁的荫凉所在,饮马暂时歇息。 “我今日早晨去找大妹,却不见大妹踪影,听侍从说,大妹昨晚是留宿在了秦相府中?” 扶苏状似无意的打开话匣子,好奇问道。 秦墨点头承认道:“越人酿造的猴儿酒香甜,长公主昨夜多饮了几杯,便在卧房里睡下了。” “原来如此,大妹倒是惬意,也不想着回父皇身边了。” 扶苏做恍然大悟状,但一双酷似嬴政的丹凤眼,却是微微眯起,在秦墨脸上打转。 秦墨被这护妹狂魔看的心里发虚,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道:“长公主难得自由,在此多玩耍一些时日,也是无妨的。” 扶苏不置可否,幽幽道:“玩耍自是无妨,需在我府中居住。” 秦墨无语道:“太子可是信不过臣之操守?” 扶苏肯定点头:“我信不过天下所有男人!” 秦墨:“……” 护妹狂魔果然是一种难缠的生物。 “垦荒速度还是有些慢啊,我昨日听闻黑牛族领地中,有野生的水牛群出没,应该去抓捕一些回来。” “或许,穿上鼻环驯养一番,勉强也能用于拉犁耕地。” “纵然无法驯服,也可用之繁育后代,驯养小水牛。” “另外,随驾禁卫尽是骑兵,在这南越之地,大规模骑兵也施展不开。” “或可向陛下借调一些马匹,我再让矿山那里,打造一些马拉耕犁,将开荒速度彻底提上去。” “如此,也可尽快腾出手,训练青壮为兵,应对番禺朝廷随时会发起的反扑!” 秦墨突然指向远处烧荒土地上,正在奋力拉犁耕地的越人青壮,提议道。 扶苏:“……” 这话题转的有够生硬。 不过,秦墨的话,确实有道理。 垦荒屯田只是首要任务,同时还要防备番禺王的反扑。 若不能尽快将青壮训练为兵,待番禺王纠集更远更多的部族打来,介时便棘手了。 当然,真打不过的话,也可让嬴政的两万随驾秦军参战,为归附越人保驾护航。 但就像秦墨当初说的,秦军只要参与越人内战,必然会激起其他越人部族的同仇敌忾之心。 哪怕原本只是与番禺王虚与委蛇的越人部族,也会真的跟番禺王站在一起,与秦军死磕。 所以,秦军参战是一把双刃剑,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让这柄双刃剑出鞘! 扶苏思维发散,倒也真被分散了注意力,颔首道:“那我这便向父皇上奏疏,请求拨调马匹。” “秦相也召集人手,去往黑牛族领地,多多捕捉水牛……毕竟,马匹并不适合在水田里使用,往后多多驯养水牛,才是正道!” 秦墨揖手:“正是此理。” 两人意见达成统一,也不在歇息了,迅速翻身上马,各自去安排。 不过,马蹄还没迈开,扶苏却是回过神了,又扭头向秦墨道:“从今天起,大妹与我同住。” 秦墨:“……” 秦墨彻底被打败了,只得揖手道:“全凭太子做主!” …… …… 半月后,秦墨派出的越人青壮,从黑牛族领地,抓捕回近二百头野生水牛,穿了鼻环后,驯服使之耕地。 不过,效果不甚理想,母牛和半大牛犊,成功驯服了几十头,勉强能用于耕地,但偶尔还会发飙,踢伤顶伤扶犁牵牛的越人。 公牛则一头也没驯服成功! 秦墨一声令下,留下几头健壮的水牛做种牛,余下全部宰杀食肉,给高强度劳作的越人补充营养,牛筋牛角牛皮留下制作弓弩皮甲! 幸而,扶苏申调的三千匹战马,被禁卫送来矿山,套上新打造的马拉耕犁,直接投入垦荒屯田。 有三千匹战马为畜力,垦荒屯田的速度,有了质的提升。 在此期间,陆陆续续有更多的越人部族赶来归附,矿山一带聚集的越人,成功突破十万。 其中,能被训练为兵的青壮男子,约在一万五千人左右。 按照九位巫长的说法,这十万越人大抵已是番禺国的半数人口! 也就是说,番禺王治下,有一半子民,都成了叛军。 而剩下一半子民,也不见得是忠于番禺王的,更多的是因为太过偏远,而没有接到共同举事的邀请。 …… …… 这一日,秦墨和扶苏难得没有出去当街溜子,两人纠集了九位老巫长,给自己弄纹身。 当然,是进化版的纹身。 颜色不局限于蓝靛,图样也是秦墨亲手画的后世奇幻风,与其说是纹身,倒不如说是花绣更合适! “下雨啦,下雨啦~!” “春雨季来了……” 外面突然越人娃子的呼喊。 扶苏的越人语言还未学精熟,越人娃子们激动的呼喊,他听了个一知半解,便向秦墨问道:“是下雨了吗?” 秦墨点头:“怕是春雨季来了,垦荒屯田可以告一段落了。” 扶苏精神一震,也顾不上纹身了,爬起来冲到窗边,打开竹窗向外观看。 外面确实是在下雨,小雨但缠绵。 这种雨,是一时半会,绝对停不了的雨! 秦墨也爬起身,走到窗边向侍卫喊道:“立即让诸官统计屯垦田亩之数量,整理成册赶来参加朝会。” “喏。” 侍卫揖手领命,骑上快马冲入雨幕中。 秦墨与扶苏也不在纹身,送走九位意犹未尽的巫长,各自穿戴铠甲,等待诸官赶来。 稍后,冯劫与李斯率先赶到,诸官也骑着快马陆续赶来。 扶苏坐在首位,秦墨坐在下首,诸官按爵位官职排列在下,一个小朝会俨然成形。 “诸君,自明日开始,垦荒屯田告一段落,开始抽调青壮,训练为兵。” 扶苏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 诸官齐齐揖手:“喏。” 扶苏颔首,转而看向秦墨,示意他交代具体工作。 秦墨也是开门见山道:“抽调青壮之前,先将开垦之田亩,分配给越人作为口粮田!” “以五亩为准,多余则作为公田!”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大秦最高法长官,敢不敢再怂一点?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正文卷第一百一十章大秦最高法长官,敢不敢再怂一点?按照原有秦法规定,男丁在十八岁左右,与父兄分家顶门立户,要耕种一百亩左右的口粮田,成为耕战之基石。 一户小夫妻便要耕种百亩田地,猛一听是极其恐怖的劳动量。 而实际上……也确实极其恐怖的劳动量! 哪怕这百亩田地,并非全部用于耕种粮食,其中囊括专门用于种植桑麻等农副产品的田地,不必太过费心劳力……也着实够呛! 不过,凡事不能以后世眼光看待。 大秦原本的耕种技术,虽说遥遥领先于越人,但在后世人看来,无疑还是刀耕火种一般,根本达不到精耕细种的程度。 所以换算下来的话。 秦人先辈耕种百亩田地,所耗费的劳动力,与后世子孙精耕细作十亩地,所耗费的劳动力,其实大抵是相当的。 而且大秦原本的田亩收成,很可怜。 谁家能把亩产,提到两百斤,就算是大丰收,朝廷立即赐爵,并派遣官吏,学习其耕种技术。 收获质量不行,只能靠田亩数量弥补! …… 以上,是原有秦法规定。 至于如今,早已是大大的不同! 高产粮种的推广,新式农具的推广,让精耕细作成为秦法硬性规定。 一户小夫妻能耕种十亩地,便已然是极限,最多再种一些容易打理的桑麻田。 所以,秦墨原本给越人定的口粮田标准是三亩,想要更多就去自己开垦。 只是前些日向嬴政借调的三千匹战马,发挥了大作用,屯田速度陡然加快,这才将给越人分配的口粮田,重新定为以五亩为准,不分男女老幼! 如此分田,则老幼必然要依靠青壮,则女子必然要依靠男子,才能完成繁重的耕作收获。 而这正是秦墨想看到的,越人长此以往,不出数年必然移风易俗,自发形成家庭门户,融入华夏大家庭! “另外,各部族原有之巫长,陛下已经送来封赏诏令。”新 “宝珠族、铁山族等,最早响应举事之九族,巫长皆封第五等大夫爵位,余者新附部族之巫长,则封次等不更爵位。” “在口粮田之外,可以给他们爵位应有的待遇了。” “此事由御史大夫冯劫,与廷尉李斯亲自操办务,必大张旗鼓,给所有越人做个榜样,让他们知道拥有爵位的荣耀与富贵。” “如此,越人男丁闻战则喜,则番禺王不足为虑。” 秦墨看向晒黑不少的冯劫与李斯,郑重道。 二人立即揖手领命:“喏!” 秦墨继续道:“分田完成之后,再行抽调青壮男丁编练成军。” “介时,除教授孩童学习之官员,以及墨家官员外,其余诸官也随之参加操练,熟悉鸳鸯阵诸般变化,并为越人战士宣教思想。” 以淳于越为首的几名博士,以及数名墨家官员,齐齐揖手唱道:“喏!” 但其余诸官,包括冯劫和李斯,就很懵逼了。 他们能熬到朝廷重臣的职位,年纪可都不小了啊,甚至平均年龄在五十岁以上。 让他们指挥越人战士作战还行,大家或多或少懂些战阵之道,或者干脆就是带过兵打过仗的,指挥若定还是能做到的。 可是让他们这把老骨头,跟越人战士共同操练,那就是开玩笑了。 老命还要不要啦? 诸官呆滞半晌,职位最高的冯劫,才终于幽幽开口道:“秦相果然还是记仇啊~!” 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但诸官却是尽皆恍然大悟,看向秦墨的眼神,顿时也变得幽怨了。 前次他们暗里打秦墨的小报告,秦墨可还没找他们算账呢。 这些时日,他们以为秦墨宽宏大量,心里还挺庆幸呢,都快将此事忘到脑后了。 但现在看来,叼毛的宽宏大量,他恐怕是早就等着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摆弄人呢! 看看那些不用参加训练的官员吧,全都是当初没有打秦墨小报告的,要么是激进的儒家官员,要么是更加激进的墨家官员…… “秦相,斯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斯觉得,作为在场官职最高的唯二之人,冯劫已经开口了,自己也很有必要说两句。 否则,会显得很没有二哥的担当! 秦墨笑道:“不当讲。” 李斯:“呃……” 李斯话已经到嘴边了,闻言好悬没被噎死。 这年轻的宰相,还是那般不讲究,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让人怎么聊? 不过,看着秦墨脸上的和煦笑容,李斯又实在没有勇气,跟着乱出牌。 他可没有冯劫的硬骨头,敢当面吐槽秦墨! 只是诸官和冯劫,此时都在看着他,等着他拿出做二哥的表率,就很让人下不来台。 最后,他在诸官的殷切眼神中,只得缓缓直起腰板,肃然揖手道:“秦相,斯其实想说,春雨已至……斯近日寒腿发作,不良于行恐难操练,改为教授孩童学习如何?” 冯劫:“……” 诸官:“……” 众人齐齐为之绝倒。 你特么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 堂堂廷尉,大秦最高法长官,敢不敢再怂一点?! “噗,咳咳咳~!” 李斯正自装怂,诸官正自失望,不用参加操练的淳于越等人,却是看的忍不住了,只能用拼命干咳,掩饰自己笑喷之声。 诸官闻声,不禁满头黑线。 笑个瓜样啊笑,幸灾乐祸之辈,简直不当人子! “噗,咳咳咳……” 诸官心中暗骂之际,上首位置却又有一道,掩饰笑喷的干咳声响起。 抬头看去,发现却是扶苏这位太子,正以手掩面,疯狂干咳憋笑! “……” 诸官皆是一阵无语,这太子整日与秦相出双入对,俨然也跟着学孬了啊。 不过,无语过后的诸官,看着好不容易憋住笑,有些惭愧讪然的扶苏,却是齐齐眼眸一亮。 竟然知道惭愧? 这太子还有救啊! 诸官彼此交换眼神,而后果断向扶苏投去哀求眼神。 扶苏不但是储君太子,更是监军,嬴政不在的情况下,也只有他能与秦墨说上两句了。 “太子殿下,老臣的风寒腿,不良于行恐难操练,还是改为教授孩童学习吧?” 李斯率先开口,又撂出方才的言辞,向扶-->>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苏卖惨。 冯劫等人被他这不忠不义的二哥抢了先,不由悻悻撇嘴,然后更卖力的露出老态。 “……” 扶苏对上诸官楚楚可怜的老花眼,顿时为之一滞。 你们臣子斗法,别拉上我啊! 况且,我只是监军,又不是领军,也不好干涉秦墨的宰相之令呀! 扶苏到底是君子,迟疑片刻后,终于还是看向秦墨,也不说话。 但意思已经传达到:【是不是可以放诸官一马?】 秦墨微微皱眉,向卖惨求抱抱的诸官道:“本相绝非公报私仇,只是诸君擅长不同,因而分配职责不同。” “淳于越等儒家博士,尤善纲常孝悌学说,配合宣教思想,教授越人孩童最是恰当不过,有利于未来之大秦统治。” “而墨家官员,善百工之学。” “介时越人青壮参加操练,余者老弱妇孺,需由墨家官员集中管理,看顾农田之余,赶制甲盾弓弩等器械,同时还要修路……” “诸君,若有自觉比儒学博士更懂纲常孝悌,若有自觉比墨家官员更懂百工之学,速速报上名来,本相为诸君重新安排职责!” 冯劫:“……” 李斯:“……” 诸官:“……” 为了给我们穿小鞋,搞得这般逻辑缜密,你这宰相平日里是有多闲? 当街溜子满世界乱转不累的么! 扶苏看着无言以对的诸官,好笑挥手道:“诸卿,将治下开垦之田亩册子,抄录留下一份,便去忙吧,务必尽快完成授田。” “喏。” 诸官揖手领命。 有侍卫送来笔墨简牍和桌案,直接参与管理越人的诸官,开始抄录自己带来的田亩册子。 余者官员则次序退出竹楼,各去忙碌自己的事情。 最后,留下田亩备份的诸官,也告辞冒雨离去,回去主持分田工作。 秦墨与扶苏送走所有官员后,立即开始着手统计田亩总数。 公孙业和张良等人,元嫚、虞姬和吕雉三女,也都被叫来帮忙统计。 一群人忙活到晚上,田亩总数终于统计出来。 总计:八十三万五千四百余亩! 乍一看似乎很多。 但平均折算一下的话,相当于十余万越人,在这段时间里,每人只开垦了八亩地…… 乍一算似乎又很少。 但十万越人,并非全都是青壮,垦荒也不止是垦荒而已。 开垦之余,还要分出人手育苗,开挖配套的灌溉水渠,最后将土豆苗、红薯苗、水稻禾苗,栽种进田地里。 另外隔一段距离,还要建造一处聚居村寨。 如此繁重劳动量之下,屯垦出八十三万亩田地,着实足够令人骄傲了! 站在矿山上向四周张望,入眼尽是一片接一片不规则田亩,望不到尽头。 为什么是一片接一片的不规则田亩呢? 因为番禺国的领土,大多是山地丘陵地貌,适合耕种的平缓地带,都被番禺贵族占据着呢,轮不着铁山族这样的废柴…… …… …… 次日,涉及十万越人的分田工作正式开始,诸官忙的脚不沾地。 所幸大秦早有一套成熟的授田机制,诸官在率领治下越人垦荒屯田时,也早就在做准备工作,将田亩优劣记录在册。 如今开始分田,便只需优劣田亩平均混搭,五亩一份编号,让越人抽签得田,抽到什么算什么,不得更改。 若不满意,便自己再去开垦,开垦出来的田地,还可免交田税三年! “哈哈哈,这些地都属于我了,待秋日收上满仓的白米,那花菇部的彩鹛,必然自己来钻我竹楼。” 鲲拿着木牌地契出村寨,找到属于自己的三亩水田,站在地头看着绿幽幽的禾苗,不由咧嘴傻笑出声。 至于不远处同样属于他,种植着半亩土豆、半亩红薯以及一亩苎麻的旱田,却是被他直接忽略了…… 在越人固有的观念里,只要能吃上白米,那就是贵族老爷,别的都是虚的! “叼毛仔,净会想美事,你有水田,那彩鹛也有,人家何必来巴结你?” 宝珠族巫长似乎听到了儿子的傻乐声,毫不客气吐槽道。 周围认领土地的越人,闻言无不笑喷出声:“噗,哈哈哈……” 鲲被笑的嫩脸通红,吭吭哧哧道:“我……我有力气……附近村寨的男丁,那个有我力大……待白米成熟,彩鹛想快快收割,不使白米落在地里,定然是要来找我的!” 周围的笑声戛然而止。 便是老巫长也为之一愣。 鲲虽憨厚木讷,但以往却是宝珠族,乃至方圆百里,最悍勇的战士,做农活自然也是一把好手。 说不得,那位让他心心念念的花菇族女子,日后还真要来钻他竹楼! 踏踏踏—— 密集的马蹄声,突然从山道上传来。 一众越人扭头张望,发现是矿山方向,奔来了上千铁甲骑士,手持华丽的旌旗仪仗。 骏马铁甲的威武与旌旗仪仗的华丽交相辉映,让人远远看着便觉敬畏又向往! 诸越人眼看那千骑直奔这边而来,赶忙揖手施礼,以示恭谨。 冯劫催马出前,朗声问道:“原宝珠族巫长海熊,可是在此村寨居住?” 宝珠族巫长赶忙上前,又施一礼道:“庶民正是海熊。” 冯劫上下打量一眼干瘪瘦小的宝珠族巫长,嘴角不禁抽了抽,人不咋高大,起的名字却挺唬人。 李斯此时也催马出阵,见这村寨之越人,大半都在附近田间地头,便用刚学会的越人语言朗声道:“大秦始皇帝陛下……太阳神帝,感念原宝珠族巫长海熊,当先率众归附有功,特赏赐第五等大夫爵位。” “本官这里,带来了官印告身冠袍绶带,以及今年之岁禄,精米二百五十石。” “另外,明日自有官吏前来,为你分配五百亩水田,建造一座百五十步见方之大宅。” “再有,你可蓄养宾客或仆役五人,日后若参加律法考试,则优先录用为官吏!” 说罢,向身后一招手,自有骑士出列,或捧着官印告身,或捧着冠袍绶带,或从马背上卸下一石石白米。 二百五十石白米,说起来就是个数字。 但堆在一起,那就是一座小型米山,围观越人看的眼睛都发直了。 宝珠族巫长更是看着米山开始打摆子!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腰酸背痛!生活不容易啊!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正文卷第一百一十一章腰酸背痛!生活不容易啊!“这……这些白米都是赏赐给我一个人的?” 宝珠族巫长看着面前的小型米山,颤抖着问道。 他以往身为一族之长,扣扣索索从族人身上占些便宜,其实也就是饿不着,能有件袍子穿的状态。 毕竟,不是谁都像黑牛族巫长那般,把自己的族群当成奴隶压榨。 也不是谁都像黑牛族巫长那般,有番禺王和番禺太子撑腰。 糟老头子若是做的太过火,以越人野蛮的性子,或许趁他上厕所,把他摁死在茅坑里,也是很有可能的…… 总而言之,他以前也是赤贫状态,这二百五十石白米,对他造成的震撼可想而知! “爵位才是赏赐,这些白米是爵位附带的岁禄,以后每年皆有,直至终老而死。”李斯认真解释道。 “嘶~!” 宝珠族巫长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眼看又有抽过去的迹象。 鲲见了,赶忙上前搀扶,同时找个根木棍,学着秦墨塞在他嘴里,防止咬舌头。 围观的越人,也没人上前帮忙,因为他们已经被李斯的解释震傻了。 “每年都有一座白米山吗?” “这可怎么吃的完?” “老巫长岂不是比番禺贵族还享福……” …… 越人们看着丑态百出的小老头,羡慕之情霎时涌上心头。 有铁甲骑士主动上前,给宝珠族巫长推拿过气。 待他缓过劲儿,捧着官印告身的骑士们,捧着冠袍绶带的骑士们,也一起上前,将其身上破旧的蓝靛麻袍扒掉,披散的白发扎成发髻。 而后,为他戴上高冠,穿上崭新的玄色绢布里衣,披上绣着古朴云纹的玄色宽袍,束上华丽的玉环绶带。 包括脚上也有棉质足衣,以及方头虎纹靴。 最后又将一枚精美的黄铜印信,和一张雪白宣纸写就的轻便告身,一左一右放在他手中。 小老头这一番装扮下来,倒真有威严老君长的模样了,围观越人尽看的眼神发直,艳羡不已! “拜见大夫爵君~!” 上千骑士有大半下了马,向呆滞的宝珠族巫长揖手而拜。 至于没下马见礼的骑士,大抵是爵位与之平等,或爵位更高者。 宝珠族巫长打了激灵,终于蓦然回神,但看着面前黑压压一片的行礼甲士,却是震惊的手足无措,好半晌才迟疑道:“呃……免……免礼?” 唰—— 众甲士收了礼数,后退回到阵中,重新翻身上马。 老巫长激动了,激动的再次浑身颤抖。 噗通—— 老巫长突然匍匐在地,面向着原宝珠寨的方向,高呼道:“臣,海熊,拜谢大秦始皇帝陛下封赏!” 冯劫和李斯微微颔首,等他拜完起身,便道:“吾等便先告辞了,还有别处要去封赏。” 老巫长眨了眨绿豆眼,好奇道:“可是原铁山族,鹿族等,八族巫长?” “正是,尔等九人,陛下皆封赏第五等大夫爵位。” “另外新归附部族之巫长,则封第四等不更爵位。” “日后若在立下功劳,还会有封赏颁下。” 冯劫仔细解释一番,而后又看向那些艳羡的围观越人,以道:“好生操练杀敌本领,来日上了战场,砍下敌之首级,一枚首级便可换一级爵位。” “便是一级公士爵位,也有五十石白米的岁祿,一百亩良田,以及三十步见方大宅一座……” “诸君,当勉励!” 众越人听着冯劫的循序善诱,看着面前的米山,以及人模狗样的老巫长,不由呼吸渐渐急促,齐齐揖手道:“谨遵天神教诲~!!!” 冯劫与李斯满意颔首,也不再废话,率领千余骑士轰隆隆而去,赶往下一村寨。 “恭送天神!” 老巫长揖手恭送队伍远去。 众越人则是突然爆发出震天怪叫:“嗷嗷嗷~!!!” 老巫长吓的一哆嗦,等他直起身回过头,却发现往日的族人,此刻眼珠子都是红的,一个个仿佛得了红眼病。 毫无疑问,那是对首级军功的渴望! 包括女子,亦是满脸凶性! 老巫长愣了愣,心中暗暗惊叹:【有屯垦仁政可供底层越人丰衣足食,有军功赐爵可供底层越人实现跃迁,真是合该大秦一统百越!】 老巫长心中感叹一番,转而看向自己身上的冠袍绶带,看向手中的爵印告身,看向面前堆积成山的白米,不由也再次激动起来,大笑道:“咱这一身行头如何?” 众越人停下亢奋怪叫,自是满目艳羡之色,继而便是敬畏。 是的,敬畏! 那般多铁甲天兵,都要向老巫长恭敬行礼,他们又怎能不敬畏? 又怎敢不敬畏! 老巫长看着儿郎们的神色,却是哑然失笑。 他便是以往做巫长时,也从未在享受过族人的敬畏,这算是破天荒的头一回,感觉倒也新奇! 不过,他乃是久居尊位者,在族人面前,耍那不知耍过几百回的威风,实在没有成就感。 嗯,就算要耍威风,也该去找附近新归附部族之巫长。 方才听那两位天神说,自己是第五等爵位,而他们的爵位只是第四等,可是比自己低着一等呢…… “我这尊贵爵位,乃是你们为我挣来的,若无你们随我归附大秦,太阳神帝又岂会封赏我这糟老头子?” “今日我得了封赏,自也不能忘了你们,且将白米搬回村寨,烧起锅灶蒸煮,再将附近村寨的族人也叫来,咱们吃个痛快!” 老巫长大手一挥,豪气干云道。 众越人顿时再次怪叫出声,或蜂拥冲向米山,兴高采烈往寨中搬运。 或撒丫子跑向附近村寨,喊叫族人来会宴。 稍倾,村寨中飘起炊烟,蒸米饭的清香味道,随之飘散开来。 众越人也拿出私藏,或自酿酒浆,或野物腊味! 老巫长端起一碗果酒,向胡吃海塞的族人道:“附近村寨已然完成分田,明日宝珠族儿郎,便要响应天神号召,前去参加操练,也不知何时才能归返。” “今日这一场丰盛大宴,也算是为儿郎们壮行了……儿郎们,要为咱宝珠族争脸啊!” 青壮男丁们停下胡吃海塞,齐齐端酒碗起身:“必然为宝珠族争脸~!!!” “且饮!” >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 “饮~!!!” 一场狂欢正式开始。 越人天性狂野烂漫,吃饱喝足之后,眼看天色已暗,便又升起篝火且歌且舞。 累了,便大吃。 吃饱了,便又继续狂欢。 狂欢不知持续多久,次日清晨时,满地都是呼呼大睡的越人,燃尽的篝火余烟淼淼。 墨家官员带人前来,给老巫长划分爵田建造府邸,进了村寨便见如此场面,险些惊得跳起来。 这场面,可太像被洗劫过了! 直到几个防备野兽叼走儿郎的老年越人,发现这一行人后,上前见礼解释,那墨家官员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哭笑不得长出一口气,问道:“可有主事者?” “吾乃此地推选的乡老之一,不知天神前来所为何事?”为首的老越人自报身份,问道。 “此来乃是为大夫爵君海熊,划分爵田丈量宅地。” “哦哦哦,我去喊叫老巫长。” 老越人不敢怠慢,麻溜的去寻找,不知在哪补觉的老巫长。 稍后,睡眼惺忪的老巫长被叫来,村寨里的越人也被动静惊醒,围拢过来看热闹。 墨家官员也不废话,直接拿出一把竹签,让老巫长上前抽取,同时解释道:“与你们分田一般,这些竹签上记载着附近的公田,每一签一百亩。” “你可以抽五根签,抽到那签算那签,不得更改!” 老巫长闻言,彻底清醒了,颤抖着手,抽了五根竹签,仔细看过之后,又还给墨家官员:“我不识秦字……” 墨家官员莞尔接过五根竹签,看了几眼后笑道:“你运气倒是好,抽中连片的五百亩水田。” 说着,指向村寨远处,一片在河流旁的水田道:“那片公田,今后便是你的了,稍后我为你书写地契!” 老巫长顺着他手指看去,立即又开始打摆子了。 众越人更是艳羡的眼珠子又开始泛红。 那片水田,乃是附近最好的水田,不但利于灌溉,淤泥更是肥沃。 别的水田,或许秋收时,能得七八百斤。 但那片水田,今年秋收时,绝对能得千斤! 而且,那可是足足五百亩啊,一个百人村寨,也就能分到五百亩,现在老巫长一人,便独占五百亩。 如何不让人艳羡?! “现在,该为你丈量宅地了。” 墨家官员不理会越人们的呆滞,便又带着随从,走向村寨西侧,为老巫长丈量一百五十步见方的宅地。 一百五十步见方的宅地,却是比旁边供百人聚居的村寨,还要大上几分。 “这里便是你的宅地,待分田完成,我会抽调青壮女子,为你建造府邸。” “你想要砖瓦结构?还是竹木结构?” 墨家官员站在丈量好的宅地上,向打摆子的老巫长问道。 老巫长突然停住打摆子,斩钉截铁道:“砖瓦结构!” 墨家官员点头:“那便砖瓦结构。” 众越人看看自己聚居的小村寨,又看看已经撒上白灰,大的离谱的宅地,不由陷入长久的呆滞。 墨家官员写下爵田地契,塞给老巫长后,便带着随从离开了,赶去给下一位新爵,划分爵田丈量宅地。 众越人却久久不能回神。 昨日岁禄如山的白米,冠袍绶带的华丽,带给他们的震撼,还未完全消散,今日又来这一遭。 实在太过刺激,有点承受不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越人从震撼中回神,看向打着摆子傻乐的老巫长。 然后,如同连锁反应一般,愈来愈多的越人回神,看向打着摆子傻乐的老巫长。 再然后,青壮男丁们炸锅了,纷纷跑着离开,回家拿上武器,向铁山方向狂奔。 他们要去挣军功! 不出片刻功夫,原地只剩一众妇人老弱,看着离去的青壮男丁们,满脸艳羡之色。 “羡慕吗?” 老巫长嘿然问道。 老弱妇孺们齐齐点头,尤其是那些青壮女子,更是把头点的如小鸡啄米。 越人可没有什么女人不得上战场的潜规则,事实上越人女子的彪悍,并不输越人男子。 以往部族间火拼时,越人女子从来不缺阵! 只是秦墨到来之后,并不愿意使用越人女子为战士,让她们好不失望。 如今,眼看男丁们都去挣军功,女子们又怎能不羡慕?! 老巫长笑道:“不止儿郎们可以在战场上搏军功,老弱妇人也可制造甲械,搏一份功劳的。” “你们可不要忘了,当初在咱们宝珠寨,制造甲械优良者,可是跟训练出众的战士一般,都得了美食华服的赏赐!” 老巫长此话一出,满脸羡慕的妇人老弱,顿时精神为之大震。 于是,妇孺老弱们也炸锅了,所有人都在向着那墨家官员离开的方向,发足狂奔。 她们也要挣功劳! …… …… 冯劫与李斯领着千余禁卫,挨个封赏归附部族之巫长,先制造一波震撼。 墨家官员们紧随其后,在制造一波震撼。 没有越人能经受住,如此双重震撼的诱惑,十万越人的积极性,被激发到极致。 诸官的分田工作,刚告一段落。 一万五千余青壮男丁,已然自发聚集到铁山大校场,接受整编操练。 剩余妇人老弱,也在墨家官员的带领下,或打理现有的田亩,或参与修建直道,或赶制甲盾弓弩等军械。 大秦的古典****,在百越之地绽放出别样光彩! 唯一不高兴的,可能就是那些跟着越人青壮男丁,一起参加操练的诸官了。 他们的老胳膊老腿,实在受不住如此折腾。 短短几天过后,已经有数人病倒,余者也是去了半条命。 诸官很惨,找到扶苏苦苦哀求,想让他找秦墨说情,放他们一条生路。 而秦墨很贴心,不但答应了扶苏的说情。 更早就上了奏疏,向嬴政借调来医倌,为首者正是夏无且,为诸官诊治。 “诸官又不需要冲锋陷阵,只需熟练运用鸳鸯阵之变化,现在已然熟练,便无需再操练了。” 秦墨言之凿凿,如此说道。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往后嫁了人,不孝的时候多着呢!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正文卷第一百一十二章往后嫁了人,不孝的时候多着呢!铁山大校场,医疗营。 “夏兄,这药池太热了……待稍凉些,斯再进去浸泡,可好?” 李斯穿着四角裤衩,站在蒸汽升腾的药汤池旁,试了试温度后,回头向夏无且问道。 夏无且莞尔点头,但不等李斯松口气,却突然看向他脚下:“有长虫~!” 李斯顿时大惊,下意识往后退却,继而便觉脚下一空,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迭进热烫药池。 噗通—— 药汤四溅中,李斯宛如被滚水退毛的活猪般,扑腾着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啊呜~!!!” 远处正在脱衣服的冯劫和诸官见了,不由齐齐一咧嘴,脱衣服的动作越发缓慢。 嗯,有道是扬汤止沸,先让咱们的好二哥,给汤药降降温! “啊啊啊……拉吾一把……诸兄,快来拉我一把……” 李斯在药池中惨叫扑腾,挣扎着想要爬上岸,可多日操练之下,他那胳膊腿早就不听使唤了,只能哀嚎央求诸官帮把手。 于是,诸官或加快脱衣速度,或直接想冲过去拉他。 但奇怪的是,他们越是急着脱衣,便越是解不开衣带,越是急着冲过去拉人,便越是被脱一半的衣袍所绊。 诸官急吼吼好一会儿功夫,李斯却还在药池里惨叫扑腾呢! 夏无且就站在岸上,强自忍笑看着,等他渐渐老实了,才捋着胡须语重心长道:“李廷尉风湿入骨,如今已然不良于行,需用热汤逼出体内寒气,否则年岁再大一些,恐将瘫痪啊!” “哎唉……” 李斯整个人呈大字漂浮在药汤里,发出一声半死不活的哀吟回应。 夏无且回头看向冯劫等人,催促道:“诸君也别玩了,速速入热汤浸泡吧,若是凉了,便无有效用,风湿之痛不除,还是自身受罪。” “须知,良药苦口利于病啊!” 在场诸官皆年纪不小,或多或少都有风湿的毛病,也知夏无且是医者仁心,便纷纷不再演戏,迅速脱了衣物走向药池。 不过,当他们看清药池里,李斯红彤彤好似大虾,满脸生无可恋的模样,不由再次打起退堂鼓,磨磨蹭蹭不肯往药池里下。 “有长虫~!” 夏无且站在诸官身后,再次一声惊呼。新 诸官:“……” 故技重施是吧? 当我们傻是吧? 诸官回头,耷拉着眼皮,无语看向夏无且,一个个的表情,仿佛是在说:【差不多可以了,咱们又不是小孩子,啥道理不懂,还用连哄带吓吗?!】 夏无且笑了笑,指向冯劫脚下。 冯劫本不想理会这老倌,但猛然感觉左脚上冰冰凉凉的,便忍不住低头往下瞧看,却见一条嘶嘶吞吐信子的花蛇,正顺着自己的脚往腿上缠爬。 “啊呀~!” 冯劫怪叫着一蹦三尺高,疯狂甩动左脚。 但如此一来,他身旁身后的诸官,就倒了血霉了,一个个被挤的如同下饺子,迭进滚烫药池中。 噗通—— 噗通—— 噗通—— 等冯劫好不容易把缠在腿上的花蛇甩掉,诸官已经尽数入了药池,烫的呲牙咧嘴之余,无不眼神幽怨。 这位好大哥,比二哥还不仗义啊! 冯劫迎着诸官幽怨目光,不禁为之讪然道:“一时受惊失态,诸兄勿怪,勿怪。” 说着,拿出做带头大哥的担当,咬牙颤巍巍下进药池里。 夏无且满意颔首,捡起那条花蛇,收进一个布袋里,扎紧口子挂在腰间。 很显然,这花蛇乃是他豢养之物! 冯劫:“……” 诸官:“……” 糟老头子果然坏滴很啊。 怪不得在传闻中,他能诱骗秦相喝下童子尿药汤! 诸官暗暗腹诽不已,但想到秦墨喝童子尿的经历,心里顿时又平衡不少。 而且,泡在滚烫的药汤里,渡过最初不适阶段后,渐渐便开始受用了,身体的疲乏和风湿痛,都在明显减轻,很舒服。 “呼……这条老命总算是保住了,秦相若是再让我操练下去,说不得便要去追随先王矣!” 冯劫学着李斯呈大字漂浮在药汤里,享受着难得的惬意,半是后怕半是埋怨的感叹道。 李斯闻言,跟着也幽幽开口道:“也不知秦相,为何突发慈悲之心,放饶吾等不再操练。” “总不会真是因为,吾等已经熟练运用鸳鸯阵吧?” 冯劫和诸官齐齐摇头,他们自然是不信秦墨的鬼话,虽然那确实很说得通。 不过,似乎也有人觉得,不该把堂堂大秦宰相,猜度的那般狭隘不堪,便道:“或许,秦相只是一心为公,并非刻意为难吾等。” 此话一出,莫说是冯劫、李斯等人,便是给药池中添加热汤的夏无且,也是噗嗤一声笑喷了。 为公,肯定是为公的。 但若说没有私心,那才是见了鬼了! …… 与此同时,铁山大校场的辕门外,秦墨和扶苏以及元嫚,正在迎接全天下最尊贵的客人。 “儿臣恭迎父皇!” “臣,秦墨,恭迎陛下!” 三人先后向行至近前的御驾队伍行礼。 六匹汗血黑马拖曳的玉宇车,稳稳停在三人身前,而后车门打开,赵高当先跳下,放置好阶梯。 嬴政身穿龙凤团纹金甲拾级而下,向三人摆手道:“不必多礼。” 正如诸官所预料的那般,嬴政是个闲不住的,直道如今只是刚修好个雏形。 甚至地基还未夯实,他便迫不及待来巡视了。 而且来的突然,事先只有秦墨和扶苏得到通知,便是元嫚也不知情! “真是女大不留中啊,朕不传诏叫你,你也不想着回去了。” 嬴政看向一身短打劲装晒黑不少的元嫚,不禁莞尔叹道。 元嫚赶忙请罪道:“儿臣不孝。” 嬴政瞥一眼秦墨,大有深意道:“往后嫁了人,不孝的时候多着呢,朕先习惯一番也无妨。” 元嫚俏脸微红,正想壮着胆子说两句撒娇话,嬴政却已骑上赵高牵来的神骏黄骠马,在秦墨和扶苏的拥簇下,催马进入辕门。 “杀!” &-->>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杀!” “杀……” 大校场上,一万五千越人青壮男丁,分成一个个千三百人的小阵,正自喊杀震天的操练。 张良等十人,以及最初九族的越人战士,如今已然是骨干军官,他们也都见过嬴政。 远远看到嬴政之后,便赶忙要见礼。 嬴政摆摆手,示意他们如常操练,然后纵马上了点将台,开始观摩操练。 张良等人和九族军官,自是更加卖力的操练麾下士卒,呼和喊杀声响彻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校场。 嬴政早已看过禁卫和楚军,那等操练精熟的鸳鸯阵,而眼前这新训的一万五千越人青壮,甲胄器械都不甚齐全,自然入不了他的法眼。 不过这些越人青壮,那种喊杀震天的精气神,却是让嬴政颇为意外,遂向秦墨问道:“爱卿是如何调教越人丁卒,竟有如此虎狼之气?” 秦墨揖手答道:“无他,唯军功赐爵尔。” “前些时日陛下传来诏令,封赏诸部族之巫长,以爵位酬其率众归附之功劳。” “臣与太子商议后,命御史大夫冯劫、廷尉李斯,大张旗鼓操办封赏,以诸族巫长为娃样子,使越人皆能知晓,拥有爵位是何等的尊贵荣耀。” “如此一来,越人丁卒便如当年的关中子弟,闻战则喜,如盼甘霖。” 嬴政听得哑然失笑,颔首道:“善,假以时日必是虎狼强军啊!” 说罢,左右看了看问道:“怎不见冯劫李斯等诸卿?” 扶苏原本还在幽怨呢,嬴政从见面开始,还没跟他这亲儿子,正经说过一句话。 可听到这句询问,顿时就不幽怨,反而缩着脖子,努力做隐形人。 诸官都被操练的只剩半条命,这锅他不敢背! 但出乎扶苏预料的是,秦墨竟丝毫没有犯错的觉悟,听到嬴政询问诸官,便也不隐瞒,直言道:“臣令诸官与越人丁卒一道参加操练,并在晚间为越人丁卒宣教思想。” “但诸官终究年老体弱,如今皆在接受夏医倌治疗!” 嬴政愣了愣,面皮抽搐道:“爱卿向朕上奏疏,申调许多医倌前来,便是为此吗?” 秦墨点头:“正是!” 嬴政不知道该说啥好了,他大抵能猜到,秦墨让冯劫李斯等人,一起参加操练的用意。 无非就是熟练新式鸳鸯阵,日后与番禺王军队交战,诸官便可为军中之偏将,战斗思想两手抓! 但同样的,嬴政也能猜出,秦墨公心之下的那点小九九,前次诸官暗地里打秦墨的小报告,秦墨若不趁机还以颜色,那就太圣母了。 须知,那位白胖御史张苍,当初就因为质疑秦墨独创的算学,如今还在塞外吹风沙呢。 还有韩信那位让人眼前一亮的青年才俊,不也是因为挑秦墨的刺,也被留在塞外吹风沙…… 但偏偏,二人又是因为职务之便,才被秦墨留在塞外,也立下了大功劳。 就像此时的诸官一般,虽是被操练的进了医疗营,可谁又能说,那不是一份勇于任事的功劳呢? 实在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嬴政摸了摸大胡子,嘿然道:“朕去看看诸卿,前头带路。” 秦墨揖手,为嬴政引路。 …… 御驾队伍赶到医疗营时,诸官泡着热腾腾的药浴,已经睡着了大半。 数日操练确实把他们折腾够呛! 夏无且和几名医倌,则在不时往药池里倾倒热汤,保持里面的温度。 嬴政摆手制止了夏无且等医倌的见礼,指了指药池中酣睡的诸官,示意不要打搅他们。 这位臣子眼中的威严之君,却也是不吝体恤臣子的! 但诸官并不是都睡着了,李斯的风湿痛最是严重,因而药浴之下,仍然疼痛难以入眠,迷迷糊糊间听到脚步声杂乱,便睁眼瞧看。 然后,便悚然精神了,赶忙爬出药池见礼:“陛……陛下……臣实不知陛下驾临,还望陛下宽恕失礼之罪!” 嬴政伸手搀扶住要拜下的李斯,而后低头看向他红肿变形的膝踝关节,难得的和蔼道:“爱卿辛苦矣!” 李斯为之一愣,眨巴眨巴眼,继而眼眶迅速泛红。 娘诶,皇帝终于肯叫我爱卿了,这以往可是秦墨和几个老臣的专属称谓。 卿与爱卿,一字之差,谬之千里,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更是不可同论而语。 现在,他李廷尉也享有爱卿称谓了,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有木有?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感激秦墨了,若不是秦墨让他们参加操练,焉能让皇帝看到咱的辛苦? 又焉能得到这爱卿之亲近称谓? “臣……不辛苦!” 李斯半晌憋出一句后世阅兵经典台词,眼泪已经快流出来了。 君臣二人的说话声,惊醒了药池里的诸官。 毕竟,老年人睡觉本来就浅! 诸官见是一身金甲的嬴政,在跟李斯寒暄,顿时惊得睡意全无,赶忙乌泱泱七手八脚爬上岸,大礼参拜道:“拜见陛下,臣不知御驾赶至,未曾远迎,实乃罪也!” 嬴政将诸官一一扶起,又一一扫过诸官憔悴苍老的面容,慨叹道:“有爱卿们忠心辅佐,实乃朕之幸也!” “有爱卿们忠心辅佐,何愁不能平定百越之地,何愁大秦不能国富民强!” 诸官被夸得目瞪口呆。 这是咋了么? 突然这么好说话? 不过,等他们看到彼此的丑态,顿时就全明白了。 他们刚从药池里爬上来,身上光不溜丢,就穿个大裤衩,有些不害臊的,甚至连大裤衩都没穿…… 而连日操练留给他们的,也不止是伤痛和憔悴,还有南方毒辣太阳留下的晒痕,脖子以上一个颜色,脖子一下又是另一种颜色。 如果说,他们跟嬴政分别时,还是一群富态老头,那么现在就是一群干瘦黑鬼。 堂堂中枢重臣们,看着简直不要太恓惶! “陛下……过誉了。” 诸官齐齐揖手一礼,皆是谦虚。 但心里,却都是跟李斯一样,简直要乐疯了! 嬴政转头看向赵高道:“回头封赏诏书,诸卿忠于王事,勤勉用心,皆升爵一级。” 诸官大喜,浑身疲痛,顿时消散大半,再次一躬到地施礼道:“臣,谢陛下封赏!” 这特么,妥妥是因祸得福啊!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你要不要玩这么花?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正文卷第一百一十三章你要不要玩这么花?诸官因祸得福得了爵赏,心里对秦墨的怨念,顿时消散一空。 甚至,某些家伙隐隐生出别样心思,或许以后没事的时候,可以去招惹秦墨一番,功劳也就不愁了…… 这不是他们犯贱,实在是如今天下承平,功劳实在太难得。 只有秦墨,深得嬴政倚重,每有大事必是第一人选。 而秦墨,也往往能用他那,看似集百家之长,实则异于常人的才能,或者说脑洞,将朝廷感到棘手的事情,处置的圆满妥帖。 如此一来,跟着秦墨做事的文官武将,也往往能挣下一份功劳! 远的不说,扶苏跟着秦墨征服了塞外,回来便被嬴政加封为太子,三万骑士也是升爵的升爵,升将的升将。 被留在塞外的张苍、韩信,更是挣功劳挣到手软,成为一时新贵。 而眼前,他们自己也因为跟着秦墨做事,得到嬴政赞赏升爵! 但不美的是,秦墨自任宰相起,便避嫌独善其身,纵然是往日军中袍泽,也甚少走动。 文武百官想跟着他挣功劳,只能等嬴政指派,像撞大运似的! 唯一能让秦墨主动点名要人的法子,恐怕就是鼓起勇气,犯贱式的招惹他一番…… “恭贺诸君升爵!” 秦墨察觉到诸官的怪异眼神,疑惑之余便笑着揖手道喜。 他也就是不知道这帮老家伙的心思,否则非得再找个由头,把他们扔回去继续操练。 真当咱是工具人了不成?! 诸官怀着别样心思,对秦墨的恭贺道喜,便表现出一副不领情的模样,悻悻揖手阴阳怪气道:“全赖秦相领导有方,吾等不过窃据功劳而已……” 让人看了,便觉他们还在埋怨秦墨,将他们操练的只剩半条命。 秦墨讨了个没趣,咂咂嘴不在说话。 不过,诸官的阴阳怪气之言,却让嬴政反应过来,此间之人若说有功,秦墨无疑是功劳最大者。 也无疑更该获得赏赐! 嬴政很像问问秦墨,想要什么赏赐,但想到这瓜怂无时无刻不在惦记自己的内帑,果断又硬生生憋住了。 嗯,没必要找不自在! 还是回头自己做主,给他个无法拒绝的赏赐吧! 嬴政心中拿定主意,便转移话题,询问诸官的身体状况,又嘱咐夏无且等医倌,好生为诸官诊治。 眼看天色尚早,闲不住的嬴政,又骑上御马离开铁山大营,在秦墨与一双儿女的陪同下,去巡视淳于越等博士教授的越人孩童,以及墨家官员管理的妇人老弱。 一路巡视下来,自是封赏出去不少爵位。 尤其是任劳任怨的通译小吏们,秦墨与扶苏亲自为他们请了功劳,不止有爵位升赏,更有职位升赏,成为管辖一方越人的主官。 稍晚,嬴政御驾回到铁山大营,又颁布下一道诏令。 操练出众的越人将士,勤劳出众的妇人老弱,学习出众的越人孩童,皆赏赐酒食华服,招至御驾共宴。 哪怕越人不懂礼法,也知这是莫大的荣耀。 与会者无不趾高气昂,在旁人艳羡的眼神中,穿着新得的华丽袍服,进入御驾营地赴宴,与太阳神帝共饮。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初次品尝高度白酒的越人,大半皆醉倒在宴上,余者也是醉醺醺五迷三道,或匍匐在地上向嬴政表忠心,或忘形要跳舞给嬴政看…… 嬴政哭笑不得,命随驾禁卫将赴宴越人搀扶下去休息,而后与诸官继续饮宴。 “诸卿,朕此来,一为巡视,二来也是有一事,需诸卿进言献策。” 嬴政放下酒樽,略微肃容,向诸官道。 诸官闻言,也赶忙放下酒樽筷箸,正襟危坐等待后话。 “诸卿可知近些时日,两万随驾大军,十万越人之众,所需粮草辎重,皆依赖相邻缚娄国境内之河道,由楚南向此运输?” “朝廷的紧要政务,亦依赖此河道传送?” 嬴政丹凤眼扫过诸官,问道。 诸官揖手:“自是知晓。” 百越蛮荒之地野物众多,可供采猎而食,但着实也架不住,一块区域聚居太多人口。 方圆之地,早被刮了一遍,野物被采猎一空! 加之春雨季到来,季风随之愈加频繁,想在海上捕鱼,就变得很艰难。 如此,最大头的食物来源,也几乎断绝了! 在秋收到来之前,两万随驾大军,十余万越人,无法实现自给自足,只能依靠从大秦境内输送粮草。 “原本那处河道,只用于传送政务,缚娄国朝廷并未多加关注。” “但近日,随着越来越多的大船,在河道上运输粮草辎重,缚娄国朝廷便生出警惕之心,频频派小船探查辎重船只。” “前些日更在河道中,设下多重铁链缆索,意图截获辎重船,虽被水军以霹雳弹炸毁,但多半不会善罢甘休。” “彼辈跳梁小丑,让朕忍无可忍……诸卿以为当如何应对?” 嬴政说到最后,丹凤眼中已然浮现出凶戾之色。 他是真被缚娄国烦的够呛,若非顾忌秦墨的既定战略,秦军不宜暴露在越人面前,他早就让身边那些,想挣军功想得发疯的武官,率军攻破缚娄王城了。 那劳什子的缚娄鸟王,更早被抓来五马分尸! 扶苏听完老子的讲述,起身一礼沉声道:“父皇,我与秦相派出的密探,近日也传回消息。” “番禺王放弃与六国旧族交战,已经集结重兵,向此地杀来!” 嬴政微微一愣,看向秦墨求证。 秦墨则是颔首,表示扶苏所言非虚。 番禺王大抵也派密探,来这铁山探查过,知道十万叛民,正在搞大开发。 他若不在秋收之前,平灭这股涉及半数国民的叛乱,王位也就彻底没戏了,可以等着吊路灯了。 所以,果断转而奉行攘外必先安内的策略,带回与六国旧族交战的精锐军队,又纠集了三万部族战士,举全国之力要来剿灭叛乱…… 这算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辎重被缚娄王袭扰,番禺王又率大军杀来。 弄不好,便是与两国同时开战! 诸官面面相觑片刻,上卿顿弱起身道:“臣有一策,可供陛下参考。” 嬴政颔首:“卿且言之。” &nbs-->>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p;顿弱捋须稍稍组织措辞,而后开口道:“陛下可派出使臣,面见缚娄王,与之封赏虚与委蛇,再贿赂其官员贵族,甚至可以资助其军械粮草。” “只说咱大秦,要借道剿灭六国复辟贵族,让其不在袭扰大军辎重船。” “缚娄朝廷上下,深受六国复辟之害,想来也愿与我大秦联手!” 这顿弱乃是深谙纵横术的能臣,秦灭六国他居功甚伟,远交近攻合纵连横,玩的相当熟练。 四大战神之一的李牧,大抵便是被他玩反间计弄死的! 嬴政丹凤眼微亮,捋须点头道:“爱卿果然有智,此策端是可行。” 说罢,转而看向秦墨问道:“秦卿感觉此策如何?” 秦墨起身揖手:“臣有下策。” 嬴政立即道:“且道来一听!” 秦墨也不废话,直言道:“下策乃是顿弱大夫之补缺,若顿弱大夫之策不成,便可派间客为商,资助与缚娄国交战之六国旧族,兵器粮草无所不资,使之对缚娄国形成有利攻势。” “缚娄国自顾不暇,自然不会在分散兵卒,去袭扰辎重船只,也会被迫与咱大秦联手。” “只是,此策有养虎为患之嫌,日后恐不好剿灭愈加壮大的六国旧族!” 嬴政满意颔首:“爱卿思虑周全,甚善。” 说着,再次看向顿弱道:“不知爱卿可愿做那使臣,去会一会缚娄王?” 顿弱等的就是嬴政这句,立即一躬到地道:“臣万死不辞!” 还是那句话,如今挣功劳太难了,难得有用武之地,打死他也不愿错过。 嬴政笑道:“好,明日朕便赐爱卿使节仪仗,以及与那缚娄朝廷上下的赏赐贿赂,赶早不赶晚,争取在番禺王率军杀来之前,将缚娄王摆平。” “喏。” 顿弱揖手领命。 这便敲定了应对缚娄国之策,嬴政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端起酒樽抿了一口,又向秦墨道:“不知爱卿要如何应对番禺王之大军围剿?” 秦墨揖手道:“既然番禺王急着送死,那臣便成全他!” 嬴政沉吟,又问道:“新训之军卒,战力堪忧,若不能胜,又该如何?” 秦墨坚定摇头:“有恒产者有恒心,越人战士如今有田亩为生,又有军功爵刺激,九成九能胜。” “纵然不能胜之……介时臣请陛下拨调随驾大军,假扮六国旧族之军,再杀他个落花流水不迟!” 嬴政愕然,扶苏与诸官亦是愕然。 这样也行的吗? 你要不要玩这么花? 六国旧族若是知晓,自己替暴秦背了那么大一口黑锅,怕是能气死! 半晌,嬴政突然哈哈大笑:“爱卿啊爱卿,也亏得你能想出如此主意,番禺王不败真是没天理了!” 扶苏与诸官也是随之大笑:“秦相不愧为华夏第一勇士,用兵之狡诈,实在让人……哈哈哈……” 实在,让人法克可说啊! 番禺王遇上秦墨这个不讲武德的对手,算是倒了血霉了,确实不败没有天理。 嬴政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才忍住,道:“既然爱卿已有应对之策,朕便不多操心了。” 转而,却又神秘一笑道:“此番爱卿之功,朕皆记着呢,明日自有赏赐诏令颁下!” 秦墨自是揖手:“臣谢陛下赏赐。” 两件棘手大事的应对之策,便在宴会敲定,诸人继续饮宴至深夜,方才各自散去。 …… …… 次日,顿弱最先得到嬴政诏令,带着大秦使节的仪仗队伍,以及数十箱珍宝财货,浩浩荡荡离开铁山大营,赶往相邻的缚娄国。 稍后,宿醉未醒的秦墨,也接到了嬴政的封赏诏令。 秦墨在虞姬与吕雉的搀扶下,在公孙业一家的陪同下,迷迷糊糊迎接传诏的赵高,迷迷糊糊听赵高宣读完诏令。 最后,迷迷糊糊接过写在宣纸上的封赏诏令,揖手拜谢:“臣,秦墨,拜谢始皇帝陛下赏赐!” “儿臣,赵虞,拜谢父皇赏赐!” 身旁随之响起另一道拜谢声,清脆婉转柔媚的少女音,带着激动颤抖的腔调。 秦墨听出是虞姬的声音,愣了片刻后,才猛地双眼圆睁,看向虞姬道:“你说甚?” 虞姬:“……” 吕雉:“……” 公孙业:“……” 感情人家赵府令念了半天,您一句也没听进去是吧? 赵高嘴角抽了抽,主动再次向秦墨解释道:“陛下颁下诏令,收谒者虞为皇女,入宗室籍贯,赐赵姓,封华虞公主!” 秦墨听得目瞪口呆:“呃……这也太……” 他吭哧半天,也不知该如何表达心情,怪不得昨夜嬴政,说要给他封赏时,笑的那般神秘。 原来是应验在虞姬身上了! 这算不算是变相的封诰命了? 不过,这个华虞公主的封号,可比后世朝代的诰命值钱多了。 嬴政女儿们的公主封号,除少数几个外,大都是以华字为开头。 比如,华阴、华烁什么的…… 如今嬴政给虞姬也封了一个以华字开头的封号,还特意赐了赵姓,不可谓不厚重。 以后的虞姬,可就跟元嫚平起平坐了! 稍后,赵高离开了,秦墨看着志得意满的虞姬,表情古怪的打趣道:“以后,我是不是要向你行礼了?” 虞姬一滞,讪讪道:“君子乃一国之主,我这却是假公主。” “不假,不假,臣恭贺公主!” 老公孙跟着打趣,领着两个小孙孙,向虞姬行礼。 虞姬被臊的不行,但虚荣的性子使然,又忍不住笑的见牙不见眼,从袖子里掏出两把金豆子,塞给公孙家的两个小孙孙。 而吕雉在旁边,就是纯纯的羡慕了,纵然城府在深,也不由露出羡慕嫉妒之色。 这就是跟秦墨时间长的好处,若是她在虞姬之前,与秦墨相识相伴。 说不得,今日受封公主称号的,便是她吕雉…… 但羡慕也羡慕不来,她只能在心底里祈祷,秦墨多多立下大功劳,让嬴政给自己也赏赐一个公主封号!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嬴政的咆哮——瓜怂,受死!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正文卷第一百一十四章嬴政的咆哮——瓜怂,受死!史记项羽曾言,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 秦墨觉得,彼时的西楚霸王,可能或多或少受了身边人影响,比如……虞姬! 这小妞的性子,真不是一般的虚荣。 前脚得了嬴政的封赏,后脚便穿上公主袍饰,在府前摆上公主仪仗,然后写了请柬大宴宾客。 嗯,所谓的宾客,都是她这些时日,新结识的越人女子。 其中身份最高者,是一位因为率部归附有功,被嬴政破例封了不更爵位的老巫婆! 也不管人家能否看懂秦篆,便让公孙业骑马去送请柬。 这也就是在越人的地界,若在咸阳城……秦墨丝毫不怀疑,她能把整个关中的贵妇贵女,都邀请上搞个大派对,使劲的显摆! 至晚间,大宴开始。 秦墨这位河西国主、镇国彻侯、右丞相,临时客串了一把厨子、侍者、外加舞男。 不但烹制了美食,还帮忙布菜置酒,最后更是舞剑助兴,惹得一众越人女子嗷嗷怪叫,直夸天神英武美兮。 秦墨莞尔受了一群女子恭维,正待入席喝几杯果酒解渴,元嫚却领着几名仆妇,从外面款步而入:“秦相好剑舞哩~!” 越女们这些时日也没少与元嫚相处,皆知她乃是太阳神帝之女,正牌的大秦公主,便纷纷起身在吕雉的带领下一同见礼:“拜见华阳公主。” 虞姬下意识起身,也想跟着行拜见之礼,但转而又想起,自己如今也是华虞公主了。 于是拜见之礼,又硬生生变成了,平辈平职之间的见面礼:“大姊有礼。” “无需多礼,且饮宴。” 元嫚摆手让众人收了礼数,而后上前拉住虞姬双手,感叹道:“恭喜妹妹,如今可是荣耀了。” 虞姬赧然娇憨道:“大姊莫要取笑我,我不过是沾了君子的光,才得父皇恩封。” 两女皆不是那强悍之辈,虞姬虽爱虚荣,却是个烂漫性子,元嫚虽有些怪癖,也是知情达理,彼此相处,不说是甚么闺蜜,也甚是相得。 而今成了一家人,往日因身份差距,带来的尊卑之分,也在无形中消散,倒是更显亲近了! “大姊快快入席……大姊要陪伴父皇,我本不欲烦扰大姊的,但大姊既然来了,便要不醉不归才行!” 虞姬拉着元嫚入席,将她让到首位。 元嫚自然不肯抢了虞姬风头:“今日妹妹才是主,而我是客,哪有反客为主的道理,妹妹且坐首位。” 说着,将虞姬按在首位,自己则在下首,与吕雉比邻落座。 秦墨为她新添置了筷箸酒樽,也在虞姬另一侧坐下,逗弄公孙家的俩娃子和小犀牛。 虞姬看了看元嫚,又看了看秦墨,大抵有些不习惯,这般唯我独尊的感觉。 可心里,却又忍不住虚荣作祟,激动的俏脸微微泛红。 “我本贱妾,有此荣耀,皆因君子之功。” “便敬君子一杯,聊表寸心!” 虞姬端起自己的酒樽,双手捧着送到秦墨面前,桃花眸中波光流转,满是孺慕道。 秦墨洒然笑道:“咱俩还搞这一套虚的?” 虞姬只是不言,执拗的捧着酒樽,决然不肯收回。 秦墨无奈,笑着接过酒樽,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樽还给她道:“日子还长着呢,且逍遥快活。” 虞姬认真点头,斟满酒樽向与会诸人道:“且逍遥快活,满饮!” “满饮~!!!” 元嫚与吕雉以及一众越女,齐齐端起酒樽畅饮。 但虞姬却是没有急着畅饮,而是端着酒樽凑到红唇边,伸出香舌舔了舔酒樽凸出的喙。 元嫚:“噗……” 吕雉:“噗……” 两女离得近,看的清楚,刚喝进嘴里的果酒,顿时又全喷出来了,衣袖掩面疯狂呛咳:“咳咳咳~!” 便是秦墨,也是看得嘴角一阵抽搐,手上不自觉用力,捏的小犀牛哞哞直叫。 那酒樽他才饮过…… 小妞继续用也就罢了,偏偏还要下舌头舔,明显是故意的! 难道做了大秦的公主,便会有牛头人buff么? 虞姬看到三人反应,尤其是看到元嫚的反应,心中恶趣味顿时得到满足。 往日的元嫚,只要来蹭饭,必定是反客为主,要与秦墨撩骚,而她与吕雉,只能作陪干看着。 如今她是主,元嫚变为作陪,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咳咳咳……” 元嫚和吕雉好不容易忍住呛咳,却见虞姬已经饮完一杯,正在夹菜喂给秦墨,不吃都不行的那种。 似乎,要重现当初的名场面! 而秦墨,又成工具人了! 吕雉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习惯了,习惯了……我叫习惯了……】 但元嫚可就不习惯了。 越女们不知情由,天性烂漫的她们,反觉甚是合胃口,嗷嗷叫着起哄。 吕雉则是被膈应的够呛,彻底破防了,默念冰心诀也不管用,直想掐死这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 至于元嫚,貌似恬静看着,可那仪态从容之下,身躯却在微微颤抖! …… …… 与此同时,御驾大帐中。 嬴政放下一捆竹简,伸了伸懒腰,看向旁边的扶苏,问道:“怎不见元嫚?” 扶苏倒是知道元嫚的行踪,便答道:“大妹与谒者虞……与虞妹亲厚,得知她被父皇恩封华虞公主,前去道贺了。” 嬴政恍然点头,拿起另一捆竹简,但转而却又放下,好奇问道:“这些时日,元嫚与秦卿相处如何?” 元嫚迟迟不回宝珠,他也没有传诏召回,为的就是方便元嫚与秦墨培养感情。 而且他收虞姬为女,恩封为华虞公主,为的也是不使秦墨左右为难。 如今,也差不多该瓜熟蒂落! 扶苏被问的一愣,隐隐感觉自己似乎坏了事,迟疑道:“呃……儿臣怕大妹做下出格之事,因而这些时日,大妹是于儿臣同住,只偶尔去秦相家吃些美食……” 嬴政丹凤眼-->>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微眯,似乎有凶光闪烁。 扶苏经验丰富,果断一蹦而起,麻溜的抱头鼠窜。 身后,则不出意外,响起嬴政的咆哮:“瓜怂,受死~!” 一场父慈子孝的大戏,在御帐中展开,赵高和几名侍者,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变成透明人…… …… …… 次日,铁山大校场,一场战前全军大考核,在嬴政的授意下举行。 军中强者为尊,这一场战前大考核,便是要从一万五千新训越人战士中,捡拔强者为底层军官,正式由嬴政任命。 原有之九族青壮,虽已经历过战阵,充任军中骨干,此次也要进行一场将官比武,按强弱不等,也正式由嬴政任命。 此次考核,一考单兵战斗素养,二考个人军法思想,比重各占百分之五十,两者相加分数高者为强。 张良等十人,外加诸官为监考! 秦墨和扶苏陪同嬴政坐在点将台上,一人手里端着一个千里镜,观察大校场上参加比武的所有越人战士! “爱卿且看那处,有一人甚为善射,看着也颇为眼熟,似是前日参加过朕之赐宴……” 嬴政发现了好苗子,指明方向招呼秦墨同看。 秦墨端着望远镜,顺他手指瞧看,旋即便笑着点头道:“那人名叫鲲,乃是原宝珠族巫长之子,确实是一位越人勇士,前日也确实参加了陛下的赐宴。” “只不过,这瓜怂憨直的过分,恐怕难在军法思想上取得好成绩!” 嬴政哑然道:“但愿他不止是善射……” 鲲此时正在接受箭术考核,人头大小的靶子,平射五射五中,仰射五射五中。 监考官夔与他也是老熟人,递给他一个写着‘勇五十’的木牌,用夹生的越人语言道:“鲲兄,你军法思想背的如何?” 鲲正自得意呢,闻言不由脸色一干,讪讪道:“不咋好。” 夔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出主意道:“秦相有法令,战斗素养与军法思想,都有二十分的优等特加分。” “你已拿了战斗素养满分,若再将击矛、投掷、舞筅、刀盾都考一遍,考个中上水平,便可拿到二十分的战斗素养优等特加分。” “介时,有这战斗素养的七十分,多少也能拿个不错的职位!” 鲲憨笑点头:“嘿嘿,我也是这般想的。” 说罢,收起木牌,辞别了夔,快步走向击矛考核的场地。 击矛考核的规则,是在五息之内,冲过二十步距离,持长矛刺击人形标靶。 人形标靶上,有标注的五个要害位置,分别是面门、咽喉、心脏、腹部、脚部,标注只有拳头大小。 若五次冲击突刺,皆能分别刺中五个要害标注,则是满分! 鲲是善使长矛的,第一次持矛冲击突刺,便准确刺中面门标注。 第二次也准确刺中咽喉位置。 但第三次冲击突刺心脏位置时,攻击面积变大,反而不好集中注意力了,一矛刺中胸口,却并未准确刺中标注的心脏位置。 点将台上,嬴政端着千里镜,一直在关注着鲲的考核,见此不由一咧嘴:“一刺不中,余下刺击便要慌张,恐更难刺中!” 秦墨与扶苏也在关注鲲,闻言便点头。 这是心理作用,谁也不能避免,就看鲲心理素质如何了。 击矛考核场上,鲲挠了挠头,撤回二十步外,在监考官张良的一声令下后,立即再次闷头猛冲。 他也不知收敛速度,只用三息时间,便冲过了二十步距离,手中长矛呼啸着,刺向人形标靶的腹部标记。 噗—— 锋利矛头穿透人形标靶,正中腹部那块拳头大小的标记。 鲲咧嘴一笑,拔出长矛,撤回二十步外,继续冲击突刺,再次刺中脚部标记。 点将台上,嬴政和秦墨、扶苏三人,看的直砸吧嘴。 好吧,憨直有憨直的好处,至少心脏够大。 这夯货大抵根本不知紧张为何物,心理素质强的一逼! 张良立即在一块木牌上写下‘勇四十’交给鲲。 鲲揖手接过木牌,又去了投掷考核场地。 投掷考核,不是考投掷梭镖短矛,而是考投掷石块。 因为开战前,嬴政将会为一万五千越人战士,装备足量的霹雳弹…… 这也是秦墨,有必胜把握,打败番禺王的最大原因! 鲲射术精湛,投掷自然也是不差,投出十个石块,八个石块皆落进了指定区域,两块失手的,是由于力气过大,落进指定区域里,又滚动了出去。 十投八中,又是拿了个四十分! 而舞筅考核,就是纯纯的比拼耐力了,挥舞狼筅的时间越长,分数便越高。 鲲这位越人勇士,不出意外拿了个满分五十! 至于最后的刀盾考核,则是分别考顶撞和挥刀。 顶撞,是扛着长藤牌,顶撞一个巨大沙袋,沙袋之后则有次序排列的五个小沙袋。 顶撞巨大沙袋,使之摆动,撞击其后小沙袋,五个小沙袋皆动为优! 挥刀,则是与舞筅一般,只是有目标,拼命砍击一个大木桩,砍击时间越长,分数越高,若能将大木桩横着砍断,则为优! 鲲在刀盾一项上,又是妥妥拿了个满分! 于是,他便得到了二十分战斗素养特加分,手上已有了七十分…… 鲲将战斗素养科目考完一遍,着实累的不轻,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军法思想考核场。 军法思想考官之一的仆射周青臣,见是这夯货来考试,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嗯,周青臣就是平时教授鲲军法思想的宣教官,深知这家伙有多铁憨憨。 毫不客气的说,简直是满脑子浆糊! 不过,等周青臣按照既定考题,向鲲提问军法思想时,出乎意料的是,鲲竟答的尤其顺溜。 旁边考官和越人战士频频侧目,皆是惊讶不已。 其实学不好军法思想的,又岂止是鲲一人,大部分越人战士,甚至说百分之九十九的越人战士,其实都学的不咋样。 现在猛然冒出一个优等生,实在让人想不惊讶都难!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军营中为何有母猪深夜惨叫?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 越人部族中,便是不识数的巫长,也大有人在,其余族众的学习记忆能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一万五千越人战士,学习军法思想,不可谓不用心,但全靠死记硬背,学的枯燥且缓慢。 往往今夜背熟几句,明日一场操练下来,又全随着汗水,排出体外了。 鲲尤其努力,忘得也尤其快…… 不过,或许是往日的努力学习,让他形成了类似肌肉记忆的大脑反射记忆。 加之,他先前将战斗素养科目考了一遍,现在是累的筋疲力尽,大脑处在一种‘自主运行’状态,全靠反射记忆在回答周青臣的提问。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回答的是什么东东…… 而且,他也不在乎回答的对不对,反正已经拿到战斗素养的七十分,大抵能得到一个不错的职位…… 所以,想到什么答案,就话不过脑的脱口而出…… 于是,他便在一众考官的惊诧眼神中,更在一众越人战士羡慕嫉妒恨中,从表情古怪的周青臣手中,拿到了‘智五十’的满分木牌。 以及,一块加了十分军法思想的特加分木牌。 险些又拿到个七十分! 点将台上,嬴政放下千里镜,疑惑向身旁的秦墨问道:“不说是憨直吗?怎么拿到了特加分木牌?” 扶苏也跟着道:“这千里镜虽不足以看到木牌上的字迹,但鲲一次从周卿手中得到两块木牌,理应是得到军法思想特加分了。” 秦墨比父子俩更懵逼,眨巴着眼点头道:“好像是拿到特加分了……吧?” 嬴政好奇的不行的,当即向赵高道:“速去将他宣召来。” “喏。” 赵高领命下了点将台,骑上御马率领一队禁卫,疾驰前去宣召。 稍后,赵高与鲲同乘御马而回。 鲲根本不会骑马,哆哆嗦嗦被赵高搀扶下马,匍匐在点将台下向嬴政行礼:“拜见太阳神帝!” 嬴政最近也学了越人语言,便生硬的口音道:“勇士免礼……可是拿了军法思想特加分?” 鲲也不知是听不懂嬴政的生硬口音,还是因为单独面见嬴政太过惶恐,只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回答问题。 “勇士,陛下让你免礼。” 赵高看的无语,只得伸手将鲲搀扶起来,道:“陛下问你,可是拿了军法思想特加分?” 赵高是出了名的博闻强记,越人语言竟出奇流利,显然比嬴政学的精熟。 大抵,这也是嬴政走到那里,都要带上他的最大原因! “甚么军法思想特加分?” 鲲先是懵逼,继而才反应过来,猛然睁大双眼惊道:“我得到军法思想特加分了?!” 赵高:“……” 秦相诚不欺人,这位越人勇士,果然是个憨直的家伙。 自己得了多少分都不知道,刚刚是怎么考的? 鲲低头看向手中新得的两块木牌,转而递给赵高问道:“我不识字,这两块牌牌上面写的甚么?” 赵高看了一眼答道:“这块写的是‘智五十’,另一块写的是‘特加智十’,勇士的军法思想考核,共记得分六十。” 鲲大喜过望,咧嘴道:“前有战斗素养七十分,如今又有军法思想六十分,那我岂不是有……有……” “有一百三十分!” 嬴政见他要掰手指算数,便莞尔接过话头,替他算出总和分数。 转而又好奇问道:“你军法思想可是精熟?” 鲲喜色一滞,眼中露出迷茫之色,似乎在努力回想方才的考试过程。 但很苦恼,他根本回想不起来! 噗通—— 鲲再次匍匐在地,惶恐不已道:“我……我军法思想并不精熟……往日记了便忘,没少被周天神训斥……方才也不知是如何考的高分……” 嬴政:“……” 扶苏:“……” 秦墨:“……” 这算不算是傻人有傻福? 看情况,如果再让他考一遍,他或许会考个大零蛋! 好半晌,嬴政才哭笑不得道:“起身吧,朕无有责怪之意。” 赵高只得再次帮忙,把鲲从地上拽起来。 嬴政则是摸着大胡子道:“想必,你平日里也是下了苦工,用了心思的,否则纵然超常发挥,也断然无法取得,如此优异之成绩……” “斯有军士鲲,勇力绝伦,智泯质朴,暂领校尉之职!” “喏。” 赵高揖手领命,而后向还处在惶恐状态的鲲道:“陛下夸你有勇力且质朴,暂封你为校尉,快快谢恩。” 今次战前大考核,一万五千越人战士中,会选出三位暂领校尉,各自统领五千人马。 若战时表现不差,便会转正拿俸禄。 其余暂领千将、五百将、百将、屯长、什长、伍长亦是如此,战时表现会决定他们,是转正拿朝廷俸禄,还是被其他越人战士顶替。 介时,诸官会作为随军宣教官,记录他们的战场表现,军法官同样也会记录一份,互相作证! “我……末将,拜谢太阳神帝加封……” 鲲又一次匍匐在地,嘴里磕磕巴巴谢恩,却是欢喜的要晕过去了。 他对自己的勇力有信心,到了战场上必定身先士卒! 待战后回返,花菇部的彩鹛,也必定是要钻他竹楼了! 嬴政受了拜谢,挥手道:“退下吧,自去领十记鞭笞。” 鲲刚从地上爬起来,闻言又是喜色一滞,却是不明白太阳神帝,为啥要鞭笞自己? 不过,他倒是难得机灵了一次,呆滞片刻后,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三番四次行匍匐之礼,已然是违反了法令。 应该行秦人的揖手礼,而不是匍匐礼! “喏。” 鲲老实行了个揖手拜礼,灰溜溜退去找军法官,领受鞭笞刑罚。 嬴政目送他离开,转而向秦墨道:“爱卿,宣教思想枯燥难学,如何是好?” 学习能力差的,可不止是越人战士。 随驾的一万楚南战士,同样都是一群泥腿子出身,扁担倒了不知是个一字,学习能力也不见得会比越人战士强。 楚南战士唯一比越人战士有优势的是,他们自幼生活在华夏大地上,深受战国末期,各国大同小异的律法熏陶,因而学习军法的速度,远比越人战士快得多。 但在学习宣教思想时,两者就处在同一起跑线了。 包括关中出身的万余禁卫,也是同理,大哥别说二哥,杂面别说窝窝,都是特么一群铁憨憨! 让他们学习宣教思想,比让他们下了马,进行十里武装越野还难! “陛下看看这个……” 秦墨伸手铠甲缝隙里掏出一宣纸折子,神秘兮兮的递给嬴政道。 嬴政疑惑展开观看,当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行极其刺激眼球的文字。 【军营中为何有母猪深夜惨叫?】 嬴政看的胡须一抖,赶忙侧了侧身合上折子,避开一旁扶苏的窥探目光。 而后,表情古怪的看向秦墨,似有嗔怪之意,仿佛是在说:【爱卿怎么给朕看这些东西?】 秦墨微扬下巴:【看了再说!】 嬴政收回嗔怪目光,咽了口唾沫,重新展开折子观看。 嗯,有点小期待呢! 但等看到后面的内容,嬴政心里的那点小期待,顿时就变成了无语。 极度的无语! 朕裤子都脱了,就给额看这个? 折子上写的是个小故事,除了标题刺激人眼球,后面的内容完全是虎头蛇尾。 军营中为何有母猪深夜惨叫呢? 是因为有战士,从附近百姓家里抢了猪,带回军营宰杀食肉,然后被军法官抓到,不但要照价赔偿百姓,还要按照偷窃百姓财物之罪,判斩刑! 最后,则是一番思想总结,百姓缴纳赋税武装军人,军人反去凭仗武力抢夺百姓之财物,天理难容王法难容…… 这算是一则寓教于乐的小故事,着重强调宣教思想中的爱民思想! “陛下,这小故事看着可是印象深刻?” 秦墨等嬴政看完,便笑问道。 其实,越人战士学习军法思想艰难,秦墨早已注意到,也吩咐诸官群策群力编写一些小故事,将干巴巴的军法思想铺垫其中。 力求故事生动有趣,亦或耸人听闻,总之怎么让人印象深刻,就怎么编写故事。 如此寓教于乐,越人战士学习军法思想的速度,必然会加快不少。 只是,诸官太过正经,编写出来的故事,颇有二十四孝神韵,让人看着味同嚼蜡。 秦墨无奈,打算亲自动笔,搞一些样板文,给诸官开拓思路作参考。 嬴政现在看的这一篇uc风小故事,便是秦墨刚写好没多久的样板文……之一! “确实印象深刻。” 嬴政哭笑不得点头,他大抵已经明白秦墨的用意,道:“这等小故事,当尽快多编写一些。” “不止越人战士要用,朕那两万随驾大军同样要用,包括大秦现有之戍卒亦要用!” 秦墨揖手道:“臣已嘱咐诸官编写。” 嬴政颔首又展开折子看了一遍,越看越是莞尔不已,转而见扶苏在旁边好奇的脖子都伸长了,便随手扔给他。 扶苏立即迫不及待展开观看,秦墨让诸官编写寓教于乐的小故事,他其实是知道的。 甚至,诸官早先编写好的草稿,他也看过一些,也觉得不错! 奈何秦墨看不上,把诸官的交稿都给毙了,还说要自己动笔搞样板文,给诸官开拓思路。 方才嬴政观看样板文的精彩表情,他可是全程看在眼中,好奇在所难免。 而当他看到那刺激人眼球的开篇,表情那是比他老子更加精彩:“这……” 这么刺激的吗? 嬴政好笑道:“继续往下看。” 扶苏脸有些红,毕竟当着老子的面,看大尺度小故事,实在是很羞耻的一件事。 然后,他便与嬴政一般,羞耻变成了无语,陷入极度的无语中:“这……” 这特喵的简直标题党,该拉出去斩首一百遍。 扶苏合上折子,哭笑不得道:“秦相出手,果然是……嗯,不同凡响,让人印象深刻。” 嬴政肃然道:“不论黑狗白狗,能抓到猎物就是好狗,正道若不可行,便要另辟蹊径。” “这也是你要学的,爱卿之机变,你若能学到一半,朕便满足矣!” 扶苏揖手:“儿臣晓得。” 嬴政好话不说二遍,见他听进去了,便也不再多言,继续端起千里镜,观看校场上的考核。 …… 一万五千越人战士的考核,足足持续了一天,傍晚时分才算是告一段落。 嬴政亲自加封了成绩优异者,任命他们为暂领基层军官。 其中,也不乏比鲲还要英勇多智者,拿了双七十的便有五人之多。 这五人加上鲲,都是将官的好苗子,嬴政一律封了他们暂领校尉之职。 六人两两搭班,互为正副,各领五千越人战士! 考核结束,军官任命,便宣告着正式成军了,嬴政亲自为这支越人军队授旗,一杆绣着龙凤的大纛旗。 秦人和楚人皆以玄鸟为主要图腾,越人与楚人接壤,也是以玄鸟为图腾。 而玄鸟之外的龙,则是这片大陆上,自古流传的图腾,不论是华夏之地,还是百越之地,皆信奉。 嬴政隐隐已经有,将龙凤共同定为大秦图腾的意思! …… 正式成军的第三日,一万五千越人战士,分出一支支千人队,开拔离开铁山大营,带着嬴政分拨下来的足量霹雳弹,主动前去迎击番禺王大军。 嗯,百越之地作战,埋伏打击永远是第一选择! 番禺王想要率领大军,安安稳稳的杀过来,是不可能的,秦墨要在他行军路上,便将番禺军队搞得草木皆兵,惶惶不可终日。 为决战积攒足够多的战略战术优势! 一场战争的胜负,也是敌我优势的多寡决定! 而且,如同当初出征塞外一样,敌我初战必须要建立强军必胜之信心。 所以,第一支离开铁山大营出发,前去迎击袭扰番禺军队的千队,乃是秦墨亲自领军,务求初战必胜,全胜! 临行前,嬴政亲自将虎符交到秦墨手中,压低声音道:“别的朕不管,甚至胜不胜都无所谓,爱卿若在敢不顾自身,朕……必饶不了你个瓜怂!” 1秒记住猎文网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初犯鞭笞十记,再犯斩首示众!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 嬴政大抵是真不放心秦墨,不但让扶苏随行做监军,更让冯劫和李斯担任军法官,周青臣和淳于越但任宣教官。 甚至,把从不离身的赵高,也派给秦墨做了中军司马! 这等阵容班底,打一场国战也是绰绰有余的,如今却只是率领一支千队,去袭扰番禺军队,完成初战任务。 秦墨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顾忌王贲年老体衰,实在不适宜在深山老林里奔袭作战,嬴政绝对会让王贲顶替自己…… …… 夜色下的山坳里,秦墨扔掉野猪棒骨,抹了把嘴起身道:“吃饱了,我去看看将士们!” 呼啦啦—— 正自闷头啃肉的冯劫、李斯、赵高、周青臣、淳于越以及扶苏,齐刷刷跟着起身。 然后,亦步亦趋随在他身后,宛如一群影子! 秦墨:“……” 秦墨咂嘴摇头,按剑走向附近大块朵颐的越人战士们。 这支千队离开铁山范围后,对大秦粮草辎重的依赖,反倒是大大减小了。 因为离开被十余万越人挤占生存空间的铁山一带,野兽、野菜、野果几乎边地都是。 以前,这些地方是越人诸部的猎场。 但如今,方圆之地的越人部族,皆聚集到铁山去了,被弃置的猎场,经过一个春季野蛮发育,倒是显得愈发丰饶,野兽成群结队。 越人战士又都是采猎好手,所以在行军路上,着实弄了不少野物! “拜见诸位天神。” “拜见天神……” 越人战士们见秦墨一行人走来,纷纷停下狼吞虎咽,起身揖手行礼。 秦墨很满意,这些越人战士,如今愈发有秦人模样了,行为习惯都在慢慢转变。 或许再过一些时日,除了头脸上的蓝靛刺青,便与寻常秦人百姓无异了! “切记莫要饮用生水,否则生了疟疾,被送回铁山大营,军功可就没你们的份儿了……” “都要吃得饱饱的,明日好有力气行军,若是野物不够吃,便吃携带之粮秣……” “睡觉之前,最好烧些热水,把脚丫子泡一泡,花不了多少时间,便可解乏活血……” 秦墨一路巡视,一路用越人语言嘱咐战士们。 到了如今,他已不用在搞那套神秘主义,来彰显天神的威势了。 军法思想才是越人战士需要尊奉的! 而身为主将,他需要做的是同甘共苦爱兵如子! “秦天神,以后杀败了番禺鸟王,这些丰饶猎场还是我们的吗?” 秦墨转了一圈,正想回大帐歇息,却有越人战士怯怯问道。 秦墨回过头,看向那问话的越人战士,发现是个认识的。 原九族战士中的少年兵,炽。 因为这些时日能吃饱,营养上去了,个头长了一大截,嘴唇周围也有了一圈绒毛,有个大人样了。 而且,他身后背着杆屯长认旗,已然是个基层军官了! 秦墨目光转动,看向附近期盼的越人战士,最后跳上一块大石,肃然朗声道:“杀败了番禺王,这些猎场自然还是你们的,也是你们子孙后代的。” “介时,你们可以开垦平坦之地为田,种上多多的白米桑麻,可以带上弓箭箩筐进山,采猎多多的野物……” “只要你们足够勤劳,丰衣足食指日可待!” 越人战士脸上的期盼,顿时变为一本满足,没有什么比丰衣足食更值得奋斗了。 不过,秦墨站在大石上居高临下,借着篝火光亮清楚看到,炽脸上似有犹豫之色,竟是欲言又止。 秦墨微微沉吟,继而若有所悟,招手将炽叫到近前,问道:“军中可有谣言传播?” 此言一出,扶苏等人具是为之一惊。 军中人员密集,历来是谣言传播的温床,而不利的谣言一旦传播开来,轻则动摇军心,重则军心大乱不战自溃。 军法中,也历来有‘妖言惑众者斩’的禁令! 炽不敢隐瞒秦墨,紧张的揖手答道:“我曾听人言说……秦太阳神帝每收服一地,必定要遣送大量秦人前去居住……也不知是真是假?” 秦墨恍然颔首,直言道:“是真的!” 扶苏在旁边听着,不由为之呆滞,大抵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承认。 冯劫和李斯更是想去捂秦墨的嘴,这是现在能承认的事儿吗? 赵高和周青臣、淳于越也是哑然,很不理解秦墨的轻率! “太阳神帝遣送大量秦人来居住,那我们怎么办?”炽大急问道。 一千五百越人战士,亦是为之哗然。 这就是炽先前问出那番话的原因。 也是越人战士们期盼秦墨给出回答的原因。 他们,怕被秦人挤占生存空间! 秦墨扫视一眼乌泱泱的越人战士,而后笑着拍了拍炽的铁盔,问道:“瓜娃子……我问你,铁山那一带,原先能居住多少越人?” 炽原本就是铁山族人,自然知道铁山一带能居住多少越人,毫不犹豫答道:“加上我们铁山族,最多居住四个部族,再多便要饿死人了。” 秦墨又问道:“那么,现在铁山一带,又居住了多少越人呢?” 炽迟疑答道:“听宣教天神说,有十万余越人,百多个部族了……是番禺之地,半数的越人!” 秦墨嘿然:“只铁山一带,便居住十余万越人,番禺之地半数越人。” “剩下的偌大山林土地,难道任由荒废吗?” 炽被问住了:“呃……” 一千五百越人战士也被问住了,面面相觑陷入踟躇:“呃……” 他们不知道番禺国具体有多大,但肯定很大就对了,多少个铁山加在一起也不止。 如今,只铁山一带,便居住了番禺半数越人。 未来,杀败了番禺鸟王,收服另外的半数番禺越人,顶多也就再聚居一个铁山那么大的地方。 那么,剩下不知多少个铁山那么大的地方,怎么办? 任由荒废? “绝对不能荒废!” 众多越人战士念及至此,立即狠狠摇头。 让越人-->>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荒废丰饶的猎场,那还不如杀了他们! “可是……太阳神帝遣送大量秦人居住……我们……” 炽陷入纠结之中,青涩的脸蛋上,满是迷茫之色。 秦墨摩挲着他的铁盔,接过话头认真道:“太阳神帝遣送大量秦人来居住,收益的只会是你们越人。” “人是群居的,需要互帮互助,就像你们越人以前一样,需要抱团组成部族,才能在山林中活下去……” “我再问你们,你们以前的部族,如果遭了水灾,是如何度过的?” 秦墨说到最后,却是再次向所有越人战士抛出一个问题。 一千五百越人战士,听到水灾二字,许多都打了个激灵,面上浮现惊恐之色。 “遭了水灾,只能被困山上,最开始有一同被困的野兽可吃,然后就只能吃树皮野草,会撑爆肚皮,死很多人。” “有些人,宁死也不吃树皮野草,要么被活活饿死,要么就去吃那些死掉的人!” “那些吃掉同族的人,最后会被巫长下令烧死……” “等到大水消退,我们就要满世界的找吃食,为了一口吃食,与同族厮杀,与相邻部族厮杀。” “用能生养的女子,用还不会说话的孩子,找更远的部族,找没遭水灾的部族,换一口吃食……” …… 离秦墨较近的越人战士,纷纷颤声向他讲述,以往越人遭受水灾后的凄惨。 扶苏和赵高、李斯等人,在旁无不听得汗毛直竖,后心直蹿凉气。 身处这气候湿润的先秦时期,水灾乃是各地的常态,华夏自上古至今,便在与水患作斗争。新 但华夏文明与水患的斗争,是卓有成效的,纵然仍有水患频发,却都在可控范围内。 而百越之地……只能说,越人是真特么的小强,就这样还没死绝种! 秦墨等着一千五百越人战士在惊恐中安静下来,才又缓缓开口道:“我方才听到有军卒说,你们会用妇人孩童,找没有遭受水灾的部族,换一口吃食。” “这等事情,以前的秦人,如果遭了水灾,也同样会做。” “但,那是以前!” “如今太阳神帝,统一了大秦全境,某个地方如果遭了水灾,便从附近未遭水灾的地方,调集粮草辎重,让所有人不至饿死。” “而后,还会调集附近地方的青壮,前往遭受水灾的地方,开挖河道治理水患,让遭受水灾的地方,永远不再有水灾。” “这,便是抱团取暖互帮互助的好处!” “以后大量秦人的到来,最先做的便会是治水,也会让百越之地变得繁盛,可以做到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否则,地广人稀的百越之地,只能长久的蛮荒下去,越人也要忍受数百上千年的水患!” 秦墨这话不是凭空而来,若非有数百年后的五胡乱华衣冠南渡,百越之地不知还要蛮荒多少年呢。 一千五百越人战士,心头的迷茫纠结,被这一番话解开,神色渐渐明朗起来。 秦墨继续又道:“而且,大量秦人迁居过来,会带来更先进的耕种技术,让你们耕种出多多的白米,会带来更先进的纺织技术,让你们纺织出多多的衣袍。” “你们可以互通有无,将多余的衣袍换成白米,将多余的白米换成衣袍……最重要的是,你们以及你们的子孙后代,终将是秦人的一员!” “如同以前的楚人一般,都是秦人。” “既是秦人,又何必纠结那些有的没的?” “既是秦人,难道还怕太阳神帝抛弃你们不成?” “既是秦人,太阳神帝难道会故意,让另一群秦人挤占你们这些秦人的生存空间,让你们被活活饿死吗?” 面对这一连三问,一千五百越人战士,这回算是彻底的一本满足了,齐声怪吼道:“太阳神帝,庇佑万民~!!!” 秦墨满意点头:“这般想就对了……速速回去睡觉,明日行军谁若掉链子,必遭鞭笞之刑!” “喏~!!!” 越人战士齐声应喝,转瞬做了鸟兽散。 秦墨砸了咂嘴,摘下腰间的竹筒,仰头猛灌一通,平复喉咙的干涩。 然后,跳下大石,向冯劫和李斯道:“宣教官不能体察军卒之所忧所思,该当何罪?” 周青臣和淳于越闻言,不由齐齐一缩脖子。 他俩便是这支千队的宣教官,行军这些日子,他俩只顾着嬴政的嘱咐,看牢秦墨了。 但,却是忘了本身职责,对越人战士的思想,少有体察。 现在秦墨追究下来,他俩实在难逃干系! 冯劫和李斯不敢徇私,揖手答道:“初犯鞭笞十记,再犯斩首示众!” “行刑吧。” 秦墨摆摆手,大步走回自己的帐篷。 扶苏张了张嘴,想为老师淳于越求情,可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最后,只能安抚淳于越道:“老师且受这一次鞭笞,日后好生用事即可。” 李斯也道:“淳于兄,你不该忘了本职的,须知秦相治军,最是严谨,这不是找不自在嘛。” 淳于越悻悻道:“愧也。” 说罢,却又委屈道:“我以前是教授越人孩童的,并不熟悉军中宣教官的职责,被陛下临时抓来充数,一时疏忽便给忘了!” 这确实是实话,他也确实有些冤枉。 怪只怪嬴政,把初战胜负的重要性,放在了秦墨安危之下,只是想用他的臭脾气,压住秦墨躁动的心。 至于他是否适合军中宣教官的职位,嬴政压根不在意! “周仆射,我老师情有可原,你是怎么回事?” 扶苏皱眉看向周青臣,不悦道。 他是监军,对于宣教官的疏忽,同样感到不满,这却是连‘卿’的称呼也没了,直接以官职称呼周青臣。 如果说,淳于越是赶鸭子上架,不熟悉业务。 那么,周青臣这位老宣教官,就是纯属是为了讨好嬴政,而忘了本职工作,失职了! 周青臣被诘问的哑口无言,咧嘴揖手道:“臣甘愿领罚。” 他是小可怜,没人管他,只能看着秦墨的背影暗暗发誓,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否则……否则…… 嗯,宣教官与主将是制衡关系,咱也让军法官打你鞭笞!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杀杀杀!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 番禺王此次平叛,手下共有兵将五万左右。 其中两万精锐,乃是由士族子弟、番禺良家子,以及最初从各部族拣选抽调的悍勇战士组成。 只是这所谓的番禺精锐,与六国旧族军队交战时,几乎是被按在地上摩擦…… 堪称,对阵没赢过,逃跑没输过! 但老话说得好,失败乃是成功它老娘,这支番禺精锐在战火磨砺之下,又吸收融合六国军队的军事技术,战力绝对不容小觑。 按照密探传回的情报来看,番禺精锐正面战场打不过六国军队,却用埋伏偷袭迂回突击的游击战,在深山老林中与六国军队打得难分难解。 否则,这番禺小国早被六国军队平推了…… …… 至于剩下三万番禺军,则全是越人部族青壮。 为了凑够这三万部族青壮,番禺王几乎将治下所有未叛变的部族抽调一空。 下至十二三岁的娃娃兵,上至五六十岁的老头,只要能拿得动石矛,便是其中一员。 甚至,夹杂大量彪悍的越人女子为兵! 而且番禺王吃一堑长一智,为了顺利完成平叛,保住自己的狗头和王位,他把国库都和内库掏空了。 所有接受抽调的部族青壮,饭食管够! 兵器甲械方面,留足两万精锐所需,余下也尽可能的装备给三万部族青壮! 更许下承诺,只要剿灭叛乱的部族。 粮草财货,谁抢到便是谁的! 丁口奴隶,谁俘虏便是谁的! 未来那些反叛部族的猎场,也任由他们瓜分占据! 如此一番措施下来,三万部族青壮倒是真有些士气高涨了…… 似乎,他们已经忘记,曾经的番禺王,给他们造成的苦难…… 他们心甘情愿的为番禺王做先锋,争先恐后向番禺王请战,而抢到先锋任务的部族,无不欢欣鼓舞。 因为在他们看来,有了番禺王支援的兵器甲械,有了番禺王支援的粮草吃食,有利器又有力气的情况下,叛军跟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谁能抢先一步与叛军交战,谁便能抢夺多多的粮草财货,俘虏多多的丁口奴隶,侵占多多的丰饶猎场! 他们吃干的,余者只能跟在屁股后面喝一口稀的…… “秦相,要不要先打一场埋伏,煞一煞番禺军前锋锐气?” 半山腰上,赵高看着山下乱哄哄蜿蜒行军的部族战士,跃跃欲试向秦墨请战道。 他是中军司马,参赞军务是本职,冲锋作战也是本职。 扶苏的监军,冯劫与李斯的军法官,周青臣与淳于越的宣教官,此时反倒是没有他权大。 不过,他这明显是第一次上战场,有些急于求功,想一展身手呢! 秦墨看了眼这位千古第一大奸,摇头道:“彼辈不足为虑,杀败了他们,也算不得胜仗,对战局影响微乎其微,反而会暴露我军虚实,不值得浪费初战之先机。” 赵高揖手受教,但转而又道:“番禺军中真正可虑者,乃是番禺王亲率的两万精锐,秦相可是要与番禺精锐打一场?” 秦墨再次摇头:“我部只有一千五百余人,皆为新训之军卒,纵然有霹雳弹助阵,又怎能与两万番禺精锐对战?” “一旦被缠住无法脱身,便无异于自寻死路!” 赵高彻底哑火了,前锋不打,精锐也不打,那要打什么? 总不能率领一千五百人,在这深山老林中,与空气斗智斗勇吧? “吾懂了,秦相要打番禺王运输粮草之后军!” 赵高到底不是庸人,很快便转过弯儿,猜出了秦墨的真正目标。 他先前是进了思维误区,有些先入为主了。 毕竟,自家一千五百越人战士,不需要粮草后勤,便可在深山老林中长途奔袭。 很容易让人产生,越人军队没有粮草后勤,也能行军打仗的错觉! 但实际上,一千五百人的军队,与五万人的军队,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一千五百人就食与山林,已然是极限了。 五万人想要就食与山林,那除非把树皮野草也当成食物,否则饿也饿个不战自溃! 秦墨终于点头,道:“算算越人的行军速度,后军之粮草辎重,应在傍晚时分赶至附近。” “咱们以逸待劳即可,养精蓄锐到晚上,给番禺后军来个夜袭。” “介时,赵司马或可率领骑兵踏营,为诸将士前驱?” “喏!” 赵高立即兴冲冲揖手,毫不犹豫接下陷阵的差事。 一千五百越人战士,配备了一什十三名越人骑兵,是为前锋哨探,平日分伍,轮番为前驱。 今夜,确实要让这些快马哨探,临时做一回陷阵重骑了! …………………… 山下,番禺军的部族青壮前锋通过后,又过了有一个多时辰,便是番禺王亲率的中军精锐。 或许是信不过那些只顾抢功劳的部族青壮前锋,番禺王的中军队伍,竟另外有哨探,搜索山路两侧的山林,将防备偷袭的工作,做得很严密。 秦墨见此,只得用千里镜,匆匆观察了几眼番禺中军精锐,便麻溜的遁走了。 “这番禺精锐,倒也不是浪得虚名,大抵是跟六国军队打出经验了,行军阵列颇有章法。” “而且,顶盔贯甲的士卒,达到了六成以上,比咱们这一千五百战士,还要高一些。” “如非必要,万不可与之硬碰硬!” 秦墨撤回营地后,招来一众大小将官,沉声嘱咐道。 归附大秦的越人战士,有嬴政之前调拨的五千副铠甲,又有数万老弱妇人,在这段时间加班加点赶制,也就勉强做到了五成披甲率。 而番禺王的两万精锐,则有六成以上的披甲率,甚至勉强能有七成的样子。 甲士在冷兵器战场上的重要性,无需再多言! 众将官揖手称喏,而后有人问道:“若番禺后军中,有番禺精锐坐镇,该如何应对?” 秦墨指了指他们腰间的霹雳弹,道:“这东西不是用来砸核桃的,若遇番禺精锐,便炸他们个粉身碎骨。” “若他们敢追击纠缠,那就更简单了,将他们引入山林中,运用你们的鸳鸯阵,分而歼之。” “记住,今夜的首要任务,是烧毁番禺军之粮草,而非杀敌,每什最多可带回三枚首级记功,多了也不算!” “喏!!!” 众将官揖手应喝,各自回去传达秦墨的军令。 秦军在战场上割首级,也是有讲究的。 两军对阵短兵相接时,绝对不允许抽空割敌首级! 而且,谁也没那个心思去割首级,保命杀死当面之敌,才是第一要务。 你敢在短兵相接时,去耍滑割首级? 先不说会不会被当面之敌军,趁机宰了反割首级。 屯长及以上基层一线军官,也绝对会先斩了你的脑袋示众,免得其他人效仿争抢首级,被敌军所趁大败! 所以,秦军割首级挣军功,通常是在战胜击溃敌军后的追击战,史书中对此也有生动形象的描述,腰间挂人头,腋下夹战俘,还在奋勇追击…… 而鸳鸯阵,尤重什伍之间的配合。 所以秦墨给越人战士的记功方式,也相应做出了调整,不按个人算,而是按一什算。 一什十三人,啥时候积攒够十颗敌军首级,便全体赐爵一级。 若在此期间,一什中有人阵亡,阵亡一人,便扣除一颗首级,算在阵亡之人身上。 如此,一什十三人若想挣得军功爵位,便要同心同德肝胆相照,将鸳鸯阵的攻守配合之道,融入进骨子里! 否则,杀再多敌人,割再多首级,功劳全算在死人身上,活着的永远也别想拿到爵位! …… …… 月黑风高,子时! 养精蓄锐的一千五百越人战士,分成三部,从三个方向,在茂密丛林的掩映下,悄摸摸靠近番禺后军大营。 番禺军确实在于六国军队的交战中,学到了很多东西,别的不说,只说眼前这座临时大营,便颇有章法。 远不是越人战士印象中的模样! 以往他们被番禺王征召抽调,参与与相邻缚娄国的交战,番禺军通常是,天黑之前走到那里,便往那里一躺睡觉,外围留一些哨探,便算是大营了。 可眼前的这座番禺后军大营,外围有尖刺拒马相连,形成一道寨墙。 拒马寨墙之外,则是一队队巡逻的部族青壮。 寨墙之间更有临时搭建的角楼,能远望数里之外……嗯,这就是学了个半吊子,深山老林之中,纵然望的再远,茂密灌木也会遮蔽视线,敌军照样能隐匿其中,属实聊胜于无! “赵司马,出击吧!” 秦墨放下千里镜,向身旁顶盔贯甲的赵高道。 赵高默然揖手,吹燃缠在手臂上的火绳,回身骑上自己的御赐宝马,向身后一什哨骑打了个手势。 十四骑马蹄迈动,速度由缓变快,在冲出密林之后,速度彻底提上去。 踏踏踏-- 激烈的马蹄声,响彻深夜夜色,十四骑硬生生跑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昏昏欲睡的巡逻部族青壮,扭头看向马蹄声传来出,似乎还没有搞明白状况。 也或许是,他们根本不愿相信,又穷又苦逼的叛军,敢来偷袭番禺后军! 而且还是骑兵来偷袭! 又穷又苦逼的叛军,会有骑着高大战马的骑兵吗? 番禺王都没有几个骑着高大战马的骑兵好吧? 高大的战马,实在太珍贵了,根本不是叛军能拥有的战略资源! 噗—— 赵高一马当先,精钢马刀挥动间,斩下一颗还在迷茫的部族青壮头颅。 而后,头也不回的冲入敞开的营门。 噗噗噗—— 其后十三名哨骑,各自挥刀斩杀呆滞的部族青壮,杀出一条血路,跟着赵高冲入大营。 “敌袭……” “是叛军袭击……” “敌袭!!!” 剩余未死的巡逻队成员,终于反应过来,是被叛军偷袭了,惊恐中纷纷尖声吼叫。 有那脑筋活泛的,便手忙脚乱拿出牛角号,鼓着腮帮子猛吹:“嘟嘟嘟……嘟嘟嘟……” 低沉而急促号角声,响彻夜空,但随之响起的,还有霹雳弹的爆炸声。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赵高率领十三名哨骑,在营地里纵横奔驰,用手臂上的火绳,点燃一颗又一颗霹雳弹,四处投掷。 营门一片区域,彻底炸了锅! 睡梦中的越人青壮,惊恐万状爬起来,抱头向爆炸火光的反方向逃窜。 是的,逃窜! 他们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以及冲天而起的雷火吓蒙了,崇信巫鬼的他们,只有一个念头,逃窜! 他们甚至不愿回头看一看,那雷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只有巡逻的部族青壮,看的清清楚楚,那些雷火是被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士释放而出。 似乎,不像是巫鬼之术! 不过眼看被吓醒的同伴们,都在抱头鼠窜,他们也实在没有勇气,去迎击那一帮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士。 恐惧是会传染的,人也是有从众心里的。 所以,他们也转头,向着相反的方向,撒丫子狂奔! 直到,被一群番禺甲士拉住去路! “不许逃,那是叛军的雷火……都回去迎击叛军……他们只有十几骑,杀死他们……” 番禺甲士们一边砍杀着溃逃的部族青壮,一边高声呼和,驱赶部族青壮回身应战。 也不知是血腥镇压起了作用,还是喊话起了作用。 部族青壮们眼见身后,真的只有十几个骑兵,胆气终于又回来了,嗷嗷怪叫擎起兵器,杀向赵高和十三名哨骑。 赵高和十三名哨骑见此,顿时吓得肝胆俱裂,连忙拨转马头,向令一方向逃窜。 嗯,十四骑对数千上万,这等勇事不是他们能干的! 番禺甲士们指挥部族青壮们围追堵截:“不许射箭,剁碎了这些叛军……抢夺战马者,赏白米一人重!” 他们竟还惦记上了十四骑的战马。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可就在这时,营地的另外三个方向,也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而且更加密集,越加的密集! 一千五百的越人战士,分成了三部,从另外三个方向,也发起突袭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都特么是一群杀才!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正文卷第一百一十八章都特么是一群杀才!少年兵炽,今年只有十六岁,到冬季时才满十六岁。 但得益于铁山族,乃是最先归附大秦的九族之一,他这位少年兵,也是最初接受鸳鸯阵训练的九族战士之一,跟着秦墨参与了对番禺太子的作战…… 因而,在铁山一带完成春季屯垦,一万五千越人丁壮汇集在铁山大营集训时,他便和其余九族战士一样,被任命为基层教官,训练新附部族之丁壮。 后来,战前全军大考核时,他也和其余九族战士一样,是直接以教官的身份参与考核,不论成绩是好是坏,皆能暂领基层军官之职,区别只在于军职高低。 这是嬴政对九族战士最先归附的恩赏,哪怕此次战时表现不佳,被别的越人战士顶替,也能拿上一年的军职岁禄! 炽的身体尚未真正长开,战斗素养考核拉胯的很,索性少年人的学习能力,还处在旺盛状态,比其他脑筋僵化的成年越人战士要强得多,在军法思想一道上拿了高分,最终捞了个暂领屯长。 好不容易得到的军职岁禄,炽可不想只享受一次,便被别人顶替下去。 若不能保住军职岁禄,宁可战死! 轰隆隆—— 番禺后营正门方向,传来霹雳弹特有的爆炸声。 张良豁然起身,拔出佩剑嘶吼:“冲杀过去~!!!” 身穿草绿甲衣的越人战士,迅速从掩映身形的灌木丛中起身,勉强保持着大阵列,快步冲向寨墙。 一些被爆炸声吓疯,逃出营地的番禺青壮,迎面撞上突然冒出来的叛军战阵,顿时又被吓得四散乱窜:“敌袭……这里也有敌袭……” 番禺青壮被吓得乱吼乱叫,如同无头苍蝇。 而作为突袭一方的越人战士们,也同样好不了多少。 倒不是说他们害怕怯弱了,如果让他们野战浪战的话,绝对会如虎似狼冲上去,将四散乱窜的番禺青壮乱刃分尸。 只是他们此刻身处阵列之中,真心不敢轻举妄动,冲锋中还要兼顾左右,生怕因为乱了阵列,被军官或军法官斩首示众。 新训之卒的弊端,无疑就在于此! 炽率领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一屯战士,为战阵前列一角,眼看左右袍泽只顾保持阵列冲锋,似乎已经忘了鸳鸯阵作战运用要领,不由急的大吼道:“第一屯,弓弩手出前,射杀当面之敌~!” 第一屯的十名弓弩手,原本跟在镗钯手之后冲锋,听到熟悉的吼声后,这才如梦初醒,赶忙加快脚步,越过镗钯手,越过长矛手,越过狼筅手,随在刀牌手之后,稍稍立定身形,射出一支支羽箭。 咻咻咻—— 噗噗噗—— 远处乱窜的番禺青壮,登时被射翻四五人。 第一屯这边建功,同在战阵前列的屯什,亦有军官随之呼喝。 “弓弩手出前,射杀挡路乱敌……” “刀牌手准备霹雳弹,敌近点燃投掷……” 稍倾,密集的箭支从战阵中射出,乱窜的番禺青壮,眨眼间倒下一片。 剩余的番禺青壮,彻底被吓破胆,撒丫子逃回营地:“叛军杀来了……好多叛军杀来啦……” 营地外围由拒马尖刺组成的寨墙,已经被番禺青壮自己拆毁不少,为的是逃出营地。 此时,倒是省了叛军的力气,只又丢出一些霹雳弹,便将当面剩余的拒马炸毁。 战阵追着逃回去的番禺青壮,畅通无阻一路杀进营地。 驻扎在附近的番禺甲士,一部镇压逃窜青壮,驱赶着他们转身应战,一部临时组成不甚严密的战阵,为青壮们做先锋,率先杀向叛军战阵。 惊惧惶恐的青壮们,眼看有甲士带头冲锋,终于找回失去的蛮勇,嗷嗷怪叫着反身杀向叛军战阵。 他们人数多,声势倒也骇人,在夜色与火光中,宛如铺天盖地的洪流,拍向一块小小的岩石! “稳住阵脚,接敌~!” 张良大声喝令,身旁的一屯亲卫,随之高声嘶吼:“五百将有令,稳住阵脚,接敌~!!!” 黑夜中无法看清旗令,身为基层指挥官的百将、屯长们,随时等候张良的命令,闻声立即也呼喝麾下士卒,停住冲锋的势头,扎住阵脚接敌。 “调整阵型,刀牌手举盾掩护……” “弓弩手准备……” “霹雳弹准备……” 接连不断的呼喝声,在战阵中此起彼伏。 冲锋途中有些变形的战阵,迅速重新变得严整森然,待呼喝声停止,小小的战阵便彻底安静下来。 只有甲叶的碰撞声,不时轻微响起。 只有火光映射的兵器寒光,宛如野兽獠牙! “弓弩手,射~!!!” “射死狗入的~!!!” 咻咻咻—— 叮叮噗—— 番禺甲士的松散战阵率先冲至,也率先挨了箭雨洗礼,但甲士就是甲士,羽箭射过去收效甚微,倒地者不过寥寥数人。 炽在战阵前列,看的最是清楚,不由为之暗暗咧嘴,脑海中瞬间浮现当初,迎战番禺太子所率甲士的场面。 彼时,那两百番禺甲士,追着他们一千越人战士打,简直就是心理阴影! 彼时,那两百番禺甲士,被埋伏乱石砸击,又被秦墨和张良等人,用霹雳弹炸,才算全军覆没! 炽念及至此,立即大吼道:“第一屯,弓弩手仰射部族兵,刀牌手、镗钯手随时准备霹雳弹……” 随着炽的呼喊,同为战阵前列的百将、屯长们,也立即改变战术,喝令弓弩手仰射后面的部族兵,不在番禺甲士身上浪费箭支。 番禺甲士压力为之一松,冲锋速度再次加快,瞬息之间已然到了战阵之前三十步,顺势投掷出短矛梭镖。 以逸待劳的叛军刀牌手和镗钯手,也在同时投掷出霹雳弹。 呼呼呼—— 呲呲呲—— 一颗颗燃烧着引信的霹雳弹,在夜空中宛如流星,与相向而来的短矛梭镖,在半空中交错而过。 砰砰砰—— 轰轰轰—— 短矛梭镖击中复合滕盾的声音,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同时在两方阵中响起。 番禺甲士阵中,霎时血肉横飞,伴着断刃残肢,随之响起的凄厉惨叫声,几乎要压过爆炸声! 而挨了一波短矛梭镖的叛军战阵中,却是丝毫不受影响,再次投掷出一波呲呲冒着火星的霹雳弹。 然后,一波又一波!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br/> 轰轰轰—— 轰轰轰—— 轰轰轰—— 连绵不绝的爆炸声中,此起彼伏的黑烟火光中,番禺甲士毫无意外的崩溃了。 他们说到底,也是第一次真正直面热武器的威力,并不比当初的塞外蛮族强多少,也不比部族兵强多少…… 尚未失去行动能力的番禺甲士,或是转头哀嚎逃窜,或是疯癫一般,嘶叫着挥舞兵器,杀向近在咫尺的叛军战阵。 但零散的番禺甲士,面对攻防兼备的鸳鸯大阵,就是一群待宰羔羊。 或被攒足力气的铁尖狼筅和长矛,扫翻戳翻在地,然后被猫腰突前的圆牌手乱刀分尸。 或直接被战斗素养高超的铁尖狼筅和长矛,戳中面门咽喉,当场惨死。 噗噗噗—— 一阵利器入肉声响过,阵前已再无一个番禺甲士站立。 再看远处,哀嚎逃窜的甲士,也已裹挟着再次吓破胆的部族兵,向反方向疯狂逃离。 张良大笑传令道:“各百将分散出击~!” “喏~!!!” 战阵中响起几位百将的应喝。 而后战阵分散,百将之下把两位屯长分散,放在可控范围内,而屯长则又把麾下五个什分散,放在可控范围内。 几个百队如同一把把大梳子遥相呼应,所过之处留下满地无头尸体,以及一堆堆燃烧的粮秣辎重! 炽一边招呼麾下五个什队小阵,莫要杀得起兴脱离太远,一边随时观望百将的旗帜,免得自己这一整屯战士与大队脱节。 不过,他这一屯表现再好,也架不住别的屯什军官叼毛。 炽观望着百将旗帜,在营地中追击出一段距离后,猛然发现……百将旗帜竟到了自己身边。 而周围,尽是闷头乱窜的番禺溃兵,却不见其他屯什战士! “别看啦,都特么是一群杀才,早不知跑哪砍人头去了。”百将没好气道。 百将虽然算是基层指挥官,但却是没有短兵亲卫的,五百将及以上军官才有,所以他只能凑到炽身边寻找安全感。 炽表情古怪,看了眼那百将身后的黑脸军法官,无语问道:“融哥,张天将的旗帜在哪里呢?” 两人都是铁山族出身,是认识的。 融咧了咧嘴,讪然扬起手中提着的人头:“我追上一个番禺甲兵,与军法官合力将之宰杀砍下人头,然后……就找不着张天将的旗帜了……” 炽:“……” 好吧,这位百将也是个叼毛,砍人头砍的忘了观望五百将旗帜。 也怪不得会找炽寻求安全感,而不去找张良汇合。 这也就是炽一直在观望他的认旗,没有离他太远,否则这家伙领着军法官,孤零零在乱军中,指不定就被反割首级了。 “看样子,番禺军的粮草,也烧的差不多了,咱们撤出去吧?” 炽扭头扫视一圈火光四起的偌大营地,向融提议道。 融也左右看了一圈,正想开口说话,营地外的山坡上,突然升起一道烟花。 嘭—— 烟花在夜空中炸开,尤其的显眼。 融见此,顿时为之一惊,急道:“是番禺王派援军过来了,赶紧撤。” 炽没有任何废话,立即招呼麾下五什聚拢,原路又杀回去,逃向营寨外。 融和那黑脸军法官,则是亦步亦趋。 嘭—— 嘭—— 嘭—— 一道又一道烟花,在天空中炸开,接连不断,急着催促营地中的越人战士撤退! “快快快。” 炽心中隐隐感觉不妙,急声催促麾下战士加快脚步。 他这一屯人马,算是最早撤出营地的,但倒霉催的是,刚出营地,便遇上一队打着火把骑着矮马的番禺甲士,约莫是一个百队。 炽果断扔出一枚霹雳弹,炸死两个番禺甲士,也将这一队番禺骑兵胯下的矮马,吓得蹦跳嘶鸣。 至于其他刀牌手和镗钯手的霹雳弹,早在营地中就用光了…… 趁着番禺骑兵自顾不暇的空档,炽也没有率兵冲杀,而是率兵钻进了茂密山林中。 他可记着秦墨的嘱咐呢,如非必要不可与番禺甲士硬碰硬! 在没有霹雳弹助阵的情况下,他是更不敢带一群新训之卒,跟番禺甲士硬碰硬的! “叼毛仔,分散追上去,杀死他们。” 炽和麾下士卒钻山林逃遁,但那一队番禺骑兵,却不打算放过他们,果断弃马举着火把追赶。 这些番禺甲士,是真的跟六国军队打仗,打出了丰富作战经验,挨了一颗霹雳弹后,便已然知道如何应对霹雳弹,分散! 只要分散,一颗霹雳弹,也就跟一支短矛梭镖大同小异,只能杀伤一人! 不过,他们分散追赶,却是正中鸳鸯阵下怀…… 就像秦墨说的,只要番禺甲士敢追进山林,便可运用小鸳鸯阵的优势,将之分而歼灭。 “不知死活的叼毛仔,竟然敢追来,是真以为穿上铠甲便无敌了啊?” “转身列阵,先宰杀他几个~!” 融和炽听到身后的脚步呼喝声,不由恨恨骂了一声,命令麾下战士列阵应战。 茂密山林中,一屯六十五人,无法集中摆阵,便分成一个个小鸳鸯阵,毗邻呼应。 “弓弩手,瞄准了再射!” “射面门要害!” 融和炽各自指挥两个小鸳鸯阵,剩下一个小鸳鸯阵则专职保护那黑脸军法官。 嗯,军法官是嬴政派出的老秦人禁卫,若是战死在此地,便是按‘阵失主将’的罪责算,这一屯战士有一个算一个,皆要受鞭笞之罚。 甚至斩首示众! 这俩货不敢赌,是受鞭笞之刑,还是斩首示众,只能优先保护他! 但,禁卫锐士出身的军法官,又岂是需要被保护者? 越人战士中的弓弩手,还在等番禺甲士接近,那黑脸军法官已经摘弓搭箭,朝着火把光亮处,连珠般连射三箭。 咻咻咻—— 噗噗噗—— 三道利刃入声,在远处响起,番禺甲士呼喝追赶的声音,顿时为之一滞。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千古第一大奸臣,大抵是没有发挥机会了!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 在黑夜中,想要射中数十步外,举着火把的番禺甲士,并且射中面门要害一击必杀。 无疑需要极强的目力,更需要极其丰富的射术经验,二者缺一不可。 毕竟,离远了看火把光亮,也就是拳头大小,而持火把的番禺甲士,有可能用左手,也有可能用右手。 但凡看不真切,或预判错误,或射术差些,皆不可能准确射中面门! 黑脸军法官三箭射出,冲在最前的三支火把随之落地…… 火把主人的呼喝声,亦随之戛然而止,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显然是被直接射死了…… 这一手神乎其技的射术,让融和炽羡慕不已,也让一屯越人战士为之咋舌,继而便是崇敬欢呼:“法令天神威武!!!” 黑脸军法官抬手制止诸人欢呼,眼看追来的番禺甲士,都熄灭了火把,也不再咋呼喊叫,似乎想要摸黑贴近厮杀,便用不甚熟练的越人语言喝道:“搜集枯草枯枝,捆扎成团引燃,向阵前及左右投掷。” “尽量投掷远些,阵中不要留火光!” “投掷后,向后退却二十步!”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些新训之越人战士,勇则勇矣,但想指望他们,如同番禺甲士般,随机应变,在战斗中随时做出战术应对调整,却是根本不可能的。 包括炽这位少年屯长,也就比百将融强一些,大抵能严格执行作战条例,而想要磨练出临阵应变的能力,仍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所以,对付打老了仗的番禺甲士,他只能亲自上阵接过指挥权,否则纵然胜了,也是一番惨胜! 呼呼呼—— 越人战士听到他的喝令,便纷纷搜集脚下的枯枝枯草,用缠在手臂上成了摆设的火绳,捆扎引燃成火球,向小鸳鸯阵四周奋力投掷。 一颗颗火球投掷出去,在四周引燃更多的枯枝草叶,火光为之大盛,照亮方圆之地。 而五个什的小鸳鸯阵,投掷出火球之后,则再次向后退却,隐入黑暗之中。 如此一来,番禺甲士想要摸黑贴近的打算,便彻底落了空,刚一接近便被火光照的无所遁形,成了鸳鸯阵弓弩手的靶子。 咻咻咻—— 噗噗噗—— 箭支从黑暗中激射而出,一个又一个暴露身形的番禺甲士中箭倒地。 番禺甲士彻底被激怒了,或举起盾牌遮蔽身形,或以臂甲遮住面门要害,嗷嗷怪叫着向射出羽箭的黑暗中冲锋。 不过,他们为了防备霹雳弹的集中杀伤,分散冲锋之下,根本毫无阵型可言。 而单个的番禺甲士,纵然是被铠甲包裹成铁罐头,又如何能敌得过攻守兼备,长短兵配合的小鸳鸯阵? 冲过火光范围的番禺甲士,一头扎进黑暗中,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惨叫。 顷刻后,便又陷入寂静! “啊,我的眼睛!!!” 一名番禺甲士惨叫着从黑暗中奔出,双手以及头脸上,尽是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双眼也是鲜血淋漓。 这等伤势,明显是被铁尖狼筅扫落了兵器,又被扫中了头脸! 惨叫奔回的番禺甲士,一头冲进了燃烧的枯枝草叶中,继而衣甲被火焰引燃,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 余者番禺甲士,冲出几个举着盾牌的,想上前帮忙扑灭火焰,但随即便被黑暗中射出的乱箭,射中腿脚惨叫倒地,直至被乱箭射死。 如此,再无人敢上前帮忙,一众番禺甲士只能泄愤般,向黑暗中射出羽箭还击……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变成人形火炬的同伴,在凄厉惨叫中被活活烧死…… 这一刻,火光之后的黑暗,在番禺甲士眼中,无异于择人而噬的猛兽,无人再敢冒然冲过去攻击! 但退走是不可能退走的,打老了仗的番禺甲士,在泄愤之后,很快又做出战术调整。 或是选择绕行,绕过那一片片被火球引燃的枯枝草叶,想要绕行攻击黑暗中的叛军。 或是有样学样,引燃了火把,向黑暗中投掷,企图看清隐匿的叛军,到底是个甚么章程,再行应对作战。 然后,选择绕行攻击的甲士,便被选择扔火把的甲士,射了一波羽箭,当场被误杀数人…… 因为黑暗中的叛军,早就又向后退却数十步。 绕行攻击的甲士,被扔火把的甲士,当成了叛军一通猛射。 同时,又被重新扎稳阵脚的鸳鸯阵弓弩手攒射。 绕行攻击的甲士,算是倒了血霉,身后被同伴射,身前被叛军弓弩手射。 交叉火力打击之下,片刻便倒下一片! 等他们察觉被同伴误伤大声喝骂,才算制止那些扔火把的甲士。 这就是黑夜作战的弊端,但凡离得远一点,火把那点儿光亮,便不足以辨别敌我! 可同伴停下射箭,黑暗中的鸳鸯阵弓弩手,却是一刻不停,将暴露在火把光亮中的番禺甲士乱箭射杀。 接连被杀伤两拨的番禺甲士,人数已不足开始追击时的一半,彻底失去再战勇气,只得狼狈退出山林! …… 黑脸君法官收起弓箭,眼见火光中有番禺甲士逃遁的身影,却也不敢率军追击。 因为他知道,只要追击,便是攻守易势,这些新训之越人战士,反而会成为番禺老兵的猎物! 他将指挥权交还百将融和少年屯长炽,道:“回去吧,赶去预定地点汇合。” 融和炽恭敬揖手:“喏。” 一屯战士稍稍打扫战场,缴获数十领铁甲,便快马加鞭,向着预定汇合地急赶。 等他们找到大部队时,已是天亮了。 一千五百越人战士,在夜袭中几乎没有损失,而且早已尽数赶回。 他们是最后一部回来的! 张良因为丢失一屯人马,都快急死了,见到他们回来,这才长出一口气,揪住融和炽骂道:“叼毛仔,怎么回事?这般晚才赶回集合?没有看到撤退烟火么?” 他却是没有追究,两人率部与将旗脱离的罪责。 因为,昨夜他这位五百将,俨然就成了光杆司令,脱离将旗指挥的不止这一屯人马。 若不是有短兵亲卫保护,他这位五百将,怕是要被番禺乱兵反割了首级! 而且,从其他方向攻击营地的两个五百将,也是同样的遭遇,简直不要太无语。 秦墨已经下了令,此番功劳归功劳,一众不能约束部下的军官,下至基层什长,上至三位五百将,皆要受十记鞭笞。 “我们看到了撤退烟火,我们也是第一波撤出番禺营地的……” “但我们刚撤出营地,便遇到了一队番禺骑兵甲士,与之在山林中周璇,故而耽误了时间!” 融和炽赶忙你一言我一语解释。 张良愣了愣,看向一屯战士,发现他们原本只有五成的披甲率,如今却是全员披甲了,而且还全都是未染草绿色的铁甲。 番禺精锐也并非全都装备铁甲的,藤甲和皮甲才是主流,能清一色装备铁甲的番禺精锐,还是骑兵部队。 多半是番禺王的禁军,乃精锐中的王牌精锐! 这一屯越人战士,能从他们手里逃脱,并且缴获如此多的铁甲,张良也实在说不出斥责的话了。 他面色转缓,甚至有些表情古怪道:“你们……也不知是倒霉?还是幸运?” “番禺王派出的支援兵马里,应该只有这一支骑兵,他们最先赶到,你们最先撤出营地,正好遇上。” “其他屯什撤出营地时,根本就没遇上番禺援兵,都跑出数里远了,才有番禺步兵杀到营地!” 融和炽面面相觑,只能苦笑,表示无法克可说。 张良也不再打趣两人,让他们去跟其他屯什汇合,自己则是向那黑脸军法官,道:“秦相有令,各百队之基层军法官,务必尽快上交军官的战时表现记录,与宣教官之记录相互印证。” 宣教官是稀缺人才,一千五百越人战士,总共就配备了两人。 周青臣和淳于越! 而昨夜的突袭作战,秦墨似乎早有预料一般,担心两个老头陷在营地里出不来,便没让他们随军作战。 只是让他们在营外,选择有利地形,与冯劫和李斯一起,用千里镜观察军官的战时表现。 所以,除了开始攻入营地时,俩老头能观察各军官的表现。 到了后面就完全是放羊式作战了,俩老头就算是全身长满眼睛,也表示无能为力。 总而言之,俩宣教官对军官的战时表现记录乏善可陈,几乎根本没什么用。 需要基层军法官的记录才行! “喏。” 黑脸军法官揖手领命,这便摘下腰间的小竹筒,倒出里面的毛笔、墨块和纸张,准备书写百队各军官的战时表现。 “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 张良伸手拦住他,有些尴尬道:“秦相另外还有一道军令,此番突袭夜战,功劳归功劳,但……” “但,各部军官约束麾下不利,皆要当众鞭笞十记!” 黑脸军法官恍然,摘下随身携带的鞭子,面无表情道:“烦请张五百将聚集麾下,叫来另外几位军法官,咱们这便执行吧。” 张良:“……” 果然是老秦军啊,这令行禁止的劲头,让人……真想掐死他。 稍后整个汇合营地中,响起此起彼伏的鞭笞声,以及忍耐不住的惨叫声。 …… 秦墨和扶苏以及四个老头,漫步在鞭笞声和惨叫声中。 “此番夜袭全功,秦相其实不必责罚过重。”周青臣试着劝道。 “不如此,他们不长记性,未来更难堪大任。” 秦墨沉声撂出一句话,而后道:“宣教官抓军法思想,本相抓治军作战,周宣教无需多言。” 周青臣被噎的不轻,与另外三位老头面面相觑。 秦墨平日里还是很好相处的,虽说秉承独善其身,但却不摆什么宰相的架子,百官也敬服他。 可此次随军作战,他们才发现,秦墨在军中,完全是另一副面孔。 有意见可以提,但只要命令下达,就完全不允许别人质疑自己的权威,霸道的很! “番禺军的粮草,昨夜烧的干干净净,依我估算,番禺王五万大军,最多还有随身携带的几日粮草,不会超过三日。” “三日以后,番禺全军就要喝西北风了!” 扶苏开口岔开话题,笑着说道。 秦墨点头:“不知那番禺王,会不会分兵行军,若是他敢分兵行军,咱们或许可以再打一场,再回铁山大营。” 五万大军如果不分兵就食与山林,等赶到铁山时,饿也饿死大半。 甚至,直接全军崩溃,各自逃散! 而如果分兵就食与山林,那就是鸳鸯阵的天下了,秦墨不介意,在找一找番禺精锐的麻烦。 最少,要给这一千五百越人战士,全部披上铁甲。 铁甲何来? 当然是杀敌缴获! “唔,怎不见赵司马?” 李斯突然一拍脑门,好奇问道。 所谓的赵司马,自然是中军司马赵高,昨夜他被秦墨派出去,率领十三名哨骑为先锋,扰乱敌营,为其他三面创造战机。 但……现在……似乎……还没有回来? 冯劫左右看了看,确实没找到赵高的影子,咧嘴道:“别是陷在敌营没出来吧?” 扶苏也道:“赵司马不是弓马骑射无一不精吗?怎这般……” 后面‘没用’俩字,他没说出口,但意思已经传达到。 秦墨摇头:“初次上战场,难免惶急出错。” “但愿赵司马没事,否则还真不好向陛下交代……嗯,本相必为赵司马请功!” 他嘴上这般说,心里却是隐隐有些……兴奋。 是的,兴奋! 他来到这时代,已经改变了很多事情,扶苏更是已经被嬴政封了太子,便是其母也被封为皇后,地位稳固无比。 赵高那千古第一大奸臣,大抵是没有发挥机会了。 但秦墨,就是忍不住啊。 因为坑死赵高,真的很有成就感,不比绿了项羽和刘邦差的成就感差…… 咳,惭愧,惭愧啊! 踏踏踏—— 秦墨心里正惭愧呢,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而且马蹄铁踏在地上的特有声音。 秦墨也没有听到外围明哨暗哨的警示号角,心里不由暗叹一口气。 赵高还是命大的! 1秒记住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刀子砍在身上是会流血的!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 赵高确实回来了,他所率领的十三名哨骑,也一个不少。 只是模样凄惨了些,赵高头上的铁盔不知丢哪去了,发髻散乱好不恓惶,胯下的御赐宝马,似乎也有些瘸腿。 但,总归是全须全尾的活着! 赵高策马进了营地,让十三名哨骑去饮马歇息,自己则径直寻了秦墨几人,下马摇摇晃晃见礼:“拜见太子,拜见秦相,见过诸位同僚。” 扶苏以太子之尊,亲自搀扶站立不稳的赵高,温言问道:“赵司马,可是受伤了?” 赵高见这向来无甚交际的太子,如此礼贤下士关怀自己,心中不由颇为感慨。 尤其是,他昨夜经历了生死劫难,猛听这般温和关怀之言,那是真有种想哭的冲动! 自己压上后半生前途,做赌注的猴精弟子胡亥,若有扶苏一半的忠厚君子之风,恐怕自己做梦都能笑醒。 那太子之位,趁着未被分封去塞外,也未尝不能再争一争…… 赵高心中千回百转,最后却是化为一声慨叹,摇了摇昏沉的脑袋,揖手道:“有劳太子挂怀,末将并无大碍,只是落马摔了一跤,脑子有些混沌,头重脚轻。” 这症状,八成是摔成脑震荡了! 李斯奇怪问道:“赵司马为骑兵,理应最先撤回,怎反而这般晚回来?” 两人都是法家学者,私下倒也说得上话。 赵高脸色一苦,嘿然解释道:“吾与十三骑看到撤退烟火信号,第一时间便撤出营地。” “可刚出营地,便遇上一队番禺骑兵,吾等眼看寡不敌众,只能仗着马匹优良,且战且退,直被追出数十里远。” “而且黑夜中疾驰,难以视物,吾胯下之御赐宝马,失了前蹄栽倒,险些将吾活活摔死,若非十三骑不弃相救,吾多半已丢了首级……” 他和十三位哨骑,大抵是与炽那一屯同样,被率先赶到的番禺骑兵堵截了。 也是够倒霉的! 李斯递上同情目光,转而却道:“赵司马怕是忘了,秦相战前有布置,诸部若遇番禺精锐纠缠,便退入山林,以鸳鸯阵克敌。” “你们骑马逃窜,便只能在山道上,又焉能不被追杀?” 赵高被说老脸一红,心中暗暗腹诽:【你老哥在远处观战,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扶苏笑着打圆场道:“赵司马初临战阵,能全身而退已是大幸,倒也不必强求过多。” “想我去年随秦相出征,在赵地初临战阵,被匈奴兵临死偷袭,彼时心中之惊惧慌乱,至今记忆尤新,逃命之时又那里能顾得上许多?” “此番,赵司马率十三哨骑马踏敌营,搅乱番禺后军之防守,堪为悍勇,当为首功!” 赵高听得提气,一时仿佛脑震荡都好了许多,向扶苏一揖到地:“太子谬赞,末将惭愧……” …… …… 秦军的夜袭战取得全功,番禺王就彻底苦逼了,看着被烧成焦土的后军大营,精瘦的身体都在微微发抖,不甘心问道:“可抢救回粮草甲械?” 灰头土脸的后军大将缩了缩脖子,指着身旁几箩筐白米颤声道:“回……回禀大王……只有抢救回这些……” 番禺王看向那几箩筐白米,顿觉眼前发黑,深吸一口气后,猛地拔出佩剑:“废物!” 噗—— 剑光闪过,后军大将的人头,骨碌碌掉在地上,无头尸体也砰然倒地。 番禺王提着滴血长剑,心头愤怒犹自不能平息。 倾尽国库和内库的粮草甲械,被叛军一把火烧尽,他就算能平息叛乱,也无力与六国旧族交战了。 他为了保住祖宗基业,不被灭国灭族,硬生生从一个沉迷酒色的大胖子,变成如今精瘦悍勇的马上君王。 可事到如今,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恐怕被灭国灭族,只是或迟或早的事情,又怎能不愤怒? 又怎能不绝望? 周围兵将看着双眼充血的番禺王,无不噤若寒蝉,生怕厄运降临在自己头上,缩着脑袋大气也不都喘。 “呼!” 不知过了多久,番禺王突然长出一口气,缓缓收剑归鞘,看向后军副将问道:“昨夜来了多少叛军?” “约莫有……万余……” 后军副将迟疑答道。 番禺王眉头大皱,手按剑柄喝道:“到底有多少叛军?” 噗通—— 后军副将吓得匍匐在地,惶恐道:“绝不低于万人,且皆为青壮男丁。” 叛军突入营地后,分散行动的各个小鸳鸯阵,确实很容易让人产生,到处都是叛军的错觉。 当然也不排除,这家伙为了逃避罪责,故意夸大叛军数量。 番禺王也防着他谎报呢,转而又询问安插在后军中做监军的王族宗室子弟:“可属实?” 那王族子弟点头,有些后怕道:“昨夜营中,放眼望去尽是叛军,若无万人青壮男丁,绝做不到那等声势!” 番禺王面色稍缓,伸手将匍匐在地的后军副将搀起,安抚道:“叛军有雷火助战,昨夜大败非战之罪也,爱卿且戴罪立功吧。” “谢大王不杀之恩,末将……” 后军副将感激涕零,连连拜谢君主宽仁,外加表忠心。 但,他心中却知道,自家这位大王,八成是真慌了,急着笼络人心呢。 否则,绝不会如此安抚自己这位败军之将! 番禺王不知自己的君王心术,已被部下猜透,只是看着烧成焦土的后营沉吟半晌,才又向身后禁卫将领问道:“近些时日,可有密探传回铁山之敌情?” 禁卫将领摇头:“据返回密探言说,铁山一带的外围防备愈加严密,明哨暗哨如天上繁星,根本难以靠近探查。” 番禺王听罢,再次陷入沉吟,原地踱步转了几圈,口中喃喃自语道:“据密探以前传回的敌情来看,叛乱部族约莫有十万余众,其中青壮男丁满打满算,最多也就一万五千人。” “叛军此番来烧我粮草甲械,便派出万余青壮男丁,铁山一带必然空虚……” 说道此处,他双眼不由亮起兴奋光芒。 铁山一带被叛军开垦出了无数良田,他是知道的。 而且那铁山,是一座富铁矿,他也是知道的。 若是能趁着叛军内部空虚,率领两万精锐,快马加鞭杀过去,抢在这一万叛军返回前,将铁山一带占据。 那么粮草甲械,便全都有了! 未来便是将那些肥沃的平原产粮地,都丢给六国旧族,他也可以率领番禺子民,退守铁山一带继续苟着发育。 铁山一带尽是深山老林,六国旧族的军队纵然打来,也占不到便宜。 如此,至少不会被亡国灭族了! 番禺王越想越是兴奋,喝道:“传孤王之诏令,部族兵尽数上缴剩余粮食,散入山林就食。” “告诉他们,山林中有隐藏的万余叛军青壮,他们的任务,便是剿灭那万余叛军青壮。” “战后,铁山一带的丰饶猎场,孤王全赏赐给他们,砍的叛军首级越多,孤王赏赐的猎场越大!” 禁卫将领立即领命而去,带领番禺甲士,向附近还未从夜袭中回过神的部族兵们,传达番禺王的诏令。 想让部族兵们上缴随身携带的粮食,自然是艰难的。 “哪有发下来的吃食,又要回去的道理?” “我们部族自己有猎场,不稀罕这里的猎场!” “这是我自己从族中带来的粮食,凭甚么要上缴……” 部族兵群情激奋,根本不愿将粮食上缴。 但,番禺王又岂是好相与的? 这些时日不压榨尔等,便真当自己是个人了? 两万番禺精锐,将乱哄哄的部族兵包围,直接就是一波箭雨招呼过去。 咻咻咻—— 噗噗噗—— 昨夜已被叛军杀得丢盔弃甲的部族兵,面对箭雨毫无抵抗之力,当场便被射死射伤数百人,惨叫哀嚎再次响彻已成焦土的大营上空。 “速速上缴粮食!” “违抗大王诏令者,杀无赦!” 两万番禺精锐杀气腾腾,放声呼喝让部族兵上缴粮食,弓弩手也已再次抽箭搭弦。 部族兵们看着这一幕,终于想起番禺王的苛暴手段,也终于认清了现实。 他们认怂了! 乖乖将身上携带的粮食上缴,又被搜了身,才被放出包围圈。 番禺王收缴了这些部族兵的粮食,便打发他们去山林中就食,临行前更是本相暴露,冷冷道:“去砍那些隐藏在山林中的叛军首级吧。” “孤王打下铁山之后,要清点你们的斩获,每两名战士要有一颗首级斩获,未有斩获者充为奴隶!” 说罢,便率领两万精锐离去,追上那些充为先锋的部族兵们,照葫芦画瓢,收缴了他们的粮食,打发他们去山林中就食,砍叛军之首级。 如此,两万精锐手中的粮食,倒是充足了不少,行军路上再采猎些野物作为补充,或许能支撑到铁山。 嗯,或许! 番禺王在赌,也只能赌! 嬴则苟延残喘,输则亡国灭族! 而被收缴了粮食的部族兵,只能拿着未被收缴的兵器,自发与同部族的族人结伴,进山就食,加紧搜索叛军。 并且,部族之间互相防备着。 是的,互相防备着! 因为番禺王说了,每两名战士,就要上缴一颗首级的斩获。 他们有三万余人,纵然昨夜被夜袭,死了数千之多,仍然有两万五千人以上。 可隐藏在山林中的叛军,却只有万余人,就算全部找出来,杀光砍下首级,也不够两人一颗。 所以……难保其他部族,不会起歪心思,杀了其他部族的人,拿首级去跟番禺王交差! 不过,他们这般互相防备,只以各个部族那点兵力,如何能是一千五百叛军的对手? 纵然能找到叛军,也是送死的命! …… …… 三日后,山坳中。 一千五百越人战士,又围困住了上百部族兵。 扶苏看着正在招降的喊话战士,摊手向秦墨道:“秦相,这与您预想中差别甚大啊,番禺王把精锐都带去攻打铁山了,分散在山林中就食的全是部族兵。” 秦墨嘿然摇头:“领兵作战,不可能事事料敌于先,有始料不及的变故,也在情理之中,关键是看如何应对。” 扶苏哑口无言,只能揖手表示受教。 赵高最近跟他打得火热,便搭腔向秦墨说道:“秦相,您之前说过,这些部族兵不足为虑,现在咱们抓捕招降再多,也于战局无甚大用的。” 冯劫和李斯,周青臣和淳于越,则是没有说话,但面上赞同的神色,已经表明他们的心思。 秦墨再次摇头,反而有些兴奋道:“番禺王自作聪明,扔下部族兵不管,只率两万精锐去攻打铁山。” “他不要这些部族兵,咱们却是需要。” “这些部族兵,大多是离得较远,没有接到举事反叛番禺王的邀请,又得到了番禺王的好处承诺,才赶来参与平叛。” “如今,番禺王把他们千里迢迢送来了,还逼着他们上交所有吃食,将他们推向反叛边缘……” “咱们如果不顺水推舟,招降这些部族兵,那就实在是暴遣天物了!” “最好全部给他招降过来,咱们带着这些部族兵,去抄番禺精锐的屁股!” 扶苏和赵高面面相觑,四个老家伙也是哑然。 这确实是个法子,如果真能成的话,番禺王腹背受敌,便是想逃都逃不掉! “传令下去,凡军法思想得分在四十以上者,都散出去寻找部族,进行劝降。” “离远了劝,别搞不明白情况,就贴上去称兄道弟,那是给人家送首级。” “若劝降不成功,立即将之引来此地,既然讲不通道理,那便给他们讲一讲物理,刀子砍在身上是会流血的……” “哪怕劝降成功,也不要贴太紧,将之带来此地,先武力威慑一番,在分出什伍带领他们,去追赶袭扰番禺精锐!” 秦墨肃然向赵高吩咐道。 赵高揖手领命,走向已经成功招降部族兵的越人战士们,传达秦墨的将令。 于是,一个个军法思想过硬的越人战士,如同工兵蚁般被派遣出去,寻找山林中同样在寻找他们的部族兵。 大规模劝降开始了! 1秒记住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嫁给你,我一定要嫁给你! ,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 少年屯长炽的军法思想,在越人战士中乃是名列前茅,也是靠着军法思想过硬,才捞了个屯长的军职。 所以被秦墨派出去的招降官,必然是有他这一号的。 而且秦墨念他身体尚未完全长开,勇力不足为持,特意让他带一什战斗素养过硬的战士,当做随身护卫。 但,炽拒绝了。 用他自己的话说:【我只是勇力不足,又不是没有勇力?等我能用硬弓时,这山林中……我为王!】 于是,他挎着精钢戚刀,背着复合圆牌,拿上自己的软弓,牵着一只军中饲养的虎斑犬,以及配发给招降官防身的霹雳弹,一头钻进了茫茫山林中。 他说自己能用硬弓时,便是山林之王,却也不是吹嘘,离开大部队没半天,已然纵掠如飞,行出三十里山路。 沿途更采了许多成熟的荔枝、桑葚、香蕉、野生谷物……吃的胃里直泛酸水。 “呸!” 炽吐出一口绛紫色唾沫,扔掉手里的桑葚,摘下斜跨的软弓,搭上秦军制式三棱簇羽箭,屏息凝神左右寻摸。 稍倾,目光微凝,弓箭对准远处的一丛灌木,扣弦、开弓、撒放…… 咻—— 噗—— 咯咯咯—— 灌木丛蹿出一只羽毛华丽的雉鸡,胸腹间插着羽箭还扑腾乱跳,生命力很顽强。 汪汪汪—— 虎斑犬吠叫着冲过去,咬断雉鸡脖颈将之叼回,放在炽脚下摇尾巴邀功。 炽拔出解手小刀,将雉鸡头颈斩下,扔给虎斑犬作赏,趁着鸡身未凉,一边控血,一边麻利拔毛。 而后,原路返回找到先前路过的河流,剥洗干净后,摘下腰间的小竹筒,倒出混合调料,涂抹在扒了毛不剩多少肉的雉鸡内外,进行腌制。 接着,将先前路上采摘的野生谷物,搓掉壳皮塞进鸡腹中,又摘了几片翠绿荷叶,把鼓囊囊的雉鸡包裹起来,外面糊上一层厚厚的湿泥巴。 最后,挖了个无烟行军灶,生火煨烤泥团子! 他这少年屯长,最初便是九族战士的火头兵,因而庖厨手艺倒也颇得秦墨真传。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杀尽敌寇兮,觅个封侯……” 炽不时往无烟灶里塞根柴火,嘴里百无聊赖的哼着军歌,只是少年人思春,军歌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情歌小调:“山又高呀水又急,我在东来妹儿在西,山水把我与妹儿分离……” 渐渐的,便有浓郁香味,从无烟灶中飘出,虎斑犬蹲在一旁伸着舌头,哈喇子流出老长。 时间一晃过去大半个时辰,炽看了看日头,算了算时间,将煨烤成焦黑色的泥团,从无烟灶里扒拉出来。 汪汪汪—— 虎斑犬突然吠叫起来。 炽以为它是馋极了,便头也不抬道:“若鸡腹中的谷米没有焖熟,全给你吃……” 汪汪汪!!! 虎斑犬继续狂吠,叫声中带上了凶厉。 炽悚然一惊,也顾不上刚敲开泥壳的叫花鸡了,迅速摘下背后的复合圆盾护住身体。 而后,呛啷一声拔出腰间戚刀,朝着虎斑犬狂吠的方向喝道:“出来!” 他此时背靠河流,倒也不虑被部族兵或野兽围攻,大不了跳河逃遁。 咻—— 哆—— 河岸边的密林中,射出一支骨质箭头羽箭,扎在炽的复合圆盾上。 显然,来者并非是野兽! 一位穿着兽皮围子的越人女子,随之从密林中冲出来,举着落伍的青铜短剑,嗷嗷怪叫着杀向炽。 炽先是一惊,这就想往河流里跳。 不过,等他左右看了一眼,发觉这越人女子,是独自一人并无同伴后,顿时勇气就回来了。 咱打不过青壮男丁,难道还打不过你个女子吗? 炽将盾牌放在脚边,腾出一只手摘下斜背的软弓,另一手的戚刀也插在地上,迅速抽出羽箭搭弦,向那张牙舞爪冲来的越人女子,大喝道:“我是天神派来的使者,前来邀请你们共同举事,不是敌人!” 越人女子充耳不闻,冲的更快了。 炽眉头皱起,吱呀呀扣弦开弓。 所谓的软弓,只是相对而言,射程比不上青壮弓弩手所用的强弓硬弩。 但,短距离杀伤无甲目标,以炽的射术,绝对一箭一个。 先前的雉鸡,便是例子! 不过,等他瞄准那冲杀而来的越人女子后,却是惊得只想大喊一声:【厚礼蟹!!!】 那越人女子实在是太有奶娃子的天赋了,跑动中显得尤其活蹦乱跳,俨然就从兽皮围子里跳出来了…… 嘣—— 咻—— 弓弦嘣响,羽箭贴着越人女子头顶飞过,将之吓得一缩脖子。 炽强忍着眼花缭乱的感觉,再次搭箭开弓,怒目大喝道:“再不停下,这一箭便射死你!” 越人女子果断怂了,原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转回头就要逃离。 炽:“……” 炽松开弓弦,无语喊道:“别跑了……我说了,是天神派我来邀请你们共同举事,不是敌人。” 越人女子似乎听进去了,冲出几步后渐渐停下,回头狐疑的看了炽一眼,见他已经收起弓箭,这才放下心,迟疑问道:“甚么天神?你难道不是叛军?” 炽大咧咧点头:“我是叛军,是天神领导的叛军,天神要带领我们砍下番禺王头颅,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越人女子撇了撇红唇道:“番禺大王有两万勇士,一多半都披着各种甲胄,许多还是铁甲,你们想砍他的头颅,怕是……” “天神教会我们使用雷火!” 炽打断她话头,傲然道。 越人女子顿时被噎的哑口无言,雷火的恐怖威力,部族兵们都领教过了。 哪怕是没有领教过的先锋部族兵,也在其他部族兵更加夸张的描述中,险些被吓得尿了一地。 在那恐怖的雷火面前,甲胄就是一层枯叶! 巍峨的大山,都能给你炸平了! 若是碰上会使用雷火的叛军,有多远跑多远,否则就算巫神附体,也给你炸个粉身碎骨! “咕嘟,你……你会使用雷火吗?” 越人女子艰难咽下一口唾沫,颤声问道。 炽毫不犹豫点头:“会!” 越人女子彻底息了逃跑的念头,又咽口水道:“咕嘟,你……你的食物给我吃吗?” 炽再次点头,但点完头,才发觉不对劲:“呃……” 但那越人女子可不管炽是甚么表情,她就是闻着香味找来的,如今逃又不敢逃,如果能吃上食物,自然是再好不过。 所以,在炽点头的一瞬间,她已扔了青铜剑,欢天喜地冲过去。 炽怕她是诈降,来抢夺自己兵器,便捡起盾牌戚刀,拉着虎斑犬,向后退了几步。 然后,荷叶包裹的叫花鸡,便落入那越人女子手中,剥开焦黄的荷叶,张开红唇就是嗷呜一口。 然后,又被烫的嗷呜怪乱蹦,但就是不肯吐出来。 汪汪汪—— 虎斑犬眼看自己的美食,被这陌生女子抢食,顿时就不干了,呲着獠牙疯狂吠叫。 “咕嘟!” 炽在旁边也是看的直吞口水。 只是,他的目光不在叫花鸡上,而在那越人女子袒露的厚礼蟹上…… 血气方刚的少年,这谁能顶得住这个? 难得是,那越人女子长得也周正,浓眉大眼红唇丰润,颇有熟姐风韵。 这对少年郎而言,更有一种致命的杀伤力! 顶不住啊! “唔,这是天神的食物吗?” 越人熟姐从鸡腹中掏出一把油汪汪的谷米,毫无形象的塞进红唇里,发出满足感叹道。 炽猛然回神,咽着口水道:“咕嘟,是天神的食物……天神传授给我的……你嫁给我,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 嗯,越人的爱意表达,就是这么直接了当。 越人熟姐一听能天天吃美食,立即忙不迭点头:“我嫁给你,我一定要嫁给你,但……甚么是嫁?是给你做奴隶吗?” 炽挠了挠头,他其实也不是很了解秦人的夫妻,到底是个甚么章程,便含糊道:“不是做我的奴隶……以后咱们同住一个竹楼,共同生养娃娃……只有死亡才能使我们分开。” 越人熟姐愣了,半晌才嚼着鸡骨头笑道:“你的雀儿长大了么?” 炽顿时昂头挺胸,用戚刀比划道:“有这么粗,这么长呢,都能盘在腰上了!” 越人熟姐被逗乐了,笑的前仰后合。 炽有些脸红,转移话题道:“太阳神帝给了我们高产粮种,天神给我分配了田地,只属于我的田地,一块田地只要种上一季,就能收获两三年也吃不完的白米。” “而且,我被太阳神帝恩封做了将军,手下管着很多勇猛战士,此番战后回去,我还能做更尊贵的将军,手下能管上千个勇猛战士。” “以后,天神每年都会赏赐我几百个人重的白米,我要找一个妻子,陪我一起吃!” 此言一出,越人熟姐的笑声,立时戛然而止,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坚定道:“我一定要嫁给你做妻子!” 炽笑了,一本满足道:“嗯,先让我摸摸你的……” …… 傍晚时分,炽满面春风,带着自己招降的一族青壮,约莫有三百人,回到了山坳中的营地。 他是第一个回营的招降官,所以得到了秦墨和扶苏,以及四个老家伙的亲自接见。 “不愧是英雄出少年,前番夜袭番禺后军大营,便已展现出优异的阵前指挥才能,此番又是第一个招降部族兵回来,前途无量啊。” 扶苏不吝赞美之词,一叠声夸赞道。 秦墨也是频频点头,道:“不知炽将军是如何将这部族招降?让其他招降官也学一学!” “我把他们的女巫长睡服了。” “如何说服?” “她撅起屁股,我入!” “……” …… …… 秦墨率领一千五百越人战士,招降散布在莽莽山林中的部族兵,意图率领他们入番禺王的屁股。 而番禺王为了急袭成功,不使隐藏在山林中的‘万余叛军’,杀出部族兵的围剿,提前赶回铁山,或提前给铁山报信,便在急行军途中,隔一日路程,便留下一部精锐。 留下的精锐,既可在山林中埋伏阻截叛军,也可于山林就食,减少粮草消耗。 这一招布置,多少是起了作用的! 至少,秦墨每日派回铁山传讯的快马哨骑,便被番禺王留下的精锐围追堵截,简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坐镇铁山大营的嬴政,连续数日接不到秦墨的军报,人又开始变得焦躁了。 前次,是秦墨一人失踪! 这次,连太子也失联了! 嬴政不焦躁才是怪事:“这俩瓜怂,那个也不让朕省心,烧了番禺军粮草辎重,已然是取得大胜,为何不速速回返?真是急煞人也!” 下首坐陪的元嫚和虞姬,倒也还好。 元嫚温言劝道:“父皇不必如此急切,皇兄与秦相当初出征塞外,不也是这般吗?” “若是旁的,父皇不放心,也情有可原,但领兵在外作战,父皇理应是放心秦相的!” “而且,儿臣曾听人言,秦相向来爱兵如亲,以往征伐六国时,便是王翦王贲两位老将军麾下,也每每有巨大伤亡,唯有秦相麾下死伤甚少……如此想来,秦相纵然不惜自身,也会为麾下将士考虑的!” 这番话在情在理,嬴政自然也是懂得。 只是,他实在被秦墨上次的失踪,搞出心理阴影了,想要不焦躁,谈何容易? “咳咳……” 这时,帐外突然响起一道尴尬的咳嗽声:“臣,王贲,求见陛下。” 嬴政面色一喜:“进!” 王贲顶盔贯甲,大步走进御帐,表情古怪的瞅了元嫚一眼。 这位能给自己做孙女,却险些成了自己后娘的华阳公主,方才安抚嬴政的那些话,他在帐外可全听见了。 说他和老子王翦,不爱惜百姓,他承认。 但若说不爱惜士卒,那可就太冤枉了。 这上哪说理去? 王贲心中暗暗腹诽,嘴上则道:“启禀陛下,后续袭扰番禺军之千队,有快马哨骑传回军情,五万余番禺军如今锐减至不足两万,且皆为精锐。” “以臣推断,番禺小王多半是将三万部族兵,都派去围剿烧毁他们粮草辎重的太子与秦相了!” 嬴政闻言,刚被元嫚抚平的心态,顿时又原地爆炸了:“三万部族兵围剿他们一千五百人?!!”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嬴政的心态又双叒叕崩了! 老王贲带来的军情,让嬴政的心态彻底崩了,当即召集所有随驾武官,至御帐议事。 武官们听完老王贲的军情汇报,也是直咧嘴。 他们这些武官和老王贲,都是秦墨率军出战后,才被嬴政下诏调拨来此。 老王贲还被临时任命为铁山大营副将,统管一应作战事宜! 包括随驾的一万禁卫,以及一万楚南步卒,同样从宝珠一带拔营,如今就驻扎在距离铁山不足三十里的大山中。 若归附之越人,单凭自己的力量,无法战胜番禺军,这两万秦军,将会走已经趋于完工的直道,迅速杀来铁山支援。 一切都安排的很好,可偏偏…… 秦墨这位主将出幺蛾子了! 还是带着储君太子扶苏一起! 这等情况,别说是嬴政心态崩了,武官们的心态也崩了! 百越纵然能收入大秦版图,可如果是以折损这两人为代价,那无疑是得不偿失的! 蒙毅深吸一口气,出列揖手道:“敢问陛下,太子与秦相军中可携带足够霹雳弹?”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嬴政的浓眉顿时皱成疙瘩,烦躁的指了指老王贲,示意让他回答。 却是,连话都不想多说了! 老王贲向蒙毅和诸武官道:“太子与秦相出发时,自然携带了足够的霹雳弹。” “但前些时日,秦相传回捷报,夜袭番禺军后营,将番禺军之粮草辎重,尽数烧毁一空……” “一千五百人,想要杀乱两三万部族兵,以及数千番禺精锐坐镇的后营,霹雳弹必然消耗甚大。” “如今,或许已经所剩无几了,否则凭借霹雳弹之威,围剿之部族兵,断然无法阻拦太子与秦相,也早该突破围剿了!” 蒙毅沉默了。 诸武官全都沉默了。 老王贲的谋略,没人会质疑,推算也是有理有据,由不得他们不信服! 一千五百新训之卒,在没有霹雳弹助阵的情况下,面对两三万部族兵的围剿,无法突破重围,乃是在情理之中。 纵然那三万部族兵,战力还不如新训之卒,可蚁多咬死象的道理,谁又能不懂呢? 便是虞姬与元嫚,听完老王贲的话,眉宇间也渐渐浮上忧色! “陛下……王老将军……” 屠睢是个急脾气,见诸人都不言语,便大咧咧道:“秦相不是说过么,万不得已时,可让咱秦军,假扮六国旧族之军参战。” “如今,便是万不得已了!” 他一说话,诸武官也不在装闷葫芦,齐齐出列七嘴八舌赞同。 “太子与秦相麾下皆新训之卒,被两三万部族兵围剿,实在凶多吉少。” “无有霹雳弹助阵,一千五百新训之卒,断然无法突出重围。” “陛下,事不宜迟,下令发兵吧,臣愿为先锋!” …… 秦军假扮六国之军参战,真的只是权宜之计。 纵然秦军不暴露身份,番禺王也占据了抵抗外敌的大义,哪怕被击败被杀死,其他番禺宗室贵族,也不会善罢甘休。 往深处想一想,番禺朝廷给叛军安上一个罪名,一个勾结六国外敌的罪名,或许更能激起越人的同仇敌忾之心。 因为,叛徒往往才是最招人恨的! 而如果秦军暴露身份,那就更抓瞎了。 不但番禺朝廷和越人会同仇敌忾,六国旧族的军队,也绝对会放缓攻城掠地,将矛头对准秦军! 哒哒哒—— 嬴政念及至此,听着诸武官的赞同之言,却是变得愈加烦躁,踱步的速度也越发的快了。 他承继祖辈基业,有了今时今日这番成就,十数年来兢兢业业,不敢懈怠片刻。 也向来是将国政放在个人情感之上! 此刻,身为皇帝的理智告诉他,不该动用秦军,动了便是麻烦不断。 秦墨打下的良好开局,不说毁于一旦,也差不多少,在想要收服百越,必然要枉费数十上百倍的大秦国力! 可若不动用秦军。 那苦心孤诣培养的未来储君、亲儿子、长子…… 那一手辅佐他造就如今繁盛大秦的能臣、信臣、爱臣…… 便要凶多吉少! 诸武官看着来回踱步的嬴政,宛若一头得了狂躁症的拉磨马驹,渐渐的也都闭嘴了。 而后,所有人看向老王贲,疯狂向他打眼色。 诸人都在劝谏嬴政出兵,可这位老彻侯,却是半天没蹦出一个屁了。 现在可不是怕功高盖主,明哲保身的时候。 您老该说句话了! 老王贲迎着诸武官的催促眼神,却是洒然一笑,悠悠然向嬴政揖手道:“陛下不必焦躁,只要能救回秦相,他必然有法子,解决事后之隐患……” 你大爷就是你大爷,一句话切中要害! 诸武官心里那叫一个敬佩,恨不得用双手双脚向他竖起大拇哥。 嬴政更是脚下一拌,险些摔个大马趴,稍稍稳住身形后,却是怒道:“老爱卿既知这番道理,怎不速速调兵?!” 老王贲:“……” 我出言献策还有错了是吧? 踏踏踏—— 这时,御帐外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接着便听帐外响起一道干哑的声音:“臣,赵高,求见陛下~!” 嬴政为之一愣。 老王贲和诸武官也是一愣。 虞姬和元嫚也是愣神。 旋即,帐中所有人皆是欢腾,嬴政急声道:“爱卿速进!” 赵高听到声音,立即快步入内,向嬴政拜下。 但嬴政和诸武官,看清他的模样后,却是欢腾一滞。 虞姬和元嫚更是俏脸煞白,险些吓晕过去。 因为,此时的赵高,实在太恓惶,甲胄染血,嘴唇干裂,俨然一副败军之将的模样! “君子与皇兄怎样?” “皇兄与秦相可还安稳?” 虞姬与元嫚呲目欲裂,向赵高娇叱喝问。 嬴政与诸武官更是一副要吃人的表情,齐声吼道:“太子与秦相如何?!” 赵高被吓得腿一软,险些学-->>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着越人匍匐在地。 他这副模样,其实是故意来的,为的是向嬴政表功。 可是现在看来,他死不死的,根本没人关心,大家的心思全在扶苏与秦墨身上呢! 赵高强忍心中惊惧与无语,赶忙揖手答道:“太子与秦相无恙,只是军情不通,故而派臣亲自回来传递军情。” “呼~!!!” 帐中响起一阵清晰可闻的出气声,所有人都在出长气。 无恙就好。 无恙就好啊! 嬴政一屁股坐在御座上,端起茶杯猛灌了两口,平复大起大落的心绪。 他缓了好半晌,才打量着衣甲染血的赵高,问道:“卿怎这般模样?” 赵高等的就是这句,立即道:“臣奉秦相之命,率领一什哨骑回来传递军情,沿途被番禺王布置的精锐兵马围追堵截,拼死才杀出重围,因而狼狈了些。” 嬴政恍然,重新斟满了茶杯,亲自端着来到赵高面前,温言道:“爱卿辛苦矣。” 这就从‘卿’变成‘爱卿’了。 赵高受宠若惊,诚惶诚恐的双手接过茶杯,仰头一口喝干:“臣不辛苦!” 嬴政狠狠拍了拍他满是血污的铁甲,赞赏道:“爱卿之功,朕记下,战后必有封赏……那边军情如何?是否被三万部族兵围剿了?” 赵高从怀中掏出一个宣纸折子,双手呈送给嬴政,嘴里则答道:“我们确实是被三万部族兵围剿了。” “不过,并无危机。” “秦相将计就计,反而将之招降了大半,此时多半已在越人战士的带领下,袭扰番禺军后路!” 嬴政展开折子的手一顿,愕然道:“将计就计?招降大半?怎说?” 诸武官的脑子,也有些转不过弯了,一个个满脸惊奇。 赵高似乎早就料到嬴政和诸武官有此反应,嘿然道:“陛下……诸君……番禺军被烧毁粮草辎重后,被我们的战力所惊,以为我们是倾巢出动,有万余人马。” “故而,番禺小王认为铁山一带空虚,便收缴所有部族兵的随身吃食,积攒给精锐兵马食用,向铁山杀来。” “那些被逼着上缴吃食的部族兵,则被番禺王留下,一面进山就食,一面围剿我们。” “他还下了一道诏令,每两名部族兵,要斩获一颗我军首级上缴,有斩获者赏赐丰饶猎场,无斩获者严惩不怠……” 嬴政越听越迷惑,一边展开折子观看,一边问道:“那你们岂不是更危机了?” 诸武官也是点头:“奖罚结合,颇有军功赐爵的雏形,那些部族兵,应该会更加用命才是,又怎会被招降?” 赵高摇头嘿然道:“陛下与诸君却是想差了。” “越人可不是我秦人,他们一个部族便是一个小国,有番禺王统辖,还能并肩作战,番禺王将他们抛下,各部族便又各自为战,并不互相团结。” “而且,他们惧怕我们的霹雳弹,并不敢主动招惹我们,反倒是部族之间相互厮杀,只想砍了别族的首级,拿去上缴给番禺王!” “加之,他们早不满番禺王的统治,此次跟着来参战,又被番禺王逼着上缴仅余吃食,心中怨愤无以复加。” “所以,秦相将计就计,派出军法思想过硬的战士,前去宣传大秦之仁政,将之招降。” “臣回来传递军情,离开太子与秦相时,投降归附之部族兵,已达两万之数,都被战士们领着去抄番禺王后路了。” “此时,剩下的部族兵,多半也已被招降……” 嬴政也不看折子了,与诸武官面面相觑。 片刻后,御帐中猛然爆发出哄堂大笑:“这番禺王千里送兵源,朕是不是该下诏褒奖一番?” “哈哈哈哈……” 诸武官的笑声,越发的畅快。 谁能想到,预料中的凶多吉少,居然在秦墨手中变成了天赐良机,白得了三万部族兵? 番禺王若是知道,怕是要被气吐血。 “陛下,那番禺小王只率两万精锐,轻装突进杀奔铁山而来,为了防范我们那‘万余兵马’提前赶回,沿途又留下了上万精锐,意图阻击拦截我们。” “到了如今,那番禺小王手中,只剩万余兵马,且粮草短缺,面临前后夹击……大有可为啊!” 赵高见诸人笑的开心,便又填了一把火道。 老王贲立即也跟着向嬴政:“陛下,依老臣之见,或可撤回前去袭扰之千队,集中力量打番禺小王一次阻击战了,让他的粮草彻底消耗干净。” “介时,秦相率领三万部族兵在后夹击,定可使其不战自溃,大秦又可再得两万精锐越人战士!” 嬴政颔首收住笑声,举起手中折子道:“老爱卿与秦卿想到一块去了,秦卿也是这般设想哩。” “只等咱们制定好作战计划,派快马将作战计划传回去,便可实施了!” 老王贲哑然,心里也说不出是个甚么滋味。 又被秦墨这后生晚辈抢了风头,再这么下去,他和老子王翦,还怕个屁的功高盖主,还玩个鸟的明哲保身。 不被后生晚辈,压得抬不起头,就算是好的了! 稍后,嬴政会同诸武官,制定了一份前阻击后夹击的作战计划。 另外,又制定了数份后备作战计划! 毕竟,这时代军情传递,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尤其在这山高林密的百越之地传递军情,费力之处无需多言。 而在军情传达不畅的情况,两支军队想要配合作战,简直不要太难,只能靠后备的作战计划弥补,一策不成立即更换后备的,有多少也不嫌多! 核心思想就一个,阻击番禺鸟王的万余精锐,也不打死磕的硬仗,就是让他的粮草彻底消耗干净。 然后,让秦墨率领三万部族兵抄屁股,将两万番禺精锐也全部招降。 嗯,地广人稀的百越之地,人口才是最宝贵的资源啊! “爱卿,可还有余力?” 嬴政拿着厚厚一沓写着作战计划的宣纸,向赵高问道。 赵高毫不犹豫揖手道:“陛下但有差遣,臣万死不辞。” 嬴政满意颔首:“善,爱卿速将这数份作战计划,传回给秦卿,务必要快,莫要贻误了战机。” “喏!” 赵高揖手领命,接过厚厚的作战计划。 嬴政亲自将之送出帐外,目送他和十三名哨骑,更换了马匹带上吃食离去,才转回头向老王贲道:“老爱卿,能否尽全功,便看你了!” “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逃是不能逃的,唯有死战! 与此同时,接受招降的近三万部族兵,正在一队队越人战士的带领下,与番禺王留下殿后的一波波精锐兵马,在莽莽山林中打游击战。 番禺王给部族兵的诏令,是每两名部族兵,要上缴一枚叛军首级,完成任务者赏丰饶猎场,完不成者充为奴隶。 而秦墨给部族兵下达的军令,则是没有硬性指标,不论你用甚么法子,只要能砍下一名番禺甲士首级,或俘虏劝降一名无甲番禺精锐,则必有一级爵位和相应待遇赏下。 哪怕你战死了,也可将爵位待遇,给家乡的族中孩童继承! 如此,被番禺王留下殿后的兵马,便算是倒了血霉了。 他们以往与六国军队交战,只要是在山林中打游击战,向来占尽便宜的,会将不可一世的六国军队,搞得怀疑人生。 但如今,山林之神似乎不再眷顾他们了! 成群结队的部族兵,从山林中冲出来,用着番禺王发放的兵器,疯狂砍杀他们这些番禺精锐。 虽说部族兵不是他们的敌手,往往砍走几颗首级,便要付出倍数的伤亡。 可是部族兵们,仿佛不知恐惧般,前一刻刚被击溃,留下满地尸体,带着几颗首级逃走。 下一刻还不等番禺精锐们松口气,他们又悄摸摸的杀回来了,猛然蹿出来大砍大杀,专挑身上穿着铠甲的围殴。 番禺甲士但凡倒地,便有持利斧的部族兵,专门负责收割首级,被击溃逃跑时,也是他们先跑,其他人则会拼死阻拦追击者…… 而且,部族兵是他们的数十倍,一个个小部族,轮番上来袭扰,仿佛无穷无尽,铁打的番禺精锐也撑不住了! “可恶,这些反叛的部族兵,是得了疯牛病吗?为何如此悍不畏死!” “他们在大王手下时,怎不见如此疯狂蛮勇?” “将军可曾发现,投靠叛军的部族兵,只一味围杀咱们士族良家子,那些也是部族出身的同袍,便是站在叛兵面前,他们也不愿多刺一剑。” “是极,方才叛兵从密林杀出时,我亲眼看到叛兵们,从一个放哨的部族同袍身边冲过,竟无一人去多看他一眼!” 番禺甲士们精疲力尽,纷纷向带队军官抱怨,一些心里不平衡的家伙,甚至开始找那些部族出身的同袍麻烦。 他们这些番禺精锐,成分比较复杂。 有生来高人一等的士族子弟,也有番禺朝廷着重统治的开化越人,所谓良家子是也。 这两种人,乃是番禺军的中坚力量,尽皆披甲执锐! 余下约莫还有三分之一,便全是番禺国与六国军队交战时,陆续从小部族中抽调的部族战士,大浪淘沙之下,勇力不张者早死在六国军队手中,如今剩下的都是悍勇善战之辈。 但,再怎么悍勇善战,终究是部族出身,在番禺精锐中,也向来是低人一等,怎会有多余的甲胄给他们装备…… 而大秦的军功赐爵,偏偏又是极其严苛。 甲士只需砍了首级上缴,便给折算军功,无甲者则需要俘获劝降,或者说需要活着弄回去,才给折算军功。 部族兵们不愿费那个心思精力,弄大活人回去,自然是一根筋的砍杀甲士首级,对无甲者不屑一顾。 如此一来,便是歪打正着般,无形中使了离间计,让士族良家出身的番禺军,对部族出身的同袍,产生深深疑虑! “都给我闭嘴,不许再说有伤同袍情谊的废话,否则按惑乱军心处置,斩首示众~!” 番禺将官喝止甲士们的抱怨,冷然道。 众甲士悻悻然闭嘴,但有意无意的,却离那些部族出身的同袍远了些。 包括那番禺将官,表面虽是疾言厉色,可暗中看向部族战士的眼神,也不免带上防备之色! “炽将军,咱们也杀过去砍些首级吧。” 越人熟姐看着远处芭蕉林中,正在采食香蕉的四五百番禺精锐,急不可耐向少年屯长炽提议道。 炽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一屯战士,又看了看越人熟姐的两百多族众,最后压低声音骂道:“蠢女子,我把你入傻了怎滴?这般杀过去,是想送死么!” 越人熟姐被骂的满脸委屈,不甘心的嘀咕道:“可以悄悄摸过去的……砍几颗首级再逃跑……别的部族都是那般,我们为何不能?” 炽无语摇头:“他们是他们,你们是你们,你们在我麾下,我便要为你们负责。” “都老实呆着吧,我已派人去联络秦天神,以及附近的部族,待他们都赶来,或许可将这些番禺精锐,围困起来招降!” 要不说他军法思想过硬呢,若非领会了秦墨想要保留更多越人丁口的作战意图,断然是无法说出这番话的。 越人熟姐继续嘟囔道:“可我们不怕死,我们只想要首级军功,只想让部族中的孩童,以后都能成为贵人……” “嗷嗷嗷~!!!” 她这边正说着,芭蕉林中却再次响起亢奋怪叫,正是先前那伙已经被击溃两次的部族兵,第三次向番禺精锐发起了偷袭…… 越人熟姐看的跃跃欲试,几乎要按捺不住。 炽则是彻底无语了,心中大骂对方领队的军官是个蠢材,再一再二不再三的道理都不懂。 四五百番禺精锐,暴跳如雷发了狠,紧追那伙砍了两颗首级又逃跑的部族兵不放,似乎要全歼才肯罢休! 炽快速从腰间皮囊里,掏出一个带着引信的红色细竹筒,急声向越人熟姐道:“快,用燧石点燃这根线头。” 越人熟姐赶忙拿出两块燧石,夹着引信头奋力一划。 呲—— 引信中的火药,被燧石引燃,炽立即将竹筒一头,斜向对准自己身后的天空。 噗咻—— 嘭—— 竹筒喷出一团赤红色火光,拖着斜斜的尾烟,飞上炽身后的天空,最后在山林上方,炸出一团醒目的赤红烟雾。 呛啷—— 炽豁然起身,拔出腰间戚刀,喝道:“随我……逃~!” 话音未落,人已经向身后拔腿狂奔。 他手下的一屯战士,以及越人熟姐的族众们,下意识还往前冲锋呢,见此险些闪了腰。 不过,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也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转身跟着炽撒腿奔逃。 因为那四五百番禺精锐,已经转头向他们杀过来了! 他们再怎么想砍首级邀功,再怎么不怕死,-->>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也不会去跟番禺精锐硬碰硬。 那不但会丢性命,还得不到首级。新 想正面从四五百番禺精锐脖子上取走首级,没有三千以上部族兵一同参战,想也不要想。 逃命是唯一的选择! 与此同时,那伙两次三番搞偷袭的部族兵,见有别的部族帮忙,引开了暴跳如雷的番禺精锐,无不长出一口大气。 感谢太阳神帝保佑,差点玩砸了啊! 带队的什长缓了两口气,然后便急声催促部族兵们道:“快快快,追上去。” “那红色信号弹,是聚兵围歼番禺精锐的信号,天神和附近的部族都会赶来助战,咱们也追上去助战!” …… 炽斜向放射的聚兵信号弹,秦墨也看见了,立即向身后的五百战士道:“加快脚步,强行军支援!” “喏~!!!” 五百越人战士齐声应诺,行军速度陡然又快三分。 信号弹的放射,也是有讲究的。 若照直往上空放射,说明是正在激战,附近的兵马看到后,便往信号弹之下支援。 若斜着朝某一个方向放射,说明是正在朝那方向逃遁或追赶,附近的部族兵看到后,便会顺着方向往附近支援! …… 方圆十多里的山林,仿佛活过来了,成千上万的部族兵,在带队军官的催促下,从四面八方向着信号弹斜放的方向汇拢。 而炽领着一屯战士,以及越人熟姐的族众,此时逃得倒也还算游刃有余。 毕竟,他们是精力充沛,而四五百番禺精锐,则是早被袭扰的部族兵,搞得精疲力尽。 两方的体力储备,不在一个标准上! 四五百番禺精锐,追着追着便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干脆不在追赶。 而番禺将领,大抵猜出那天空中炸开的红色烟雾有蹊跷,心知多半是聚兵信号,便也没有催促部下。 他需要部下们保存体力,跟那些叛变的部族兵,打一场硬仗。 是的,他没在怕的! 部族兵的战力摆在那里,他有近三百甲士在手,无甲者也是悍勇善战之辈,不杀一杀部族兵的锐气,实在对不起这些时日受的窝囊气! 当然,主要原因是,番禺王给他下的军令,是阻截后续之叛军,保证主力军屁股的安全。 他纵然明知,这一战打下来,胜也是惨胜,却也是不敢逃的。 若是逃了,以番禺王的尿性,杀了他祭旗是轻的,他那些在王城的亲族家眷,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被剥了皮,挂树上喂蚊子。 所以,逃是不能逃的,唯有死战! …… 炽逃了半晌,见后面的番禺精锐不在追赶,反而是寻了一块平坦之地摆阵,一副我等着你们来攻的架势,便也心知这四五百番禺精锐的将领,不是个蠢货。 于是,他也率领一屯战士和部族兵们停下脚步,慢慢悠悠结成一个以一屯战士为前锋的小阵,缓缓向四五百番禺精锐压过去。 “尔等还不投降吗?” 待两阵近至一箭之地,炽一手提刀一手持盾,学着秦墨当初劝降番禺太子所领兵马的模样,出了战阵喝道。 咻咻咻—— 哆哆哆—— 回答他的一阵密集箭雨,有弓力强者,羽箭结结实实扎在他手中复合盾牌上。 炽可没有秦墨的勇力,顿时吓得一缩脖子,赶忙又缩回阵中,然后继续喝道:“我知道,你们之中,有很多是部族出身。” “可有铁山族的兄长?” “宝珠族呢?” “鹿族……” 炽也不嫌费唾沫,接连报出一长串部族名号,而随着他报出的部族名号越来越多。 番禺精锐的战阵中,终于开始出现骚乱,越来越甚。 炽一口气将铁山一带归附的部族名号,全部报了一遍,最后朗声道:“这些部族,不分男女老幼,如今都已归附天神。” “还有前些日跟你们同来的三万部族兵,如今也全都归附了天神。” “笼统算下来,番禺之地的所有部族,都已归附了天神,共同反抗番禺鸟王的苛暴压榨。” “部族出身的兄长们,难道还要追随那番禺鸟王,与自己的同族开战吗?” “你们下得去手吗?” “你们不怕被巫神唾弃吗?” 炽的劝降颇得秦墨话术精髓,这一连三问,直让番禺精锐阵中彻底乱了套,骚乱再也弹压不住。 所有部族出身的番禺精锐,都在面面相觑。 所有士卒良家出身的番禺精锐,都在悄悄挪动脚步,远离部族出身的同袍。 好好的战阵,俨然要分裂成两块! 番禺将领大怒,举着长矛奔跑出阵,喝骂道:“无胆鼠辈,耍嘴皮子算什么本事,可敢与我一战?!” 炽的呼喊声终于停下了。 不过,四周的山林中,却在此时涌出一波又一波的部族兵,将四五百番禺精锐合围。 一个个的眼睛,都在冒着绿光,只等来个主事的发号施令,冲上砍首级! 番禺将领凛然不惧,还在战前大声喝骂:“说你们是无胆鼠辈,你们就是无胆鼠辈,数千人竟无一个敢应战吗?” “就凭你们这些无胆鼠辈,还想反抗大王吗?” “你们也配!” “部族战士只要效忠大王,将来平灭了叛乱,便都有丰饶的猎场!甚至都可以成为良家子!成为士族贵人!” 这一番话,显然是给自己手下那些部族出身的精锐说的,倒是起了点作用,骚乱稍稍平息。 踏踏踏—— 而就在这时,重重围困他们的部族兵,突然自动散开一条路,接着便见一骑疾驰而出,快如闪电般,向那耀武扬威的番禺将领杀去。 番禺将领凛然不惧,挥舞长矛主动迎着那骑士应战! 呼—— 两方接近的一瞬间,骑士甩手掷出一根短矛。 番禺将领挥矛格挡开,但那骑士却已拔出长刀,掠过他的咽喉!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没人敢去救他们,去了也是送死! 生死搏杀,没有什么所谓的大战三百回合,胜负转瞬即分! 骑士探手接住番禺将领飞起的人头,双腿控马兜了个弯,一手提着马刀,一手举着人头,在两军阵前驰骋扬威。 炽高举手中戚刀,率先大吼一声:“赵司马威武~!” 数千部族兵顿时随之怪叫狂吼:“赵司马威武……嗷嗷嗷~!!!” 那阵前斩将的骑士,正是回来送作战计划的赵高。 他还没来得及找到秦墨,便看到了炽释放的信号弹,于是快马加鞭赶过来,眼见那番禺将领在阵前逞威,果断不惯这家伙的臭毛病,飞马而出应战。 领兵作战啥的,赵高还嫩得很,但致师斗将比拼个人勇力,赵高这位皇帝驭者,显然是个中翘楚! 而随着番禺将领被阵斩,那四五百番禺精锐,不出意外的彻底分裂了! 士族良家子出身者,立即有一部分将武器调转了方向,防备那些部族出身者。 他们的这番举动,属实让部族出身者寒了心。 士卒良家子将武器对准他们的瞬间,他们也同时调转锋刃,对准了那些士族良家子。 番禺副将又怒又急:“不可内讧……大敌当前,不可内讧……吾等与六国军队厮杀,皆是侥幸活到了今日……皆是同生共死的亲亲袍泽啊~不可内讧啊!” “啊呸,叼毛的亲亲袍泽!” “把我们当死兵使唤,也叫袍泽么?” “硬仗我们打,功劳你们抢,何言袍泽?” 番禺副将情真意切的劝和,反而惹得部族精锐更加愤怒,早就积攒下来的内部矛盾,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开来。 那番禺副将被驳斥的哑口无言,不知作何应答。 赵高瞅准时机扔掉人头,自马鞍袋里掏出一枚霹雳弹,用燧石点燃后,借助马力冲势,投掷进缩水一小半的番禺战阵中。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密集战阵被炸起一片残肢断刃。 接着,便是受伤未死者的凄厉哀嚎,以及番禺基层军官的呼喝。 “啊啊啊,我的胳膊……” “散开,都散开,阵型不要太集中……” “别让那种铁疙瘩落进阵中……” 番禺甲士们到底是久经战争,慌而不乱迅速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将阵型疏散扩大足足一倍。 同时,防备赵高以及周围密密麻麻的部族兵,再次投掷霹雳弹! 可那番禺副将看到这一幕,却是绝望的闭上眼睛,手中铁剑当啷一声落地。 而后,双膝一软向着赵高匍匐,趴在地上高呼道:“吾愿降~!吾愿降~!” 番禺甲士们齐齐一愣,先是愤怒副将的软弱,可随后却都面露凄然。 叛兵有霹雳弹这等大杀器助阵,这一战根本没有丝毫胜利希望。 堂堂阵战,会成为霹雳弹靶子! 现在散开阵型,则将人数劣势暴露,阵型不严密的情况下,会被数十倍于己的叛兵淹没! 纵然方才主将未被赵高阵斩,此时也要同样麻爪,最多拉着他们所有甲士一起,奋战到死…… 当啷—— 当啷啷—— 番禺甲士中的良家子,也开始丢弃兵器,匍匐在地上投降,如同连锁反应一般,顷刻间趴了一地。 最后,只剩十几个甲士,还持兵器孤零零站着,他们全都是番禺士族! “天要亡我番禺古族啊!天要亡我番禺古族啊!” 不知谁发出了一声哀叹,十几个士族甲士,或在痛哭流涕中,或在毅然决然中,各自以刃割喉。 越人士族,自有气节! 似古越大王勾践那般,愿意包羞忍辱者,愿意卧薪尝胆者,又终究只是少数! 噗通—— 噗通—— 噗通—— 十几具尸体先后倒地,生机断绝。 赵高翻身下马摘了铁盔,肃然向十几具尸体垂首默哀。 但,部族兵却不管那么多,嗷嗷怪叫着一拥而上,挥动利刃争抢首级。 赵高眼中可敬的舍生取义者,在他们眼中,大抵不过是面目可憎的压迫者! 以及军功! “已经结束了吗?” 赵高正自无语之际,一道熟悉的清朗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赵高收敛心神,回身揖手拜道:“拜见太子,拜见秦相~!” 扶苏翻身跳下白马,奇怪问道:“卿怎这般快回来?可是父皇认同秦相之策了?” 赵高颔首点头,从身旁战马的鞍袋中,取出一沓厚厚的纸张,双手呈上道:“此乃陛下与诸武官制定之战策。” 扶苏没有接,只是看向身后的秦墨。 他是监军,提提意见还行,并不能插手秦墨的指挥。 秦墨也下了汗血白马,上前从赵高手中接过作战计划,道了一声赵将军辛苦,便直接开始翻看。 好半晌,他将厚厚一沓作战计划看完,转手递给扶苏,而后向身旁的张良道:“传令下去,全军继续分散就食,火速赶往铁山方向,务必在十日之内追上番禺军主力。” “沿途若再遇番禺精锐阻击,立发信号弹聚兵合围,能招降就招降,不能招降便使用剩余霹雳弹,将之尽数歼灭,不跟他们打游击了!” 他这么打,一方面是急着去配合老王贲,抄那番禺鸟王的后路。 另一方面,也是他先前小瞧了近三万部族兵,对首级军功的渴望。 部族兵们完全不惜自身伤亡,且作战毫无章法,只是一根筋的偷袭,去砍番禺甲士首级。 这段时间,部族兵的伤亡已经上千,可砍来的甲士首级,却不过百多颗。 部族兵们或许觉得很值。 但秦墨的心却在抽搐,他无法坐视麾下如此拉胯,不改变战术是不行的! “喏。” 张良揖手领命,先去向附近参加合围的部族兵们,传达秦墨的将令。 而后,领着夔等九名家臣,迅速策马离去,寻找散布在山林中的其他部族,将秦墨的将令传达给他们。 …… …… 随着秦墨的将令,在莽莽山林之中传开,部族兵们的带队军官,再也不允许他们,肆意浪费自己的生命,跟番禺精锐玩杀敌一百自损一千的游击战。 如同有上帝视角,便可以看到,分布在莽莽山林之中,成群结队的部族兵,如同一群群野兽迁徙般,都在马不停蹄,向一个方向急行。 而挡在他们迁徙路-->>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上的番禺精锐,便如同一只只静待猎物的肉食猛兽。 只不过,所谓的猎物,同样有着尖牙利爪,而且比所谓的肉食猛兽,更加渴望血肉。 两方不遇着还好,一旦遭遇,部族兵们对军功首级的渴望,被带队军官强压下去的渴望,便会彻底爆发。 接着,便是不死不休的激战! 再然后,附近急行迁徙的兽群,便如同闻着血腥味的鲨鱼,乌泱泱蜂拥而至,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那所谓的肉食猛兽,或被降服融入迁徙兽群,或被分而食之! 番禺王留下保护后路的上万精锐,便被如此一波波迅速蚕食。 而番禺王也很快得到了消息,自己留下围剿叛军的近三万部族兵,全都调转矛头跟叛军站在一起,不但成了叛军,更在疯狂攻击自己留下殿后的精锐兵马。 “该死的叛徒,都是该死的叛徒,孤王早晚要将他们全部杀光~!” 番禺王气的咬牙切齿,在行军路上大骂不休,发誓要杀光所有背叛他的部族兵。 可转过头,他却又催促麾下精锐,再次加快行军速度:“铁山必然是空虚的,否则叛军不会如此着急,疯狂攻击殿后之兵马,他们想赶回去救援。” “先前那些在山林中袭扰咱们的叛军,如今也全都不见了,必然也是在收缩防御,想要保住铁山不失。” “他们不想失去铁山,咱们偏偏要去将之攻占!” “只要能攻占铁山,番禺国便可立于不败之地,无论是叛军,还是六国军队,都拿咱们没办法。” “介时,尔等皆是番禺之功臣,也皆可为贵族!” 番禺王的空头支票,不要钱一样狂撒,万余精锐士气大振,啃着所剩不多的干粮,将行军速度再次提升一个台阶。 成为高人一等的贵族老爷,子子孙孙也都是贵族老爷,谁又能不想呢? 不过,他们的振奋劲儿,还没持续多久,眼前却出现了一座城关。 一座明显是刚建起来的城关,城墙低矮简陋,但卡在群山之间,俨然封住了番禺军的进兵道路! “凭这一道破墙,便想拦住我万余精锐,简直痴心妄想……” 番禺王鄙夷摇头,马鞭一指喝道:“给我攻,日落之前,破了此关!” 三千番禺精锐,立即在一位番禺大将的带领下,排着整齐的战阵,向低矮简陋的城关压去。 呼—— 低矮简陋的城墙后,突然传出恐怖的呼啸之声,接着便见一颗人头大小的圆形石块,飞上半空划出抛物线,砸向逼近城墙的三千番禺精锐战阵。 石弹当面的番禺精锐,顿时吓得一缩脖子,向侧面拥挤逃避。 嘭—— 石弹落地,弹跳而起,又滚动出数丈远停下,距离最前面的番禺精锐士卒,尚有数步之远。 那些忙着逃避的番禺士卒见此,无不长出一口气。 但,不等他们把心放回肚子里,更加密集的恐怖呼啸声,又从城墙后响起。 呼呼呼—— 数十颗石弹整齐飞上半空,再次划着抛物线,砸向番禺精锐战阵。 先前那一颗,只是试射,这才是正餐! 嘭嘭嘭—— 数十颗圆滚滚的石弹,砸进整齐严密的番禺精锐战阵中,骨断筋折声,凄厉惨叫声,瞬间响彻战场。 而且,最恐怖的不是石弹砸下那一刻,而是石弹砸下之后的弹跳滚动。 咔咔咔咔咔—— 腿骨断裂声,几乎连成一片,石弹所过之处,便是一排排番禺士卒倒下,抱着腿惨叫哀嚎。 远处,压阵的番禺王看到这一幕,瞳孔顿时缩成了针眼大小。 叛军居然有投石机? 而且打射还如此精准? 他的正牌番禺军,都没有掌握这些战争技艺,却让叛军先掌握了。 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番禺王心头泛起一股难言的心悸感,深吸一口气,才强压下去,紧紧咬着牙观战。 呼呼呼—— 呼呼呼—— 呼呼呼—— 呼啸从城墙后飞出的石弹一波接一波,番禺精锐战阵的伤亡,也在肉眼可见的增大。 所幸,率兵攻城的番禺大将不是蠢货,早已让战阵加快速度推进,两方很快近至一箭之地:“放箭,给我射死这帮叛军!” 咻咻咻—— 咻咻咻—— 两方开始互射箭雨,城上城下都想要压制对方。 番禺甲士阵中箭雨明显要密集一些,但城墙上有一种类似草扎的挡箭棚子,箭支除非照直射进垛口里,否则抛射的箭支,根本伤不到叛军。 “攻~!” 番禺大将战刀挥动,一千持盾持短兵的番禺精锐,立即脱离战阵,嗷嗷怪叫着冲向那似乎一跃可攀的简陋关墙。 可是等他们冲到近前才发现,一跃可攀的简陋关墙,俨然是比预想中要高。 或者说,城墙之下立足的地方,被故意挖低了很多,想要一跃可攀,是不可能了! 简直特么阴险! 番禺精锐心中大骂,却也不能就此退回去,便纷纷搭人梯往上爬。 一个站在下面做梯子,一个踩着肩膀往上爬! 但,不等他们配合爬上去,一团团白灰突然从垛口里撒出来,呼啦啦随风飘荡。 “啊,我的眼睛~!” “这些白灰烧眼睛……” “我看不见了,我甚么也看不见了……” 城墙下攀爬的番禺精锐,顿时如同杀猪般惨叫连连,捂着眼睛闷头乱窜。 或是逃向后方大阵。 或是一头撞在城墙上。 场面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偶尔有侥幸者,未被白灰眯了眼睛,也被垛口里探出的长矛和铁剑狼筅刺杀,惨叫着摔掉下去。 番禺大将都看傻了,这特么是叛军的守城手段? 他们要是有这等守城手段,也不至于被六国军队按在地上摩擦! 铛铛铛—— 这时,后方本阵突然响起急促的鸣金声。 番禺大将心中暗松一口气,立即呼喝退兵。 来时三千番禺精锐,回去不到两千五,余者全在城墙下捂着眼睛哀嚎呢。 没人敢去救他们,去了也是送死! “末将无能,请大王责罚。” 番禺大将匍匐在番禺王马前,惭愧请罪道。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王,香味是从哪里飘过来的? 番禺王并没有要怪罪那攻城大将的意思,甩了甩马鞭道:“速去打造攀城梯子,再裁剪一些粗织的麻布条,能微微透光视物最佳,让士卒攀城时使用,防止被白灰迷了眼睛。” 用粗织麻布当眼罩,肯定无法挡住细密的白灰,但多少也能挡住一部分,总比瞪着眼睛接白灰强。 “谢大王不罪!” 攻城大将感激涕零,从地上爬起来去忙活。 番禺王目送攻城大将离开,转而看向那座卡在山口处的低矮城关,眼眸中泛起深深的忧虑。 以往,密探传回消息说,叛军有天神领导,他是不信的! 哪怕是前些时日,叛军使用了不似人间手段的恐怖雷火,他也是不信的! 毕竟,叛军若真有天神相助,若真能随时随地释放雷火,又何必玩那么多花招? 摆开阵势,来一波大火球术,这两万精锐也就完蛋草了! 在他看来,既然叛军没有那么做,必然是力有不逮,所谓的天神雷火,多半也只是一种制造困难的神奇武器。 这也是他急着攻占铁山的原因之一,若能得到雷火制造之法,那他这番禺王可就牛逼大发了。 不但不会亡国灭族,甚至还能达到古越王勾践的成就! 当然,这只是行军时的偶尔遐想。 换位思考一下,那般犀利的雷火,若是自己掌握,别人来抢的话,他绝对会在战败前,带着制造之法逃亡,有多远逃多远,再伺机卷土重来! …… 言归正传,现在他依然不信有甚么天神,但可以肯定的是,叛军绝对有高人相助。 而且相助叛军之高人,所掌握的战争技艺,远超那些来抢地盘的六国旧族。 至少,那等恐怖的雷火武器,便已将六国旧族甩出十万八千里! “莫非真是秦人?” 番禺王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呢喃着道:“可这也说不通啊,……叛乱最初从沿海的宝珠族开始……” “秦人纵然想要染指我百越之地,也该从闽越国沿海和缚娄国沿海开始,来我番禺沿海岂非舍近求远?” 大秦最南方的海岸线,乃是会稽郡。 此郡囊括春秋之吴越旧地,老王翦和秦墨平灭楚国期间,又顺手打下了一部分闽越国领土,也划分在此郡境内。 沿着会稽郡的海岸线往下,或者说继续往南,是苟延残喘的闽越国海岸。 顺着闽越国海岸继续往下往南,则是缚娄国的海岸,过了缚娄国才是番禺国的海岸线。 这真心是相当远了。 秦人除非脑子有坑,才会冒着被海风吞噬的危险,绕一大圈远渡重洋,跑到番禺国的沿海地区搞事! “若不是秦人……又是甚么人……难道,是海上漂泊来的域外之辈么?!” 番禺王脑洞大开,呢喃着提出一个大胆的假设。 守着南方的漫长海岸线,总能迎来一些没名堂的客人。 他甚至见过一群高鼻深目,有着棕色杂毛,且满身腥膻的家伙,驾驶着两头尖翘的大船,从海上而来。 那些杂毛虽然处处与众不同,但也算穿着得体行礼如仪,开化程度丝毫不逊于番禺士族。 只是,那些杂毛不愿上缴携带的香料和金银器皿,还想继续往北航行去大秦境内,被彼时暴虐又贪婪的他,一声令下全给咔嚓了。 那种两头尖翘的大船,也在战斗中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这城关中,不知还隐藏多少据守手段……若迟迟无法攻破,我番禺亡矣……” 番禺王一通胡思乱想后,终于将思绪拉回现实,苦涩叹息出声。 而后,却又咬牙重振精神,向身后禁卫将领道:“速速派出哨探,探查方圆之山麓,看看有无其他路径可过。” “另外,你亲自去问问士卒们,问问他们携带的吃食,还可支应多少时日。” “遵命!” 禁卫大将施了一礼,快步离去办事。 下午时分,禁卫大将回返,面色难看的向番禺王禀告道:“大王,哨探左右行出三十余里,探查之后回来了。” 番禺王急问道:“如何?” “倒是找到了几处,可供人畜通行的山道,但那几处山道之地势,比此处更加险峻数倍,而且皆已有叛军垒墙把守,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禁卫大将无奈答道。 番禺王陷入沉默,半晌才转而问道:“军中吃食如何?” 禁卫大将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末将已仔细问过士卒,吃食多者也不过三四日之量,吃食少者一两日之量。” “甚至,许多部族出身的士卒已然断炊,靠着行军路上采猎的野物支撑……” “大王还需早早攻破此关,否则不出一两日,附近野物也被采猎一空,介时那些没了吃食的士卒,恐将去往更远处的山林觅食!” 所谓的去往更远处山林觅食,只是逃散的委婉说法。 番禺王不自觉握紧马鞭,正想在说些什么,却突然闻到一股勾人馋虫的饭菜香味。 “咕噜噜~!” 番禺王和禁卫大将闻着那香味,腹中同时响起饥肠辘辘的闷响声音。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从上午攻城到现在,皆是水米没打牙呢。 番禺王揉了揉肚子,催促问道:“可是饭食烹调妥当了?速速端上来予孤王用食!” 禁卫大将表情古怪,指了指远处的城关道:“大王,香味是从哪里飘过来的……” 番禺王愣了愣,顺着他手指凝神去看。 距离比较远,看得不甚真切,但隐隐约约的,也能勉强看到,那低矮简陋的城墙上,叛军都在端着木碗陶碗大块朵颐。 甚至,那些被白灰烧了眼睛,又被叛军俘虏的番禺精锐,此时也得到了饭食,一个个吃的狼吞虎咽,宛如饿死鬼投胎。 嗯,能被派去冒死攀城的番禺兵,想也不用想肯定不是士族良家子,九成九都是部族出身者! 早已经断炊他们,如今逮着喷香饭食,不照死吃才是怪事! “城外的部族兄弟听着,不要再给番禺鸟王卖命了。” “如今,大大小小的部族,皆已归附天神共同举事,你们要将矛头对准自己的同族吗?” “那番禺鸟王往日压榨咱们,好似敲骨吸髓一样啊,他把你们送上战场送死,又把粮食猎物全部征收-->>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走,任由咱们族中的老人孩子活活饿死……” “啊对……现在他驱使你们来杀戮同族,有粮食还是不给你们吃,送死爬城还是让你们打头阵……” “反了番禺鸟王来城里,咱们先吃饱饭再说!” 鲲站在城墙上,举着个铁皮喇叭,扯嗓门向城关外喊话,他嘴巴笨,也没有甚么章法,想到甚么便说甚么,不时还需要旁边的副将提醒。 但,效果是毋庸置疑的,忙着赶制梯子的部族兵们,渐渐都停下来手中活计,自觉不自觉的朝城关方向靠拢,竖着耳朵倾听他的喊话! 番禺王听得脸色铁青,挥舞马鞭怒吼道:“攻城!即刻攻城!将这帮乱贼千刀万剐!” “传孤王诏令,斩一颗叛军首级者,赐‘士’出身~!!!” 这一次,他终于不在只给空头支票了,实实在在的杀敌就给封赏。 越人统治阶级,受八百年周朝影响极深,官职爵位大体相同。 王爵之下是公侯伯子男五等贵族,也就是所谓有国邑封地的诸侯。 而这些诸侯贵族之下,则是协助诸侯管辖国邑的卿大夫。 卿大夫算是比较高级的士,卿大夫之下还有负责具体事务的底层士。 这些底层士,都是有俸禄的,相当于县乡官员,干的好了得到君主提拔,那就是卿大夫! 部族出身的军卒们,听到番禺王嘶吼而出的军功封赏诏令,动摇的心境终于有所缓和,拿起兵刃对准城关。 而那些良家子出身的番禺精锐,就彻底疯狂了,只要能成为士族,杀叛军他们是不会手软的:“杀杀杀~!!!” “抬上梯子……” “麻布蒙眼……” “集结列阵……” “速速集结攻城~!” 攻城大将纵马大吼,喝令手下军卒。 咚—— 咚咚—— 咚咚咚—— 震人心魄的战鼓声响起,两千五百番禺精锐用麻布蒙眼,如同一大波忍者神龟,踏着鼓点抬着梯子,在黄昏泛红的夕阳下,以稀疏阵型再次向低矮城关逼近。 攻城战又开始了! …… 城墙上,鲲举着千里镜,装模做样看了眼威压而来的番禺战阵,向身旁副将道:“他们的阵型比上一次稀疏了,是在防备咱们的投石车啊。” “而且还带着梯子,用麻布蒙着眼睛,这外墙恐怕是守不住了!” 副将点头:“按照王老天神的嘱咐,守不住便打他一波,然后退守内墙。” 鲲再起举起千里镜,看向缓缓逼近的番禺战阵,等到那稀疏的番禺战阵,进入上次挨砸的地界,立即挥动令旗大吼:“投石车,放射~!” 身后关墙下,越人战士立即挥舞木槌,狠狠砸在一架架蓄势待发的配重投石车机括上。 配重石迅速下垂,摆臂高高翘起,将连接在下面的绳索皮兜子,甩上半空中。 呼呼呼—— 皮兜子里飞出一颗颗石弹,在强大的惯性作用下,砸向稀疏的番禺军阵。 再怎么洗漱的军阵也是军阵,不可能在石弹攻击下,完全避免伤亡。 便如同那麻布蒙眼一般,有用,但并非完全有用! 骨断筋折声,凄厉哀嚎声,再次响彻番禺军阵。 而番禺军阵受到石弹攻击后,根本不用攻城大将在提醒,立即便加快推进速度,在又挨了两波石弹后,近至一箭之地,开始向城头放射箭雨。 鲲一边站在垛口射箭还击,一边喝令道:“守城石灰用尽之后,全部退守内墙!” “喏~!!!” 越人战士们齐声应喝。 咻咻咻—— 咻咻咻—— 城上城下展开箭雨对射。 这一次番禺弓弩手准备了火箭,想要引燃城头那些遮挡箭支的恼人木棚。 但可惜的是,城头却早有防备,一块块还在滴水的麻布,在鲲的喝令下,被盖在木棚上。 火箭携带的那点火苗,根本不足以烧透湿漉漉的麻布,危机麻布之下的木材。 番禺弩弓手依然处于劣势,还是被城上的叛军弓弩手,居高临下压着打! 攻城大将眼看弓弩手,压制不住城头,身后的催战鼓却越敲越急,只得肃声下令道:“刀盾手,攻~!” “嗷嗷嗷~!!!” 上千番禺精锐,一手举着盾牌挡箭,一手抬着简陋的梯子,嗷嗷怪叫着不顾伤亡,冲向低矮关墙。 这一次,不再全是部族出身者打头阵,良家子们反而比部族出身者更积极! 咔咔咔—— 一架架简陋的木梯,搭在关墙之上,城头上也再次呼啦啦撒下一片片白灰。 早有防备的番禺士卒,立即低下脑袋,又有粗织麻木蒙眼,总算是没有重演上次的惨烈。 虽说仍有番禺士卒,被四散飘荡防不胜防的白灰,进入眼睛,进入口鼻,发出痛苦而凄厉的惨叫,但更多的士卒,却拔出短兵,顶着盾牌,试图攀梯而上。 “叼毛仔,你给我让开,老老实实扶梯子……” 番禺良家子出身的甲士们,纷纷将挡在前面的部族兵推开,争抢着攀上梯子。 他们要上去砍首级挣军功! 部族兵们敢怒不敢言,只能老老实实举着盾牌,在弥漫下沉的白灰雾中扶梯,让甲士老爷们安稳登梯子。 哐—— 可就在这时,盾牌上方突然响起猛烈的撞击声,以及巨物摆动的呼啸声。 部族兵们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便感觉自己扶着的梯子剧烈一震,一股巨大的反作用力,让他们手臂麻痛,再也扶不稳梯子。 然后,便见梯子砰的一声反向拍在地上。 而那些爬梯的甲士老爷,或是直接被砸在梯子下哀嚎连连,或是仓惶跳到一旁摔的抱腿惨叫。 但,这些被墙上撞翻梯子的甲士,还算是幸运的,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另一部分没有被撞翻梯子的甲士,则是被狼牙拍招呼,当场变成了血葫芦! 所谓狼牙拍,顾名思义就是布满铁刺的大拍子,以沉重榆木制作框架,由两个力士操持,居高临下一拍子下去,扎不死也砸死!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毫无疑问的死亡地带! 除狼牙拍之外,还有滚烫的金汁粪水,以及滚木、礌石。 另外,还有一种比狼牙拍更毒辣的夜叉檑,一根粗壮圆木制成,表面布满铁刺,顺着梯子往下一滚,便是惨叫哀嚎不断。 关键是,这两种毒辣的守城武器,都是连接着锁链,可重复利用的,滚拍下去之后,拉着铁链提上去,继续往下滚拍。 简直不要太酸爽! 而且,城墙上的越人战士,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明明有足够的撞木,可以将所有梯子都撞翻撞倒,阻止番禺甲士攀登。 可偏偏,就有那么十数架梯子,搭在低矮的城墙上,仿佛在引诱勇者去攀登。 敢于去攀登的勇者,尽皆迎来饱和的致命打击! 番禺甲士一开始还能奋勇当先,可渐渐的便察觉出不对味了。 在下面扶梯子的家伙,一个个都安然无恙,哪怕不举盾牌,将自己暴露在守军眼皮底下,也不会招来攻击,至多被白灰迷呛的受不了。 可一旦往梯子上爬,那便是非死即残,其状之惨不可名状! 于是,低矮的城墙下,渐渐再无勇者,敢往梯子上爬,都在瞎嚷嚷壮声势。 鲲和副将看着城下的神奇一幕,不由齐齐咧嘴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我看今天咱们是不用退守内墙了!” “王老天神果然是百战百胜的大将军啊,这法子居然真能吓住番禺军!” 其实‘吓住’一词用的并不准确,那只是一种侥幸心理。 老王贲是真的打仗打成精了,对于攻城士卒的心理,把握的门儿清。 如此有目标的杀伤攀登士卒,置其他攻城士卒于不闻不顾,在侥幸心理之作用下,勇者也会变得踟躇不前! 城下的番禺精锐,出工不卖力。 城上的越人战士,越守越轻松。 可这一幕,却是气坏了番禺王,暴跳如雷的大骂一通,眼看天色渐暗,只得下令鸣金收兵。 “今夜继续造梯子……造带铁钩的梯子……最好造一些六国军队使用的那种庞大云梯……” “明日务必攻下此关城!” 番禺王强忍着杀人的冲动,恨恨向攻城大将下达诏令。 但,他想安稳造梯子,守城的越人战士,却是不答应的,鲲召集军官一合计,果断去找老王贲请教计策,接着来了一波假夜袭。 不敢真夜袭,因为番禺军防备甚严,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性,不动用霹雳弹的情况下,去了纯纯就是送死! 假夜袭多少也是有用的,番禺军的士卒被吓个半死,等他们起来应战,却发现根本没有敌军。 然后,不等他们躺回去睡着,假夜袭又来了! 番禺王被搞得没脾气,也不敢让士卒放松戒备,否则那些该死的叛军来个真夜袭,就彻底抓瞎了。 六国军队经常玩这一套,虚虚实实让人焦头烂额!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反制的方法,你玩夜袭,我也玩夜袭,咱们谁也别想好过。 如此一来,整整一夜时间,便在两方人马的虚张声势中度过,至次日天亮才算消停。 再然后,关城上又飘起了炊烟,饭菜的香味,飘飘荡荡传进番禺军营地******禺军闻着那勾人馋虫的香味,也在饱餐战饭,又累又饿的情况下,吃的尤其多。 吃的本就所剩不多的吃食,彻底叼干毛净。 原本节省着吃,能支撑一两日者,也成了断炊一族! 番禺王发现这一点后,好悬没被气吐血,搞来搞去还是中计了。 叛军陪他玩一整夜的假夜袭,并非是在寻找战机! 而是在消耗番禺士卒的精力体力,从而达到加速消耗他们粮草的目标。 亏他还傻乎乎以为,大家都不好过呢! 如今这等全军七成以上断炊的情况,若是日落之前,再攻不下面前挡路的关城,那么他就可以自挂东南枝了,省的全军溃散时,被心怀不轨者绑了,送给叛军邀功! “嘶……呼……” 番禺王用力呼吸着清晨的凉爽空气,压下心头之焦躁惶恐,向身旁等待命令的攻城大将道:“补足你三千兵马,一战攻下此关城,否则你也不用回来请罪了。” “臣知晓!” 攻城大将深深拜下,而后便去点验兵马。 咚—— 咚咚—— 咚咚咚—— 震人心魄的战鼓声再次敲响,三千番禺精锐排着稀疏的阵型,抬着前端装有铁钩的梯子,推着比低矮城关还高的云梯车,再一次缓缓压向城墙。 番禺王看着那几架行动缓慢却异常高大的云梯车,心中之烦躁惶恐,终于稍稍平复。 由此攻城神器,小小低矮城关,似乎便弹指可破了! …… 城墙上,盯着黑眼圈的鲲,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看向远处正在指挥越人战士,调整投石车射向的墨家官员。 “那位相里天神在做甚么?”鲲擦掉打哈欠打出的泪水,好奇问道。 副将摇头道:“我也不懂,说是要用甚么砲车集群战术,打掉城外那几架高大的云梯车。” 鲲如今做了暂领校尉,还是很有上进心的,也不想此战过后,便被别人顶替。 于是,巴巴的走到那墨家官员身边,瞪大眼睛竖起耳朵,试图学习那听起来,似乎很拉风的砲车集群战术! “十号车,左调两格方向……” “十一号车,左调一格半方向……” 墨家官员嘴巴不停,向每一架砲车传达调整射向的命令。 好半晌,墨家官员才终于停下指挥,看向城外已经进入投石机射程的云梯车,挥动令旗喝道:“一号车,放射~!” 咔—— 呼—— 一号投石机的机括被木锤砸下,一颗石弹被高高翘起的摆臂皮兜甩出城外。 嘭—— 石弹落在一架云梯车左前方两三丈处,弹跳滚动着撞伤一名番禺精锐。 仍然不需攻城大将催促,整个番禺军战阵,已然加快了推进速度。 只是,高大笨重的云梯车,却是怎么也快不起来,被落在军阵后方,如蜗牛蠕动! 墨家官员收起千里镜,向身后关墙下的所有投石机喝道:“全部都有,右调一格方向。” 操作投石机的越人战士,立即合力推动投石机,使之微微向右转动。 “一号车调整完毕!” “二号车调整完毕!” &nbs-->>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p;“三号车调整……” 一架架投石机的带队什长,依次大声报告。 墨家官员立即挥动令旗大喝:“齐放射~!!!” 咔咔咔—— 呼呼呼—— 一架架投石机,甩出一颗颗石弹。 嘭嘭嘭—— 咔嚓—— 咔嚓—— 咔嚓—— 先前险些挨了石弹的那架云梯车,这一次面对石弹集火攻击,再也无法幸免了。 虽有半数石弹砸空,却仍有半数石弹,成功命中了云梯车,将之砸的木梁折断,车梯垮塌。 推车的番禺士卒,当场被砸死砸伤数人! 鲲在千里镜里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击掌道:“打射得好啊,继续集群攻击下一架~!” 墨家官员根本不用他来指挥,已经在喝令越人战士,调整投石机射向,瞄准另一架云梯车。 与此同时,番禺王看到那架云梯车被集火摧毁,却是脸上的喜色一滞:“这……这怎么……加快速度推进云梯车,快~!” 云梯车被摧毁,等同于是在摧毁他的必胜心,摧毁他的心理防线。 他不可能不急切! 呼呼呼—— 而就在番禺王急的跳脚之际,城关后又飞出一波石弹雨,砸向另一架云梯车。 番禺王眼睁睁看着那架云梯车,被一颗石弹砸坏了木轮,趴窝在原地,嘴里的急声催促,顿时便停下了。 他知道,云梯车指望不上了! 照这个速度,根本推进不到城墙前,几架云梯车就得全报销了。 终究,还是要靠三千攻城士卒,以及他们抬着的梯子,加装了铁钩的梯子! 而此时,三千攻城士卒,已经逼近到城墙下,两方弓弩手再次展开对射。 先登士卒也不指望自家的弓弩手,能压制城墙上的叛军弓弩手了,直接举着盾牌抬着铁钩梯,便往低矮城墙下冲。 然后,冒着巨大的伤亡,将梯子搭在墙上,往后狠狠一拽,使铁钩抠死城墙。 城墙上的越人战士,立即合力使用撞木,狠狠撞击梯子,比昨日费力了许多,但也不是不能撞倒撞翻。 再然后,便是昨日傍晚上演的那一幕。 敢于攀登梯子者,皆被五花八门,又毒辣无比的守城武器,饱和打击! 接着,便是先登士卒出工不卖力,只在城墙下瞎嚷嚷壮声威! 番禺王看到这一幕,鼻子都快气歪了,也不顾得战场凶险了,催马出前奔到那攻城大将身侧。 攻城大将惊讶不已:“大王,您怎……” 噗—— 番禺王二话不说,拔剑斩了他头颅,怒吼道:“弓弩手,给孤王射死那些不敢登城的懦夫~!” 番禺弓弩手们为之呆滞,但等回过神,却是纷纷将射角压低,射向城墙下那些出工不卖力的同袍。 先登士卒背后中箭,顿时倒下一片! 番禺王声嘶力竭的怒吼道:“攻上去,若不然,全队皆斩~!!!” 剩余的先登士卒,眼见番禺王亲自前来督战,并且已经暴跳如雷,侥幸心理霎时消散一空。 他们知道,攻上去,还有活路。 若攻不上去,以番禺王的尿性,说全队皆斩,便是一个也别想活。 “嗷嗷嗷~!!!” 先登士卒鼓起余勇,狂吼怪叫着给自己壮胆,再次开始爬城。 一时挤不上梯子的,便搭人梯。 守城的越人战士,顿觉压力山大,滚木礌石金汁羽箭,不要命的往下招呼。 使用狼牙拍和夜叉檑的力士,更累得直吐舌头也不敢停下! “叼毛的番禺鸟王,够狠……” 鲲恨恨骂了一声,而后放声吼道:“白灰全撒出去,挡箭棚掀翻出去,阻拦敌军,撤回内墙!” 越人战士也心知是守不住外墙了,毕竟实在太过低矮,对方只要肯拼命,没有爬不上来的道理。 于是,越人战士们听到鲲的呼喝声后,立即将身边的生石灰粉,一股脑的全撒下去,用来遮蔽抛射箭支的木棚,也全部掀翻下城墙砸人。 霎那间,城墙下变成白茫茫一片,比烟雾弹还烟雾弹! 先登士卒哪怕直接捂住眼睛,也根本防不住这般恐怖的白灰泼洒。 因为,人总是要呼吸的! 可只要呼吸一口气,也觉口鼻灼烧,五脏六腑都翻了天。 “咳咳咳……咳咳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中,少数先登士卒终于爬上城墙,眼看守城的叛军,都在撒丫子逃窜,他们却也没功夫去追了。 一个个的都趴在地上,解开沾了白灰的蒙眼麻布,一边拼命呼吸新鲜空气,一边拼命咳嗽吐唾沫,试图减轻口鼻咽喉内的灼烧感。 番禺王看到陆陆续续,有更多的先登士卒攀上城墙,几乎没有遇到甚么抵抗,不由大喜过望,指挥身边的剩余攻城人马,也全部压上去,抢占关城。 至于,白灰粉尘散去的城墙下,更多痛不欲生的先登士卒,他却是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哈哈哈哈,小小关城还想阻拦住孤王,真乃是痴心妄想……” “全军出击,给孤王拆了这破关城……不对,不能拆,留着还能阻拦后面的叛军……” “日后加固加高修缮一番,更能阻拦六国军队!” 番禺王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竟是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所有番禺精锐,便在番禺王语无伦次的命令中,排着战阵急速推进。 而攻城部队,此时已经尽数攀上城墙,可是他们看着眼前的情景,却是傻眼了! 隔着数十步远的地方,还有一道更高一些的城墙,模样奇形怪状。 所谓的奇形怪状,乃是棱堡式城墙,一个个三角形的突出部,让只见过横平竖直城墙的番禺精锐满脸懵逼。 当然,他们懵逼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想要攻破这第二道怪墙,便要下到两道城墙之间的狭长地带。 那是毫无疑问的死亡地带! 咻咻咻—— 攻城部队傻站着发愣,数十步外的稍高内墙上,却突然射来密集箭支。 攻城部队站在光秃秃的外墙上,防身的垛堞全在身后,身前只能靠盾牌遮挡。 可被如此近距离精准攒射,盾牌的作用也大大减弱,腿脚中箭者顷刻便躺了一地!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尊严之战!躲不过去了! “弓弩手放箭还击……” “刀牌手掩护……” “拽些梯子上来,随我攻……” “打开关门,迎大军入城……” 攻城部队里的基层军官,各自大声呼喝麾下士卒,投入二次攻城战。 咻咻咻—— 弓弩手站在城墙上,再次展开疯狂对射。 只是叛军弓弩手有永固工事做掩体,番禺弓弩手却只有聊胜于无的刀盾手做掩护,两方战损比率可想而知。 更多的番禺刀牌手,在久经战阵的番禺军官带领下,尽皆下了无遮无拦的墙头,或是抬着钩梯向内墙发起冲击,或是去扒开被叛军用条石堵死的门洞。 内城墙上,鲲看着面对窘境的番禺攻城部队,在基层军官带领下,迅速调整投入作战,不禁悻悻然咋舌道:“怪不得王老天神和秦天神,都心心念念想要招降番禺精锐。” “依我看,就算不是为了保存咱们越人的丁口,这些番禺精锐,也断然不能轻易击溃打败了事,否则他们逃去投靠缚娄国,便仍然是咱们的大敌!” 副将嘿然点头,赞同道:“咱们的战士,跟他们一比,简直就是废柴。” “便是咱们这些军官,恐怕也没有这些番禺战士镇定自若,跟他们的基层军官比,更是如同刚学会走路的娃娃一般!” “若非有太阳神帝和诸多天神相助……如果咱们这些部族,当初自己举事,恐怕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两人感叹了一通,番禺精锐的悍勇善战,然后便打起十二分精神,指挥越人战士迎战。 呼啦啦—— 而就在这时,瓮城内抬着钩梯冲锋的番禺攻城精锐,脚下的地面突然垮塌下去。 两三百番禺精锐,猝及不妨之下,迭落进壕沟里,溅起漫天的白灰。 “咳咳咳……” “我的眼睛……” “快拉我上去……” 壕沟里面全是白灰,落进里面的番禺精锐,无不哀嚎连连。 只有少数一些番禺精锐,脚下的地是实心的……仔细一看,俨然就是几条故意留下的道路。 叛军便是顺着这几条道路,撤回的内城墙! 处在这几条通路上的番禺精锐,或是将钩梯放进壕沟,想要救起倒霉的同袍,或是继续抬着钩梯,冲向近在咫尺的内墙。 但无论是想要救同袍者,还是选择继续冲击内墙者,在这一刻都遭受了内墙的集火攻击。 挤在几条通路上的番禺精锐,简直就是活靶子,顿时死伤惨重。 纵然偶有番禺精锐,顺着通路离开了宽达十数步的壕沟范围,却也面临独木难支的窘境。 人数实在太少了…… 不但会被狼牙拍夜叉檑一对一伺候,爬上内墙也是被乱刃分尸的命! …… 冲击内城墙的番禺精锐陷入苦战,那些去扒城门洞的番禺精锐,也无语的发现,堵住城门洞的条石,实在太过巨大。 巨大到让人绝望! 那根本就不是人力能扒出来的! 与其想要扒开这些巨大条石,倒不如直接拆毁一段外墙,那样倒是更简单一些。 当然,此情此景之下,想要拆毁一段外墙,需要复出的伤亡,无疑是巨大的。 也是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做到的! “叼毛的叛军,到底是怎么把这些巨大条石,一块摞一块塞进去的?!” 番禺军官又怒又急,忍不住破口大骂。 城外的番禺军主力,已经渐渐推进到城下,可看着仍然没有打开的城门,以及被攻城部队拽走梯子的城墙,却不得不陷入停滞。 番禺王隐隐感觉不妙,皱眉向城墙上喝问道:“怎么回事?” 咻咻咻—— 噗噗噗—— 回答他的是羽箭激射声,以及中箭哀嚎声。 所幸,就算没有洞开的城门,以及那些作为辅助的梯子,面前低矮简陋的外墙,也拦不住好整以暇的番禺精锐。 番禺王强忍急躁不安的心思,传令全军道:“搭人梯攀城。” 战阵前列的番禺精锐得到命令后,纷纷开始配合搭人梯攀墙。 至于脚边那些,捂着眼睛或咽喉哀嚎的先登同袍们,却是根本没人去理会。 这不是他们冷血无情,而是就算救回去,也没人为他们医治。 也没人懂得该如何医治白灰之毒! 倒不如早死早超生! 不过,当主力军的番禺精锐们,搭着人梯够着墙头,使劲纵身攀上去时,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们遍体生寒。 那些站在外墙上,与叛军对射的攻城弓弩手,此时已经死伤了大半,余者尽皆蜷缩着身子,躲在盾牌后面不敢露头。 如此巨大的伤亡,没有那只军队能承受的住。 他们若非看到身后,番禺王率主力军赶到,恐怕早就溃散,从城头跳出去了! 至于下进瓮城里的攻城部队,此时伤亡更加巨大。 而且,失去了弓弩手掩护的他们,已然是溃败了,都在争先恐后,撒丫子向外墙撤退。 直到他们看见主力军的同袍们,在源源不断的爬上城头,溃败中的惶恐情绪,才算稍稍减弱,重新组成密集盾阵,防备从内墙,以及两侧陡峭山壁上,交叉射来的羽箭。 此时,他们的盾牌倒是够用的,因为没有盾牌护身的攻城精锐,皆已或死或伤。 但盾阵代表着集中,集中了就是投石机的目标! 呼呼呼—— 刚在盾阵里感觉安全一些的剩余攻城精锐,立即遭受了一波石弹雨攻击。 嘭嘭嘭—— 咔咔咔—— 盾阵霎时四分五裂,骨断筋折声响彻瓮城内。 而攀上城头的番禺主力精锐,则被内墙和两侧山壁上的叛军弓弩手,点名式精准射击。 哪怕身穿铁甲,也防不住精准射击,面门和腿脚中箭者,当场又躺下一地,步了弓弩手同袍的后尘。 一些心智不坚者,吓得赶忙又从城头跳回外面! 番禺王让身边禁卫,提来一个跳回来被摔断腿的番禺军卒,怒声问道:“上面怎么回事?” “回禀大王……嘶,这面关墙后面,隔着数十步远,还有一道更高一些的内墙……嘶…… “中间地带还挖有壕沟……啊,攻城的同袍们,此时已经伤亡殆尽……” “那等防御布置,很像六国军队修建的瓮城,只是那道内墙更加古怪,棱棱角角的有很多凸出部……” “但凡要爬墙,两侧都会遭到攻击~!” -->>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那番禺军卒一边疼的吸凉气,一边面露恐惧的回答道。 番禺王听得面色阴郁,急声又问道:“攻城部队怎不打开这外墙的城门?” “好像是城门洞……嘶,被巨大的条石封死了,根本打不开……” 噗—— 番禺王不等那断腿军卒说完,便挥剑斩了他头颅,大吼道:“全军攀城而入,不惜代价,攻下内墙!” “敢有怯懦退缩者,立斩不赦~!!!” 说着,又挥手命令身边的禁卫,道:“尔等为督战,那个敢退,便斩那个!” 三百禁卫轰然领命,立即将矛戟弓箭,对准仅剩五六千的主力军后背,崔逼着他们快快攀城。 主力军精锐不敢怠慢,攀城的速度陡然加快,城墙下一丝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 这是真正的蚁附攻城! 番禺王眼看着已经又有一两千精锐攀墙而上,心中急躁终于稍减,如此孤注一掷的攻城,叛军不可能还防得住……吧? 轰轰轰—— 轰轰轰—— 轰轰轰—— 震耳欲聋且连绵不绝的爆炸声,突然在城墙内响起。 唏律律—— 番禺王和禁卫们的胯下战马,皆被吓的嘶鸣不已胡乱蹦跳。 噗通—— 番禺王被战马掀落在地,摔的四仰八叉,可躺在地上的他,却已失了再爬起来的心气。 面如死灰的看着城墙内,冲天而起的黑烟火光。 败了! 终究还是没赌赢! 守城叛军一直未使用那等恐怖的雷火武器,让他产生了一种雷火武器制造困难的错觉。 甚至是,守城叛军根本没有装备雷火武器的错觉! 所以他才敢企图以人海战术,平推其后的内墙,可现在……现实恶狠狠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守城叛军不但有雷火! 而且有大量的雷火! 只是不知出于甚么原因,一直没有使用而已。 番禺王已无心去深究,守城叛军为何有雷火不用,他只知道,亡国灭族之祸,躲不过去了! “大王……大王……您没事吧?” 禁卫们也无心去督战了,纷纷下马来搀扶他。 因为,从雷火的震天巨响,自城墙内响起的一霎那,周围山林中猛然蹿出无数叛军,放眼望去仿佛无穷无尽。 剩余尚未攀上城墙的番禺主力,毫不犹豫的放下兵器,匍匐在地投降。 四五千番禺精锐一起投降,其中的番禺士族军官想要阻拦,转瞬便被乱刃分尸。 没有吃食果腹,又没有胜利的希望。 想让我们陪着你们一起死吗? 还是你先去死吧! 我们要跟着天神一起丰衣足食! “大王,我们护送你杀出重围……先逃回王城再说……以后或许可以去投靠缚娄国……” 千挑万选的禁卫们,自然有着无与伦比的忠心,他们将面如死灰的番禺王,重新扶上战马,而后三百骑组成一个锋矢阵,便要杀出重围。 可番禺王看着他们那一张张视死如归的面孔,心中却是五味杂陈,难得竟还生出怜惜之心,凄然笑道:“孤素来暴虐,对身边人动辄杀戮,尔等在孤身旁,无不惶惶不可终日。” “不曾想,今日你们却是如此的舍生取义,只为护佑我这暴虐之君,真令孤惭也!愧也!” 禁卫们面面相觑,说实在的,番禺王这些话,那是半点也不假。 不过,自从六国旧族,开始在百越之地,四处抢地盘,番禺王倒是变化挺大。 虽说仍是动辄打杀,可却是打杀有罪之人。 平日里对这些需要仰仗的禁卫,还是很优荣的,这也是他们愿意复出生命,护送番禺王杀出重围的原因之一。 至于,其他的一些原因…… 他们是士族出身,甚至是番禺诸侯贵族出身,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 “大王,莫要再说这些丧气话……速速随我们杀出重围吧……” 禁卫大将见他没有要突围的意思,只得急声催促,伸手去拉他马缰绳。 如今危机关头,不急着逃命,却说这些屁话,是想干嘛。 邀买人心吗? 能不能突围出去还两说呢。 都要死了,还邀买个屁的人心! 番禺王勒马躲开禁卫大将的拖拽,挥手道:“尔等皆是弓马精熟之辈,何必带上孤这累赘,自去吧……” 说着,探手拔出自己的解手刀,直接便抹了脖子,干脆利落。 噗通—— 番禺王再次栽落下马,在地上抽搐片刻彻底没了动静。 三百禁卫没想到他会这般决绝,呆愣片刻后,却是毫不犹豫的催马,开始突围。 番禺王的尸身,他们并未多看一眼。 就像番禺王自己说的,他以往真的挺暴虐,禁卫们对他也只有君臣之情,并无多少亲亲之心。 他刚才那番话,其实乃是自己瞎感动…… 三百禁卫马蹄轰隆,向围拢而来的无数叛军冲杀,以绝死的信念冲杀。 秦墨站在一块巨石上,眯眼看着这一幕,漠然道:“顽固之辈,不必留手,尽皆射杀之!” 霹雳弹是彻底用干净了,只能用箭了。 “喏。” 巨石下的亲卫们揖手领命,四散开来去传达秦墨军令。 咻咻咻—— 咻咻咻—— 咻咻咻—— 稍倾,合围的无数叛军,向三百番禺禁卫,射出漫天的箭雨。 番禺禁卫身穿铁甲,但胯下战马,却是没有披甲的。 也不是不想披,而是比驴子大不了多少的南方矮马,实在经不起铁甲骑士,再加一套马甲的重量。 密集箭雨覆盖之下,番禺禁卫的战马尽数倒毙,番禺禁卫们也摔的七荤八素,再也没有冲出包围的希望…… …… …… 一日后,铁山大营御帐。 嬴政接过秦墨交还的虎符,期盼问道:“爱卿此战,总共招降多少番禺军卒?” 秦墨揖手:“现有部族兵两万六千余,番禺精锐一万两千余,共招降番禺军四万上下,番禺王也已自刎在乱军之中。” “陛下,可以派军出铁山,迅速抢占番禺城池了,以免便宜了六国旧族!”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嗯,还是那个嚷嚷着要吃蛋炒饭的吃货祖龙! “如今的番禺朝廷,已然无有可用之兵,甚至无有壮丁可用。” “那些平原地带的城池良田,宛如熟透的妇人,谁先搂进被窝里,便能源源不断的下崽!” “或者说,得到源源不断的钱粮赋税!” 秦墨点明尽快出兵之利好,嘿然道。 嬴政自然也知其中道理,颔首道:“爱卿所言甚是,绝不可便宜了六国旧族,那些城池良田若让他们占了去,再想夺回来便难也。” 说着,看向随秦墨一同回来的文官们,肃然道:“诸卿,四万招降之军,务必速速整编!” “喏。” 诸文官揖手领命。 嬴政转而又向秦墨问道:“爱卿可有具体整编降军之策?” 秦墨被问的一愣,惭愧揖手道:“呃……臣惭愧,尚未思虑此等具体事务。” 嬴政似乎早有预料,立即道:“既如此,爱卿此刻便思虑一番,朕与诸卿静候。” 说罢,便令侍者摆酒设宴,为前线回来的诸文官,以及越人将领们接风洗尘。 所有人都有美酒美食,可唯独秦墨面前的桌案上,元嫚给他摆了一套笔墨纸砚,虞姬给他上了一壶新泡的浓茶。 然后,两女便强忍着笑意,为他磨墨铺纸! 显然是嬴政早有交代,不把整编降军之策搞出来,便让他饿着的意思! 秦墨:“……” 秦墨懵逼眨了眨眼,以往这些具体事务,不都是您这位皇帝和文武百官去布置吗? 这次咋就非得可着我上了啊? 嬴政与诸功臣饮了一杯,这才不紧不慢的迎上秦墨懵逼目光,捋着大胡子道:“此等具体事务,若朕不主动问策,以爱卿的秉性,大抵也懒得动脑子。” “可如今,大秦要抢在六国旧族前头,尽快完成降军整编,去占领番禺朝廷治下的城池良田,未免事有不协枉费时日,爱卿便不要躲清闲了!” 这话说的,若是放在别的臣子身上,那臣子多半是要惭愧请罪了。 羞耻心重些的,甚至会自摘官职谢罪! 而秦墨…… 秦墨当然也是有羞耻心的,立即惭愧请罪道:“臣惭愧!臣有负陛下恩重!臣请辞……” 嬴政猛地一抬手打断他话头:“朕知晓,爱卿并非当真惫懒,只是不愿揽权,徒惹人非议罢了。” 秦墨砸了咂嘴,这台阶给的,实在让做臣子的无法克说,只得道:“臣年纪尚轻,许多事并不如陛下与诸君熟练老道,那是藏拙。” 这话半真半假。 年纪尚幼甚么的,当然是扯寄吧蛋。 他当初能把虞姬当成女娃子看待,便说明年轻的身体里,乃是藏着一个怪蜀黍灵魂…… 至于藏拙,却是真的。 毕竟他就是个义务教育下的社会残次品,很多事真心比不上这些老祖宗人尖子! 嬴政只当他是谦逊,摆手道:“放在以往,这等具体事务,群臣便把事情办了。” “纵然把事情办砸了,与预想中相去甚远,也还有爱卿兜底。” “而事实证明,只要爱卿出言献策,纵然天马行空,却往往是最好,且最恰当。” “所以,此次整编降军,爱卿还是辛苦一番吧,以免当真事有不协,错过出兵之大好时机! 话说到这份上,臣子哪还有躲清闲的道理。 “喏。” 秦墨肃然揖手领命,在元嫚和虞姬红袖添香下,开始伏案疾书。 同时,一边写一边向胡吃海喝的诸文官道:“诸君在军中担任宣教官,此战一万五千越人兵将的战时表现记录,还需尽快上交,与军法官之记录相互佐证。” “待核实完毕,该升赏的升赏,该贬罚的贬罚,务必公正严明,务必让四万降军也看在眼中。” “借此,彻底在越人心中,树立起太阳神帝统治之法度信用!” “如此,则余下万事,理应顺遂!” 这番话,他是用雅言说的,一众越人军将纵然都在学习雅言,却只听得一知半解。 诸文官则干脆不在吃喝了,尽皆集中精神竖着耳朵,倾听秦墨叙述。 秦墨头也不抬,继续奋笔疾书,嘴里也继续道:“两万六千余部族降兵,按照以往之法整编既可。” “打散部族,重组什伍,自原有一万五千越人兵将中,抽调军法思想过硬者,充任军官……” “至于一万两千余精锐降兵,其中百将以上将领,尽数甄别剔出。” “百将以下基层军官,若有番禺士族,也需一并剔出。” “空出来的军官职位,同样自原有之一万五千越人兵将中抽调,以军法思想过硬者替代……” 诸文官此时又开始吃喝了,一边吃喝一边倾听秦墨叙述,倒也不甚着紧。 因为,秦墨从下笔开始,唾沫星子喷了半晌,所言却并无出奇之处。 换句话说,秦墨提出的整编之策,诸文官也能想到! 尤其是老王贲…… 自从秦墨回来,便一直被嬴政忽略的老王贲,此时心里也平衡了不少。 【这些话,都是本侯跟陛下说过的,甚至还要更周全一些。】 【嗯,你大爷还是你大爷,总算扳回一城了,否则总被年轻人比下去,也不是事啊!】 【若是父亲王翦在此,不知能否有更全的整编之策,为我王家再争荣光……】 老王贲抿着小酒,自顾自的头脑风暴。 而秦墨,还在巴巴不停的叙述:“整编期间,诸君不可懈怠宣教官之职,寓教于乐不能停,尤其要关注降军兵卒之所思所想。” “必要时,可在寓教于乐之外,让降军与原有越人兵将一起,进行忆苦思甜……” 诸文官听到此处,尽皆为之一愣,赶忙停下胡吃海塞,集中精神听讲。 这是新词! 显然这位年轻的宰相,又有甚么天马行空的古怪法子了! 若不仔细听讲,误了军国大事,那么非但捞不着功劳,回头还要承受嬴政的怒火! 老王贲此时也已从头脑风暴中回神,下意识插嘴问道:“秦相,何为忆苦思甜?” 秦墨随手把毛笔扔进砚台里,答道:“所谓忆苦思甜,乃是回忆往日种种不堪的苦难,思及今日丰衣足食-->>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的不易。” “介时,诸君可从原有越人兵将中,挑选一些有代表性的兵将发言,让他们回忆被番禺鸟王压迫剥削的痛苦,再让他们说说,如今在太阳神帝统治下的生活。” “两厢一对比,自然便能知晓,归顺太阳神帝,是何等正确。” “如此,当可巩固降兵归顺之心态!” 他嘴里说着,顺手一指坐在筵席末尾,正端着一盘子红烧肉猛刨的炽,那他做例子道:“便如这位少年屯长,炽。” “这娃子以前是铁山族之族众,我初见他时,又黑又瘦又矮,饿得皮包骨头,一颗大脑袋,占了全身一半的重量。” “如今再看他,已是手下管着一屯战士的少年屯长,此次随我迎击番禺军,更立下许多战功,因而得以与陛下共饮。” “而且,当初的瘦小少年,短短不到半年光景,便壮硕的像一头牛犊子,硬是能将一位大他十几岁的部族兵女首领,入得服服帖帖,乖乖率部投降,此刻已然有了孕吐……” 老王贲:“……” 诸文官:“……” 小伙子不愧是秦相的麾下! 连对熟妇的喜爱,也如出一辙! “哎呦,你们掐我作甚?” 秦墨正说的口若悬河,突觉腰肋左右两侧,同时传来一阵剧痛,不由龇牙咧嘴怪叫出声。 元嫚和虞姬白了他一眼,不着痕迹的同时收走魔爪。 然后,一个收拾笔墨砚台,一个将写好的降兵整编之策,转呈给嬴政。 “善,大善!” “朕早知爱卿必有妙策!” 嬴政全当没有看见俩闺女的小动作,以及秦墨的怪形怪相,只是拿着纸折子一叠声的夸赞。 老王贲听在耳中,心中那点扳回一城的高兴劲儿,瞬间便全没了,只能在心里暗暗咬牙:【下次一定!下次一定要压过你这后生娃~!】 “为爱卿布置酒食。” 嬴政压榨出满意的降兵整编之策,终于肯给秦墨吃饭了。 稍倾,元嫚和虞姬以公主之尊,亲自为秦墨布置一桌酒食,先上桌的主食,是一大海碗红油羊肉臊子面。 吃了一个多月山林野物的秦墨,猛然见到亲切的臊子面,激动的眼泪好悬没下来,颤抖着手端起大海碗,问道:“多加辣了吗?” 元嫚抿着红唇颔首:“多加了半碗油辣子呢。” 秦墨继续问道:“多加醋了吗?” 虞姬眯着桃花眸道:“多加了半壶香醋呢。” 秦墨顿时一本满足,也再无废话,把头埋进大海碗里,便是疯狂的唏哩呼噜猛刨。 比吃红烧肉的炽,也好不了多少! 甚至,犹有过之,因为炽是吃肉,而他是喝面,都不见咀嚼的! 嬴政见他这失态模样,倒是有些笑不出来了。 秦墨洒脱归洒脱,在他这皇帝面前,却是少有失仪之处,绝对谨守为臣之道。 至少,嬴政从没见过,秦墨此时这般模样,属实开眼了! “爱卿辛苦矣~!” 嬴政亲自端着酒樽,来到秦墨桌案前,以示慰劳道。 秦墨放下海碗,嘴里叼着面条,双手接过酒樽一饮而尽:“唔唔……臣,不辛苦……唔……谢陛下赐酒……” 然后,将酒樽还给嬴政,端起海碗继续唏哩呼噜。 嬴政哑然失笑,但看秦墨吃的嗨皮,却也忍不住吞咽口水,向元嫚和虞姬道:“照着爱卿这碗,给朕也弄一碗。” 嗯,还是那个嚷嚷着要吃蛋炒饭的吃货祖龙! 于是,秦墨一个人的吃面狂欢,变成了君臣二人的吃面狂欢。 只是秦墨的重口味,嬴政似乎有些无福消受,加醋加辣的臊子面,直吃的他欲仙欲死。 加之此时正值盛夏,被酸辣一刺激,那汗水顺着额头鬓角哗啦啦直流,跟洗脸似的,络腮胡子都湿成绺了! “吸溜……陛下受不住此等重口味,不必强行食用,肠胃会得病!” 秦墨把最后一口面条吸进肚里,劝阻已经快疯掉的嬴政道。 嬴政只是不言,直至一口气将面条吃完,才长出一口气,撅着红肿的嘴唇道:“朕与爱卿同甘共苦。” 秦墨愣了愣,只得起身,揖手大拜。 诸文官看着这一幕,心里那叫一个泛酸水啊,就甭提了。 尤其是冯劫和李斯,淳于越和周青臣,他们也是跟着秦墨吃了一个多月的野物呢。 而且他们年纪大了,深山老林的蛇虫瘴气,好悬没整死他们……陛下,您偏心也不能这么偏啊! 包括老王贲,看这一幕也无语了,方才咬牙鼓起的较劲念头,彻底被现实击得粉碎。 【皇帝如此偏心,这还玩个锤子啊玩!】 【也该给老父亲王翦去封信了,或许额们父子俩合力,才能压过这娃子一头!】 …… “陛下,喝些奶茶吧,奶解辣。” 秦墨拜完之后,将元嫚和虞姬的奶茶壶拿过来,倒了一杯递给嬴政道。 嬴政闻言,面上那与君同甘共苦的慨然之色,顿时便破功了,如同饿狗抢食般,接过杯子便是猛灌。 喝完一杯又一杯! 好半晌,嬴政干光整整一大壶奶茶,终于感觉嘴里和肠胃里好受了一些,捧着臌胀的肚子坐回上首,一边招呼帐中功臣们继续饮宴,一边观看秦墨写好的纸折子。 无论再如何难受,国事在他心中永远是第一位! 嬴政粗略将折子看完一遍,抬头向秦墨问道:“爱卿,精锐降军中剔出的番禺将领,应当如何处置?” “另外,若出兵占据番禺城池,必然会俘获大量番禺贵族士族,应当如何处置?” 此言一出,热闹的御帐中,顿时为之一静。 只有越人军官们,还在傻乎乎的胡吃海塞,但等察觉气氛不对后,也放缓了动作。 诸文官和老王贲哪怕再想抢秦墨的风头,此时也一个个把嘴巴闭得死死的,生怕自己发出甚么奇怪响动,让嬴政误以为自己要进言献策。 六国旧族在百越之地复辟,已经说明了,对待旧国之族,怀柔之策不可行,那样只会养虎为患! 可若是全杀光,那无疑是有伤天和的,想想武安君白起吧……早晚必遭天谴!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这个更会玩儿的小妮子也来了,今晚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简而言之,如何处置旧国之族,乃是一道送命题,根本没有正确答案! 或许,也只有秦墨这位年轻的宰相,用他那天马行空的脑洞,才可解决此等两难之事。 秦墨看了看满脸期盼的嬴政,又看了看突然缄默沉寂的帐中诸人,最后目光落回嬴政身上,无奈道:“陛下,臣……且容臣细细思量一番吧,脑子不够用了啊。” 嬴政面上期盼隐去,默然颔首表示理解。 而老王贲和诸文官,见秦墨竟真的被难住,却是齐齐面色一沉。 心里非但没有预想中的庆幸,反而开始莫名的发慌。 诸人皆乃大秦重臣,自有一番忠君为民之觉悟,纵是艳羡秦墨恩宠,可在国政大事上,还是能拎清轻重的。 如今之大一统华夏,乃是前所未有,大秦也在摸着石头过河,嬴政和满朝公卿,面对这庞大帝国,无不兢兢业业如履薄冰。 往日,就像嬴政说的,群臣做事,便是办砸了,也总有秦墨兜底,用他那异于常人的脑洞,或者说才能,将事情扳回正轨,甚至圆满解决。 毫不客气的说,在嬴政与群臣心中,秦墨便是最后防线! 可现在,秦墨这道最后的防线,也被日渐复杂的帝国政务突破了! 诸人如何能不发慌? 似乎肩上的责任,也在骤然之间,变得重于千钧,将人压得喘过不气! “呃……” 秦墨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惹得诸人压抑至此,赶忙又开口解释道:“陛下……诸君……不要太钻牛角尖了。” “此番秦征百越,与以往秦征六国,实有大大之不同。” “以往秦征六国,以大军侵入,行刀兵震慑,故需辅以怀柔,收抚六国之民心。” “而此番秦征百越,乃是以百越之军民为前驱,推翻百越之地的诸侯士族。” “所以,我大秦不需考虑甚么怀柔,百越军民之心,便已尽归我大秦!” “恰恰相反的是,我大秦需要约束满心仇恨的百越军民,以免杀戮贵族士族过甚,不但有伤天和,也会白白死伤许多丁口……” 嬴政和老王贲等人,齐齐为之一愣,已然有所明悟,嬴政迫不及待问道:“具体如何处置?” 具体,又是具体。 秦墨现在一听这俩字就头大,可见嬴政和老王贲等人,都瞪着眼睛等待下文,却也只得斟酌着字句道:“臣灌输给归顺越人之思想,乃是推翻苛暴统治,打土豪分田地。” “百越之贵族士族,甚至是不行仁义的大地主,有一个算一个,皆在打击之列!” “依臣之见,胆敢负隅顽抗之贵族士族,予以坚决彻底的消灭。” “至于俘获投降之贵族士族,举行公审即可!” “查实有虐民之罪者,以劳役至死为刑罚,如此可使百越军民,平息愤懑之心。” “罪行较轻或无罪者,则遵循六国战俘之先例,进行劳动改造,待百越平定之后,再集中分田安置监管。” “介时,让他们为一日两餐忙碌,埋首于田亩之中,多半也没心思反叛搞事了!” 最后这句,绝对是人间大实话, 如今六国旧族在百越搞复辟,说到底还是吃的太饱了。 大秦当年征伐六国之地威抚并用,贵族士族若不直接反抗秦军,大多能幸免保住身家。 换句话说,并未真正彻底的洗牌! 比如,张良便是最好的例子,其家族虽为累世韩臣,可因为秦灭韩时,他父已经身故,自身也尚且年幼,便未遭到清算。 所以他当初在楚地窥伺嬴政御驾时,身边跟随百余名家臣,另外还有数百家臣,已经护送家眷抵达南越。 家底不可谓不丰厚! 又比如项梁项羽叔侄,他们虽因父祖乃是抗秦名将项燕,而被大秦朝廷通缉追捕。 可同时,也因为有项家一脉的身份在,多的是类似张良那等六国旧族,愿意对他们倾囊相助。 如此吃喝不愁的情况下,这些明里暗里的六国旧族,自然是一门心思搞复辟! 让他们都像普通六国战俘一样,接受劳动改造后,靠口粮田过日子试试。 不说为家小生计,便几乎耗去所有精力。 纵然想要反叛复辟,也得有那个资本,否则饿着肚子拿着草叉子,还造个屁的反,给闲得发慌的秦军送军功吗?! …… 嬴政和诸文官相觑片刻,心中无不长舒一口气。 既为有了妥善处置百越贵族士族之策,也为秦墨这道最后的底线依然坚挺! 嬴政再次端着酒樽走下首位,慨然道:“秦征百越,有此大利之先决,皆赖爱卿打下之基础,且满饮此杯。” 秦墨双手接过酒樽,向帐中诸人道:“诸君共勉!” 诸人齐齐端起酒樽:“共勉~!” 一场御赐庆功宴,持续至深夜时分,才算是结束。 秦墨被灌了不少高度御酒,脑子有些昏沉,元嫚和虞姬合力,将他搀扶出御帐,走向不远处毗邻的宰相大帐。 “熟妇当真那般好嘛?” 秦墨迷迷糊糊间,听到耳边有人问话,便下意识点头道:“熟妇当然……咳,熟妇当然比不得年轻女子青春惹人!” 他话说到一半,脑子终于清醒了,果断改变口风。 元嫚和虞姬皆是聪慧女子,又怎能听不出他的言不由衷,不禁齐齐一撇红唇。 “恭迎主君得胜凯旋!” 公孙业领着乘和丽,早在翘首以盼,眼见秦墨回来,祖孙三人立即大拜迎接。 便连小犀牛也上前,哼哼唧唧蹭他甲裙。 秦墨险些被吨位见长的小犀牛蹭个趔趄,抬脚将它奔到一边,从腰间盛装霹雳弹的皮囊里,摸出一串串红艳艳的新鲜荔枝,塞给乘和丽道:“回军路上摘的,甚是甜美,但不可多食,否则容易上火。” “嗯嗯啊,晓得了。” 俩娃子乖巧猛点脑瓜,喜滋滋捧着荔枝,与公孙业分食。 秦墨左右看了看,问公孙业道:“吕小娘呢……” “我在呢~!” 他话音未落,吕雉就自己从御帐内冲出来了,但见元嫚与虞姬也在,便又赶忙强自矜持,道:“君侯得胜归来,且先洗一洗征尘吧,我向夏医倌求了药浴方子,已在帐中备下。” 此时,她额上包着绢帕,袖口高高挽起,双手还是湿漉漉的。 搭配她那极具欺骗性的成熟面庞,倒是很有一番勤劳贤惠的主妇风范。 嗯-->>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还是良家美妇人那种! 元嫚与虞姬看着她这幅模样,不禁再次悻悻微撇红唇:【这位假熟妇,倒是越发撩人了,真心比不了啊!】 秦墨从皮囊里又拿出一些荔枝,塞给元嫚和虞姬。 然后,摇摇晃晃走进大帐。 吕雉伸出玉手在旁搀扶,随他一同入帐。 虞姬下意识也想跟进去,但转而却想起,自己不是当初的谒者虞了,而是华虞公主。 她和元嫚一样,都有单独的大帐,不必再跟秦墨挤一块了,也不能跟秦墨挤一块了。 否则堂堂公主,会惹人笑话! 虞姬看了看身后的侍从仆妇们,又看看手中的新鲜荔枝,一时心中竟是五味杂陈。 她向来是爱虚荣的,可此时…… 此时,她突然有些理解元嫚,身为堂堂大秦长公主,为什么上杆子勾搭秦墨了。 皇家这些规矩,真是让人不得畅快。 倒不如早早嫁个看得过眼的君子,那般至少逍遥自在! “大姊,咱们也回去歇息吧。” 虞姬无奈摇了摇臻首,向元嫚道。 元嫚当然也是无法克可说,只得与虞姬辞别,各自领着侍从仆妇,走向自己的帐篷。 公孙业将两女送走,正想和俩娃子回旁边的小帐篷休息,身后却突然又响起女子特有的轻盈脚步声。 而且,速度很快,直奔秦墨的大帐! 公孙业还以为是刺客呢,回身便要拔剑阻拦。 不过,等他看清来人乃是元嫚后,顿时就见怪不怪了。 有道是旁观者清,老公孙早就发现,这位大秦长公主殿下,多少是有点怪癖的,干出甚么出格事,都不足为奇! …… 秦墨的宰相大帐,虽不如嬴政的御帐宏伟,却也是颇为气派。 而且,分了内外间,以布幔相隔! 外间较大,乃是召集军官商议军务之所在。 内间较小,则是卧榻休憩之处。 元嫚进了外间后,便立即放轻脚步,捻手捻脚凑到隔绝内外的布幔前,轻轻挑开一条缝,屏息凝神往里面窥看。 特么活脱脱就一个偷窥狂的模样! 内间里,吕雉正在帮秦墨卸甲,倒也没有想象中那般不堪,毕竟吕雉伺候秦墨沐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元嫚看的索然无味,忍不住砸吧红唇,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啧’。 然后,直接挑帘进入! 秦墨五感灵敏,其实早就听到她进入外间时的脚步声,也从脚步声辨别出是元嫚。 只是,他懒得揪出这变态女,免得让她在吕雉面前下不来台! 但此刻又听到这嫌弃的咂嘴声,秦墨是真有点绷不住了,正好这时吕雉帮他脱了衣甲,便道:“革带皮囊里,还有不少荔枝,娥姁你也吃些吧。” “嗯呢。” 吕雉见他还想着自己,心里却是受用,欢喜应了去找荔枝吃。 秦墨自顾自进了浴桶,幽幽道:“这荔枝,乃是四大补阳神果之一,男子多吃便会燥的很,女子吃多了则会长痘。” “噗……” 吕雉刚吃进嘴里的一颗荔枝,顿时就吐出来了。 越是美人,越是爱美。 她可不愿长出满脸小痘痘! 秦墨继续道:“我这些时日在山林中没少吃,如今燥的很啊。” 吕雉顿时秒懂,成熟风韵的俏脸,微微泛起红晕,上前帮他搓澡。 秦墨闭着眼睛享受,嘴里则又道:“到底还是娥姁懂事,知冷知热贤惠体贴,比那些咋咋乎乎的年轻女子,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吕雉听着这夸赞,咋品咋觉别扭:“君侯不是又把我当成妇人了吧?” “我去年十九,今年十月也才二十而已,虽说有些过了婚嫁年龄,但只比华虞公主大三岁,比华阳长公主还小两岁呢。” “大抵,只是面相更显成熟,其实也算是年轻女子吧?” 秦墨摇头嘿然道:“你可不只是面相成熟,身姿也颇具丰腴之态,更兼之贤惠体贴。” “那华阳长公主,虽虚长你两岁,但若真要跟你比较,便显得像是青涩女娃,差之远矣。” 外间窥看的元嫚,还不知自己早就暴露了,更不知秦墨说这些话,也是故意刺激她的,直听得牙根痒痒。 还敢说不爱熟妇? 这不就暴露了么! 最可恨的是……咱这御姐风韵,虽比不得熟妇,又那里像是青涩女娃了? 堂堂大秦宰相,能不能不要睁眼说瞎话! 就算是要讨吕雉的欢心,也不能有了新欢,便忘了旧爱啊! 元嫚心中愤愤,可秦墨却是说上瘾了。 不停向吕雉喷吐赞美之词,从乌黑如墨的秀发,赞美到洁白如玉的美足,真真正正的从头夸到脚。 直把吕雉听得骨头都酥了,这也太会夸人了! 只是吕雉没注意到的是,秦墨赞美她的同时,总会把元嫚拿出来当娃样子贬低一番。 甚么头发分叉啊…… 甚么能把奶娃子饿死啊…… 甚么最近皮肤越来越黑啦…… 直把外间窥看的元嫚,听得怀疑人生。 虽明知秦墨是为了讨好吕雉,也着实被打击的够呛。 但够呛归够呛,元嫚却没有冲进去理论,更没有离开来个耳不听为静。 她只是凝神听着,愤怒的同时,越听越上瘾! 嗯,如此被秦墨拿来贬低,去讨好别的女子,属实让她狠狠过了一把被牛头人的瘾头。 而且相比前次,被虞姬牛头人,秦墨做工具人,今天却是秦墨主动出击,似乎别有一番震撼滋味呢。 简直让人欲罢不能啊~! “咳咳……拜见华虞公主,您怎又回来了?” 就在元嫚痛并快乐之时,帐外突然响起老公孙的苍老声音。 接着,便是虞姬的声音:“君子醉酒,我不放心,回来看看。” 元嫚美眸一亮,激动的娇躯微颤:【这个更会玩儿的小妮子也来了,今晚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否则就没意思了!】 ……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往后一个月,绝对不能吃这悍妇的饭! 元嫚左右看了看,果断钻进桌案之下,迅速隐匿身形。 此时,帐外的虞姬已经在向里走了,倒也没发现元嫚,径直便入了内间。 只是虞姬进入内间后,呈现在她眼前的场景,却是有些少儿不宜。 吕雉原本只是在老老实实服侍秦墨沐浴,可是秦墨实在太会夸人了,夸得她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如同灌了二斤高度白酒。 于是,她便在甜言蜜语的攻势下沦陷了,人也变得不矜持了,连外面的说话声音都忽略了。 虞姬看的俏脸一红,转而板着脸轻咳出声:“咳咳~!” 她不反对吕雉亲近秦墨,但前提别当着她的面儿。 毕竟,不是谁都有元嫚那等怪癖。 恰恰相反,往日被元嫚当面牛头人,她就已经够糟心了! “呀……拜见华虞公主。” 吕雉听到身后的咳嗽声,终于从甜言蜜语中清醒,赶忙从浴桶旁退开,尴尬向虞姬行礼。 还是那句话,并不是谁都有元嫚那等怪癖。 而且,吕雉也还是很有羞耻心的,如此被人撞破好事,实在想不尴尬都难! “我……我去给君侯再熬煮些药汤……” 吕雉羞的无地自容,迅速整理好衣衫,便向外间走。 …… 帐外刚从桌子下爬出来的元嫚,闻声不由一惊,立即又钻回桌案底下。 吕雉红着俏脸从内间出来,又径直出了帐外,继而脚步声远去,似乎真是去医疗营熬煮药汤了。 嗯,如同当初的虞姬,以医疗营护士身份,随秦墨出征塞外一样,吕雉能在铁山大营里出现,也是于医疗营充任护士职位! 元嫚长舒一口气,轻手轻脚钻出桌案,继续凑到内间布幔前,期待往里面窥看。 内间里的虞姬,此时目光瞅着帐顶,就是不看浴桶里的秦墨,俨然一副‘我很生气’的模样。 秦墨哑然失笑,只得起身揖手拜道:“臣,秦墨,拜见华虞公主~!” 虞姬秉性使然,顿时一本满足,如同嚼了槟榔上头似的,俏脸微微泛起红晕,只能强自忍着不破功,学平日里元嫚面对百官的模样,端庄轻抬玉手,无喜无悲道:“卿免礼。” 元嫚看得直乐,心道:【这小妹子,才封了公主没几天,架势倒是学了个十足十!】 秦墨也被她这模样逗乐了,咧嘴笑道:“还挺像那么回事……” “住嘴!” 虞姬水汪汪的勾人桃花眸一瞪,呵斥道:“堂堂大秦宰相,岂不知人臣之礼,嬉皮笑脸作甚?” 秦墨:“……” 啥情况? 真生气啦? 秦墨砸了咂嘴,纵身从浴桶里跳出来,上前牵起她玉手,渣言渣语脱口而出道:“我啥也没干,是娥姁主动的……” “卿这般成何体统,且将衣物穿好!” 虞姬猛地缩回玉手,微微扬着下巴,继续看向帐顶,却是非礼勿视的高贵公主姿态。 丝毫不见平日里的娇俏跳脱模样! 秦墨:“……” 秦墨愣了愣,继而秒懂,双眼放光,做出猥琐之态,宛如港片里的曹查理:“公主殿下深夜来此,想必也是寂寞难耐吧?又何需如此惺惺作态?” 说着,便往虞姬扑去。 “放肆……大胆……” “乱臣贼子,不怕父皇砍你脑袋么?!” 虞姬嘴里义正严辞的喝骂,脚下却是不躲不闪,继续做高贵公主状。 嗯,要不说这小妞会玩儿呢。 打小就被当成舞姬培养,简直不要太了解男人心里那点龌龊的小九九! 外间的元嫚,已经看得无语了,突然感觉自己那高贵的大秦长公主身份,此时显得特别肮脏。 尤其是,虞姬明显在模仿她平日里的仪态,更是让她浑身都刺挠。 简直……太吃鸡了! …… …… 次日清晨,宰相大帐,内间。 “君子,天亮啦,我要赶紧回去呢,免得让随驾大臣看到,惹出笑话……” 虞姬急匆匆整理好袍服仪容,压低声音向秦墨道别。 秦墨吃了一个多月的荔枝,也算交代的差不多了,此时倒是很贤者,笑着打趣道:“小妞还知道害臊呀?” 虞姬娇憨吐舌,赧然道:“我本出身卑贱,如今仰仗君子得了公主恩封,需得时时谨守礼法,免得让人看轻了。” 说着,却是敛笑肃容,微微扬起下巴,再次摆出高贵公主的仪态,袅袅婷婷出了内间。 然后,她与听了半夜墙根的元嫚,险些撞个满怀! 两女同时一愣,就这么呆滞看着对方,不知该作何反应。 元嫚很尴尬,她消耗了太多肾上腺素,实在是困得不行了,便无意识的打了个盹,所以没来得及趁早离开。 现在被抓个现形,根本不知该如何解释! 虞姬同样很尴尬,她已然看出,面容疲倦的元嫚,定然是听了很长时间的墙根。 她模仿元嫚平日里的仪态玩花活……但谁能想到,元嫚居然就在外面看着……也根本不知该如何解释! 两女对视着,足足呆滞好半晌。 然后,似乎有了默契一般,齐齐裂开红唇,无声尴尬一笑! 再然后,两女心照不宣的一起出了帐,又心照不宣的分道扬镳,回了不远处各自的公主大帐! …… 帐内,秦墨听着两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却是砸吧着嘴哑然失笑。 而后伸手拍了拍大帐的牛皮帐壁,向外面道:“娥姁,别在外面站着了,进来帮我穿甲,今天还有得忙呢。” “啊……哦……好!” 秦墨拍打之处,响起吕雉慌乱的声音。 稍倾,便见满身露水的吕雉,红着俏脸从外面进来,默不作声帮秦墨穿甲。 嗯,隐藏最深的还是这位千古第一悍妇,她似乎知道元嫚在外间,所以自从借口去帮秦墨熬煮药汤,便再未回到帐中! 吕雉帮秦墨穿戴好甲胄,又去端了军中早食回来:“君侯吃些饭食再去忙碌吧,否则身体撑不住。” 秦墨:“……” 这-->>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话,妥妥的话里有话。 秦墨全当没听懂,端起粥碗看了看,问道:“里面没毒吧?” 吕雉:“……” 这是又提她当初毒害张良等人呢。 吕雉也全当没听懂,只是收拾着被褥,幽幽道:“照这般下去,用不着毒,君侯身体也垮了!” 秦墨莞尔,一边就着凉拌海蜇皮喝粥,一边温言道:“你若不喜,昨夜大可真熬了药汤回到帐中。” 吕雉幽怨道:“两位大秦公主想要寻乐了,我又怎好打搅。” 秦墨再次莞尔,嘿然道:“待日后我攒足了功劳,定然也为你请个公主的恩封!” “我不愿让身边人受委屈,所幸如今也有能力,不再让身边人受委屈。” “你是要与我白首偕老过一辈子的,我更不愿让你受委屈,你若心中有甚么事,便讲与我听,可好?” 吕雉欢喜又感动的连连颔首,真想抱着秦墨mua一口。 但这念头刚一升起,她却是为之一愣,那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俏脸上,也渐渐泛起狐疑之色,道:“君侯又来甜言蜜语哄我,还想让我似昨夜那般献身吗?” 秦墨:“……” 好吧,同一招用在这位大汉国母身上,大抵也只能有用一次。 吕雉已然笃定心中之猜测,道:“那华阳长公主,身份敏感,婚嫁未成之前,君侯不愿真做下出格之事。” “而华虞公主,虽已过了十六岁的婚嫁之龄,但君侯似乎总认为她并未长开,也不愿真做下出格之事。” “只有我,身份不敏感又已是成熟女子,所以……君侯想与我做那出格之事,然否?” 说到最后,她已然是又羞又恼,恨不得真往秦墨粥碗里撒两把钩吻粉末。 秦墨:“……” 秦墨表示无法克说,唏哩呼噜把粥灌进肚子里,拔腿便走。 嗯,往后一个月,绝对不能吃这悍妇的饭! …… …… 前**降番禺精锐,逼的番禺王自刎后,秦墨和老王贲以及诸文官,还有一众有功的越人将领,是在嬴政的催促下,带着少量部队,提前赶回来的。 这也是昨日宴上,没有扶苏和赵高的原因,他们带着大部队,彼时还在路上呢。 算算时间,今日中午时分,大部队应该能赶回! 秦墨来到御帐,汇合了嬴政,以及老王贲等人,在禁卫的拥簇下,出铁山大营十里,迎接凯旋的大部队。 扶苏和赵高受宠若惊,远远看到这君臣一行,便赶忙下了马,步行至近前,向嬴政行拜见之礼。 然后,又向众人行见礼! 君臣同僚寒暄之际,大部队中的四万降军,却是被铁山一带的景象,震惊的无以复加。 放眼望去,尽是一块块绿幽幽的良田,尽是纵横蜿蜒的灌溉水渠,宛如世外仙境! 尤其是那一万两千余精锐降兵,简直怀疑自己误吃了花蘑菇,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因为,说句埋汰死人的话,番禺王自以为豪的治下王城,跟这铁山一比,倒是更像蛮荒之地。 哪怕王城一带,乃是肥沃的平原地带。 可其开发程度,跟铁山一比,根本就摆不上台面! 精锐降兵心里那点自诩文明开化的傲气,着实被眼前景象打击的不轻。 而两万六千余部族降兵,就没那些多余的念头了,他们心中只有震撼之后的欢喜。 当初秦墨派出招降官,漫山遍野招降他们时,说甚么只要归顺天神,便有省力且神奇垦殖技术,以及高产的粮种,一亩地种一季便有不吃完的白米。 彼时,他们是不信的! 可如今,他们却是不得不信了! 密植的绿幽幽水稻,让习惯了广种薄收的部族兵们,看的直眼晕。 按照部族兵们的固有观念,这般密集种植的水稻,理应是长不出米穗子的,只会浪费多多的粮种。 但摆在眼前的事实是,密植水稻不但长出了米穗子,而且是超大的米穗子。 只是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超大米穗子,便不难想象灌浆成熟之后,将会有多么离谱的丰收! 他们如今归顺了天神,以后便也同样能享有这些好东西,又怎能不欢喜呢? “你们看,这些田地里,都撒了奇怪的屎粪。” 越人熟姐强忍孕吐,从路过的田间地头,捡起一块奇臭无比的黑色粪球,让身后族众们观看:“这种屎粪见所未见,肯定是天神拉出来的,所以撒在田地里,粮食都能丰收……” 昨天赶回来参加了庆功宴的炽,此时正站在行军队列的路旁等她呢,耳听她如此胡说八道,赶忙喝止道:“不懂就别胡说,天神拉的屎,哪有这般臭,小心天神责罚与你~!” 越人熟姐闻言,顿时吓得一缩脖子,但转而发现说话者,是自己的小情郎,便又梗着脖子道:“那你说这是甚么野兽拉的屎?我在山林中为何从未见过?” 炽瞪眼道:“那是混合发酵出来的粪肥,是天神传授的技术,你又不是天神,没见过很奇怪么!” 屎粪能肥田,越人也是知晓的。 只不过,他们只是将屎粪收集撒进田里,与大秦如今推行的粪肥发酵技术,差的远着呢! 越人熟姐多少有些怕这个小情郎,见他瞪眼果断又缩脖子怂了,悻悻嘟囔道:“凶什么凶,再凶不给你摸……呀,好多孩子啊!” 越人熟姐的嘟囔,突然变成咋呼惊叫。 其他前后之间的降兵们,也早已被一群路过的孩童吸引了。 这些孩童实在太健康壮实了,便是精锐降兵中的良家子,也没有那多余的粮食,将孩子养成这般模样,看着就让人欢喜! “咦,他们还都拿着贵人才有的竹简……他们都认识字吗?”越人熟姐又发现了华点,惊呼问道。 炽自然是点头:“有天神专门教授他们,而且是教授华夏文化,他们自然是认识字的!” 此言一出,周围不论是部族降兵,还是精锐降兵,尽皆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既是震惊又是艳羡。 越人虽有自己不太成熟的文字体系,但一直也没发展起来,因为毗邻的华夏文化,实在太过优秀。 越人贵族都瞧不起自己那套东西,反而去学华夏文化,底层越人对于华夏文化的崇拜,就更不用提了! 越人熟姐摸着自己尚未显怀的小腹,满脸希冀向炽问道:“以后咱们的孩子,也能学习华夏文化吗?” 炽点头,斩钉截铁道:“能!”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们这哪是来打仗啊,怕不是趁机出来找种牛吧? “那……这些孩子们学了华夏文字,将来都会成为士族吗?”有精锐降兵伸过脑袋,忍不住好奇问答。 唰—— 附近所有降兵,齐刷刷竖起耳朵,目光热切而期盼。 尤其是精锐降兵们,他们深知阶级壁垒,有多么牢不可破,底层庶民纵然有大造化,学了一身才能本领,可想要成为士族,难度也丝毫不亚于登天! 炽看那了问话的精锐降兵一眼,又看了看周围的其余降兵们,笑道:“优秀者,自是能考拔为士,为天神治民。” “但……只有士,没有族!” “想要世爵世禄者,那是想瞎了心!” “我们抛洒血汗,好不容易推翻了番禺朝廷,难道要弄出另一群脑满肠肥的叼毛,生生世世压在我们头上屙屎撒尿吗?” “我如今大小也算是士,可这不代表,我的子孙,也能成为士。” “天神治下,勇者搏军功为士,智者以才能为士,哪怕无勇无智,也可凭勤劳为士。” “但唯独,没有世爵世禄的士族!” “想要为士,便各凭本事!” 附近降兵们恍然,面面相觑片刻,继而突然放声欢呼。 炽这番解释,与他们预想中不同。 但…… 这不同,却是他们想要的! 生而为人,富贵逍遥者终归是少数,苦难才是芸芸众生的常态。 而秦孝公不问出身的求贤令,商鞅辅以耕战的军功赐爵,毫无疑问便是苦难中的希望! 秦人子弟为了抓住这希望,实现人生跃迁,硬生生将六国打爆,打出了一个华夏大一统。 如今他们也看到了希望! 而且这希望不止属于他们,同样属于他们的子子孙孙! 将来推翻了番禺统治,孩子们不用提着脑袋战场拼杀,也可通过学习华夏文化,抓住那希望,实现人生跃迁! …… 不过,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底层降兵欢喜的同时,那些混杂在其中的番禺军官,却是心慌了。 他们听着渐渐在行军队列里蔓延的欢呼,面上不可遏制的浮现绝望之色。 他们便是那世爵世禄的士族,甚至是诸侯贵族子弟! 前几日,不愿投降的番禺贵族士族,要么被底层军卒乱刃分尸,要么自己拔剑割喉。 可也有不少被底层军卒裹挟着,半推半就的投降了叛军。 舍生取义的底线,一旦被突破,再让他们去拔剑自刎,就有些不现实了。 所以,此时的他们,已在思考日后的出路。 在他们看来,那些所谓的天神,率领叛军推翻番禺王朝后,也是要建立新的王朝统治。 而只要是统治者,便离不开他们这些士族……自幼接受良好教育的士族! 他们此时委屈一些,待到来日,便依然是让底层越人仰望的贵人。 子子孙孙的贵人! 生生世世的贵人! 可如今…… 现实给了他们一个响亮的大逼斗! 并告诉他们,想要世爵世禄,那是想瞎了心! 天神培养大量的底层越人孩童,早已掘了他们的根基,让他们的优势荡然无存! …… 嬴政和秦墨等人,此时正站在一处视野开阔的矮山上,观察从山下行过的降兵们。 目光主要集中在精锐降兵身上! 毕竟,精锐降兵不同于部族降兵。 部族降兵们是被劝说后的主动归附,而且追随秦墨在山林中,长途奔袭作战,一路突破无数阻截,有着毫无疑问的可靠性! 而精锐降兵,则是被打败后,走投无路的投降。 看看他们无精打采的样子吧,谁也说不准,他们是否还有其他念头! 但就在这时,欢呼中突然在行军队列中蔓延开来。 前一刻还无精打采的精锐降兵,交头接耳一阵后,随之加入其中兴奋怪叫。 最后,所有的精锐降兵,都在和部族降兵们一起欢呼怪叫! “去查查,因何欢呼?” 嬴政哑然之余,开口吩咐道。 “喏。” 赵高抢在侍者之前揖手领命,重新做回自己中车府令的老本行,迅速飞马下了矮山,奔向最初的欢呼响起之处。 约莫过了盏茶功夫,赵高策马奔回,登上矮山揖手道:“启禀陛下,臣已探查清楚……” “有降兵遇见了下学的娃子,得知娃子们皆可学习我大秦之文字,将来也皆可考拔为士,因而喜不自胜!” 嬴政恍然颔首,不置可否道:“他们确实该欢喜。” 秦墨也道:“大秦境内的无数娃子们,尚且无有这等待遇,却让他们的娃子先捞着了,再不欢喜便是不识好歹啦。” 嬴政在攻伐匈奴之前,便在他的谏言下,立志开设多多的大秦学馆。 可匈奴刚打完,又赶上了百越生变,国家资源都要往军备上投放,开设大秦学馆之事,便只得又搁置了。 如今阴差阳错,为了使越人尽快归化,反倒是让越人孩童,最先享受到了免费教育的福利。 虽然这免费教育,只教授简单的宣教思想,类似扫盲速成班。 可在这先秦时代,也无疑是弥足珍贵,谁若是再不知感恩,那就只能拉去劳改了。 对于白眼狼,绝不能惯臭毛病! …… 中午时分,四万降军尽数进入铁山大营。 整编开始之前,还有一项最重要的工作,名曰:健康审查! 所有降兵,不论是精锐还是部族,都被扒光了衣甲,赤条条接受检查。 鲲领着五千越人战士,负责操办。 但凡有伤有病者,甚至皮肤长痘痘者,立即拉去医疗营,做详细的诊治…… 当然,其中的女部族兵们,比如被炽入大了肚子的巫长熟姐,则是在健康检查开始之前,便已全被弄去了医疗营。 巫长熟姐被迫与族人分开,与自己的小情郎炽分开,心里还挺不情愿呢。 毕竟,以越人部族女子的奔放,也不在乎甚么有的没的男女大防。 可是,等她和几百名越人女子,一起被送到了医疗营,顿时就把不情愿抛到脑后了。 干净整洁秩-->>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序井然的医疗帐篷,以及穿着白大褂迎接她们的吕雉,无不让她们产生一种自惭形秽,又无比向往的心态! 吕雉的越人语言,如今已说的很精熟了,见面便问道:“可有怀孕者?举手!” 她是深知越人女子之奔放,而且越人部族的习俗,便是女子找其他的部族男子野合,再回去生下孩子,有效避免近亲产子。 所以想也不用想,这些越人女子跟着族人一起出征,路上肯定没少跟其他部族的男子,搞一些‘想开了、想通了’的事情! 呼啦啦—— 吕雉话音未落,几百名越人女子,几乎同时举起手臂:“有呢……有……” 吕雉:“……” 果然够生猛! 你们这哪是来打仗啊。 怕不是趁机出来找种牛吧? 吕雉哭笑不得摇头,将她们领进一座大帐篷,指着一个雾气缭绕的超大药浴池,嘱咐道:“把你们的衣物都脱了,让我检查。” 其实也没什么衣物,大多数越人女子,都只是穿着草裙草围子。 巫长熟姐身上穿着兽皮,算是比较好的。 吕雉一一为她们检查身体,检查一个没问题,便让她们下进热烫的药浴池里,将自己搓洗干净。 “这是柳枝水,能杀死你们身上看不见的病毒。” “如今你们都怀有身孕……按照夏医倌的说法,孕妇不适宜用药,否则头发里也该撒些药粉,将虱子都杀死,能少生很多病!” 吕雉一边随口跟越人女子解释闲扯,一边将她们脱下的破草裙、破皮子扔到帐篷外。 而帐篷外,早有几个打下手的越人女护士,在一个大铁桶里升起火。 吕雉扔出去的破草裙、破皮子,她们直接扔进烈火熊熊的铁桶里进行焚烧。 “我的皮裙子……” 巫长熟姐瞧见自己的宝贝皮衣被烧,顿时心疼的直咧嘴。 吕雉笑了笑,向帐外招手,让那几个越人女护士,抱来几百件白大褂,道:“这些衣物,你们洗好之后,每人挑一件穿上。” “嗯嗯啊~!” 巫长熟姐顿时就不心疼那破皮子了,迫不及待从柳枝水池里爬上去,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子,挑了一件大小合身的白大褂穿上。 她身为巫长,其实也能搞到布袍穿,按理说不该如此没出息。 但事实是,越人部族的漂染技术有限,也就能搞一搞蓝靛布。 而白色,乃是纯色,最考验漂染技术。 换言之,白大褂对于越人女子来说,便是美丽的华服了! 便如锦缎绢布对于大秦女子一样,没有那个女子能拒绝其诱惑! 随着巫长熟姐打头,几百名越人女子,也纷纷爬出柳枝水池,争着挑选白大褂,穿在身上臭美。 “美丽的天神,您头上这种好看的头发形状,是怎么做到的?” 巫长熟姐想要把自己的头发,盘扎成吕雉一样的发髻,但搞了半天,把自己头发都搞成鸡窝了,也没盘扎成功,只能厚着脸皮开口询问。 吕雉知道断发、披发,乃是越人的习俗,不分男女老幼,而且按照秦墨的说法,越人之所以有如此习俗,其实还是因为吃不饱。 越人将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采猎种植食物上,自然对于形象没有过多讲究。 也只有每天能吃饱的人,才会有闲心研究,怎么盘扎头发好看。 咱们华夏女子,有如今花样繁多的发髻,其实就是祖先们吃饱撑得瞎琢磨…… 所以,吕雉倒也没有嘲笑她,身为女子却不会盘发,只是从白大褂的兜子里掏出一把檀木梳子,笑道:“你过来,我帮你盘。” 其余的越人女子,纷纷围上前观看。 吕雉手法利落,稍稍帮巫长熟姐把头发梳理顺,然后三挽两不挽,只用一根细木棍,便将其满头秀发,固定成了好看的发髻。 越人女子们看的直呼神奇,纷纷学着吕雉,互相盘扎头发。 巫长熟姐则摸着自己脑后的发髻,欢喜之余却是更加自惭形秽,向吕雉感慨道:“我终于知道,为甚么最初起兵反叛番禺王的部族,会把你们当成天神了。” “相比你们的种种,我们简直就是刚从树上落地的猴子!” 吕雉被她逗乐了,抿唇一笑道:“倒也不必自我轻贱,咱们同眼同色,谁也不比谁高贵。” “你们归附了太阳神帝,往后会越来越好的。” “对了,你们饿吗?” 巫长熟姐立即点头:“饿。” 其余正在盘头的越人女子,也齐声答道:“饿~!” 吕雉点点头,道:“火头军应该是为回营大军准备了吃食的,你们速速盘扎好头发,我赶紧带你去吃饭,省的被那些臭男人吃光了……” “我们不盘扎了~!” “此刻便去!” “天神姐姐快领路……” 越人女子们一听有吃食,顿时就顾不上爱美之心了,立即催促着吕雉出发。 吕雉莞尔,只得在前领路,心里则暗道:【君侯那些看似不着调的话,如今想来倒是颇有道理,果然是吃饱了才有闲心瞎琢磨!】 …… 吕雉领着数百越人女子,来到火头军营地时,四万男子降兵,确实都已吃上了。 一个个穿着白色四角裤衩,头发也扎成了秦人歪髻,除了脸上身上的蓝靛纹身,俨然就是典型的秦人模样! “去排队领饭吧,我在这里等你们,莫要拥挤推搡,否则是要挨鞭笞的!” 吕雉嘱咐数百越人女子道。 数百越人女子其实知道这些规矩,更知道挨鞭笞的恐怖。 因为这段时间,她与族人一起跟随带队军官战斗时,那些军官们经常会说,天神最重法令,触犯了要挨鞭笞,几鞭下去便能疼死人! 巫长熟姐终究见过些市面,主动打头阵,排在最前面领饭。 一碗热气腾腾的蒸米饭,浇上一勺喷香的红烧海鱼,夹上一筷子凉拌海蜇皮,另外还有一碗没有蛋花,紫菜却管饱的紫菜蛋花汤。 嗯,夏季季风往北走了,改造去掉船楼的战船,又能下海捕鱼了。 加之直通沿海的直道,如今已经修筑完毕,所以大量的海鲜海货,现在是铁山的主食…… “你们绝对是天神!” “没有第二种解释!” 红烧汤汁跟白米饭乃是绝配,秦墨都百吃不厌的美食,越人自然更是难以抵挡,巫长熟姐只吃了一口,便笃定又崇敬的向吕雉道。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巫长熟姐跟着火头军出身的炽作战,也算是吃过几天美食,直到炽随身携带的调料也用完,才回归能吃饱就行的原始状态…… 吃过火头军美食的她,尚且发出如此感叹,其他降兵面对美食的反应,便更无需多言了。 捧着饭碗匍匐在地,感恩天神赐食者,大有人在! 边吃边落泪,嚎咷痛哭者,亦比比皆是! 嬴政和秦墨等人,此时也在火头军营地蹭饭。 君臣一行人没甚么讲究,端着饭碗边吃边走,围着四万降兵巡视。 众多禁卫拥簇在前后左右,将降兵视线隔绝在外! “爱卿调教的火头军,胜过宣教官千言万语啊,一顿饭食便有如此奇效。” 嬴政透过禁卫人墙,看着那些或匍匐祷告,或嚎咷痛哭的降兵们,不禁赞叹道。 秦墨嘎吱嘎吱咀嚼着凉拌海蜇皮道:“君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嘛,谁能让万民吃饱肚子,自然能得到万民拥戴。” 嬴政扒饭的动作一顿,扶苏和老王贲以及诸官,更是齐齐为之一愣。 淳于越急不可耐的排众而出,惊奇道:“敢问秦相,此箴言出自哪位古之贤者?” 秦墨咀嚼一停,眨了眨眼看向诸人,旋即向嬴政递去一个眼神,晒然道:“偶然听陛下说起。” 他一直以为这句话,是法家先驱管仲的名言,或者是孔孟二圣的大道理。 但看淳于越这老儒士,以及嬴政等人的表情,显然并不是。 既然如此,白送给嬴政一条箴言版权也就是了,省的被淳于越打破砂锅问到底! 扶苏转头看向自己的皇帝老子,眼神中满是孺慕敬佩。 百官亦是投以仰望目光,皇帝的治国理念,越发贤明了啊。 而此时,嬴政收到秦墨的眼神示意,早已是恢复如常,见儿子和诸臣投来目光,便扒着饭唔了一声。 云淡风轻,非常有逼格! 扶苏和百官顿时更加高山仰止…… …… …… 一顿美食吃完,四万降兵男丁,正式开始接受整编。 值得一提的是,嬴政终于从百越接壤的楚南诸郡,调来了一大批会说越人语言的官吏,辅助诸位上了年纪的朝廷重臣,充任军中的基层宣教官。 原本,这些官吏是早就能调来的,但由于要学习宣教思想教材,接受宣教官职责的系统培训,便一直耽误到了现在。 倒也不算晚! 有了这些基层宣教官,整编降兵的速度,便快的令人发指。 部族降兵中的娃娃兵和老年兵,尽数被剔出,编入火头军。 而精锐降兵中的贵族士族,以及百将以上军官,也尽数被剔出,暂时编为一支‘归化军’。 按照嬴政和诸官,对秦墨整编之策的拾遗补缺,这支归化军中不论何人,若能在出兵攻占番禺城池时,主动劝降番禺地方官,或借助家族势力里应外合拿下城池。 那么,他们不但可以在公审大会时,免除以往所犯之罪行,还可折算军功得到爵位封赏! 秦之军功赐爵,最基本的一点,便是可折罪,自己和自己的亲族,只要不犯死刑大罪,皆可上战场杀敌,用军功首级,洗刷自己和亲族的罪责。 哪怕是贱籍奴隶,也可一跃成为爵臣! …… 时间一晃过去三日,遴选剩下的三万五千余降兵,开始打乱部族同属,重新编组什伍。 而校场另一边,原有之一万五千越人战士,则也已经开始战后论功过,该升赏的升赏,该贬罚的贬罚。 暂代的军官们,几乎没有被贬的,最次者也是不升不降,获得真正的军职,以及相应的爵位。 这不是越人军官们,都多么的优秀。 恰恰相反的是,他们都实在太拉胯了。 大家都拉胯的情况下,也只能将就着用了,毕竟已经有经验了,下次总会进步的…… 少数一些战时表现不错的越人军官们,则是得到了嬴政的亲自封赏。 比如炽,直接从一个小小的屯长,升到了校尉! 越人军官们封赏完毕后,便是针对越人兵卒,以什队为单位的集体封赏。 秦墨带出去的一千五百越人战士,以及后续派出袭扰番禺精锐的千队中,涌现出不少斩敌首级超过十颗的什队。 包括最后两天的守城战,各什队战后打扫战场,从各自防守的区域收割首级,也有不少凑足十颗首级的什队。 当然,还有战死的越人兵卒,自动从什队斩获的首级中,分走一颗首级折算军功,爵位封赏给指定的族人继承。 如此,嬴政一口气又批下不少爵位! 得到封赏者,当场先发放一年的岁禄,五十石白米。 然后,给予两日休沐,可使用军中健马,带着五十石白米岁禄回家,找墨家官员分配爵位应有的爵田,建造爵位应有的大宅。 两日后回营,另有军职任用! …… 同在校场上接受整编的降兵们,看着那些得到封赏的越人兵卒,牵着健马驮载白米回家,无不艳羡的眼珠子发红。 尤其是良家子出身的降兵们,在得知这些得到封赏的家伙,已经算是士,将来退出兵役,也可担任官吏,按爵位大小,统管多寡不等的里甲百姓……他们哭了…… 叼毛,真能靠砍脑袋实现阶级跃迁啊? 现在便杀去王城,砍几个冥顽不灵的贵族士族,能不能给封赏? 他们正这般想着,更让人羡慕嫉妒恨的便来了。 被秦墨招降的部族降兵们,在后续战斗中,砍了不少拦路的番禺精锐脑袋。 每一颗脑袋,便是一级爵位! 所以在三万五千降兵,完成初步整编之后,不少部族兵出身的家伙,都拿到了爵位封赏。 眼看着身边同伴得到封赏,那带来的刺激震撼,绝对是无与伦比的。 不过,部族兵们斩获的首级,大多是整个部族通力合作,拼着死伤数人,甚至是十几人,才能勉强搞到一两颗。 所以,除去少数悍勇之辈,是靠自己斩获的首级,心安理得的领受了爵位封赏,余者大多没有领受,而是通过宣教官上达天听,请求将爵位封赏给族中的孩童。 嬴政对此没有异议,毕竟这是越人部族的生存方式,抱团取暖同劳同食,若只将爵位封赏给某一个人,那无疑是不公正的。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r /> 而且身为法家拥趸,嬴政是严谨的,也不愿看到这样的纰漏。 于是,朱笔勾画,写下四字:【下不为例!】 …… 完成初步整编的三万五千降兵,被爵位封赏吊起了对军功的渴望。 而每日晚间举行的忆苦思甜大会,更让三万五千降兵的内心,再无一丝犹疑。 推翻番禺统治,打土豪,分田地,丰衣足食,无时无刻不在他们脑海中翻涌激荡! 思想抓牢了,接着便是从原有越人战士中,抽调军法思想过硬者,往里面填充各级军官,操练鸳鸯阵变化,磨合什队之间的默契。 但,嬴政等不及了,他怕铁山这边练兵,让六国旧族捡了漏,将番禺城池都占了去。 所以,降兵完成整编之后,换装鸳鸯阵的独门兵器之后,他果断便率领四万大军出发了。 嗯,是的,他率军出发了! 嬴政要亲自监军,以秦墨和扶苏为正副大将军,去与六国旧族抢地盘! 至于操练磨合的事儿,行军路上再说。 至于抢地盘时,新整编之军,被六国旧族抓住爆锤怎么办? 嬴政完全没有在担心的,因为他为四万越人战士,装备了足量的霹雳弹,足够六国旧族喝一壶。 纵然四万越人战士被打败了,大不了逃入山林中打游击! 冯劫李斯周青臣淳于越,都那么大把的年纪,还能在山林中吃苦,没道理正当壮年的他吃不了! 而且,打游击也不会持续太长时间…… 如果四万越人大军被六国旧族所败,那么秦军便可以参战了,喊出剿灭六国余孽的口号,名正言顺的参战! 跟在后面为策应的,一万禁军一万楚南步卒,会让六国旧族找回当年被灭国时的美好回忆! “陛下,臣虽老,却不怕苦,区区六国余孽,何足挂齿……愿为主将,去剿灭了他们。” “臣陛下与太子,还有秦相,静待佳音即可!” 老王贲不愿留守铁山,拽着嬴政的马缰绳不松手,恳切请求挂帅出征。 嬴政被缠的没办法,只得板起脸道:“老爱卿近两年最是明哲保身,怎突然之间又这般揽功心切?” 老王贲看了眼秦墨,坦诚道:“怕被后生晚辈比下去啊!” 秦墨:“……” 关我甚么事啊? 嬴政愣了愣,旋即却是哑然失笑,而且越笑越是大声:“哈哈哈,老爱卿早该如此!早该如此啊~!” “前番秦卿讨灭塞外诸胡,朕封他河西国主,彼时朕便想看看你与王翦老爱卿作何反应。” “但,朕失望了!” “两位老爱卿,仍是那般不问世事,仿佛早年征伐六国的锐气,早已在富贵乡中消磨殆尽,要暮气沉沉直至入土。” “两位老爱卿那般模样,恐怕过不得几年,蒙恬、杨端和、李信、张唐、辛胜、羌瘣……也要将两位老爱卿比下去。” “而今,老爱卿终于重燃斗志,实乃可喜可贺!实乃大秦之幸!” 老王贲听得呆愣半晌,最后惭愧一拜:“陛下胸襟广大,是臣与家父狭隘了。” “既然陛下觉得臣这老迈之躯还堪用,那么此次攻占番禺城池,便让老臣为主将吧~!” 说着,又是深深一拜。 嬴政自马上附身,将老王贲腰板拽直,笑道:“老爱卿不必如此,此战之后朕自有后续重任托付。” “陛下,此战及后续重任,老臣皆可一力担之……” 老王贲执拗,还想再争取一下,但嬴政却是不愿在听了,给蒙毅使了个眼色,让他拉住老王贲。 然后,便在禁卫的拥簇下扬鞭策马,领着秦墨与扶苏,飞驰出了铁山大营,追上早已出发的行军队伍! “通武侯,行啦,陛下不是说了嘛,自有后续重任托付,您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蒙毅拉着满脸不甘的老王贲,嘿然劝道。 老王贲看着禁卫马队带起的烟尘,却是无奈叹道:“哎,蛰伏太久了,以至于陛下信不过我这老家伙的能力了啊。” 这话,蒙毅没法接。 老王贲和其父王翦的蛰伏,虽只是这两年的事儿。 可对于日新月异的大秦来说,两年时间确实是蛰伏太久了,久到战争模式都已发生改变。 霹雳弹的大规模应用,高桥马鞍和马镫的迅速流传普及,无不在挑战着旧有的战争模式。 如果让蒙毅向嬴政进言选择主将,他肯定也是让嬴政选择秦墨,而不是老王贲! “蒙家娃子,你这是甚么表情?” “看不起老夫怎滴?” 老王贲见蒙毅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顿时心态就炸了,吹胡子瞪眼大喝道。 蒙毅赶忙收起脸上的小表情,赔笑道:“通武侯莫要瞎想,额与家兄向来是最敬佩您与武成候的,您二老乃是额们兄弟的榜样。” 老王贲才不吃他这一套:“你那兄长是个有本事的,当年随老夫征战也算稳妥,但他想将老夫比下去,还早着呢。” “至于你……你娃子虽是郎中令,却整日与文臣厮混,早学废啦。” “在这般下去,这辈子也没甚大出息。” “做前辈的送你一句话,若不想被你兄长彻底压下去,最好还是请命征战历练一番,否则就老死在九卿位置上吧!” 说完,扶着剑柄,迈着八字步,施施然回了中军大帐。 嬴政给他留下一万大军,防备相邻的缚娄国,伺机策应出使的顿弱,还要继续打造兵甲器械,更要迎接即将到来的庄稼成熟…… 他这留守大将肩上的担子,其实还是挺多的,干好了也是大功一件! 蒙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却是表情变了又变,悻悻然嘟囔道:“九卿之职很差吗?大秦多少官吏挤破头,也达不到我如今的地位呢!” 话是这么说,但在大秦,永远是军功为重。 其他武官,都在想方设法请战立功,向着关内侯,甚至是彻侯的爵位攀登,只有他这个另类,硬生生把武官做成了文官,也属实是上不得台面了。 尤其是跟他兄长蒙恬一比,就更显得他是个养尊处优的富贵官老爷。 堂堂七尺男儿,又怎能甘心被人看轻?! 嗯,你大爷还是你大爷,老王贲随口一番话,着实让他心里长了草……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老子裤子都脱了,就这? 卯时,日出有曜。 山坳中,临时宿军营寨! “敌近百步……” “杀~!” “敌近三十步……” “杀~!!” “接敌格杀……” “杀~!!!” 震天的号令喊杀声,驱散了破晓的水汽薄雾,也惊醒了中军帐里酣睡的嬴政。 “外头怎了?” 嬴政豁然翻身坐起,抓起枕边的宇宙锋,喝问道。 随侍在侧的赵高,赶忙答道:“陛下勿惊,是秦相在操练兵卒。” 嬴政紧绷的身体一松,揉着脑门问道:“甚么时辰了?” 赵高倒了一杯温水奉上:“陛下昨日行军辛劳,不妨再小憩半个时辰,此时刚过平旦,天色尚未大亮,离拔营还有一个时辰呢!” 平旦,即寅时五点左右,太阳露出地平线之前,天刚蒙蒙亮的一段时间。 嬴政:“……” 嬴政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呆滞片刻才接过温水,仰头一饮而尽,而后搓了搓脸道:“难得秦卿勤奋,朕也不能懒惰啊。” 赵高取来龙凤团纹金甲,一边为嬴政披戴,一边陪着闲扯道:“秦相领军时,向来是勤奋的,事无巨细皆要过问,不似平日处理政事,文武诸君皆在,独独不见秦相!” 嬴政哑然失笑:“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秦卿,分得清轻重。” 君臣二人吐槽着秦墨的反差,又稍稍洗漱一番,便出了中军大帐,直奔营中预留校场而去。 …… 木头搭建的简陋点将台上,秦墨与扶苏次序而站,端着千里镜扫视偌大校场内的兵卒。 身后鼓号旗令,依次变幻。 千将们竖起耳朵瞪大眼睛,随着变幻的鼓号旗令,发出一声声嘶吼呼喝。 麾下五百将、百将、屯长、什长听到喝令,迅速引导催促麾下兵卒们,做出相应攻防变化。 “敌近百步……” “杀~!” “敌近三十步……” “杀~!!” “接敌格杀……” “杀~!!!” “阵破混战……” “杀……” 一轮攻防操练后,还有阵型变化操练! 分伍阵,又称两才阵,一支什队分为二伍,人员兵器配属相当,这是鸳鸯阵之名的由来,尤其适合狭窄逼仄之处作战,时分时合灵活机动。 变横阵,又称三才阵,一支什队中的狼筅手、长矛手、镗钯手,作为主攻力量居中,三种长杆兵器配合刺杀,弓弩手居后砍杀漏网之鱼,刀牌手护两翼策应,尤其适合战斗焦灼时,猛冲猛打突入敌群。 大鸳鸯阵,没什么好说的,便是什队汇聚成屯队,屯队汇聚百队,百队汇聚千队,千队汇成一部,攻守兼顾。 大三才阵,将刀牌手、弓弩手集中使用,余下三种长杆兵为杀手队,与小三才阵一样,适合战斗焦灼难分胜负时,不顾伤亡猛冲猛打,一举将敌阵突溃! …… 演练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太阳渐渐升起。 除原有之铁山军,攻守变阵娴熟有度,新整编之军伍,无疑要差上许多。 哪怕是熟悉战阵的原番禺精锐,面对这等需要时间磨合的鸳鸯阵,也是手忙脚乱不时出错。 至于原部族兵,就更不用说了,每次鼓号旗令变幻,都是勉勉强强在军官的引导下,完成攻守变阵! 一个时辰过去,秦墨抬起手,身后鼓号立停,旗令静止。 热汗淋漓的军卒,也随之收起兵器,等待进一步指令。 “今日操练,铁山军第二千队,大三才阵与大鸳鸯阵转换不畅,乃铁山军诸千队之中最差。” “上至千将,下至屯长,皆鞭笞三记,以儆效尤!” 秦墨指着铁山军一支千队的旗帜,漠然道。 大阵之间的转换,最考验军官的指挥调度能力,大阵转换不畅,自然是军官们的罪责! 点将台下,自有亲卫短兵,将他的话,高声传告全军。 于是,校场上的所有军卒,皆向那铁山军第二千队看去,很社死。 第二千队的将官们,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裤裆里。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倒是更希望多挨两鞭子,而不是通报全军的社死! 便是第二千队的兵卒们,也觉面上无光…… “铁山军第五千队……” 秦墨转手一指,又点了一支千队,道:“大三才阵与大鸳鸯阵转换迅捷有度,乃铁山军诸千队之中最佳,稍后全队早食加肉一勺!” 有罚就有赏。 只是这赏,不只给各级军官,兵卒也有。 “嗷嗷嗷~!!!” 铁山军第五千队得了褒赏,怪叫欢呼顿时响彻教场。 莫说是铁山军其余千队,便是新整编之军伍千队,也艳羡不已! 嬴政和赵高在校场外,足足看了一个时辰的练兵操演。 赵高看到这里,便有些忍不住了,嘀咕道:“军官有功,怎是赏了全队?” 他如今也算上过战场了,而且尝到了甜头,前些日全军论功,嬴政亲自给他升赏两级爵位。 因而他对领兵作战,迸发出了极大的兴趣,时时刻刻都在学习! 嬴政听到了赵高的嘀咕声,他虽也不懂治军之道,但治军与治民多有相通之处,倒也能看出其中玄机,便开口为这位近臣解惑道:“军官虽指挥调度得法,却也要靠兵卒配合如臂使指。” “此番若只赏军官,兵卒心中难免空落。” “反之,兵卒因军官之功得赏,则可使兵卒更加仰赖自己的军官,形成官兵一心之凝聚力!” 说实在的,嬴政这还是第一次见秦墨治军。 前次他随秦墨出征塞外,彼时三万骑兵尽皆戍卒锐士,底蕴摆在那里,根本不需要操练甚么。 而且,出征前便完成了磨合,行军路上也甚少出幺蛾子,根本不需要秦墨多操心。 嬴政便也没机会,得见秦墨治军的本领,只从扶苏口中听了只言片语…… 今日这一见,他才算是圆了心愿,也甚为佩服! “谢陛下解惑,臣-->>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受教矣。” 赵高恍然揖手,但迟疑了一瞬后,却又道:“只是……为何操练最差的千队,只罚军官而不罚兵卒?” “依臣看,这般只会放纵兵卒,若以后操练,兵卒皆故意躲懒,军官岂不冤枉?” 嬴政还真被问住了:“呃……” 这时,那第五千队的怪叫欢呼终于停止,点将台上的秦墨也宣布了解散,全军用过早食,便开拔继续行军。 …… 稍后,秦墨与扶苏下了点将台,有亲卫告知二人,始皇帝陛下就在不远处观看操练。 于是,二人赶忙前去拜见。 嬴政让二人收了虚礼,开门见山问出了赵高方才的问题。 秦墨莞尔揖手道:“陛下,这其实不是问题……” 嬴政摆手打断他话头,看向扶苏,示意让他来回答。 扶苏跟着秦墨做了两回监军,如今算是媳妇熬成婆了,此次在军中担任左副之职,或者说左将军之职。 一旦分兵,是要独立领军作战的! 嬴政也想看一看这好大儿,到底学了秦墨几成本事。 “回父皇,士卒操练躲懒,便如秦相所言,根本不是问题。” 扶苏哭笑不得的揖手,答道:“士卒操练或躲懒或刻苦,自有各级军法官监督,刻苦优异者赏肉食,躲懒差劣者罚鞭笞,不一而足!” 嬴政和赵高同时一愣,继而哑然失笑,自嘲的笑。 说到底,不论嬴政,还是赵高,都没有真正领过军,在思维走进了死胡同的情况下,却是忘了军中还有另一种名为军法官的军官。 许多事情根本不需主将亲自嘱咐,他们便专治各种不服! …… 半个时辰后,全军用完早食,再次开拔,向着番禺城池进发。 而在行军的同时,秦墨也没闲着,督促军中各级宣教官,在行军路上,为新整编的兵卒,宣教军法思想。 早前诸文官在拿到秦墨编写的小故事样文后,如今已经编写出不少与军法思想配套的小故事。 各个都颇得真传,简直不要太让人印象深刻! 除此之外,诸文官多的是才富五车精通音律之大豪,其中一些自命不凡者,是真心不想留下一些俗不可耐的文笔,误了身前身后名。 比如冯劫、淳于越等人,便抛开秦墨的样板文,学着秦墨传授给战士的戚家军《凯歌》,搞出来不少朗朗上口又通俗易通的越语军歌。 内容不但涵盖军法思想,甚至夹带私货,融入各家学说精粹……然后被嬴政和秦墨删减阉割,或者打回去重新搞! 总而言之,枯燥乏味的行军路途,从第二天开始,变得有趣起来。 嘹亮的军歌声,响彻莽莽山林,直冲云霄,唱完一首又一首,兵卒在不知不觉中,已将军法思想牢记在心中。 若是唱歌唱累了,还有小故事听。 各级宣教官或步行或骑马,随在行军队列一侧,唾沫星子讲述着俗不可耐的小故事。 秦墨最初那篇‘深夜军营中为何有母猪惨叫’,成功赢得了全军将士的唾弃。 老子裤子都脱了,就这? 还敢偷吃别人的猪,咋不撑死你个叼毛! 然后,也不知是哪个瓜怂说漏了嘴,将这篇uc震惊文,乃是出自秦墨之手,散布了出去。 再然后,全军都知道了,他们的天神大将军,乃是个不讲究的标题党。c0m 秦墨为了挽回身为大将军的威严,只得拿出三国演义,在情节中掺入军法思想内容,每天弄出一段,让各级宣教官传阅,讲给全军官兵们听。 军法思想版三国演义,不但赢得了全军将士的喜爱,更赢得了嬴政的喜爱。 喜爱到每天早上见面第一句就是:【昨晚写了没?给朕康康!】 真心就差来一句:【额,秦始皇,更新!不更新抽你瓜怂!】 所幸,秦墨有现成的人才可用,当初跟张良等人在海上无聊时,他可是讲过全本三国演义的。 张良和夔等人,果断被秦墨拉来做了代笔,每天晚上揪着头发爆肝,为嬴政和全军将士码字…… …… …… 每天日出操练一个时辰,行军路上再接受军法思想教育,这是秦墨给全军将士,制定的训教计划。 如此,时日在行军途中一晃而过,大军的前锋部队,开始遇见番禺朝廷直接统治下的开化越人。 他们在肥沃的平原地带,种田养殖采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而然的形成聚居村落,或乡镇,或城池。 年轻男子与年轻女子,也不再是肆意苟合,而是遵照周礼谈婚论嫁,开化程度极高。 若非还保留断发纹身的习俗,便真与秦人一般无二了! 不过,他们虽然开化,却并不代表他们,就比部族过得好,在曾经暴虐贪婪的番禺王统治下,那是绝对的众生皆苦。 而六国旧族开始搞事后,番禺王虽不在暴虐贪婪,可却需要他们缴纳多多的赋税,并且男丁全部参军,用于和六国旧族死磕。 相比较而言,部族越人生活在深山老林里,还有那么点自由,敢生出反叛的心思。 他们这些开化越人,身在番禺朝廷的直接统治下,却连反叛的心思都不敢有,但凡有点苗头,便会被贵族士族率领家臣镇压! “看来番禺朝廷,已经得到番禺王兵败自刎的消息了,这稍微大一些镇子,竟也防守甚严。” 嬴政端起千里镜,观察前方两里外的大镇子,惋惜道。 那大镇子已经够得上小城规模,因而修建了木质寨墙,此时大门早已经关闭,寨墙上站满了拿着简陋兵器的老弱妇孺。 前锋铁山军抢占大门没有成功,正做出围城的架势,并没有攻打。 真要攻打的话,就凭那道木质寨墙,以及城墙上的老弱妇孺,铁山军绝对可以一鼓破之! “问问归化军里的贵族士族,可有本城之人,让他们去城下劝降……” “另外,兵卒中若有本城之人,也一并叫来,都去城下劝降……” 秦墨吩咐身边亲卫两句,便将注意力,从镇子上移开。 这镇子不论能不能劝降,日落之前肯定能拿下,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考虑之后的乡镇城池,该如何取之。 就像嬴政说的,番禺朝廷已经有了防备。 虽然他们已经无兵可用,但一个个去攻打劝降的话,哪怕分兵行动,也无疑要麻烦许多,更会白白增添许多伤亡。 秦墨不愿为也!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始皇:善,大善,吾儿亦多智矣! 打仗没有不死人的,这一点谁都知道! 但如果能有不死人的办法,保留住更多的丁口,谁又会不愿意呢? 一个娃子从咕呱落地,到长大成人,担负起国家基石的责任,所耗费之年月,足够大秦再统一华夏……两次! 农耕国家没有丁口,甚事也做不成。 反之,农耕国家有了丁口,则万事皆成。 这个道理不止秦墨明白,嬴政作为帝王,更是深有体会,丁口乃是耕战之本。 所以,眼前的镇子还在劝降中,不等秦墨开口,嬴政便召集了军中的高级军法官和宣教官们,商议如何顺利收降,余下番禺之地的乡镇城池。 嗯,所谓高级军官法和宣教官,自然是诸位朝廷重臣! 嬴政啜饮着竹筒里的凉白开,给诸臣思虑对策的时间,直至将竹筒喝干,才道:“诸卿可有妥善之策?” 诸人面面相觑,继而同时把目光投向秦墨。 他们心中自然是有一番对策的,但秦墨乃百官之首,又是此次领军之主将。 因而,自然是让秦墨先发言,诸人才好紧随其后! 秦墨在领兵作战时,手中掌握着无数人性命生死,向来是兢兢业业不敢马虎半分,也不需旁人督促,当下斟酌着腹稿,起身揖手道:“陛下,依臣之见当……” 嬴政摆手打断他话头,指了指扶苏道:“让左将军先说。” 秦墨了然,这又是要考教扶苏,便笑着坐回马扎。 诸人也是饶有兴趣,静等扶苏高论。 嬴政更是丹凤眼微眯,一眨不眨的盯着好大儿。 这等阵势,心理素质差点,多半就张不开嘴了,但扶苏并非怯懦无智之辈。 恰恰相反的是,他心性坚毅且敦厚,自有一番宠辱不惊的君子气度。 他起身,目光扫过含笑鼓励的秦墨,扫过似有审视的诸臣,最后落在故意给他压力的嬴政肃脸上,揖手道:“父皇,若依儿臣之见,当行秦相故计。” 诸臣闻言,不由看了眼秦墨,回眸再看扶苏,却是闪过失望之色。 拾人牙慧,显不出这储君本事啊! 但嬴政却是不置可否,为君者要的就是知人善任,能从臣子身上汲取自己需要的一切,拾人牙慧恰恰是为君者的优点:“秦卿有何故计?且道来!” 扶苏解释道:“前番迎战番禺王,秦相以军法思想优异者为招降官,招抚番禺王所率之部族兵,儿臣以为甚为有用。” 嬴政恍然颔首,又问道:“如何实施?” 扶苏胸有成竹道:“据哨探回禀,番禺朝廷为稳定民心,已然封锁了番禺王兵败之事,只是说有叛军迂回而来,因而百姓需防范自保……” “既然番禺朝廷封锁番禺王兵败之事,那么咱们便要将番禺王兵败散布出去。” “可自火头军中,挑选军法思想优异的少年兵与老卒,假扮番禺治下的老弱为大军前驱,混入各乡镇城池,散布番禺军尽数归附天神,番禺王众叛亲离自刎之事实!” 这话有玄机。 番禺军尽数归附不假,但一万两千精锐,乃是在走投无路时,才不得不屈服。 番禺王自刎也不假,但不是甚么众叛亲离,只是心灰意冷的绝境之下,不想成为俘虏而已。 但……番禺朝廷封锁了番禺王兵败的消息,越人老弱妇孺不知道这些事实啊,只能被动接受半真半假的消息灌输,进而人心动乱! 诸臣听到此处,眼中若有若无的失望,渐渐转变为古怪。 这太子跟着秦相打仗,倒是真学了些兵者诡道的伎俩,表面看着君子,实则诡诈之风渐长啊! 便是嬴政,也哑然失笑,但却甚是满意。 诡诈换个说法便是机变,也是扶苏往日最欠缺的一种性格品质。 有长进,有大长进了! 扶苏没有注意到诸人的神色变化,他此时的心思全在斟酌腹稿上,口中继续道:“另外,还可散布一些谣言……” “便说番禺军卒尽数投靠天神,导致番禺王自刎而死,番禺王的公子们大怒,已经发下命令,要抓捕叛变军卒的家眷,尽数施以极刑处死,为番禺王报仇。” “如此可使番禺民心更乱,与番禺各地之士族官员离心离德,若番禺士族官员,敢派人阻止谣言传播,便是坐实了抓捕叛变军卒家眷的谣言。” “待事实与谣言酝酿风传几日,便可派当地之兵前去夺取,彼时番禺老弱妇孺,看到自家父兄子侄在外攻打,再与心中事实谣言印证,则必然反戈,开门献城。” “以上,皆是针对番禺老弱妇孺的招抚之策!” 嬴政满意颔首,好奇道:“吾儿难道还有针对番禺旧族之策?” 这一开口,称呼已经从左将军,变为吾儿了,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扶苏再次沉吟解释道:“确有,那些还在做困兽之斗的番禺旧族,也需乱其心智进行招抚,让归化军中的贵族士族子弟,都给自家之亲族写上一封信。” “让他们告诉亲族,反戈归附减罪,甚至立功封爵,负隅顽抗则必死,纵然能挡住咱们这些‘叛军’一时,待六国旧族杀来,便不会给他们留余地了。” “至少那项羽若来了,必然是要将番禺旧族,杀个鸡犬不留的……这一点,一定要在书信中着重强调,将那项羽塑造成杀人狂魔!” “如此,民心不稳,无兵可用,又面临绝境,只要不是决意给番禺王陪葬者,那么纵然不反戈归附,恐怕也要携家带口逃亡避难了!” 嬴政击掌赞道:“善,大善,吾儿亦多智矣!” “父皇谬赞。” 扶苏揖手一拜,谦逊坐回马扎,仍是那般君子气度。 诸臣此时也是露出赞赏之色:“太子高见,臣等佩服!” 高见其实谈不上,扶苏这分别针对番禺庶民与番禺旧族的两策,整体算是中规中矩。 惊艳之处,是对人心把握,甚是敏锐! 且思虑颇为周全,让人挑不出毛病! 嬴政给扶苏留足了时间,接受诸臣奉上的彩虹屁,等场面安静下来,才又向秦墨道:“爱卿,那项羽之威名,在这百越之地,是越发的大了,此番若与之交战,可有必胜把握?” 此言一出,活跃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滞。 如今项羽的威名,在百越之地确实很大,诸臣甚至-->>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觉得,那项羽比秦墨更难缠。 嬴政多半也有这等想法,否则不会发出此问。 秦墨与项羽颇有想通之处,皆是自身悍勇无匹,又极善领兵作战。 但除此之外,两人便是截然相反! 秦墨更善于建设治理,凡是被他打下的地方,总能在最快的时间里恢复民生安定。 而项羽则更善于毁灭破会,凡是被他打下的地方,总能有生灵涂炭宛如末日的观感。 其动辄坑卒屠城之行径,在百越各国眼中,乃是能止小儿夜啼的绝世凶人! 说白了,那就是个行事无所顾忌的家伙,偏偏又极为善战,破坏力极强,更极难对付……这等人,能力越大,带给底层黎庶的苦难,便越是深重! “若那祸害敢率兵与臣交战,臣必一战斩其头颅。”秦墨冷冷道。 他有霹雳弹助阵,项羽敢来,他就敢不惜代价,用霹雳弹洗地,将项羽炸回娘胎里,下辈子再来祸害华夏诸民。 嬴政见秦墨如此言之凿凿,便也不在项羽之事上多言,转而道:“太子之策,诸卿细细思量,尽可拾遗补缺。” 扶苏的两策,周全归周全,但众人拾柴火焰高,总能更完善一些。 不过,诸臣又沉思半晌后,却是面面相觑的摇头,表示无甚可拾补。 而后,齐齐把目光投向秦墨,一副秦相定有高见的期待模样。 于是,嬴政和扶苏也目光投向秦墨,等他进言献策。 秦墨:“……” 秦墨想骂娘。 狗入的,这帮老家伙,整个一群老滑头啊。 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心中绝对有更完善的法子。 只不过,他们皆不想拂了太子面子,让未来储君难堪,所以心照不宣的推自己先出头,而后便可跟着提出意见。 绝对的因果不沾身! 诸臣迎着秦墨的无语眼神,齐齐心虚尬笑,或仰头观日,或低头找蚂蚁。 便是耿介刚正的冯劫,也开始摆烂了。 他们确实是有更完善的法子,也确实是不想拂了储君颜面,才推秦墨出头。 最重要的是,扶苏整日跟着秦墨,万一把小气男的毛病也学会了呢…… 而秦墨其实算是太子师了,跟淳于越一样,还都是嬴政钦点,只差一道真正的拜师礼节。 秦墨率先开口,扶苏只会受教! 嬴政似乎看懂了秦墨与诸臣的眼神交锋,强忍笑意向秦墨道:“爱卿为太子拾遗补缺,便莫要藏私了。” 扶苏也揖手道:“还请秦相赐教与我。” 秦墨无奈砸了砸嘴,自诸臣脸上收回目光,事关军国征战大计,他断然也不会藏私,沉吟片刻稍稍组织言辞,便道:“太子之策,甚为妥当,臣这里只有两点补充。” “其一,如今春稻将熟,选拔之火头军老弱,出发时可带上新式农具图纸,以及各种高产粮种。” “散播谣言招抚老弱妇孺时,可给他们观瞧使之信服,让他们知晓且明白,他们的父兄子弟,之所以愿意归附天神,乃是因为跟着天神推翻番禺统治,日后便有丰衣足食的未来。” “此为晓之以理、晓之以利,老弱妇孺介时自有权衡!” “其二,告诉老弱妇孺们,那些冥顽不灵一心想要抗拒天神大军的番禺贵族、士族,以及他们的亲族家眷,乃至他们的家臣宾客……斩下一颗首级,便可来找天神邀功,查实核准后,立赏一级爵位!” “介时,哪怕老弱妇孺心存顾虑,不敢真向番禺旧族下手,可只要番禺旧族得到消息,便再难信任治下老弱妇孺。” “此为阳谋,可使官民彻底离心离德,再难形成有效抵抗……” 秦墨将两点补充说完,立即向诸臣递去一个眼色:【该你们了,别再装缩头乌龟了!】 诸臣面面相觑,却是齐齐咧嘴:【话都让您说完了,我们还有甚可说的?】 秦墨瞪眼:【?!】 诸臣讪然:【……】 嬴政看着秦墨与诸臣大眼瞪小眼的无语模样,是真有些忍不住了,大笑道:“哈哈哈,大善……爱卿思虑周全,便照此行事吧……” 扶苏亦是莞尔不已,揖手拜道:“劳秦相赐教,扶苏受益良多也!” 秦墨收回目光,不在搭理老滑头们,向扶苏回礼。 嬴政好不容易忍住大笑,伸手嗔怪点了点诸臣:【你们就作死吧,可别怪朕不袒护你们!】 诸臣苦笑摊手,讪然不已。 “嗷嗷嗷~!!!” 这时,远处的大镇子,突然传来兴奋的震天怪叫。 嬴政和扶苏,秦墨和诸臣,立即拿出千里镜凑到眼前,向那大镇子观瞧。 正是镇子大门洞开,大秦的龙凤黑旗,已飘扬在城头! …… 稍后,大部队在镇子外安营扎寨,君臣一行则率禁军入镇,安抚镇子里的老弱妇孺。 其实也不用他们君臣安抚,出身这镇子的将士们,早已将家眷亲族安抚好。 而且,四处追捕士族余孽的铁山军,对城中老弱妇孺秋毫无犯。 甚至,士族余孽放火烧屋制造混乱,或心思不纯之辈趁机抢掠更弱小者,还是铁山军帮忙灭的火,捕杀的奸贼。 如此,镇子里老弱妇孺,便彻底不在惶恐了,开始帮着父兄子侄和铁山军,追捕疯狂制造混乱的士族余孽。 君臣一行人进入镇子时,士族余孽皆已捕杀干净,老弱妇孺们正在父兄子侄和铁山军的带领下,扑灭余火搬运尸体清扫街道。 “启禀太阳神帝,此城中有传承二百年之士族,拒不投降神帝,更以血腥手段镇压老弱妇孺坚守,末将不得已发起强攻,因而耽误了些时间。” 鲲得知嬴政与秦墨等人进了镇子,立即找来禀明详细情况。 嬴政点头,问道:“可有士族活口?” 鲲揖手:“男丁做困兽之斗,已尽数捕杀,只抓到一些自焚未果的妇孺。” “除未开智之孩童,余者尽皆充为奴役,遇赦不赦!” 嬴政肃然下令,接着又一指身后镇门:“关闭镇门,举行公审大会,既有二百年之士族,也必有二百年之地主豪强,尽数捕来公审!”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祖龙爸爸的父爱是啥滋味,很感动也很激动! 公审能争取底层民心,这一点嬴政在楚地便已印证。 所以对士绅豪强的审判标准也很简单,平日里有无虐民之罪。 苦主百姓站出来指认告发,查证有实罪之士绅豪强,当场定个终身苦役,家眷皆受连坐,甚至整个亲族皆受连坐。 查证为百姓诬告者,则百姓反坐同罪。 此为秦法严厉之处,犯法成本极高! 至于,罪责较轻或无罪的士绅豪强……按照秦墨最初的处置建议,以及嬴政和诸臣的增益修改,也有了划分更细致的处置方法。 罪责较轻者,首先田宅浮财充公,其次再依所犯之罪,或判为本人接受劳改三年,或家眷也连坐劳改一年。 期满则迁居铁山,集中分田安置,接受监管,三代之内不得为官吏。 而无罪者,按家眷人数,准予保留定量浮财,也就是小康之家的程度,而后强制迁居铁山,集中分田安置,接受监管。 同时作为补偿,无罪家主之孙辈,可优先入学,接受法礼思想教育,未来考拔合格,则调至关中,可为官为吏。 此为秦律严谨细致之处,睡虎地秦简有证! 如此一番公审判决后,当地士绅豪强,被清扫一空,越人百姓欢呼雀跃。 待稻谷收割之后,便可重新分田,种植高产粮种! 次日,火头军中选拔出的老弱之卒,带着归化军的劝降书信,带着新式农具的图纸,三三两两带着口粮,快速散向四面八方。 稍后,大军分出一支支多寡不等的小股部队,在军官和宣教官的带领下,随在火头军招抚官之后,赶赴四面八方的乡镇城池。 如同扶苏所言,皆为当地之兵,夺占当地之城! 另外,扶苏以太子、左将军之职,领一万新整编之部族兵,为夺城总指挥,随时准备支援,夺城遇挫的小股部队。 嬴政为了给好大儿的第一次独立领军保驾护航,一口气又派出冯劫、李斯、周青臣,外加赵高的豪华阵容。 同时向后方的两万秦军传令,让赵佗、章邯、王其等新锐将领暂卸军职,入扶苏军中为参军司马。 如此一番布置,可谓用心良苦! 扶苏也终于算是体验了一把,祖龙爸爸的父爱是啥滋味,很感动也很激动! 然后,嬴政便扔下他,与秦墨率领剩下的两万大军,跟在先行的火头军招抚官之后,继续向番禺王城推进。 扶苏领着属于自己的一校兵马,端着千里镜远望三万余大军离去,远望嬴政与秦墨的马上背影渐渐消失,突然感觉不激动也不感动了……相比嬴政与秦墨,他这好大儿,好像很多余啊…… …… “爱卿,这般将太子留下,不会出甚么差错吧?” 嬴政眼看大军已经行出够远,与扶苏的一校人马再难相顾,突然身旁向落后一个马头的秦墨问道。 他虽没有亲自领兵打过仗,但此次主力军,绕过许多城镇,径直往番禺王城突进,显然是有违常识的。 哪怕绕过去的城镇,早已被哨探查明,几乎全是老弱妇孺,并不具备出城作战,截断大军后路的能力。 但谁也不敢保证,番禺朝廷还有没有甚么底牌。 毕竟,战争从来都是瞬息万变的! 秦墨大抵也知道嬴政是在忧心甚么,便宽慰道:“陛下勿忧,纵然番禺朝廷还有隐藏之兵马,或自别国借来兵马作战,只要他们敢出现在我军后路,便是自投罗网。” “陛下须知,我军真正的后路,并非太子殿下,而是更后面的两万秦军锐士。” “介时,太子殿下只需固守一城待援,陛下与臣率军回师,汇同两万秦军锐士前后夹击,番禺军来多少,便可留下多少!” 嬴政听他说的言之凿凿,心下顿时宽慰不少。 而事实也证明,嬴政的担忧是多余的,两日之后他便陆续接到扶苏的捷报。 一座座番禺城镇,在火头军招抚官的努力下,民心思变不说,官民也互不信任。 等出身当地的兵卒赶至,几乎没有遇到甚么抵抗,便轻而易举的拿下城镇。 少数几个有死硬派士族官吏的城镇,老弱妇孺却不愿听命据守,确定城外真是自家的父兄子弟后,立即反戈内外配合,顷刻告破。 而且随着时日一天天过去,扶苏夺占城镇的速度,还在越来越快。 甚至,要追上向番禺王城直线推进的主力军了! 一来是扶苏愈发驾轻就熟,调度兵马也愈发得心应手。 二来则是,火头军招抚官那套惑乱人心的东西,以及归化军写给亲族的劝降信,时间越长便越能酝酿动乱。 以至于许多城镇中的士族官吏,不等出身当地的叛军赶过去,便弃城而逃了。 甚至,主动找来献城,将功折罪! …… 嬴政担忧的番禺朝廷底牌,并没有出现,两万主力军却快要赶到番禺王城了。 “陛下……大将军……先锋部队截获一封番禺军情急报,乃是送往番禺王城!” 烈日酷暑下,有背插传令旗的越人骑士,飞马而至御驾百步外,高声禀报道。 嬴政招手道:“呈上来。” 身旁自有禁卫策马上前,从哪越人骑士手中接过截获的番禺军报,回来转呈给嬴政。 “赐金十两,送去医疗营诊治。” 嬴政赏赐了那俨然要中暑的越人骑士,而后展开竹简,快速看完一遍,又转手递给秦墨道:“爱卿看看当如何应对?” 秦墨接过竹简,沉下心观看。 竹简内容很简单,但蕴含的信息量却是不小。 番禺国的几处平原,被六国军队接连侵占,镇守大将率残兵败退,正与六国军队在山林中纠缠,请求番禺朝廷增派援军。 否则,六国军队就要杀入番禺王城所在的平原了…… …… 当初番禺王为了平息后方沿海的叛乱,虽是举倾国之兵前往,但一直在侵占番禺国土的六国军队,他也不可能就放任不管了。 所以,多少还是留了一些军队,凭借险关要塞,以及莽莽山林,阻挡迟滞六国军队。 也不指望真能抵挡住,就是拖延时间,能拖多久拖多久! 按照番禺王彼时的估算,如果平叛顺利的-->>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话,他能在六国军队打进平原之前率军返回。 说白了,就是用没有统治价值的山岭国土,换取腾挪平叛时间! 不过,番禺王的算盘打得挺好,可六国旧族却也不是傻子,试探出留守番禺军的虚实之后,果断集中兵力疯狂抢地盘! 这也就是番禺王平叛失败后,已经自我了断,否则就算逃回来,得知六国军队已经侵占多处平原,甚至快要打到王城所在平原,多半也要绝望的自挂东南枝。 因为在平原地带,哪怕有城池为依托,六国军队也能凭借,数百年战国乱世,积攒的战争智慧,将百越军队打得怀疑人生! …… 秦墨收起竹简,揖手向嬴政道:“六国旧族的动作,比预想中要快太多。” “为今之计,当速速抢占番禺王城,再出兵将六国之军堵在山林中交战。” “否则,一旦六国之军进了王城平原,两军拉开架势阵战,我军纵有霹雳弹助阵,能战而胜之,恐怕也是惨胜!” 嬴政颔首赞同道:“善,便依爱卿之策,速速抢占番禺王城……只是不知,前往番禺王城之火头军招降官,是否已把番禺王城搅乱。” 秦墨默然,这也是他所重视的。 越人虽然没有甚么高超的建筑技艺,但城墙甚么的,还是会建造的。 从归附战士的口述来看,番禺王城修建的甚为雄伟,便是不如大秦之地的城池,也不差多少! 而且番禺王城里,多的是士族公卿。 这些士族公卿和他们豢养的宾客家臣,本身就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守城战力! 面对一座有兵力把守的真正城池……攻肯定是能攻下来的,只是想要短时间攻破,无疑是一件难事,哪怕攻城军队有霹雳弹助阵。 而时日一旦拖长,介时六国军队也杀进王城平原,就很操蛋了。 所以,如今就要看潜入番禺王城的火头军招抚官们,到底给不给力了。 如果他们给力,大军便可从容许多! “急行军,日落之前,再走二十里,明日午时兵围番禺王城!” 秦墨肃然传下军令道。 “喏~!” 亲卫校尉揖手领命,当即分出一什骑士,持令旗策马而去,把军令传达至绵延的行军队伍每一处。 各级宣教官听到急行军的军令后,果断带头唱起军歌,让兵卒们齐唱提神:“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像太阳……预备……唱~!” …… …… 与此同时,番禺王城,乱糟糟的番禺王城! 方圆之地但凡能拿动兵器的百姓,不论老弱还是女子,都被征调来参与守城,就差给吃奶的娃子,也塞根长矛形状的磨牙棒了。 所以,城里显的格外拥挤混乱! 咔嚓—— 城墙上,一位正对着墙垛拐角撒尿的番禺甲士,猛然听到身后似有响动,不由打了个激灵暂停,警惕扭回头查看。 不过,当他看清身后,是个长得又黑又瘦的柴火妞后,便又不免放松了警惕:“你作甚?” 柴火妞看着被他滋湿一大片的墙角,却是走过去幽怨道:“阿哥,你尿在我睡觉的地方喽。” 那甲士闻言,顿时换上一副不耐烦面孔:“滚远,谁是你阿哥……” 噗—— 冷不防一柄锋利的青铜短剑,由下至上刺入那甲士下颌,剑身穿透整颗头颅,又天灵盖钻出一截剑尖,将那甲士头上的铁盔高高顶起。 扑通—— 柴火妞握紧剑柄用力拔出,那甲士穿着铁甲的沉重身躯,立时砰然倒地。 这声音引起了城墙上周围人的注意! 但,手里拿着兵器的老弱妇孺们,只是神色漠然的看着这一幕,无人惊慌也无人喊叫。 他们就那么默默看着,看着柴火妞,用青铜短剑割了那甲士头颅,又从怀里掏出一捆细麻绳,顺着垛口翻出城墙外,最后一头扎进护城河里。 稍后,老弱妇孺们眼看着柴火妞,成功爬上护城河对岸,神色终于不在漠然,转而纷纷开始懊悔惋惜。 “好不容易有一个落单的……” “早知道我该先动手的……” “竟让一个女娃抢先……” “走吧,别让贵人当叛逆抓起来喂蚊子……” 一通扼腕叹息后,所有人一哄而散,城墙拐角处出现一片真空地带,只留一具穿着铁甲的无头尸体,静静躺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一队番禺甲士急匆匆找来,发现了同伴的尸体。 为首甲士大怒,看向真空地带之外的老弱妇孺们,怒吼道:“谁干的?” 老弱妇孺们被吓得直缩脖子,互相推搡着逃得更远。 呛啷—— 为首甲士拔出铁剑,指向那些逃跑的老弱妇孺,咬牙切齿道:“皆是逆贼家眷!杀光了他们,为我幺弟报仇~!” “少君子你看,这里有根绳索……上面还有新鲜血迹……逆贼想必是逃出城了……” 有甲士发现了绑在垛堞上的细麻绳,便拦住那狂怒的为首甲士,解释道。 为首甲士瞧看一番,只得愤懑收剑入鞘,转而去抱起那无头尸体,失声痛哭道:“幺弟你死得惨啊……这如何让我给伯父交代……” 身后众甲士,听着他的哭声,也是心中凄然。 而周围那些站在远处看热闹的老弱妇孺,却又让他们打心底里发寒。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稍有疏忽,少不得便要被这些老弱妇孺砍了脑袋,拿去找叛军邀功…… 其实,王城里的士族公卿,早察觉到了有叛军奸细,在四处散播惑乱人心的言论。 也早派出家臣宾客,查捕缉拿! 可番禺朝廷并非大秦朝廷,他们对底层百姓,并没有严谨且细致,深入每家每户的治理,想要从满城老弱妇孺中,找出所谓的叛军奸细,又谈何容易? 家臣宾客没抓到叛军奸细,却先在家门口附近,发现了一样神物,欢天喜地交给家主。 纸张在越人看来,确实是神物。 薄如蝉翼,白亮如雪,非绢非布,看似人为制造之物,却又不似人间之物!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示敌以威,催敌士气,未战已先胜三分! 纸张上书写的内容是甚么先不说,只这纸张便让满朝士族公卿们震撼不已。 所幸,其上书写的字迹,倒是颇为眼熟,仔细辨认之下,竟是自家父兄子侄的字迹。 而且还是跟着番禺王征讨叛军,兵败之后至今未归的父兄子侄之字迹…… 谁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活着! 不过,当士族公卿们看完内容之后,心情就更复杂了,大骂不忠不孝者有之,默然陷入沉思者亦有之。 但不论大骂者,还是沉思者,心底里皆是充斥着绝望。 番禺古国的覆灭,已经不可避免! 而且就在朝夕之间! 唯一的变数,是覆灭在天神领导下的自家叛军手里?还是覆灭在动辄坑卒屠城的六国魔王剑下? 是的,满朝士族公卿早知道六国旧族打来了,嬴政和秦墨截获的那封求援信,只是后续的一封而已。 士族公卿们也知道,被六国旧族打进王城平原的下场,所以向相邻的阳禺国、缚娄国,以及甚至算不上国家的大部族,皆派出了求援借兵的使者。 然后,满朝公卿齐披甲,在王城里凑出了最后一点青壮人马,打算共赴国难,去跟六国军队死磕,将之阻截在山林地带。 可是没等他们出发,叛军也向王城杀来的消息,便传过来了…… 番禺朝廷上下彻底麻爪了,勉强凑出来的人马,原本便少得可怜,若是分兵支援两线作战,则更显杯水车薪。 于是,临时又变成了守城军。 并将方圆之地的能拿动兵器者,全集中到城里据守,还抢收了王城平原上的庄稼,尽数充为军粮。 奢望能在诸越援军到达之前,守住王城! 可奢望终归是奢望,奸细惑乱人心,城中民心思变,士族公卿以及家臣宾客们,时常被协助守城的老弱妇孺偷袭宰杀,几次引发两方火并,险些波及全城。 以至于后来上城墙巡视,都让士族公卿们脊背发凉,应该放在城外的注意力,也全部用在了防备身旁的庶民身上。 明眼人都清楚,王城已然是难以据守了,士族公卿们也不是一条心了,越来越多不甘于坐以待毙者,利用身份职务之便,在夜间开城门,携家带口出逃。 便是剩下未逃的士族公卿,也不知是揣着甚么心思,是想为番禺古国殉葬? 还是打算等叛军杀至,伺机开门献城,以求将功折罪? 甚至获取晋身之姿? “伯父,侄儿该死……让幺弟为逆贼所害……侄儿该死啊……” 番禺相国府,甲士抱着族弟的无头尸身,匍匐在眼窝深陷的白发老者脚下,大哭着请罪。 白发老者面上无喜无悲,只是呆呆的看着无头尸身,好半晌才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那甲士族侄赶忙放下尸体,爬起来为老头抚胸顺气。 “咳咳咳,咳咳咳……叛军最迟明晚抵达城下……咳咳咳……今晚你护送族人出城,逃出去吧!” 老头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的嘱咐道。 那甲士族侄闻言大喜,但临阵脱逃终究不是甚么体面时,于是强压住脸上的欢喜之色,叹道:“也好,以伯父您的才能,不论投往哪国,皆可为上卿……” “咳咳,尔等自去吧。” 老头摆手打断族侄话头,意兴阑珊却又坚决道:“吾身为国相,岂有弃国而逃的道理……尔等自去,自去吧~!” 族侄面色一滞,嘴唇张合似乎想劝,但嗫嚅到最后,却只是叹息一声,眼中再度落下热泪。 国破家亡,悲哀莫过于此! …… …… 次日,清晨时分。 太阳跳出山脊线,散发光热,将晨间薄雾驱散。 番禺王城,南关外一里处,叛军草绿色的军阵,从散去的薄雾中,渐渐显露出来。 而随着薄雾散去,叛军军阵也散开。 有骑兵出前,策马绕着护城河勘察,更多的叛军,则开始伐木,打造攻城器械。 嘟嘟嘟—— 呜呜呜—— 示警的牛角号和海螺号,同时响彻番禺王城上空。 士族公卿们匆匆披挂,拥簇着一位年龄只有十四五岁的番禺新王,登上南城关楼,瞭望城外叛军。 少年新王粗略数了数,发现叛军只有六千多人,绝对不到七千。 “呼~!” 少年新王长出一口气,似乎心中大石落了地。 六千多青壮叛军,固然是难以战胜。 但这凭这六千多青壮叛军,想要攻入王城,似乎也不太现实。 所以,他这位新王,大抵还能再做几日! 可就在他心中庆幸之时,那位眼窝深陷的老相国,却在旁幽幽开口了:“先锋军便有六七千之众,后续叛军主力恐在万五以上啊……” 少年新王顿时便是身体一哆嗦,惊声道:“相父,这……这只是叛军先锋?!” 老相国默然点头。 少年新王似乎不愿相信现实,转而又看向其他士族公卿求证。 但得到的回应,同样是默然点头,甚至是凄然点头! 咚—— 嘟—— 隐隐约约的战鼓号角声,从南方更远处传来。 耳聪目明者,已能远远看到,叛军先锋之后,有一道草绿色的细线,正在向这边快速推进! 咚咚咚—— 嘟嘟嘟—— 铮铮铮—— 战鼓号角声由远及近,更听清了夹杂其中的另一种声音,极具凌厉杀伐之气。 三种声音交相辉映,闻之威严肃杀,令人心魄俱慑。 草绿色的细线,也在众人眼中,显露出本体。 那是叛军的军阵,确实在万五以上,伴着那威严肃杀的战鼓号角渐渐迫近王城,更有一种让人无法呼吸的恐怖压迫感! “风!” “风!!” “大风~!!!” 叛军军阵迫近王城一里处停下,全军呼喝三声震彻云霄。 百兽惊走,群鸟乱飞,一派末日景象! 战鼓号角停止。 呼喝声停止。 王城内外,天地之间,骤然陷入寂静! 寂静,却更让人窒息压抑! “咕-->>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嘟~!” 城楼上,少年新王艰难吞咽口水,颤声向老相国道:“相父……相父……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 被震慑胆魄者,不止是这少年新王一人,周围的士族公卿们,一多半脸色都白了。 城下的叛军,战力如何暂且不说,这般恐怖的威势,却是六国军队也不曾拥有的。 示敌以威,催敌士气,未战已先胜三分! 挤满城墙的老弱妇孺们,看着城外寂静的叛军军阵,更是两股战战,被吓尿者大抵不在少数。 不过当他们想起,近些时日听人谈论的那些话,意识到自家的父兄子弟,也在这些攻打王城的叛军里,心中之惊惧惶恐,顿时便消减大半! 而后,稍稍安定心神的老弱妇孺们,开始有意无意的将目光投向城楼处。 天神已经率领自家的父兄子弟杀来,没人还想给番禺朝廷卖命。 天神传授的新式农具,他们看过样图了。 天神赐予的高产粮种,他们也已见过了。 丰衣足食的生活,在向他们招手……可中间,却挡着番禺朝廷这头将死之兽。 这头将死之兽,不但挡住了他们奔向梦寐以求的生活,更威逼着他们与至亲至爱刀剑相向! 想要丰衣足食的活下去,想要与父兄子弟团聚,只能让这头将死之兽彻底死去,斩下头颅再砍它个十七八段…… 老弱妇孺们看向城楼处的眼神越发不善! 而城楼处,那些脸色发白的士族公卿,看向少年新王的眼神,也同样越发不善。 甚至,有人悄悄按住了剑柄,向那少年新王挪近! 只要能抓住这位新王,献给领导叛军的天神,那么不但可以将功折罪,保住家眷亲族,或许还可以捞到劝降信中所说的爵位,继续享有士的特权! 呛啷—— 老相国突然拔出佩剑,看向少年新王。 少年新王被吓的一缩脖子,惊骇道:“相父,您……您这是要做甚么?” 老相国看着被吓坏的青涩少年,面上不由浮现一丝怜悯,可旋即却又冷肃:“来人,为大王披甲!” 随着他一声令下,立即有宦官侍者,捧着铁甲上前,为少年新王穿戴。 少年新王见他不是要杀自己,心里倒是安定了一些,不明所以问道:“相父,可是要让孤王在城头督战,为守城军民之榜样?” 老相国摇头:“军民离心离德,已不可守也,番禺古国覆灭,只在今日……大王想做阶下之囚吗?” 少年新王凄然摇头:“我不想。” 这却是已经不再自称孤王了。 老相国漠然道:“甚善,那便随臣赴死,去追随番禺历代先君吧!” 说着,浑浊深陷的眼眸,骤然变得凌厉摄人,一一扫过在场所有士族公卿。 蠢蠢欲动者,心中有愧,无不眼神闪躲,不敢与之目光接触。 而舍生取义者,却是迎着老相国的目光,眼中只有决然。 “随我出城,迎战叛军~!” 老相国撂下一句话,一手提剑一手牵起少年新王,快步向城墙下而去。 舍生取义者大步跟上。 至于那些没跟上的,也没人去理会他们…… 稍后,番禺王城南门大开! 一支由上百骑兵,二三百步兵组成的小部队,蜂拥杀出城门洞,径直杀向一里外的叛军大阵。 站在城墙上观看,便宛如一只蚂蚁,去撞击横卧的大象,画面莫名的荒诞。 可留在城楼上的士族公卿们,却看着这荒诞一幕涕泪横流! …… 与此同时,叛军大阵中。 嬴政和秦墨端着千里镜,观望那冲杀过来的数百番禺军,却是满头的黑人问号。 “爱卿,番禺朝廷派出这支兵马,是想作甚?” “臣……臣也不知晓……” 秦墨迟疑摇头,但脑海中却隐隐浮现,秦军将六国之族逼至穷途末路时,似乎也有过这样的场面。 彼时,他或为一兵卒,或为一军官,或为领兵尉将! 往事历历在目,如今又重演了! 轰轰轰—— 不需秦墨指挥,前阵铁山军中,奔出一支五百人队,主动迎战那决死冲锋的数百番禺军。 战斗毫无悬念,此起彼伏的霹雳弹爆炸,将上百番禺骑士炸的人仰马翻,也将其后的番禺步卒阵型炸散,然后便是收割首级,直至最后一人被砍下头颅……m 从始至终无一人投降…… 哪怕是那少年新王,也在不甘的嚎哭中战死…… 嬴政似乎有所明悟,放下千里镜向身后禁卫道:“彼辈忠义,收集尸身,会同首级,厚葬之!” “喏。” 禁卫千将揖手领命。 嬴政转而又漠然道:“破城之后,查捕彼辈家眷亲族,除未开智之孩童,尽数罚为终身苦役,遇赦不赦!” 禁卫千将再次揖手:“喏。” 嬴政最后看向秦墨,问道:“朕这般,可妨碍爱卿用兵施政大计?” 秦墨摇头道:“不碍,本该如此。” 舍生取义是可敬的,但最难能可贵的是,这些个决心赴死的番禺士族公卿,没有拉着老弱妇孺一起陪葬。 给予一些敬重,也属应当。 他当年可没少见识,那些六国贵族,催逼身边的百姓,一块共赴黄泉!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些番禺士族公卿,指挥不动城里的老弱妇孺了…… 秦墨心中念头电转,因为此时那洞开的番禺王城南门,非但没有关闭,反而涌出大量老弱妇孺。 其中夹杂不少顶盔贯甲的士族公卿,也没了甚么尊卑之分,只是乌泱泱涌出来,扔了手中兵器。 而后,面向叛军军阵,匍匐在护城河边,表示臣服归顺! “呼……” 秦墨和嬴政看到这一幕,不禁齐齐松了一口气。 火头军招抚官这次立大功了,否则按部就班的攻城,指不定要耗费多长时间,产生多少变数。 如今番禺王城不战自降,便有充裕的腾挪时间,去应对六国军队了! …… 稍后,有混杂在老弱妇孺中的火头军招抚官,径直奔来军阵说明城内情况,得到了嬴政和秦墨的亲自接见。 “启禀太阳神帝……秦天神……王城是真的投降了……城内已无反抗之兵!” 须发花白的老卒,战战兢兢又难掩欢喜道。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嬴政:夜袭否?秦墨:不能! 他早前是跟随番禺王,前往铁山平叛的部族兵一员,后来跟族人一起,接受秦墨的招抚,由于年老体衰,也没有在后续战斗中,挣到甚么军功。 再后来,铁山整编时,他与许多部族出身的老卒、少年兵一样,被剔出一线部队,全部编为火头军,给大军做饭之余,用轻便的独轮车运输粮秣。 原本不出意外的话,他也就是在军中混口饱饭吃,等待某一天被彻底剔出军伍,与自己族中的老弱妇孺,一起接受分田安置。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机遇来了挡都挡不住,他成了招抚官。 若不幸暴露罹难,即可获封一级爵位,给予族中子弟继承。 而他不但没暴露,并且与其他招抚官一起,成功劝降了数万人口的番禺王城。 这等功劳,比首级军功还要难得,爵位肯定有啦,就看能得几级爵位了! “其他招抚官何在?怎不见人?”秦墨向王城方向看了看,皱眉问道。 “炽校尉带着他们,去照看城中粮草了,怕有胆大包天的家伙,趁机抢掠烧毁。”老卒赶忙解释道。 已晋升为校尉的少年炽,正是一众潜入王城的招抚官总指挥。 秦墨眉头舒展,转而向身后亲卫道:“令,铁山军速速入城,接管城防,封锁王宫,看守粮草……捕杀趁乱作奸犯法之辈!” “喏。” 亲卫领命,持令旗,催马前去传令。 前阵铁山军接到命令,迅速脱离大阵,跑步前进,从洞开的南门,进入王城。 至于,南门护城河边跪了一地的老弱妇孺,以及士族公卿们,自有后面的中军主力接管。 …… 一个时辰后,番禺王城和平接管! 趁着方圆之地的越人都在,嬴政下令将城门一关,公审大会再次开始。 番禺王宫前的空地上,一个个投降的番禺士族公卿,被带上临时搭建的公审台,接受指认审查。 如此,一直忙碌到天黑,才算是结束公审,民心已是稳妥! 次日嬴政又下令,将番禺朝廷抢收强征的军粮,拿出一部分给老弱妇孺食用。 以足够支撑到下一季水稻成熟为标准。 而就算如此,仍然还剩下不少军粮,足够两万大军吃仨月的。 仨月之后,下一季水稻就成熟了! 先秦时期的百越气候,不论是两广,还是浙闽,水稻都能一年三熟。 这也是嬴政心心念念,想要将百越之地,纳入大秦版图的最大原因。 纵然只开发一些平原地带,那也是毫无疑问的大粮仓,对于农耕文明来说,简直不要太诱人! …… 能吃饱的老弱妇孺,爆发出了让人难以想象的主观能动性,匍匐着拜谢了太阳神帝的恩赐后,迅速打造新式农具,投入夏稻耕种。 秦墨和嬴政则在当日,便又率军出发了,前往迎战六国军队。 王城平原则留五千部族兵驻守,帮助老弱妇孺完成夏稻耕种。 并在耕种完成后,辅助军法官和宣教官,进行重新分田! 两万余大军,又拆分五千,嬴政和秦墨手中,便只剩一万五的兵力了。 而根据投降的番禺公卿们,提供的前线军报来看,如今正在向王城平原攻打的六国军队,则有三万人左右。 兵力多了他们足足一倍。 六国军队还皆是久经战阵的精锐! 人数处于劣势,战斗力不如对方,唯二的优势,便是山林主场,以及霹雳弹! …… …… “陛下,有后方送来的书信,是太子殿下信使……” 行军途中,禁卫千将把一封纸折子写就的军报,呈送给嬴政道。 嬴政接过纸折子,展开观瞧片刻后,丹凤眼中渐渐浮上笑意:“善,大善,吾儿来的正好……” 说着,已是看完了书信,转手递给秦墨,示意让他观看。 秦墨看上面盖着左将军的将印,便知那不是父子俩的私信,而是一封军报,所以也不推辞,双手接过低头观看。 扶苏在军报中言说,已然完成了后方城镇的夺占工作。 派回家乡夺城的良家子精锐,如今也已重新收归到他麾下,至于夺占下的城镇,则全换成了部族兵驻守。 此时,他正率领八千精锐良家子,加急赶来支援秦墨和嬴政! 秦墨看完军报,抬起头赞道:“太子行事有章法,快而不乱,臣殊为佩服。” 嬴政哈哈一乐,摆手道:“别人不知,爱卿难道不知,便莫要捧他了。” “有冯劫、李斯、周青臣以及赵高,帮他处理大小事务,又有章邯、赵佗、王其等新锐将领,配合他调兵遣将。” “若是还没有章法,若是还错乱百出……朕非抽死他瓜怂不可!” 秦墨莞尔,不置可否道:“太子沉稳练达,陛下又何必故意贬低。” 正如嬴政所言,别人不知,他是知道的。 扶苏身边看似有一群能臣勇将辅佐,可那所谓的辅佐,却是嬴政特意嘱咐过的。 只有在扶苏出差错时,他们才会帮忙纠正。 否则,那就是一帮蹭饭的,只吃饭不干事,扶苏根本指望不上他们。 扶苏初次独立领军,能做到这般程度,大抵全是他自身的功劳,属实是非常优秀了! “朕并非贬低于他……” 嬴政摇头嘿然道:“如果让爱卿统领后军,说不得此时已经率兵赶到汇合了!” 秦墨仍是不置可否:“让臣去做,或许能做到更好。” “但陛下莫忘了,臣也是一点一点摸索,一步一步才到今天。” “臣从来也不是甚么有真正才能的人,当年第一次独立领军,是领着一支百队哨探,只有百来个人,彼时当真焦头烂额,顾头不顾腚。” “如太子这般,第一次便独领两万大军,其中一万还是需要协调的分散小股人马,实在不可想象!” 嬴政捋着胡须陷入沉吟,半晌才迟疑道:“他当真如此优秀?” 秦墨点头肯定道:“简直是秀儿!” 嬴政笑了笑不在多言,转而顺着行军阵列,看向前方莽莽山林。 大军要进山林了,真正的战争即将到来! …… …… 一万五千大军进入山林,又按照番-->>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禺公卿提供的路线走了两天,便开始陆续遇到番禺败兵。 “哈哈哈哈……援军终于来了……哈哈哈~!” 身后穿生锈铁甲的番禺军官,领着数十个衣甲破烂的兵卒,指着山道上搜索前行的先锋铁山军,畅快的疯狂大笑。 可渐渐的,这大笑却又变成嚎啕痛哭:“呜呜……叼毛可算来了,再不来就全死光啦!” 番禺王率军去沿海平叛时,大抵留了三多千精锐,并且将不易长途行军的象兵尽数留下,给他们凑足了四千精锐,凭借险关要塞,以及莽莽山林,抵抗六国军队。 开始时,四千精锐还能跟六国军队,打得有声有色有来有回。 但等六国军队试探出他们的虚实,从别处战场调集兵马,全力向他们进攻时,他们就招架不住了,只能一退再退。 最终,唯一能在平原地带,跟六国军队掰头的象兵,也全部战死殆尽,肥沃的平原地带,被六国军队攻占了一处又一处,他们只能缩在山林里打游击,继续一退再退! 到了如今,四千番禺精锐,还剩下多少,已经无从得知,反正很少就对了! 少到六国军队根本不在乎他们神出鬼没的偷袭了,也懒得剿杀他们了,就是闷头行军,只求以最快的速度,从一处平原地带,赶到另一处平原地带,将之抢占! “想必大王又琢磨出了新战法,你们看这些来支援的袍泽,都穿着草绿色衣甲。” “如此衣甲,再往身上弄一些枝叶伪装,那些六国叼毛便是把眼睛瞪瞎,怕是也难寻啊!” 番禺军官和麾下们,好不容易忍住失控的情绪,一边走向铁山军汇合,一边发出由衷的赞叹道。 “将军,这不对呀,他们打得旗帜上,怎么写的不是咱们越人文字?” 有兵卒发现了华点,伸手拉住那番禺军官,皱眉提醒道。 越人的文字体系,虽然越人自己都瞧不起,反而去学习华夏的文字。 但自从与六国军队开始交战后,越人出于恨屋及乌的心理,便再也不使用华夏文字! 番禺军官闻言也是一愣,定睛去瞧看对方旗帜上的文字,见果然是华夏文字,不禁眉头大皱。 同时,他也终于看清,对方兵卒脸上的表情,都非常的奇怪。 似笑非笑,带着怜悯! “定是六国军队假扮的……快逃……” 番禺军官大吼一声,撒丫子便往山道旁的林子里钻。 但没等他钻进林子,林子却先钻出十几个人,刀牌在前铁扫竹在后,封死了他和麾下的逃路! “蠢货,你们逃个甚?” “六国军队脸上有蓝靛刺青吗?” 鲲骑着高头大马,从队伍后面出来,向那番禺军官笑骂道。 番禺军官听他说话,是正宗的越人语言,又见周围人脸上也有已经暗沉褪色的蓝靛刺青,心里倒是放松不少。 这些都是正儿八经的越人,假扮是假扮不成的! “你们是甚么人?” “大王从别处请来的援军吗?” “为何还在旗帜上书写仇敌之文字?” 番禺军官板着脸一叠声连续三问,手也按着剑柄始终保持戒备:“还是说,你们是投靠六国的狗叛徒?!” 最后这一句,是肯定的语气。 因为鲲胯下的高头大马,在番禺军官的认知中,只有六国军队才拥有! 鲲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我们是叛军。” 那番禺军官再次一愣:“甚么叛军?” “铁山的天神叛军!” 鲲大大咧咧坦白道:“你口中的大王,早已众叛亲离自杀了,他带去平叛的大军,如今也已全成了叛军。” “我们已经攻破了番禺王城,把满朝士族公卿一锅端了。” “现在是来支援你们,共同抵御六国军队!” 番禺军官:“……” 番禺军官懵逼了,他身后的麾下们,也满脸呆滞。 鲲懒得在跟他们废话,脸上嬉笑一收,板起脸道:“念你们抵御六国军队有功,我不为难你们。” “自己把兵器都扔了,去面见天神,讲明此间情况!” 番禺军官和麾下兵卒齐齐回神,彼此对视几眼后,只得悻悻的放下兵器。 显然,这番禺军官并非甚么士族,对投降叛军也没有丝毫心理负担,跟着谁打仗都是打,只要不是投降六国军队就行! 鲲挥了挥手,让亲卫上前,收缴他们的兵器,又给他们来了个无死角搜身。 然后,才分出一支百人队,‘护送’这些家伙,去找后头的中军主力! …… 傍晚时分,番禺军官在临时宿军营地中,得到了嬴政和秦墨亲自召见。 “罪将圩,拜见太阳神帝……拜见天神……” 番禺军官面对铁甲拥簇的两人,果断怂了,匍匐在地,颤声行礼。 “在番禺军中担任何职?” “百人长。” “可知晓番禺已覆灭?” “知晓。” “有甚么想法?” “愿归附天神,只求不死。” “起来吧,以后不准再行匍匐,揖手拜礼即可。” “遵命。” 番禺军官战战兢兢爬起。 秦墨将一筐野韭菜加野猪肉馅的包子递给他,问道:“可知六国军在何处?” 番禺军官闻着猪肉韭菜大包子的香味,口水瞬间就分泌到嘴边了,可听到秦墨问话,却是不敢怠慢,立即答道:“只知六国先锋军……吸溜……正北方半日路程,有五千人马……吸溜……为首将领是一个叫魏豹的!” 他说着话,哈喇子不受控制的流出老长,只能一边吸溜一边说话,把嬴政逗的脸都憋红了。 秦墨无语莞尔道:“回去跟你麾下分食吧,明日为大军引路,找一找六国先锋军的晦气。” “遵命。” 番禺军官如蒙大赦,捧着一筐大包子退出帐外。 秦墨目送他离开,转而向还在憋笑的嬴政道:“陛下,几波败兵皆言,六国先锋军有五千人马,理应是错不了了。” 嬴政颔首,有些跃跃欲试的提议道:“爱卿,左右不过半日路程,今夜可否前去夜袭?” 秦墨摇头:“不能!” 嬴政:“……”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始皇帝啊!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吐槽好不好? 嬴政的跃跃欲试为之一滞,稍稍沉吟片刻后,似乎有所明悟,见秦墨要开口解释,便抬手制止他,试言道:“六国旧族与越人交战年余,理应也该摸索一些对付越人突袭之战法了,今夜去了也讨不到便宜,然否?” 秦墨揖手道:“陛下明见,正是如此。” “今夜若是去偷袭,或许能取得稍许战果,却难有大胜,反而会提前暴露我们这支援军,浪费初战的突然性。” 嬴政颔首,也不再瞎提意见,问道:“以爱卿之见,初战该如何打?” 秦墨心中早有盘算,闻言便道:“如今之越人,着实被六国军队打怕了,甚至已到了,六国军队之威名,可止小儿夜啼的地步,未战便先怯了三分……” “此番与六国先锋军初战,依臣之见当择一处地形复杂的丘陵山林,依靠鸳鸯阵之优势,堂堂正正取得大胜,乃至全胜,才可把将士心中之胆怯祛除,建立强军必胜之信念。” “如此,与六国后续主力军作战,便又多了几分胜算!” 他领兵作战,其实也无甚花哨的计谋,无非就是那三板斧。 战前,将能做的,全做到极致。 初战,想方设法取得大胜,给军卒建立强军必胜之心。 后续,依靠武器装备战法优势,给敌军以摧枯拉朽的饱和打击! 嬴政默默听他说完,表情古怪道:“爱卿不欲动用两万锐士吗?” 所谓的两万锐士,自然是指一万禁军和一万楚南步卒。 秦墨可着越人战士上,去与六国军队死磕,虽说能保存真正的秦军力量,但……似乎有点不厚道啊! 秦墨当然能听懂嬴政的言外之意,肃然摇头道:“臣绝无厚此薄彼之念,更无偏袒偏护之意。” “越人归附我大秦,便是大秦之子民,臣一视同仁,陛下也应一视同仁,不苛待,也不优待,如此方为长治久安之法!” 嬴政摆手笑道:“这般道理,朕是知晓的……只是,爱卿早前曾言,秦军帮助越人抵御六国军队,使越人对我大秦产生依赖,怎又变了心思?” 这却是秦墨当初说过的策略。 秦墨揖手解释道:“帮是肯定要帮的,但不到万不得已,秦军最好不要参战。” “战锤高高扬起的时候,才是最有威慑力的时候,若不然真一锤砸下去,便失去了威慑力,也总有法子应对。” “而且,这威慑力不止是针对六国军队,也是针对新归附之越人……” “如果越人战士,能凭借自身力量,战胜三万六国军队,取得战斗胜利,便让他们一直打下去,也无不可。” “反之,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秦军再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一举击溃当面之敌,则两方皆慑服!” 嬴政听得连连颔首,击掌赞叹道:“善!大善!” 说罢,却又幽幽道:“爱卿若能时时如此,朕不知要省多少心思矣!” 秦墨:“……” 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吐槽好不好? 而且,话又说回来,我若事无巨细总揽国政,您恐怕还不答应呢! 您不是小人,也不是女子,就别近则不逊远则怨了,平时让我偷偷懒也没啥不好…… …… …… 次日,秦墨命令铁山先锋军,勘察六国先锋军必经之地的地形,选择利于鸳鸯阵发挥之复杂山林地形。 而后以一校铁山军移驻,修筑简易阵地,以逸待劳,只以小股探马哨骑,引导六国先锋军来打。 只要不是在山林中的运动游击战,六国军队其实是不惧在山林中与越人阵战的。 甚至,求之不得! 因为只要是阵战,越人便绝对不是六国军队的敌手! 于是,六国先锋军探明有一支六七千人的越人兵马,正在必经之路上准备阻击他们时,便果断加快了行军速度。 似乎生怕这支胆子长毛的越人兵马,又临时缩了卵逃跑,改打游击战! 那样的话,六七千越人兵马在山林中,足以将三万六国军队,全都搞得焦头烂额! “饱餐战饭,把山林中猎到的野物,都烹制了……” “六国军队听来可怕,其实都是本尊的手下败将,乃是丧家之犬……” “如今尔等尊奉太阳神帝,操练最新式的犀利阵法,六国丧家之犬必然不是尔等敌手……” “此战稳扎稳打即可,让六国丧家之犬看看你们的悍勇,本尊会亲率八千余兵马,为你们后援策应……” 秦墨听完探马回报,得知六国先锋军正在加速赶来,便也来到阵地上,为炽率领的一校铁山军,鼓舞士气。 原铁山的越人战士,都只是听说过六国军队的威名,并未真正交过手,所以怯战之心,倒是不甚明显。 此时又听了秦墨之言,怯战之心更是消减,一个个端着火头军送来的加肉饭食,埋头胡吃海塞积蓄体力。 有体力,才好杀敌挣军功! 秦墨眼见铁山军已有临危不惊的老卒姿态,便也不再废话,嘱咐了炽和一众军官,让他们放稳了心态打,便策马回到阵地后方的主力军中,与嬴政汇合坐镇。 不过,铁山军这边做好了战斗准备,六国先锋军却拉胯了。 番禺败兵口中的半日路程,六国先锋军却几乎走了一天,哪怕他们已经加快了行军速度,仍是在午后过半时,才抵达铁山军的预设阵地。 也怪不得六国军队,在山林中拿越人没有丝毫办法。 毫不客气的说,山林中的越人,对于六国军队而言,便如同草原上的轻骑兵。 想打败容易,想歼灭难上加难! “哈哈哈,有点意思,居然真敢与我们阵战。” 魏豹驻马立在一处山坡上,见远处山林中密密麻麻全是人影,不由怪笑道。 他身边另有一位顶盔贯甲的中年骑士,闻声便瞪他一眼道:“你何时才能稳重一些?” 魏豹缩了缩脖子,赔笑道:“兄长,这兴许是番禺国最后的人马了,此战灭了这支人马,咱们兄弟便能直驱番禺王城,看那项家叔侄还敢小瞧咱们。” 被魏豹称为兄长的骑士,名叫魏咎。 兄弟俩都是曾经的魏国公子,魏咎早年便被封为宁陵君,素有贤名。 所以……这支六国先锋军的主将,其实并不是魏豹,而是魏咎。 只是魏豹为人张扬,导致越人误以为,他才是先锋大将! “让越人奴军先去打一阵,看看这支兵马战力如何。” 魏咎终究是稳重的,没有冒然下达接战命令,而是派出投靠六国军队的越人奴兵,试探这支行为反常的军队。 咚—— 咚咚—— 咚咚咚—— 四五百越人奴兵,举着简陋原始的兵器,组成一个不像样子的战阵,踩着鼓点向远处山林迫近。 特意勘察选定的战场,是很操蛋的,地形崎岖,林木也茂密。 铁山军东一块西一块,散布在高地上,或者林子里,几乎没有大阵型可言。 而四五百越人奴兵的战阵,原本就不像样子,走着走着更是被崎岖地形,和挡路的树木,彻底割裂。 分散成一群一群的! 甚至是三三两两的! 魏咎远远看到这一幕,不由眉头微皱。 魏豹则是直接嚷嚷开了:“怪不得这些家伙敢与我们阵战,原来是选了这么一处地方!” 咻咻咻—— 此时四五百越人奴兵,进入了铁山军的弓弩射程,走在前面的立即挨了一波箭雨。 越人奴兵中的弩弓手,也纷纷射箭还击,嗷嗷怪叫着向当面的铁山军发起冲锋。 倒也算悍勇! 但随着他们越冲越近,铁山军的弓弩手,也越射越准,没有铠甲护体的奴军,只凭手中的简陋藤牌,是护不住全身的,伤亡迅速增多。 等他们冲到当面铁山军阵前,脚下却突然传来剧痛,嘴里的嗷嗷怪叫,也瞬间变成凄厉痛叫:“嗷嗷啊……啊~地上有竹刺……” 于是,在惨叫声中,刚冲到铁山军阵前的越人奴军,又以更快的速度败退回去,根本没有展开近战厮杀。-->>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魏豹看的忍不住大骂:“废物,一群浪费粮草的废物!” 魏咎也是面露愠色,冷冷下令道:“与你三千人马,击溃这支番禺军,吾为豹弟掠阵策应。” “喏!” 魏豹揖手领命,迅速催马下了山坡,点了三支千队,又从阵后搬出一些投石机组件,迅速组装成十架小型配重投石机。 然后,三千人以十架小型投石车为前锋,缓缓踩着鼓点向铁山军迫近。 无法摆成大战阵,便不摆了。 只要不是运动游击战,六国军队便没在怕的。 魏豹带着三千兵马进攻,而于下两千先锋军也没闲着,缓缓跟着魏咎的将旗前压,做出全军出击的威压之势! “止~!!!” “投石机,放射火弹!” “先砸他几轮!” 魏豹眼见投石机的射程已够,分布在山林中的铁山军,却丝毫没有被吓住的迹象,便果断下令停止推进,让投石车打射火弹,催乱铁山军阵脚。 呼呼呼—— 呼呼呼—— 呼呼呼—— 魏豹的喝令声尚未落地,天空中便立即响起飞弹呼啸之声。 魏豹愣了愣,自家的砲车兵,啥时候这般有效率了? 但旋即,他却是猛地瞪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 天空中数十颗冒着青烟的铁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带着长长的尾烟,向他砸来。 是的,向他砸来! 铁山军的三十架投石车,集火瞄准了他的将旗! 魏豹呆呆的看着天空,脑海中霎时转过无数种念头,越人也有投石车了?偷学我们的吗? 但为何打放如此之准?我们也没有这等准头啊? 而且还是打放会大铁弹子?铁啊,这么奢侈的吗? 最让人搞不懂的是,为何大铁蛋子会冒烟? 嘭嘭嘭—— 轰轰轰—— 魏豹的疑惑,注定是要下辈子才能解开了,三十颗加大版霹雳弹落下,连砸带炸,将旗方圆百步之内,瞬间化为炼狱。 这一轮集火轰炸,炸死炸伤六国军卒,少数也有二三百人。 未来的堂堂西魏王,更直接连人带马,被炸成了碎沫沫! 而另一位西魏王魏咎,看到老弟被炸成沫沫,好悬没从马上掉下去,呲目欲裂的大喊一声:“豹弟~!!!” “将军,是霹雳雷火……” “这是暴秦的霹雳弹……” “越人怎会有暴秦的神器……” 六国先锋军中不乏见闻广博之辈,惊恐的喊叫声霎时起此彼伏。 几位参军谋士,同时向魏咎道:“将军,撤兵吧……这支番禺军太过古怪……” 呛啷—— 噗—— 魏咎拔剑斩杀一名叫嚷最凶的谋士,悲痛欲绝吼道:“退甚么退,你们能在这山林中,逃得过越人追杀吗?” “再敢言退,便是此獠下场!” “全军分散阵型,给我攻~!!!” 谋士齐齐噤声,魏咎虽是狂怒交加,但所言却是理智的很。 此时若是退,那便是败退,他们这五千人马,则全成了越人的猎物,根本就逃不了。 事到如今,进攻反倒是最明智的选择! 只要两军展开混战,那一炸一片的霹雳弹,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介时,若能击败这支番禺军,说不得还能缴获一些霹雳弹使用,甚至是研究仿造…… 咚咚咚—— 嘟嘟嘟—— 急促的战鼓声,呜咽的号角声,同时响起。 剩余四千多先锋军全部压上,舍弃稳步推进的从容,以分散阵型冲向当面之敌。 期间又挨了一波投石机轰炸,继而进入弓弩射程! 咻咻咻—— 咻咻咻—— 两方弓弩手不需指挥,毫不犹豫展开对射,向彼此阵中泼洒羽箭。 六国先锋军在冲锋途中,阵型又不严密,不时有人倒在羽箭之下。 他们的披甲率,比番禺王当初率领的精锐要高许多,但也终究做不到全员披甲,大概在八成左右。 而且甲胄中,铁甲只占一部分,多半皆是各种皮甲、藤甲,面对秦军的制式三菱破甲箭,纵然能起到防护保命,却也要受伤失去战斗力。 两方的距离迅速拉进…… 六国先锋军的阵型,被崎岖地形和挡路树木,分割的更加零碎。 呼呼呼—— 轰轰轰—— 六国先锋军中的刀牌手,投出势大力沉的短矛梭镖,而回敬他们的,是一颗颗冒着青烟的霹雳弹。 六国先锋军顿时死伤惨重,铠甲盾牌在霹雳弹面前,属实作用有限。 魏咎看着战场上,腾起的连绵烟火,听着震耳欲聋的连绵爆炸声,整个人都麻了! 这特么真的不是秦军吗? 居然还有单兵投掷的小号霹雳弹? 后面还有甚么花样? 花样自然是有的…… 六国先锋军是一群为复国信念而战者,有信念的军队,无疑是坚韧的,也是可怕的。 他们承受着巨大的伤亡,冲到了一块块铁山军阵前,踏着战死的同伴尸体,越过地上遍布的尖刺。 然后,一脚踏进了壕沟里…… 壕沟里布满尖刺和石灰粉,落进去不是被扎穿双脚双腿,便是被扬起的石灰粉呛住眼耳口鼻。 掉下去便是惨叫连连,宛如修罗地狱! 壕沟不算很深,也不算很宽,大抵是爬不上来,跨不过去的程度。 如果冲锋跳跃的话,可以跃过去,但对面便是鸳鸯阵的刀牌手,以及从刀牌手之后探出的铁尖狼筅和长矛! 有悍勇之辈,披铁甲,持犀皮盾,硬生生越过去,撞开铁尖狼筅和长矛,可却被蓄势以待的鸳鸯阵刀牌手,一盾顶翻在地,戚刀照着脖子剁下头颅…… 有更悍勇者,撞开铁尖狼筅和长矛,撞翻刀牌手,正待大发神威,却有两根三尖镗钯,从左右刺来,左刺面门,右刺腿脚,手中盾牌上下不得兼顾,当场便跪了,两柄双手大刀随之而来,将之连人带甲分尸…… 六国先锋军砍了身边的树木,搭在壕沟上作战。 或干脆合力抱着树木,去顶撞壕沟对面的鸳鸯阵,把鸳鸯阵撞散,再冲跳过去厮杀。 而在此期间,霹雳弹一刻不停的投掷出来,落在他们身边爆炸。 羽箭也照直了射他们面门。 惨烈的战斗,持续约莫有一刻钟,六国先锋军已死伤过半! “咚咚咚……咚咚……” 有节奏的战鼓声,突然在铁山军后列军阵中响起。 一直处在防守反击状态的铁山军,突然而迅速的变换了阵型,一个个或大或小,如同乌龟般的鸳鸯阵裂开,开始主动进攻。 刀牌手们齐齐投掷出一波霹雳弹,而后趁着当面之敌被炸的晕头转向时,将一块块踏板搭在壕沟上。 狼筅手、长矛手和镗钯手,踩着踏板冲过壕沟,凶猛刺杀当面之敌! 刀牌手随后而出,策应两翼,不时投掷出一颗颗霹雳弹! 弓弩手亦是拔出双手大刀,紧随在三种长兵之后,配合砍杀突破躲过长兵刺杀之敌! 进攻与被进攻,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一直处在进攻中的六国先锋军,突然成了被进攻者,伤亡猛然激增,终于是被打崩溃了! 只要是能动的,都在争先恐后逃窜! 魏咎看到这一幕,彻底绝望了,佩剑缓缓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可就在这时,一道声若雷鸣的大吼,突然自身后响起:“魏兄,羽来助你~!”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项羽,可敢与我一战? 魏咎闻听身后大喝,不禁手臂一颤,顿时剑锋就在脖颈上划出道血痕。 一众参军谋主,本也不欲出言阻拦他,甚至皆是已拔剑,欲随他就义,可听到身后呼喝声,顿时便是大喜过望,纷纷抢上前,齐力按住魏咎持剑手臂。 “将军,羽将军来了……” “君侯且慢,羽将军已至……羽将军已至……” “有羽将军相助,此战尚有胜算……” 众谋主七嘴八舌,一叠声的劝慰。 魏咎其实也已重燃希望,顺坡下驴便放下了剑,可是诸人的劝谏,却又让他脸色难堪。 先前魏豹话里话外,有不满项家叔侄的意思。 那不止是因为魏豹性情张扬,也确有项家叔侄自身的原因。 项梁以盟主自居也就罢了,更把他们这些楚国之外的旧族,当家臣一般颐指气使。 尤其是项羽,简直骄横跋扈,莫说是对他国旧族,不假以颜色,便是对项家拥立的楚王熊心,也多有不敬之处。 偏偏项羽又悍勇善战,六国军多有敬服他者,似魏咎这等带资入股的旧族,俨然要被架空了…… 故而,此时众谋主的劝慰,在他听来无疑是刺耳的,也让他又羞又恼又无奈。 不服又能怎样? 关键时刻还不是要靠项羽来救! 踏!踏踏!踏!踏踏! 急促密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项羽率领一千骑士,顺着山道飞驰而来,已至诸人身后。 “魏兄,你亲自上前督战,率麾下顶住正面之敌,后退者斩~!” 项羽马势不停,以命令的口吻,撂下一番话后,自诸人身旁掠过。 魏咎胡须微颤,他与项梁年岁相当,平日也已同辈相交,这项羽明明是晚辈,却一口一个魏兄的叫他,属实是不当人子了…… 不过,战事紧急大敌当前,心中不爽归心中不爽,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的,当下按照项羽的吩咐,亲自率领剩余的亲卫,上前参战并督战。 溃败的六国先锋军,见到项羽率兵赶至,本也已是军心大振,此时又见自家主将,率亲卫压上来参战,便纷纷止住逃窜脚步,鼓起余勇转身与铁山军酣战。 而与此同时,项羽率领一千骑士,已是饶了一个弯,绕到铁山军左翼。 但崎岖的地形和挡路的树木,让他们的速度大大迟滞,俨然还不如下马步行的速度快了。 于是,项羽果断下马,一千骑士也纷纷下马,舍弃长兵拿了短矛长剑大刀,擎起盾牌步行向铁山军左翼发起突击。 铁山军两翼的地形,都比正面要崎岖林密的多,步行速度其实也快不起来。 而且铁山军的军官们不是瞎子,眼看有一支六国骑士绕向左翼,也不可能不防备。 炽在派出预备队增援的同时,也让砲车兵们调转了攻击方向。 项羽和一千骑士刚一下马,便挨了一波投石机集火轰炸,不但炸死炸伤一片,更将马匹吓的四散逃窜! “散开,散开!都随我冲……” 项羽看也不看逃散的马匹,提着剑盾身先士卒,冒着接踵而至的又一轮投石车轰炸,冲向一块块散布的铁山军阵列。 当初在赵地剿杀入境匈奴兵时,他与项梁还有众多家臣,都见识过秦军使用霹雳弹。 因而此时,他没有丝毫慌乱,军卒们受他鼓舞,也悍不畏死! 只是项羽心中,却与那炸成沫沫的魏豹一般,也不由地泛起了嘀咕。 越人为何有暴秦的神器? 而就在这疑虑之中,项羽已经率领麾下,冲进铁山军的弓弩射程…… 咻咻咻—— 哆哆哆-—— 一块块铁山军阵列中射出羽箭,可面对清一色的盾牌,杀伤着实寥寥,羽箭尽数被盾牌挡下。 项羽率领的这支千队,颇有些类似后世特种兵。 或者说,专门为应对山林作战,进行过特殊操练的兵卒。 步战时皆持短兵盾牌,不摆战阵也有足够的单兵防御力,什伍分队也甚是灵活。 这般在地形复杂的山林中,与小股越人进行运动游击战,也是不吃亏的…… 两方很快近至三十步,短矛梭镖和霹雳弹,开始向对方招呼。 项羽麾下千队的伤亡,陡然猛增,而后冲锋速度再次加快! 铁山军阵前的尖刺和壕沟,并未起到太多迟滞作用,因为项羽和麾下绕过正面战场时,已经看清铁山军的布置。 有兵卒与袍泽共用盾牌防身,将自己的盾牌仍在身前地上,铺出了一条路,如此地上遍布的尖刺,便失去了作用。 至于那阴损的壕沟,有铠甲盾牌护身,齐齐冲跳撞过去便是! “杀~!!!” 喊杀声骤然响彻左翼战场,两方短兵相接,展开惨烈的白刃战。 不过,两方初一接触,项羽麾下便被铁山军吓一跳…… 铁山军的鸳鸯阵,长兵与刀牌手,互相配合攻防兼备,相比单一的短兵盾牌,实在有太多优势。 项羽麾下的兵卒们,往往没能与鸳鸯阵刀牌手接触,便被铁尖狼筅扫落在壕沟中,或被长矛手们,刺面门又刺腿脚,转瞬躺了一地。 纵然能侥幸突破铁尖狼筅和长矛手的封锁,鸳鸯阵的刀牌手也不是吃素的,一个蓄势待发的顶盾将之撞翻,紧跟着戚刀便带着寒光招呼下去了。 而且后头还有弓箭手与镗钯手,或瞅准时机照直了往射他们面门,或一刻不停的往阵前投掷霹雳弹,或用镗钯与双手大刀,将突入阵中的他们分尸! 项羽本人足够悍勇了,可仍是被逼的手忙脚乱。 亲卫为了相助他,转瞬战死三四人,他才终于杀乱一个什队的小鸳鸯阵。 然后,在项羽的目瞪口呆中,被他杀死半数的什队,转瞬又组成一个更小的伍队鸳鸯阵,仍是那般长短配合攻防兼备…… “有霹雳弹,又有如此精妙阵法,暴秦!定是暴秦!” 项羽看的头皮发麻,心中疯狂呐喊,已然断定这支越人军队,是暴秦搞出来的手笔。 不过,项羽和麾下们不好受,铁山军同样不好受,他们成军时日尚短,说是老卒尚且勉强,更谈不上甚么精锐。 而项羽麾下这支千队,却是毋庸置疑的老卒加精锐,且尽皆悍勇之士,战力非同一般。 铁山军的军官们,暗暗将之与当初的番禺精锐相比,发现番禺精锐跟这些家伙比,简直就是一群弱鸡…… 而随着战斗陷入僵持,精锐与非精锐的差距,便开始显现出来,铁山军兵卒之间的配合,渐渐不在顺畅。 “诸君,随我全力攻杀~!!!” 项羽敏锐的捕捉到这一变化,立即换上一面长牌护住全身,身先士卒率领麾下猛冲猛打。 铁山军更加疲于应对,兵卒之间的配合,更加错漏百出。 如此,项羽麾下硬是顶着霹雳弹的爆炸,将左翼铁山军打得节节败退,转瞬抢占了壕沟阵线! 而正面战场的铁山军,被六国先锋军拼死纠缠,却是没有支援左翼的余力了…… …… 铁山军阵后,草木茂盛的丘陵之上! “爱卿,是否派兵前去支援左翼?” 嬴政放下千里镜,指着摇摇欲坠的左翼阵线,向秦墨问道。 秦墨点头,向山下亲卫道:“再派三支铁山军千队,支援左翼战场……” “报!启禀太阳神帝,启禀秦天神,攻打左翼之六国军马已探明,据番禺败兵们辨认,领兵将领乃是项羽!” 秦墨的将令还未下完,山下突然有哨骑驰来,大声禀报道。 这消息让秦墨和嬴政同时一愣,君臣二人面面相觑片刻,嬴政出声问道:“是那位可止越人小儿夜啼的项羽?” 哨骑揖手回道:“正是!近些日收降的番禺败兵们,皆被项羽军杀败过,因而认得那支兵马,也认得项羽其人!” 嬴政恍然颔首:“怪不得铁山军左翼两支千队,更有霹雳弹助阵,竟被一千六国军打得一退再退。” “这项羽,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呛啷—— 秦墨突然拔出战剑,向丘陵下狂奔而去。 嬴政愣了愣,旋即似乎明白了秦墨想干甚么,顿时惊怒叫道:“瓜怂,给额回来~!” “陛下稍待,臣去宰杀了那祸害……” 秦墨头也不回,已是纵掠如飞到了山下,与自己的亲卫们汇合,又向隐藏在密林中的人马喝道:“铁山军第六千队,第七千队,第八千队……速速随本尊出战!”“喏~!!!” 三支千队的千将齐声应喝,迅速竖起千将旗帜,率领麾下奔出密林。 而后,如同三川汇流,跟着秦墨的主将大纛旗,奔向并不算远的厮杀战场…… “又是这般!又是这般!气煞额也~!!!” 嬴政在山上看的直跳脚,怒不可遏的叫嚷一番后,突然看向身边的禁卫统领:“你还愣着作甚?” 禁卫统领:“呃……” 嬴政见他这瓜怂模样,顿时更怒了,骂道:“立刻率禁卫去护佑秦卿,若护佑不利,按阵失主将治罪,全队皆斩!” 禁卫统领打了个激灵:“可是,陛下您……” “去~!!!” 嬴政宛如一头暴躁的公驴,扯着嗓子咆哮道。 禁卫统领被喷了满脸口水,终于不敢再废话,回头向身后的百余禁卫使了个眼色,便撒丫子往山下跑。 留在原地的百余禁卫,则是屏气凝神,努力使自己成为隐形人。 此山之下虽还有几千越人战士,但战场之上,便是全换成关中人也不行。 始皇帝身边不能没有禁卫随扈! 所幸嬴政大抵是被气昏头了,也或许是注意力全在秦墨身上,并没有回头质问他们为何不出随军出击…… 此时,秦墨脚程较快,已是甩开大部队,甚至是甩开亲卫,奔至左翼战场。 而左翼的铁山军,也早发现后面有大批援军赶来,秦墨这位最早获得越人认可的天神,曾经将六国打成丧家之犬的天神,更是亲自赶来助战,不由士气为之大振,纷纷奋起余勇,将阵线稳住! 当然,发现援军的不止是铁山军,项羽和剩余的麾下们,也发现了正在赶来的大批援军。 “撤退!速速撤退~!!!” 项羽没有丝毫犹豫,在发现铁山军后方,有大批援军的一瞬间,立即便脱离了战斗,一边向后退却,一边高声呼喝麾下撤退。 秦墨听到了项羽的呼喝,立即捡了一面盾牌,冲向声音响起处,路过左翼千将身边时,肃然撂下一句军令道:“变三才阵,冲杀追击!” “喏~!” 左翼千将揖手领命,立即让亲卫敲响变阵鼓:“咚咚咚……咚咚……” 原有之左翼千队兵卒,以及早前增援来的千队兵卒,听到这战鼓声后,立即在军官的呼喝,变幻三才阵,对撤退的当面之敌,展开猛冲猛打的追击战。 秦墨也夹杂在一屯战士中,向撤退之敌发起追击,判断没有错的话,项羽便在前面的撤退兵卒里。 项羽麾下的兵卒,或许皆是出身楚南,在崎岖山林中的撤退速度并不慢…… 秦墨追着追着,便与身旁的一屯战士脱节了,也看到了前方有一个穿着大红披风的家伙。 其身边拥簇的兵卒,尽是披铁甲者! 秦墨脚下加快速度,口中则大喝道:“项羽,可敢与我一战?” 项羽听到身后有人用洛阳雅言呼喊自己决战,不由为之一愣,但旋即却是大怒。 既怒这支越人军队中,果然有暴秦的人! 也怒身后之人不自量力! “藏头露尾之暴秦鼠辈,也敢与吾邀战,寻死……” 项羽回头便是喝骂,但话没说完,突然却又卡壳了,双眼也猛地瞪圆。 他当初在赵地时,是见过秦墨的,而且印象深刻。 这个印象深刻,来源于两方面,一方面是他多少有些忌惮秦墨的威名,也一直把秦墨当做超越的目标。 因而见过之后,便再难忘记! 至于另一方面,则纯是因为年轻人思春,他还惦记着虞姬呢。 彼时他在赵地见了虞姬,心中便爱慕不已,可虞姬却将秦墨挂在嘴边,多少让他对秦墨生出了一种嫉妒心里。 后来他随叔父项梁,来到这百越之地搞复辟,不停的征战厮杀,偶尔静下心时,却更加思念曾为他治伤的虞姬。 只是想到虞姬,便也不免会想起情敌秦墨…… 如今在这百越之地,突然见到秦墨真人,而且秦墨还是正在追杀他。 这让他怎能不惊? …… 秦墨看着回头喝骂的项羽,同样也愣神了一瞬。 他身体素质强悍,记忆力也不算弱,不说是过目不忘,许多人和事,大抵见过听过之后,也能记上许久。 而在赵地见过一面的项羽,他是记得的。 因为彼时的项羽浑身浴血,脚边堆放着一堆匈奴首级,彪悍之姿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原来你便是项羽……不知有乃祖项燕几分本领?” 这话换了别人说,顶多算是有挑衅意味,但出自秦墨之口,便是侮辱性极强了。 项羽闻言,顿时炸了! 他祖父项燕,虽然不是死在秦墨手中,但却是被秦墨和王翦击败,兵败之后自刎而死。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被秦墨逼死的。 更是秦墨的手下败将。 “狗入的华夏第一勇士,今日必斩你首级,祭奠吾家先祖!” 项羽愤然大骂一声,转身便向秦墨冲来。 他极有傲气的人,乃是任侠豪杰的性子,做事也向来遵从本心,如何能受人侮辱? 侮辱他,大抵比杀了他,还让他难以接受! “少将军不可鲁莽……”新 “羽将军莫冲动……” “兄长我助你……” 亲兵们见项羽回身迎战,赶忙也折返身形,急的连拉待劝。 但,其中的项家子弟,却是同仇敌忾,嚷嚷着给项羽助拳,不亚于是在火上浇油。 而且该说不说的,这天下除了项家几位长辈,也根本没人能管得住项羽。 几个想拉住项羽的亲兵,根本起不到作用,宛如人形挂件一般,反被项羽带着往回冲…… 秦墨见项羽折回身应战,立即收敛心神,握紧手中盾牌战剑。 生死搏杀,胜负只在一瞬! 呼呼呼 十几颗冒着青烟的霹雳弹,突然从秦墨头顶飞过,一股脑砸向了项羽和亲卫们。 却是秦墨身后的一屯越人战士,眼看项羽和一群亲卫,折回身直直迎向秦墨,果断使用了霹雳弹。 他们可听不懂洛阳雅言,只知道秦墨有危险,必需帮忙。 而且方才他们与项羽交战,深知项羽之悍勇无匹,若秦墨有个闪失,他们便是阵失主将,要全队皆斩了! “无耻鼠辈……” 项羽看着飞来的霹雳弹,不禁气的大骂一声,而后迅速扑倒在一处山石之后躲避,同时用手中长牌遮住全身。 他和亲兵大抵已经摸清了霹雳弹的路数,知道怎么躲避最有效! 秦墨也几乎在同时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冲,闪身躲在一颗大树后面。 轰轰轰 咻咻咻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随之响起,崩裂的预制破片铁壳,夹杂着被炸飞的碎石,亦随之四散激射。 待一切归于平静,秦墨探头瞧看,发现项羽的亲卫,已然被炸死了一半有余。 剩下一半正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项羽也还没死! ps:万更第一天!且看本羊冲冲冲!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朕喊都喊不住啊,真气煞人也! “鼠辈受死~!” 项羽爆喝一声,疾步冲到秦墨近前,一手持长牌护住自身,一手战剑兜头劈砍而下。 秦墨亦是一手举盾格挡,一手战剑猛刺。 咔嚓—— 秦墨手中的盾牌,被项羽战剑劈出一个大豁口,剑刃砍在秦墨的左臂肩甲上。 噗嗤——新 而几乎同时,秦墨的百炼战剑,也刺穿了项羽的长牌,又余势不减刺穿项羽护身的铁甲。 两人的攻守,皆毫无花哨,凌厉迅猛。 但攻击方式的不同,已然让两人分出胜负! 砍劈的力道分布与一线,劈开盾牌后,还有数枚乃至数十枚叠垒编制的甲片阻挡。 刺击的力道集中与一点,刺穿盾牌后,一个点上的甲片,能叠垒几片厚度? “唔……” 项羽吃痛闷哼出声,身形也为之一顿。 秦墨则不受影响,顺势拔剑顶盾凶猛撞击,随着嘭的一声闷响,项羽顿时被撞的翻滚在地,腹部撒出汩汩鲜血,剑盾也皆撒了手。 而秦墨手中的复合盾,本就项羽被劈开一道大豁口,破坏了整体结构,这一撞之下彻底散了架,只剩蒙在上面的犀皮,连接着散乱的藤条、木板。 “留下首级吧~!” 秦墨甩手扔掉散架的破盾,一个纵跃直往项羽身上跳,同时双手握剑柄奋力劈砍。 “羽将军……” “兄长……” 项羽剩余的亲兵们,看到这一幕不由惊怒大吼,狂奔着想冲上来解围。 但,剑刃之下,没有闪现,如何能救…… 哗啦—— 项羽面对呼啸砍向自己脖颈的剑刃,并未束手待毙,抓了一把身下的泥土,狠狠砸向秦墨面门。 噗—— 利刃入肉声中,一条手臂齐根而落。 “啊,痛煞吾也~!!!” 项羽狂吼一声,断臂处喷洒出大量鲜血,连滚带爬与赶来的亲兵汇合。 秦墨被泥土迷了眼,也在踉跄着快步后退,与身后的一屯战士汇合。 “斩杀项羽,本尊保举,全队五级军功,各赏百金!” 秦墨一边揉眼,一边剑指项羽,用越人语言大喝道。 那一屯铁山军战士闻言,霎时红了眼,纷纷越过秦墨,嗷嗷怪叫着冲向项羽。 附近听到秦墨呼喝的铁山军什队,亦是一个急转弯,舍弃追击之敌,赶来围杀项羽。 “保护羽将军先走……” “项家子弟殿后……” 项羽身边的亲兵们,倒是临危不乱,有人护送着项羽逃窜,有人充当殿后死士,分散开来,主动迎上围杀而来的铁山军。 而与此同时,附近更多的项羽麾下,也停下了撤退的脚步,或向项羽身边汇聚,或折回身阻截那些想要围杀项羽的铁山军,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如此,在众多壮士慷慨赴死之下,算是让项羽捡了一条残命! 仅剩的几个亲兵,护送他退出铁山军左翼阵地,回到最初弃马步战的地方,抓住了几匹逃散不远的马匹。 然后,将项羽搀扶上马背,快马加鞭而逃,汇入正面战场的先锋军败兵中! 正面战场的六国先锋军,本就是强弩之末,凭着一口气在撑。 所以,当铁山军阵地后方,出现大批援军的一瞬间,他们果断崩溃了。 彻彻底底的溃败! 魏咎和一众谋主,在亲兵的保护下,比军卒跑的还快! 至于为何不像先前那般自刎就义……只能说,偶尔自刎一次还行,但凡不能成功,心气儿便泄了,还是活着香! 六国先锋军和项羽麾下,逃得丢盔弃甲。 铁山军在后面紧追不妨,不时将掉队者斩杀或俘虏,然后继续追击! …… 捞军功的追击战,持续到日落天黑,才算是告一段落。 其实也没多长时间,因为六国先锋军赶来这处预设战场时,本就已是下午过半,又经过一场厮杀后,便到黄昏了。 “成功逃走的先锋军,应是不足千五之数。” “项羽麾下千人,成功逃走者,更不足百人。” 军法官们统计了首级斩获和俘虏,便对六国军队的损失,有了一个直观的了解。 魏咎的兵马,加上项羽的兵马,六国军的参战兵力,达到了六千多。 与炽率领的一校铁山军,人数大差不差。 而且,铁山军也就是有霹雳弹助阵,后来又有大批援军冒出来,将六国军队的最后一丝希望抹杀,才能赢得战斗胜利。 否则的话,铁山军多半是被按在地上摩擦的命,取胜的可能几乎是为零! …… “缴获的铠甲,送到匠营尽快修补,回头给战士们都装备上,这是头等大事。” “喏~!” “袍泽们的遗体焚化之后,需好生保存骨灰,将来送回铁山安葬。” “呃……” “不要怕麻烦,人活一世,总要有个根的,他们如今战死,为的是未来所有人都能丰衣足食,理应像英雄般魂归故里。” “喏。” 秦墨来到了医疗营,查看战死兵卒的遗体,不时向身边跟随的炽嘱咐一句。 自从他在宝珠寨登陆,率领越人起义以来,此战是伤亡最大的一战。 六国军队的战斗力,为复国而战的坚韧信念,着实让铁山军付出了不小的伤亡。 但……不论是不是依仗装备优势,以及后备援军优势,侥幸取得的胜利……胜了便是胜了! 这一点毋庸置疑! 六国军中的精锐先锋军,被几乎同等人数的铁山军击败,打得近乎全军覆没,也是不争的事实。 还有那让百越诸国闻风丧胆的项羽军,也在铁山军阵前折戟。 这份战绩足以让铁山军骄傲了! “回头你们自己开个战后研讨会,总结此战之得失,长处继续发扬,劣处迅速改进。” “不但各级将领军官要总结,什伍兵卒之间,也要自我总结。” “只要能总结出东西,加以发扬或改正,下一次与六国军战斗时,便不说多挣军功,也可减少伤亡。” “喏!” 秦墨最后嘱咐炽一番,便又去查看伤兵们。 他不厌其烦,一一与伤兵们攀谈,问他们是如何在战斗中受的伤,问他们队中的斩获可够封爵,问他们晚饭想吃甚么…… 所谓爱兵如子,也不过是如此了! 聊到最后,伤兵们都有些无语了,天神这么闲的嘛? “秦相,这医疗营有吾等医倌护士,又有基层宣教官们,时刻关注自家麾下状况,您就别在这里瞎转悠了。” 夏无且一边用弯头针羊肠线,为受伤战士缝合伤口,一边驱赶跟伤兵闲侃的秦墨道。 秦墨眉头大皱,板着脸道:“您老这是甚么话?我乃一军之主将,再如何体恤士卒,也是不为过的!” 说着,拿起一把小剪刀,递给完成缝合的夏无且。 不过他的帮忙很多余,因为夏老头旁边就是打下手的吕雉,直接用另一把小剪刀,帮夏老头剪了线。 秦墨向吕雉颔首,以示赞赏。 吕雉则回以温婉笑颜,让越人女护士将那伤兵抬下去,换上另一位手臂骨折的伤兵,继续给夏老头打下手治疗。 “体恤士卒确实不为过,但……陛下已派人来找数次了,秦相打算躲到甚么时候?” 夏无且毫不客气,直接戳穿了秦墨不愿离开医疗营的最大原因。 先前秦墨一听项羽之名,便火急火燎亲自去参战,俨然又是故态复萌了。 更把嬴政当初劝诫他,要爱惜自身、不要以身犯险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 而且,还是当着嬴政的面儿,喊都喊不住的那种,简直是猖狂至极。 此时,嬴政大抵已气疯了。 说不得,正拿着小皮鞭等秦墨回去呢! 而秦墨……秦墨又不傻,自然不会往枪口上撞,所以打算先消磨消磨时间,等嬴政气头过去了,再回中军也不迟。 “我方才被那项羽用泥土迷了眼,烦请夏老帮我看看。” 秦墨是打定了主意拖时间,见不在有伤兵抬过来,便让夏无且为自己诊治。 “君子怎此刻才说?可有大碍?” 吕雉闻言,不等夏无且有所动作,便急声问道。 她早注意到秦墨眼仁充血泛红,还以为是战场厮杀时,血气上涌所致,不曾想竟是被人攻击了眼睛!秦墨摆手笑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胀涩。” 吕雉轻舒一口气,赶忙搬了凳子让秦墨坐下,然后掰开他眼皮,让夏无且瞧看。 “确实无甚大碍,想必是初迷眼时,揉眼揉的太狠了,热敷几次,消肿即可。” 夏无且仔细看了片刻,给出诊断。 吕雉立即拿了块用于包扎伤口的干净麻布,在旁边的热水炉里浸泡热水,捞出来稍稍拧出水分,便给秦墨蒙在眼睛上热敷。 “秦相好福气啊,娥姁之贤惠,比之虞……比之华虞公主,还要犹有过之!” 夏无且一边收拾自己的医药箱,一边不吝赞美吕雉道。 两女都曾在他手下担任过护士,贤不贤惠的他确实很有发言权。 秦墨幽幽道:“那是您老没见过她险些毒杀一船……哎呦~!” 他不置可否的吐槽,转瞬变成了呲牙咧嘴的痛叫。 下黑手者自然是吕雉无疑! …… 月上中天,赖在医疗营蹭病号饭的秦墨,却被嬴政的禁卫统领,在饭堂里抓个正着。 “叛徒,你敢出卖主将行踪?!” 秦墨嘴里叼着面条,怒瞪张良骂道。 张良无语揖手道:“太子殿下率后续兵马已至,您就别躲着了!” 禁卫统领也是哭笑不得道:“秦相,事关军机大……” 秦墨听闻扶苏率兵到了,立即将碗中鸡蛋面扒拉进肚里,却是比禁卫统领还急,不等他说完便催促道:“走走走,赶快去。” 扶苏率兵赶到,比预想中要快一天。 而快这一天的时间,却可以让战局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 与此同时,嬴政摸着黑出营迎接扶苏的兵马,父子俩已是碰头了。 “怎敢劳父皇亲迎,儿臣惶恐!” 扶苏借着星斗月光,远远看到来迎接的是嬴政仪仗,赶忙滚鞍下马行拜见之礼。 后面的冯劫、李斯、周青臣、赵高等大臣,以及章邯、赵佗、王其等将领,也纷纷下马拜见:“劳陛下相迎,臣等惶恐!” 嬴政挥了挥手中皮鞭,让他们收了礼数。 扶苏和诸文武收了礼数,然后……场面突然陷入静谧的尴尬。 因为,嬴政虽是来迎接他们,可脸上却不见笑颜。 恰恰相反的是,嬴政此时板着张国字脸,丹凤眼中也似有煞气隐现,真心让人不敢胡乱说话! 诸文武暗暗交换眼神,各种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这是个甚么情况? 不是说这边刚打了大胜仗吗? 打胜仗应该高兴啊,咋陛下却是一脸要吃人的模样? 该不会是……太子独领一军,让始皇帝起了猜忌之心吧? “父皇,可是有不顺遂之事?” 最后还是老实人扶苏出头了,主动开口询问道。 嬴政恨恨点头:“有!” 扶苏:“……” 诸文武:“……” 该不会真是起了猜忌之心吧? 扶苏这些时日,除了按部就班收服城池,也没干啥出格的事儿啊? 甚至,诸文武因为事先得了嬴政嘱意,要锻炼扶苏的领军理事能力,便根本没帮扶苏甚么忙,虽同处一军关系反倒冷落了! 这还有啥好猜忌的? 怕儿子的才能胜过当爹的才能吗? 扶苏硬着头皮,揖手一拜道:“敢问父皇,是何不顺遂之事?” 嬴政看他一眼,而后又看向诸文武,点名道:“冯劫、李斯、周青臣、赵高。” “臣在~!” 四人齐齐出列,揖手而拜。 嬴政板着脸,目光扫过四人,又落在扶苏脸上。 这气场太强大,五人被看的头皮发麻,尿都快吓出来了,几乎就想学着越人行那匍匐之礼。 但就在这时,嬴政却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情绪,以请教的口吻道:“前次你们跟随那瓜怂出战,是如何管束他的?” 五人齐齐一愣,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儿。 而等他们回过神,理解了嬴政口中的‘那瓜怂’是谁之后,顿时就……就更无语了。 就这啊?至于么! 人家小心肝都快吓爆了好不好?! 扶苏鼻子一酸,眼泪好悬没掉下来,冯劫、李斯、周青臣、赵高四人,更肩膀一塌好悬没瘫地上。 一时,竟皆有劫后余生之感! 活着真好! “陛下,可是秦相又不爱惜自身了?”李斯揖手问道。 嬴政恨恨点头,咬牙道:“尔可曾见过冲锋陷阵的一军主将?” 李斯先是点头,后又摇头:“主将之职,在于总揽全局,指挥调度,若主将冲锋陷阵,那必然是战事焦灼,不胜便败的危急时刻!” 嬴政嘿然:“可彼时已是必胜之局,他只因得知了那位可止越人小儿夜啼的项羽也在敌军中,便冲至交战之前线,与那项羽决死拼斗……” “朕喊都喊不住啊,真气煞人也!” 说到最后,他又开始咬牙切齿,将手中鞭子捏的咯吱吱直响。 扶苏和诸文武听到项羽之名,也是忍不住皱起眉头。 项羽的凶名,在这百越之地,实在太盛,坑卒屠城也就罢了,那些斩将夺旗的传闻,也邪乎得很。 甚么一人率百人,冲垮上万大军。 甚么一人率千人,将百越数万联军打得满地找牙。 简直就是特么的非人类! 秦墨拥有华夏第一勇士的称号,却也没有那般恐怖的战绩啊! 诸人念及至此,不由左右看了看,见秦墨不在此地,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该不会是打了胜仗,却失了主将吧? “咕嘟,陛……陛下……秦相是否安好?” 李斯艰难咽下一口唾沫,颤声问道。 他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秦墨有多好的关系呢。 嬴政丹凤眼微眯,冷冷看他一眼:“秦卿自是无恙,瞎想甚?” 李斯顿时一滞,心中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祸害遗千年啊…… 扶苏和其余诸文武,则是长长松一口气,人没事就好,千万别好人不偿命啊…… “倒是那项羽,被秦卿刺了一剑,又斩断一臂,被亲兵拼死救走,纵然还能活,也成残废了!” 嬴政又补充了一句道。 李斯再次一滞,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顿时就只剩一种滋味了。 那滋味,分明就是,酸! 浑身毛孔都冒酸水的那种酸! 而扶苏和其余诸文武,却是在稍稍愣神之后,轰然击掌赞叹叫好。 “哈哈哈,致师斗将,战而胜之,秦相真英雄也……” “大将军这华夏第一勇士,断然无有半点水分……” “秦相斗伤项羽,六国旧族失最大臂助,元气大伤矣……” 他们这边没口子的夸赞秦墨,嬴政却是越听脸越黑。 这是重点吗? 朕向你们请教如果管束那瓜怂, 欲使其不再做那般莽撞之事。 你们倒好,还夸赞上了,是想怂恿他以后多行莽撞么? 啪—— 嬴政狠狠一甩皮鞭,发出震响。 扶苏和诸文武齐齐收声,终于想起自己跑题了。 “陛下,想要管束秦相,其实极是简单!” 周青臣主动跳出来,胸有成竹道:“借用秦相自己的话说,便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要行莽撞之举,便抱他腿不撒手……”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若非念他有功,朕早让军法官,将之吊起来抽了! 周青臣越说声音越小,大抵也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不太适合嬴政这位帝王。 嬴政确实听得很无语,心说:【堂堂秩比九卿的博士仆射,说话能有点谱么?啥主意都敢出!】 不过,等他的眼角余光,扫到扶苏、冯劫、李斯、赵高脸上时,却是为之一愣。 因为他看到这四人,听着周青臣的话,居然在频频点头,尽皆还是一副‘唯有如此’的模样。 嬴政迟疑了一瞬,试探问道:“你们用过这法子?” 四人齐齐摇头,然后非常不厚道的,又齐齐一指周青臣:“周仆射用过……” 嬴政和诸文武,顿时表情古怪,迟疑看向周青臣,似乎在幻想,周青臣宛如怨妇般,抱住秦墨的腿,死不撒手的画面。 嗯,很辣眼睛,相当的有冲击力! 周青臣:“……” 这就很社死了! 他乃众博学之首,平日那是受人敬仰的君长。 说他为了约束秦墨,抱住秦墨的腿不放,面子还要不要啦? 可偏偏,他确实就这么干过…… 彼时秦墨派出招抚官,招降番禺王的三万部族兵,原本秦墨是打算自己也出任务的。 毕竟,他是最初的天神,领着张良等人,摆开架势往那一站,便有天然的说服力。 但扶苏和四大金刚外加赵高,那是一千一万个不同意。 彼时嬴政给他们的任务,便是约束秦墨,不让秦墨身涉险地。 六人为了完成嬴政的任务,自是想尽办法劝阻秦墨,周青臣一个激动,便耍起了老小孩的脾气,抱住秦墨的腿不撒手…… 彼时气氛到了,周青臣抱住秦墨的腿耍赖,大家并不觉得有甚么不妥。 可此时想来,却是极度的羞耻! “爱卿啊,那法子当真好使?” 嬴政见周青臣默认了事实,便好奇问道。 周青臣一听‘爱卿’二字,顿时骨头都轻了二两,也不羞耻了,郑重揖手道:“确实非常有用,秦相当时便被搞得没脾气,还持晚辈礼,将臣客客气气搀起来!” 嬴政丹凤眼亮了,紧紧攥住周青臣拜下的手,宛如托付终身一般,认真道:“那么……往后秦卿,便交与爱卿约束了!” 做皇帝就这点好,自己拉不下面子做的事儿,有的是人帮忙去做。 周青臣:“……” 这是可着我的老脸上啊。 不过,既然君王托付重任,他这做臣子的,哪有推拒不遵从的道理,便摆出慷慨就义之姿道:“臣明白了,臣……臣这张老脸不要啦……定不叫陛下失望!” 嬴政感动了,攥着他手一阵摇晃,似乎激动难以言表。 踏踏踏—— 这时,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突然自宿营地方向传来,接着便见秦墨骑着汗血白马,在张良和禁卫统领的拥簇下,正顺着山道疾驰而来。 “瓜怂,终于肯露面了!” 嬴政松开周青臣的手,转而看着秦墨咬牙恨恨道:“你们是不知道啊,他自白日的战斗结束,许是也知道自己鲁莽了,便一直避开朕不见,着实恼人的很……” 诸文武听得可乐,这不跟小孩子做错事,不敢回家见家长一样么? 倒是扶苏,突然感觉自己悟了,秦相这等避而不见的法子,简直是应对父皇暴脾气的最佳方式啊。 掌握了这法子,以后绝对能少挨抽啊! 扶苏心中这般想着,嘴上却已向嬴政道:“父皇倒也不必过分苛责秦相。” “依儿臣看来,秦相之所以不顾自身安危,亲至阵前与那项羽决斗厮杀,其实还是赤诚之心使然。” “如今,那项羽被废,便如同拔除了六国旧族的毒牙,为日后行事扫清一大障碍,实是大功一件,当赏!而不当罚!” 嬴政没好气白他一眼:“朕非昏聩之辈,岂能不知其中道理,若非念他有功,朕早让军法官,将之吊起来抽了……” 父子俩说话的功夫,秦墨已经到了近前,滚鞍下马向嬴政见礼。 嬴政冷哼一声,却是余怒未消,懒得搭理他。 秦墨行完拜见之礼,这才转而向扶苏和诸文武揖手:“左将军,诸君,辛苦了……你们竟比预计早到一天还多。” 扶苏和诸文武立即回礼,扶苏只道:“秦相说的哪里话,分内之事理所应当尔。” 他嘴上说的轻松,但其实为了加急赶过来,完成对主力军的增援,他在行军路上时,几乎把能想到的办法都用尽了。 各级宣教官讲故事,带头唱军歌鼓劲儿,只是小儿科。 秦墨练兵的那套法子,他也用在了行军上,各千队之间互相比拼脚程。 那一支千队走的快,且无有掉队者,便全队饭食加肉。 反之,便军官挨鞭笞,兵卒罚食糙米! 包括月明星亮的夜晚,只要夜色中能视物,他便果断不在宿营,让兵卒们吃饱喝足后继续赶夜路…… 凡此种种措施,这才有了快出一天多脚程! “你们到了,许多事情,便简单了,今夜休息一晚,明日全军开拔,乘胜找一找六国主力军的麻烦。” 秦墨嘿然道。 扶苏带过来的八千余良家子,皆是曾经的番禺精锐,在山林中战力不俗。 有这八千多良家子精锐加入,秦墨手中的兵力,便达到了两万五千余。 若与损失了五千先锋军的六国军队比较,其实兵力人数已持平了。 若不乘胜再打一波,将六国军队击垮在山林中,实在可惜! “全凭大将军吩咐。” 诸文武揖手应喝。 扶苏则是拿出贴身携带的虎符,双手捧着上缴给嬴政:“儿臣幸不辱命,圆满完成左路军之任务,请父皇收回虎符。” 他现在与秦墨合兵一处,便又自动成了副将,确实用不着虎符了。 嬴政双手接过虎符收好,而后难得露出慈父一面,拍打着他身上的亮银甲,向诸文武道:“此乃吾家麒麟儿也!” 诸文武心服口服,向扶苏揖手大拜。 此番扶苏独自领军,他们这些人随在军中,纯纯蹭饭不帮忙,却将扶苏的本事看在眼中。 此时或许还不如秦墨那般游刃有余,但只需假以时日,便未尝不是一位能征惯战的马上帝王! …… …… 次日,两万五千大军,用过早食后次序开拔,浩浩荡荡直扑六国主力军。 而与此同时,昨日傍晚战败的项羽及其麾下,以及六国先锋军,也在天亮时陆续找到了主力军宿营地。 项羽和几个有马的亲卫,是最先回来的。 项梁得知侄儿回来,便领着六国旧族们,急匆匆出中军帐迎接。 可等他们看清项羽的惨状后,顿时便傻眼了! 其实,战败的消息,昨夜晚间时,便有败兵摸黑逃回,将消息传回来了。 但具体败得多惨,他们并没有一个直观印象。 直到此刻见到了项羽,他们的后脊梁,便开始冒凉气了…… 项羽腹部的伤口,以及断臂上的伤口,已经被亲兵做了简单包扎,但项羽却早就陷入昏迷,说是气若游丝也不为过。 “羽儿……快,快找医倌来……” 项梁亲手将绑在马背上的项羽摘下来,眼中热泪滚滚而下。 而其他几国旧族,看着这一幕,心下也不由凄然。 虽然,他们平日里对骄横跋扈的项羽多有微词,但项羽的威名和战绩就摆在那里,他们更多的还是需要仰仗。 如今项羽成了这般模样,六国军队便失去了最大的依仗,能高兴得起来才是怪事! “项庄,昨日战况到底如何,且于我细细道来。” 项梁悲痛诸人惶然之际,却有一老者波澜不惊,拉住一名护送项羽回来的亲兵,沉声询问道。 “范老,战况没甚么好说的,就是对手摆下阵势,等我们去攻。” “然后,我们败了,几乎是全军覆没的大败。” “主要是……打败我们的那支越人兵马,恐怕是暴秦的手笔!” 项庄苦笑答道。 此言一出,正在悲痛的项梁,立时便止住抽噎,诸旧族亦是骇然变色。 一道道震惊的目光,同时集中在项庄脸上! 只是范老头仍是那般波澜不惊,只是继续问道:“暴秦手笔?何解?” 项庄稍稍组织言辞,便道:“那支打败我们的人马,虽是由越人组成,但却装配有暴秦的雷火神器,而且还有比咱们更好的砲车。” “另外,所摆战阵也颇为神奇,长短兵互相配合,堪称攻防兼备,我们的楚南盾甲兵,明明比他们更悍勇,可在那战阵面前,却讨不到丝毫便宜!” “最最最重要的是……暴秦那位华夏第一勇士秦墨,便在那支打败我们的人马中,也是他重伤了兄长!” 这最后一句,无疑是最有杀伤力的。 项梁和诸旧族,皆是目瞪口呆,眼珠子好悬没瞪出眼眶来:“他怎来了百越?!!” 便是那波澜不惊的范老头,胡须也不禁抖了几抖。 当年楚国的顶梁柱项燕,便是栽在秦墨手中。 如今项羽这位六国军中的顶梁柱,也栽在秦墨手中。 这秦墨怕不是专克项家的吧? 楚南公那句,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或许应该改成,秦虽一人亡项必秦…… “呼!” 范老头强压心中的燥郁感,再次问道:“敌方有多少人马?” “摆阵与我们攻杀的有六七千,后来又来了三四千援兵,两者相加,少说也在一万以上!” “全是青壮?” “全是!” …… 范老头着项庄一通猛问,事无巨细皆问清楚,甚至把话题绕回去,让项庄讲述了一遍详细战况。 最后,更还让项庄在地上,画出鸳鸯阵的大概模样! 而在此期间,项羽已被医倌抬走医治,更多的败兵也进入了宿营地。 直到狼狈的魏咎和几个谋主进入宿营地,范老头才算是放过项庄,转而又去拉着魏咎等人询问印证。 项梁和诸旧族,似乎也信服这范老头,虽心中焦躁,却没人敢出声打搅他。 足足过了好半晌,范老头终于不再问话,揖手向项梁道:“大将军,敌军初战大胜,必然乘胜来攻,当早做准备。” “另外,是撤军,还是进军,大将军也当早做决断!” 项梁点点头,问道:“撤军如何撤?进军如何进?” 范老头解释道:“撤军,先撤到我六国军占据的平原地带,如此才可发挥我六国军大兵团作战的优势,若越人敢追赶至平原,则定叫其有来无回!” 说着顿了顿,又道:“至于进军……臣不倡议进军。” “禺王城的平原,此时多半已被那支暴秦培养的越人兵马占据,否则不会放心将后背交给番禺朝廷。” “我们纵然能在山林中,突破万余越人的阻截偷袭,赶到番禺王城平原,恐怕也捞不到一星半点的好处!” 范老头条理分明的解释完,便不再说话,只等项梁和一众旧族,商议出一个结果来。 踏踏踏—— 而就在这时,几名哨探突然飞马而至,为首的带队军官,跳下马揖手道:“启禀大将军,南方半日路程,发现大批越人军队,正向此地而来。” 项梁和诸旧族面面相觑,心中对范老头不禁更加敬佩。 人家刚才可是说了,敌军挟大胜之威,必定是要来乘胜追击的。 真是猜的半点不差,果然就来了! 项梁看向那哨骑军官,问道:“敌军具体有多少人马?” 哨骑军官立即答道:“先锋军六七千,中军一万多……另有后军一部,敌方哨骑遮蔽甚严,吾等无法详细探查……总兵力应在两到三万之间!” 项梁:“两到三万?” 刚刚还只有一万,咋又突然冒出来两万? 这支暴秦培养的越人军队,到底还有多少人! “再探再报,务必探明。” 项梁挥退哨骑们,转而向范老头道:“范兄,撤兵吧。” 范老头揖手:“正该如此……只是,撤兵还需留下一部兵马殿后,否则以越人在山林中的脚程,我军断然是撤不掉的!” 项梁转而看向诸旧族们,温言问道:“谁愿担此重任?” 诸旧族彼此交换一个眼神,然后齐齐低头或望天,却是谁也不愿做殿后之兵。 方才项羽的惨状在哪摆着呢,没有项羽那等本事,还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项梁见诸旧族不言不语,眼中不禁闪过愠色。 打仗你们不行,逃跑你们倒是第一名,简直废物点心没跑了! “既然都不愿殿后,那便都留下。” “咱们合力与来犯之敌打一场,打赢了他们,再安安稳稳往回撤,若不然撤退也撤退的不安心!” 项梁本身谋略也不差,当下换了个思路,拍板钉钉道。 诸旧族闻言再不迟疑,纷纷揖手道:“喏!” 项梁紧皱的眉头,终于稍稍舒展,当即展开舆图,与诸人研究如何与来犯之敌作战。 当然,主要是研究如何应对霹雳弹! 那东西在败兵口中说来,简直有撼天动地之威,若不研究出个应对方法,这一战同样凶多吉少! 不过,诸人研究来研究去,还没研究出个妥帖的应对方法,却又有哨探来报:“越军前锋距离宿营地已不足十里!” 项梁闻言,脑浆子都沸腾了,甚么鬼东西,先前不还是说半日路程么? 怎么转眼不到一个时辰,就只剩十里了? 这帮越人是长了翅膀怎滴? …… 越人当然是没有长翅膀的,不过他们所使用的鸳鸯阵长矛,却是翻山越岭的神器。 矛头有勾,矛尾有环,首尾相连之下,一些不算太夸张的悬崖峭壁,便直接翻越过去了。 而不是费劲巴拉的绕过去,一绕便是浪费半个时辰…… 所以,越人在山林中的脚程速度,远远超出了六国哨骑的认知范畴。 在他们看来需要半日的路程,对于越人战士来说,其实一个时辰便足以! 于是,当鲲率领先锋铁山军,抵达六国联军的宿营地外时,两万多六国军正从各个出口往外涌呢。 似乎想要在宿营地外列阵而战! “这……莫不是想诱我出击吧?” 鲲看着忙乱列阵的六国军,向身旁的宣教官迟疑问道。 宣教官摇头,同样满脸懵逼。 或许是六国先锋军和项羽麾下,留给他们的印象太深刻,他们便下意识的认为,所有六国军都应该是那样的精锐。 以至于,突然发现六国军中也有弱兵时,他们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但事实是,有强有弱才是常态! 而且六国军中的弱兵,对上百越诸国的部族兵,那也是碾压的! “要不……掏一把试试?” 鲲又拿着千里镜看了一圈, 终于是动心了。 宣教官是不会插手具体指挥的,一切全看他和副将还有参军司马:“掏一把!” 稍倾,一支千队迅速脱离本阵,排着大鸳鸯阵,慢跑着冲向当面之六国军。 而当面的六国军,见有越人杀来,立即稳住阵脚,以疏散阵型迎战。 这是目前来说,应对霹雳弹的办法之一! 毕竟,黑火药的威力摆在那里,只要不是在脚下爆炸,预制破片对有甲目标的杀伤力,并不算大! 两方迅速接近,箭雨展开对射,然后是投掷武器向对方招呼。 轰轰轰—— 霹雳弹炸响中,鲲眼睛亮了:“全军压上去,搅乱他们!”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大战当前,要不要这么打哑谜? 前方,六国军阵的左翼兵卒,因为霹雳弹爆炸,而慌乱不已。 后方,近两万中军主力,已是赶到了! 敌阵眼看要乱,自家援军已至,鲲也不再畏首畏尾,立即便率领先锋军压上去。 先锋军的职责之一,便是试探敌之虚实无论能否打得过,总是要先打一场,掂一掂敌方的斤两,让后续中军主力,心里有个数。 或者是,为中军主力创造战机! 鲲此时便是想为主力军创造战机,只要他能把六国军阵搅乱,这一战便胜了大半。 不过他的设想再好,六国联军却不是泥捏的! 先前,因为他率军杀来的速度太快,导致六国联军不得不匆忙应对,加快出营速度列阵。 又因初次面对霹雳弹攻击,那恐怖的爆炸声和烟雾火光,也让六国军卒陷入恐慌。 种种因素相加,因而显得战斗力堪忧! 猛一看,顶多也就是当初番禺精锐的水平,甚至还有所不如! 但实际上,六国主力军的总体实力并不差,纵然不如魏咎的六国先锋军精锐,却能轻松打趴百越诸国的所谓精锐。 所以,当鲲率领铁山军压过去时,渐渐自匆忙和恐慌中镇定下来的六国军主力,也开始发挥出真实战力。 鲲预想中的搅乱敌阵,非但没有成功,反倒是自己的右翼,被一支六国骑兵给突袭了…… 这里不是铁山军的预设战场,而是六国军的宿营地。 项梁和诸旧族们,很明白自家军队的优势和劣势是甚么,故而行军路上设立的宿营地,自然也是特意挑选的开阔地带。 哪怕不如平原地带一马平川,也足够小股骑兵腾挪了! 但,最让鲲感到无力的,并不是来去如风的六国骑兵,而是自家的鸳鸯阵! 在崎岖山林地带,百试百灵的鸳鸯阵。 到了开阔地带,面对六国主力军的一块块方阵,竟是有些狗咬刺猬无从下嘴的感觉…… 鸳鸯阵的优势,是攻守兼备,灵活多变,尤其适合小规模厮杀。 而鸳鸯阵的劣势,同样也是攻守兼备,因为那意味着攻守皆不突出,在千人以上的开阔地作战中,显得尤其鸡肋…… 鲲也曾尝试让麾下变阵,变换成攻击状态的大三才阵。 也就是刀牌手、弓弩手,各自集中使用,配合三种长杆兵,向六国军阵发起冲击。 如此,攻击力倒是强了一些,但同样也收效甚微。 因为六国军队,本身就是各兵种协同作战,说白了就是‘加强版大三才阵’! 拿削弱版去跟人家加强版对着干,能讨着便宜才有鬼了。 铁山军如果不是有霹雳弹助阵,让六国兵卒不敢太过集中阵型,大三才阵早被他们反冲垮了! “爱卿,可要加派人马助战?亦或鸣金将之召回?” 嬴政端坐在马上,用千里镜观察着前方战况,问秦墨道。 先锋铁山军迟迟打不乱敌阵,又被六国骑兵来回袭扰侧翼,已经有要吃败仗的迹象了。 “以彼之短,攻彼之长,殊为不智……鸣金催促先锋军撤回来吧!” “另,命校尉炽,率领三支千队,上前接应!” 秦墨向身旁亲兵下令道。 “喏。” 亲兵揖手领命。 铛铛铛—— 稍后,响亮急促的铜钟声,响彻方圆之地。 轰轰轰—— 铁山军疯狂投掷出霹雳弹,炸退了意图切割右翼的六国骑兵,也炸退了反冲锋的六国军卒。 而后在各级军官的喝令下,从大三才阵变回大鸳鸯阵,缓缓与六国军队脱离战斗。 六国骑兵还想追击一波,但眼看越人主力军阵中,又有生力军出来接应,便只得悻悻息了打算! “没想到啊,攻守兼备的鸳鸯阵,也有失利之时。” 李斯立马与嬴政之后,状似无意的叹道。 嬴政沉吟颔首,看向秦墨道:“怪不得,爱卿分明早有鸳鸯阵法,却不上奏疏与朕,在大秦军伍中推广,原来此阵竟有如此弊端。” 李斯:“……” 咋还夸上了? 不应该是责问吗? 秦墨揖手:“陛下明鉴,鸳鸯阵训练耗时,又只适合小规模作战,对全民皆兵的大秦来说,并不是甚么值得推崇的好东西,倒不如常见的军阵简单实用。” “因为,越是常见的军阵,便越说明那是经过检验的好东西,哪怕用在山林中,不如鸳鸯阵攻守兼备,也足以应对许多状况了!” 嬴政连连点头,道:“不过,鸳鸯阵终究还是好的,越人将士习之,于山林中便再无敌手。 扶苏也插话道:“而且,有选择的余地,总比没有选择的要好,谁也不会嫌弃好东西多,哪怕它并不完美!” 君臣一行说话的功夫,鲲已经率领麾下撤回来,并与中军主力合并一处。 又过一会儿,鲲领着副将和五位千将,以及两位参军司马,前来找嬴政和秦墨请罪:“臣等冒进,险些落败,还请神帝与天神们降罪~!” 嬴政摆了摆手,示意让秦墨这位主将说话。 如非必要,他不想插手秦墨具体如何治军,否则恐怕要做下外行事,没得让人小瞧了皇帝。 秦墨下马将几人扶起,没好气道:“先锋军不正是用来冒进的么?又没有真正落败,请的甚么罪?” “再说,此战非尔等之过也,乃是本尊让你们操练的鸳鸯阵有问题,六国军队步骑协同,你们能全身而退已属万幸。” “赶紧回去安抚兵卒们,免得昨日刚对六国军队升起的心理优势,又全都落回去了……” 秦墨好一通连劝带嘱咐,将惭愧不已的鲲等人打发走。 嬴政目送他们离开,转而又看向远处的六国联军大阵,眉头渐渐皱起。 鲲率领的先锋铁山军,虽然没有取得战果,但却很好的尽到了先锋军职责,将六国军队的战力,全给试探出来了。 士卒皆可称精锐,且步骑协同,战法娴熟。 不容小觑,绝对的不容小觑! 至少,以现有的两万五千越人战士,如果想打败这些几乎同等数量的六国军卒,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甚至,被打败的风险,也不是没有! 嬴政沉吟半晌,扭头向秦墨和扶苏问道:“此番,当如何破之?” 诸文武也齐齐看向扶苏,同时在心里打腹稿,设想如果自己是正副大将,该如何打好这一仗。 秦墨看了眼扶苏,从嘴里蹦出一个字:“等!” 扶苏为之一愣,转而恍然大悟,点头赞道:“然也……等!” 嬴政:“……” 诸文武:“……” 就无语!大战当前,要不要这么打哑谜? …… …… 与此同时,六国中军大纛旗下。 “赵兄,方才打得着实精彩,稍后,却是还要劳烦你了。” 项梁难得露出笑容,向一位身穿短打胡服的半老老头,赞赏道。 这半老老头名叫赵歇,乃是赵国宗室之长。 先前率领骑兵,袭击铁山军侧翼者便是他,倒是颇有乃祖赵武灵王的风采! “唔。” 赵歇捋着胡须颔首,却是姿态倨傲。 如今没了项羽,他这位善使骑兵的赵国旧族,便成了大家的依仗。 他以前受够了项家叔侄的鸟气,今日也让项梁试试受气的滋味,酸不酸爽! “大敌当前,赵兄何故如此?” 项梁见他如此,却是没有生气,只是温言询问道。 赵歇继续捋须,四十五度角望天。 一众旧族,见项梁吃瘪,心中也是快意,便皆闭着嘴巴,不帮项梁说话。 范老头看着这一幕,不由寿眉大皱。 还真特么是一帮不成事的蠢材啊,玩勾心斗角,也不看看现在是个甚么情况? 再这般下去,都下去地狱勾心斗角吧! “弟以往若有不敬得罪之处,这便向赵兄赔礼,还望赵兄大局为重,团结一心才好!” 这时,项梁却是不气不恼,反而向赵歇一揖大拜,诚恳道。 赵歇捋须的手一顿,倒是有些羞愧了,悻悻将他扶起,道:“项将军说的哪里话,大敌当前确该同仇敌忾!” 诸旧族见二人玩冰释前嫌的把戏,心中就甭提有多腻歪了。 但项梁和赵歇的话,他们却是听进去了,大敌当前若还不团结一心同仇敌忾,那……还是趁早自刎的好,省的被暴秦抓去五马分尸! “报……禀报大将军,羽将军醒了……羽将军他醒了!” 这时,后方宿营地里突然奔出一骑,沿途高喊着向中军处奔驰而来。 听到骑士禀报声的六国军卒,无不精神振奋。 项羽能活,与他们而言,便是精神支柱的重新树立,容不得不振奋! 项梁远远听到那骑士喊声,亦是大喜过望。 而后,竟调转马头,就要回宿营地探望项羽! 旁边的范老头见了,赶忙伸手拉住他马缰绳,急道:“大将军,你要干甚么去?” 项梁理所当然道:“自是探望羽儿。” 范老头无语又无奈,嘿然道:“三军在此,怎能无将?” “有诸君在此,又不缺我一位……去去便回。” 项梁是真的关心项羽,嘴里说着便俯下身,想从范老头手里夺回马缰绳。 范老头趁机附在他耳边道:“是老朽安排的假消息……” 项梁身体微微一僵,旋即形式如常,继续与范老头争抢缰绳。 最后,摆出一副‘我拿你没办法’的模样,气道:“我不回营地便是,范老把马缰绳还我。” “不可出尔反尔。” 范老头将信将疑,这才将马缰绳递给项梁。 而项梁也果然不再往营地回,只是向诸旧族笑道:“方才初战小胜,如今我侄儿又苏醒,实乃是吉兆……此战,吾等必胜!” 这话听着提气,诸旧族齐声道:“此战必胜~!” 不论项羽多么骄横跋扈,此时他醒来,确实是能提振人心。 而随着他们的声音传出,中军将士也随之呼喊起来,继而是全军放声高呼:“必胜!!!必胜!!!必胜~!!!” 山呼海啸般的呼吼,震彻山林。 对面的越人兵马,大抵以为他们要主动进攻了,纷纷变得紧张起来,架起刀牌探出狼筅长矛,严阵以待。 可是待到呼吼声停止,六国军队也没有要进攻的意思。 于是,两阵之间又陷入安静…… 于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安静持续着……六国军队提升起来的精气神,也慢慢耗尽了! 项梁掏出竹筒,将里面的最后一滴水喝进嘴里,骂道:“这支越人军队,搞甚么名堂?” 一个时辰前,越人不发动进攻,他们等待,只以为越人,是在做准备。 可现在一个时辰都过去了。 就算是现场打造投石机,以大秦的工件制式生产流程,此时也能打造出来数十架了。 进攻呢? 进攻在哪里? “莫不如,吾率轻骑,前去试探一番?”赵歇提议道。 项梁和诸旧族对视一眼,又看向那范老头,见范老头轻轻点头,便跟着点头道:“可!” 赵歇揖手向诸人拜别,拨转马头去寻自己的麾下。 稍后,一支千人轻骑,从六国军左翼驰出,迅捷如风般,扑向遥遥在望的越人军阵。 呼呼呼—— 轰轰轰—— 越人军阵中毫不客气的发射出加大版霹雳弹,轰炸一千六国轻骑。 轻骑被炸翻不少。 但他们也早就学乖了,来时已经堵上了马耳朵,而且队形极度的分散。 霹雳弹爆炸时,更是紧夹马腹,给战马以安全感。 如此,虽被炸翻不少,可未受霹雳弹威力波及者,还在纵马跟着赵歇疾驰。 咻咻咻—— 咻咻咻—— 越人鸳鸯阵中射出了羽箭,轻骑们也摘弓射箭还击。 赵歇这边都是轻骑,越人却有刀牌手掩护,谁伤亡更大一目了然。 所幸,马速较快,百步距离,转瞬即至。 赵歇收起弓箭,拔出战剑,做出要冲击鸳鸯阵的架势。 他身后的骑士们,也有样学样儿,或双手举起长矛,或双手各持刀盾,作势要往鸳鸯阵上撞! 越人战士哪见过这场面,不少都吓得两股战战,俨然是魂都要吓飞了。 “刀牌手,镗钯手投掷霹雳弹~!” “狼筅手,长矛手,稳住~!” 军法官那冷酷而熟悉的呼喝声,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所有越人战士,顿时齐齐打了个激灵,对于军法的恐惧,瞬间压过了千军万马当头来的恐惧。 刀牌手、镗钯手们,奋力投掷出霹雳弹。 狼筅手和长矛手们,以杆尾驻地,刃指马头,等待着撞击来临的那一刻。 轰轰轰—— 爆炸声再起,赵歇眼看要撞上一根铁狼筅时,突然猛地一个急转弯,向侧面奔驰而去。 冲阵是不可能冲阵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冲阵! 莫说这一千骑都是轻骑兵,便都是人马具甲的重骑,也不能直挺挺的往大阵里撞,那是送死! 赵歇从马鞍袋里,拽出短矛梭镖,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一根又一根投向阵中。 然后,头也不回的策马离开,率领少了三成的骑士,回到六国军阵里!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些暴秦鹰犬,是等着咱们去攻呢。” “咱们若不去攻打,他们能一直耗下去,我看到他们阵后面,居然有火头军在烧火烹制食物!” “只是不知为何,没有炊烟飘起……” 赵歇策马回到大纛旗下,一叠声将自己探明的情况,全部说了出来,而后找了一壶水猛灌。 “我们也可以煮饭,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跟他们耗。”有旧族嘿然道。 但旋即,他便迎来了所有人的鄙夷目光。 耗到最后,你猜谁会耗死谁呢? 他们从上一处平原出发时,带了足够的粮草辎重,或许还可在坚持数日。 但数日之后呢? 越人可以在山林里,肆无忌惮的采猎野物,甚至分走一批人回去运粮草。 可他们怎么办呢? 离开这片开阔地带,就是越人的主场,也是他们的末日! “回营中取干粮,给将士们食用。” 项梁吩咐自己的亲兵统领一句,而后咬牙向身边的诸人道。“半个时辰后,不惜一切代价,击败这些暴秦鹰犬!” 杀光甚么不敢想,越人往山林里一逃,谁也追不上。 “喏~!!!” 诸人齐齐揖手。 事关生死存亡,没人再敢打马虎眼。 …… 半个时辰后。 项梁说到做到,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果断下令全军出击。 咚—— 咚咚—— 咚咚咚—— 六国大军踩着鼓点,推着组装好的上百架投石机,缓缓向越人军阵逼近。 呼呼呼—— 轰轰轰—— 两方进入彼此投石机的射程, 立即展开对轰。 但石弹的杀伤力,与会爆炸的霹雳弹比起来,简直就没眼看了。 而且几轮集火之后,六国军的投石机便全部报销了! “怎……怎么这般准?” 项梁看着变成烂木头的一架架投石机,整个人都懵了。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加大版霹雳弹,还在一刻不停的,轰炸他的前军阵列。 “击鼓、摇旗,命令前军出击~!” 项梁愤愤传下军令。 前军将士如蒙大赦,撒着丫子便往前冲,只要不傻站着挨炸,往火坑里跳都行! 可随着他们发起冲锋,当面的越人军队却撤了,撤进了山林中……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六国之回响,也是六国之绝响 越人军队撤的非常快,宛如退潮一般,呼啦啦隐入山林中,加之他们身上穿着草绿色甲衣。 这猛一看,就像两万五千大军,凭空消失了一样! 项梁懵了,旧族们懵了,六国军卒全懵了…… 包括范老头也懵了…… 他当然知道,越人不是凭空消失了,而是躲进了山林中隐匿身形。 可就是因为知道越人躲在山林里,所以他们才更加的懵逼! 或者说,绝望! 越人躲进山林里,便如同巨鳄入了沼泽里,那个敢跟着跳进沼泽里追杀吗? 若追杀,便要做好化身鳄鱼粪的觉悟,关键还不一定能追上。 若不追杀,巨鳄便要潜伏在沼泽里,在目标走出在沼泽之前,随时找机会把目标变成鳄鱼粪。 再换个比方,就好比一支步兵部队,在草原上遇见了一群,同等数量的敌方骑兵…… 这乃是一道无解的题! “撤兵!立刻撤兵!” “沿进军之原路,往柘城撤退!” 项梁呆滞半晌后,却是当机立断的下达了撤退军令。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自己挣活路,起码还能找回一点主动权。 六国联军以前与诸越联军交战,也曾无数次冒着被越人大军袭击的风险,在山林中行军。 无非是谨慎谨慎再谨慎,随时准备应战罢了! …… 随着项梁军令的传达,六国军队迅速撤回了宿营地,准备随后的大撤退事宜。 而不出项梁所料的是,随着六国军队撤回宿营地,越人果然又从山林里钻出来了,如同一群饿狼般窥伺着宿营地,让人心中直冒凉气。 项梁原本打算今日便大撤退,见此不由打消了念头,将大撤退改在明日清晨出发,让军卒先得到一夜的充足休息再说。 于是,六国军卒们,便在被袭扰中,度过了一夜,说不上轻松,也并不算难过。 因为六国军卒,对于越人的袭扰战,早就习以为常。 执勤放哨的便打起精神,只要越人前来袭扰,不论真假皆当做真,积极应对防御! 轮到休息的便枕戈而眠,只要越人前来袭扰,不论真假皆当做假,哪怕外面闹翻天,只要没有催阵鼓传来,只管继续蒙头大睡…… 这便是六国军队能横扫百越的底蕴,兵卒纵然不那么悍勇善战,也皆是身处险地仍能从容不迫的老卒! “若当年之六国军,皆如眼前这些六国军精锐……朕想平灭六国一统华夏,不知要多耗费几倍大秦国力?又要多耗费多少岁月?” 凌晨,嬴政站在山岭上,用千里镜眺望着,刚刚挫败一次偷袭的六国联军宿营地,不禁发出如此感叹道。 身旁的扶苏和诸文武闻言,皆是颔首赞同不已。 “这般兵马,虽不如我大秦锐士,却也差之不远矣!” “彼辈有复国之志,若只论坚韧苦战,恐比我大秦锐士更甚!” “此为六国之回响,也是六国之绝响,待这最后一口精气神耗尽,大抵也就彻底到头了……” “……” 秦墨听着扶苏和诸文武的附和之言,也是道:“这一支六国联军,乃是六国反秦势力的中坚力量。” “若是能趁此良机一战灭之,大秦此后数年,便不虑有反叛之忧了!” 嬴政丹凤眼微眯,期待道:“可是要调用后头的两万秦军了?” 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越人战士在有霹雳弹助阵的情况,仍是很难打败这支六国联军。 或许在六国联军的撤退途中,能伺机咬下几块肉。 但……想击败歼灭,真的很难! 唯有后头的一万禁军,以及一万楚南步卒,才能与这支六国联军掰头。 “陛下勿急,还不到火候。”新 秦墨轻轻摇头,继续端起千里镜,眺望远处开阔地上的宿营地,见六国联军已经开始做拔营准备,便向后面的亲卫道:“把军中百将及以上军官,都找来此地议事。” “另外,再将那些收拢的番禺败兵都找来,我需要他们提供六国联军来时的行军路线,以及行军路线上的沿途地形地貌……” “喏!” …… …… 旭日东升,六国联军正式开始了大撤退,浩浩荡荡沿着来时的行军路线,返回项梁口中的柘城。 项梁和诸旧族,包括范老头,心里都明白,按照原路返回,必定会被越人沿路突袭。 但不按原路返回的话,便不知途中会有甚么样的险要之处,若被越人提前设伏,那便是真正的中伏…… 所以,原路返回是最佳选择,起码有个准备的余地,知道走到哪里容易被突袭,走到哪里可以安然宿营。 再加上,他们原本便有丰富的反偷袭经验,这一路如果不出太大意外的话,纵然会有伤亡,却能保存大部,撤出山林地带。 总而言之,他们已经有了心里预期! 而随着六国联军开始大撤退,越人战士也开始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于沿途向其部发起袭扰、突击,或埋伏。 甚至,赶在六国联军前头,在必经之路上,找一处崎岖茂密的山林地带,列阵与六国联军阵战。 但有魏咎和项羽的前车之鉴,六国联军也早就学乖了,绝不在那等地形与越人交战。 越人战士摆阵堵路,他们便绕过去。 若绕不过去,直接便放火烧山林,将摆阵的越人逼走……哪怕山火烧起来难以控制,经常会波及他们自己,也在所不惜! 双方加起来近五万人马,在山林中上演猎人与野兽的惨烈对决。 猎人很厉害,可野兽也很凶悍,甚至是狡猾。 越人发起袭扰突击,六国联军立即给予强力反击,你猎杀我,我还想咬死你呢! 越人在狭窄山道上埋设霹雳弹,把六国联军成建制的炸飞上天。 六国联军也会在行军途中,不经意的露出破绽,引诱越人来攻,咬住猛打猛杀。 但总体而言,还是处于被动状态的六国联军吃了大亏! 而越人战士,也并不算轻松,每日与真正的精锐强军交战,让他们身心俱疲! 不过,战场是最好的练兵场…… 铁山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真正老卒转变,乃至向精锐转变。 而原本便算是精锐的越人良家子,则迅速在战斗中掌握了鸳鸯阵要领,在山林中哪怕是不用霹雳弹,也能跟六国军卒打个旗鼓相当。 当然,若是在开阔地带,被六国联军的步骑协同缠上,哪怕使用霹雳弹,也是要吃大亏的! 比如,此时此刻……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秘密霹雳弹爆炸声中,一支良家子千队狼狈遁入山林之中,在他们身后则是被爆炸阻挡的六国轻骑兵,以及更多的六国步卒。 “猴崽子,跑得真快!” 赵歇恨恨向山林中骂了一声,而后拨转马头,率领步骑兵马,去与中军主力汇合。 如今的六国联军,已不足两万之数,战死失踪超过五分之一。 剩下的不到两万人马,伤患却又占了一小半。 能战者已然不过一万五,甚至只有一万出头,且尽皆人困马乏! 但值得庆幸的是,再有两日路程,大军便可进入柘城平原,介时便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越人军队若敢追到平原上,六国联军不介意给他们来一下狠的! 赵歇回到中军大纛旗下,向诸人讲述了方才的战况。 说罢,却是看向旁边担架上的项羽,笑道:“羽侄,老夫这步骑合战之法,可入得你法眼?” 是的,项羽熬过来了! 但成了独臂大侠,人也看着消瘦了几圈,已不复往日之雄健。 撤军这些时日,项羽只在后军养伤,诸人难得见他。 如今见了,赵歇却是忍不住想逗一逗,这个往日最是狂妄的后生。 诸旧族由于即将脱困,心情也是不错,见他拿项羽逗闷子,便饶有兴趣的看热闹。 可打狗是要看主人的……项梁能容忍赵歇给自己甩脸子,还主动赔礼道歉,却无法容忍旁人逗弄自家子侄,眉头一皱便要发飙。 而就在这时,项羽却嘶哑开口道:“开阔之地,吾只需百骑,必破其阵,斩其将……” 这话,着实霸气侧漏,很有楚霸王风采! 但也着实没给赵歇这长辈留面子,言外之意是,您老那点本事,就别显摆了,不嫌臊得慌么? 诸旧族无不哑然变色,恍惚间又看到了往日那个百战百胜,却又骄横跋扈的项羽。 赵歇胡须抖了抖,黑着脸揶揄道:“羽侄臂伤未愈,便莫要逞能说大话了……” “断去一臂又如何?区区鼠辈何足道哉!” 项羽霍然自担架上坐起,独臂拽住赵歇的备用战马缰绳,猛地一用力稳稳跳跨上马背。 却是矫健依旧! 赵歇胡须又抖,再也说不出揶揄之言。 所谓区区鼠辈,大抵不止是指越人,也指他这老家伙! 项梁见侄儿如此霸气侧漏,却是老怀大慰,忍不住抚须露出笑容。 好啊,很有精神! 这几天没白费唾沫苦劝,终究是起作用了! 项羽这人傲气,天下间能管束他者,或许也就那么几个项家长辈。 便是后来被他称为亚父范增,其实他也只是嘴上尊敬,不耐烦的时候,想赶走便赶走了…… 他最后落得个乌江自刎的下场,未尝不是因为项梁被章邯击败身死,没人约束他的傲气了。 虽说,另外还有一个叔父项伯,可那家伙却是个吃里扒外的,并不能给项羽太多规劝! “诸位,过两日便可撤出山林了,或许可以商议一番,给暴秦鹰犬来一次狠的……” 范老头见气氛尴尬,便主动开口,转移诸人注意力道。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又活跃起来,终于能走出这该死的茫茫山林了。 确实也应该打一个打胜仗,提振一番士气了! 更为死伤的袍泽复仇! …… 与此同时,后方山林中。 那支从赵歇马蹄下逃脱的良家子千队,也已经与秦墨率领的五千中军汇合。 战士们精疲力尽,端着火头军烹制的饭菜,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眼神则直勾勾看向那些,接受医倌治疗的伤兵们,这一战他们伤亡不小。 秦墨和扶苏,以及嬴政和诸文武,一边视察将士们,一边听千将,汇报先前的战况。 “六国联军的骑兵,太过犀利,地形稍稍开阔,我军便被他们缠上腹背受敌。” “若非有霹雳弹助阵,断然难以逃回!” 这跟吃败仗也没甚么差别了。 千队的宣教官,等搭档的千将,汇报完战况,便又接过话头,向君臣一行,汇报将士们身心状况。 “将士们连日作战,已是到了极限,皆已不再抱有打败六国联军的希望了。” “甚至开始产生……等追到平原上时,会被六国联军击败的担忧!” 嬴政和诸文武面面相觑,最后嬴政慨叹道:“六国联军的坚韧超乎想象,便是朕也始料未及,将士们有此想法,也在情理之中。” 说着,转而向秦墨和扶苏道:“将士们这是又对六国联军,产生怯战心理了,如之奈何?” 扶苏沉吟道:“前些日,秦相曾说,未到派出秦军参战的火候。” “依儿臣看,如今便到火候了!” 最后这句话,他是用的肯定语气。 越人战士从最初,与魏咎的先锋军,以及项羽的麾下交战,取得大胜建立心理优势。 到如今,随着越来越接近柘城平原,心理优势又一点一点失去,已然失去与六国联军在平原交战的心气。 既然越人战士没了心气,派出秦军来做力挽狂澜者,便是最恰当不过的时候。 毕竟,总不能真等到,越人战士被六国联军在平原上击败,再让秦军参战。 真到那时,秦军纵然参战也晚了,反而会惹来越人离心离德。 你们早干嘛去了?难道非得看个笑话不成! “确实,火候到了。” 秦墨点头,认可了扶苏之言,而后向嬴政揖手道:“臣这便派出信使,催促两万秦军赶来,想来今天日落之前,或明日上午,便能赶到。” 从山林追击战开始的那一天,两万秦军便接到了秦墨的命令,早已进入待战状态,就在后面跟着呢。 如今,终于到他们登场亮相的时候了! “善。” 嬴政自然不会质疑两位正副大将军的既定战策,当即颔首赞同。 秦墨当场手书一封,盖上大将军印信,让亲兵派快马去后方传递。 嬴政见他忙活完,才又开口道:“爱卿,以朕观之,其实越人战士比六国联军所缺者,不过是一支可用的骑军。” “或可选拔善骑之士,练出一支越人骑军,将来不依靠秦军,也能对阵六国联军战而胜之!” 越人战士其实也配属有骑兵,不过只是少量哨骑,一校百人至五百人不等。 这点编制的哨探骑兵,跟六国联军的正规骑兵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秦墨看了看诸文武,由于表情古怪的扶苏对视一眼,颔首赞同道:“陛下所言甚是,确该操练一支越人骑军了,待收复所有番禺国城池之后,臣抽出时间……” 嗯,操练个锤子操练,有哨骑就行了。 嬴政也是脑洞大开,越人有几个会骑马的? 操练越人骑军之难度,不亚于把匈奴人训练成海军! 越人缺骑兵用,以后就让他们跟秦军骑兵混编,训练骑兵实在太不明智! …… …… 次日,越人战士终于等来了他们稀缺的骑兵,而且是比六国联军更加犀利的骑兵! 嬴政的一万禁军,那真是大秦锐士中的终极锐士,赵武灵王复活,面对他们也得吸凉气…… 一万禁军骑士的到来,让越人战士激动不已,恨不得冲上去,抱住骑士们亲两口。 他们实在是吃够了六国骑兵的亏! 若非有哪些恼人的骑兵,他们也不至于失去平原交战的信心! “来来来,山中摘的秋蕉,甚是甜美软糯。” “还有这熊掌,是昨日才猎到的,腌制了一夜正要烹制……” 炽仗着脸嫩军衔高,主动拉着一位禁卫千将,用半生不熟的雅言套近乎,先是奉上水果,又是端出熊掌。 那禁卫千将受宠若惊,尤其是看到熊掌后,更是激动了:“这可是陛下御宴上也少见的美食啊。” 炽连连点头,嘿然道:“谁说不是呢,你说这熊掌,它爱不爱吃?” 说着,却是一指禁卫千将的宝马,满脸的垂涎羡慕。 禁卫千将:“……” 原来不是给我吃的啊? 你堂堂校尉,自己没战马啊,跑来逗弄我的? 当初铁山大开发时,嬴政曾经从禁卫中,抽调马匹给铁山用于屯垦,后来那些马匹也没要回去,而是成了越人将领,以及哨骑们的坐骑。 但能被禁卫送出去耕地的马匹,想都不用想,肯定都是备用的马匹,甚至就是驽马。 跟禁卫们自己在战场上骑的主战马,差得远着远着呢! 炽见他满脸黑线,却是哈哈一笑,道:“开个玩笑而已,熊掌自然是给千将吃的。” 他把熊掌塞给禁卫千将,而后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摊开在千将面前:“我不太识字,你识字么……秦天神说这是调令,以后你的千队,就编入我这一校了!” 禁卫千将立即揖手:“末将拜见校尉!”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更新,第一百四十三章 六国之回响,也是六国之绝响免费阅读。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项家叔侄,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万禁卫得到越人全军的热烈欢迎,而随同一起赶到的万余楚南步卒,则得到的是敬畏。 是的,敬畏! 楚南步卒从年初时,便接受后世步兵操典的训练,以及鸳鸯阵训练,如今也练了大半年了,每日除了训练,便是军法思想教育。 好好的年轻小伙子们,硬是给练成了机器人,行走坐卧皆是一板一眼,哪怕三三两两的去蹲坑时,走在路上也是两人成行三人成列,仔细听来那脚步声都是一致的。 越人战士看的一愣一愣的,这些楚南步卒,虽不如骑着宝马的禁卫威风,却更有一番慑人心魄的威势,很像传说中的天兵天将! 所谓的传说,乃是最初起事的九族越人,他们早将当初张良等人的天兵天将形象,传的人尽皆知了…… “看看这神性,现在信了吧?那个叼毛还敢再说本将吹嘘?” “你们若能有这般令行禁止,乃翁做梦都能笑醒!” “有这些天兵天将,此战稳胜……” 九族出身的军官们,悄悄与麾下将士们,谈论着楚南步卒,言辞间颇为敬畏。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万余楚南步卒,根本就是一群靠训练撑起威势的新兵蛋子。 若真到了战场,能发挥出几成战力,还要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呢…… 倒是跟他们迅速熟络的禁卫们,不但战力是此时的全球天花板级别,甩楚南步卒不知多少条街,还同样接受了步兵操典训练。 而且练得比楚南步卒还好。 只是,他们的令行禁止,并不需要刻意的去做,是自然流畅的,仿佛本就该如此,让人不觉突兀。 这便是超级精锐与新兵蛋子的巨大差距! …… …… 秦军与越军合兵一处,总兵力便达到了四万五以上。 对付可战之兵只剩一万五,甚至是只剩一万多的六国联军,绝对是可以形成碾压态势了。 所以,秦墨对战局的安排,也变得简单起来。 楚南步卒翻山越岭抄近道,拦住六国联军出山林的道路,剩下三五千大军则在后面包抄合围,务必将之一锅烩了…… 六国旧族们原本还盘算着,在山林与平原的交界处,设法暴打越人军队一顿,既报仇雪恨也提振士气。 可是,当哨骑传回消息…… 前方出山林的道路,被一万越人铁甲封锁。 后军以及两翼山林中,也出现了万人不等的越人兵马。 六国旧族们懵逼了,也几乎要绝望了! 越人又从甚么地方搞来了两万人马? 这仗根本就没法打了啊! “前头堵路的一万越人,全是装备铁甲?” 范老头捕捉到哨骑禀报中的关键字眼,迟疑问道。 项梁等人见他开口,敢忙都闭上嘴巴,凝神静气听他问话。 那哨骑揖手,认真答道:“全是铁甲!尽为漆染成草绿色的铁甲!” 范老头再问道:“可曾确认是越人兵马?” 哨骑被问的一愣,项梁和诸旧族也齐齐一愣,心说:不是越人兵马,还能是谁家兵马? 但旋即,所有人齐齐打了个激灵。 这些时日他们与越人交战,却始终没有在见到秦墨身影,以至于产生了麻痹心理。 或者说,他们大抵认为,秦墨在这百越之地,身边没有秦军可用,故而才招降越人为己所用。 可现在,秦军似乎来了! 诸人看向那哨骑,等着他回答。 哨骑艰难咽了口唾沫道:“未曾确认……只从草绿色甲衣上判定是越人……” 范老头点点头,转而向项梁揖手道:“大将军,越人多出来的两万兵马,定然是秦军无疑。” “否则,凭借越人的冶铁技术,造不出如此多的铁甲,也断然不舍得如此集中使用!” 项梁恨恨咬牙:“暴秦好算计啊,驱虎吞狼,坐收渔翁之利,必要时再出手,一举定鼎……吾等败得不冤……” 说到最后,他面上的恨恨,却又变成了无奈与不甘。 诸旧族亦是戚戚然,他们在这百越之地,折腾来折腾去,可最后却是要给暴秦做嫁衣。 实在没有比这更蛋疼的事了! “大将军怎可动辄言败?今次纵然小败一场又有何妨?” “这百越之地,咱们尚且占着上百处平原城镇,土地肥沃一年三熟,治下人丁也不算少。” “他暴秦可以驱虎吞狼,咱们也可以驱虎吞狼,想来也无非是军功赐爵而已~!” 万马齐喑之际,范老头却再次开口了,连珠炮般说了一通。 项梁和诸旧族面面相觑,类似启用越人为兵的话,其实范老头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 但,以往范老头的这些话,根本没人愿意听,六国军队顶多是弄一些越人充当炮灰。 哪怕六国军队,频频被百越诸国,堵在山林里吃瘪,他们也不愿真正启用越人。 只是想方设法,从楚南多招募义士。 至于为何有这种心思? 道理也很简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或者说,身为楚人的项家叔侄,天然便对百越蛮夷有一种敌视,毕竟春秋战国数百年,楚国可没少跟百越蛮夷互怼。 项家叔侄乃是六国联军的盟主,他们的意见自然也影响着大多数旧族,不论他们愿不愿意听! try{mad1('gad2');} catch(ex){}而且以往战事顺利,六国联军把百越诸国按在地上摩擦,又何必去自找麻烦招抚越人,让他们老实做农奴不好吗? “此番若能逃出去,再说其他吧。” 项梁嘿然摇了摇头,让自己重新打起精神,向诸人肃然道:“前面便是柘城平原,不成功便成仁,诸君共勉!” 这话言简意赅,冲出去就能活,冲不出去便是死。 “共勉~!!!” 诸人只是沉脸揖手。 生死存亡之际,也确实没啥好说的了。 …… 稍后,不到两万的六国联军,陡然加快行军速度,往以逸待劳的楚南步卒而去。 正在合围的秦军和越人,得知六国联军加速前去攻击楚南步卒,便也跟着加快合围速度。 尤其是禁卫骑兵…… 虽然万余禁卫骑兵,分给了越人一部分进行混编,但余下还有近五千骑,乃是作为独立骑兵部队作战。 此时,便是五千禁卫骑兵,发挥骑兵机动力的时候了,他们顺着六国联军踩出来的道路,风驰电掣打马直追! 打死六国联军也想不到,秦军在百越之地会有大规模骑兵,他们还没与楚南步卒开战,后面的禁卫骑兵,却已是追到他们屁股后面。 不过,赶到之后的禁卫骑兵,却是大半下了马,因为此处地形,骑兵根本腾挪不开了。 下了马的禁卫们,抄起鸳鸯阵的独门兵器,引燃火绳缠绕在手上,迅速结成大大小小的鸳鸯阵,乌泱泱朝着六国联军的屁股冲…… 而未下马的禁卫,约莫是一个五百队,留下两个百队看守马匹后,其余三个百队,则跟在下马的袍泽后面,为他们做策应。 六国联军面对绝地困境也发了狠,根本不顾后面冲过来的近五千禁卫,只是漫山遍野往楚南步卒军阵上撞。 呼呼呼—— 轰轰轰—— 楚南步卒阵中飞出数十颗,冒着青烟的加大版霹雳弹,落在六国联军的冲锋阵列中炸响。 但这丝毫不能阻挡宛如兽群迁徙的六国联军,只会刺激他们,更加快速的冲锋。 楚南步卒也是倒了血霉,刚上战场便要打这样的硬仗! 不过,大半年的训练,还是很有作用的,随着军官们的呼喝,楚南步卒按部就班的放箭,投掷霹雳弹,而后接战。 楚南步卒阵前,自然也是少不了尖刺和壕沟的。 六国联军哪怕早有防备,却也瞬间伤亡激增,速度也被迟滞下来。 如此,也就给了楚南步卒,适应战场的时间。 冷兵器时代,久经操练的职业战士,一旦适应战场,将操练转化为战斗力,那将是非常恐怖的。 最简单的例子,便是鸳鸯阵的原有者戚家军。 戚爷爷舍弃屯田兵,募兵加以操练,兵马炼成之日,出战打倭寇,往往是自身零伤亡,却歼灭倭寇成百上千。 而楚南步卒,现在就是这种状况,职业化封闭式的操练,给他们打牢了根基,如今开始适应战场之后,便是恐怖的战斗力迸发。 只不过,他们面对的不是倭寇,而是精锐老卒,想做到自身零伤亡是不现实的。 两方的战斗,在壕沟被六国联军的尸体填满后,彻底进入惨烈的白热化。 楚南步卒宛如高效精准的杀戮机器! 而六国联军的精锐老卒们,则前仆后继,顶着盾牌,举着长矛,与鸳鸯阵对拼! …… 后方,禁卫已经冲上来了,一些六国联军只得回身应战,而后被秒杀。 相比楚南步卒那等半吊子新兵,他们才是真正的杀戮机器! 弓弩手的每一箭,皆是瞄着六国兵卒的面门射,哪怕被射死的六国兵卒,并没有披甲。 能一击毙命,绝不浪费第二次开弓的力气! 哪怕是沉重的铁尖狼筅,在他们手中也变得精准无比,扫挂戳刺必取面门。 还是一个道理,能一击毙命,绝不浪费第二次挥舞的力气! 这让六国兵卒,猛然找回了当年被秦军暴打的阴影……不,当年的秦军,绝没有现在这般恐怖! 越来越多的六国兵卒,从狂热的不成功便成仁情绪中清醒。 身处前后夹击之下,他们放弃了冲破楚南步卒阵线的奢望,转而向两侧茫茫山林中逃去。 这一逃,不知要绕多少里路,才能绕过绵延的山岭,进入那似乎近在咫尺的柘城平原。 有身手矫健者,想要直接翻越山岭,但爬上去之后,迎面就是一个小鸳鸯阵。 类似的小鸳鸯阵,隔一段距离便有一个,显然就是为了阻截逃兵! 而那些选择绕远路者,将会被后续的越人战士追杀,大抵逃出去的希望渺茫…… …… “羽儿,这些东西你拿好,让项庄他们护送你逃出去,日后当为万人敌,在不可逞匹夫之勇。” 战场中央地带,项梁从马鞍袋中,取出几捆竹简,塞进项羽怀里,急声嘱咐道。 项羽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竹简,发现有些眼熟。 似乎,是少年时项梁让他读的兵书,只是他那时性情浮躁,根本看不进去,学了一段时间,便不学了。 此时,项梁又将兵书给他,其中期许之意不言而喻。 项羽虎目一红,撒手将竹简扔在地上,伸手便去抓项梁甲领:“叔父,侄儿虽断一臂,却仍有余勇,护送您杀出去,还是没有问题的!” try{mad1('gad2');} catch(ex){}他嘴里说着,已然将项梁拽到自己肩上,寻了个方向便撒腿狂奔。 项庄等人捡起地上的竹简,提着短兵盾牌紧随其后,只剩满脸懵逼的范老头,傻在原地。 此时,其他五国的旧族,也已跑个干净,大家各凭本事逃命。 可范老头一把年纪,凭啥逃啊? 他还指望和项家人一起逃呢,可项家人居然把他扔下不管了…… 这就太让人心寒了! “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 这时,战场上突然响起震天的呼喝声。 而后偌大战场,骤然陷入安静,厮杀声停止了,爆炸声停止了,只剩伤者的哀嚎声回荡在山林之间…… 尚未逃掉的六国将士,发现左右两侧的山林中,已经被赶到的越人挤满了。 在加上前面的楚南步卒,以及后面的禁卫,已然形成四面合围之势。 不想死,便只能投降! 噗噗噗—— 当啷—— 短暂的安静之后,身处包围圈内的六国将士,或是自戕,或是投降,不一而足。 大抵,还是自戕者多一些! 而投降者,则宛如被抽调了脊梁骨,瘫在地上,任由合围上来的秦军,或越人,将之绑缚。 不过,其中有一个人,是例外的! 秦兵绑他时,他还在嚷嚷:“我可以将功折罪……我能将功折罪,我能赚开柘城城门……我知道项家人逃去那个方向了……” 绑缚他的秦兵表情古怪,问道:“你可是旧族?” 范老头摇头:“不是!” 啪—— 秦兵伸手在他长满老人斑的额头上弹了一下,斥骂道:“既然不是旧族,你一大把年纪,还跑来这百越之地瞎掺和事,真是嫌命长吗?” 范老头是个极有城府的人,放在以往莫说是被斥骂,你就是指着他鼻子骂娘,他也不带眨眼的……顶多回头玩死你全家! 可此时,这秦兵的一番话,却是让他面红耳赤,只觉讽刺又刺耳。 他六十多岁的高龄,千里迢迢赶来投奔项家,可到头来却换得一场抛弃。 所谓自取其辱,大抵便是他了! …… 稍后,红着脸不说话的范老头,被那秦兵带到了中军大纛旗之下。 范老头虽然穿着朴素,但如此大年纪,还能出现六国联军中,必然是有些本事的,便如军中那些担任高级宣教官的卿大夫们。 所以,那秦兵也不敢怠慢,将他送来见嬴政和秦墨、扶苏:“启禀陛下……大将军……左将军,他说自己可以赚开柘城的城门,还知道项家叔侄的逃命方向!” 范增浑身一激灵,难以置信道:“始皇帝也在此?” 说着,下意识抬头,看向身穿龙凤团纹甲的嬴政。 怪不得会有两万秦军锐士,出现在百越之地,原来是始皇帝也来了。 输的不冤,输的不冤啊! 嬴政丹凤眼微眯:“报上姓名,出身。” 范老头再次一哆嗦,赶忙低下脑袋,本就佝偻的身躯,也缩成了一团,涩声道:“姓范,名增,原籍居鄛,黔首庶民尔。” 嬴政和扶苏眼前一亮,没想到抓住了一条大鱼,范增这个名字,在百越之地的情报中,往往是伴着项梁与项羽出现的。 其人盛名之大,俨然便如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一般,多智近乎妖。 项羽是武,他便是文! 如今项羽不死也残,这范增又被生擒,六国的两大支柱都完蛋了,残余再难翻起浪花! 嬴政稍稍平复心绪,便道:“项家叔侄逃往何处去了?” 范增随手一指, 狠狠道:“正北方,快马绝对能追上。” 嬴政转而看向秦墨,秦墨会意,立即吩咐亲兵道:“往正北方加派一支禁卫千队,搜索项家叔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喏!” 亲兵领命而去。 秦墨转而又看向范增道:“你能赚开柘城城门?” 范增点头:“能!” “柘城有多少守军?” “两千!” “项家叔侄如何得罪你了?” “他们将我抛弃……” 范增话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被带沟里去了,赶忙停住嘴,但旋即似乎感觉隐瞒也没甚意思,便坦言道:“我六十多岁的高龄,在项家复辟最艰难的时候,便不远千里前来投奔项家,每日殚精竭虑。” “可如今,遇到了危险,他们却将我弃之如敝履,上至项梁下至项家子弟,看都不不愿多看老夫一眼,着实可恨可恼。” “项家之辈,不但无情无义,更兼不忠不孝,肆意欺压楚怀王熊心,终是难成大气候!” 秦墨哑然笑道:“既如此,事不宜迟,咱们这便率军去赚城,否则等残兵败卒回去,便不好赚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果然是项氏一族的大草包啊! “慢着!” 秦墨话音未落,一道苍老的声音,便突然从身侧响起。 接着,便是一只长着老人斑的手掌,一把探过来抓向了秦墨的马缰绳! 这里是战场,此等举动无异于偷袭。 秦墨几乎是下意识的,便一记肘击怼出去了,但怼出去后,却又立即硬生生收住力道。 因为苍老声音和手掌的主人,并非甚么敌人,而是大秦的博士仆射周青臣! 呼—— 裹着铁臂甲的胳膊,险而又险的停在周青臣面门前,带起的凌厉劲风,将他胡须寿眉吹得凌乱飞扬。 周青臣吓得两眼圆睁,险些晕死过去。 这一胳膊肘若是怼实了,能当场把他的苍髯皓首怼爆…… “周仆射,你……你没事吧?” 秦墨放下胳膊肘,手掌在周青臣瞪圆的眼前晃了晃。 周青臣打了个激灵,终于回过神,而后‘咕嘟’一声艰难吞咽了口水,脸色煞白的涩声道:“秦相,此地待战兵卒数万,战将们也摩拳擦掌。” “只是赚取一座城池,何需你亲自去,派一员大将领兵即可了!” 秦墨:“……” 就这啊? 至于一惊一乍的么? 我这若是收不住力道……您老嫌命长,也不是这么个找死法啊! “周爱卿所言有理,一军之主将还是坐镇中军为好,赚取柘城之事,派一员大将率兵即可。” 嬴政突然开口,赞同周青臣的提议道。 说话的同时,却是向周青臣递去一个赞赏眼神:【干得漂亮,再接再厉!】 周青臣接收到嬴政发送的眼波,心中劫后余生的后怕,顿时转化满满的振奋。 脸色不白了,手也不抖了,一把紧紧抓住秦墨的马缰绳:“秦相,当善纳谏言。” 秦墨狐疑看了嬴政一眼,又无语看了看周青臣。 这君臣二人的眉来眼去,自然瞒不过五感敏锐的他,只是不知君臣二人搞甚么名堂? 隐隐……好像……似乎是针对自己的! “唔,晓得了。” 秦墨向嬴政和周青臣揖手一礼,而后肃容敛笑道:“左将军听令。” 扶苏肃然揖手:“末将在。” 秦墨指了指马前的老范增道:“你带三支禁卫骑军千队,换上六国军卒的甲衣,带上他前去赚取柘城。” “若赚取不成,能攻则攻,不能攻便围城待援。” “喏!” 扶苏应喝领命,催马上前提起老范增,将之放在自己的备用战马上。 而后,率领一队亲卫离了中军,去点了三支禁卫千队,马蹄轰隆顺着楚南步卒让开的道路,进入开阔的平原地带…… 秦墨目送扶苏离开,转而又向亲兵道:“传令下去,速速甄别俘虏,找出千将及以上将领,让他们带路,前去赚取其他城镇,以将功折罪!” 百越之地的平原地带有大有小,柘城平原并不比王城平原小多少,除一座主要柘城之外,另有城镇数座分布在平原上。 “喏。” 亲兵领命而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支支多寡不等的混编步骑,从山林中涌出,向平原四面八方而去。 余下兵马则继续打扫战场,让俘虏辨认战死六国军的首级中,可有六国之旧族。 不过,收获寥寥。 似项羽和赵歇那般,每战身先士卒的旧族,终究只是少数,坐镇中军总揽全局才是常态。 先前突围无望之时,旧族们在亲兵的保护下,是率先钻入两侧山林的…… 但在山林之中,想要逃过越人战士的追击,无疑也是一件需要大气运的事情。 如今,就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气运了! …… “咱们在山林中拼尽全力、用尽手段,也无法击溃的六国联军……眼看便要逃出山林,居然这么一仗便全歼了?” 鲲督促着麾下掩埋尸体,颇有些不敢置信道。 身边的副将倒是没有不敢置信之色,反而嘿然道:“那些神帝禁卫的杀敌手段,实在太过恐怖,搁谁也挡不住啊。” “包括那些步卒天兵,也是犀利异常,什伍之间的攻守配合,简直像墨家天神们制作的齿轮一般,循环往复,毫无错漏……” 铁山军如今也算精锐老卒了,可从他们成军到现在,真正用于训练的时间,恐怕加起来也不足俩月,全靠在战斗中摸索出经验。 因而,猛一见到楚南步卒那等,用大半年时间日日操练,将操练融入骨子里的职业化军人,便会惊为天人。 但其实真论战斗力的话,铁山军……还是打不过楚南步卒……毕竟,同是步卒的情况下,清一色的铁甲重步兵,实在很无解! “不能比啊不能比。” 鲲摇着头直咂嘴,转而看向一旁的搭档宣教官,希冀问道:“老芈啊,待来日越地太平,咱们可否去中原看看、去关中看看?” 宣教官瞥他一眼,嘿然道:“我乃宣教官,哪怕天下太平,也要在戍卒中任职,军队在哪里,我便要在那里,岂有许多自由……” 他是从会稽郡新调来的宣教官之一,由于表现突出,成了第一个校尉级宣教官。 简而言之,他本身也是古越人出身,并未去过真正繁华的中原和关中。 try{mad1('gad2');} catch(ex){}鲲讪讪挠头,眼中希冀也黯淡下去,倒还是以往那副铁憨憨模样。 宣教官莞尔,也不再逗他,道:“但你跟我不一样,你是将官,麾下的战士,还都是正卒,将来仗打完了,麾下是要解甲归田的。” “介时,似你这等将官,大多会转为郡县官吏,可以自请调到其他地方为官,朝廷会随机委派。” “比如中原……” “甚至是关中……” “但前提是,把雅言文字学精熟,否则调到其他地方,也是个处处受气的小官!” 最后这句,显然是他也知道,鲲学习能力并不好,这辈子大抵也学不好雅言文字了,调到其他地方也是个小官。 鲲眼睛一亮,憨笑道:“才不在乎大官小官,只要能去中原和关中,让我当个县尉,也是愿意的。” 副将也跟着点头:“是极是极。” 宣教官:“……” 人憨,也有憨的好处,不争不抢活得开心! …… …… 与此同时,前往柘城的道路上。 扶苏率领三千禁卫,在本地越人战士的带领下,快马加鞭急行。 沿路路过的越人村寨,有老弱妇孺看到高头大马的六国骑兵,纷纷躲回村寨瑟瑟发抖。 他们被六国联军杀怕了! “将军……将军……这般疾驰,老夫实在受不住矣……” 老范增骑在扶苏的备用战马上,五脏六腑都被颠簸的发痛,几乎要从嘴里喷出来了,只得哀哀求告。 他这把老骨头,骑马跟随大军转进还行,大军的速度再快,也快不到那里去。 但全骑兵的疾驰,他便真心遭不住了! 扶苏疾驰中回头察看,见老头确实脸色煞白,便赶忙喝停疾驰队伍,而后滚鞍下马,将之从备用战马背上卸下,又解开绑绳,递上竹筒水壶。 “长者先喝口水缓缓。” “多谢将军……咕嘟……” 老范增忙不迭道谢,扒开竹筒塞子猛灌。 “左将军,我看这老头八成是想拖延时间。”亲兵百将忍不住提醒扶苏道。 扶苏点点头,道:“先让长者喝完水,再出发不迟……让将士们也喘口气,喝口水,吃口干粮,后头还有上百里的路程呢。” 他是敦厚君子,自有一套行事准则。 不论老范增是不是逆贼,也不论老范增是不是想拖延时间,在他眼中却终究是长者……可杀,不可虐辱! 稍后,老范增喝光了一壶凉白开,煞白的脸色终于稍稍好转。 扶苏让亲兵从道路边割了些藤条,搭配两根去掉矛头的长矛,编制成一副松松垮垮的简易担架。 而后,将担架两头,搭在两匹战马背上,捆绑牢固,让老范增躺在担架里,继续随大军疾驰赶路。 松松垮垮的藤蔓,宛如一张渔网,将老范增兜在里面,有很好的减震效果。 虽然仍是很晃,却也在可接受范围内! 不过,老范增也不知是打得甚么心思,或许是真想拖延时间,让侥幸逃出山林的旧族或兵卒,先回柘城通风报信,一路上频频喊苦叫累,摆出随时要断气的模样。 一会儿是被太阳晒的不行了。 一会儿是藤蔓勒的浑身剧痛。 一会儿是被晃得呕吐不止。 而扶苏为了不耽误行军,并没有再停下,但对于老范增的哀告,却都给出了回应。 太阳晒得不行,便随手从路边砍了叶片茂盛的树枝,给老范增用于遮阳。 藤蔓勒的浑身剧痛,便将备用战马的鞍鞯垫子抽出来,让老范增垫在身下。 至于被晃得呕吐不止……那便再次上马,骑上一会儿前后颠一颠,然后……躺回藤蔓担架里,继续横着晃……轮番享受颠簸与摇晃的极致快感。 嗯,扶苏其实还是很有急智的,只是性情使然,平时不爱卖弄罢了! 这一场急行军,从日头当空,直接持续到天黑…… 而最后一丝余光消失后,夜幕下已能远远看到一座城池的轮廓,宛如一头巨兽匍匐在平原上。 于是,寻了干燥耐烧的松球制成火把,借着火把光亮继续行军,只不在疾驰,改为慢跑。 这等速度下,躺在藤蔓担架上的老范增,便宛如躺在摇摇床上一般,简直不要太舒坦,也不再哼哼唧唧装死狗了。 “尔可是暴秦之长公子扶苏?” 老范增突然开口,颇有些好奇的向扶苏问道。 扶苏微微皱眉,面上泛起不悦之色:“暴秦?长者决意取死乎?” 老范增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便又改口道:“尔可是秦国之长公子扶苏?” 扶苏眉头舒展,点头道:“是太子扶苏……长者如何得知我是扶苏?” 从老范增被带到嬴政面前,不论是秦墨对扶苏的称呼,还是亲兵们对扶苏的称呼,都是左将军或将军,而不是太子。 他很好奇,老范增是如何猜出来的! 老范增笑而不语,捋着白胡子,重新上下打量扶苏一番。 半晌,他却是慨然一叹道:“我素闻秦国长公子扶苏,刚毅宽仁,信人而奋士,今日一番试探,才知果然不虚。” “如今尔为太子,秦百年之内,必然国运昌盛,百年之后,谁还记得六国啊……” 扶苏愣了愣,这才明白老范增一路上哼哼唧唧,原来是在拿自己逗闷子。 try{mad1('gad2');} catch(ex){}“大秦未来可期,反观六国旧族,大事未成,已是内斗不停。” “便是那项梁,也是稍有功业,便得意忘形,不将自己拥立的楚王放在眼中。” “其侄项羽,虽有柱国上将之智勇,却不行仁义之道,动辄坑卒屠城,更兼骄横跋扈,敢有忤逆,便视为生死仇敌。” “大秦蒸蒸日上,有刚毅宽仁之储君,未来可期。” “六国旧族勾心斗角,君臣离心离德,败得不冤……不冤啊!” 老范增好一通长篇大论,虽是在于扶苏说话,却又仿佛是在安慰自己。 扶苏习惯性的学着秦墨砸了砸嘴,竟是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总不能说,你说的对,六国旧族就是垃圾,我大秦才是天命所归…… 好半晌,扶苏才道:“长者可曾想好,如何助我赚开城门?” 老范增收敛情绪,洒然笑道:“太子无需忧心,柘城之城中守将,乃是项氏的大草包,介时我一叫城,他便开门了,不需许多算计。” 扶苏莞尔,也不再多言。 但心里却道:【这老头能平白猜出我的身份,也不知会耍什么花招?还是做好叫不开城门的打算为好!】 …… 半个时辰后。 一千穿着六国联军甲衣的禁卫,终于抵达柘城东城门之下。 至于剩下两千禁卫,则是在扶苏的命令下,熄灭了火把,埋伏在其他城门之外。 就算老范增耍花招,临时通知城内守军,柘城也别想逃出一人! “长者,请……” 扶苏往城门楼上看了一眼,而后向身旁的老范增做请道。 老范增此时已经换乘了马匹,点了点头便催马出阵,向城上喊道:“项伯将军可在?” “城下何人?” 城上传来喝问声。 一千禁卫打着火把赶来,城内守军自然早就发现了,也早已严阵以待。 城下,老范增看了眼手按剑柄的扶苏,缓缓开口回话道:“说话者可是项伯将军,老夫范增啊!” 扶苏心中暗松口气:【看样子,这老范增是真对六国旧族死心了,倒是省了一桩麻烦事。】 城上的项伯,从垛口探出半截身子,仔细打量老范增,问道:“范老,您不是随兄长前往攻占番禺王城么,怎又回来了?” “老夫旧病复发,实在不宜远行,项梁将军体恤老夫,派兵护送老夫回来养病……咳咳,项伯将军快开城门吧!” 老范增的谎话,那是张口就来,说话间还咳嗽两声,以示病重。 扶苏听得暗暗皱眉:【这烂借口也能赚开城门?】 【若是这守将项伯,让军马在城外驻扎,只放吊篮接你入城,岂不抓瞎?】 他正胡思乱想,城上却响起项伯的回应:“范老稍等,这便开了。” “有劳。” 老范增微微一笑,回头向扶苏挑了挑寿眉,仿佛是在说:【看到没,一叫就开。】 扶苏:“……” 尼玛,这都行? 果然是项氏一族的大草包啊! 吱呀呀—— 厚重的城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洞开。 稍后,便见一名顶盔贯甲的大将,龙行虎步而出,揖手向老范增道:“范老……” 呛啷—— 扶苏拔剑在手,搭在项伯脖子上。 项伯:“……” …… …… 次日,中午时分。 柘城平原与山林地带交界处,秦军大营。 踏踏踏—— 一队又一队传递军情的骑士,将一封封军情送进大营,呈递至中军大帐。 “善!善!善!” 嬴政看过一封封军情, 却是龙颜大悦,诸文武也是笑容在脸。 这些军情,都是昨日派出去赚城的部队,赚城成功后传回的捷报。 柘城平原,已然算是夺占了! 不过,嬴政和诸文武高兴之际,秦墨却是眉头微皱,昨日派出了八支赚城部队,可传回捷报的却只有七支。 算是夺占……带了个‘算’字,便有待商榷了! 踏踏踏—— 这时,中军大帐外再次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旋即便见一背插令旗的甲士,畅行无阻进入帐内,双手呈送一封竹简:“铁山军,第六千队,有军情呈送。” 是军情,而不是捷报! 秦墨豁然起身,快步上前接过竹简展开观看,继而眉头皱起。 嬴政和诸文武见他这般模样,不由暗暗咧嘴。 莫不是出了甚么变故吧? 秦墨看完竹简抬起头,见诸人都收了笑颜,便将竹简专程给嬴政,同时解释道:“项家叔侄逃出去了,汇合一座城镇里的守军,与咱们的赚城部队打了一场,而后率兵逃遁。” “呼……” 嬴政和诸文武齐齐松了一口气。 这算是事吗? 这当然算是事,项羽断了一臂,居然没有消沉下去,这可与原本败了一次,便乌江自刎的楚霸王不一样。 经历过失败,还能再站起来的项羽,无疑是可怕的对手!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秦必有百年之内,必有昌盛之国运 而且项羽之勇,绝不只在于武勇! 一个人哪怕力大如牛敏捷如猿,也终究只是血肉之躯,尤其是在战场上,千人万人列阵而战,丛枪戳刺乱刀砍杀……个人再如何勇猛敏捷,又能起到甚么作用? 便如同前些日,项羽面对严阵以待的鸳鸯阵,不也是手忙脚乱,靠亲兵拼死掩护么? 后来全是靠敏锐的战场嗅觉,发现铁山军的并非精锐,立即率麾下猛打猛杀,成功逼乱铁山军阵脚…… 而项羽真正的勇,正是这敏锐的战场嗅觉,让他可以攻敌薄弱,并抓住战机扩大战果,屡屡打出以少胜多的神仙战绩! 这是秦墨所不具备的特质,相比较而言,他就是个靠万全规划,靠武器装备,打呆仗的…… 简而言之,项羽哪怕断了一臂,只要麾下有兵,他便依然是勇不可当的楚霸王! “爱卿何必忧心,彼辈纵然逃脱,也不过是残兵败将,我大秦能败他一次,日后亦能败他百次!” 嬴政见秦墨眉头微皱,似乎执着于擒杀项羽,便出言安慰道。 这话很祖龙,却也有一定道理。 大秦平灭六国,能臣勇将固然发挥了大作用,但决定性因素,是整体的国力碾压。 便如项羽之祖父项燕,他击败大秦二十万大军,大秦立即再次派出六十万大军,以泰山压顶之势摧垮项燕。 而如今大秦的国力,早已是当年的数倍,乃至十数倍! “如今六国旧族大败,想必能逃脱越人战士追击者,恐怕也没有几个……” “介时,百越诸国若是缓过劲儿,修德政练兵甲,打败剩余留守的旧族,收复被侵占的国土,我大秦想要收服百越,便要耗费许多国力。” “那项家叔侄逃了也好,让他们回去整合留守旧族,继续与南越诸国纠缠,能维持现状为最佳。” “而我大秦慢慢推进,招抚百越诸民即可!” 嬴政想了想又补充道。 秦墨愣了愣,揖手一拜道:“陛下高见,臣受教……” 但心里却道:【就怕进化之后的项羽,领悟甚么奇怪技能,打破现状啊。】 【若搞最后,剩下一个被打烂的百越之地,纵然能轻松收服,也不知多少年才能恢复丁口!】 ……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前去追击六国败兵的越人战士,已是陆陆续续尽数回返。 上千俘虏被被押回,但带回更多的则是首级…… 另外还有六国旧族十数人,没有活着的,全是横着抬回来的! 其中,便包括那位敢跟项梁叫板的赵国宗室之长赵歇。 出于赵人对暴秦的憎恶,他和数位子侄是力战而死,身上铁甲扎满羽箭,浑身被长矛戳的血肉模糊。 另外,还有当初死了兄弟,跟项羽一起战败的魏咎。 魏咎其人素有贤名,倒也不是旁人吹捧,他在无路可逃的情况下,不愿连累追随自己的谋臣亲兵,亲自放了一把大火,阻挡追击的越人战士,让谋臣亲兵逃走…… 其他旧族,有齐国大名鼎鼎的田詹田荣田横三兄弟,也有燕国名不见史册的宗室后人,以及韩国的宗室韩信……嗯,与身在塞外的韩信同名,史称韩王信。 彼辈或是战死,或是自戕,不一而足,竟无一人投降。 不过想想也是,他们既然抛下家业来了百越,便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做俘虏是不可能做俘虏的。 嬴政一一看过这些尸体后,下令将之与战死的六国将士合葬。 然后,便是与诸文武大宴一场,发出犒赏三军的诏令。 次日大军拔营前往柘城,诸文武在见嬴政时,发现他眉宇间似乎竟多了一丝从容! 这是一种从来不会出现在嬴政身上的特质…… 哪怕秦墨当初讨灭了匈奴,顺手又灭了月氏与东胡,将塞外之地尽数纳入大秦版图,嬴政也只是欢喜,而不是变得从容。 嬴政做事向来是有些急功近利的,仿佛想要在一瞬间,便将大秦变成他心中的理想国。 因而他虽有近亲贤臣的一面,却也时常显得暴躁,让文武百官既敬且畏,文武百官也习惯了他的多变。 可现在……从容? 这等特质简直跟嬴政不要太违和! 诸文武足足惊奇了一路,两三天时间里,都在悄悄打量嬴政。 没人敢问,也没人敢说! 唯一不感到惊奇,并且安之若素的,可能也就是秦墨了,因为有些事,站在后来人的角度看,其实会很清楚。 嬴政心中最要紧的从来都是安定,所以他称帝之后,五次巡游天下,且皆声势浩大,为得无非也是震慑暗中图谋之辈。 如今,让他寝食难安的不安因素,被一战剪除大半,余者不成气候苟延残喘。 这等同于将他心头的一根毒刺拔除了,只剩些许余毒,慢慢将养即可,他自然变得从容! …… …… 秦墨和嬴政率大军,在交界处驻扎,并赶往柘城的这段日,扶苏和三千禁卫也没有闲着。 军中但凡是识字的,不论宣教官,还是军法官,亦或是领兵将官,只要是能听会写的,都被扶苏抽调了出来。 然后,在领路的本地越人战士辅佐下,将柘城周围的人丁田亩,粗略的统计了一遍。 便是老范增,也被他赶鸭子上架,帮忙完成最后的核算总数。 丁口田亩统计完成后,又是召集柘城本地的老弱妇孺,公审了六国守军。 只要是在守城期间,有欺辱杀害百姓者,一律判为终身苦役。 老范增全程观看了公审,因为他也在被公审之列。 只是他也就在柘城待过几天,将本地的士族豪绅杀光之后,就随项梁继续出发征战了,没有跟底层老弱妇孺有过甚么接触,自然也就没人指认他。 于是,他又被扶苏拽回身边,继续担任暂时性的中军司马,帮忙编户分田。 扶苏发现这老头是真好用,干啥都是手到擒来效率奇快,也怪不得在六国联军中,能与项羽并称一文一武! “六国旧族败得不冤,项家叔侄败得不冤啊……” 经历过一场公审,重新回到扶苏身边的老范增,唯有如此感叹。 相比六国旧族,到了一地不分青红皂白,将士族豪绅斩杀殆尽,再将越人统统贬为农奴或工奴,为大军种粮食打造甲械。 秦廷对待越人的政策,简直就是仁政! 哪怕在秦廷的耕战体系下,在战争没有停止之前,越人百姓的生活,将与农奴工奴并无太大差别,无非是能吃饱、有衣穿…… 能吃饱! 有衣穿! 那么朴素的六个字,却又那么能笼络越人之民心! 而在此之外,老范增发出这一感叹的另一原因,却是扶苏。 扶苏的人品德行,以及隐隐展露出的帝王之姿,无不让老范增折服。 他已经可以预见,大秦必有百年之内,必有昌盛之国运。 这一次,不再是他安慰自己的借口…… “太子殿下,老夫有赚城之功,是否已然将功折罪?”老范增一边帮扶苏批阅军卒送来的竹简公文,一边一心二用的好奇问道。 扶苏点点头,转而却又摇头,迟疑道:“将功折罪自是有的,但范老为叛逆之首脑人物,具体如何处置,还需父皇决断。” 老范增愣了愣,旋即气的胡子直翘,扔下毛笔道:“世人皆言暴……大秦以法为强,有法必尊,怎可出尔反尔?” 扶苏捡起毛笔,塞进他手里,然后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老范增:“……” 老范增无奈,只得继续批阅竹简。 扶苏满意颔首,露出笑颜道:“将功折罪,只是折罪……处置却是要安置,集中安置监管,省得你们再闹出事端。” 老范增闻言,不由嗔怪抬头,瞪了扶苏一眼,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扶苏不以为忤,继续低头批阅竹简。 不过,一种奇怪的气氛,却在一老一小间弥漫着,似乎是有那么点暧昧,但谁也不愿点破…… …… 而也就在扶苏与老范增的暧昧中,大军抵达了柘城。 不同于别处平原的处处桑麻稻田,柘城周围的一半田地,种的都是甘蔗。 柘城的柘字,其实就是甘蔗的蔗字,汉时才有了蔗字。 如今已是到了入秋时节,正是甘蔗的收获季节,田间地头尽是收割甘蔗的老弱妇孺。 这次,他们没有见到大军便躲起来,因为他们已经知道,这些大军中有他们的父兄子弟。 所以他们反而热情的凑上来,给兵卒送甘蔗吃,趁机瞧看行军队列里,有没有自家亲人。 不过,没有兵卒敢接,虽馋的流口水,却只是一边推让,一边看向宣教官,眼神中满是央求。 但宣教官比他们还馋呢…… 在这先秦时代,甜是真正的奢侈味觉享受,哪怕到了后世,似乎也有人说,甜可以使人产生幸福感。 而华夏之地吃甜,乃是从饴糖与蜜糖中摄取,可饴糖与蜜糖,又是极其珍贵的东西。 珍贵到战国诸侯之间,将之当礼品互赠! 至于甘蔗,属于印度舶来品种,此时还并未普及开来,也不适合在南越之外种植,甚至在楚南都难种好。 就像秦墨极力在大秦推广的棉花一样,想要真正的普及,便需要长达数年,乃至数十年的育种,使之能适应不同地域的气候。 否则种出来也不甜,甚至种不活! 而且甘蔗在南越,也是贵族才享受的起,普通百姓可没有口福品尝,正所谓遍身绫罗者不是养蚕人,大抵便是如此! 踏踏踏—— 中军大纛旗之下,疾驰上百名骑士,沿着行军队列,给那些凑上来送甘蔗的老弱妇孺塞金豆子,道:“只管将收获的甘蔗送来,给每位将士分发一根品尝。” 黄金永远是硬通货。 老弱妇孺们欣喜若狂,赶忙将手里的甘蔗,塞给面前的军卒们,然后回到自家甘蔗田里,扛来更多的甘蔗捆挨个分发。 倒是有那运气好的老弱妇孺,竟真看到了自家亲人,于是挂着糖霜的甘蔗,一股脑全塞了过去,给谁不是给…… …… 大军一手兵器,一手甘蔗,嘎吱嘎吱赶到柘城城外。 扶苏和三千禁卫的将官们,早已在城外等候御驾了,待大军停下,便前往中军,拜见嬴政和秦墨交令。 “拜见父皇……见过大将军……” 扶苏领着禁卫诸将,向嬴政和秦墨行礼。 嘎吱—— 嬴政咬下一截削好的甘蔗,含糊不清道:“免礼……唔……进城吧,等朕吃完再说其他……嘎吱……” 扶苏:“……” 扶苏满脸生无可恋,儿子还没有吃甘蔗重要,是吗? 秦墨在旁边也是莞尔,果然还是那个吃货祖龙。 其实这时代的甘蔗,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甜,至少与后世那种甜的齁人的甘蔗比,还差得远呢。 跟蜂蜜更是没法比,也就是比清淡的饴糖甜些,只胜在口味新奇! 嘎吱—— 秦墨狠狠咬下一口甘蔗,咀嚼着汁水暗道:【如今有了甘蔗,或许可以搞一搞白砂糖了。】 【不是说一硝二磺三木炭,加点白糖能判六年半吗?】 【想必能增加黑火药的威力……吧?】 …… 稍后,大军与柘城城外扎营歇息,秦墨和嬴政以及诸文武,则在亲兵的拥簇下进了柘城。 扶苏早在城内,收拾出了一座,原属于士族的宅院,让嬴政入住。 嬴政洗去征尘之后,召集诸文武议事,商讨如何夺占,番禺国土上剩余的平原城镇。 如今六国联军已败,几乎是全军覆没,各处被六国占据的平原城镇里,只剩少量的二线守城部队。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项家叔侄逃出去了,肯定是要收缩兵马,重新积聚实力的,说不得便要放弃那些平原上的城镇,继续往南边去。 甚至,会将缚娄国的六国兵马,也收缩回去,放弃占据的缚娄国土,去固守南方。 因为项家叔侄,最早便是在南方的阳禺国、西瓯国一带复辟,那里是他们的大本营,他们拥立的楚怀王熊心,也在那里建都! 百越之地的地形,是一个狭长的大‘丿’地带,大‘丿’之内包裹的就是楚南,而大‘丿’之外,则是同样形状的漫长海岸线。 大‘丿’的竖直一节,其实可归类为东越,他们曾经接受过春秋霸主越国的统治。 从上至下来看,现在还残存着,被大秦占了半数国土的闽越国。 闽越国往下,就是缚娄国! 缚娄国再往下,便是大‘丿’的拐弯处,也是秦墨现在所处的番禺国境内。 番禺国再往西,就是通常意义上的南越。 紧挨番禺国的是阳禺国,两家可能多少沾点关系。 阳禺国再往西,便是西瓯国,再再往西还有骆越国,已经开始囊括后世越南的领土,人种相貌都开始变了。 扯远了……总之阳禺和西瓯,就是项家叔侄的基本盘所在地! 至于番禺国、缚娄国……那都是其他五国旧族,不想跟项家挤在一块,主动分兵攻打的,想谋求个立足建国之处。 处在大‘丿’拐弯处的番禺国,最是倒霉催的,跟项家势力接壤,还被五国旧族攻打。 秦墨在后方一率领越人起义,番禺王回军平叛内部空虚,五国旧族趁虚而入,项家叔侄也想趁机咬一口,于是也就有了六国联军! 如果项家叔侄收缩兵力,那么大秦可以顺势,将缚娄国的部分国土,也轻松收入囊中。 此刻,君臣要商讨的,是每一座城镇,需要分别派出多少兵力,去收复守住? 分散兵力去收复的话,会不会被收缩兵力之后的项家叔侄,趁机击败其中几股? “诸卿各抒己见……嘎吱……畅所欲言。” 嬴政仿佛吃不腻一样,不停的啃着甘蔗,向同样在啃甘蔗的诸文武道。 诸文武颔首,砸吧嘴嘴里的甘蔗看向秦墨和扶苏。 秦墨向扶苏点头,示意他先来。 扶苏揖手,吐出嘴里的甘蔗渣,清了清嗓子,又向嬴政揖手道:“父皇,依儿臣之见,离阳禺国较近的平原城镇,当多派兵马前去夺占,以防被阳禺国境内的项家势力偷袭,以三万步骑混编最佳。” “如此,即有守城之兵马,也有应急支援被袭平原城镇之兵马!” 嬴政颔首,这是最稳妥的法子。 不过,嬴政沉吟了片刻,却道:“若是只番禺与阳禺交界,便分走三万兵马,剩下一万五千兵,便要担下占领剩余番禺城镇,以及部分缚娄国城镇的任务。” “以缚娄国敢于截击,我大秦辎重船的大胆,若是知道自家被六国军占据的城镇,只有少量军马占据,定然是要发兵收复失地。” “吾儿以为,当如何应对?” 扶苏毫不犹豫道:“王贲老将军在铁山还有一万兵马,铁山地处与缚娄国的交界处不远,正可命之主动出击,吸引缚娄国兵马。” “如此缚娄国首尾难顾,想必也没心思,收复失去的领土了,还是先守好剩余的领土为好!” 嬴政啃着甘蔗连连点头,铁山留守的一万兵马,本身就是为了应对缚娄国,接应出使的顿弱,才特意留下的。 如今,番禺已经算是尽在囊中,却是可以动用铁山留守的兵马,搞一搞缚娄国了! 1秒记住猎文网网:。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这颗星球上,没有那个国家,能抵挡大秦的战舰! “另外,当初秦相献策,将父皇出海乘坐的艨艟战舰,尽皆拆除船楼,改装为抗风性更强的海船。” “而今诸多战舰,只在海上捕鱼,未免大船小用了。” “王贲老将军若率兵攻击缚娄国后方,依儿臣看也不必长途跋涉走陆路,直接坐战舰出击便可。” “介时,粮草补给置于船上,又有渔获补充,将士们专心作战即可,缚娄国后方的漫长海岸线,王贲老将军想攻击何处,便可攻击何处。” “甚至可以进入内陆河流,往缚娄国境内深处攻击,缚娄国面对水上战舰,想来也无有招架之力……” 扶苏越说越顺溜,再次补充了一策。 嬴政听得丹凤眼中异彩连连,甘蔗也忘了啃,只等扶苏说完,才回过神击掌赞道:“善!大善!吾儿真有高妙之策矣~!” 而诸文武,更是已然听傻了,一个个不敢置信的看着扶苏,这等另辟蹊径的打法,属实让人有惊艳之感。 尤其是武将们,听得激动忘形,连嘴里甘蔗渣也忘了吐,嚼吧嚼吧就咽了,等反应过来,便是扣着嗓子眼,拼命咳嗽往外呕吐…… 莫说是他们,便是秦墨也诧异不已,这不就是后世的‘登陆战’么? 所谓的登陆战,看似只是一个战术理念,似乎很稀松平常。 但这要考虑到时代的局限性,便如马镫一样,后世看来也很简单,简单到让不了解的人,只以为它本来就是骑马必备的东西。 可实际上,那小小两个马镫环子,是古人不知经过多少年才摸索出来,而它的出现也改变了战争形式,甚至改变了一两千年的世界格局。 登陆战,则是同理! 以大秦的造船技术而言,这一招无论用在那个沿海地域,都是无解的战术。 当今这颗星球上,根本没有那个国家,能抵挡大秦的战舰! “诸卿……” 嬴政看了看惊艳不已的诸文官,又看向正在疯狂扣嗓子呕吐的武官们,最后看向满脸诧异的秦墨,问道:“太子之策如何?诸卿可否拾遗补缺?” 诸文官立即齐齐揖手:“思虑周全,实乃妙策~!” 武官们也不再扣嗓子,纷纷激动道:“咳咳咳……” 秦墨则言简意赅,从嘴里蹦出两个字道:“很好。” 嬴政颔首,赞赏看向扶苏,道:“那便依吾儿之策,稍后派快马回铁山,命王贲以战舰攻击缚娄国后方!” 嬴政敲定一策,稍稍沉吟又道:“如今百越之地,已被我大秦从中截断。” “接下来,是先平灭缚娄、闽越两国……还是先平灭阳禺、西瓯两国……诸卿心中可有盘算?” “不必谦让,畅所欲言!” 诸文武面面相觑,而后也不再谦虚了,李斯率先开口道:“从地形上来看的话,无疑是先吃掉缚娄、闽越两国最为合适。” 冯劫没想到被李斯抢了先,立即也跟着进言献策道:“便如陛下之前所言,当趁着缚娄国,尚未从六国旧族的攻击中缓过劲,一举将之吞掉,免得其缓过劲儿后整军备武。” “缚娄国拿下,再把苟延残喘的闽越国吃掉,从楚南往东到海岸线,便形成一个整体。” “如此后方稳固,再慢慢炮制屁股底下的南越之地,以及项家势力也不迟……” 项家叔侄收缩兵力之后,不能让缚娄国缓过劲儿,已是在座诸人之共识,其实也没啥可讨论的。 嬴政见诸人意见达成一致,便也不再此事上多费口舌,转而道:“议一议具体如何攻略之。” “父皇……” 嬴政话音未落,扶苏便已站起,抢在诸文武前面道:“儿臣听闻,那缚娄国之王,还不如番禺王得民心。” “番禺王在面临国破家亡时,尚且知道收敛暴虐贪婪本性,带领国民共赴国难。” “可那缚娄王……军民在与六国军打仗,他在后方却仍是骄奢淫逸,丝毫不顾亡国之危。” “贵族士族亦上行下效,借筹措军备粮草之名,肆意搜刮民脂民膏沉溺享乐。” “当初缚娄国不问明情况,便敢攻击我大秦辎重船,便是那缚娄王和贵族士族们,受贪婪所驱使,已是无可救药。” “既如此,儿臣以为当派遣间客,或伪装成行商,前往缚娄国之城镇,或直接以天神使者的身份,前往缚娄国治下诸部族,策动缚娄之越民,效仿番禺之越民,反叛缚娄朝廷。” “若缚娄国之越民,愿意效仿景从,则助其粮草甲械,使其在缚娄国境内,形成反叛力量。” “纵然不愿效仿,也必然人心动荡不稳。” “介时,便可遣大军两路,一路从楚南往海边打,一路从海上乘战舰往楚南打,两面夹击缚娄国……再以天神的名义,招抚缚娄国之越民,则水到渠成!” 在原本的史料记载中,嬴政派遣五十万大军,以屠睢为主将,兵发五路南征百越之地。 战争开始后,百越东南诸国和大部族,也就是大‘丿’的上部分,闽越和缚娄,甚至是番禺,几乎是没有形成有效反抗,便被大秦占据。 其中闽越没有形成有效反抗,是因为早就被大秦占了大半国土,剩下的人丁和国土,根本没有战略回旋的余地,所以被灭也在情理之中。 而缚娄国没有形成有效反抗,则多半是因为国君和统治阶级,早就腐朽不堪失了民心,浩荡大军推平之下,只能被淹没在历史长河中。 如今,有扶苏这等软刀子割肉的谋算,再加上番禺之越民做榜样,平灭缚娄国大抵只会更简单轻松! “诸卿以为如何?” 嬴政看向秦墨和诸文武,问道。 秦墨和诸文武发现,今天的扶苏是真特喵智计百出,各自咂摸片刻后,觉得甚至可行,便齐齐回了一个字:“善!” 嬴政越发的赞赏扶苏,欣然道:“那便依吾儿之策,稍后写一封具体章程,给为父看看,也让诸卿为你拾遗补缺。” “平灭缚娄国、闽越国之事,便全权交与你负责!” 扶苏揖手:“喏。” …… 一场小朝会持续到傍晚时分才算结束,嬴政设下简单饭食,与诸人吃了一顿,便各自在宅院中住下歇息。 不过,秦墨却是被嬴政留在了主卧,君臣二人抵足而眠。 嘎吱—— 嬴政似乎真的吃甘蔗吃上瘾了,躺在榻上还在如仓鼠般啃嚼不停,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秦墨睡前闲聊。 “爱卿,你可是私下教了扶苏甚么?他今日怎那般多计策?” “嘎吱……陛下想多了,臣这点本事,能教太子甚么?许是太子殿下两次独立领军,磨练之下开了心智吧。” “爱卿莫要欺瞒朕,当初改造舰船,乃是由爱卿首倡,事后朕与诸文武,皆将之忘到脑后,只当是渔船使用,为何扶苏能想到那些舰船上面,且将运用之法道出,让爱卿也哑口无言?“ “呃……” 让嬴政这么一说,秦墨还真感到奇怪了。 他当初提议改造那些艨艟战舰,确实并非只为了方便海上捕鱼。 而是为了有朝一日,沿着漫长的海岸线,进攻河道众多的南越诸国,甚至是东南亚。 但这些大的谋划,他也确实没有提起过,若说扶苏是依靠自身的悟性,与秦墨想到一块去了……也是有可能的…… 嗯,只是有可能,也有可能是别人教的,比如秦墨。 所以,嬴政才有此一问! 秦墨咀嚼着甘蔗渣沉吟半晌后,突然道:“那范增跟随太子殿下来赚城,今日大军赶来后,太子似乎也未将范增移交给俘虏营。” 嬴政愣了愣,旋即也是恍然大悟:“莫非是那多智的老逆贼,在为扶苏出谋划策?” 秦墨迟疑道:“或许吧……” 嬴政转而向外间侍候的赵高,道:“且去问问前些日随太子来柘城的禁卫军官们,那范增助太子赚城之后,近日是否还与太子有接触。” “喏!” 赵高如蒙大赦,麻溜的出了卧室。 终于不用再忍受君臣二人的酸臭味了…… 约莫,过了有一刻钟,赵高快速回返,向已经啃了一地甘蔗皮的君臣二人道:“启禀陛下,那范增逆贼,近日帮助太子殿下处理柘城事务,二人几乎是形影不离!” 嬴政恍然:“果然如此。” 秦墨也是嘿然:“范增最善奇谋,若是能辅佐太子,倒也不失为一大臂助。” 嬴政不置可否,淳于越和秦墨,才是他给扶苏选定的辅教之臣,那范增他可不了解,也不放心:“莫学了邪门歪道才好……明日派快马回铁山,传召淳于越来此,让他卸下教授越人孩童的职务,来此看好自己的弟子!” “喏。” 赵高揖手应了。 嬴政放下一桩心事,困倦之意也上来了,将吃剩一半的甘蔗放在榻边,快速进入梦乡。 秦墨听到他的鼾声,立即如蒙大赦,麻溜的下了床榻,抱起衣甲向门外跑,宛如爽过之后的跑路渣男。 路过外间时,满脸敬佩向赵高压低声音道:“明日,让夏老倌来给陛下看看脚,南方湿气太重……嗯,赵府令辛苦~!” 说着,一溜烟出了房门,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 赵高看着他的背影,眼睛都瞪圆了。 与陛下抵足而眠,是何等荣耀之事,你竟嫌弃陛下脚臭? 这若是让满朝公卿知道,怕不是要当场自焚,被嫉妒之火自焚! …… …… 次日,秦墨出城回到军营,给本地出身的越人良家子放了一天假,让他们与家人亲族团聚。 然后,让秦兵去城外的甘蔗田里,找越人买了半亩地的甘蔗,扛着去找禁卫火头军,寻找懂得制作饴糖者,用甘蔗试制白砂糖。 至于为什么不去找本地种植甘蔗越人,原因也很简单,他们对甘蔗最好的加工程序,便是榨出甘蔗汁给贵人喝…… “大将军,要将甘蔗制成饴糖?” 禁卫火头军的百将,帮秦墨找了三个会制做饴糖的火头兵,好奇问道。 “算是吧,想制成蔗糖,白亮如雪的蔗糖。” 秦墨与那火头军百将解释一句,而后看向三位火头兵问道:“能做出来吗?” 三位火头兵大眼瞪小眼,沉默好半晌后,为首四十多岁的老卒,才揖手开口道:“饴糖的制作方法,是用黍粟等粮食,加入麦芽发酵出甜味,而后将发酵出的甜汁水,过滤杂质之后,熬煮成浓稠状,或熬干成块状也可,只看爱吃软糖还是硬糖,如此便是饴糖。” “但饴糖不是雪白的,所用粮食不同,颜色便也不同,有雄黄色,也有黑红色。” “不过,甘蔗汁水,本身是甜的,也是透亮的,榨汁熬煮之后,应该……或许……不知道能否得到大将军想要的白雪蔗糖?” 显然他说那么一大通,就是因为不敢打保票,能制出雪白蔗糖。 秦墨摆手,随意道:“诸君看着试制,若能制出,吾向陛下为诸君请功,少则赏金,多则赏爵,都是有可能的……” 呼—— 秦墨话音未落,三名火头兵已经一阵风般冲向甘蔗。 便是那火头军百将也不甘于后,上前和三名麾下一起,扛了一捆甘蔗去削皮。 他们不明白为甚么制糖能得爵位,但只要能得爵位,管它是为甚么…… 然后,削过皮的甘蔗,又被四人剁成小节,用干净麻布包裹起来,找来几柄大木锤,轮番捶打出甘蔗汁。 秦墨看了看他们锤打出的甘蔗汁,发现并不如想象那般清澈,尤其是越积越多之后,看着发黄发雾,活像上火之后,两天没喝水,尿出来的东东…… 四人捶打出小半锅甘蔗汁后,立即开始熬煮,一边熬煮一边搅动,使之尽快蒸发水汽,变得粘稠! 不过,随着甘蔗汁越来越粘稠,颜色却也越来越黄,甚至开始发黑,与期待中的白砂糖想去甚远。 烧火搅拌的四人,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仿佛看到唾手可得爵位,正在越飞越远离自己而去! 秦墨用小勺乘出一点,扇风吹气使之变凉,有些东西在不同状态下,是会有不同颜色或性状的。 小勺里的糖浆很快变凉,颜色倒是变了,只是不是变白,而是变得更发黑了…… 尝了尝,一股子红糖味儿! “不对啊,难道是有杂质?” 秦墨嘀咕一声,转而向旁边的火头军百将道:“找个大漏斗来,用细纺麻布,在里面铺一层。” “然后,弄些木炭碾碎,铺在细纺麻布上,铺个两三指厚……木炭上再铺一层细纺麻布……再铺三指厚细沙,没有细沙的话,干净泥土也行……再盖细纺麻布,最后放上半斗干净的小石子,鹅卵石最佳……” “另外,单独弄些碎木炭过来!” 他也是脑洞大开,想用野外过滤水的方法,过滤甘蔗汁里的杂质。 “喏!” 火头军百将揖手领命,迅速领着一名火头军去忙活。 剩下两名火头军,继续烧火、搅动。 秦墨又转身吩咐亲兵道:“弄半锅干净的开水来。” “喏。” 亲兵领命而去。 “咦,君子你在这里做甚么?” 亲兵刚走一道熟悉的女子声音,突然自秦墨身后响起。 秦墨回头查看,发现是穿着白大褂的吕雉,领着几名越人女护士,抬着一只不知从哪弄来的野山猪,似乎是想让禁卫火头军帮忙烹制。 嗯,禁卫火头军的手艺,绝对比半吊子的越人火头军强! “原来是饴糖,怪不得这么香甜。” 吕雉瞅着锅里的粘稠甘蔗汁,忍不住惊讶道。 秦墨小勺剩余的蔗糖喂给她:“不是饴糖,是蔗糖。” 吕雉蔗糖入口,顿时幸福的眯起美眸,然后也不去管那只野山猪了,直让同行的越人女子,将之送去烹制,自己则眼巴巴的守在锅边。 昨天赶到柘城外时,军中每人捞到一根甘蔗,其实也就能尝尝鲜,根本吃不过瘾! 而且甘蔗的甜度,也没有熬煮之后的纯糖甜度高,实在不是这时代人能拒绝的味觉享受! “大将军,开水来了?” 这时,亲兵端了一锅热开水回来了。 秦墨看了看锅里蔗糖,随着水汽蒸发,已经从粘稠状,变成湿沙状。 再熬下去,就真是类似黑糖的东西了! 或许就是黑糖! 于是便道:“等锅里的糖熬干, 再往里倒水。” 说着,从火灶旁找个罐子,挖了几大勺进去,递给吕雉道:“你留着泡水喝,这东西对身体非常好,补气益血,尤其是……来月事的时候喝!” 吕雉俏脸一红,接过罐子好奇问道:“君子到底在做甚么?不是制糖吗?” 秦墨点头又摇头:“是在制糖,不过是一种雪白的糖。” 吕雉看了看锅里黑糊糊的黑糖,不由哑然无语,这糖明明是黑的,还能变成白的不成? “秦相,怪不得找不见你,原来是在此烹制美食。” 吕雉心中疑惑之际,扶苏的声音突然自远处响起,颇有些嗔怪道。 秦墨扭头看去,来的不止是扶苏,还有拄着龙头拐杖,白须飘飘的老范增。 这仙风道骨模样,比那日被俘时可有范儿多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夏无且,额要将你五马分尸! “见过太子殿下!” 灶旁诸人赶忙向扶苏施礼。 秦墨也向扶苏揖手道:“太子殿下找臣有事?” 扶苏揖手回礼,让诸人收了礼数,来到秦墨身边道:“难得清闲一天,我知秦相必然是要烹制美食的,便想沾沾口福,不曾想找遍城中也不得见……” 说着,目光已经落在锅里的黑糖上,嘿然道:“有美食也不带上我,秦相是越来越见外了。” 秦墨莞尔,又从灶旁拿了两个小碗,给扶苏和老范增每人盛了一勺黑糖,解释道:“臣想制作白蔗糖,但似乎比想象中要难,只弄出这等黑蔗糖。” 扶苏和范老增道谢接过小碗,用小勺挖着品尝。 继而,便是齐齐眼前一亮,异口同声赞道:“真甜美也!” 秦墨咂嘴无言,他这后来人,虽说不至于把各种奶茶饮料当水喝,却也从小吃大白兔长大的,实在有点无法理解,古人对甜食的渴望。 不过,想想古人将‘含饴弄孙’视作人生终极追求,似乎又见怪不怪了。 所谓的含饴,其实便是饴糖! 扶苏三两口吃完,好奇道:“黑蔗糖已如此美味,那白蔗糖又是何等美味?” 秦墨回忆了下年幼时吃过的纯正白蔗糖味道,答道:“比这黑蔗糖更甜一些,虽没有黑蔗糖味道醇厚,却很香甜……” “大将军,您要的东西做好了。” 两人正闲谈之际,那火头军百将终于领着麾下回来了,一个怀里抱着用粮斗改造的大漏斗,一个提着半篮子碎木炭。 秦墨稍稍查看了一番,满意赞赏:“善。” 而后,端起先前亲兵弄回来干净开水,往漏斗里倒了半锅,见下面滴水的速度,缓慢而平稳,便将剩下半锅开水,倒进已经彻底沙化凝固的黑糖糖锅里,把空锅放在漏斗下面备用。 吕雉和扶苏以及老范增,不由心疼的齐齐一咧嘴。 好好的黑糖,用这么多热水冲泡,俨然就是毁了啊,纵然喝着仍有甜味,恐怕也寡淡的很了…… 秦墨往糖锅里倒水之后,立即用大勺子不停搅动,让黑糖充分融化。 然后,在诸人更加无语且震惊的注视下,又往里头倒了不少碎木炭,再继续接着搅动。 吕雉:“……” 扶苏:“……” 老范增:“……” 这是个甚么情况? 达不到想要的效果,就全部毁掉吗? 便是亲兵和火头军们,也是满脸的不敢置信,不明秦墨为要毁了一锅黑糖。 秦墨当然注意到了,诸人的古怪表情,但却没有解释甚么,只是一个劲儿的搅动。 后世都说活性炭能吸收杂质,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 稍倾,一锅黑糖彻底溶解在水中,碎木炭也糖水中载浮载沉。 秦墨终于停下搅动,待糖水中的碎木炭略微沉淀后,立用厚麻布垫着手,把糖锅端起,将已经不成样子的半锅糖水,倒入旁边的漏斗里。 糖水一点一点渗入小鹅卵石之下,渗入到鹅卵石之下的泥沙里,最后直至渗入最下的碎木炭里。 滴—— 渐渐的,有糖水从漏斗下面渗出,滴落进下面备用的空锅里。 并且越滴越多。 而且已不再是黑红色,而是黄颜色。 秦墨挑了挑眉,似乎有用! 吕雉惊呼一声:“这……这是如何变清澈的?” 扶苏和老范增则已然是惊得说不出话,怎么也想不通,为何黑红色的糖水,倒入漏斗中,再滴出来,竟会颜色变浅。 秦墨将糖水过滤一遍后,再次放在灶上加热,并再次加入碎木炭,继续搅动。 待热度差不多后,继续过滤。 如此两遍之后,终于得到一锅,清澈的糖水。 “大火猛煮,熬去里面的水份,这次应该能得到白蔗糖了。”秦墨嘱咐烧火的火头军道。 那火头军连连点头,往灶里又添了几根新柴,然后挥舞芭蕉扇,疯狂往灶里扇风。 负责搅动的火头军,也再次重操旧业。 “神奇……端是神奇……” 老范增忍不住凑到灶旁,看着锅里的清澈糖水,不停的啧啧称奇:“那有震天动地之威的霹雳弹,想必也是如此制成吧?” 六国联军在山林中,被越人战士围追堵截时,他曾专门收集了没有成功爆炸的霹雳弹研究,想要破解其中奥妙。 只是,颗粒状的黑火药,实在难以分辨其中成分,他只是从刺鼻的硫磺味道中得出一个……肯定有硫磺的结论…… 秦墨看他一眼,只是模棱两可的笑了笑。 …… 猛火熬煮大半个时辰后,糖水中的水份逐渐散去,只剩一个粘稠显白的锅底,直至变成雪白沙状。 秦墨让火头军熄灭灶火,用小勺挖了点放入口中品尝……嗯,就是小时候的香甜味道! 比后来加了工业糖精的齁甜玩意儿可好吃多了。 秦墨又挖了一勺,转身看向眼巴巴的扶苏和老范增,然后将勺中白砂糖喂给吕雉:“香甜不?” 吕雉有些赧然,轻轻颔首:“嗯。” 扶苏:“……” 老范增:“……” 俩人砸了咂嘴,非常识趣的自己拿了勺子,去和火头军一起品尝。 然后,就停不住了,吃了一勺又一勺! 秦墨看的无语,拦住两人和四名火头军,道:“解解馋行了,别吃起来没够,这些白蔗糖,我还有大用。” 说着,将六人推开,找个罐子将白蔗糖全部盛装起来。 扶苏手里攥着勺子,意犹未尽道:“吃食有甚大用?” 秦墨神秘一笑,瞅了瞅他身后的老范增。 扶苏恍然,向老范增道:“范老,咱们先回城吧。” 老范增是满心的好奇,却又不好留下,只得揖手道:“喏。” …… 秦墨送走了扶苏和老范增,又屏退了越人亲卫,便拉上吕雉和四名禁卫火头军,拿上数颗霹雳弹,找了僻静所在,开始实验。 都说一硝二磺三木炭,加点白糖大伊万,但具体加多少,却是有待商榷的。 秦墨先是搞了一个,火药与白糖2:1的配比,观看爆炸效果。 轰隆隆—— 震天巨响中,橘红色的火焰,伴着浓浓黑烟冲天而起。 远远躲在山石后观看的秦墨和吕雉,以及火头军百将和麾下三人,顿时被震的齐齐一缩脖子。 “威力真的变大啦~!” 吕雉瞪圆了美眸,惊呼出声道。 秦墨亦是大喜,立即又与四位火头军动手,分别搞了一个白蔗糖增加五成,一个白蔗糖减少五成的继续实验。 轰—— 轰隆隆——!!! 两种配比的霹雳弹先后爆炸,又加了五成白蔗糖的霹雳弹,威力非但没有增大,反而是威力减小了不少,而白蔗糖减少五成的霹雳弹,则是威力继续增大。 于是,按照最新的比例,又分别弄出一颗增加三成白砂糖,一颗减少三成白砂糖的霹雳弹,继续实验。 爆炸声隔一段时间,便响起两声。 小半个时辰后,爆炸声终于不再响起……秦墨将吕雉送回医疗营,然后带着剩余的霹雳弹,和四名禁卫火头军一起,进入柘城面见嬴政。 …… “嘶……吼吼吼,夏无且你……额要将你五马分尸……” “陛下忍一忍,热汤才有效果!” 秦墨和四名火头军,刚进入嬴政居住的主卧院子,便听到嬴政的怪声惨叫,接着便是夏无且不急不躁的劝慰声音。 秦墨快步过去查看,发现是夏无且,正弄了汤药给嬴政泡脚。 扶苏也在旁边作陪,正苦劝嬴政:“父皇,良药苦口利于病,热汤灼肤利于身,暂且……” 嬴政甩手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骂道:“瓜怂娃,净说风凉话,你又不是不知这夏无且有多坏,他敢骗秦卿喝童子尿,让诸卿跳进滚烫汤池,嘶……他就是故意折磨朕!” 夏老头的蔫坏,是秦墨和诸文官都领教过的,如今却是轮到嬴政了。 夏无且:“……” 夏无且没想到自己在皇帝心目中,是个蔫坏的孬货,纵是涵养再好,也不由满脸生无可恋,幽幽道:“秦相常说,医者父母心,陛下却是误解臣了。” “你少来,别让朕抓到你错处,否则非抽死你不可……嘶嘶嘶……吼吼吼……” 嬴政一边怪叫,一边没好气道。 秦墨听得直乐,笑道:“陛下,臣有一物,想请陛下观赏。” 嬴政顿时解脱,立即将双脚从木盆里拔出来,穿上鞋子道:“好好好,爱卿有甚么好东西,呈上来。” 秦墨从腰后摸出一枚霹雳弹:“便是此物!” 嬴政愣了愣,疑惑道:“这不是霹雳弹吗?” 秦墨点头:“是加了料的霹雳弹,威力增大数倍。” 嬴政和扶苏面面相觑,继而异口同声道:“可是加了那白蔗糖?” 显然,扶苏将白蔗糖的事情,告诉嬴政了。 火药里本身就加了糯米汁,用以使火药颗粒化,如今再加白砂糖,使之威力增大,也在情理之中,并不难猜。 秦墨颔首,笑道:“陛下可要一观威力?” 嬴政看了眼夏无且,毫不犹豫道:“自然要,且去后院燃放。” 说着,便扔下夏无且,逃一般出了卧室。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当以,追击项家叔侄为先! 秦墨和赵高领着四名火头军,紧随嬴政之后出了主卧院子,径直向宅子的后园而去。 扶苏和夏无且苦笑,只得在后面跟随。 一行人来到后园,找到一处宽阔所在,赵高和四位火头军,护着嬴政、扶苏和夏无且,躲在一处假山之后。 “堵住耳朵,张大嘴巴,如此可减轻声波催震……” 秦墨嘱咐一声,用火折子点燃一颗霹雳弹,奋力扔出数丈之外,而后抱着脑袋也钻进假山之后。 轰隆隆——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仿佛脚下地面都震晃了一瞬。 咻咻咻—— 霹雳弹铁壳的预制破片四散飞射,将周围的花草树木摧折,飞花落叶满地。 “咕嘟~!” 山石后的诸人,齐齐咽了口唾沫。 夏无且和赵高用力掏掏耳朵,感觉秦墨教的法子,似乎不咋有用。 嬴政和扶苏却是惊喜不已,快步走出假山去查看。 霹雳弹爆炸处的地面,竟是炸出了一个不小的土坑,方圆三四步内一片焦黑。 距离五六步远的一颗桑树上,有预制破片破片嵌入树干之内。 破片潜入并不算深,但可以想见的是,若是换成身披铁甲的活人,多半也能破甲,并将之击伤了。 若是皮甲藤甲或无甲,则必然重伤,甚至当场毙命! 原有之霹雳弹,断然是没有这等威力的,面对身披铁甲者,除非在脚下或身旁炸开,否则但凡离个两三步远,便能安然无恙。 顶多是被冲击波震个七荤八素,一晃脑袋接着便能酣战! “这加了白蔗糖的小霹雳弹,威力竟恐怖如斯?” “若大霹雳弹里加入白蔗糖,一弹打射出去,岂不能将一屯队,乃至一百队炸没……” 父子俩看罢半晌,终于是忍不住惊讶,连连嗟叹不已。 尤其是嬴政,好奇向秦墨问道:“那白蔗糖,到底是甚么东西?” 秦墨摸出一个小竹筒,递给嬴政道:“这是仅剩的白蔗糖,陛下不妨尝尝,甚是香甜。” 嬴政扒开竹筒塞子,倒出一些在掌心,见其白亮如雪甚是惹眼,闻之更是香甜扑鼻,不禁食指大动,反手将之闷进嘴里。 “唔~!” 嬴政丹凤眼一亮,发出一声满足鼻音,品咂半晌才咽下,赞道:“比之蜂蜜,也丝毫不差,且另有一番风味。” 说着,将手指伸进竹筒里,又沾了些放进嘴里吮砸。 那模样让秦墨瞬间想起年幼时吃八仙茶粉,爱吃又不舍得一下吃光…… 嬴政吃着白糖,看向四位火头军道:“尔四人协助秦卿试制白蔗糖有功,各加封爵位三级,调任少府火药监。” 关于黑火药的生产,乃是大秦最高机密,特地在少府之下设立了一个火药监,直接受嬴政管辖,便是扶苏这太子都无权插手。 包括如今军中所用的霹雳弹,也是从大秦境内运来火药,而后用铁山生产的铁壳装填,虽麻烦但保密…… 火头军百将大喜,立即率领三名麾下,揖手一拜到地:“谢陛下封赏~!!!” 嬴政摆手让他们收了礼数,而后向秦墨问道:“蔗糖本身可有雷火威力?” 秦墨摇头,解释道:“蔗糖本身并无威力,哪怕似臣这般制成白蔗糖,离开火药也只是一种食物,倒也不必严防死守。” “便如那木炭一般,大秦随处可见,富裕庶民之家,皆用之。” “总不能因为木炭可入火药,便禁止百姓使用……” 嬴政恍然颔首道:“如此便好啊。” 秦墨继续又道:“臣稍后写出白蔗糖制法,让火头军多多熬制,再命匠营把军中霹雳弹拆开,掺入白糖重新装填。” 嬴政自是无不应允:“有了威力增强的霹雳弹,百越之地的战事,便又简单几分。” “依朕看来,新春之前或可将百越,尽数纳入大秦版图了……” 秦墨和扶苏立即揖手道:“臣(儿臣)定当竭尽全力,使华夏一统,尽归我大秦!” 夏无且和赵高也道:“臣恭贺陛下,铸就千秋伟业!” 三人正吹捧嬴政,远处却突然传来脚步声,旋即便见诸文武,各提刀剑煞气腾腾而来。 看样子,都是听到了霹雳弹的爆炸声,以为出了甚么变故! 诸文武看到嬴政和秦墨等人,不由为之一愣,而后赶忙齐齐放下刀剑。 冯劫快步至嬴政近前,揖手问道:“陛下,此地发生何事?怎有霹雳弹炸响?” 周青臣则是将目光投向秦墨,狐疑道:“莫不是秦相又做下了甚么事?” 秦墨:“……” 这老官迷最近甚么情况? 老盯着我干啥? 但,似乎这么想的不止是周青臣一人,诸文官也将目光集中到了秦墨脸上,一个个皆面带狐疑。 包括武将们,也是嗔怪看着秦墨:【我的大将军啊,咱别拿霹雳弹跟陛下玩行不,会出人命的啊!】 秦墨砸了咂嘴,从火头军手中接过一颗霹雳弹,向诸文武解释道:“霹雳弹略有改进,让陛下观看效果而已,诸君不必多想。” “既然来了,诸君也都看一看效果如何!” 说着,从腰间皮囊里掏出火折子,拔开盖子吹出明火,点燃霹雳弹药捻子奋力掷出。 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周青臣想拦都晚了。 诸文官:“……” 咋还玩上瘾了呢? 显摆你在陛下面前有佩剑使器的特权么! 武官们也是无语了,只能暗暗感叹,嬴政对秦墨的信重。 能在嬴政身前玩霹雳弹的,全天下恐怕也就这一位了! 轰隆隆——!!! 文臣武将们心中腹诽之际,霹雳弹已然是爆炸了,让人五脏俱颤的巨大声响,把毫无心理建设的诸人吓得不轻。 几位年纪大的文官,双腿一软险些趴在了地上。 注意力都在秦墨身上的周青臣,更是被这比预料中震撼数倍的爆炸声,吓得浑身一哆嗦,而后捂着心脏哀哀直叫…… 夏无且见了,赶忙从随身药箱里取出银针,上前帮忙救治! …… …… 大军在柘城外,又驻扎了几日。 期间,随军匠营将霹雳弹改造完毕。前去赚取柘城平原别处城镇的混编步骑,完成统计分田工作后,留下少量兵卒驻守,也都赶到了柘城汇合。 而后,按照扶苏之策,大军分兵行动。 其中,一万楚南步卒,一万五千混编步骑,五千禁卫骑兵,共计三万兵马,以秦墨为将,嬴政亲为监军,前往收复与南越诸国相邻的平原城镇。 并命留守铁山的蒙毅,率大部战舰自沿海配合,攻略南越之地! 分走三万兵马之后,剩余一万五千混编步骑,则全部给了扶苏,让还未赶来的淳于越为监军,以及一众新老将领给他保驾护航,前去收复与缚娄国相邻的平原城镇,以及部分缚娄国平原城镇。 并与率领少量战舰的王贲,前后夹击攻略缚娄、闽越之地! 这次是扶苏真正意义上的独领一军,本想大展拳脚的他,却发现如预料中那般,项家叔侄已经收缩兵力了,将剩余的六国兵卒,全部召回了南越老巢。 以前被六**占据的番禺平原城镇,以及缚娄国的平原城镇,尽数已被弃守。 所以,他一路上根本没有打仗,精力全用在了镇抚救济越人百姓上。 因为,六**撤走的时候,抢掠走了所有粮食,并将田地里刚刚抽杆的夏稻,踩踏毁坏殆尽,留下苦难深重的开化越人,不得不钻进深山老林里,与部族越人争夺野生资源! 扶苏军中携带的粮草,为了救济开化越人,让他们重新投入耕作生产,很快便消耗一空。 所幸,有老范增给他出谋划策,点醒了扶苏,一路往西进军,来到与楚南九江郡的交界处,让九江郡的郡县官吏,给他筹措粮草。 九江郡的地形,是南北狭长,西面是长沙郡,东面便是闽越、缚娄、番禺三国。 自从嬴政的御驾,从海上登陆番禺国,两万随驾大军一应所需,以及起义越人一应所需,一直是九江郡官吏在操办运输。 大秦全国各地的粮草,以及关中的甲械,也一直在向九江郡运输,都堆积在九江郡的郡库、县库里。 扶苏写下一封求粮信,盖上太子印信,以及大将军印信,送往最近的九江郡县城,没出两天便得到了整整百船辎重补给。 而且,是县令亲自押送,见面便说:【不够还有,要多少有多少,大秦这两年别的没有,就粮食多!】 扶苏也不客气,不但将粮草留下,更把百艘辎重船也留下,开始沿水路向缚娄国进军,占领被六**弃守的缚娄国平原城镇。 同时,向缚娄朝廷统治的平原城镇,派遣伪装成商旅的间客。 以及,向缚娄朝廷统治的山林部落,派遣所谓的天神使者。 无论是商旅间客,还是天神使者,都在疯狂鼓动缚娄国越民造反。 甚至直接策反缚娄国的军队,鼓动他们学习当初的番禺军,跟随天神推翻缚娄统治! 于是,扶苏这路兵马,非但一仗没打,麾下反而多了一支缚娄国青壮越人组成的辅军…… …… 扶苏那边进展顺利,秦墨和嬴政的三万大军,同样进展神速。 秦墨甚至不用操心,镇抚救济的事儿。 因为,项家叔侄从柘城平原逃走后,也是顺着他的进军路线,逃往相邻的阳禺国或者南越。 以项羽动辄坑卒屠城的尿性,自然不会把丁口留给暴秦,六国兵卒弃守时,不但在他的指令下,抢走所以一切能抢的,毁坏一切能毁坏的,更将丁口尽数屠灭或活埋…… 秦墨接收的平原城镇,几乎尽为鬼蜮一般,兽群在短时间内,重新将平原占据! 出身当地的良家子战士,见到家乡惨状,无不失声痛哭。 然后,便是咬牙切齿的加快行军速度,大军以神速抵达与阳禺国交界的边境,想要追上六**咬死他们。 彼时项家叔侄和残存的五国旧族,也在阳禺边境,等待从缚娄国境内陆续撤回的兵马。 但监视番禺境内的探马,将秦墨率军杀来的消息传回去后,他们顿时不顾得还未撤回的兵马了,撒丫子便是跑路。 白白丢给秦墨几处阳禺国的平原城镇,而且粮食没来得及抢走,庄稼没来得及毁坏,丁口也没来得及屠灭,只是强行带走了青壮男子…… “那些六国贵人说,儿郎只要跟着他们去打仗,斩获一颗首级,便可获得爵位、田地、大宅子,蓄养一名奴仆,每年还有白米拿。” “儿郎们相信了,便都加入他们,可没曾想……天神们一到,他们便吓的要逃走。” “我们这些村寨族老,看出六国不长远,便劝说儿郎们,不要跟他们走,可不愿走的儿郎,立刻被他们打杀。” “最后,所有年轻儿郎,都像是奴隶一样,被那些六国兵马强行带走了!” 阳禺国境内平原,几名年老的越人,匍匐在秦墨和嬴政马前,讲述着自家儿郎,是如何被项家叔侄诓骗,又被强行带走。 嬴政和秦墨听得面面相觑,一时也是无言以对。 这特么,也真是有够讽刺的,六国旧族嘴里喊着暴秦,如今却拿暴秦的军功赐爵,驱使越人青壮为己所用。 而且驱使不成,还玩了一出强行拐走! “诸位族老,请起吧。” 嬴政抬手虚扶,让趴在地上的族老们起身,道:“如今番禺之越民已是解放,老弱妇孺安居乐业,不知你们阳禺之越民,是否愿意归附本帝?” 族老们连连点头:“愿意!愿意!自是愿意归附太阳神帝……” 秦墨率大军赶来前,也如同扶苏一般,已经派遣军法思想过硬的越人战士,潜入阳禺国境内,散布蛊惑人心的言论。 因而这些族老们,早就知道番禺越人的情况,所以方才讲述时,也是以天神称呼秦墨和嬴政。 “既然愿意归附太阳神帝,本帝便不多说甚么了,这处平原会有兵马驻守,统计尔等丁口,给你们高产粮种,传你们耕种技术,教你们打造农具……好生过日子吧。” 嬴政撂下一番话,便要与秦墨继续率军赶路。 族老们大喜过望又感激涕零,纷纷再次匍匐在地,高呼拜谢太阳神帝。 嬴政无语咂嘴,让禁卫将他们重新扶起来,送回家去。 不过,族老们确定了这支大军,真是来解放他们的,却不愿意走了,急声问道:“天神们去讨伐那些残暴的六**队,若是我们的儿郎被六**队逼着参战,又该如何?” 嬴政微微愣神,与秦墨对视一眼。 既然参战了,肯定是要击败的,最多击败之后,再进行招抚。 便如当初番禺王率领的平叛兵马一样! “让我们跟在军中吧,将来若与六**队交战,我们也好阵前劝降自家村寨儿郎。” “对对对,哪怕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儿郎们劝降。” “儿郎们不该六**队卖命,应该为天神打仗……” 族老们见嬴政不说话,却是更焦急了,纷纷提出要随军出征。 眼前这支天神大军,实在太过精锐,他们怕自家村寨的儿郎们,被六**队逼着参战,白白陨了性命成为刀下亡魂! 嬴政看向秦墨,问道:“爱卿以为如何?” 行军打仗,他向来以秦墨的意见为准,完美充当监军的角色。 秦墨揖手道:“甚为可行,将他们编入火头军,介时能起大用作。” 嬴政转而看向焦急的族老们道:“既如此,便随军出征吧。” 说罢,便向禁卫道:“将他们送去后军,编入火头军。” “喏!” 禁卫揖手领命,带着欢天喜地的族老们,顺着行军队列前往后军。 嬴政目送他们离开,幽幽道:“那项家叔侄逃得干脆果决,多半是想直接逃到西瓯国境内,将阳禺国扔给我大秦应对, 以获得喘息之机。” “爱卿以为,当继续追击项家叔侄,还是先将阳禺吞并?” 本以为项家叔侄收缩兵力后,会在番禺国境内抵抗秦军,甚至袭扰大秦占据的平原城镇。 所以这一路大军,按照扶苏之策,来了足足三万精锐。 可项家叔侄的果决,却出乎意料之外,竟想将阳禺国扔给大秦应付。 恐怕,老范增当初给扶苏出谋划策时,也没料到项家叔侄会有这一招。 如果项家叔侄,真带着大量的阳禺国男丁,撤到西瓯国境内,再加上他们统治之下的西瓯国男丁,那么手中便有了一支越人军队。 而且是被军功赐爵刺激的越人军队,稍加训练武装便是一支可用之兵,也算弥补了六**队的短板。 如果大秦不管,他们真能获得喘息之机,未尝不能将西瓯国全境打下来,彻底站稳脚跟。 反之,如果大秦追着他们不妨,则阳禺国会获得喘息之机,阳禺国必然是要整军备武,抢夺失去的领土……同样麻烦无比。 项家叔侄此举是在赌,赌大秦不愿错失吞并阳禺国的时机! “以臣之见,当以追击项家叔侄为先,否则等他们在西瓯国厉兵秣马,无疑要比阳禺国更加难对付!” 秦墨沉吟片刻,给出答复道。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只要暴秦敢追,我们就敢继续撤退! “而且,项家叔侄大抵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我大秦可以从海上袭扰阳禺国,只需少量兵马驾驶战舰,便可在阳禺国的内陆河来去自如,足以让阳禺国疲于应对。” “更可派遣商旅间客、天神使者,煽动阳禺之越民起义,让阳禺朝廷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如此,他们项家和残余五国旧族,若真敢抛弃如今占据的阳禺领土,收缩到西瓯国境内,便是白白将战略空间舍弃了,实乃走了一步大错特错的错棋!” 秦墨嘿然道。 嬴政哑然失笑道:“确实是一步错棋……看来当真有望在新春之前平定百越!” 秦墨点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加紧追击项家叔侄,逼着他们向西瓯国境内收缩,也免得他们真将大量阳禺男丁带走。” “否则,纵然有族老能阵前劝降,却难保那项羽不会丧心病狂,将不受控制的阳禺男丁尽数屠坑。” “传我将令,留一支混编五百队驻守此地,余者继续加急行军!” “另,派快马给蒙毅传信,让其率领舰船,放开了手脚,袭扰阳禺内陆!” 稍后,大军唱着军歌,再次展开急行军,离开这处只有一座城镇的小平原,沿着项家叔侄的撤退路线向西追赶,顺便派兵占据被项家叔侄弃守的平原城镇。 …… 秦墨在后面追的有条不紊,项家叔侄和残余的五国旧族,却是惶惶不可终日,只能一逃再逃。 “报……禀报大将军,秦军已过四会平原。” 几名骑士风尘仆仆从后方而来,追上项梁禀报道。 项梁点点头,摆手让骑士们下去歇息,而后向项羽道:“秦军的行军速度,不能以常理度之,还需将行军速度再次加快。” 秦军麾下的越人战士,在山林中能将半日路程,缩短至一个时辰之内,至今让他记忆犹新,只能拼命加快行军速度。 “叔父,让侄儿率一千骑兵断后,打他一仗吧,否则根本没有时间征调男丁了!” 项羽皱眉提议道。 项梁断然摇头,拒绝道:“如今秦军麾下也有骑兵可用,而且比当初在赵地见到的秦军骑兵更精锐,已然是精锐到了可怕的地步。” “你率一千骑兵断后,一旦被缠上,断难脱身。” “你有精力断后,倒不如率一千骑兵,加快速度赶到前方的几处平原,帮助留守兵卒,将男丁征调起来,然后等我汇合!” 项羽闻言,顿时没脾气了。 他与项梁刚从秦军手中逃出山林,逃到柘城平原上时,汇合了一座城镇里的守军,与秦军的混编步骑打过一场。 那些骑兵的战斗力,确实让人感到可怕。 甚至,他那敏锐的战场嗅觉,在那些骑兵身上,根本就起不到作用。 因为就算能看到战机,那些骑兵也能凭借强悍的战斗力,将他眼中的所谓战机,变成六国兵卒的屠宰场! “叔父,咱们当真要收缩回西瓯国吗?” 项羽沉默片刻后,再次开口道。 项梁点头:“不如此,便要与暴秦打守城战,还要同时应付阳禺国的军队。” “与其将兵力分散,一点一点消耗掉,倒不如将阳禺国留给暴秦应付,把所有兵力收缩到西瓯国,对西瓯国形成压倒性优势,将其剩余国土攻占。” “介时,也能磨练出一支可用的越人部队,便可将全部心思,用在迎战秦军上!” 项羽皱眉道:“可若是暴秦不管阳禺国,只一味对咱们穷追不舍,又该如何?” 这话让项梁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但转而又咬牙道:“那便在西瓯国境内,与暴秦拼个鱼死网破。” “或者,继续向西,进入骆越国境内,只要暴秦敢追,咱们便撤退到更远的地方,看他们能追赶到几时。” “我就不信,这偌大的天下,没有咱们项家的复辟立足之地!” 这妥妥的是逃跑主义。 但真到了那时,逃又是唯一的办法了。 项羽无话可说,只能望天轻叹,如此逃跑,还不如当初战死在山林中算了,起码死的体面…… …… 接下来,项家叔侄又是一连数天的撤退,秦军则在后面越追越近。 秦军的行军速度,确实如同项梁预料的那般,快到出乎意料。 已然不到三万的秦军,除了骑兵便是楚南步卒和越人战士。 楚南步卒和越人战士,都是翻山越岭的好手,而骑兵虽然战斗时,在山林中施展不开,但赶路其实还是很快的。 哪怕绕远路,也比楚南步卒和越人战士速度快! 如此,被追击的项家叔侄,便开始急眼了。 哪怕进入平原,也不敢多歇息,当地守军征调了多少男丁,便带走多少男丁,然后继续出发。 最后,甚至不得不留下一些兵马断后,拖延秦军的追击速度。 而留下断后的兵马,几乎就是送死! 在山林中打游击断后,会被楚南步卒和越人战士,转瞬吃个干净。 在平原上守城断后,则会被砲车打放的威力加强版霹雳弹,炸的怀疑人生,一段城墙瞬间被集火清空,然后越人战士和楚南步卒已经攀城而上了。 不过,断后兵马终究是起了作用的,总能在关键时刻拖延个一天半天,不至于被追上咬住。 但项家叔侄又那里知道,这是秦军故意放水的结果,他们没能带走大批男丁,秦墨的战略目标便达成了。 然后,跟在后面白捡平原城镇,简直不要太美滋滋! “报……启禀太阳神帝……秦天神,还有一日路程,便可追上六**队。” 山道上,一队探马带着数颗首级回返,向嬴政和秦墨禀告道。 秦墨立即向身旁亲兵道:“传令下去,歇息半天,别追太紧。” “否则真追急眼了,他们便不跑了,白捡平原城镇的美事,便也没了!” “喏。” 亲兵忙是纵马而去,沿途呼喊行军队列停下歇息。 秦墨和嬴政也下了马,找了一处荫凉所在,让赵高摊开舆图研究。 稍后,在各校部中充任高级宣教官和高级军法官的诸文官们,也骑马赶了来,找嬴政刷存在感。 “从舆图上来看,约莫还有十日路程,项家叔侄便可进入西瓯国境内,秦相打算如何行事?” 李斯在舆图上比划了半天,抬起头问秦墨道。 他向来是避秦墨如蛇蝎,不敢主动找秦墨搭话,此刻这般多半心中有策略,想在嬴政面前展露一番。 秦墨非常配合的问道:“李廷尉可有良策,不妨道来。” “良策不敢当,只是提醒秦相一点。” 李斯谦虚揖手,而后道:“项家叔侄若是率领六**队,进入西瓯国境内,咱们再继续追击,势必激起项家叔侄强烈反击。” “介时,西瓯国境内也必然有生力军接应,两军合兵一处坚守,我军纵然能攻入西瓯国,也要付出一定代价。” “因而,以斯之见,理应在项家叔侄,率军进入西瓯国境内之前,在他们还存在侥幸心理之时,追上去打他个措手不及,将之歼灭在西瓯国边境!” 秦墨挑了挑眉,颔首道:“嗯,李廷尉所言有理,确该如此。” 他这个打呆仗的华夏第一勇士,若论谋算还真比不上这才智无双的李廷尉。 嬴政亦是赞赏道:“通古随军数月,倒是越发精通兵法谋算了。” 李斯微微一笑,谦虚揖手道:“陛下谬赞,秦相谬赞,臣也是偶有所得。” 冯劫和周青臣等人,包括最近醉心兵事的赵高,也没想到这一茬,倒是颇为敬佩李斯,便道:“李廷尉之进益,让吾等艳羡。” 李斯再次谦虚揖手:“诸君莫要吹捧,斯要得意忘形了。”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大叫努力没有白费。 这些时日他在完成本职工作之际,可是没少琢磨怎么挫败项家叔侄的预谋。 而似他这等,本身便是极有才智的人,一旦对某件事上心,自然是总能有收获! …… 有了李斯的提点,秦墨在之后几日的行军中,便也不再磨蹭,让大军迅速拉进与六**队的距离。 而项家叔侄眼看便要进入西瓯国境内,自是不甘心被追上,频频留下大股人马断后。 可秦墨已经认真起来,留下断后的大股人马,也效用有限了,甚至直接绕过有断后人马的城镇,只是追着项家叔侄率领的大部六**队不放,城镇中的断后六国将士,若敢出城镇袭扰后路,便以禁卫骑兵击之。 至第八日时,项家叔侄率领的大部人马,终于被五千禁卫骑军,在一处平原追上。 项家叔侄眼看大事不妙,只得率军进了一座就近的小城,同时派快马向西瓯国境内的留守兵马求救。 秦墨和嬴政率后续一万楚南步卒,以及一万混编步骑,赶到小城外时,禁卫校尉章邯正好追击项家叔侄的求救使者回来。 “陛下,大将军,项家叔侄手中的六国兵卒,大抵有四五千,强行拐骗来的阳禺男丁则有上万,如今都在这城中。” 章邯来到中军,向秦墨和嬴政禀告道。 嬴政看着不远处的小城,皱眉道:“如此多的兵力,守着这一座小城,还真有些不好打!”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叼毛的六国狗,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秦墨笑道:“陛下勿忧,不好攻,那便不攻就是了。” 嬴政为之一愣,疑惑道:“此话,何解?” 章邯却是若有所悟道:“大将军可是想要围城打援?” 秦墨点头:“项家叔侄不是向西瓯国境内求援了吗?那便让援兵来好了,正可以逸待劳!” “不过,还是做两手准备为好,万一西瓯国境内的六国兵马不敢来救,则随时攻城……” 打呆仗也有打呆仗的好处,依靠本身的实力,以不变应万变,稳中求胜! 嬴政见他已有定计,便微笑颔首,也不再多言。 秦墨则开始发号施令:“大军展开围城,打造攻城器械,往城下挖掘地道。” “另外,将随军的族老们都请来,让他们用千里镜看看城上,是否有自家村寨儿郎参与守城!” “喏……” 亲兵们揖手领命,持令旗散开传令。 …… 城外秦军有条不紊,而与城内的项家叔侄,以及残余的五国旧族,却是面现绝望。 原本他们收缩回手中的六国兵卒,是有万五之数的,加上一路上征调的阳禺越人男丁,总兵力比不到三万的秦军还多。 可奈何,未经训练的越人男丁,彪悍有余却散漫无度,面对精锐秦军,根本就不堪用。 而秦墨和嬴政在后面,又率兵追的太急。 项梁迫不得已之下,只能一次又一次,留下六国兵马断后。 开始时是一千、两千的断后,不知不觉便将小半的六国兵马,扔给了秦军吞掉。 到了最后这十来天,秦军越追越近,项家叔侄和诸旧族,大抵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儿,猜出秦军之前没有追上来,并非是真的追不上,而是故意跟在后面捡便宜。 但猜出来归猜出来,眼看着要到了西瓯国边境,项梁和诸旧族实在不愿前功尽弃,咬牙拒绝了项羽回头与秦军死战的提议,又分出三四千六国兵马,和一部分阳禺男丁断后。 只留五千精锐六国兵马,以及万余精挑细选的阳禺青壮,加速向西瓯国边境撤退! 可人算不如天算,最后还是在西瓯国边境,被秦军骑兵追上了,无奈躲进小城里固守待援…… 总而言之,项梁和诸旧族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后悔不听项羽之言,若是早早放弃撤退打算,回军与秦军死战,手里起码还有足够的兵力。 而现在,便是想跟秦军死战,兵力也不够用了。 秦军哪怕沿途也分走了兵马,去占领驻守平原城镇,可却仍有两万三千之数,还都是最精锐的。 一万楚南重甲步卒,以及五千禁卫骑士,一点也没分走! 反观项梁和残余五国旧族,手中剩下这一万五千兵马,只有五千精锐可用,那些所谓精挑细选的万余阳禺青壮,谁也不敢指望他们,若是出城死战,那就真的是死战了,根本没有胜利希望…… “叔父,暴秦已开始打造攻城器械,这小城无法久守,还是应当早早突围才好。” “如此,也可防止秦军围城打援,将西瓯国境内的兵马,全吸引到此地歼灭!” 项羽向城外观望了一阵后,再次向项梁提议道。 项梁默然,看向残余的五国旧族们。 但诸旧族也是默然,既不说赞同,也不说反对…… 不过,这态度其实已经是变相的赞同了,因为就像项羽说的,这小城连条护城河都没有,根本无法久守。 守到最后顶多是能消耗一部分秦军实力,可他们却要全军覆没! 而突围的话……其实是有希望突围的,如今剩下的五千六国精锐,有三千都是骑兵。 虽然不似秦军骑兵那般,皆是一骑双马,却也有些备用马匹。 突围时,只需将备用马分一分,再让无甲者共乘一匹,大抵也能将剩下两千也带上。 五千兵卒骑马突围,哪怕突围路上战死一部分,再留一部分断后,阻挡秦军骑兵追击,也能有一些逃进西瓯国境内。 只是如此一来,好不容易收缩回来的六国军队,便几乎全部报销了。 千辛万苦征调的万余阳禺青壮,也要丢给秦军。 这般两手空空的逃回西瓯国,无疑让人很不甘心,更显得贪生怕死…… “前些日我提议死战时,你们要继续撤退,如今我提议撤退,你们又扭扭捏捏。” “真是气煞人也,不足与谋!” 项羽受不了诸人这面瓜劲儿,忍不住大声斥责道。 这话是地图炮,却是连他叔父项梁,也一块给教训了。 项梁老脸通红,诸旧族也是赧然。 踏踏踏—— 可就在这时,城外突然传来马蹄声,却有秦军骑兵正在逼近。 项羽见此,立即强压怒火,项梁和诸旧族也收敛心神,将注意力放下城下逼近的秦军骑兵上。 “砲车准备……” “弓弩手准备……” “滚木、礌石、狼牙拍、夜叉檑……准备应战!!!” 六国兵卒们不需指挥,便已在高呼应战,并督促协助守城的阳禺越人青壮们打起精神。 不过,城下逼近的秦军骑兵,其实并不多,三三两两的极度分散,投石机根本无法发挥作用,近至一箭之地外,更是停下不再前进了。 项羽纵是再怎么会打仗,也看的满头雾水,这些个秦军骑兵想干嘛? 想测试城内的投石机准头吗? “柳村的儿郎们,莫要给这些丧家之犬卖命啦……” “鼍龙寨的孩子们,我是你们的族老啊……” “白泉娃儿,咱家如今归附了天神,你和你兄长可莫要……” 就在城上疑惑之际,一道道苍老的呼喊声,突然自城外三三两两的秦军骑兵中响起。 项羽为之一愣,他平日不屑于学习越人语言,所以也听不懂下面喊得是甚么。 但,听不懂可以看,他发现那些秦军骑兵中,竟是夹杂着一位位越人老者,呼喊声正是这些老者发出。 而随着他们的呼喊,城上那些协助守城的阳禺青壮,顿时便乱了套,争先恐后趴在垛口,往外面观看,甚至是回应呼喊。 项羽似乎有所明悟,而项梁却已大惊失色:“不好!秦军竟是将阳禺之地的族老全带来了,想要策反咱们麾下这些阳禺青壮!” 诸旧族也是勃然色变,城中可是有万余阳禺青壮,而且都是精挑细选特意留下的彪悍之辈,若当真被策反,纵然不是六国精锐的对手,却也足以将城中搅乱。 介时,秦军趁乱攻城,小小城池瞬息可破。 这还守个叼毛啊守?! “让阳禺青壮全部下城,收缴了他们的兵器。” “立刻让他们全部下城,不让他们协助守城了。” “看好他们,敢有妖言惑众者,斩……” 项梁、项羽和诸旧族,以及亲兵们,立即分散去传令,让六国兵卒们将阳禺青壮赶下城。 可阳禺青壮们,已经见到了自家族老,甚至是自家祖父,也已听清了呼喊,心思已然是乱了。 不情不愿的被驱赶下城墙后,却是怎么不愿上缴自己的兵器。 毕竟,他们也不是傻子。 本身就是被连骗带拐来的,许多不愿跟随的,还被六国兵卒打杀,杀鸡儆猴了。 若是再上缴兵器,那就真成毡板上的肉了! 六国兵卒想要收缴兵器,阳禺青壮不愿上缴兵器,两方的火药味越来越浓。 有那脾气暴躁的六国兵卒,又想杀鸡儆猴,可矛戟刚举起来,阳禺青壮也将手中的青铜兵器对准了他们,大有要跟六国兵卒火并的架势! 项梁和五国旧族见此,心里是嗖嗖的冒凉气,留项羽在城上镇守,便急匆匆的下去阻拦。 “诸位勇士,莫要信他们的胡言乱语……我的意思是,你们的族老,定是被秦人胁迫了。” “秦人最是奸诈残暴,当初我们的家国,便是被秦人侵占了,我们的亲族也被秦人屠灭欺压,没有人比我们更懂秦人!” “你们家乡的亲族,如今恐怕已被秦人屠灭,如今你们这般不服从军令,却是中了秦人的计谋啊。” “一旦咱们城中乱起来,秦人便可趁势攻城,介时咱们都要成了秦人的刀下亡魂……” 项梁倒也有急智,一番颠倒黑白,说的振振有词。 有会说越人语言的六国兵卒,将项梁的话传达下去,让每一位阳禺青壮都能听见。 阳禺青壮们面面相觑,想到方才族老长辈们身边,皆有秦军骑兵拥簇,确实可以理解为被胁迫。 因而,他们纵然不信项梁的颠倒黑白,却也不免犯了嘀咕,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也缓和下来。 五国旧族们见话术有效果,不由皆是大喜。 项梁更是长出一口气,可不等他趁热打铁,再接着说点甚么,却有胆子大的阳禺青壮道:“我听说,秦人是天神,他们是来解放我们越人的。” “我还听说,番禺国的越人,如今已经得到解放,天神赐给他们高产的粮种,教会他们打造神奇的农具,让他们丰衣足食。” “而你们……带给我们的只有战争,只有被当成奴隶的苦难!” 项梁的pua话术再如何高明,也抵消不了以前,六国旧族把统治下的越人,当成农奴凌虐的事实。 秦人到底可信不可信,或许有待商榷。 但六国旧族在这些阳禺青壮眼中,却是实实在在的恶人无疑! “……” 项梁被噎的哑口无言,真想宰了那伶牙利嘴的阳禺青壮,可面上却还要忍住,不能露出怒色。 好半晌,项梁突然恨铁不成钢的摆手道:“也罢,既然你们不信我,便寻了绳索坠出城去吧。” “但有一点,只要出了城,再想逃回来,便是想也不要想。” “我倒要看看,暴秦会不会杀你们……” 说罢,也不管乌泱泱的阳禺青壮们作何反应,带着旧族和六国兵卒们,便返回了城墙上。 这招以退为进玩的漂亮,阳禺青壮们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们还真不敢赌。 毕竟,在越人的固有观念里,投靠六国的越人,都是该死的叛徒。 而他们,经不住军功赐爵的诱惑,投靠了六国军队,成了该死的叛徒。 秦人天神屠灭他们的亲族,真心也在清理之中! 因为阳禺王对付叛徒,以及叛徒的亲族,便是以最残酷的手段凌虐致死。 他们若真敢坠城出去,很大的几率是自投罗网! …… 城上,项梁看了眼茫然无措的阳禺青壮们,转而向身边的五国旧族道:“突围吧,今晚便突围,这城没法守了!” 项羽迎上诸人,正好听到叔父的话,于是便道:“介时,可假借夜袭之名,让阳禺青壮搅乱秦军包围,咱们趁机杀出去。” 项梁颔首,想了想又吩咐会说越人语言的亲兵道:“下去告诉阳禺青壮们,今夜去夜袭秦军,他们可以抓一些秦人回来拷问……问问秦人是否屠灭了他们的亲族。” 这一招还是以退为进,但确实更高明,不但可以暂时安抚住阳禺青壮们躁动的心,更可以让他们在夜袭时发挥出战力,为五千精锐创造突围机会。 “喏。” 亲兵揖手领命,快步又下了城头,去向阳禺青壮们传令。 稍后,阳禺青壮们得到亲兵传达的将令,仅有的一丝骚乱也终于平息了,各自开始打磨兵器,为夜袭做准备。 …… 次日,凌晨时分,天将亮未亮之际。 吱呀呀—— 城池西门洞开,无数根绳索,也从城头扔下。 五千六国精锐骑着马,乌泱泱从城门洞中涌出,而万余阳禺青壮,或跟随着五千骑兵从城门洞而出,或背着兵器顺绳索而下。 而后,在灰蒙蒙的天色掩映下,向围堵西门的秦军宿营地杀去! 铛铛铛—— 但秦军既然是围城,又岂能没有防备突围的手段,城池西门刚刚洞开,便有急促的鸣金声响起了。 而且,那鸣金声听着竟然就在身边! 许多还在顺着绳索往下溜的阳禺青壮,被似乎近在咫尺的鸣金声吓得一哆嗦,继而直接便摔下了不算很高的城墙,一时惨叫连连。 项梁和项羽叔侄,也听到了那近在咫尺的鸣金声,不由暗暗咧嘴。 很显然,秦军为了防备他们夜间突围或突袭,是在夜色掩映下,将暗哨延伸到了城下…… 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迎着头皮冲了。 否则重新回城,也是被围困到死的命,还要连累西瓯国内的同袍来送死! “嗷嗷嗷!!!” 项羽双腿控马,单臂举着战剑,发出高亢洪亮的怪叫狂吼。 这是越人战斗时惯有的战吼! 阳禺青壮们听到后,不由血气上涌,亦随之发出震天的怪叫狂吼:“嗷嗷嗷!!!” 如此声势之下,那被鸣金声吓出的怯战心理,顿时便消散一空。 阳禺青壮们冲锋的速度再次加快,俨然是冲到了五千骑兵的前面。 而前方便是围城秦军的宿营地了! 哗啦啦—— 地面突然塌陷,露出秦军布阵惯用的壕沟,冲在最前面的阳禺青壮,当场有数百人掉进壕沟里,惨叫声霎时响成一片。 项羽目力极佳,看到这一幕,不由再次咧嘴。 这些壕沟,白天时并没有见到秦军挖掘,显然又是入夜后新挖的,简直阴险到极点…… 而壕沟另一边,则是已经严阵以待的秦军,开始放射羽箭,并投掷霹雳弹了! 咻咻咻—— 轰轰轰—— 羽箭破空声和霹雳弹爆炸声,响彻天地之间,阳禺青壮死伤无数。 项羽眼看阳禺青壮们遇挫之后开始踟躇不前,虎目中顿时戾色大炽,高声喝令道:“放箭,催逼越人填平壕沟!” 他的亲兵们,以及周围听到他喝令的六国骑兵,亦是随之大吼:“放箭,催逼越人填平壕沟!!!” 咻咻咻—— 密集的箭雨,射向阳禺青壮后背,有会说越人语言的六国兵卒纷纷大喝:“怯战不前者,斩!!!” 伴随着箭雨,还有五千骑士的马蹄,胆敢停留的阳禺青壮,皆被撞倒踩踏而死。 阳禺青壮们眼看五千骑士,大有将他们全部撞进壕沟里的架势,算是彻底怕了,只得嗷嗷怪叫着,冒着箭雨和恐怖霹雳弹爆炸,主动冲跳过壕沟,撞向严整的秦军军阵。 但,他们的撞击,显然是撞不开秦军军阵的,如同下饺子一般, 被铁尖狼筅和长矛,扫落刺落掉进壕沟。 而后方,五千骑兵还在向他们疯狂挤压,许多阳禺青壮已不是撞不过去,被扫落刺落掉进壕沟,而是直接被挤进壕沟。 正如项羽所言,催逼越人填平壕沟……阳禺青壮们此时便是填壕沟的土石! 并不算深,也并不算宽的壕沟,转瞬便被凄厉哀嚎的阳禺青壮们,硬生生填平了一段。 剩余的阳禺青壮们,被挤压着向前,踩着同袍的尸体,又硬生生撞上秦军战阵,撞上铁尖狼筅和长矛,更加凄厉绝望的哀嚎声,响彻已经开始放亮的天空。 “莫挤……啊!” “啊啊啊啊!!!” “叼毛的六国狗,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阳禺青壮们在绝望中爆发了,他们回过头调转兵刃,疯狂捅刺挤压他们的六国骑兵,状若疯魔。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那反秦大旗,还是让放羊娃抗吧! 阳禺青壮的反戈一击,出乎项羽预料之外! 他自持勇武,哪怕是独臂,也身先士卒,所以阳禺青壮集体发狂,调转兵刃攻击之时,他也首当其冲…… 被他胯下战马顶住后背的阳禺青壮,反手将青铜剑捅在了他战马眼睛上。 绝望疯狂的一剑,直接顺着战马眼窝,捅穿了整颗马头! 战马尚不及惨叫嘶鸣,便抽搐着四蹄一软瘫卧在地上,项羽大怒挥剑斩下。 噗—— 那反手捅死他战马的阳禺青壮,被他斜肩铲背斩开,鲜血泼洒而起。 可前头更多的阳禺青壮,却因此获得转身空间,红着眼睛咬着牙齿,宛如野兽般扑向项羽。 噗噗噗—— 项羽连斩数剑,他左右的亲兵们,也在马上挥舞兵器,帮他格杀阳禺青壮。 但,阳禺青壮实在太多了,也实在太疯狂了! 亲兵们分神帮助项羽,自己却被阳禺青壮拉下马,转瞬被砍刺成肉泥。 而项羽自己也没能逃过阳禺青壮们的围攻…… 身材矮小的阳禺青壮,宛如一只只树懒,一手拽着他的铠甲,挂在他高大身躯上,一手持青铜剑,疯狂往他身上捅刺! “滚开!!!” 项羽狂吼一声扭腰旋身,将挂在身上几个阳禺青壮甩开。 但下一刻,却有更多阳禺青壮扑在他身上,直至将他压倒在地,战剑也撒了手。 项羽想用独臂,将身上的阳禺青壮拽开,但手臂刚伸出去,便又被几名阳禺青壮压住…… 绝望! 这便是绝望吗? 难怪他们要疯狂! 项羽绝望了,可脑海中却在吊诡的胡思乱想。 接着,他便觉肩甲一紧,身体被一股巨力向后拖拽,一直被拖拽出很远,身上的阳禺青壮们,也尽数被人斩杀,鲜血流进他嘴里不少。 “兄长,你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项羽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鲜血,发现是同族兄弟项庄救了自己。 “没事……” 项羽心有余悸的摇了摇头,看着那些还在疯狂攻击六国骑兵的阳禺青壮,慨然道:“错了啊……悔不听范老之言,百越民心归秦矣!” 项庄翻身上了战马:“兄长莫要耽搁,壕沟已平,正是冲杀出去的大好时机……” 项羽深吸一口气振奋精神,从地上捡起一面滕盾,与项庄同上了战马,大喝道:“将士们,随我冲杀出去!” “杀!!!” 六国骑兵齐声高呼,抢在项家兄弟前头,向秦军军阵发起冲击,在霹雳弹的爆炸声中前仆后继。 他们有逼别人死的狠心,也有自己送死的决心…… …… …… 半个时辰后,秦墨和嬴政策马漫步在西门宿营地外的战场上,巡视那些已经从疯狂中恢复的残存阳禺青壮。 “布置的如此严密,终究还是让项家叔侄逃了,也不知章邯能否追上。”嬴政不无惋惜的叹道。 秦墨看着凄惨的阳禺青壮们,心中想杀项家叔侄的执念,已然强烈到无以复加:“残民害民之辈,终会不得好死!” 嬴政默然颔首,半晌才又开口道:“爱卿,可要继续往西瓯国境内攻打?” 秦墨沉吟片刻,道:“这要看那俩祸害,能否逃过章邯追杀。” “若能将那俩祸害杀死,则不追也罢,留下六国残余势力,继续与西瓯国纠缠,我军先将阳禺国剩余领土拿下。” “若那俩祸害成功逃回西瓯国境内,则必然要加急追击,不给他们喘息之机,以免他们再做下屠城之事,让大秦只能接手一个个荒芜的平原城镇!” 还是那句话,丁口才是农耕国家的命脉,尤其是在地广人稀的百越。 嬴政颔首不在多言,君臣二人在禁卫的拥簇下,转而向已经被秦军占据的城池而去。 …… …… 秦墨将项家叔侄视作祸害,而祸害往往是最命长的,正应了那句俗语,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章邯率领一千禁卫骑兵,追到了项家叔侄一天,将一波又一波留下断后的六国骑兵吞掉,但到了傍晚时分,西瓯国境内却来了五千甲械精良的楚南兵,接应上了已不剩二百人的项家叔侄。 章邯不想在山林里招惹楚南兵,只得退走。 五千楚南兵都是楚怀王熊心的禁卫,领兵者则是熊心册封的上柱国共敖,也是后来的十八路诸侯之一,临江王。 共敖其人与项家叔侄一样,皆是出身楚国贵族,也是拥立熊心的楚国贵族之一,因而得封上柱国。 上柱国等于同大将军! 只不过,共敖与项家叔侄的关系并不算太亲密,故而前次六国联军瓜分番禺国,他并未随军出征,而是留守护卫熊心,并继续攻略西瓯国的领土。 “项将军这是怎么了?” 共敖和项梁见面后,却是被项梁的惨状吓一跳,惊声问道。 他们只是关系不太亲密,但也没有太多龃龉,时常还需要相互帮扶,算是政治盟友。 可此时,项梁这位政治盟友,却是脸色苍白如纸,身前甲衣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俨然是受了重伤模样! “被秦军霹雳雷火所伤,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铁皮,钻进了肉里。” 项梁故作轻松的解释道。 共敖恍然道:“那便赶紧回王城,请大王身边的医倌,为项将军诊治。” 项梁揖手:“正有此意。” 稍后,一行人便改坐战船,赶往楚国王城。 所谓的楚国王城,其实以前是西瓯国的王城,项家叔侄打跑了西瓯王,便将熊心安置在城中。 熊心得知项家叔侄回来,亲自出城十里迎接,给兵败逃回的项家叔侄留足了面子。 待回到城内,又让宫中医倌为项梁诊治,取出体内的霹雳弹破片,缝合伤口。 最后,更在宫中设宴,为项家叔侄接风洗尘。 但这个接风洗尘,却是半强迫性质的,不参加也得参加,哪怕项梁身上有伤。 项家的兵马,如今损失殆尽,却是没有底气跟熊心甩脸子了,项梁只能老老实实,拖着疲惫伤体参加宴会。 “项将军,秦军已追到西瓯国边境,若是在继续追来,项将军意欲如何应对?” 熊心抿着酒水问道。 项梁强打精神揖手道:“以臣之见,自然是撤得越远越好,秦军的霹雳弹和鸳鸯阵,实在不可力敌。” 熊心原本只是想挖苦项梁一番,可没想到项梁一张嘴,便是逃得越远越好,属实有点吓到他了,踌躇道:“如何撤? 项梁指了指更西方:“三日之内,往骆越国撤,否则便要被秦军一网打尽了。” “临撤走时,还应留下一部精锐兵马断后,阻拦秦军之追击,以策万全!” 熊心放下酒樽,皱眉道:“这般紧急吗?” 项梁点头:“秦军的行军速度,堪称是神速,旁人眼中需要一日的路程,秦军只需一两个时辰,也就走完了。” “若不然,臣也不会败的这么惨,只带回不到二百骑兵,实在是其他兵马,都被秦军咬住吞掉了!” 熊心与殿中诸臣面面相觑,一时皆是哑口无言。 欢宴的气氛,彻底没了。 生死关头谁还有心思吃吃喝喝? “臣家中还有一千宾客,大王再给臣留下三千兵马,臣愿死守王城断后……至于大王与诸位同僚,还是速速撤走吧。” 项梁见诸人不言,却是主动开口了,并且是主动要求断后。 此话一出,一直闷头吃喝的项羽,顿时豁然站起,急道:“不可。” 断后,既意味着送死! 项梁摆摆手示意项羽稍安勿躁,而后咳嗽着道:“咳咳咳……我如今负伤,实在不宜远行。” “若再撤往骆越国,说不得便要死在路上。” “倒不如留下断后,为大王、为诸位臣僚,争取一线生机。” “况且,也只有我有足够的威望,让留下的将士们,心甘情愿随我死守王城,而不是战至半途,便逃了降了!” 最后一句,乃是大实话。 他之前收缩回手中的一万五千大军,一点一点的分兵断后,被秦军吞掉,却没有人临阵脱逃。 后来五千精锐突围时,更是几乎全部战死,只剩二百人回来。 无非是因为他有足够的威望,将士们愿意在他的领导下,为反秦大计付出生命! 项羽眼睛红了,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可,绝对不可……叔父若留下断后,谁还能扛起反秦大旗?” 项梁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看着项羽道:“自然是羽儿你!” 说着,向殿外喊道:“项庄,将那几卷兵书送进来。” “喏。” 殿外响起项庄的应喝声。 稍倾,项庄抱着几捆破旧的竹简入殿,项梁起身接过,递给项羽道:“前次给你,你不要,这次你总该要了吧?” 项羽看也不看,接也不接,只是摇头道:“叔父太高看侄儿了,侄儿只是一莽夫,学不了这万人敌的本领,更扛不起反秦大旗。” “那反秦大旗,还是让大王抗吧!” 熊心听他们叔侄俩,光明正大讨论,谁扛反秦大旗,俨然不把自己放眼里,原本还正尴尬呢。 此时听项羽将责任抛给自己,却更是尴尬,他太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了,就是个放羊娃而已!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还望始皇帝陛下,莫要多造杀孽! “暴秦无义而覆楚,吾沦为布衣黔首,牧羊为生苟活度日。” “幸得诸君拥护,无才无智也无功,却坐了这楚王之位,惭也!愧也!” “而今……暴秦大军压境,吾这楚王也该拿出些楚王的样子了……断后之事吾来!” 熊心尴尬半晌之后,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吾没本事扛起反秦大旗,但留下死守王城断后,却是足够了。” “有吾这楚王在,想必留守将士,也愿戮力同德,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项羽听得眼眸放光,这确实是个法子。 熊心虽无才无智也无功,但却有祖宗余德,这也是项家叔侄拥立他的原因。 有他断后,确实能让将士们效死命! “不可……” “大王不可……” 共敖、宋义等一众楚臣大惊而起,纷纷劝阻熊心收回王命。 项家叔侄或许看不起这位傀儡楚王,但事实上熊心并非那般不堪。 他不但有祖宗余德,自身也因历经变故,而颇有心胸德行,甚至是颇有才智。 原史中项梁败亡,其实就是他扛起反秦大旗,整合反秦势力,成功稳住了局势。 只是,奈何项羽天生反骨,也实在太bug,巨鹿之时下克上,杀了他任命的主将,夺了兵权,又在后续与秦军的战斗中,九战九胜打败秦军,建立巨大的威望,重新将反秦旗帜夺回项家手中。 简而言之,项家叔侄看不上熊心,其他楚国旧族却是真心拥戴的! “哼……” 项羽见诸人劝阻熊心,不由怒哼出声。 诸人这般劝阻熊心,便是让项梁留下送死,他又怎能不怒? 但这时,项梁竟也起身,急道:“大王不可如此……大王便是义军反秦之旗帜,大王若有闪失,臣等纵然能逃,又有何颜面自诩……” 熊心不等项梁把话说完,便肃然一摆手,打断他话头道:“项将军不必多言,诸卿亦不必再劝,吾心意已决!” “尔等只管扛着那反秦大旗,继续走下去,寻一处好所在,复我大楚江山,复我大楚荣光。” “有朝一日若能反攻暴秦,只需收敛吾之尸骸,与历代先君共葬之,年年岁岁有祭祀供奉,足矣!” 言罢,也不看项梁作何反应,便起身离席向后殿而去。 共敖、宋义等楚国旧族潸然泪下,迈步便去追熊心:“吾等愿与大王同生共死!” 随着诸人离去,偌大殿中登时便显得空荡荡,只余几位其他五国旧族,以及忠于项家的楚国旧族。 但无论是五国旧族,还是忠于项家的楚国旧族,亦或是项家叔侄本人,此时都有些讪然。 甚至是惭愧! 项羽忍不住小声咕哝道:“以往却是小瞧了这熊心……” 项梁默然无言,只是看着诸人离去的方向,摇头发出一声轻叹。 不过,讪然归讪然,惭愧归惭愧。 既然熊心执意留下死守断后,项家叔侄也没必要再过多矫情,当下便离了王宫,开始着手撤离事宜。 这一次,他们将坐船撤离,只走河道水路,许多走陆路会拖累行军的人或物,只要上了船,便不再是问题。 于是,家眷、粮草、甲械,以及从百越各处搜刮来的财货……能带走的全带走! 但楚怀王决意留下死守,为这次撤退蒙上了一层悲壮色彩,加之六国旧族和将士,几乎尽数战死在番禺、阳禺境内,或是成了秦军的战俘。 这就让他们的家眷,断绝了撤离的念头,而是选择与楚怀王一道留下,与王城共存亡。 毕竟,对于诸多家眷来说,家中的顶梁柱已然倒了,剩下老弱妇孺孤儿寡母,纵然追随项家撤离,将来也不见得能过好日子。 一旦遇到危险或紧急情况,他们也将是最先被放弃的…… 与其去受那份活罪,倒不如坦然面对命运,与楚怀王一道舍生取义,追随自家先君而去! 当然,这其中也并非所有人,都有舍生取义的勇气。 也有不少旧族将士的家眷,既不愿跟随项家叔侄撤离,也不愿追随楚怀王舍生取义。 而是在旁人理解的眼神中,结伴出了西瓯王城,坐船往南而去,走海上返回大秦。 或者说返回家乡! 可以想见的是,他们纵然能返回大秦,也多半落不着好,失踪了那么久又突然回去,以暴秦官府对百姓的深入管理,肯定是要关注的,根本瞒混不住…… 但能回到家乡,纵然死也是落叶归根了,可以安息了! 如今事情到了此等地步,人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权利,没有甚么可指摘的,大家相互理解。 …… 项家叔侄是真被秦军追怕了,所以撤离的速度很快,第二日上午便率领五十多艘战船,离开了西瓯王城平原,往更西方的骆越而去。 熊心这一次没有假惺惺的出城相送,项家叔侄也没有假惺惺的玩甚么拜别。 双方本就没甚么君臣情分,如今一方死一方逃,再玩那套假惺惺的把戏,就真心让人作呕了,也真心没必要! “但愿你们真能光复大楚……我这不肖子孙是没脸去见历代先君了……” 熊心站在城墙上,目送河道远方渐渐消失的船队,表情古怪的咕哝道。 身后一众誓死追随的楚臣,似乎听到了他的低声咕哝,纷纷出言慰道:“大王义烈,何需自诽……历代先君若知,也必然是欣慰的……大楚历代先君,将以大王为荣……” 熊心闻言,表情却是更加古怪,含糊应了一声:“唔!” 诸臣看不到他的表情,一时也都安静下来。 稍后,熊心率领诸臣巡城,许许多多的老弱妇孺,都在帮忙准备守城所需,便是孩子也在烧火,熬煮守城用的金汁。 所谓戮力同德,大抵便是如此了! 而也就在这戮力同德中,时间一晃到了下午,城外开始出现身穿草绿色甲衣的骑士。 铛铛铛—— 嘟嘟嘟—— 急促的鸣金声,和呜咽的号角声,响彻王城。 城上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趴在垛口向外观望,在城门楼中歇息的熊心和一众臣子,也纷纷涌出。 项梁说三日之内撤离,显然还是小瞧了秦军的行军速度,这若真到了的第三日再撤离,城内有一个算一个,都要成了瓮中之鳖。 “这定是秦军哨骑了,想不到竟来的如此之快!” “也幸亏项梁大将军撤的早,再晚半日恐怕就要被堵在城中了。” “所有人准备应战……应战……” 君臣面色凝重的感慨一番,而后便是招呼全城军民,进入战防状态。 城内严阵以待,城外的哨骑也越来越多,到了傍晚时分,秦军的军阵赫然便出现了。 除两万两千余身着草绿色甲衣的秦军外,还有七千余阳禺青壮组成的辅军,总计近三万大军。 万余阳禺青壮被项家叔侄坑了一下狠的,一场‘夜袭’便死了超过四分之一,剩下的则是对项家叔侄恨之入骨,听说秦军要来西瓯国境内追击项家叔侄,立即请求随军出征。 秦墨拦都拦不住,不让他们随军,他们便要自己潜入西瓯国境内搞刺杀,总之就是要报仇! 于是,秦墨也就不再劝阻,转而将他们编为辅军,行军路上加强军法思想灌输,日后也好用他们攻略阳禺剩余领土。 自家人解放自家人,永远是最好的策略,否则就算是用番禺之越兵,多少也会激起阳禺越民的逆反心理! “搭起望楼,往城里看看,是个甚么情况。” “另外,去附近找找躲藏起来的西瓯越人,向他们询问城内情况。” 秦墨看着护城河环绕的西瓯王城,迅速传下军令道。 “喏!” 亲兵领命而去。 嬴政此时也在用千里镜观察西瓯王城,皱眉道:“这城,虽不是甚么真正的高大坚城,可若想将之攻下,恐怕也不容易。” 攻城战历来是麻烦的。 除了一些摆不上台面的小城,可以用霹雳弹集火,清空一段城墙,兵卒跟进攀城的法子,迅速将之攻破。 余者,但凡是城墙有些高度,在加上一条护城河,那便足以让攻城军队吃足苦头。 若守城军民抵抗意志坚决,那么攻城军队就更抓瞎了! 而六国军队的意志,是毫无疑问的坚若磐石……嬴政有此感叹也属正常! 秦墨点点头,当下再次传令,道:“摆出围三阙一的阵势,留西门不围,给城内守军留出一条生路,引诱他们突围。” “命章邯率三千骑军,于西门十里外设伏,若有城内军民突围,围剿之。” 所谓的围三阙一,网开一面,虚留生路,暗设口袋,便是如此了! “喏。” 又有亲兵前去传令。 此时,天色已是黯淡,大军一分为三,在王城东、南、北三个方向,扎下简单的宿营地。 火头军埋锅造饭,为啃干粮赶了一天路的将士们,烹制热腾腾的饭食。 阳禺青壮们路上采猎的野味,也全都洗剥下了锅,很丰盛! “启禀太阳神帝……秦天神……末将找到了一些西瓯之民,询问后得知,近两日来,陆续有六国老弱妇孺出城,坐船走水路向南方而去。” “另外,今日晨时天亮,便有大批六国兵卒,搬运粮草甲械以及财货出城,将之装载于数十艘战舰上,上午时分向西而去。” “末将把缴获的六国军队旗帜,给西瓯越民们辨认,得知那数十艘战舰上悬挂的旗帜,大半都是项家旗帜。” “城中之兵,至多不过五千,余者皆是老弱妇孺……不过,末将看到城头上,有楚怀王的旗帜!” 担任先锋大将的炽,亲自来到中军帐,向秦墨和嬴政回禀新得到的情报。 帐中正在吃饭,诸文官也都在,秦墨指了指身边的席位,让炽在自己身边落座一块吃点。 炽也不客套,一屁股坐下,抓起桌上的白煮山羊肉,便是开吃。 “看样子,项家叔侄是向西逃了。” 嬴政边吃边沉吟开口,道:“那项家叔侄逃走时,难道没有将熊心带走?为何熊心的旗帜还在城头?” 其实,这也是秦墨心头的疑惑:“世间哪有臣子跑路,君王断后的道理?” 李斯不无恶意的猜想道:“许是那项家叔侄兵败而回,与那楚怀王熊心起了龃龉,彻底撕破了脸皮,故意留他在此等死。” 这虽是恶意猜想,但不得不说,也有一定道理在里面,也像是项家叔侄会干的事儿! “陛下、大将军……城中有人坠城而出,被暗哨捕获,那人声称是来献城的,请求面见陛下与秦相。” 这时,帐帘突然掀开,一名禁卫进来通禀道。 秦墨和嬴政面面相觑,诸文官也停下了吃饭,满脸狐疑之色。 自从与六国军队交战以来,大军几乎没有遇到过,主动投降的六国将士。 哪怕是被嬴政默许留在扶苏身边的老范增,其实也是兵败之后,穷途末路了才不得不降。 至于身份更高的六国旧族,更是一个投降的也没有,穷途末路时也只会自刎! 如今,来人声称是要献城,那么身份必然不低,或者说派他来的人,身份必然不低,最起码也是个在军中担任要职的旧族,否则就算想献城,也是有心无力…… 这大抵算是,第一次有六国旧族主动投降,确实很让人意外! “将之请进来。” 秦墨沉吟片刻后,向那禁卫道。 禁卫揖手退出帐外,稍后领着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进入大帐。 中年男子倒是富态,身材微胖,皮肤也很白,一看便是养尊处优之辈,这在经常领兵打仗的六国旧族中,也是极其少见的。 最重要的是,面白无须,似乎是……宦官! “忤逆罪民,拜见大秦始皇帝陛下……” 富态男站在帐门处,便不敢往里走了,双手为揖高举过顶,向着坐在首位的嬴政一拜到地,颤声道。 他确实很慌,原本以为出城后,是面见领兵的秦墨,商讨献城事宜。 而秦墨素有贤名,善战之余更善扶民,只要是诚心献城,倒也不用太紧张慌乱。 但他被领到中军后,却得知了始皇帝嬴政,也在军中为监军,这就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了,还没等他做好心理建设,便被禁卫来了个无死角搜身,拉进大帐中…… 嬴政上下打量着富态男,开门见山道:“你说是来献城,如何献?” 富态男赶忙磕巴道:“明日……明日上午时,秦军可从三面同时攻城……介时东面城门会大开,城门附近的守军也会放下兵器脱去衣甲,秦军即可轻松入城,进而控制全城……唯求秦军莫要多造杀孽!” 这西瓯王城是没有瓮城的,秦军若能控制住一处城门,那么确实可以进而控制全城。 嬴政与秦墨对视一眼,而后丹凤眼微眯道:“朕如何信你?” 富态男咬了咬牙,揖手道:“我乃楚怀王熊心。” 嬴政一愣,继而微眯的丹凤眼骤然瞪大:“???” 秦墨也是惊得掉了筷子,满脸不敢置信,看着眼前的富态男。 诸文官更是目瞪狗呆。 楚怀王熊心? 项家叔侄拥立的楚怀王熊心? 你瓜怂到底是胆子大?还是胆子小? 说你胆子大,你是不敢抗拒秦军来献城的,说你胆子小吧,你却又是以君王之尊只身入敌营。 好特么让人凌乱啊! “你是楚王熊心?为何没有胡须?” 冯劫突然起身,皱眉询问,这却是一个华点。 熊心摸了摸光溜溜的嘴巴周围,尴尬又后悔道:“本不想显露身份,只以楚王近侍之名,商议献城之事,但……但不曾想,始皇帝陛下在此……” 冯劫没话说了,半晌悻悻揖手,憋出一句道:“楚王真是能屈能伸的奇男子。” 似秦墨那等,只在军中才留胡子装威严的家伙,在这先秦时代终究只是少数。 剃光胡须,在此时的人们看来,那就跟剃光头一个意思,尤其是身份尊贵的人……用一句烂大街的话说,那便是头可断血可流,胡须不能动! “楚覆之后,我本已是牧羊为生的庶民黔首,所谓屈伸与我而言,又有何意义?” 熊心面对的冯劫的揶揄,反而是不尴尬后悔了,只是慨然叹道。 冯劫无言以对,再次悻悻揖手。 嬴政重新打量熊心一番,疑惑问道:“尔因何要降?” 熊心面对嬴政便不再从容,慌忙惭愧道:“罪民本也不欲复辟反叛,只想安度残生,偶尔去祭奠一番楚国先君之墓……” “大秦蒸蒸日上,楚地百姓丰衣足食,短短几年已是忘了亡国之痛。” “甚至,将当年攻灭楚国的秦军,当做是解民倒悬的仁义之军,我身在民间,所见所闻皆是如此,怎能还有复辟反叛之心?” “奈何六国旧族,被国仇家恨蒙蔽了双眼,一心只想反秦复国,那项家叔侄极力拥护我,我便不得不做了他们的傀儡。” “如今,六国旧族尽数战死,追随他们的义士亦枉死多矣,只余满城老弱妇孺,我实不忍他们遭受牵连……还望始皇帝陛下,莫要多造杀孽!” 1秒记住网:。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妈耶,大秦的宰相,这么博学的吗? 熊心所言,实属人间清醒,大抵也是许多六国旧族的看法。 最直观的例子,便是给秦墨做宦者令的公孙业,其出身韩国宗室,迁居楚地后也算家大业大,可却根本不与反秦势力牵连。 否则,其家族被郡官郡兵迫害时,早该有反秦势力援手相救了,而不是等锦衣卫出手…… 这些旧族看清了天下形势,已然绝了不切实际的念想,只是安稳过日子。 而看不清形势者,亦或明知不可为也心存妄想者,如今都在这百越之地了! 熊心本就是被项家叔侄赶鸭子上架,若是真能复辟先祖荣光倒也罢了,将来纵是主动退位让贤也无不可,他大抵也能安之若素。 可偏偏,秦军突然出现在百越之地,项家叔侄苦心经营的局面,在短时间内轰然崩塌,六国旧族和心怀故国的义民,也已在大秦的打击下损失殆尽。 这让熊心,再一次看清了现实,也彻底断绝了不切实际的念想! 所以他主动留下断后,让真正存有反秦复国之志的项家叔侄离开。 原本他是想抵抗个几日再投降,既能让项家叔侄逃远些,也能增加投降时的谈判资本。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 老弱妇孺遗孀遗孤们,也选择了与他一起留下,而且秦军也来的实在太快。 他本也不打算真正死守,更并非心狠手辣之辈,心知一旦战争开打,毫无战斗经验的老弱妇孺,便将是最先战死者。 故而稍稍权衡之后,他便直接出来献城了,还特地将献城时间约定在白天。 因为如若今夜便献城,秦军进入城内,黑夜中老弱妇孺必然恐慌,增加许多不必要的死伤! “降者不杀,劳改安置。” 熊心得到嬴政的八字回复,满心负担尽消,便又急匆匆的回了城。 次日,沾上假胡子,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守城军民面前,领着一班忠心禁卫巡视城防。 “大王,你胡子掉啦……” 微风吹过,熊心那粘在嘴巴周围的胡须,飘飘荡荡落下一绺,有烧火熬煮金汁的女娃,捡了那绺胡须喊道。 熊心面皮抽搐,赶忙伸手按住剩余的胡须,做愁苦状道:“秦军压境,孤王竟愁的须发脱落喽。” 那女娃自要腰间拔出一柄解手小刀,学着大人的模样道:“大王不愁,吾为大王杀敌!” 周围守城的将士和老弱妇孺,见她这小模样,不由被逗的哈哈大笑,坐困愁城的压抑为之一松。 但熊心眼中的怜悯却更甚,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那女娃的脑袋,向周围诸人道:“城外来的秦军,为首大将乃是秦相秦墨,其人素有贤名……最是骁勇善战,也最是体恤百姓……他率兵打仗,向来不杀伤无辜。” “若秦军攻入城内,大局不可挽回时……尔等当速速弃械请降,莫要枉送了性命。” “介时,孤王也会向那秦墨陈情,让他善待尔等!” 此话一出,欢乐的气氛顿时没了。 守城将士和老弱妇孺们,皆是面面相觑,哑然无言。 负责这段城墙事务的宋义,则是眉头大皱,有心上前劝熊心几句,让他莫要说如此打击士气的话,可当他眼角余光,看到熊心身边那女娃后,却又不禁停下脚步,片刻后,无奈轻轻叹了一声,也不上前去劝了。 场外若来的是其他秦将,哪怕是王翦王贲,反抗到底也就反抗到底了。 可如今来的是秦墨……大局无法挽回时,确实没必要,拉着这些所有人一起死。 许多人完全可以活下去! 熊心花了一个早晨的时间,将王城四面城墙转了一圈,也给守城将士和老弱妇孺们,打了一剂特效预防针。 但到底有没有用就两说了…… 因为他的仁慈,军民似乎更愿意追随他战死了! 咚—— 咚咚—— 咚咚咚—— 晨时已过,震人心魄的战鼓声,突然自王城外,东、南、北三个方向响起。 秦军,开始攻城了! 嘟嘟嘟—— 低沉悠扬如滚雷的号角声,伴着战鼓随之响起。 连夜赶制的各种攻城器械悉数亮相,大型的投石车,低矮的填壕车,高耸的云梯车,房子一样的轒辒车(撞门车),以及一辆辆厚重的楯车……由阳禺青壮组成的辅军推送着,缓缓压向三面城墙。 而在厚重楯车组成的楯墙之后,则是严整的秦军军阵,刀矛林立旌旗烈烈! 铮铮铮—— 肃杀雄浑的鼓号声中,突然多了一种凌厉慑人的铿锵之音,秦军刀矛并举旌旗晃动,大阵中骤然爆发出震天彻地的呼吼。 “风!” “风!!” “大风~!!!” 西瓯王城东面,城门楼。 “咕嘟……” 熊心口干舌燥,艰难的吞咽一口唾沫。 扭头看向周边禁卫,以及老弱妇孺们,发现他们也好不了多少,脸色苍白吞咽口水,算是胆子大的。 两股战战面现绝望,则比比皆是! “秦军之威,恐怖如斯,较之当年更胜百倍矣……” 熊心喃喃出声,心中倒是有些理解项家叔侄了,那叔侄俩面对百越联军,堪称是百战百胜,可对上秦军却是一泻千里,一路直接从番禺国,败逃到了西瓯国,将六国力量损耗殆尽不说,如今更是仓惶西逃,往更荒蛮的骆越而去…… 如今看来,实在不是项家叔侄菜鸡,而是秦军实在太无解! 秦军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将阵列推进到大型投石机射程之内。数十架大型投石机不在前进,原地调整射角开始装填。 呼呼呼—— 稍后,数十颗冒着青烟的大铁弹,呼啸着飞上半空,越过还在前进的秦军大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向王城城墙。 熊心吓得一缩脖子,但很快便发现,铁弹飞行轨迹,似乎不是朝着城头而来。 而是向着城墙与护城河之间的羊马墙打放。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随着一颗颗大铁弹落下,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随之响起,瞬间便将羊马墙炸塌一片。c 肆虐的橘红色火焰,升腾的白色硝烟,让城墙下宛如炼狱。 爆炸带起的震荡冲击波,更是冲到了城墙上,将守城军民震的踉跄不已。 禁卫们还好一些,虽脸色苍白,却仍是强自撑着,躲在垛堞后,观望外面的秦军。 而老弱妇孺们就不行了,或是抱着脑袋趴地上,或是直接吱哇怪叫着逃下城墙。 城下有督战兵卒,架着矛戟想要阻拦,熊心赶忙喊道:“莫要伤了妇孺,让他们逃吧……” “这霹雳雷火的威力,实在可怕……提前献城是对的,否则大战一起,恐怕伤亡会大大超出预料……” 熊心明白,这一波精准的霹雳弹,虽是要炸毁羊马墙,却更是给他提醒。 该开城了! 此时秦军大阵,已经快要压到护城河边,若再不开城,霹雳弹便要打放到城头上。 熊心看向身边的禁卫们,愧然摆手道:“诸君,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吧。” 这些禁卫,皆是熊心的亲信,昨夜也是他们策应熊心出城入城,自然已是知晓献城之事。 此时得了熊心的指令,便也不做甚么扭捏之态,有人去城门楼里,搬动机括放下吊桥,有人下了城墙,挪开塞门刀车开门。 熊心则是向其他懵逼的守城禁卫们,以及还在瑟瑟发抖的老弱妇孺们,喊道:“降了吧……没有人会死……城外来的乃是始皇帝嬴政本人,他会妥善安置你们……往后好生过活,莫要再妄想其他……” 嘭—— 吱呀呀—— 在熊心的呼喊声中,已是吊桥落下城门洞开。 秦军战阵里冲出一队队骑兵,风驰电掣般冲上吊桥,冲进洞开的城门洞。 守城禁卫和老弱妇孺们,呆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片刻后,有人默默放下兵器,接受了现实,也有人不愿向秦军投降,或是横刃自戕,或是纵身跳下城墙。 熊心看到有老人抱着孩子要往城下跳,撒腿冲过去便是拉扯,泣声哀劝道:“何苦如此……何苦如此啊……长者若是怪我降了秦军,杀我便好……不可使义士血脉断绝……” 老人拉扯不过年轻力壮的熊心,怒道:“既是义士血脉,岂有苟全之理?!” 熊心还是小瞧了这些一心反秦复国的义士,他的满心好意,不见得所有人都领情…… 越来越多的秦军骑兵,高喊“降者不杀”涌入城中,随后是更多的步卒,东南北三门迅速被控制。 剩余的西门,则成了不愿投降又不愿坐以待毙者的希望。 围三阙一的战术起作用了,许多人从西门逃出王城,可随即便遇上了章邯率领的伏军骑兵,还是逃不出去! 至中午时分,战事已是告一段落,愿降的降,愿死的死,各有命数。 城中肃清之后,秦墨和嬴政在禁卫的拥簇下入了城,而后径直进入西瓯王宫。 熊心似乎被那些舍生取义的顽固派震的不轻,行尸走肉一般随着君臣二人进入王宫,宛如丢了魂。 直到嬴政主动找他说话,他才猛然回神:“陛下说甚么?” 嬴政温言道:“人各有志,你也不必多想……华夏一统,乃是大势所趋,非人力所能抗衡。” “当年你祖父熊槐,真正的楚怀王在位时,任用屈原等人变法图强,彼时屈原等人,也曾提出兼并天下的设想,只是后来变法半途而废,所谓设想也成空谈……” “朕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当今之世,纵然没有大秦,也会有旁的国家,将这华夏一统,或许是你楚国,也或许是东方的齐国,亦或是北方的燕赵……” “但只要华夏一统,彼时便会有旧族遗民,心存妄想逆势而行,而后便是叛乱与平叛,这是不可避免的阵痛……” “最后,这华夏之地,终将是一个整体,无论是顺势而为者,亦或是逆势而行者,也终将是史书一笔而已,纠结是无用的,看开些,过好自己的日子吧!” 嬴政这番话,虽然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但绝对堪称是高屋建瓴,见解深远。 哪怕秦墨都听得一愣一愣,后世人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翻看史书,恐怕也不一定能得出如此结论。 而嬴政身在局中,竟能看的如此透彻,属实是让人咋舌了! 熊心呆滞片刻,却是揖手深深一拜:“罪民晓得了。” 嬴政颔首,转而拿出一张羊皮,放在熊心面前问道:“这是何物,你竟将之珍藏在玉玺龛盒中?” 这才是他方才主动跟熊心说话的目地,只是熊心没有听清。 熊心看了眼那画满线条的羊皮,解释道:“此乃是一副舆图。” 嬴政好悬没翻白眼:“朕又不瞎,知道这是舆图……朕是问你,这是那里的舆图?” “上面描绘的山川河流地形地貌,似乎不是这百越之地,也不是我华夏之地,怎从未见过?” 熊心尴尬揖手道:“其实……臣也不知是那里的舆图。” “当初项家叔侄打跑了西瓯王,将我安置在这王宫中,此舆图是我无意间,在西瓯王床榻下寻得。” “后来,我问了被俘的西瓯王侍者,他们说是海上来客带来的舆图,那些海上来客,长相比骆越国以西的人还要奇特,高鼻深目酷似恶鬼。” “但,他们似乎有着极其繁盛的文化,并不输我华夏之昌盛!”这就是他收藏羊皮舆图的最大原因。 先秦时代的古人,可不像后世宋明以后,被理学禁锢失去了求知欲,也开始固步自封…… 先秦至汉唐,乃是华夏民族,求知欲最旺盛的时候,也是开拓精神最旺盛的时候! 嬴政丹凤眼眯起,似有精光闪过,抚摸着羊皮上绘制的线条,幽幽道:“能孕育繁盛文化之地,想必也是肥沃宜居之宝地。” 说着,看向秦墨问道:“爱卿最是见识广博,总能知晓些旁人不知之事……可知海外有宝地?” 秦墨眨了眨眼,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嬴政这明显是惦记上别人的一亩三分地了,自己家还没梳理明白,有必要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吗? 而且,该说不说的,秦墨还真不了解,这先秦时代的世界形势。 后世网上那些历史发烧友,不是总说亚历山大大帝,差点打到中国跟始皇帝相遇吗? 但似乎也有人辟谣说,到嬴政的时候,压力山大早嗝屁着凉了,其征而不治的诺大领土,也早已四分五裂的稀碎…… “宝地……海外肯定是有的,这羊皮舆图多半也是真的。” 秦墨沉吟半晌后,首先肯定了羊皮舆图的真实性,而后道:“据臣所知,华夏也不过只是世界一角,海外地域之大,是华夏的数十上百倍。” “当然,能如同华夏之地般,孕育出繁盛文化的,却是极少数,哪怕是肥沃宜居之宝地,也不见得便能孕育文化,茹毛饮血多矣!” 嬴政越听丹凤眼越亮,将羊皮舆图放到秦墨面前,道:“爱卿看看,这舆图上所绘之宝地,是何处?离大秦远否?” 这就纯属是难为人了。 秦墨又不是甚么世界古文明史爱好者,亦或是世界地理爱好者,单从一块区域的地图,分辨出那里是那里,无疑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 “呃……” 秦墨迟疑着将目光集中在羊皮舆图上,开始看时确实很懵逼,但仔细看了一会儿后,似乎又咂摸出道道了。 尤其是,这张羊皮舆图是一张未完善的舆图,一直延伸到了西瓯国的海岸线。 从西瓯国的海岸线,往回反推,便是骆越国的海岸线,也就是后世的越南,或者说东南亚的中南半岛。 绕过中南半岛的海岸线,再往西自然就是孟加拉海湾。 然后再往西,穿过孟加拉海湾,是印度半岛,也称印度次大陆。 印度半岛的另一边,是阿拉伯海……阿拉伯半岛? 阿拉伯人这么牛叉的吗? 地理大发现,从公元前就开始了吗? 秦墨看了半天,终于从舆图上收回目光,向嬴政道:“陛下,这舆图看着小,其实囊括地域之大,已是大秦之数十倍。” “这边角处的虚线,便是西瓯国的海岸线,往回这一处三角地带,便是骆越国所处的大海角…… 如同咱大秦的琅琊郡(山东半岛)般向海中延伸,只不过比琅琊郡更大……” 秦墨接着指向印度半岛道:“这个大海角往里,其实还有更广大的陆地,气候温热物产丰富, 走陆路甚至能通向臣的河西国……但它只绘制了海岸线……” 他越讲越顺,沿着海岸线,为嬴政讲解,自己所知的知识。 嬴政越听越惊讶,不时频频点头。 而熊心在旁边,更是听得目瞪口呆,整个人都傻了。 妈耶,大秦的宰相,这么博学的吗? 这都是哪学来? “这阿拉伯,便是臣在大秦学馆中推行的阿拉伯数字出处,其地文化确实繁盛……” 好半晌,秦墨终于停下滔滔不绝,摘下腰间的竹筒水壶,猛灌一口道:“臣只知晓这些了,许多地方也是一知半解,便是方才说的这些,也肯定有错漏之处……” 为您提供大神黄羊儿的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四章 妈耶,大秦的宰相,这么博学的吗?免费阅读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臣只知晓这些了,许多地方也是一知半解,便是方才说的这些,也肯定有错漏之处。” 秦墨谦虚道。 熊心:“……” 您这还谦虚个甚么啊,项家叔侄若有您一半的学识,也不至于挨着大秦,在百越之地瞎搞。 费劲巴拉搞到最后,被秦军反手给灭了,白白给大秦做了嫁衣。 这若是六国旧族驾船出海,随便挑个地方复辟,重建一个华夏之地,也未尝不可! 嬴政珍而重之的将羊皮舆图卷好,转手递给身边侍立的赵高,但不等赵高伸手去接,却又缩了回去,嘿然道:“朕还是自己收着吧。” 说着,将熊心盛装楚国玉玺的龛盒打开,反手将玉玺扔了,只将羊皮舆图放置其中。 熊心:“……” 好吧,那楚国玉玺本也不是甚么真货,只是项家叔侄随便找了玉石雕刻,给他用来充门面的,扔了也没甚么可惜。 嬴政将龛盒放在手边,这才心满意足的踏实了,转而向秦墨道:“爱卿,那项家叔侄逃命的本事,实属让人惊叹,可要再追?” 秦墨摇头:“项家叔侄所率不过万人,臣已派遣铁山军第一校前去追赶,不需大军再追下去了。” “如今当务之急,乃是将西瓯、阳禺两国的剩余领土,尽数纳入我大秦版图!” 嬴政颔首,不再多言。 秦墨则向熊心道:“西瓯王城被占,那西瓯小王手中,可还有反抗之兵?” 熊心虽是傀儡,却也颇知战事详情,立即道:“有的,不止有,而且很多。” “项家叔侄不施仁义,西瓯国之越民,皆仇视六国军民,也愿追随西瓯王,反抗六国军民。” “相邻的骆越国、苗人部族、俚獠部族……甚至是自顾不暇的阳禺国,皆深知唇亡齿寒之理,也纷纷出兵相助西瓯王。” “项家叔侄败回之前,我楚国旧族共敖,正自领军与西瓯联军交战,因西瓯联军有大批象兵助阵,战事甚为焦灼。” “后来项家叔侄派快马回来传信,言说秦军追赶甚急,让共敖收缩兵马,专心应付秦军。” “共敖无奈之下,将数处平原丢给西瓯联军,只在一处有大城的平原留兵固守,吸引西瓯联军攻城,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 秦墨恍然,与嬴政对视一眼。 西瓯王算是因祸得福了,虽然丢了王城,可却得到了军民百姓的支持,也得到了邻居们的支持。 而且丢失王城之后的西瓯王,等同于解开了身上的枷锁,他打得过便打,打不过便可以钻进山林中,好整以暇的打游击战。 换句话说‘攻守易形’了,如今是六国军守城,处于被动状态,西瓯王袭扰攻城,处于主动状态,反倒是更难对付了! “西瓯联军攻城手段如何?那共敖留兵固守之城,能守多少日?”秦墨出声问道。 熊心揖手答道:“西瓯联军几乎无有攻城之能,所以共敖才会选一座大城留兵固守,吸引西瓯联军攻城,藉此拖延……或许,只要粮草吃不完,便能一直守下去!” 越人的攻城能力,在六国旧族看来,确实跟没有一样。 秦墨点点头,又问道:“西瓯王以往名声如何?如今名声又如何?” 熊心毫不犹豫道:“以往算不上贤君,也算不得暴君,只是耽于享乐,若非项家叔侄,让西瓯军民同仇敌忾,许多西瓯越民甚至不知道,西瓯王是第几世代。” “如今,倒是颇有人望……只是也颇为嗜杀!” “项家叔侄视西瓯越民为奴隶,西瓯王则将接受项家统治的西瓯越民,视作该死的叛徒。” “西瓯王每每率军自山林中杀出,袭扰项家统治下的平原城镇,若当地之西瓯越民主动配合他还好,若不配合他,便要肆意杀戮了!” 西瓯王如此行事,倒也无可厚非,至少与其他百越之国的国王相比,他确实算是可以了。 秦墨颔首沉吟,半晌向嬴政揖手道:“陛下,项家叔侄率仅余兵力逃遁,西瓯国许多平原城镇,处于无人管控状态。” “我军当迅速以天神之名,以击败项家叔侄的解放者之名,招抚西瓯王城之越民,征调青壮将之编为一军。” “同时,将附**原城镇之越民,尽数迁来西瓯王城平原,给他们分田编户,征调青壮编入军中。” “而后,可派遣一支混编步骑,前去接应被围困的六国军,引诱西瓯王率兵来攻王城,介时可设下天罗地网,将之一网打尽!” 嬴政自是无不应允:“爱卿为主将,行军打仗之事,爱卿全权做主,既已有定略,便照此实施吧。” “喏。” 秦墨再次揖手,转而叫来殿外亲兵,开始吩咐军令。 …… …… 西瓯王城这边为剿灭西瓯联军忙碌之际,鲲率领自己的一校兵马,已是坐着竹筏木排,沿水路追击项家叔侄半日了。 自从秦墨昨夜得知,项家叔侄坐船逃向骆越,又从熊心口中确认实情后,便让军卒连夜赶制竹筏木排,天一亮则立即分兵,让鲲率兵马追击。 竹筏木排的航行速度,自是比不上真正的船只战舰,但将就有将就的法子,全军将士一起撑篙摇橹,再加上用厚实麻布临时赶制的软球帆,速度倒也不慢。 四角状的球帆吃风极佳,这也就是在内陆河上,若是到了海上,麻布质地的帆布,绝对会被海风冲裂。 而吃风极佳,也就代表着航速! 而项家叔侄的船只战舰,装满了粮草、甲械、财货,导致吃水极深,却是航速缓慢。 至两日后,鲲已率领麾下,远远追上项家叔侄的船队。 打死项家叔侄也想不到,那摆出决死之志断后的熊心,转头便开城投了秦军,更出卖了他们的逃遁路线。 被竹筏木排追上时,项家叔侄还挺不屑呢,直以为是西瓯联军,来趁火打劫了。 不知死活之辈,寻死乎? 可等竹筏木排越追越近,看清上面悬挂的龙凤旌旗,项家叔侄就傻眼了。 秦军怎这般快追来? 秦军怎么知道我们走这条水路? 叔侄俩满头的黑人问号,却又不敢怠慢,赶忙传令各船,扔掉不必要的东西,减轻船只负重,军民老幼也齐上阵摇橹撑篙,加快航行速度。 但既然已经追上,鲲又岂会放任他们逃走,当即召集将领和宣教官们,集思广益商议出一个法子。 拆解大量木排,将木材两头削尖,顺流而下撞击逃窜的船只! 没有负重的木材,在河水中的漂流速度,是远远快过船只的…… 船上的军民,眼看削出撞角的木材,要撞上自己乘坐的船只,便纷纷合力用竹篙船橹,企图将木材拨开。 可顺流而下的木材实在太多,根本拨开不及,渐渐便有船只被木材撞漏。 并且越来越多! 航行速度也慢了下来,与其他船只拉开距离! 这让项家叔侄和五国旧族们又惊又怒,这些船上皆乘坐着他们的亲族家眷,以及最后的一点家底,但凡损失一艘,都是不能接受的。 他们也是实在损失不起了! “定是留守之人投降了暴秦,出卖我行军路线……懦弱苟且之徒,吾必杀之……” 项羽看着越来越多的漏水落后船只,不禁暴跳如雷大骂。 倒是项梁在惊怒之后,迅速冷静下来,而后传令道:“各船放缓横行速度,接应漏水船只。” 项羽一愣,旋即却是更惊,急道:“叔父,如此岂不要被秦军追上?” 一旦被追上,可就全跑不掉了。 他们的船只战舰,虽然比竹筏木排好用,但秦军是有霹雳弹助阵的。 而且是威力增强数倍的霹雳弹,诸人皆已领教过其恐怖,那等威力已非人力所能抗衡。 但凡遇上,最好还是逃命为上策! “不必多言,我自有计较。” 项梁摆手打断项羽话头,继续喝令各船减缓速度。 稍倾,后头的漏水船只,逐渐追上来,项梁又命令各船,将漏水船上的老弱妇孺,接应到完好船上,只留兵卒驾驶漏水船只。 但如此一来,完好船只的负重大大增加,航速却是快不起来了。 比漏水船快,却也有限! “羽儿,事到如今……这几卷兵书,你难道还不愿学吗?” 项梁再次拿出了那些破旧的竹简兵书,慨叹着递到项羽面前。 算上这一次,他已是第三次赠项羽兵书了! 项羽自然知晓他是何意,坚决道:“叔父有才智有谋略,当率众寻一宝地,复我大楚荣光。” “断后之事,侄儿代劳,定叫秦军不得寸进!” 项梁苦笑摇头,揭开胸腹前的衣甲,露出前些日被霹雳弹破片炸出的伤口,道:“我已命不久矣……” 项羽低头去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嘶~!” 旁边诸旧族看过之后,亦是咧嘴凄然。 项梁胸腹间的伤口,是用伤口缝合法缝合的,但伤口缝合法,绝不只是缝麻袋一般,随手缝合那般简单。 它需要有配套的高度酒精,对伤口进行消毒清理,而后再进行缝合。 可高度酒精,乃是秦军独有! 所以项梁的伤口,只是用盐水和柳枝水清洗,便草草进行了缝合。 而百越之地,又是气候温热,极不利于伤口愈合复原。 如今,项梁胸腹间的伤口,不过短短两日,已是腐烂坏死,流出腥臭的脓液。 这等恶化伤情,除非给他来一记特效消炎药,否则绝难活命! 项梁将竹简兵书,珍而重之的放进项羽怀里,也不等项羽再多说甚么,转身顺着踏板,上了一艘漏水战船。 而后,反手撤掉踏板,斩断相连的缆绳,向满脸惶急的项羽道:“羽儿当继承吾志,奋发图强,复我大楚荣光……” “莫要让我失望!莫要让项家先祖失望!” 项羽抱着几卷竹简兵书,却是涕泪横流,只能眼睁睁看着项梁,在漏水船只上越落后越远。 项梁最后看了项羽一眼,转而向漏水各船的兵卒喊道:“儿郎们,将船只相连,封锁河道,与暴秦决一死战!” “死战~!!!” 兵卒们咬牙齐声应喝,用绳索铁链将漏水船只连接牢靠,一字排开,排了两三列,将河道封死。 鲲远远看到这一幕,只得让麾下将士,收起吃风的四角球帆,降低竹筏木排的航行速度,以免一头撞上去,竹筏木排四分五裂。 咻咻咻—— 双方接近到弓弩射程,开始以羽箭互射。 再近则以短矛梭镖或霹雳弹相互招呼,漏水战船挨了霹雳弹,下沉速度更快。 项梁命令兵卒们反向划船,贴近竹筏木排,进行跳帮作战。 如此,霹雳弹却是无法使用了,双方在竹筏木排上,展开惨烈的近战厮杀。 没有霹雳弹助阵,鲲麾下单凭鸳鸯阵,无法取得压倒性优势,战事陷入焦灼拉锯。 这一场水上战斗,足足持续一个多时辰,哪怕项梁战死落水,余下六国兵卒,也在酣战不休。 等他们尽数战死时,那些封锁河道的漏水船,已是彻底沉没,只剩高高耸立的船楼,仍是露在水面上,阻挡着竹筏木排的前进…… 剩余六国船只,早已没了踪迹! 鲲跳上一座露出水面的船楼,用千里镜眺望前方河道,无奈道:“终究还是让他们逃了。” 河道四通八达分流众多,六国船队随便选一个分流河道,航行进去转几个弯,便够鲲和麾下找的。 这一次可没人提供六国船队的航行路线了,想要找到几如大海捞针! “嗷嗷嗷……” 远处竹筏上突然响起麾下的怪叫欢呼,接着便有人喊道:“鲲将军,项梁的尸体被一座船楼挡住,我们打捞上来啦~!” 斩敌主将首级,乃是大功之中的大功,足够全什兵卒爵升一级了。 鲲转忧为喜,笑着挥手回应,有项梁的尸体在,此番追击也算有功了…… …… …… 三日后,鲲率军带着项梁的尸体,回到西瓯王城。 “实乃义烈之士,当……” “残民害民之辈,当游街示众!” 嬴政敬佩项梁的义烈,想要下令将之厚葬,但还没等张开嘴,秦墨便已抢过话头,希望将项梁的尸体游街示众,安抚越人之民心。 嬴政愣了愣,哑然摇头道:“朕却是感情用事了……那便游街示众吧。” 稍后,军令传下,辅军的阳禺青壮们得知后,无不欢呼围观。 西瓯王城之越民,以及附**原城镇陆续迁来的西瓯越民,亦是景从围观。 项家叔侄,可太遭人恨了! 嬴政见此举能收拢越民之心,便也彻底打消了厚葬项梁的念头,反而下令道:“待游街示众结束,将项梁的尸体硝制,让日后迁来的附近西瓯越民,都能看一看。” “让西瓯越民明白,大秦天神与六国暴徒,绝无可比!” “喏。” 赵高揖手领命,赶忙去派遣了一队禁卫,看好项梁尸体,莫让围观的越人将之损坏。 …… 项梁尸体确实是收拢越人民心的法宝,之后迁来的西瓯越民,见到项梁尸体后,首先便打消了心中疑虑。 当他们接受分田编户,得到赐予的高产粮种,以及新式农具图样后,便彻底归附了。 而当嬴政下发征调青壮,军功赐爵的诏令后,转瞬便聚集了万余西瓯青壮,将之编为一支辅军加急整训。 随着迁来的西瓯越民越来越多,西瓯辅军的数量,也在迅速增加。 当西瓯辅军的数量,突破万五之数时,秦墨果断派出了一支兵马,前去引诱西瓯联军来攻,顺便解救被围困的六国军队。 至于他们领不领情,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哪怕他们不领情,仍是死守那座城,或弃城而逃,都由着他们去。 秦墨和嬴政意见,皆是等解决了西瓯联军,再去处置他们! …… 引诱兵马派出后,秦墨又派遣大量的天神使者,潜去西瓯王控制的平原城镇,以及大小部族中,散布蛊惑人心的言论。 西瓯王如今有人望,便散布摸黑西瓯王的言论。 将之杀害项家治下越民的行径,说成是无差别的残忍嗜杀,不将子民当成人看。 将他以往耽于享乐的行径,说成是贪婪暴虐荒淫无度,以搜刮民财霪虐女子为乐。 总之就是颠倒黑白肆意造谣,将西瓯王摸黑成非洲黑人,比缚娄国那位还不堪……再将击杀项梁的天神军,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无双,仁德泽被苍生! 正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西瓯王很快便领略到了谣言的威力。 他在得知项梁被所谓的天神军击杀,西瓯王城空虚后,果断便率领西瓯联军,跟着引诱兵马向王城杀来了,他想夺回自己的王城。 可走到半路,军中居然开始出现逃兵! 而且逃兵不是俚獠兵、不是苗兵,也不是骆越国和阳禺国的兵,反而是他西瓯国的兵。 西瓯王感到脸上无光,以及极度的羞耻,别人来帮忙的还没走,自家人反倒打起了退堂鼓,搞甚么叼毛? 这不是让人看不起么! 他恼羞成怒,派禁卫抓回几个逃兵拷问,这才知自己的名声臭了,已到了神憎鬼厌的地步!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更新,第一百五十五章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免费。://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军不伤一兵一卒,即可取得全胜矣! 西瓯王虽然不是甚么贤明仁德的君王,但自问也跟暴虐荒霪之君,扯不上甚么关系。 至于贪图享乐……太平君王有几个不爱享乐的? 自从那项家叔侄复辟,将西瓯国搅乱后,他不也振作起来,领着军民钻进深山老林,跟敌人死磕么?! “别人不知晓,偏听偏信也就罢了……” 西瓯王怒瞪几个逃兵,喝问道:“你们随本王征战这些时日,何曾见过本王滥杀忠顺之民?嗯!” 几个吊在树上喂蚊子的逃兵被问住了。 西瓯王会杀戮接受项家统治的越民,这确实不假。 可对于心怀西瓯的义民,却是颇多优容的。 哪怕是奴隶,只要能在西瓯王袭扰项家地盘时趁机反正,他也会赞赏有加免其贱籍,或招入军中为兵,或赐田安置。 “愚昧蠢彘,听人嚼了几句舌根,便甚么都信了……” 西瓯王见几个逃兵哑口无言,愤愤骂了一句,而后转身离开。 不论这些逃兵,是否被谣言蒙蔽了心智,既然做了逃兵,那便没有绕过不死的道理。 挂在树上剥皮喂蚊子,才是他们的归宿! “啊啊……大王饶命啊……” 凄厉的惨叫声自身后传来,西瓯王充耳不闻,骑着自己的战马,在禁卫的拥簇下,回到行军队列中。 稍后,浑身血腥气的禁卫统领回返,向西瓯王复命:“大王,处置好了,路过的兵卒,皆能看见,以震慑其心。” 西瓯王点点头,咬牙道:“定是有人散播谣言,有意败坏孤王名声。” 禁卫统领附和道:“大王明鉴。” 这是明摆着的事情! 西瓯王沉吟片刻道:“今夜宿营之际,本王要亲自巡营,向将士们解释一番,复我声誉。” 禁卫统领自然又是附合:“理应如此。” …… 大军人员集中,相对传谣迅速,可辟谣也简单,西瓯王只用一夜时间,便将军心重新稳定住了, 但,在大军之外,想要辟谣,就很困难了。 人们喜欢从恶意的角度揣摩他人,尤其是对上位者,更有一种天然的不信任! 以往,因为项家倒行逆施,惹得西瓯越民同仇敌忾,皆愿意支持西瓯王。 某种程度上来说,丢了王城的西瓯王,是百越诸王中最惨的,可因为国民的支持,他却又是最幸运的。 最起码,同仇敌忾的国民,不会因为不堪战争负担,而起义反抗他……番禺王表示羡慕嫉妒恨! 西瓯军队在项家统治的区域打游击战,不论走到哪里,总能从同仇敌忾的山林部族中,筹集到所需的粮草物资。 亦或者,得到兵源补充。 部族愿意支持西瓯王的军队,青壮愿意参与西瓯王的军队,一心打败那些外来的六国军队。 这便是人望,比金子更值钱! 可自从谣言开始散播后,西瓯联军所到之处,山林中的部族越人,都让狼撵了似的,跑的没影没踪。 偶尔从哪些人去楼空的部族村寨里,找到几个实在跑不动的老家伙,一番询问后得知,诸部族都怕被他屠寨,所以才全跑了…… 西瓯王好悬被气歪鼻子,可……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他已经派遣使者四处辟谣了,但这些部族还是不愿相信他的人品,选择了举族而逃。 这只能说……真的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加之百越诸国,以往都是一个尿性,对治下的部族越人,不管不顾之余,却又剥削甚重。 俨然,是不将之当成国民看待! 而六国旧族来了之后,更不拿他们当人看! 如今,终于有人将他们放在心上了……稍稍一煽动便是事半功倍,形成坚壁清野的效果。 西瓯王率领的联军,得不到粮草补充,为了留足围攻王城时的粮草,只能在山林中散开兵马,一边‘打野’采猎就食,一边向西瓯王城进军。 原本只有十多天的路程,联军愣是走了一个月,才抵达王城平原。 等他们赶到时,已是秋收之后了,一眼望去尽是刚翻耕好的田地,以及刚修整好的灌溉水渠,就差往地里插秧了。 而这场景,倒是让西瓯王眼前一亮。 他当初被项家叔侄打跑时,王城平原可没有这等开发程度,此番若是能重新夺回,说不得还是赚了的! 不过,他的高兴劲儿,也就维持了不到一天。 分兵就食进军的各支人马,陆续走出山林汇合,他稍一清点便发现,竟少了近四分之一的兵马。 失踪那四分之一,还都是他西瓯国的越人战士! 西瓯王怒冲冲询问带队将领,可得到的答复却是:【许多兵卒听闻,大王的亲族在后方横征暴敛,因而心忧家中近况,借采猎之机便做了逃兵……】 西瓯王彻底没脾气了,也隐隐已经猜出,传播谣言者,定然与如今占据王城平原的所谓天神有关! 于是,愤懑之余咬牙切齿,率领仅剩不到两万的联军,直扑西瓯王城。 天神是吧? 太阳神帝是吧? 看孤王的战象踩不扁你! …… “哈哈哈,仗还没开打,西瓯联军便少了两三成的兵马……爱卿这一招攻心之计,实在是阴损!” 山丘上,嬴政端着千里镜,观察着向平原腹地挺近的西瓯联军,忍不住大笑道。 秦墨则道:“这便是西瓯王往日不修德行的结果,纵然危亡之际奋发,能一时聚拢人心,却终是空中楼阁无有根基,军民并非真的信任他,一旦被蛊惑,便又离心离德!” 冯劫、周青臣等文官闻言,皆是赞同颔首。 “秦相所言甚是,实乃一针见血,西瓯王说到底并非贤明之君主。” “他往日若不耽于享乐,依王法治国民,军民百姓皆尊崇于他,小小流言蜚语,又岂能动摇他根基?” “为君者当贤明,修德政、尊法礼,如此方能有无可动摇之基业……” 诸人越说越离谱,明显是借题发挥,向嬴政进言。 嬴政听得直翻白眼,摆手打断他们话头,没好气道:“大战在即,诸卿将心思收一收,劝谏朕也不急于一时。” 诸人讪讪闭嘴,转而将目光集中到秦墨身上。 秦墨莞尔,指着迤逦而行的西瓯联军道:“彼辈已是进了包围圈,待到西瓯王城下,便可围而兼之……咱们在后面错开半日路程,收紧包围圈便可!” …… 西瓯王火急火燎,想要夺回焕然一新的王城平原,却殊不知麾下联军士卒,已是心思浮动。 不止是西瓯战士心思浮动,便是阳禺、骆越、俚獠、苗人的兵卒们,也心神摇曳。 因为,阡陌相连沟渠纵横的王城平原,正印证了传言中所说:【天神带来丰衣足食!】 尤其是在进军途中,有军卒在田间地头的草棚里,以及被弃置的村寨中,找到不少‘未及带走’的新式农具和高产粮种。 夜间宿营时,围在一起一研究,皆是稀罕不已,如获至宝! 而如此,便又更印证了传言,天神真的会带来丰衣足食,没人再怀疑传言的真实性。 “你们看这些白米,丰硕粒大,一粒便能顶咱们吃的军粮两三粒!” “这定是天神赐下的神物,简易却又省力,实是奇思……” “我听将军说,明天午后大抵便能赶到王城,倒要看看那些天神长个甚么鸟样!” “你这人好没忌讳,怎可不敬鬼神?” “我向来是不敬鬼神的,也最反感那些装神弄鬼的叼毛!” “那你可要小心了,据说天神们会使雷火。” “先炸到我身上再说……” …… 一夜过去,次日西瓯联军继续进军,兵卒们不需将领们催促,便加快了行军脚步,仿佛比西瓯王还急着赶到王城。 兵卒们是急着去瞻仰传说中的天神,但不明就里的西瓯王,却以为是士气可用,甚是满意。 于是传下王诏,待攻打西瓯王城时,本国西瓯兵卒,斩一枚敌军首级,赏水田百步方圆。 前来助拳的别国兵卒,斩一枚敌军首级,则赏赐与身等重的白米,回国时还可带走一名西瓯女子为奴。 这确实能激励士气,联军明明需要大半日才能抵达王城,可得到王命诏令后,却是硬将速度提升一倍,中午之前便抵达了西瓯王城的南门外。 然后……便是两万联军,看着王城的护城河和城墙咧嘴! 西瓯王也直想扇自己嘴巴子,暗怪自己和历代先王,将王城修建的太坚固。 至少在联军看来,实在是太难打! 所幸守城部队,一看便是越人组成的部队,脸上都有蓝靛刺青,手中兵器也甚为简陋。 只要守城部队,不是手段繁多且犀利的六国军队,这城便有攻下来的希望。 况且,西瓯军队跟六国军队打了那么多仗,也是学了不少攻城手段的,便如当初的番禺王一般,云梯车甚么的也都会造了。 那些学自六国军队的攻城手段,用于对付同为越人的守城部队,却是绰绰有余了! 可是,不等西瓯联军展开围城,打造攻城器械。 后方却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接着便见几名骑着矮马的西瓯哨骑奔来,急吼吼向西瓯王道:“大王,后方出现一支军队,约有两万余……甲械精良,阵列严整,比之六国军队更精锐……” 其实根本不用他们呼喊,因为瞎子都能看到,他们身后便是铺天盖地般的铁甲骑兵,正向两万西瓯军遮蔽而来,旌旗漫卷铁蹄如雷。 西瓯联军的兵卒们,原本还因为没能瞻仰天神鸟样,而感到遗憾不已。 他们还以为天神离开了,只留下归附天神的越人战士守城…… 可现在,天神们来了! 而且一亮相,便吓傻了所有联军兵卒! 面对五千禁卫骑士冲锋,所带来的恐怖压迫感,当今世上大抵没有那支部队,能坦然处之! “后阵变前阵,转身迎敌……” “弓弩手出前,准备……” “象兵部队出前,犀牛部队出前,准备冲击敌骑~!” 西瓯王慌而不乱,迅速传下一道道命令。 两万西瓯联军在他的命令下,也在慌而不乱的完成变阵,他们都是与六国军队打老了仗的精锐,丝毫不比番禺王当初率领的精锐差。 甚至犹有过之! 砰砰砰—— 三百头雄象,五百头犀牛,披着厚实的藤甲,迈着沉重的步伐,出现在联军前列。 而后,在手持长戟弓弩的联军‘骑兵’操控下,排成两列横阵,只等西瓯王一声令下,便向遮蔽而来的禁卫骑兵发起反冲锋! 五千禁卫看到那些獠牙前伸的雄象,以及头角峥嵘的犀牛,不由齐齐降低了马速。 而后一分为二,包抄向联军两翼! 他们的任务,本也不是冲击联军,而是利用联军背后的城墙和护城河,堵死联军的逃跑空间。 至于空出来的联军正面,自有秦墨亲率的一万楚南步卒,以及五千混编步骑,将之堵死…… 咚—— 咚咚—— 咚咚咚—— 嘟嘟嘟—— 战鼓声和号角声响彻天际,在禁卫骑兵一分为二,包抄向联军两翼的同时,一道生机盎然的草绿色阵线,则随之出现在联军视野中。 只是,那生机盎然的草绿色阵线,随着越来越近,却带来了让人窒息的凛冽肃杀! 得益于先后缴获自六国军队的铁甲,如今秦墨麾下的越人战士,也是全员装备铁甲了,看着很有威慑力…… “风!风!!大风~!!!” 两阵越来越近,秦军照例三呼,军阵骤然停下。 天地间,也仿佛骤然陷入安静! 西瓯联军中出现骚乱,兵卒们暗暗叫苦,天神军队的精锐,远远超出想象。 六国军队在他们眼中,已是难以正面战胜的存在,而眼前的天神军队,却是威势更胜六国军队多矣。 尤其那一水的铁甲,简直让人绝望! 是那个叼毛仔,想要瞻仰天神来着,现在人家真来了,你死不死啊? 吱呀呀-- 咣当-- 而与此同时,西瓯王城的东、西两面的城门和吊桥,也突然打开了。 一万西瓯辅军,一万阳禺辅军,从两面城门涌出,包抄向联军的侧翼,配合五千禁卫骑军,将之两翼彻底围死。 “象牛齐鸣~!” 西瓯王眼看军中骚乱越来越甚,立即肃然传下军令。 稍后,三百头雄象,五百头雄犀,在骑手的控制下,齐齐发出长鸣。 哞吔——!!! 一头雄象的长鸣,或一头雄犀的长鸣,便可响彻山林,八百头象犀齐鸣,声音之大说是直冲云霄,也丝毫不为过! 尤其是象鸣,虽酷似犀牛叫声,却因长长的鼻腔,而产生一种奇特且极具穿透力的共振。 闻之令人头皮发麻! 唏律律—— 联军两翼的五千禁卫骑兵,胯下所乘之战马,被象犀齐鸣所惊,随之发出不安嘶鸣。 而联军正面,五千混编步骑中的禁卫骑兵,则更是不堪,搞得禁卫们,只得下马安抚。 而兵卒们……不论是禁卫、还是楚南兵、亦或者越人战士,此时看着那些巨兽,都不由有些脸色发白! 他们有些理解六国军队面对霹雳弹的感受了……真特么入了狗了…… 不过,这慑人的象犀齐鸣,对西瓯联军的兵卒们来说,却是毫无疑问的提振士气,骚乱顿时便停止了! “咕嘟~!” 秦军中军大纛旗下,诸文官都有些口干舌燥,几乎是同时吞咽口水。 而后,似乎听到了彼此吞咽口水的声音,不禁又咧嘴面面相觑。 “此二种巨兽用于战阵,实在是可怖啊。”嬴政在马上微微侧身,凑近秦墨压低声音道。 他却是不愿向诸臣展露怯弱,而秦墨……当年荆轲行刺,秦墨冲上陛阶相救,彼时恰如此时……在秦墨面前,他没甚么好掩饰的! “秦相,此等恐怖巨兽,如何破之?” 诸文官似乎看到了嬴政的小动作,有人涩声开口问道。 秦墨回头看了看,见说话者竟是李斯,不由莞尔失笑:“华夏之地以往也颇多此等巨兽,李廷尉可知,因何自殷商以降,便无人将之用于战阵?” 李斯被问的一愣。 嬴政和诸文官也是哑然。 是啊,大秦境内如今也还是有巨象和犀牛的,便如秦墨当初在楚地射杀的那只犀牛……甚至,此时还养着一只犀牛幼崽呢。 因何无人将之用于战阵了? “象犀皆怕火~!” 赵高突然接过话头,嘿然道:“高曾看过一卷古籍,殷商时期,象犀乃家畜,也曾用于战阵……商人捕象犀时,以火驱散其群,捕捉幼崽……想来这象犀,是极其惧怕火焰的!” 秦墨含笑点头:“赵府令博闻广记, 确实如此。” “象犀这等巨兽,看着可怖,其实性情温顺,甚是胆小,放火或鸣金击鼓,皆能将之震慑。” “因而,象犀其实不适用于战阵,自殷商以后便成了制甲制器的首选,被大肆猎杀。” “陛下……诸君……我军有霹雳弹,更是专克象犀。” “稍后,等投石机组装好,便打放一轮霹雳弹,那看似可怖的巨兽,多半要吓得发狂,踩踏自家军阵了。” “或许我军不伤一兵一卒,即可取得全胜矣!”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更新,第一百五十六章我军不伤一兵一卒,即可取得全胜矣!免费。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只有这两个选择,就这么简单! 见秦墨和赵高皆言之凿凿,嬴政和诸文官却是满脸狐疑,转而又看向那些体型庞大、牙角狰狞的象犀。 如此恐怖巨兽,胆小温顺? 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但想到华夏之地,自春秋至战国,无数能人志士,都不把这两种巨兽用于战阵……似乎又很合理了。 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有人打过类似的主意,只不过就像秦墨所说的那样,胆小温顺的巨兽,并不合适用于战阵,还容易被敌所趁。 于是,那些打过类似主意的人,接触了解过之后,便也放弃了想法。 这两种看似恐怖的巨兽,也彻底沦为制甲制器的原材料,几乎被华夏大地上的人类捕猎灭绝! 哞——!!! 这时,三百头战象,五百头犀牛,再次齐齐发出震天鸣叫,联军兵卒亦随之发出声势浩大的怪叫战吼:“嗷嗷嗷~!!!” 而后联军大阵以象犀为前锋,开始缓缓向前移动,似乎想要从正面突围,摧垮秦墨的一万五千大军。 如果是不了解情况的对手,面对以恐怖巨兽为前锋的联军,多半是要手忙脚乱的。 被突破,被摧垮,也都是有可能的! 但此时此刻……西瓯王和联军兵卒的妄想,注定是要落空了。 秦军前阵中,数十架小型投石机,已经组装完毕,开始装填大型霹雳弹。 “速度还是太慢啊,若是遇上机动力强的敌军,这些投石机根本不堪用……还没组装好,人家已经杀到跟前了……” 秦墨看着那些已经开始调整打放角度的投石机,忍不住皱眉嘀咕出声。 几种制造简易,携带轻便,却又威力恐怖的火器,在他脑海中浮现。 或许,有时间了可以试制一番…… 而也就在他稍稍分身之际,前阵中的投石机,终于开始打放了。 呼—— 攻击移动目标,需要试射校准,一颗孤零零的霹雳弹,被打放出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留下一溜青烟,砸落在象犀部队的左侧阵列前。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随之响起,烟火升腾而起,形成一个小型蘑菇状。 气势汹汹的象犀部队,顿时为之一滞,仿佛被孙猴子施展了定身术。 但他们被施展了定身术,秦军剩下的数十架投石机,却在瞬息之间完成了射角微调,将装填好的大型霹雳弹打射出去…… 呼呼呼—— 数十颗霹雳弹齐齐飞上天空,带着划破空气的恐怖呼啸声,砸落进静止的象犀部队中。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数十颗大型霹雳弹连绵爆炸,巨大的威力和声势,仿佛让地面都在颤动。 而处在爆炸之中的象犀部队,则霎时血肉横飞,甚至有大象和犀牛,被炸飞起半丈高,又嘶鸣着轰然落下。 待爆炸声停歇,便乱了! 彻底乱了! 受伤受惊的大象犀牛,只要是还能动弹的,都在疯狂嘶鸣乱窜,背上的驭手骑士,尽数被甩下踩死。 西瓯王和联军兵卒目瞪狗呆,傻愣愣看着陷入疯狂的象犀部队,看着霹雳弹爆炸产生的弥漫硝烟。 天神雷火! 天神真的会使用雷火!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混乱中,又一波大型霹雳弹打放而至,升腾弥漫的火光硝烟,将象犀部队笼罩其中。 稍倾,一只只发狂的巨兽,从硝烟中奔出,迈着沉重的步伐,撞向不知所措的联军军阵。 它们只是在逃命,本能的想要远离那些不断袭来的恐怖雷火。 可如此一来,挡在它们逃命道路上的联军兵卒,便倒了血霉。 踩踏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严整的联军前阵,霎时被冲击的七零八落,无数联军兵卒葬身獠牙、尖角、乱蹄之下。 凄厉的惨叫声,几乎压过大型霹雳弹的爆炸声! 剩余联军兵卒眼看前阵的惨状,霎时炸了锅,有人举着长矛大戟,想要阻止发狂逃命的象犀,冲击中军大阵。 但更多的兵卒,面对狂奔的象犀,选择了转身逃命! 咔嚓—— 咔嚓—— 咔嚓—— 林立的长矛大戟,被披着沉重藤甲的象犀撞断。 它们原本便是用来冲破类似的战阵,头颈胸腹前的藤甲也是特制加厚,长矛大戟并不能阻挡它们分毫。 反倒是手持长矛大戟的悍勇联军兵卒,眨眼便被冲击的七零八落,被撞飞、被牙角刺穿、被重于千钧的乱蹄,踩的血肉崩裂…… 眼看象犀发狂后,人力无法抵挡,悍勇者也失了心气,转而各自逃散,向身后发足狂奔。 但身后,乃是王城的护城河…… 联军兵卒被象犀追赶着,像下饺子一样,呼啦啦跳进护城河躲避。 可这其实并不是办法,因为不论是大象还是犀牛,其实都是喜水的动物。 它们比联军兵卒,更想跳进护城河,躲避那些恐怖的雷火! 象犀一只又一只的跳进护城河里,并开始驱赶身旁的联军兵卒,攻击身旁的一切活物。 倒了血霉的联军兵卒,只得又互相踩踏着爬上陡峭河岸,一时被踩踏溺死者多不胜数,在护城河上飘了厚厚一层…… 而侥幸爬上河岸的联军兵卒,却看到那些躲过象犀冲撞的同袍们,早已经丢掉兵器匍匐了满地。 两翼的禁卫骑士,正领着一万阳禺辅军,一万西瓯辅军,向中间合围。 正面的一万楚南步卒,五千步骑混编,也在快速推进。 包括身后的护城河吊桥,也在此时放下了,大量西瓯辅军从城中涌出。 降者不杀的呼喊,响彻前后左右。 爬上河岸的联军兵卒,随之匍匐在地,如此局面,不投降又能如何? 有不愿投降者,或是举着兵器向当面之敌发起绝死冲锋,或是满怀不甘的横刃自刎。 咻咻—— 轰—— 秦军中射出零星的精准弩箭,投掷出一两枚单兵霹雳弹,将那些绝死冲锋者杀死在阵前。 那些人绝大多数都是贵族、士族,亦或者部族巫长首领,以及他们的亲兵扈从。 西瓯王此时还没死,他大抵没有番禺王的勇气,战剑架在脖子上又放下,就是不敢横拉下去。 如此反复数次后,收降战俘的秦军,已经争先恐后冲到他身边,伸手将之从战马上拽下来,按在地上捆成粽子,顺便缴了他的王旗…… …… 远处,嬴政从千里镜中看到西瓯王被秦军生擒,不由长出一口气,而后便是大笑道:“哈哈哈,果如爱卿所料,此战不费一兵一卒,便取全胜矣~!” 诸文官也是嗟叹道:“没想到那等恐怖巨兽,竟当真胆小如鼠……还不如马匹可用……” 马匹虽也怕火,可大体秉性却是暴躁的,尤其是精挑细选的战马,不熟悉的人接近,便会连踢带咬。 经过训练之后,冒着霹雳弹爆炸冲锋,也不是甚么不可能的事儿。 那些战象和战犀,跟战马比起来,属实是胆小如鼠了! “陛下……诸君……如今西瓯联军或死或降,也该着手收复西瓯全境了。” “另外,骆越、俚獠、苗人自己送上门,也没必要跟他们客气,此番将收降之卒招抚整编,而后便可各打各家,将其领土收复,纳入大秦版图!” 秦墨从战场上收回目光,向嬴政和诸文官道。 嬴政含笑点头:“正该如此!” 稍后,诸人策马回城,商讨具体事宜,大军则在城外驻扎,将战俘集中看管。 在城内躲避的西瓯越民,得知城外战斗已经结束,西瓯王被生擒活捉后,便也安了心。 于是纷纷成群结队带着口粮,以及存放在城中快要枯萎的秧苗,返回居住的村寨,抓紧时间插秧! 王城平原因为战争的结束,而迅速恢复生机,到处都是忙碌的越民,操作简易的人力插秧机,在水田中劳作。 秦墨也开始着手整编降卒……当然,具体工作还是由诸文官负责…… 一位位朝廷重臣,被他督促着,忙碌的像拉磨驴子,在短短三天内,便把降卒整编完毕。 降卒中的大小将领,以及贵族、士族、巫长首领,尽数被剔出,从铁山军中调拨军法思想过硬的将士替换。 而后便是整训,白天训练晚上进行军法思想教育,并时不时的来一场忆苦思甜大会。 这其中,出身西瓯的降卒,不需参加为期二十天的整训。 因为在降卒进入整训期的同时,秦墨开始分兵收复西瓯国剩余领土了。 如同当初收复番禺之地的平原城镇一样,仍然奉行以当地之兵,收复当地之城的策略。 新整编的西瓯降卒,以及出身当地的投降贵族士族,搭配前些时日征调训练的一万五千西瓯辅军。 再加上一万阳禺辅军,五千混编步骑为辅。 分成数股,分别向各处平原城镇进发。 五千禁卫骑兵则作为机动力量,掌握在秦墨手中,随时支援进军受挫的兵马。 而且,秦墨手中还握着西瓯王这张牌,但凡是顽抗据守的平原城镇,便让禁卫骑兵带着西瓯王前去叫门…… 西瓯王不想死,便只能被动的喜提“叫门大王”称号! 如此,西瓯国剩余平原城镇在短时间内,便被尽数收复,完成公审士绅土豪,和分田编户工作后,留下少量兵马驻守,余者又收缩回王城平原。 彼时接受整训的降卒,也已焕然一新! 秦墨手中兵力充足,与嬴政和诸文官一商议,干脆分兵行动。 西路军以章邯为主将,姚贾为监军。 领骆越、俚獠、苗人新军一万,外加一万五千西瓯辅军,以及五千禁卫骑兵,共计三万大军。 嬴政给章邯和姚贾的任务,是将俚獠和苗人降服,将之纳入大秦版图,与楚南黔中郡连为一体。 顺便,煽动骆越国民造反,将之蚕食掉,逼着以项羽为首的六国旧族,往更西方而去。 章邯是善战的,作为主将绝对合格,历史早证明了这一点,只是不知道这一世,他能否在项羽手中讨到便宜。 秦墨为了保证章邯必胜,把这星球上最精锐的一支军队,也就是五千禁卫骑兵,全都交给他了。 而且章邯的监军姚贾,也是个纵横家一样的人物,其与顿弱乃是大秦外交界的左膀右臂,若没有他俩明里暗里破坏六国抗秦的局面,大秦想要攻灭六国一统华夏,最起码要推迟五年以上。 包括蒙毅率领的水军战舰,也会从海上绕到骆越国,支援章邯的兵马。 如果这还不能胜,秦墨就彻底无法克可说了…… 西路军出发后,秦墨和嬴政则率领一万楚南步卒,五千混编步骑,以及一万阳禺辅军,回军阳禺境内。 秦墨和嬴政,以及剩余的诸文官,都以为在阳禺境内,还会有一场大仗要打。 至少,阳禺王手中还是有兵力的,需要设法将之消灭! 可令人意外的是,两万五千大军,刚回师到阳禺境内,嬴政这位太阳神帝,便接到了几封降表。 是来自阳禺王和几个大部族首领的降表,他们投降了! 只不过,并不是无条件投降,有的请求保留奴隶田财,有的请求加官进爵。 更有甚者请求册封世镇地方,像是投降了,又像是没投降,只是每年会向大秦上贡…… “瓜怂,想的倒挺美,额第一个先灭了你这弹丸小国!” 嬴政看罢最后一封降表,愤愤将之仍在地上骂道。 赵高捡了地上的降表,给诸文官念诵。 诸文官听完,也是无语,揖手劝道:“陛下息怒,为这等不知天高地厚之辈,不值当动怒。” 嬴政悻悻冷哼一声,看向秦墨道:“爱卿怎不言?” 秦墨笑了笑道:“本是坐地起价落地还钱的事儿,确实不值得动怒。” 嬴政一滞,沉吟片刻后,脸上怒气消散:“朕却是骄狂忘形了,竟已容不得半点不合心意……” 这是自我检讨了,百越战事进展的太顺利,以至于他都懒得玩虚与委蛇的把戏了,只想发兵灭之。 但虚与委蛇、出其不意,乃至明交暗攻,从来都是大秦的制胜法宝。 若只凭着拳头硬,想捶那个便捶那个……大秦早被六国联手捶死了,而不是能平灭六国! 这些优良的传统绝不能丢,否则便是摆着始皇帝的谱,舒坦了,牛逼了,却要多耗损不知多少国力。 对于抠门惯了的嬴政来说,这是不能忍受的,必需要改正回去! 秦墨等嬴政自我检讨完毕,才揖手道:“陛下,依臣看来,那阳禺王和诸部族首领,恐怕也不是天高地厚,而是深知无力抵挡,故意试探我大秦的底线。” “如今,东面的番禺国覆灭,西面的西瓯国又亡,只剩几个大部族和阳禺国夹在中间,他们已是穷途末路了。” “而且那阳禺国,早被我军占了小半国土,这段时间又被蒙毅率舰船袭扰内陆,更被我军间客潜入境内,蛊惑煽动国民造反……” “此时,他们已无力抵挡我大秦进军,不降也是个死,” “所以想在手中尚有力量时,与我大秦讨价还价,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李斯颔首嘿然道:“秦相所言有理,一群穷途末路之辈,只看我大秦如何整治他们了。” 冯劫则主动请缨,煞气腾腾道:“臣愿出使,压服彼辈,至多不伤他们亲族性命,余者想也不要想。” 他这一请缨,其余周青臣等人也纷纷请缨,不甘落于人后。 嬴政看向秦墨道:“爱卿以为如何?” 秦墨看了眼冯劫,点头道:“冯大夫定的标准很好,至多不伤他们亲族性命,余者想也不要想。” “不过,出使倒是大可不必,如此反而会使彼辈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少不得还要讨价还价。” “依臣之见,派几队骑士皆可,将最后通牒送去,让彼辈限期投降,否则大军杀至,后果自负~!” 诸文官颔首,却是赞同。 嬴政也点头道:“那便依爱卿之策……诸卿,这便草拟几道回信,催逼他们在大军杀至前投降。” “喏~!” 诸文官揖手领命。 待赵高为他们准备笔墨纸砚,便当场开始草拟回信。 给阳禺王和几个部族首领的回信,自然也不需要多费心思遣词造句,通俗易懂即可。 稍后,几封回信写好,嬴政看过甚么问题,便盖上自己那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玺印,又让秦墨盖上自己的印。 …… 如秦墨所料,阳禺王和几个部族首领,确实是穷途末路了。 被蒙毅率舰船袭扰的,被间客煽动治下造反的,可不只是阳禺国。 那几个部族,也享受到了同等待遇,疲于应对,民心不稳。 若再顽抗下去,手下兵卒或许没啥,大不了战败之后,转头投了天神,继续过他们的日子。 可几个部族首领和阳禺王,却要身死族灭。 所以他们写了降表,打算试一试大秦的底线讨价还价,为自己和家眷亲族谋个出路。 可是,打算的再好,却是要面对现实的,他们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当盖着大秦国玺和大秦相印的回信,被一队队禁卫骑士,分别送到他们手中,一切打算都成了妄想。 投降,可免死! 不投降,身死族灭! 只有这两个选择,就这么简单! 为您提供大神黄羊儿的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只有这两个选择,就这么简单!免费阅读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辛胜、羌瘣、蒙毅、张唐! 有句话叫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 阳禺王和几个部族首领,既不想仅以身存的憋屈投降,也不想坐等兵败身死族灭。 所以,他们硬生生创造出了第三条路……带着还愿意追随他们的国民或族众,逃走! 或是迁往真正的深山老林,躲起来玩桃花源记,或者驾船出海,找个海岛逍遥快活。 他们逃的很快,生怕自家已经蠢蠢欲动的国民或族众,得知他们逃跑的消息,将他们拦下来捉住,献给大秦天神邀功。 所以,许多人出去打个猎,回到族里便发现自家族长没了? 所以,许多人晚上睡了一觉,起床后便发现自家大王没了? 人间蒸发一样的没了! 这可太搞了。 直到数日后,天神的军队到来,开始给他们分田编户,他们才如梦初醒。 原来自家的族长或大王,并不是人间蒸发了,而是因为害怕天神军,叼毛逃了! “百越之地,就这么平定了?” “六国旧族,就这么逃远了?” 一座军帐里,张良和夔等九名家臣,相顾而叹不胜唏嘘。 自从秦墨率军与项梁率领的六国军队交战,他们这十个人,便在军中做起了隐形人,处处避开秦墨。 因为,他们的身份实在太尴尬,他们也不愿参与跟六国军队的战斗。 彼时在柘城平原外的山林中,六国军队大败,六国旧族几乎被一网打尽。 其中便有韩国宗室出身的韩王信。 张良和夔等人,都认识韩王信,眼见他身死,说不难过是不可能。 后来项家叔侄带着残余旧族,一路从番禺败逃到西瓯,又从西瓯撤往骆越,留熊心断后死守。 所幸,熊心献城投降,保住了城内的老弱妇孺。 张良和夔等人的家眷,包括横阳君韩成的家眷,也都活了下来。 秦墨也算完成了当初对他们的承诺,让他们与家眷重新团聚。 再后来,便是项梁战死,尸体被游街示众。 对于项梁的死,张良等人倒是没甚么感觉,或许是真的受秦墨影响太深,或许是在军中听了太多的军法思想灌输,对于动辄屠城坑卒的项家叔侄,张良等人并无太多好感。 再然后,便是秦墨设下圈套,一战包圆了西瓯联军,生擒了西瓯王,并且以摧枯拉朽的速度,攻占西瓯国全境。 现在又以同样的速度,攻占阳禺全境。 不出意外的话,此刻的扶苏和王贲,应该也已经平定缚娄国和闽越国。 偌大百越之地,只剩一个边角上的小小骆越国,青壮不足万人,却被章邯的三万大军,以及蒙毅的艨艟巨舰,水陆夹击蹂躏。 覆灭只在旦夕之间! 六国旧族更只剩阿猫阿狗两三只,如今被撵到了骆越国,等骆越国也覆灭,便只能逃去那些黑猴子的地盘了。 那是华夏文明未曾触及的地域,没有几代人的努力,根本就发展不起来。 所以项羽率领的残余六国势力,也真就是苟延残喘了,此时打回华夏的可能性是负数! “去年,也就在这个时候,咱们驾船出海,本是想来百越复辟……” “可如今,短短一年时间,偌大百越之地,已尽归秦廷统治。” “而在这期间,秦廷从始至终,只动用了两万余真正的秦军,以及华夏如今最不缺的粮食……粮食也只供应了一段时间,余下便是在这百越之地自给自足。” “如此少的国力损耗,对秦廷几无影响,却得了百越这一年三熟的宝地,又有渔盐之利的漫长海岸。” “上帝为何如此眷顾秦廷?” 张良嘴巴不停,仿佛是在跟家臣们说话,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夔揪着下巴上的短须,不无悻悻道:“不是昊天上帝眷顾秦廷,而是秦兄眷顾秦廷。” “若非有他在宝珠寨打下基础,被越人尊奉为天神……哼哼,秦廷不调三十万徭役,不发二十万大军,不耗十年之功,根本不可能将百越平定!” 张良面色复杂的颔首,幽幽道:“是啊……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当年为何不效力韩国……他若效力韩国,又有韩非先生为佐……” 他说着,似乎陷入了畅想,眼眸中泛起兴奋光芒。 啪嗒—— 帐篷外突然响起脚步声,将张良拉回现实。 旋即,帐帘被掀开,秦墨探头入帐。 张良前一刻还在畅想秦墨仕韩的美好愿景,可此刻见到秦墨真人却又拉下了脸。 畅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秦墨终究是仕秦的! 而他复辟韩国的夙愿,却终成了镜中月水中花,此生大抵是不可能实现了…… …… 秦墨被张良的瞬间变脸,搞得莫名其妙,疑惑看向夔道:“夔兄,小房子这是怎了?” 张良:“……” 张良无奈揖手道:“君侯,我叫子房,不叫房子……并且,也不小!” 夔看了张良一眼,笑着向秦墨解释道:“家主正做美梦呢,被您给惊醒了。” 秦墨恍然颔首,朝张良揖手致歉:“罪过罪过,小房子做的甚么美梦?” 张良无言,懒得再纠正他,也不想回答问题。 但他不说话,秦墨似乎能猜到他的心思,拍了拍他肩膀道:“小房子啊,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闷闷不乐啦。” “你的家眷,还有横阳君韩成的家眷,不都是好好的吗?” 张良感激揖手,不管怎么说,他的家眷和韩成的家眷,不但得以保全,更因为秦墨当初的说项,早早被始皇帝定为归附之民,无需受那劳改之刑,这确实值得庆幸。 秦墨想了想又道:“前些日熊心献城投降时,始皇帝曾说过一些话,让熊心豁然开朗不再纠结,我觉得你也可以听一听。” 张良提起几分精神:“甚么话?” 秦墨稍稍组织一番言辞,开口道:“彼时熊心献城,是想保住城中老弱妇孺。” “可那些老弱妇孺,因为家中父兄子弟死在秦军手中,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跟着熊心投降的,自绝性命者不在少数。” “更有许多人责怪熊心,因而那熊心备受打击,大抵认为是自己的怯懦,以及苟全之心,是错误的……” 张良狐疑插话道:“难道熊心不该被责备吗?他们原本可以为六国残余的撤退,争取足够时间死得其所,但熊心献城,却让他们的死,变得毫无意义!” 秦墨点头:“你这般想,当然也没错。” “但……你要放眼全局,看到问题的本质,他们因何要反秦,你又为何要反秦?” 张良立即毫不犹豫答道:“我本为韩臣,三代仕韩,秦无义灭韩,我若不反秦,难道要爱秦?” 秦墨再次点头:“这当然也无可厚非……但华夏一统乃是大势所趋,没有秦灭六国,也会有楚灭六国,会有赵灭六国,甚至会有韩灭六国。” “彼时,你反的或许是楚,或许是赵,也或许是旁人反你的韩国,此乃华夏一统,必需要经历的阵痛,无可避免。” “哪怕六国反秦成功,复国成功,便能和平共处吗?” “恐怕不能吧!” “依我看来,终究是要角逐出一个霸主,成为这华夏大地上的唯一之国。” “华夏大地终归是要一统,余者也终将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你……明白吗?” 张良早已陷入呆滞,哑然不能言。 站在个人的立场,屁股决定脑袋,确实谁反谁都无可厚非。 可就像秦墨说的,着眼全局便会发现,天下大势乃是一统,谁也阻止不了。 便如他方才的畅想,若秦墨最早时,不是仕秦,而是仕韩,与韩非一文一武,将韩国从深渊中拉出来,打造成战国末期的霸主。 而后呢? 自然还是吞并其他六国,一统华夏大地! 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一统华夏的念头,也深埋在自己心底。 如今他被秦墨用嬴政的话点醒了,点破了深埋在心底的念头。 吓他自己一跳! 而可以想见的是,当年六国的有识之士,也必然是存有此等理想……甚至可以说,那是共识! 只是大秦成功了,而其他六国没有成功! “不要再纠结了,放开心胸,我知你心中之抱负,也不是贪图那世爵世禄。” “华夏一统,于韩国百姓而言,于六国百姓而言,甚至于秦国百姓而言,皆是天大的幸事,你又何非要必逆势而为,搅得百姓不得安宁?” “真到那时,韩地百姓再受战乱之苦,恐怕也不会感激你复国!” 秦墨又拍了拍张良的肩膀,而后也不管他听没听进去,话锋一转道:“三国演义有新稿了吗?始皇帝等着看呢!” 这才是他来找张良的真正目地,百越战事已是告一段落,嬴政心怀大畅,又有闲工夫催更了,秦墨不想做苦逼的码字工,便转头来找张良等人催稿。 张良蓦然回神:“啊……哦……有了的,已然写出全稿!” 他和夔等九人,这段时间闲着无事,已然是将全本三国演义弄出来了。 “我已加入军法思想,想来君侯也能省些心。” 张良打开自己的行军皮囊,从中拿出一沓厚厚的纸张,双手递给秦墨道。 秦墨接过书稿,满意的连连夸赞:“唔,好好好,小房子越来越贴心哩。” 以往嬴政催更时,都是张良和夔等人,将原剧情写出来,他再加入军法思想。 张良如此贴心,确实省去他不少心力! “既然有了全稿,你们闲着也是闲着,别闷在帐篷里搞基了,去帮诸臣处理分田编户之事吧。” 秦墨拿了书稿,便给他们安排工作,免得闲着净瞎琢磨。 “喏。” 张良揖手应了,转而却好奇道:“何为搞基?” “可知魏国龙阳君旧事?” “……” 张良嘴角一抽,看向五大三粗的夔等九人,旋即喉头涌动有些干呕。 而夔和同伴们,则是上下打量着张良,下意识咂嘴赞叹! 张良:“……” 张良打了个激灵,赶忙随着秦墨离开帐篷。 这帮家臣不能要了…… …… …… 阳禺之地的编户分田工作进展迅速,而扶苏和王贲也送来了捷报。 缚娄已灭、闽越已平! 待阳禺之地的编户分田完成,章邯和姚贾以及蒙毅也送来了捷报。 俚獠、苗人,以及夜郎夷,尽皆归附大秦。 而骆越国的王城,被五千禁卫骑兵,和蒙毅率领的战舰,水陆联合突击,王室贵族和士族公卿直接被一锅端。 后世越南的河内一带,以及中南半岛的东面漫长海岸线,如今已尽归大秦统辖。 除此之外,章邯还率兵与项羽打了一仗……或者说,是项羽率领的六国残余,主动突袭了章邯所部。 彼时,章邯刚把禁卫骑兵,和蒙毅的舰队,都派出去突袭骆越王城,手中的兵马,尽为西瓯越人、俚獠、苗人,以及夜郎夷人,算是被项羽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所幸,有威力加强版的霹雳弹助阵,项羽占到一点便宜,却又很快被压着打,反而损失更多。 姚贾接着给项羽写了一封严辞傲慢的劝降信,大体意思是,我大秦有霹雳雷火,战则必胜,尔等必败,再不投降,必死无疑。 项羽看罢自是大怒,但大抵也绝望了,有些东西不是谋略和战术能弥补的,便是兵卒再如何悍不畏死,也同样无济于事。 那一战过后,他便也不在骆越国境内,与秦军纠缠了,果断撤兵驾船,往更西方而去…… 姚贾要的就是这结果。 如此,百越之地算是彻底平定了! 嬴政的清闲日子也到头了,放下百看不厌的三国演义,开始与诸臣投入繁忙的政务中。 先是将百越之地一分为四,设立了四郡。 从大“丿”的上头,至下面的收尾处,依次分别是闽中郡、南海郡、桂林郡,以及象郡。 而后一口气从大秦境内,征调了数百名官吏,从楚南进入百越,接手战后治理。 同时解散百越之兵,命之回乡务农,有军功爵位在身者,也按爵位高低,或转为郡县官吏,或转为基层亭乡里甲之吏长,皆调离家乡就任。 郡县框架搭建起来,接下来便是治理了。 这才是最难的地方! …… 而也就在这忙碌之中,蒙毅率舰船,带着章邯和姚贾,从骆越国回返。 王贲也率战舰,带着扶苏和淳于越、老范增等人,赶来汇合。 当初随驾南巡的文武百官,在阳禺国的海岸,再一次集结,嬴政开门见山,第一句话便是:“如何治理百越之地?” “诸卿不分文武,但有良策,皆可畅所欲言!” 文武百官齐齐看向秦墨和扶苏,此间臣子二人为首,自然是他们先发言。 秦墨也看向扶苏,他这河西国主,自然还是要排在太子后面。 扶苏见诸人都把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便也不推让了,揖手道:“父皇,百越四郡的当务之急,是选派大将镇守,以防越卒解甲归乡之后,被人煽动作乱。” 这话中肯,有些事情不能太想当然。 百越之地的贵族士绅,虽被连根拔起,但越民也肯定有抵触大秦者,不加以防范、加以震慑,早晚是要出乱的! 嬴政颔首问道:“吾儿可有人选推荐?” 扶苏既然提出问题,自然也是有人选的,当即道:“辛胜、羌瘣、蒙毅、张唐。” 嬴政下意识点头,但随即却是一愣,这里面是不是混入了甚么奇怪的东东了? 秦墨和文武百官也是尽皆哑然,齐齐扭头看向蒙毅。 嗯,混入其中的奇怪东东,正是蒙毅! 扶苏推荐这四人中,辛胜、羌瘣、张唐那都是攻灭六国的老将,外任郡尉其实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但如今百越初定,派他们坐镇,倒也正合适! 唯有蒙毅,虽为武职的郎中令,却从来都是做文官的事儿,几乎没有领兵打过仗。 也就是最近,他因和王贲在铁山留守,近水楼台先得月,秦墨让战舰从海上入内陆,分别袭扰缚娄、阳禺两国。 于是,他分领了一部分战舰,先是袭扰阳禺国内陆,又配合章邯参与平定骆越国。 其实算下来的话,还是没打过大仗,经验浅薄的很! “陛下,臣……定然不负使命!” 蒙毅察觉到了诸人的狐疑目光,咬着牙揖手道。 老王贲当初那番话,是真的让他心中长草了,此番扶苏推荐他,其实是他找上扶苏自荐的。 因为, 他不敢找嬴政直接说,毕竟堂堂九卿之一,自请外任郡尉,找抽不是? 嬴政倒是没有预想中恼怒,反而似乎很理解蒙毅,沉吟片刻后,慨然道:“蒙家三代为秦将,以军功为荣……朕知卿之心意。” “但郎中令,乃为九卿之一,位高权重,若外任郡尉,岂非贬官?” “卿任郎中令,有功而无过,若不赏而贬官,世人岂不腹诽朕薄情寡恩?” 蒙毅毫不犹豫,一揖到地道:“陛下放臣外任郡尉,便是赏,若能在象郡任郡尉,便是厚赏!” 象郡便是大“丿”的尾巴,往西还有许多蛮族,甚至往西北还能遇上羌人。 有内忧又有外患! 为您提供大神黄羊儿的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八章 辛胜、羌瘣、蒙毅、张唐!免费阅读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父皇,海外竟有广大地域吗? 但如此,也是危险与机遇并存! 在象郡任郡尉,大抵是不缺立功机会的,只要不被敌人干掉,军功自然也就有了…… 而以蒙毅本身的资历,若再立下军功,那么未来再回咸阳,便不是九卿了,三公之佐,乃至三公,皆有可能。 嬴政大抵没想到,他会这么执着,皱眉道:“郎中令一职,干系重大,卿外任郡尉,让朕一时之间,去哪里找合适的接任人选?” 蒙毅似乎早料到,嬴政会拿这种借口搪塞自己,再次毫不犹豫道:“臣兄蒙恬,可接任郎中令!” 嬴政一愣,继而哑然无语,哭笑不得点了点他。 如今诸胡已灭,诸公子分封塞外,蒙恬屯守在北地,已是脱裤子放屁,纯属多此一举。 刚开始时,嬴政或许还有所疑虑,并未直接裁撤掉屯边大军。 可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一年多,诸公子的封国趋于稳定。 尤其近几个月,百越之地的战争,吸引着大秦上下的目光,而在失去瞩目的北地,裁军却已经开始多时了。 北地一线只留足够的精锐郡兵,作为战略力量,余者尽数卸甲归乡。 蒙恬这位镇北大将军,也彻底干到头了,裁军工作完成时,便要回咸阳述职,等候新的任命。 接任郎中令,确实再恰当不过! “也罢,卿既然热衷于疆场,那便改任象郡郡尉吧。” 嬴政并不介意给臣子施展抱负的机会,恰恰相反的是,他需要臣子有抱负,如此才能更好的支撑起大秦运转,并越来越强盛。 蒙毅大喜,一揖到地拜道:“臣,谢陛下体恤恩准。” 嬴政摆摆手,转而看向辛胜、羌瘣、张唐三位老将,道:“辛胜任闽中郡尉,羌瘣任南海郡尉,张唐任桂林郡尉,再加上蒙毅,任象郡尉。” “尔等四人好生用事,将这百越给朕看紧了,记住一句话……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最后这句是重点,大秦要的是一个太平安稳的百越,而不是一个战乱四起的百越。 会平叛,会砍人,那算不上本事。 有霹雳弹助阵的情况下,随便派个百将都能干的很好! 而身为一郡之最高军事长官,你还拿砍人当军功,那就是罪过了。 能威慑治下暗藏祸心者,能将战乱扼杀在摇篮中,才是真正的统帅本事。 介时,没有军功,便是最大的军功! “喏。” 三位老将和蒙毅揖手大拜。 四人领受嬴政之命后,却是齐齐看向秦墨,老将羌瘣当先开口,希冀道:“秦相善战,更善抚民,可有良策传授吾等?” 嬴政和扶苏,以及随驾文武百官,也是将目光投向秦墨。 尤其是老王贲,还有那被扶苏带过来的老范增。 这俩老头,都存着攀比心呢! 如今的戍卒体制,是被秦墨改革过的,除军事行动和抗险治灾,根本不能插手民政事务。 他们实在想不出,如何在不插手郡县民政的情况下,让郡尉带着郡兵去抚民…… 而秦墨还真有些被问住了,咂摸着嘴沉吟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抚民本是郡县乡镇的官吏职责,郡兵戍卒无需插手,也不能插手。” “不过,百越之地新附,郡兵戍卒若只闷在营中苦训,也不免失了威慑作用,让包藏祸心之辈,窃以为有可趁之机。” “若是我来任这郡尉……” “其一,时常进行长途拉练,或者说武装游行……如此既能训练兵卒,也能震慑包藏祸心之辈……” “其二,每逢农闲时节举行公开阅兵,举行之前大肆宣传,让治下越民皆来观礼瞧热闹……此阅兵并非校阅兵卒,而是展示大军之威,如何声势浩大,如何震撼人心,便如何搞,旨在震慑包藏祸心之辈……” “其三,阅兵之后顺势举行一场真正的校阅,邀请越民青壮也参与其中,勇壮优异者赐予布帛粮米,并将之记录在册……那等勇壮之士,在乡甲亭里之中,也必然颇有人望,他们不见得会包藏祸心,但包藏祸心者,必然要仰仗拉拢彼辈,将他们记录在册,可方便监察……” “其四,校阅之后让军中宣教官拿出看家本领……为越民讲一讲军中那些喜闻乐见的军法思想故事,再搞一搞忆苦思甜大会,让越民谨记战争的痛苦,以及往日的贫苦,在想想如今丰衣足食的安稳……如此,包藏祸心之辈纵然想搞事,也多半无有越民附从!” “其五,针对西南之地那些尚未归附的诸夷,有百越之地作为榜样,也应是以派遣间客煽动起义,徐徐蚕食为上策!” 秦墨终于停下话头,摘下腰间竹筒水壶饮用。 嬴政和扶苏,以及文武诸官,听得连连颔首赞道:“此五策甚是可行……这五策若能贯彻下去,百越内外当战事少发,大体承平矣!” 蒙毅、张唐、辛胜、羌瘣四人则是拜下:“多谢秦相赐教!” 老王贲与老范增却是暗暗苦笑。 秦墨这五策,总的来说四平八稳,但其中第二第三第四条,却胜在环环相扣,让越民参与阅兵盛会,瞧热闹的同时,已自入彀中。 尤其那军中宣教官,是秦墨搞出来的戍卒体制,也被秦墨运用到了极致,趁着阅兵盛会用之抚民,则事半功倍。 实在让人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不服不行! “爱卿可有给民政官吏之良策?” 嬴政一事不烦二主,也不再向诸文武问策了,只盯着秦墨问道。 秦墨喝光了竹筒里的凉白开,揖手道:“大致的基础治理方略,陛下与诸同僚心中,想必已有计较,无非是兴修水利道路,招纳山林部族迁居平原,让大秦百姓移民填充,鼓励通婚融合,推广雅言文字……” “臣这里便不多做赘述了!” “不过依臣之见,想要将百越之地,牢牢掌控在大秦的统治下,只是派军队镇守,移民进行融合,是远远不够的。” “还需如同塞外一般,鼓励商贸互通有无,走动的多了自然联系紧密,互相形成依赖,介时不融合也融合了。” “百越之地有犀角、象齿、翡翠、珠玑等紧俏之物,又有蔗糖、香料那等大宗民需之物…… “民政官吏当鼓励治下之民,在口粮田外多多种植甘蔗,建设避风良港,打造抗风能力更强的海船,去移植采摘外海诸岛上的香料。” “如此,商旅往来繁盛,百越之民有利可图,一切隐患皆会迎刃而解,消弭于无形……” 嬴政连连颔首,击掌赞道:“是极,爱卿真有良策也!” 扶苏和文武百官也道:“这蔗糖和香料,于百越而言,便如羊毛和棉花之于塞外……有此二物,百越之地便与我大秦绑牢了……不出十年,百越必为大秦熟地……” 而这一次,老王贲和老范增,则彻底息了攀比之心。 老王贲还好些,早知秦墨有管仲一样的奇特治国理念,可老范增却是不知,因而在服气之余,也有些惊奇。 他多少有些理解,嬴政这两年为何要让扶苏,频频跟秦墨混迹在一起,反而将淳于越那位真正的太子师扔到一边了。 因为跟着秦墨,那是真能学到治军治民治国的本事! 而淳于越……老范增下意识看向淳于越,继而撇嘴摇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道德腐儒!】 淳于越似乎察觉到了老范增的鄙夷目光,立时皱眉回瞪:【阴谋狡诈之徒!】 前次与扶苏分兵时,嬴政怕扶苏跟着老范增不学正道,特意派快马给淳于越传令,让他放下教授越人孩童的职务,去看紧自己的弟子扶苏。 俩老头的脾性截然相反,在扶苏身边净是斗嘴了! …… 秦墨在百越军、政之事上都献策之后,嬴政大抵是心满意足了,终于不在逮着蛤蟆钻出尿,暂时放过了秦墨。 转而,开始和扶苏以及文武百官,商议治理百越之具体细节。 四郡各驻军多少,驻关中之兵,还是驻楚地之兵,亦或者驻巴蜀之兵? 四郡各移民填充多少为佳,移民来的百姓分配多少口粮田? 鼓励通婚融合,到底如何鼓励? 一桩桩一件件,皆关系着万千军民,嬴政和文武百官,宛如不知疲倦的永动机,将所有细节一一敲定。 秦墨瞪着眼睛,不时会插一句,但更多的时候,只是做认真聆听状,最后硬是听得脑仁都疼了。 而时间,也从白天渐渐到了深夜…… 嬴政最后与诸文武敲定了避风良港,以及造船船坞修建在何处,大手一挥道:“摆宴,将那海中打捞的黑参烹制了,朕与诸卿共饮!” “喏。” 赵高揖手领命,快步离了大帐去吩咐火头军。 秦墨一听有海参吃,顿时精神大震,脑子也恢复清明。 嬴政似乎注意到了秦墨的状态变化,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开口道:“爱卿啊,朕险些给忘了,沿着南越海岸往西,还有广大无垠的地域。” “若有了抗风能力更强的海船,我大秦岂不是可以,从河西陆路以及海上水路,同时沟通域外诸国!” 秦墨愣了愣,继而点头道:“陛下所言甚是……其实走海上水路,比走河西陆路更方便。” “因为舰船不止省人力畜力,运载能力也是车驾的数十上百倍,一艘大型舰船所运载之物,便抵得上一支上百车驾的大型商队……或者,运兵数百,乃至上千!” 嬴政听到“运兵”二字,丹凤眼顿时眯起,似有精光闪过。 那西方人口文化繁盛的广大地域,他是很有兴趣的! 远的不说,只说骆越国往西,那些肤色黧黑的异族,若能多弄来一些,百越之地的开发,便要快上许多了…… 便如当今的大秦内陆,数十万匈奴、月氏、东胡之族众,不分男女老幼,全年不停的修河挖渠建桥铺路,属实比每年征调一月的更卒徭役效率快多了! “父皇,海外竟有广大地域吗?” 扶苏和诸文武听两人说话,只觉云里雾里,忍不住出声问道。 嬴政颔首点头,倒也无意隐瞒甚么,伸手打开案头的玉玺龛盒,取出当初在西瓯王城得到的羊皮舆图。 旁边的侍者,想要伸手帮忙展开,但嬴政却摆手将之挥退,动作轻柔的亲自展开羊皮舆图,张挂起来让扶苏和诸文武观瞧。 同时,口中讲解道:“秦卿的河西之国往西,有不可知之广大地域,以及不可知之域外诸国……而沿海岸往西……同样是往西……那些西方的广大地域和诸国,不会凭空消失……所以,海外自然是有广大地域的!” 扶苏和诸文武恍然,话糙理不糙,确实是这个理儿。 于是,诸人纷纷围拢上前,仔细瞧看那羊皮舆图,好奇之心溢于言表。 “吾儿……诸卿……莫看这羊皮舆图小,其囊括地域之大,乃是大秦数十上百倍矣!” “这虚线处,便是西瓯国海岸,再往西则是骆越国所处的三角海岸。” “这三角海岸,可比咱大秦的琅琊郡,还要大个两三倍,盛产象齿、犀角、翡翠、珠玑,香料遍地……” “继续往西,过了这片海域……且看这个更大的三角海岸,名曰印度半岛,其内陆之广大,已不逊于我大秦,若进入内陆往东北方走,甚至能抵达秦卿的河西之国……” 嬴政兴许是真的惦记上西方了,秦墨当初只讲过一遍的知识点,他竟是记得清清楚楚,信口道来毫不迟滞。 扶苏和诸文武,皆听得惊奇不已,又心生向往。 直到火头军将宴席主食摆上,饿了一天的嬴政才终于停下话头,扶苏和诸文武也意犹未尽的入席。 “敢问父皇,这羊皮舆图,是从何处得来?” 扶苏一边吃着葱爆海参盖饭,一边向嬴政好奇问道。 嬴政扒着饭含糊答道:“自西瓯王城缴获,大秦仅此一张。” “前些日,大军生擒西瓯王后,朕曾问他从何处得来,他说是十年前,西方来的域外海商进献。” “但由于双方语言不通,那些域外海商,与西瓯国交换了一些财货,便离开了西瓯国,继续向阳禺、番禺海岸航行。” “按理说,那些域外海商若一直沿着海岸航行,应该能抵达彼时的楚国海岸,甚至能抵达齐国海岸,乃至燕国的海岸,觐见三国之君,并引起轰动。” “但,朕似乎从未听闻,有域外海商,在此三国海岸停靠,以及觐见国君的事迹……” 他说到此处,却是遗憾不已。 若是那些域外海商,能抵达三国,华夏大地上的才智之辈,定然能找出与之沟通的法子,甚至学习对方的语言文字。 如此,也就能真正搞明白,域外到底是个甚么情况,有哪些强大的国家?文明达到了何等程度? 可惜,他们不知遭遇了甚么变故,十年来并未能抵达三国,也再没有返程途径西瓯国! “许是遭遇了凶恶海风,尽数船毁人亡了吧……” 扶苏不无惋惜的猜想一番,而后奇怪道:“既然那些域外海商,与西瓯国人语言不通,父皇如何能看懂这羊皮海图?” 这却是发现了华点。 诸文武闻言,也好奇从饭碗里抬起头,齐刷刷看向嬴政。 “朕也是听秦卿讲解,否则如何能懂。” 嬴政指了指专心对付葱爆海参盖饭的秦墨,嘿然道。 诸人恍然大悟,也不再多问。 秦墨总能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或是听人讲起,或是从古籍中看过。 而且,总能鼓捣出一些让人瞠目结舌的东西。 朝廷上下早便习惯了他的奇思妙想、见识广博……或者说,与众不同! 只有老范增,见诸人一副恍然的模样,心中却是更加疑惑。 咋就恍然了啊? 始皇帝都不知道的域外奇闻,他却能知晓,难道你们就不好奇,他是如何知晓的吗? 不过老范增再如何好奇,却也不敢主动向秦墨询问。 嗯,自从六国联军,在柘城平原外的山林中,被秦墨设下圈套全歼,他就打心底里憷秦墨! “范老,饭菜可合胃口?” 扶苏似乎察觉到了老范增的魂不守舍,便关心问道:“可是咀嚼不动?” 老范增摇头:“甚是美味,黑参也甚是软糯,我这老牙口尚能消受。” 扶苏闻言更加奇怪:“那为何魂不守舍?” 老范增也不隐瞒,朝秦墨扬了扬下巴, 压低声音道:“太子难道不好奇,秦相是如何得知那些域外奇闻吗?” 扶苏愣了愣,旋即却是哑然失笑,答道:“别问,问了就是听人讲起,或从古籍中看到。” “范老有心思好奇这个,难道不应该更好奇,霹雳弹是如何被秦相研制出来的吗?” 老范增眼眸一亮,好奇道:“他是如何研制出霹雳弹?” 扶苏摇头:“我也不知,据说是关了自己三天,然后便那么鼓捣出来了。” 老范增:“……” 这回答了跟没回答,有区别吗? 不过,扶苏意思他是领会到了,言外之意是,秦墨奇怪之处多着呢,没必要纠结。 为您提供大神黄羊儿的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九章 父皇,海外竟有广大地域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