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都登基了,到底跟谁接头》 正文 第一章 仰望天空 大文永平二十一年的清明,盘踞京城数日的乌云终于散去,艳阳高悬于万里长空,和风轻拂过大街小巷。 难得的好天气,百姓们若是出城登高望远,遥思先人,何其悠哉。 文人们酒肆吟诗作对,醉酒当歌,何其雅哉。 纨绔们青楼莺歌燕舞,长鞭蜡烛,何其快哉。 可今日九门紧闭,茶馆酒家皆封板不业,往日热闹的大街上也不见人影。偶有行人走过被巡街的兵士发现,轻则呵斥重则一顿拳脚后缉拿下狱。 偌大的京城一片肃杀,只因为昨夜皇帝陛下驾崩了…… “呜呼!宫车晏驾,天下苍生何之所倚?呜呼!明君崩殂,江山社稷何之所靠?呜呼!圣上已去,四方夷狄何之所教?呜呼……” 国子监大成殿前,祭酒大人声泪俱下的宣泄自己对于皇上离去的伤悲,身后数百名监生身着白衣,伏身跪在还略微潮湿的地上抽泣。 正当祭酒大人要第十一次“呜呼”时,忽然看见一名监生直挺挺的跪在那里仰望着天空,他下意识的也抬起头张望,可空中除了灼眼的烈日并无其他异样。 老祭酒蹙眉,想着此子何其大胆,悼念皇帝陛下的时候居然也敢开小差。再定睛一看原来是新来的监生楚牧,这让老祭酒更是火冒三丈。 这楚牧年约二十,本来只是乡下农人,识不得几个大字,更无功名在身,按说是绝不可能入国子监学习的。 可他还有一层身份,乃是大文朝太祖皇帝十世孙,和刘皇叔一样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太祖曾下诏,每年从楚家子孙中择优选取十人送入国子监学习,学成直接授予官职。一般来说这些宝贵的名额都会被那些有权有势的大族霸占。可今年不知怎的,楚牧这个父母早亡家徒四壁的乡野皇亲能被选中。 开春后新生陆续前来,独独不见楚牧。国子监一向奖惩严明,入学都敢迟到,祭酒便准备除了他的学籍。 万幸除籍的公文还没写完,两日前京兆府的衙役把昏迷的楚牧给抬来了。 原来楚牧雇不起车马,一路上全靠两条腿。可偏偏他不认道,刚离家就转了向,本来八百里的路生生绕了一千三百里还没到,幸亏半路上遇到来京的商队得以结伴同行。 眼看都快到京城了,却又碰上土匪拦路抢劫。其他人也就是被抢了点钱,到了楚牧这,也不知是嫌他钱少还是看他眉清目秀,直接把人抢了。 京畿重地发生拦路抢劫,官府自然重视马上派出人马搜捕,很快就找到那伙匪徒。经过一番厮杀,终于将全部贼人击杀,在死人堆里找到了衣冠不整的楚牧。 听闻他这一路的遭遇,看着少年郎清秀的容颜,老祭酒不免对其产生一丝同情,也后悔仓促之间就做出除其学籍的决定。 谁知这楚牧昏迷醒来,人都站不稳找人搀扶着寻到祭酒,祭酒以为他是来为迟到的事解释。 结果楚牧一张嘴就问能不能提前支取这个月的膏火银,他着急要去大悦楼…… 那大悦楼可是京城最出名的青楼啊!老祭酒听完都懵了! 而楚牧一脸真诚,满怀期待的看着老祭酒。 老祭酒更懵了!这厮这是什么表情,到底在期待什么!难道他真的觉得学生找校长要钱去逛青楼这种亘古未有的请求,老夫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同意? 要不是老祭酒以为楚牧是被打劫打的脑子出了问题,恨不得当即将其赶出国子监。不过依然疾言厉色的一顿训斥,希望此子能改过自新。 可祭酒大人终究低估了这乡野皇亲要逛青楼之决心。 第二天楚牧连哄带骗从刚认识的同窗那里借来银子,发现国子监平时不让监生随便出去,就爬上数丈的高墙,摔得脚都崴了,还是义无反顾的奔向了大悦楼。 等到晚上衣冠不整的楚牧回来,立马被祭酒下令绑在大成殿前反省。哪知夜深人静之时,伴着濛濛细雨,此子居然在圣人像前赤身热舞…… …… 想到这两天楚牧的重重恶劣行径,老祭酒已经怒火中烧,现在悼念皇上居然还敢开小差! 是可忍孰不可忍,憋了一肚子火的老祭酒正要厉声训斥这竖子,却发现刚才头抬猛了,脖子僵住了…… 迟迟等不来第十一声“呜呼”,有些哭的本就不走心的监生微微抬头,看见身边不远处的楚牧和殿前的老祭酒都仰望着天空,他们也疑惑抬头张望。 逐渐的抽泣的人越来越少,仰望天空的人越来越多。 正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抬头容易低头难。在场的监生们谁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但大家都在看,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看。 当然,最尴尬的还是众人前方的祭酒大人。一滴又一滴的汗水从他额头流下,他依然没有找到扭转现在这局面的办法。 呜呼,老夫为之奈何乎! 这时第一个抬头的楚牧慢悠悠的低下了头,不解的看着身边那些伸着脖子盯着天上看的同窗们。自己刚才望天是根据太阳的位置大概的估算现在的时间,他们在看什么呢? 楚牧现在心里很烦,他烦皇帝哪天崩不好,非要昨晚崩;他烦皇帝崩了,祭酒非要在国子监临时开个皇帝追思会;他更烦待会还要跟随祭酒大人入宫瞻仰皇帝遗容,明明其他监生不用去,而他这个姓楚非得去。 他今晚只想去大悦楼!必须去大悦楼!去不了大悦楼他就活不下去!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楚牧看着祭酒和监生们像是在较劲一般,完全没有结束这场望天大赛的意思,他等不及了,不能耽误了晚上去大悦楼啊! “呜呼!” 已然快坚持不住的监生们心中为之一振,以为祭酒大人终于要继续呜呼了,纷纷扭头望向老祭酒。 老祭酒一脸懵,“我没呜呼啊!” 众人中间的楚牧站起身来指着天空大声道:“呜呼!正所谓清明时节雨纷纷,前几日乌云蔽日,而今天子崩逝,却红日高挂!为何!” 监生们全都惊了下巴都快掉了,老祭酒更是惊得脖子都软了。皇帝死了反而拨云见日了,这不是暗指,不,这是明说永平帝是昏君啊! 呜呼,这是何等大逆不道之言。 正当老祭酒举起颤抖的手要斥责之时,楚牧面不改色说道:“呜呼!圣上仁慈,爱子如民,那不是太阳,那是陛下!陛下在天上要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子民,最后用温暖的阳光照耀他守护的万里河山!呜呼!陛下啊!” 楚牧说完跪在地上对着太阳磕头。老祭酒一下愣住了,完全没想到楚牧的话锋转的这么突然。 其他的监生看见楚牧跪地磕头,有的也跪下跟着磕,还有一部分不知如何是好,纷纷望向祭酒大人。 老祭酒转念一想,楚牧这一出也算解了自己的围,大喊道:“呜呼!陛下仁之,化日而泽万民!陛下义也,如虹而耀四方!”说完跪下望日而拜。 楚牧跪在地上暗自窃喜,自己弄出这么大个高潮,就不信这临时追思会还不剧终。不过,他的计划还没完,如果就这么结束他待会还得跟着祭酒入宫瞻仰皇帝遗容,他可没这个时间。 于是楚牧陷入回忆,寻找记忆里上辈子那些伤悲的事,其实也不用寻找,一想起来都是泪,片刻后他便泪流满面的站起身来。 “没有陛下的恩泽,楚牧何有今日,没有陛下的仁德,大文何来繁盛!陛下啊!”楚牧对着太阳一顿哀嚎,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两小步。 按他的计划,如此伤悲的自己再跪地磕两个头,起身时因为情绪激动昏厥过去,大家亲眼目睹,多么完美的病假理由,总不能都昏了还把自己抬进宫看皇帝遗容吧! 可楚牧自己都没注意自己刚才往前走了两小步,而两小步前的地面微微有些隆起,他哀嚎完按计划猛地跪地磕头,正好磕在了那微微隆起的地方,顿时觉得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不管怎么说结果都是昏了。 楚牧并未完全丧失意识,他还记得两天前他就是这么迷迷糊糊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也还记得他今晚必须要去大悦楼接头,否则自己性命不保…… (新书上路求推荐,求收藏!) 正文 第二章 最懵的穿越 两天前他还只是一个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看着自己长出老茧的右手,下定决心有些事不能带到社会上,必须在学校里解决。 当然说的是他单身狗的身份。 为了给四年大学生涯画上完美句号,也为了放右手君一条生路。憋了一宿的他,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的照耀下终于鼓起勇气发微信,约心怡的学妹晚上看电影。 学妹爽快的答应了。 居然就这么简单的答应了!他感觉自己都对不起右手上的老茧。 众所周知看电影是件挺累的事,不吃点东西是坚持不了九十分钟的!于是中午他勉为其难的吃了十串羊腰、十个生蚝、三盘烤韭菜、一碗泥鳅汤,外加三两老板自家酿制的海马人参鹿茸酒。 吃完他便觉神清气爽,可片刻之后眼前逐渐朦胧,腹中更是五味杂陈,继而天旋地转、目瞪口呆、昏天黑地…… …… 在黑暗中不知沉睡了多久,忽然间他感受到有人在轻轻的摇晃他,摇的那么温柔。难道是学妹? 他仿佛看见学妹听说自己昏倒时震惊又悲痛的脸,面对老师的斥责依旧决然的冲出教室,不顾一切的向前狂奔,只为早一点来到自己身边…… 即使此刻他依旧很虚弱,可他用尽全部力量睁开了眼,只为快些看到学妹……?! “我擦,大哥你谁呀?” 一个穿着古装黑衣的男人,喘着粗气正恶狠狠的盯着楚牧,他满脸血污,嘴角不断还有腥红渗出:“你没死就行!咳咳咳,楚牧,还记得我说的吧!想要解药,就老老实实去……去接头!” 楚牧听着一脸懵:“嗯?” “咳咳,两日后戌时大悦楼听潮阁,会有人给你布置任务……你要是敢走漏风声,哼!没解药你必死无疑……” “诶!你在说什么啊,什么解药啊?” 这时一支利箭飞逝而来正中黑衣男人的后颈,男人应声倒在了楚牧怀里。 楚牧整个人都在颤抖,他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还没缓过神,就看见一个穿着甲胄的兵士大步走来,直接一把拔出了黑衣男后颈的箭。 瞬间还略带温度的血奔涌而出,溅了楚牧一脸…… 无比恐惧的他这一刻知道自己穿越了,而且他大概还是是史上最懵逼的穿越者。 一无所知的来到这个世界,一睁眼就被告之他身中剧毒,想活命就得去接头。而他连问一句的机会都没有,那人就挂了。 其实对于穿越,看了多年网文的他还是能坦然接受的。但不是说原主的记忆会像走马灯一样出现在眼前么? 走马灯呢?他完全没有原主的记忆啊! 后来他被兵士带回了京兆府,才得知原主是原籍江汉道的落魄皇亲国戚,千里迢迢入京是为了去国子监学习,不想即将抵京却路遇匪徒被劫走,而匪徒就是正是那让自己去接头的黑衣人,更让他大吃一惊的是现在所处的时代是大文朝…… 大文?接头?落魄皇亲?这些信息在他脑中缠绕在一起,却又根本联系不起来。 京兆府的衙役询问被劫的细节,楚牧不敢说出黑衣人临死前说的话,而除了这话他也无话可说,最后只好假装昏迷想混过去。 京畿重地发生匪徒打劫的事,官府关注的重点是匪徒,既然已然全部剿灭,被劫走的楚牧其实也没什么多问的必要。看他迟迟昏迷不醒,也不想留下当麻烦,便差人给抬到了国子监。 就这样,依旧懵逼的楚牧到了国子监,祭酒听闻他的遭遇给了一间还算宽敞舒适号舍供其休息。 窗外细雨纷纷,夜幕即将降临,当所有人终于离开,假装昏迷的楚牧才敢起身。 他很有好奇自己现在的样子,看到门口有面铜镜便走了过去,刚看到镜子他就不可思议的张开了嘴。 镜中的男人眉如飞剑眼似流星、鼻高如峰肤白胜雪,明明只着布衣,却依旧一副翩翩公子的风采。 这样一副好皮囊,大概也不在潘安、宋玉、嫪毐之下了。 这一刻楚牧觉得来到这个世界其实还不错,虽然和皇帝的血缘远了亿点,但终究是个皇亲国戚,还进了国子监学习,又有如此相貌,夫复何求! 可黑衣人那话是什么意思?自己真中毒了?原主莫非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忽然感觉丹田好似有一股火慢慢涌了上来,没一会儿全身像在被火烤一般。 楚牧痛苦的赶紧褪去身上的衣服,又将茶壶里的水倒在自己身上,冲到窗边撑起窗户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尽量让外面微凉的春风拂过他每一寸发烫的肌肤。他恨不得此刻是数九寒天,能刮来夹杂雪花的狂风,将他全身都冻住…… …… “呜呼,陛下驾崩,举世皆哀,可有谁如楚牧一般,伤悲的头破血流,昏厥不起!老夫都自愧不如!呜呼,忠哉楚牧!义哉楚牧!” 老祭酒看着额头鼓着大包还在昏迷的楚牧感慨万千。 本来这几日他荒腔走板的行为让老祭酒十分不满,已经断定孺子不可教也。不曾想皇帝驾崩,他却如此伤悲,磕头嗑的头破人倒,简直称得上忠君爱国之典范。 “大人,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进宫了!”一旁的司业看着窗外夕阳西下提醒道。 “哎,楚牧醒来若是知道错过了瞻仰陛下的机会,必定痛不欲生,只有老夫为他多看一眼陛下了!” 老祭酒说完惋惜的转身离开,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楚牧睁开了眼睛“终于走了!” 其实楚牧在大成殿前那一磕虽然头都磕破了,但也仅仅有些迷糊并未失去知觉,只是装作昏迷以免被老祭酒带入宫中。 他现在可没工夫瞻仰陛下遗容,今晚必须去大悦楼接头! 那日他突然毒发,终于知道黑衣人所言非虚,想要顶着这身俊俏皮囊多活两年就得去大悦楼接头,完成那未知的任务。 楚牧一向不打没准备的仗,打仗最关键的是什么?是粮草!要做准备没钱可不行。 所以才有他去找老祭酒要膏火银逛青楼的事,只不过老祭酒残忍拒绝了他还罚他写万字的反省文。 切,检讨是不写的,青楼是一定要去的。 老祭酒那搞不来钱,他便编出自己青梅竹马被拐进青楼的悲惨故事,终于有无知同窗伸出了援手。 楚牧毕竟刚来京城,根本不知道大悦楼在哪儿。昨天翘课翻墙出去忙了一天,确定了大悦楼的位置,踩好点又进去摸情况,忙到晚上才精疲力尽的回到国子监。 老祭酒不出意外的勃然大怒,罚他跪在大成殿圣人像前反省。 哪里知道午夜本来已经跪的睡着的他,突然再次毒发,全身冒着热气,即使天上飘着细雨他依旧如火焚身,他不顾一切的脱下衣服,张开双臂让冷冷的雨水在他身上胡乱的拍。 就在这时皇宫的钟声突然响起,继而内城的钟随着敲响,外城的钟鸣也纷至沓来。时至午夜,钟声响彻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国子监的监生们不明所以的从睡梦中醒来跑出号舍查看究竟,在他们终于明白这是为皇帝驾崩敲响的丧钟的同时,也看到了在圣人像前赤身热舞的楚牧…… 正文 第三章 皇位空悬 楚牧可能一辈子也无法忘记,当时雨水终于让他身体的火热平复,一转身却看到上百位同窗的场景。 有些监生露出鄙夷的眼神,有些监生感觉不堪入目的赶紧闭上眼,当然也有极个别不正经的咽了咽口水…… 如果当时地上有个缝,他一定要让咽口水的那几个钻进去,然后再把缝填上。 “呜呼!皇帝驾崩了!”随着祭酒大人的一声呐喊,楚牧才得以逃脱尴尬的局面。 监生们顿时不知所措,有的嚎啕大哭起来,有的擦掉嘴角的口水也跟着假哭两声,更多的人虽表情肃然但也未有惊讶之情。 实际上永平帝过世的并不突然,他从小便体弱多病,即位后执掌庞大的帝国更是让他身心俱疲。这几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传出皇帝病重的消息,能撑到今天已经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楚牧一脸伤悲的跪倒在地上,他显然不会对永平帝有什么感情,他是在伤感自己的命苦。 他用屁股想也知道,皇帝驾崩了今天大悦楼肯定没法开门做生意了,他还如何接头! 可实际的情况比楚牧预想的还要严重,天刚蒙蒙亮,京城就戒严了。 过去天子崩逝最多短暂的关闭九门,等新皇继位马上恢复如常。而这次却是全城戒严,不光九门紧闭,京城的所有街巷路口都派有士兵把守。 衙役们敲着锣挨家挨户的通知百姓不得擅自出门,商户不可开板营业。一股肃杀之气笼罩着京城,而生活在这个天下第一雄城的百姓心中似乎也有那么一丝惴惴不安。 直到中午京城还没有解除戒严迹象,倒是老祭酒找到楚牧给了他一块木牌,这算是戒严期间京城的临时通行证。 原来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和皇室宗亲被特许出门,获准前往皇宫瞻仰皇帝遗容,而身为皇亲国戚的楚牧正好在此之列。得知了这个消息,一个计划在他的心中萌发…… 窗外的光线逐渐昏暗,老祭酒离开也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楚牧拿出藏在床下的包袱,他根本没有办法预计晚上接头会是什么样子,鬼知道见的是敌是友,所以昨天提前买了些防身和能帮着逃跑的东西。 将东西都塞到身上后,楚牧打开窗户大喊:“陛下啊!楚牧来也!” …… 永平帝自然是听不到楚牧的呐喊了,此刻他已小殓躺在楠木制成的梓宫,停灵于为公殿。 为公殿里偶尔能听到小声的抽泣,一大早就跪在此地的皇亲和太监宫女早已哭不动了,而不断入内瞻仰圣容的大臣,虽都面露哀伤之色却又心事重重的欲哭无泪。 并不是大臣们对大行皇帝爱得不够深沉,相反满朝上下都深深的敬畏这位仁德的皇帝。只是此刻面临大文立国一百七十二年以来最大的危机——皇帝无后!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此刻皇位空悬,大臣门对国家的担忧更胜对永平帝离去的伤悲。 离为公殿不远的文渊阁旁的小厢房,暂时成了今晚为大行皇帝守灵的大臣稍作休息的地方。大文内阁的四位大臣此刻聚齐于此,一般来说要留一位守在皇帝灵前,可特殊时期他们也顾不得照看永平帝了。 “什么时候了,你得拿主意啊!”内阁大臣张渊激动的对首辅窦鼎之说道。 窦鼎之默不作声,缓缓地端起茶杯,掀开盖吹了吹浮在茶汤上的几根顽固嫩芽,可刚吹开马上又漂了回来,许久这一口茶都没喝进嘴里。 张渊得不到回应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已经一天了,总不能一直这么拖下去吧!岂有日复东升国无新主之理。” “哎!”另一位内阁大臣高光义也不接话,只是对着窗外叹气。 “你老是叹气有什么用,得想办法啊!” “哎,那你说怎么办?陛下未有子嗣,难不成你能变一个皇子出来啊!” “皇上没有子嗣,但他有兄弟啊!”张渊此话一出,窦鼎之“咵”的一下将茶盖合上,也不知是因为这句话,还是因为久久没喝进那口茶的不悦。 张渊并未退却,反而拉高声调:“我以为应当让英王殿下速速入京!” 英王楚策是永平帝唯一的弟弟,从小聪慧深受先帝喜爱,曾几何时还曾传闻先帝有废长立幼的念头,如今在天下更有英武贤王的美誉。 “让英王入京为何?”窦鼎之终于开口了,但却问了一句谁都知道答案的问题。 就是这么显然易见的问题,从窦鼎之嘴里威严的说出,却让张渊不敢轻易回答。 张渊这才意识到首辅对英王的态度,其实这也是可以理解的,窦鼎之是太后的亲弟弟永平帝的舅舅,对于一个当年曾经与自己外甥争夺过皇位的人,他自然不喜。 不过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先帝也并未真的更换储君,永平帝即位后丝毫没有怪罪过英王,甚至兄弟二人一直关系紧密。张渊也没想到首辅内心里却还对英王有所芥蒂。 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次辅袁复起身为窦鼎之续了点水,道:“茶沉不下去,就加点水,总会下去的!谁能承继大统,多想想总会有人选的。再说了,毕竟天家之事,也不是我们说的算啊!” “袁阁老此言差矣!天家的事亦是天下的事,我们不议出个所以然来,难道让太后起来定?”张渊理直气壮的喊道。 高光义叹息道:“哎,要是太后能出来主持大局就好了!”说完有些惋惜的看了首辅一眼。 窦鼎之听着这话不免也有些哀伤,他的姐姐窦太后并未过世,人就在不远处的宁寿宫,准确的说是躺在宁寿宫。 三年前永平帝一次狩猎时不慎坠马重伤,太后听闻此事一下急火攻心昏倒。天佑大文,永平帝最终转危为安,可太后却一直昏迷至今。 张渊又走到窦鼎之面前,俯下身:“公为阁揆,百官之首,如果这个时候你不出来拿主意,到时候皇后先出牌了,可就不好办了!” 窦鼎之微微蹙眉,问道:“皇后还在坤德宫?” 昨夜陛下驾崩皇后就悲痛欲绝,今天早上在为公殿更是哭到伤心处拿头撞永平帝的梓宫,声称要随永平帝而去,宫女拉都拉不住,后来撞得昏倒被抬回了寝宫。 皇后看似柔弱,但窦鼎之知道她绝不是什么弱女子,本来她毫无疑问应该守在皇帝灵前,但早上那么一出直接回了后宫,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昏了。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一直看不见皇后的人影,让窦鼎之忧心忡忡。 这时一位太监在门外喊了一声:“窦揆,礼部送来了国丧的安排,请您过目。” 窦鼎之听出那太监的声音,也不让他送进来,直接自己出去了。 太监一看首辅赶紧俯身行礼,双手奉上一张纸,道:“请大人过目,礼部还等着您定夺呢!” 窦鼎之拿起纸一看,纸上写着“坤德宫三宫女出皇宫,分乘马车而去。” “截之!”窦鼎之轻轻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身准备回屋,可走了两步又转过身还是轻轻的说:“不,暗随之。” 正文 第四章 皇后的选择 “皇上啊!您等等我!”楚牧拖着病体“艰难”的走到国子监大门口。 他自然是没什么病,但做戏要做全套,既然自己刚刚从昏迷中醒来,那就得有虚弱的样子。 除了自己脑袋上的大包,一切都按楚牧的计划进行着。首先在众人面前昏倒,合理的错过了和老祭酒等大部队一起进宫,等半个时辰他“醒来”就能以入宫的名义独自离开国子监,然后去大悦楼接头。 完美! 正当他要跨出大门,一个监生快步走来拦住了他“楚兄,万万不可啊!” 来者名叫乌木稻哉,算是楚牧在国子监唯一相识的同窗,貌似还是东北边乌萨国的王子。 “乌木兄,不要拦着我,我要去见皇上最后一面!” “楚兄,你昏迷刚醒,我切能放心你独自出门。” “我没事的,你看我这不好好的么?”楚牧推开对方就想走。 可乌木并不放弃又绕到其身前:“你不要逞能,两天前是被打劫是被抬来的,昨天翻墙又崴了脚,晚上还没穿……淋了雨,今日又昏倒,我岂能放心!” 你也记得太清楚了吧,楚牧一时无言以对,乌木看看四下无人小声道:“你真是入宫么?还是要去大悦楼?” 楚牧马上厉色道:“乌木兄,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也不能怪乌木这么误会,毕竟作为国子监有史以来第一个找祭酒要钱去、逃学翻墙都要逛青楼的监生,别人这么想也无可厚非。而且也的确猜对了! “楚兄,你真的不是去大悦楼见自己的青梅竹马吗?” 楚牧这才恍然大悟,他都忘了,乌木就是那个被他胡乱编个理由借走十两银子的无知同窗。 “楚兄,我知道你思念青梅竹马,可现在情况特殊……” “乌木兄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国丧期间,楚牧岂会只顾儿女私情!请让开,莫要误了我瞻仰圣容!” 说完楚牧一脸严肃的正了正衣冠,昂首阔步走出大门去往皇宫的方向。 大义凛然的走过一个路口,确定乌木已经看不到自己,赶紧绕了弯去往南城。 大文京城长明,人口百万的天下第一雄城,城中四方各有一条主路,分别名为一元、二曜、三阳和四维。其中一元大街北至皇宫正门大文门,南到京城南大门正阳门,十里长街百步之宽,被誉为天下第一街。 楚牧从国子监去往南城的大悦楼,有很多条路可以选择,但他独独选择了最为显眼一元大街。 余晖已尽明月初升,宽阔的一元大街两侧十步一卫,更有兵士来回巡逻。楚牧身着白衣特意将通行木牌挂在腰间显眼处,昂首阔步往南而行。 沿途遇见士兵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没有一人拦下他盘问,更有几个大概初入行伍的小兵如见长官一般低头致意。 这正如楚牧所想,你越往扎眼的大街上走,越没人怀疑你;越走的闲庭信步,越没人会拦下你盘问。相反的,你鬼鬼祟祟的往小路窄巷里钻,哪怕你只是去小解,以现在京城的风声鹤唳,说不定也不会被带走审问。 还有一点就是,京城的核心是皇城,楚牧从国子监出来往南,本来就是越来越远离皇宫,这里的守卫也不会那么较真。往北走走试试,你腰上挂一腰带的木牌,照样拦下盘查。 莫看楚牧昂首阔步,心中却甚是不安。望着长街两侧,昨日还高朋满座的酒楼茶馆皆大门紧闭,可想而知大悦楼必然也不会开张做生意。自己此去该如何是好?就算翻墙而入,真的会有人等在听潮阁与其接头么? 忐忑的楚牧心中思来想起,紧张的都没听见不远处哒哒的马蹄声,明明在寂静的此刻,这声音显得如此响亮。 若是已入感知境的武者,或许除了马蹄声还能听到那不易察觉的脚踏瓦片的声响。 一辆马车飞驰在青石路上,它从皇宫来,最终停在了南城一座很普通的民宅前。从马车里下来一位女子,正要敲门,把守在巷口的士兵快步过来准备盘问,女子头也不回从袖中拿出一面金牌,士兵看见愣了一下赶紧鞠躬退去。 而一旁另一所民居的房顶上,两个穿着夜行衣的男人紧盯着女子的一举一动。 当看见女子进入民宅后,两人相视一点头,其中一人转身快步离去,疾驰于砖瓦之上,却如踏于泥沙,转眼之间便不见其影。 皇宫里文渊阁旁的小厢房里,四位内阁大臣已经默然不语,连最为激动的张渊都已经口干舌燥的坐在门口。 “哎,这一日都要过去了,该如何是好?”高光义终于以一句废话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 袁复悠哉的抿了一口茶道:“议了许久也没议出个所以然,我看啊,大家伙先想想也先歇歇,今晚还得守夜呢,咱们明儿再说!” 窦鼎之也没接他的话茬,闭着眼似在养神,可双手倚着扶手搭在胸前,右手的食指时不时的敲击左手的手背,随着时间的推移,敲击的频率逐渐加快。 “窦揆,小人有事禀报!”之前来过的那位公公又出现在门口。 窦鼎之缓步走出门,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坐在门口的张渊,张渊有些不悦的起身进到屋子里。 公公这才走上前来,靠近窦鼎之耳语了几句,窦鼎之本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抹厉色,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且在此候着。” 说完快步回到屋子里,走到高光义的身前:“宗室的情况你最了解,楚斌和楚国彰你知不知道?” 高光义陡然被问到,想了一会:“楚斌好像在工部下面当差,楚国彰已入行伍,现在应该是个……” “不,不是这些,我是问你他们什么辈分?” 高光义听到窦鼎之这么问,脸上露出疑惑:“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 “我只问你,他们是不是皆为陛下子侄辈?” “却是!” 张渊也走了过来问道:“首辅何意?难不成想立此二子?” 窦鼎之瞪大了眼:“不是老夫要立他们,是皇后要立!” “此话怎讲?是皇后有懿旨了么?”张渊赶紧问道,本来安坐的次辅袁复也走了过来瞪大了眼瞪着窦鼎之的回答。 “一个时辰前皇后宫里出来了三个人,分乘马车出了宫,一辆去了楚斌的家,一辆去了楚国彰的家。” “不可!绝不可立此二人!”张渊听完马上反对。 他已经完全明白刚才窦鼎之问高光义的话了,楚斌和楚国彰皆是永平帝子侄辈,若这两个被立为新君,那皇后就成了太后。只一字之差,但二者有天壤之别。 皇后虽说母仪天下,但实际上却不会也不能干预政事。但太后则不然,想干预政事容易的多,更何况特殊情况下太后还可垂帘甚至可以更换皇帝。 当今皇后成了太后,这是张渊绝不想看到的结果,或者说内阁大部分人都不愿意看到这个结果。 高光义马上问道:“还有一辆马车去谁家了?” 窦鼎之摇了摇头:“谁家也没去,去了四维大街。” 此话一出,另外三位宦海沉浮几十年的内阁大臣都惊讶不已,尤其是张渊紧紧的咬着牙,拳头不由的攥了起来…… …… 走了许久的楚牧终于拐出了一元大街,走进一条小路,此时他似乎已经能闻到七星街传来的芬芳。 看着月亮估摸已经戌时,楚牧加快了脚步,走到巷口已经可以看到大悦楼那气派的高墙。 这时把守与此的士兵走了过来拦住了他,楚牧不露惬意取下腰间的木牌,在士兵眼前晃了一下就准备继续向前。 可士兵并没有放开路,甚至一只手握住了腰间的佩刀,说道:“且慢……” 正文 第五章 四维门 “你说去了四维大街!去那作甚?”袁复不敢相信的问道。 窦鼎之看着他略微惊讶的样子问道:“哦?皇后没有和你商议过么?” 虽然朝中皆知袁复是皇后的心腹,但就这么被当面问起还是让他有些尴尬。更何况皇后确实没同他提起过此事。 本来昨夜皇帝骤然离世,今天又乱成一团,皇后没来和他通气,袁复也没觉得怎么样。可现在皇后派人去了四维大街却没来联系自己,让他不安了起来。 “皇后怎么能派人去那里!她想干什么!”张渊激动的对着袁复喊道。 “你问我作甚,我也不知此事!” “你真不知?陛下这几年龙体有恙倦于政事,皇后打着为夫分担的幌子,频频干预朝政甚至代为批阅奏章。去年怂恿皇上换了李大人,拔擢你为次辅成为她在内阁里的内应,她要做什么你会不知!”张渊厉声质问道。 “我从早上入宫,就与诸位同在,可曾与皇后说过一句话?” “没和皇后说话,难道就不能……” 两人你来我往争论了半天,高光义劝了几句就退到一旁唉声叹气,终于窦鼎之忍不住抄起茶杯往地上一砸:“罢了!什么时候了,岂能自乱阵脚!” 毕竟是当了二十二年的首辅,盛怒之下一声吼,两个已经吵得面红耳赤的朝廷重臣马上就停了下来。 窦鼎之走到袁复身前轻声:“我相信你不知此事,但皇后确实派人去了四维大街,你若不信可派人去查。总之,老夫看来关键时候,她没有选择相信你!公当慎之!” 继而窦鼎之转身说道:“此刻当务之急,我们几位得有共识。老夫先表态,无论是楚斌还是楚国彰,老夫都不同意!” 张渊听完马上附和道:“我与首辅一样,决不能是此二人!” “哎,他们二人却无帝王之相!”高光义也和窦鼎之保持一致。 此时三人的目光一起看向袁复,袁复犹豫片刻道:“我也不同意!” “好!”窦鼎之一看袁复松口,趁热打铁:“自古国赖长君,此时不宜选立年幼之主,老夫之意要从大行皇帝的同辈中选来!高公,你尽快想想京城有没有何时的人选。” 国赖长君,说的是国家仰赖年长的君主治理,窦鼎之却偷换概念将年纪和辈分混为一谈,另外几个老人精自然知道窦鼎之何意,反正就是不能让皇后有机会晋升成太后。 张渊一听赶紧又凑了上去:“何必再想,陛下同辈里英王最为合适!” “远水救不了近火!皇后已经出手了,她会等到英王来京那一天么?”窦鼎之反问道。 张渊虽然知道窦鼎之内心里就是不想让英王上位,但他的这个理由也很充分。英王楚策封地距离京城只有二百里,快马加鞭一昼夜就能到。可问题楚策就不是个待得住的宅王,没事就一人一马江湖再见,现在上哪儿找他去? 张渊摇了摇头:“英王可惜了!也罢,只要不是皇后属意的人就行!再者要不要派人封了四维大街?” “那胖子什么能耐你不知道么?封是封不住的!而且老夫以为,那胖子不会那么轻易的答应……”窦鼎之突然错愕的张开嘴,顿了一瞬:“不对!不对!” “什么不对?”“那胖子岂是说见就能见的!去的不是宫女,是西门言君!” …… 与京城其他地方不同,四维大街没有任何人站岗把守,一辆双马马车不疾不徐的拐了过来。 拉车的两匹骏马,本就高大强壮加上威风凛凛的鬃毛,更显不凡。没有胡子的马夫半坐在车架上御马,时而眼睛一斜瞟一眼旁边房顶上,看到了尾随自己的黑衣人,脸上没有一点波澜,也没有转身向车厢里的贵人报告,就这么不紧不慢的驱马前行。 不多会儿马车停了下来,马夫赶紧下马半跪在地上,一位身着白衣的女人从车厢里出来,踩着马夫的背下了车。 不远处暗中观察的两个黑衣人看到下马的女人吓了一跳,他们并不是被女人的美貌吓到。诚然女人很美,恐怕这个世上都没有几人能比得上,肤白似雪长发如墨,细细的眉下一双耀眼的眼睛,薄薄的唇上一点醒目的痣。 京城还有谁能如此貌美,只有皇后西门言君。 皇后并没有晕倒后醒来的憔悴感,或许她就不曾晕倒,但眼睛是泛红的,毕竟真的流过泪,发自内心的泪。 她看着眼前这座传说中的建筑,看着门口的匾额上“四维”二字,写的很丑!但那是太祖皇帝亲笔御书。 其实太祖的字很不好看,所以他也不爱题字,但一辈子独独给这里题了字。 因为这里是他创立的四维门,曾有民谣唱过:“四维街上四维门,大文江山守护神。”可见其在世人眼中的地位。 很难具体的描述四维门的职责,它既是特务部门,在大文内外都有庞大的情报网,也是保卫部门,负责皇帝以及皇宫的护卫,又是监督部门,替天子监督整个国家的官员和各地的民情,还是暗杀部门,专门处理那些皇上想除掉但又没有正当借口的人,他只听命于皇帝一人,即使是内阁也无权置喙。 西门皇后一如往常,自信的抬起头仿佛藐视一切众生,走到四维门大门口,不见有人值守站岗,倒是瞧见大门上贴了一张纸“清明假日,里面没人”。 “我不管里面有没有人,我既然来了就得进去,你可不见我,但至少得有一杯待客的茶吧!”皇后如同自言自语般的说道。 片刻后,四维门的大门突然敞开,皇后嘴角扬起缓步走了进去。 …… 士兵握着腰间佩刀挡在楚牧身前,问道:“大人何往?” 楚牧并不是什么官员,士兵也不认识他,只是觉得此刻能有木牌的人大概都是有地位的人,故而称为大人。 楚牧并无惧色:“我入宫瞻仰完圣容完正要回家。” 说完便要离开,士兵还是拦着不放道:“大人家住哪里?这前面可没有正经人家!” 楚牧运气很不好,倘若是个外地泥腿子兵,大概就会放他过去,可偏偏碰上这个兵是京城人士,他很清楚这一片有赌场有茶馆有澡堂有青楼,或许也有些下九流的人住在这里,但今天能有资格入宫的人绝不会住在这里。 楚牧看看四周假装恍然大悟,笑道:“今日商家都不开张,黑灯瞎火的走错了,多亏你提醒。”说完转身就走,但手已经放进怀中,握住了一把菜刀。他看着地上恍惚的影子,知道身后的士兵已经拔出刀正在悄然接近自己…… (望诸位不吝用推荐票砸死本夫!) 正文 第六章 一潭死水 看着地上逐渐靠近自己的影子,楚牧手伸进怀里握住昨日花了一两银子买的二手菜刀。 作为防身利器,显然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更加合适。但楚牧也没想到大文的钢铁制品如此昂贵,昨日路过铁匠铺确实是相中了一把还不错的匕首,可老板一张嘴就要八两银子,加个鞘还得一两银子。 一共才从乌木那搞来十两银子的他,果断的放弃了并迅速相中这把还带着锈迹的二手菜刀。这把菜刀吸引楚牧的地方在于它很厚,无论刀背刀刃都厚,刀背能钉钉子刀刃能拍黄瓜。 不过这正合楚牧之意,真要拿刀砍人他是不敢的,不过用这个铁拍子拍拍人还是可以的。 士兵已经抽出佩刀悄声靠近,楚牧放慢脚步一个转身正要抽出他的铁拍子,“啪”的一声,一个纸包从他身上掉了下来。 士兵机敏的往后退了两步喊道:“这是什么?” “这是药!” 楚牧正欲弯腰捡起纸包,士兵呵止:“别动!退后!”说着举起刀做出要攻击的样子。楚牧不敢妄动退到了一边。 士兵警惕的走上前捡起纸包,一边盯着楚牧一边拆开纸包,只见里面是灰色的粉末,便问:“这是药?你到底为何来此!” “军爷,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的相好就在七星街,她最近身体不好都流血了,昨天刚为她请了大夫,说好今日抓完药给她送来,结果……我也是没办法啊!”楚牧有些哀伤的说道。 “七星街?啧啧啧,都流血了……作孽啊!”士兵皱着眉说道。 楚牧从怀中取出半吊子钱拿在手上,走向士兵说道:“还请宽容一下!” “干什么!”士兵厉声呵止,道:“有钱就攒着把人家赎出来,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让女人在青楼流血!” 楚牧莫名的惭愧起来。 “我职责所在不能随便放你过去,这样吧,我陪你前往!” “啊?不用了,不劳您一趟了,我自己送去就行!” “不要我去,莫不是刚才拿话匡我?” “也罢,就麻烦军爷陪我前往!”楚牧说完伸手要去拿纸包“您把药给我,千万别撒了,这可是救命药。” “这到底是什么药,还给磨成粉了?” 士兵将纸包递给了过去,楚牧忽然揉了揉鼻子打了一个大喷嚏,将纸包中粉末一下全喷士兵脸上了。 士兵猛的咳了起来拿手在脸上拍来拍去,顿觉两眼发昏全身无力的倒下,拼着最后的意识指着楚牧喊道:“来人啊,有……” 话还没说完就被楚牧一铁牌彻底送入梦乡。 “浪费我这包蒙汗药了。”楚牧心中惋惜道。 昨日去大悦楼的路上,到了七星街口,有个江湖郎中看他一副青涩书生样便拦下他:“这么兄台第一次来七星街吧?” 楚牧不愿搭理他径直往前走,郎中并不放弃:“小兄弟,来这种地方玩,得加点佐料才有意思!” “佐料?” 郎中掏出一小纸包,眯着眼笑道:“给姑娘们上点这个,保准她能好好伺候你!” “我喜欢文静一点的,有没有能让姑娘……怎么说呢,让她变成一滩死水的佐料?” “哦!想不到小兄弟品味颇为别致!且看这包!”郎中又掏出一个小纸包道:“只要一点,她就是一潭绝望的死水,嘿嘿,十个铜钱一包!” 本来这一大包是楚牧怕接头有危险才准备的,提前用到这小兵身上颇为可惜。时间紧迫也来不及惋惜了,他转身刚走了两步忽然停下又扭过头看了看那潭死水…… …… 距离楚牧此刻不过三里地的一座民宅里,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正呆坐在椅子上,他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站在他的身前,那是紫露,皇后的心腹宫女。 “你说的是真的?皇后要立我为君?” “若不是真的,国丧期间皇后岂会遣我来此!” “为何是我?我并不认识皇后娘娘啊!” “你认不认识娘娘并不重要,此刻时间紧迫,你若愿意便随我入宫,若不愿娘娘亦另有人选。”说完紫露就往外走。 “我愿意!”楚斌大喊道。 片刻后紫露就带着楚斌走到门外,正要走上马车,只见黑马忽然躁动了起来,似乎想要挣脱身上的缰绳。 楚斌还沉浸在喜悦当中,根本没注意周围有何异样,紫露闭眼感知,知道正有大队人马向他们这里赶来。 “快上马车!”紫露一把抓住楚斌将其推到车架上。 这个胖子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眼前这个瘦弱的女人这么轻而易举的扔到车上,正在发懵一旁邻居家屋顶上就跳下四个黑衣人。 紫露见状并无惧色,不屑道:“何方宵小?” “我乃京兆府捕快,京城戒严还敢擅自流窜,给我拿下带回去审问!” 为首的黑衣人一声令下,其余三个黑衣人就上前准备擒拿,楚斌一下慌了神赶紧解释:“她是皇后的人,误会啊!” 黑衣人根本不听他的话,上来就将他拿住正要拖下马车,车厢里刺出一把刀,将一黑衣人挑落车下。 楚斌看到这一幕吓得大叫,车厢里蹦出来两人,身穿绣着猛虎的红色锦服手握钢刀。 “金刀卫!”为首的黑衣人不禁喊道。 金刀卫是专门守卫皇宫的,人数只有一千但都是从各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皆有以一敌十的本领。 “知道是金刀卫还不闪开!”紫露走到瑟瑟发抖的楚斌身前:“别怕,上车!” “且慢!”黑衣人没有退让的意思,“即使是金刀卫也不能走!京城戒严各司其职,金刀卫不在皇宫守着,跑到南城干什么?我怀疑你们是假扮的金刀卫!” “看来你是奉命来阻挡我们的,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紫露一个眼神,两名金刀卫随即举刀砍向黑衣人。 黑衣人也并非凡俗,皆是京兆府武功最高的捕快。看着金刀卫挥刀而来,当即拔出佩刀迎了上去。 金刀碰钢刃,双拳对两掌,一时间两方打得难分难解。 紫露一看黑衣人被拖住,拉着楚斌就上了车,刚拿起缰绳,便看见前方黑压压一片人马举刀而来,她回头望着已经快吓尿的楚斌道:“你可给我坐好了!” 只听见“哈”的一声,黑马跃起长啸一声,拉着车向着敌人猛冲而去…… 正文 第七章 接头的姑娘 夜幕已至明月初升,往日里这个时候,正是七星街喧嚣的开始,红灯高挂流莺艳舞,多少美酒入空腹几多佳人揽怀中。 而今日这里却静的可怕,以往夜晚照亮这百花丛中的红灯笼早已取下,换上的白色灯笼更显此刻凄凄惨惨。 路口站岗的兵士也没有大街上的兵士那样恪尽职守,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小声说笑,偶尔看见哪家青楼有姑娘打开窗户,还趁机吹口哨调戏一番。 正当说笑之际,远处传来脚步声,两个士兵赶紧收起笑容,转身远远望去只见一个士兵走了过来。 “干嘛的?”士兵问道。 “都站好了,头儿让我过来提醒你们,有兵部的老爷到处检查,都打起精神来,出了事小心军棍伺候!”过来的士兵一番嘱咐后继续往前走还不忘回头再补两句:“我去前面提醒其他兄弟,你们注意啊!” “好好!多谢兄弟提醒!”士兵不忘向这位并不认识的同袍道谢。 看到成功骗过守在街口的士兵,楚牧暗想一包蒙汗药换一套军服也不亏,只是可怜那位可能要感冒的兵了。 作为一个从不打无准备之仗的人,昨天他来七星街已经牢牢的记住了四周的地形。哪颗大树能够隐蔽,哪条小巷适合跑路,他都记在心里,甚至还记得大悦楼隔壁的小巷里有两个装泔水的大缸,万不得已也可以藏身。 所以今日虽然黑黢黢一片,他还是很快找到了那座闻名于世的大悦楼。 大悦楼虽然叫楼,实际上是一座庞大的建筑群。 高墙之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又有烟波之湖美人舞于船上,更有茂密竹林佳人歌于丛中。昨天楚牧进去大开眼界,望一眼湖中便觉脸上泛红,看一眼林中都只能夹着腿走路了。 他感觉没收自己门票都有点过意不去。男人丢什么都不能丢脸,不消费进来用眼白嫖的事他不能干,可真嫖他也没钱干,所以就点了壶花茶加了五次水坐了一下午,还顺便搞清楚了听潮阁具体的方位…… 楚牧走到大悦楼西侧,即使有高墙相隔他似乎都能闻到里面飘来的暗香。经过他昨天的打探,这里上面二楼第三个窗户便是听潮阁,也就是他要接头的地方。 可此刻那扇紧闭的窗户里没有一丝光亮,难道接头的人没来?楚牧心中一沉,如果接不上头,自己岂不是死路一条。 那人不来我就上去等他,总之不能等死。他走到一旁堆积杂物的地方,昨天出就发现了这里,应该是大悦楼处理垃圾的地方。徒手翻了半天,老天保佑在最底部找到了那根他准备好的竹篙。 果然有备无患。楚牧撑起竹篙架到了那扇窗户上,确定四周无人就往竹篙上爬,结果爬到一半听潮阁里亮起了灯光。 难道接头的人到了!楚牧大喜,赶紧往上爬,好不容易到了窗边正要翻进去,窗户忽然打开,一个姑娘出现在眼前,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都愣住了。 那姑娘也就十七八的样子,水汪汪的大眼看着楚牧一眨一眨,似乎也懵了。 楚牧第一次接头颇为紧张,可看着眼前的姑娘好像比自己还紧张。 “我是来接头的!”楚牧率先打破尴尬。姑娘没有直接回话还是好好的打量着他。 楚牧怕她不信,继续说道:“戌时听潮阁!接头!” 他很想多说点让对方相信的内容,可老天爷啊!他就知道这么多! 姑娘沉默了片刻终于张开了嘴:“今天情况有变,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找个地方再说!” 楚牧赶紧点头,自己滑下竹篙,又撑住让姑娘滑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多说一句话,就听到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和马蹄声。 难道接头暴露了! 楚牧都来不及多说一把抓住姑娘的手,往巷子外跑。 不得不承认即使如此紧张的时刻,楚牧的心思还是有一部分留意到了那姑娘的手上,那么光滑那么娇嫩,两辈子了可算第一次摸到女人手了…… 楚牧拉着那姑娘跑向提前规划好的小巷,只要穿过那条小巷就是一大片穷人的居民区,那里道路复杂便于隐藏。 可渐进的马蹄声让他知道,他们已经来不及了,楚牧转过头轻声说了一句:“别嫌恶心,别出声!”说完就把一旁的泔水缸打开,抱起姑娘放了进去,紧接着自己也跳了进去。 缸里空间狭小将将能容下他俩,但腐臭难闻让姑娘已经快要呕吐,楚牧稍微好点伸手紧紧捂住姑娘的嘴。 那双唇似如豆腐般柔软,姑娘张着嘴呼出阵阵热气,楚牧感受着这股潮热的气息,一时两耳通红。 姑娘似乎感觉不妥,轻轻推开了楚牧的手,娇羞的说:“我没事了!” 楚牧有些尴尬,放下的手不知该往何处安放,就这么大点的空间,勉强搭在双膝上也还是碰触到姑娘软糯的腰间。 要让回避也避无可避,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肢体相交,气从鼻出又入他口。楚牧想克制、克制,可怎么也控制不住,双耳上那充血般的通红向下蔓延,姑娘看到他涨红的脖子不禁也脸色泛红。楚牧要感谢这身军服遮挡,充血般的通红可不止蔓延到脖子。 “来了!”姑娘轻声说道。 两人清晰的听到马蹄声到了附近,却没有远去的意思。突然“咚”的一声巨响,骏马嘶鸣,刀剑相交。 可楚牧已经顾不了那边了,不知是不是暧昧的气氛煽风点火,他丹田里那股火又燃烧了起来。 不过片刻,他已经满脸通红,红的很不正常。 姑娘也被吓到,“你怎么了?” “毒发了,你这有解药么?” 姑娘瞪着大眼睛没有作声,楚牧强忍着咬牙说:“先给我解药,什么任务我都做!” “我没带在身上。”姑娘有些抱歉的说道。 楚牧终于忍受不住,大叫了一声跳出了大缸,可缸外的世界似乎比他的身上更加血雨腥风。 巷外遍地尸体,几个尚未断气的捕快勉强挥动双手渴望能有人将他们救起。濒死的骏马倒在地上睁着眼艰难的喘着气。 大悦楼门口挂着的白灯笼已被鲜血又染成往日那般的红,生死之战还在进行,十几个捕快举刀围着一辆马车,不敢轻易向前,而车上立着一女子执剑胸前满脸腥红。 那女子正是紫露,身后的楚斌满脸是血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腿。 紫露喘着粗气,显然已经经过长时间的战斗,盯着眼前的士兵也不敢轻易出手。 这时身后突然几支冷箭射来,紫露察觉侧身一让便躲过一劫。可一声惨叫,她身后的楚斌却没有那么幸运,一支箭直插入他的后背。 紫露一心一紧,这个男人现在很重要,主子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将其带回宫中。虽然她也知道主子还安排了人去接楚国彰,但既然主子交给她这个任务,她就一定得完成。 就当紫露分心楚斌之时,捕快们趁机一拥而上,紫露反应极快,马上横刀一挡,另一只手奋力将楚斌扔进车厢。 正当她准备反击之时,又一之箭从后面射来,射中他的脚脖子,一个踉跄这个已经拼杀了半个时辰的女人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 捕快们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举刀正要砍向紫露。 突然身后小巷传来“啊”的一声,捕快们下意识的回头,只见楚牧张牙舞爪的从他们身后冲了过来…… (还是那句,求收藏求推荐!) 正文 第八章 快拿宝剑刺我 就在南城进行那场规模并不大但很惨烈的战斗的同时,那位已经两次给窦鼎之传递消息的太监再次来到文渊阁旁的厢房。 他叫曹春正,入宫逾四十年,在这皇宫里无论是皇帝跟前得宠的太监,还是皇后信赖的宫女,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因为他四十年只干一件事,那便是伺候太后。作为那位强势太后的心腹,谁又敢招惹呢。 但曹春正很有分寸,从来也不欺压跟他一样过去都是苦命人的太监宫女,也从不轻易接触外臣,即使是身为太后弟弟的窦鼎之。直到太后昏迷,窦鼎之经常前来探望,他才逐渐和首辅相熟。 “窦揆,小人有事禀报!”曹春正在门外拱手恭敬的问道。 “曹公公你进来说!” 听到窦鼎之的话,曹春正缓步进入厢房,见到诸位阁老,恭敬的一一行礼。即使是内阁大臣,看到他进来,也不得不站起身以示尊重。 窦鼎之背着手一脸严肃的走了过来,“现在情况如何?” 曹春正看了看首辅,又看看其他阁老,面露难色。 “曹公公但说无妨。”窦鼎之说着还点了点头。 曹春正才张嘴道:“禀各位大人,去四维大街的那辆马车上,确实是皇后!” 此话一出,几位阁老的脸色都严肃起来,尤其是袁复脸上还闪过一丝不悦。 张渊道:“果如首辅所言,真是她亲自去了!哼!早上还在为公殿演那么一出,原来就是为了分身去四维门。” 窦鼎之丝毫没有神机妙算猜中的喜悦,问道:“皇后进去了么?” “回首辅,四维门先是闭门未应,但不知皇后在门口说了什么,后来还是开门了!”曹春正回答道。 “进去多少时间了?” “有半个时辰了!” “哎,这可如何是好!如果皇后联手四维门,她要立谁我们可就挡不住了!”高光义叹着气无力的坐回椅子上。 张渊依旧气势汹汹,“四维门怎么了?十几万禁军守在京郊,一个四维门就能翻天?” 窦鼎之背着手瞪着张渊说道:“书生胡言!京城岂可擅动刀兵!皇上驾崩,国本动摇,此刻动兵就不怕天下大乱么!” 张渊年过半百官居一品,被人骂说书生胡说自然是怒上心头,恶狠狠的瞪着压了自己一辈子的窦鼎之。 也不知是不是首辅的气场太强,瞪了一会儿张渊就低下了头,轻声道了一句:“是张渊失言了!” 气归气,张渊心里也知道刚才他激动了,现在这种情况京城若大动干戈,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一旦京师动荡,保不准西原佛国和东北的乌萨就会趁乱而入。 张渊继续说道:“可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吧!四维门里高手是多,可京城里也不是只有他们有高手!我看调刑部神捕营去四维大街,说不定可震慑住四维门,让其不敢轻举妄动!” 窦鼎之也知道现在不是和张渊争执的时候,平复了怒气,摇摇头道:“四维门真要动,神捕营是拦不住的!不过也许也没到我们担心的这一步!” “这话什么意思?”张渊急忙问道。 “四维门只听陛下的,即使皇后曾经干预朝政,但从未听说过她和四维门有什么瓜葛。现在这种时候她涉险亲往,正说明之前她们并未联手。” “此言有理!如果皇后已经和四维门结盟,现在没有必要出宫啊!完全可以自己安坐为公殿,只等四维门前来在里应外合便可啊!”高光义眼里冒着光,似乎看到了希望终于不再叹气。 袁复依旧皱着眉头问道:“可如果皇后此去真的拿下四维门又当如何?” 窦鼎之没有回答,转身看着曹春正问道:“皇后派出去的人呢?” “回大人,皇后派出两位心腹,其中紫露大概已经说服楚斌,带人回宫的路上被京兆府派人围堵,现在还在厮杀。另一位心腹一直在楚国彰家中没有出来,可能是楚国彰不愿进宫。” 窦鼎之点点头:“他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继续派人盯住。另外吩咐京兆府务必不能让楚斌进宫!” “大人,京兆府的消息,那紫露身手不凡还带了两个金刀卫,他们的人手可能不够!” “那就派神捕营去支援!无论如何楚斌和楚国彰不能进宫!”窦鼎之坚定的说道。 ………… 正在围攻紫露的捕快眼看就要得手,身后楚牧大喝一声,他们警惕的回头观察。 也就这一瞬的分心,紫露强忍疼痛趁机一个飞身剑光一闪,四个还没来得及回头的捕快后颈就多出了一道血痕。 剩下的捕快一时慌了神,前有紫露执剑凶猛,后有楚牧张牙舞爪,赶紧四散退后戒备。 紫露也很疑惑,虽然因为楚牧的出现为她创造了一次反击的机会,但此人穿着军服大概也是自己的敌人,故而警惕盯着他。 只见楚牧已经将军服敞开,毫无惧色又手无兵刃直接冲到了过来,紫露看着他通红的身体举剑大喝:“你又是什么人?” 楚牧也不回话径直冲到了她的身前,紫露下意识的举剑就要刺,但他万万没想到楚牧不光没有出招也没有躲避,反而摊开双手露出自己的胸膛大喊:“快,快!拿你的宝剑刺我一下!” 这个请求太突然了,突然到让紫露无所适从。 明明刚才还血雨腥风,忽然间出现的这个清秀的男人,敞开双臂期待的看着自己用宝剑刺他。紫露懵了,明明如其所愿刺他一下举手之事,可偏偏就是愣着没下手。 “快啊!快拿宝剑刺我这,还有这,哪儿都行!”楚牧饥不择食的一般在身上指来指去。 顿时紫露还带有血痕的脸上露出一丝羞红,低下头:“你下作!谁要刺你那里!” 一旁的捕快也看懵了,不知从哪儿来的小兵突然出现,原以为要过去跟那女的拼命,结果跑过去敞开衣服亮出醒目的两点求伤害。 楚牧眼里放着光,看着紫露手中的宝剑。 他看到了!看到了那把剑如同千年寒冰一样,溢出湛蓝的寒气,他无比炙热的身体本能的渴望着那刺骨的寒气…… 正文 第九章 神捕营 从缸中出来的一瞬间,楚牧眼前遍地腥红,可那片腥红中却隐隐有一抹湛蓝,仔细望去才发现那抹湛蓝来自紫露手中的宝剑,剑身散发着寒气,哪怕只是看了一眼身上炙热的痛苦似乎都能减轻一份。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看到剑上的寒气,此刻也顾不得那些。 楚牧指着自己胸前渴望的看着紫露,期待她能让宝剑上的寒气进入自己炙热的身体。 可紫露根本没有动手的意思,甚至羞涩的低下了头。她也不知道这么危机的时刻,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产生,但就是产生了。 眼见紫露不动手,楚牧顾不了那些,一个健步冲上车去抢夺宝剑。紫露并非凡俗,看见他一动马上就从小情绪里抽离,本能的往后一躲。 楚牧扑了空摔在了车架上,他的这一动作让一旁的捕快误以为他是帮手,趁机靠近是为了缠住那女人。 为首的捕快大喜赶紧一声招呼,剩下的捕快心领神会一拥而上。 紫露见捕快们又围了上来,也不再躲让直接一掌把楚牧拍在地上,强忍着脚上的伤执剑准备迎敌,倒在地上的楚牧看的真切,那一刻剑上的寒气陡然迸发。 两个捕快举刀就砍,紫露不便移动索性寸步不动,直接一剑扫去,凛冽的剑气如一道半弯月牙飞射而出,两个捕快随即往后倒地,胸口一道剑伤并未出血却凝结着冰霜。 紫露扭头目露凶光瞪着余下的捕快,冷冷的说道:“谁不怕死就上!” 捕快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上前一步,他们只是京兆府的普通捕快,往日里抓小贼擒恶霸倒是没问题,真碰上武者打心底就发憷。 有真功夫的捕头在楚斌家门口就被金刀卫缠住了,他们三十几个捕快原来气势汹汹,想着一个弱女子怎么也拿下了。结果一路追杀,紫露没抓住,自己这边倒下了二十多个弟兄。 不过上面交代了,这次拿不拿人倒还其次,主要得拦住他们,绝不可让他们靠近皇宫。 想着这功夫了得的女人脚上受伤,黑马也已倒地濒死。为首的捕快带着手下不攻亦不退,想要就在这跟她耗下去。 这也是紫露此刻最担心的局面,捕快们真的一拥而上,以她的功夫也能应付,再伺机干掉几个。可现在脚上有伤,他们不上自己也没法主动出击,而且背后还有个放暗箭的敌人得提防。 在这个僵局里唯有一个不安定因素,那便是依旧痛不欲生的楚牧,浑身如火烤一般的他就趴在紫露脚边,已经没有力气再抢剑了,即使宝剑就在抬手可及之处。 就在他感觉都要热死的时候,更绝望的一幕出现了。 他的正前方,那条刚才他藏身的小巷里,接头的姑娘从缸里爬了出来,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抱歉的拱了拱手后,转身跑了…… 楚牧即使已经气若游丝,仍然用尽最后力气对着小巷喊了一声,那位姑娘似乎是听到了,可停下了那么一瞬间后还是跑了。 但楚牧的这一喊,却意外的打破了僵局。紫露几乎本能低头看了一眼他,也就在这个瞬间,身后的一座房顶上,一个男人冒出头举起弓箭就要射。 紫露似乎是等着他冒头,扭过头直接把剑摔了过去,宝剑旋转着飞奔而去。 男人已经后悔,他刚才看到了紫露扭头的一瞬间脸上泛着笑容,那是一抹得意的笑容,仿佛在说“终于被我逮到了!” 刹那的恐惧后宝剑划过他的咽喉,男人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从房顶摔了下去。 而那把剑又旋转着飞了回来,紫露抬起手张开手掌,似如剑神一般等着剑来。可先等到的却是一股痛楚,一股扎心的痛。 有人在捏她受伤的脚! 紫露低下头,她没想到这个俊秀书生般的人会干这种事。 楚牧有些抱歉的看着紫露,他只想减轻自己的痛苦,只要被那剑扎一下就好,可你就是不扎,那只有我自己扎了。 楚牧一把拉住紫露的手,还沉浸在疼痛中的她,完全没防备就被拉倒。 而拉下了紫露,楚牧借力站了起来,抬起手想要接住飞来的剑,他几乎就要做到了,可他毕竟不会武功,而且似乎对剑飞行的轨道有些误判。 等他一把攥紧才发现,握住的是剑身…… “啊!”楚牧也忘了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几次嚎叫,但绝对是最疼的一次。 看着血一滴滴的流在车架上,楚牧却如释重负,正如他本能渴望的那样,一股如腊月的寒风在他身体里肆虐,瞬间就驱散了那股炙热的火焰。 “还给你!”楚牧将剑递给紫露,“捏你这一下,我以后会还的!” 紫露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个一脸真诚的男子,他似乎脑子有点病,又似乎没有。他似乎是来帮助自己的,又似乎是来害自己。 她又懵了。 她侍候皇后数年,人们说皇宫是世上最尔虞我诈的地方,但她从没有懵过。而今天面对这个男人,她懵了两次。 或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紫露一把抢过剑,并狠狠的瞪着楚牧:“你到底是谁?” “我叫楚牧!” “你姓楚?” “你也姓楚么?” 本来严肃的对话,紫露生生被逗乐了,尽管她马上冷静下来继续问:“你到底来做什么?” “秘密!” “你到底是哪边的?” “这个我也想知道。” 紫露本想继续询问,可突然察觉到一股气息,一股可怕的气息。 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出现在街口,他边走边打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也的确是睡到一半被人叫了起来,所以心情很不好。 似乎是本能,紫露马上握紧了剑做出迎敌的姿态,他知道这个男人绝非一般人。 男人知道紫露发现了自己,本来他也没想隐藏。一步步的走了过来,不紧不慢,他知道紫露跑不了,所以一点也不着急。 与剩下的捕快擦身而过,头都没转轻轻的说了一句:“好了好了,没你们事了,带着受伤的弟兄走吧!” 捕快们并不认识他,可认识他身上这身黑衣,为首的捕快拱手问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神捕营顾斩!”男人依旧没扭头径直走向了紫露。 正文 第十章 不悦的神捕 捕快们看着男人身上那身绣着飞鹰的黑衣便泛起仰慕的神情。 虽然往日他们走在大街上,偶尔也有百姓叫他们一声老爷,但他们心里知道官老爷官老爷,官才是老爷。 而捕快是吏,十有八九一辈子都是吏。这个穿着飞鹰服的男人也是捕快,但他却是官,因为他是神捕营的神捕。 神捕营直属于刑部,专门负责缉拿大案要案的嫌犯,这类人要么是家大业大豢养着打手,要么是为害一方的恶霸本身就武艺不凡,一般捕快根本奈何不了。 能加入神捕营几乎是所有捕快的梦想,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其实这是幻想。 神捕营一向宁缺毋滥,在捕快界流传着一句话,曾有捕快说过:“想要加入神捕营不比老子现在去考个举人容易,就算老子现在还大字不识。” 京兆府的捕快过去也见过神捕营的捕快,那些精英身穿奔狼服,知府大人见了都以礼相待。可着飞鹰服的还是第一次见,但他们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神捕营神捕。 既然神捕亲至,那么他们确实留下意义也不大了,再说他们也已疲惫不堪,便对着顾斩的背影鞠了个躬,扶起受伤的弟兄匆匆离开。 顾斩打着哈欠眼里布满了血丝,脸色铁青的走向紫露。其实他算是一个性格开朗的人,往日神捕营里他最爱说笑,可今天他心情很不好。 每逢佳节倍思亲,尤其清明最神伤。 能当上神捕自然是经历了太多血雨腥风,多少同伴在他身边倒下,多少战友在他眼前逝去。所以每到了清明他都会出城登高祭奠,再去酒馆喝上一坛老酒买醉。 可今天京城戒严,他没能出城祭奠,烦! 常去的酒肆不开张,一滴酒都没喝着,烦! 准备了一扁担纸钱,十几个圈都画好了,巡街士兵不让他烧,更烦! 心中不悦早早上了床,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了,就被敲门声吵醒,烦死了! 顾斩一步步的走来,楚牧终于看清楚了他那张英俊但很臭的脸,而一旁的紫露则是紧张的双手都握住了剑。 “飞鹰服!你是神捕!”紫露问道。 顾斩没有回答她,而是看着那匹濒死的黑马艰难的呼吸,俯下身子抚摸着柔顺的鬃毛,自言自语说:“你又有什么罪过呢?” 说完闭上眼心中祈祷了两句,右手中指和食指相叠在马的额上轻轻一弹,黑马马上瞪大了眼继而又闭上,终于摆脱了痛苦。 楚牧却皱起了眉头,顾斩明明距离自己数丈之远,可他刚刚那一弹,自己耳边响起“嗡”的一声。 “你到底是不是神捕?”紫露再次问道。 顾斩并没有马上回应,而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看了看车架上的两人,缓缓的说道:“你脚受伤了,耳朵也有问题么?我刚刚就说了,我是神捕营顾斩。” 一听到顾斩两个字,紫露脸色一变,其实她已经尽量克制了,不想表现出任何恐惧的样子,但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真的很难控制。 顾斩,神捕营五大神捕之一,人如其名用剑出神入化,传闻里他曾一剑斩天破云见日。 紫露万万没想到这么可怕的人物会成为自己的敌人,平复了心情才再次张嘴:“你是来杀我们的?” 顾斩摇了摇头。 “那么你愿意放我们走?” 顾斩又摇了摇头。 “你到底什么意思?” 顾斩盘腿而坐,一只手撑着脑袋:“只要你们不动,我便不动。你们可以在这里谈天,也可以在这里说爱,甚至你们愿意的话,我可以加入咱们一起谈天说爱。” 紫露感觉又来了一个有病的,问道:“你可知我是什么人?我是……” “不不不不!别说!我不问,你也别说,说出来了我只能杀了你再毁尸灭迹或者放你走。可上面要我堵住你们,所以你说了我只能杀你再毁尸灭迹了!诶,这么一说,清明其实还挺适合干毁尸灭迹这种事的。” 不同于紫露,楚牧其实很喜欢顾斩说话的风格,如果时间允许他甚至愿意和顾斩一起吃个饭好好聊聊,然后顾斩结账。然而现在时间并不允许,接头的姑娘跑了半天了,他快要来不及了!。 “诶,我是路过的,有急事我能走吧?”楚牧问道。 顾斩看着他疑惑的说:“你穿着军服但又袒胸露乳的站在她身边,你是谁?” “我叫楚……” “那你就待着吧,上面交代了决不能放马车上姓楚的入宫!” “我真是路过的,你说的姓楚的应该是车里这位胖子吧!”楚牧指着车厢里奄奄一息背上还插把箭的楚斌,“我真的有事!” 说完他一脚迈下车架,就在脚落地的一刹那,顾斩就伸手到了腰间,可赫然发现刚才迷迷糊糊起床出门,忘带佩刀了。但他并不慌乱,伸出一指一甩,一道剑气随之飞出擦过楚牧的鞋尖。 楚牧低头一看,鞋尖连同他还没来得及剪的大拇指过长的指甲一起被割去,吓得他赶紧退回车架上。 “我说了不要动!我可不想杀姓楚的!”顾斩目露凶光的说道。 紫露看见顾斩出手,心中自认不如,但她还是毫无惧色的说道:“我倒要试试神捕拦不拦得住我!”又转身看着楚牧一脸严肃的说:“待会一动手,你就背上他往皇宫跑!” “我只怕背不动他吧!”楚牧看了看楚斌诚实的回道。 “你捏我那一下真的很疼,你说了要还的,现在就还!”说完紫露举剑冲下了车架,楚牧看着她落地的一瞬脚明显不稳,但一咬牙还是转身进车厢将楚斌拖了出来。 紫露举着剑冲来,顾斩甚至没有起身的意思。 看着那把剑砍向自己,他丝毫未乱仅仅是上半身微微向后一让,剑划着他的鼻尖而过。一抬手便打在紫露握剑的手腕。 紫露如遭暴击瞬间感觉手都失去了知觉,赶紧退后低头看着自己不停颤抖的手,她有些慌了。她早已看出自己不是顾斩的对手,但觉得或许自己能缠住他片刻让楚牧脱身。 可居然自己全力一击,顾斩连屁股都没动一下就避开了,甚至还游刃有余的反手打了自己一下。而且这一下不像是武者的招式,更像是母亲教训孩子那样打手。 被顾斩这样羞辱让紫露觉得自己很可笑,当她回头一看,发现还有更可笑的,自己拼尽全力争取了时间,可楚牧居然还没把楚斌给拖出车厢。 楚牧也有些尴尬喘着气道:“我说我搞不动吧!” (楚牧搞不动了,快拿推荐票砸他!) 正文 第十一章 静候佳音 “你在搞什么?”紫露气愤的喊道。 “还能搞什么,搞你让我搞得的事,还没搞动!”楚牧说完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 楚斌一身肥肉足有二百斤,莫说别人拖了,往常他自己多走两步都喘。 但要是一个时辰前,楚牧大概还是拖得动的,可刚才赤手接了宝剑,手上一道口子使他难以发力。 紫露也看到了他手上的口子,一边警惕这顾斩一边退回车边,一伸手就将楚斌拖出了车厢,看了楚牧一眼。 人们经常说一双好眼睛是能说话的。紫露的眼睛很漂亮,却很不会说话。这一眼她的意思是“交给你了!” 可楚牧看出的却是“这都搞不动,你还是个男人么!”,一股火气冒了上来。 男人可以一无所有,甚至有不少男人都一无所有,但男人不能被质疑不行! 不行也得行!楚牧使出全部力气一咬牙,终于扛起了楚斌。 “怎么样?”楚牧问道。 紫露也有些惊讶这个看起来瘦干干的男人,明明刚才拖都拖不得怎么突然就这么威猛,但依旧嘴硬:“还行吧!”但马上真诚的看着他的眼睛道:“拜托了,快去皇宫!找皇后娘娘!” “皇后?”楚牧有些诧异,在国丧期间的京城被捕快围攻,却是皇后的人。 楚牧感觉自己卷入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里。他有些犹豫,才来这个世界两天,已经卷入了那件让他摸不着头绪的接头事件,如果在扯上这事,他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看到楚牧踌躇的样子,紫露拉着他的衣服哀求道:“求你了!送他去皇宫!” “我走了,那你呢?”楚牧问道。 “别管我,你快……”紫露连话都没有说完就察觉到一股杀气袭来,本能举起剑想要阻挡,但已经来不及。 顾斩右手的两指实实在在的点在了她的小腹上,瞬间一股腥红从紫露的口中喷出,洒在地上和之前的血水融为了一体。 “我说过了,你们不能走!”顾斩目露凶光的说道。 喘着粗气的紫露抬起头,不甘示弱道:“我们偏要走!”说着举起剑向他挥去,没有任何规律的胡乱挥动,她知道这样伤不到顾斩,只想让他退后。 紫露成功了,一顿乱砍确实让顾斩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他退了几步好让自己有空间出手,就在空挡紫露一把推在楚牧背上喊道:“快走!” 楚牧自然是挂心这个他还不知道名字的女子的,但看着她决然的眼神,他还是迈开了步子。 顾斩岂会让他就这么离开,一个健步就要冲上去,但紫露马上又挡住了他。 “你别过……” 顾斩已经没有和紫露废话的心情了,直接一个手刀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她的腰间,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没有半点怜惜,快步上前就要按住楚牧。 即将要碰到楚牧的一刹那,侧后方那把剑又刺了过来,顾斩似乎早有准备,精准的侧身一让,甚至连抓楚牧的手都没有收回。 紫露的一剑完美的被他避开,但他终究计算错了一件事。 那就是楚牧也不是白痴,知道后面有人过来并不是傻傻的跑直线,而是蛇形的跑法。 兄弟上辈子也是吃鸡好手,谁跑毒的时候直线跑,那不是等着狙击手爆头么。 顾斩没有想到这个看似不会武功的男人会有这种意识,他伸出的手被楚牧完美闪开,但他这一抓也不是毫无斩获。 他把插在楚斌背后的箭拔出来了。 本已经深度昏迷的楚斌疼得醒来,仰天大嚎叫,背后的伤口鲜血夹杂着油脂喷涌而出。 顾斩懵了,他真没想拔出这把箭,也不想杀了这个姓楚的人,那会引来很多麻烦。 紫露更加惊慌失措,楚斌是娘娘下了死命令让她带回宫中的,现在几乎就要死在顾斩手上了,她怒火中烧,不顾一切的砍了上去。 “你给我去死!”紫露的喊声响彻了七星街。 然而愤怒并不会转化为实力,顾斩虽然也有些惶恐但迅速的冷静下来,一让躲开紫露的砍杀,反手又一掌打在她的背上,将其拍在了地上。 但他低估了紫露的顽强,在倒地的瞬间她就抓住了顾斩的一只腿,阻拦他去追赶楚牧。 “不要逼我下死手!”顾斩警告道。 可紫露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顾斩抬起另一只脚结结实实的踹在了她的背上,一脚两脚三脚…… 无论怎么踹都没有让紫露松开手,这并没有让他产生一丝怜悯,反而让他有些上火。明明自己已经有言在先并不想伤害他们,可他们就是不听。 自己一再警告,甚至出手都一直避开要害,可这个女人就是不松手,他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了。 顾斩眼睛一闭,大量的真气往脚上汇集,等他眼睛一睁一只脚往地上一跺,庞大的真气四散开来,紫露一瞬间就感觉脑中一炸,整个世界除了“嗡”以外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她的手松开了,可顾斩的动作并没有结束,他知道这个女人待会还能动弹,还会来阻挡自己。他不想让她还有这种机会。 顾斩一抬脚将紫露踢起数丈之高,此刻浑身无力的她根本没法抵抗。 他抬起双手伸出两个大拇指,待会在她落下的那一刻,点在她胸前的两个穴位上,让她今晚彻底动弹不得。 看着即将落下的紫露,他双手蓄力而出没有半点迟疑,对于他来说没有下杀手已经是慈悲为怀了。 而这时他余光扫到了一个人,不,是一个飞身而来的人。 楚牧已经飞在了半空,他奋不顾身的冲了过来想要接住紫露,他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勇气。或许这不是勇气,只是一个男人看到女人被欺负时必有的冲动。 他并不知道顾斩没有下杀手的意思。 而且开弓没有回头箭,顾斩汇集了真气的双指已经伸出,除非顾斩强行收气,那他便会被这一击反噬,自己深中内伤。 显然顾斩没有这种觉悟。 这一刻楚牧似乎不在乎生死,他只想接住这个不知姓名的女人,这个刚才让他脱离痛苦又被他捏住伤口的女人! 楚牧做到了!他一把接住紫露,将其揽入怀中!但顾斩的双指也结结实实点在了他的背上。 那一刻顾斩也很慌张,他知道他这两指的力量足以让楚牧整个脊骨寸断,即使不死这辈子也废了…… …… 夜色下,四维大街鸦雀无声静的可怕。 似乎连载皇后前来的那两匹白马,也能感受到四维门里散发出的可怕气息,连个响鼻都不敢打。那位没有胡子的马夫,好像感受到了马儿的恐惧,赶紧伸手抚摸鬃毛安抚它们。 一旁酒楼的房顶上,小巷里的阴暗处,好几伙黑衣人都在屏气注视着四维门。 忽然那扇门打开了,皇后一脸得意的走了出来,还是抬着她那高昂的头。回头看了看那块写有“四维”的匾额,她嘴角扬的更高了,对着大门喊了一句:“那我就在为公殿静候佳音了!” 正文 第十二章 首辅的计划 “皇后一共待了多长时间?”窦鼎之已经知道了西门皇后离开了四维门。 “回首辅大人,大约一个时辰,而且她离开时还说了一句‘在为公殿静候佳音!’”曹春正回报道。 “哎,看来四维门答应皇后了!”高光义面露惆怅的说道。 张渊义愤填膺的说道:“哼!皇上昨晚才驾崩,四维门今天就投靠了皇后,这群不忠不孝之辈!” 袁复没有吭声,皱着眉扶着自己的胡须若有所思。 窦鼎之并没有生气,内心里反而有一丝喜悦。刚才他们已经捋了一遍人在京城的永平帝同辈宗亲,在商议新君人选时内阁产生了极大的分歧。 窦鼎之提出当立沙侯楚楠,认为此人年少有为仪表堂堂,永平帝曾称赞其为楚家子弟楷模,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楚楠的父母都已经死了。 皇帝驾崩在宗亲中寻找继任者,一般都是选定一人后,名义上让其过继到先帝名下,这样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名正言顺。可一旦此人生父还在世,就会产生很大的伦理争议和礼法争议。 而沙侯父母双亡,连太后的名额都省了,几乎是最理想的新君人选。 可另外三位内阁人精却不认同,他们当然知道楚楠很优秀,更知道楚楠的夫人姓窦。 窦鼎之为什么支持楚楠,就是因为楚楠是他们窦家的女婿。让他继承皇位,窦鼎之岂不是要在首辅的位置上坐到天荒地老? 平心而论,无论是张渊高光义还是袁复,他们内心里都清楚,虽然天下皆传窦鼎之是因为外戚的身份才得到首辅的位子,可实际上窦鼎之却有治国之才也有容人之雅量,否则一天到晚跟他唱反调的张渊早就被贬到天涯海角了。 可是这也并不代表他们愿意继续屈于人下。已经坐到了内阁大臣的位子,谁又能没有对阁揆的向往呢?他们过去一直被窦鼎之压在身下,如果点头支持楚楠,几乎可以肯定他们永远也够不到那个近在咫尺的位子。 但是此刻情况变了,皇后大概已经取得了四维门的支持,如果内阁还不能达成一致共推新君,那么胜利毫无疑问的将属于皇后。而这个结果是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 窦鼎之知道时候到了,站起身来说道:“诸公莫要灰心!就算四维门已经追随皇后,我们也未见得没有机会!” “首辅是要动兵?”张渊问道。 “不!绝不可大动干戈!老夫是说皇后就算有四维门支持,也得有推的出的人。皇后可能还不知道她属意的楚斌和楚国彰已经被我们拦住,正所谓兵贵神速,此刻内阁当同心戮力共推一人,然后趁皇后尚未回宫,先行说服百官。到时候满朝一致,就算有四维门的支持,我料皇后也无法再逆天而为!”窦鼎之分析道。 此话一出,厢房里再次陷入了寂静。所有人都在回味着首辅的话,盘算着自己的得失。 终于高光义走到窦鼎之跟前拱手道:“此刻国本动摇,光义愿与首辅一道,共推楚楠为君!” 张渊心一横也站起身,正要说话,沉默了许久的袁复抢先说道:“沙侯天资聪慧,人品贵重,袁复愿推沙侯为君!” 袁复看出形势有变,自己本来就因为和皇后亲近受人诟病,如若此时还不赶紧表态,一旦楚楠上位自己将何以自处。 “我也一样!”张渊不愿像袁复那般见风使舵赞美楚楠,只是冷冷的说道。 窦鼎之满意点了点头,拱手对着另外同僚一拜,道:“三位一心为国!陛下在天有灵当慰亦!”转身对着曹春正道:“有劳曹公公去看看为公殿里现在还有多少官员,并请在京所有四品以上官员进宫议事!” 张渊此刻心里五味杂陈,伤心于永平帝的骤崩,遗憾着英王错失皇位,不平于自己永远的告别了首辅的位子。 他抬起头看着窦鼎之,看了好一会,他赫然的产生了一种想法,走到这一步是不是都是首辅的计划? 一开始窦鼎之身为首辅却没有任何行动,任他和高光义像热锅上的蚂蚁那样着急。 窦鼎之是在等! 等皇后行动! 窦鼎之知道皇后一定不会坐以待毙,而且也知道自己一定会想拥立英王。但只要皇后动了,窦鼎之就能因为时间紧迫,逼迫自己放弃对英王的支持!并趁机离间了袁复,让其开始怀疑皇后。 窦鼎之更知道他们决不愿意支持皇后属意的人,便趁机提出此刻最为合适的沙侯。自己不愿意也得愿意。 张渊笑了,那是一种自嘲的笑,他笑自己确实不如窦鼎之,活该居于人后。 这时厢房外喧嚣了起来,窦鼎之蹙眉转身,看见几十个官员怒气冲冲的往这里来,为首的是…… “呜呼!皇帝驾崩,太后卧床,皇后不知所在,内阁却是神隐!大文这是要亡了么!” 窦鼎之一听“呜呼”就知道是老祭酒萧光盛来了。 张渊不悦的冲出厢房大喊:“是谁在此大放厥词!” “老夫说错了么!大行皇帝灵前,皇后昏厥不在,四位内阁大臣居然也不在!除非亡国否则岂可有如此荒谬之事!”老祭酒吹胡子瞪眼睛的咆哮道。 张渊一时也无言以对,窦鼎之快步出来,对着老祭酒拱手道:“老祭酒莫怪!内阁是有要事商议!” “呜呼!大文天朝上国,堂堂内阁当开大门走大路!在这隐蔽之地商议要事成何体统!”老祭酒批评道。 “老祭酒说的是。”窦鼎之安抚好老祭酒转身对着前来的官员说道:“大伙来了也好,正好有事与诸公共议之!” …… 楚牧倒在地上,虚弱的紫露从他的怀里起身,瞪着这个救了自己的男人。 “要你走了,你还回来做什么?”紫露轻声说道。 “那胖子不停的乱动,我实在背不动了……”楚牧轻声回答道。 自从顾斩将那支箭从楚斌的背上拔出,楚斌像是被抽出灵魂一般,疼得大喊大叫甩手蹬腿的,楚牧实在背不动,只能将他放下,回头正好看见顾斩一脚将紫露踢得飞了起来,他没有一丝犹豫就冲了过来,就像前一世看见有孩子掉进井盖里,他也会第一时间去救一样。 楚牧想要救下紫露,但并没有准备自己受伤,当他飞身而起之时,他真的以为他能接住紫露并躲开顾斩的攻击。 但显然他对自己的身手有什么误解,顾斩的两指完美的点在了他的后背上。 看着楚牧在地上趴着来回扭动,紫露问道:“你还好么,还能动么?我……” 忽然她脸色大变,低头看着楚牧将双手伸进了自己裙摆之下,“你这是在玩火……” 正文 第十三章 绝世高手楚牧 紫露万万没有想到前一刻不顾一切舍命而来拯救自己的这个男人,在受到顾斩强力一击,大概已经生命垂危之时,居然会把双手伸进了自己的裙摆之下。 为什么? 少侠,要留清白在人间啊! 紫露羞愧又疑惑的问:“你是在玩火么?” 然而鼻中出血的楚牧并没有回应她,还摇摇头让她不要声张,然后双手继续在她的裙摆下游走…… 顾斩站在两人不远处,他看着自己的两个已经肿如汤圆大拇指,疑惑的皱起了眉头,又扭头看了看并没有断气的楚牧。 他不理解! 这个男人明明不像武者,感觉不到他身上有任何真气的流动,可为何自己刚才这一击如同打在了铜墙铁壁之上? 金刚护体神通?不可能!这个流着鼻血的男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已进入无畏境的高手。而且他如果真是无畏境,之前为何不动手? 顾斩转念一想,也有可能!那个男人说他姓楚,十有八九是皇室宗亲啊!听说不少宗亲家里养了武者为门客,说不定他便是拜师习武有成,只是没在江湖走动所以自己不知道罢了。 而且上面虽然没有明说,但顾斩心里清楚这事跟皇位争夺有关,这个女人是皇后的人,这么关键的时候派出来办事,身边安排一个高手很正常啊! 至于他之前不愿出手,自己刚才不也能不出手就不出手么! 顾斩越想越觉得楚牧不简单,走上前去拱手问道:“之前失礼了!请阁下莫怪!” 紫露本来疑惑的看着楚牧,现在更是疑惑的望着顾斩,这个神捕又唱的哪出啊? 楚牧也很疑惑,但他更加担心被顾斩发现自己双手正在进行的勾当,忙说:“不怪不怪!” “刚才只知阁下姓楚,不知大名为何?” “牧!楚牧!” 顾斩脑中疯狂的搜寻有关这个名字的信息,神捕营上至皇亲下到三教九流的情报大概都是掌握的,可就是找不到楚牧的信息。 可能是一个隐藏的高手!难道是四维门的人? 顾斩的一下眼睛都得斗大,他认为自己分析的很对,这个世上除了四维门哪里还能隐藏这样的高手呢? 楚牧和紫露皆懵,他们完全不知道为何刚才还在下死手的顾斩,此刻这般和颜悦色的看着他们。 “不知阁下在哪儿高就?”顾斩问道。 “我?我在国子监读书!”楚牧没有隐瞒如实以告。 “国子监?”顾斩完全没想到会是国子监,也不理解为什么会是国子监。 但转念一想,对方如果真是四维门的人,又怎么会说实话呢!你问了一个如此愚蠢的问题,人家当然给你一个可笑的回答。 “阁下既然不愿说,顾斩也不追问。只是我与阁下一样,都是奉命行事,切莫怪顾斩刚才鲁莽出手!”顾斩很客气的说道。 楚牧看着顾斩,心里大概猜到他可能有什么地方想错了,但楚牧并不打算纠正他,“我不怪,只是希望待会各走各路,顾神捕别再阻拦!” 顾斩有些为难的说道:“我与阁下一样,都是奉命行事,如果让你们就这么走了,顾斩很难交代啊!” 楚牧双手还在紫露的裙摆中有来有回,紫露面露尴尬的看着他又没法启齿质问。 忽然楚牧眼睛一亮,说道:“这样,到时候你就回报说,当时情况复杂,一时鞭炮齐鸣人仰马翻,才会让侥幸我们逃脱的!如何?” “阁下说笑了,就算我敢这么胡乱回报,上面也得信啊!” “怎么能是胡乱回报呢!”楚牧突然起身,双手从紫露的裙中伸出,居然拿着已经点燃的火折子。 紫露更是惊讶,她刚才只是怀疑,现在看着火苗说:“你真在我下面玩火啊?!” 顾斩一脸疑惑,道:“阁下这是何意?” “放鞭炮啊!”楚牧说着从腰间取出五节百乡的鞭炮,一个个点燃,朝着四周青楼没有合上的窗户里扔。 一时间本已寂静的七星街,响起了往日都少有的爆竹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青楼里的娼妓老鸨早就知道街上有人在打斗,有胆大者甚至偷偷躲在窗边亲眼看到了刚才的厮杀,大家本就提心吊胆,生怕这群人打进自家来。 突然自己店里“噼里啪啦”的,那些塌上的巾帼英雄们一下吓得大叫起来,一个叫引来了一群人叫,一时间谁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时候谁还管官府的戒严令,都尖叫着跑到了大街上。 片刻之间,几百个娼妓老鸨和龟公冲到了街上,顾斩一下也慌了神。 趁这个机会,楚牧一把拉起紫露道:“我们走!” 紫露撑起还有些虚弱的身体,在楚牧的搀扶下起身,问道:“你中了他一击怎么没事?” 楚牧笑了笑从身后腰间取出那把生锈的菜刀,刀面上两个明显的凹进去的指印。 “你没事带个铁板干什么?”紫露问道。 楚牧拿起菜刀指着说:“这是菜刀!别说了赶紧走!” 尖叫的妓女一下就阻挡了顾斩的视线,楚牧弯下腰趁机拉着紫露就往北边疾驰而去。 他很庆幸自己是个喜欢有所准备的人,他昨天其实也不知道该买什么,只是觉得菜刀蒙汗药和火折子鞭炮这些或许能帮他防身,或者制造混乱跑路。想不到今晚全用上了。 只是一件也没用在接头上。 刚跑了两步紫露就停了下来,楚牧扭头一看,紫露是想扶起倒在地上鬼哭狼嚎的楚斌。 无论如何这是皇后交给她的任务,她一定要带他入宫交给娘娘。 楚牧知道她是不可能不管这个胖子的,所以也没阻止,回头看看顾斩还没有过来,一边扶起楚斌一边搀着紫露跑路。 顾斩本来面无表情脸上嘴角微微扬起,看着无数惊慌失措的美女从自己身边跑过,他觉得很有趣!更有趣的是这个叫楚牧的男人,不光武艺不凡,手段还别出心裁。 顾斩认真的思考了一会楚牧说的,但想来想去就算现在街上变得这么混乱,上面也不会相信他会留不住人。毕竟他可是神捕顾斩,那个曾经一剑斩天破云见日的人。 还是得追! 顾斩叹了口气一个跃起,脚尖轻点在一个貌美的女子肩上,一个借力又点在了另一位佳人的发髻之上,就这么一步步往楚牧逃走的方向追去…… (楚牧这一晚上很惊险,快给他点推荐票压压惊吧!) 正文 第十四章 不行就诈 明月高挂,本来死寂一般的京城突然因为七星街的喧嚣好像有了一丝生气。 顾斩轻功极好,疾步行于人上,一步踏在逃命的龟公帽子上,又一步点在了惊恐的歌姬发髻之上,不过片刻就越过了不明所以慌张乱跑的人群,而被他踏过之人却都浑然不知。 顾斩停下脚步一眼望去前方又是无人的街道,不见楚牧等人的踪迹,便又飞身一跃,一脚点在一旁青楼的墙上再借力一翻,落在了房顶之上。 他闭上眼静静地倾听四周的声响,身后老鸨娼妓的尖叫逐渐平息,仿佛世间又归于了平静。街口的士兵轻声说着荤段子、民居里夫妻塌上的吟唱,顾斩眉头一皱,不知是因为听到了这些不堪入耳声音的不悦,还是没有听到楚牧等人脚步的不解。 他再次静下心来仔细寻觅,数条街外哒哒的马蹄声声让他睁开了眼,这个时候怎么会有马车?不过这并不是他关心的事,就在这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终于被他捕捉到。 不过奇怪的是,声音并不是来自往北通往皇宫的方向。 楚牧此时已经身心俱疲,一晚上的“奇遇”不光没接上头,现在还卷入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更现实的是他还得搀扶一个已经处于弥留之际的胖子。 “你还行么?”紫露有些担心的问道。 “我还能坚持!”楚牧咬着牙挤出几个字。 趁着混乱他们逃离了七星街,紫露本来想走一元大街直奔皇宫,楚牧却提出绕到西北走小巷。 往北走自然是最快的路,但以顾斩的身手,片刻之间就能从七星街的混乱里脱身,追上他们是早晚的事。唯有反其道而行之,才可能躲过顾斩的追踪。 “但我觉得等我们到了皇宫,他估计已经死透了!”楚牧看着脸上已无血色的楚斌,又说到:“皇后派你出宫,就没有派个人保护你,或者安排人在哪儿和你接个头?全指望你啊!” “这次出宫事关机密,未免走漏消息,只安排了两个金刀卫与我同行。” “金刀卫?在哪儿呢?” “在楚斌家门口遭遇京兆府捕头的袭击,两位金刀卫留下断后,我才得以脱身。”紫露说着突然脸色一变,道:“追来了!” 一旁的屋顶上传来脚踏瓦片的声响,楚牧刚回头就看见顾斩一跃而下,轻落于自己身后。 “阁下的建议我细细想了,但还是觉得不妥,上面应该不会相信我因为几个嚎叫的娼妓就会跟丢你们。你看,我也确实找到你们了。”顾斩脸上全无杀意甚至还泛着微笑,又道:“不过阁下的手段确实别致,顾斩走南闯北也算见多识广,可从未见过在人姑娘裙下玩火,点鞭炮炸鸡来制造混乱的。而且还另辟蹊径绕到了西北边来,说实话要是神捕营另外那几个憨货,肯定傻乎乎的往北追去了。” “这么说顾神捕就是不愿放过我们了!”楚牧厉声问道。 楚牧隐隐觉得顾斩应该是误会了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所以将计就计想诈一诈。 “在下说了,我与阁下一样,只是想交差!”顾斩说道。 “我想你应该猜到我是什么人了!”楚牧故作高深道。 “在下不才,但确实猜到了一二。” “那你还非要拦住我们?你以为你若砸了我的差事,以后会没事么?神捕营神捕自然了不得,但你真以为谁都不敢动神捕营么?”楚牧冷面说道。 看见顾斩微笑褪去,脸色变得铁青,楚牧就知道一诈有效,于是马上说道:“再者说了,这么重要的事,你神捕都亲自出马了,难道我们就没有帮手?在那小巷深处,在那茂密树上,真的没有人么?有些高手不宜轻易出手,出手便是天崩地裂!顾神捕真要走到那一步么?” 顾斩被说的一时慌了神,此事关系重大,自己武功再高却也无权无势,终究是大人物手中的棋子。这差事办好了,自己不见得能得什么好处。但事后皇后那边如果归罪与神捕营,自己真的不会被当做弃子? 而且楚牧什么意思,他真的还有帮手? 顾斩一直没有放松对周围的警惕,虽然没有从楚牧说的小巷身处和茂密树上察觉到异样,但不远处那哒哒的马蹄声确实让他在意。 之前就听到了这辆马车的存在,应该还是一辆双马马车,在戒严的京城这个时候到底是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大街上驾车而行。 “怎么样?顾神捕还要阻拦我们么?”楚牧问道。 顾斩陷入了两难沉默不语,一双眼珠不停抖动。 “不回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 楚牧赶紧拍拍紫露,扶着楚斌转身就快步离开,生怕顾斩反应过来。 顾斩的内心比楚牧还惶恐,既不想开罪皇后,可神捕营一向赏罚严明,自己不动手就放走楚牧他们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对,不能放他们走!楚牧既然武艺高强,暗处可能还有帮手,那就一起出来把自己打倒,反正自己尽力了上面也没法怪罪自己。 终于下了决心的顾斩,顿时整个人沸腾起来,真气快速的流动全身,目光都锐利起来,喊道:“阁下且慢!” 傻子才且慢! 听到顾斩一声喊,楚牧赶紧往前赶,头都不回。 奈何顾斩身手敏捷,楚牧好不容易走了百步,他转瞬便至身后。 顾斩此时眼中凶光已起,汇集真气使出全力一掌打了上去。 紫露清晰的感受到了身后那股可怕的杀气,刚想转身舍身阻挡。 就在这时“咦”的一声白马嘶鸣,顾斩一直警惕的马车出现在了街口。 车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而来,和顾斩对了一掌,产生了强大的气浪,一下就把楚牧紫露都震倒在地。 “嗡”的一声,楚牧脑中一鸣,喉咙中感觉一股腥热翻涌而上,还没来得及吐出就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秦公公!”紫露惊喜的叫了出来。 顾斩对了一掌,往后一翻落地勉强站稳。如此强大的内力他已经许久没有碰见了,听见紫露叫那人“秦公公”,他很快意识到,这个人就是皇后身边的大太监秦坤。 想到了这一点,他看着不远处的马车,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他知道他终于可以回家洗洗睡了。 顾斩以一种很不协调的姿势突然倒地,又颤颤巍巍的起身,捂着自己胸口好像自己中了内伤一样,说:“想不到还有如此高手!” 在他的想象里这个时候再喷点血出来效果更好,可他怕疼实在不想咬破自己的舌头,而且那也弄不出几滴来,便直接又说:“顾斩输了!告辞!” (新书期,需要诸位的推荐票和追读!感谢!) 正文 第十五章 小民有疾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楚牧就恢复了意识,听着哒哒的马蹄,感受着身下微微颠簸,他认为自己应该是在一辆马车上。 可睁开眼又不敢相信这是马车。 宽敞的车厢里没有火烛却明亮异常,全靠镶在四个角放出温润光芒的夜明珠。车厢顶部不光镀金还绘有百鸟朝凤之图,看似普通的地板上每一节都雕刻精美的花卉。 本就宽大的椅子上铺着白色兽皮,一位肤白似雪的美人冷若冰霜的坐在上面,翘着二郎腿若有所思。 “醒了?”美人望着窗外问道。 楚牧缓缓的爬起身,才发现紫露跪在一边,而楚斌就躺在自己身旁生死不详。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美人又问道:“紫露说你是国子监的监生?” “是的!皇后娘娘!”楚牧已经猜到这个女人就是大文的皇后西门言君了。 皇后缓缓的低下头,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的看楚牧,她并没有问他怎么看出自己是皇后的,也不准备夸赞他的好眼力,依旧是平淡的语气问道:“你是谁?” “我……在下,不,小民楚牧,国子监监生。”楚牧抬着头看着皇后说道。 “小民可不敢这样坐着看着我的脸说话。”皇后并没有生气很平静的说道。 楚牧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坐在地上,赶紧低下头起身,他知道自己应该跪下,可说实话,当面跪一个女人,他真的很不习惯,要跪不跪的样子扭了半天。 “罢了,你帮紫露脱险受了伤,不必跪了!”皇后冷冷的说道,并没有半点感谢的意思。 楚牧也不好一屁股坐下,便恭敬的双手放在身前站着,偶尔瞟一眼皇后,发现对方一直盯着自己再看。 “你说你是监生,可你为何会出现在七星街?或者说你是故意出现在那里的?”皇后说着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楚牧故作镇静,心里实则慌得一笔,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出现在七星街的事。 皇后没有等楚牧回答,自顾自的继续问“听说你才来国子监两天,第一天就找祭酒要钱去逛大悦楼,昨天翻墙又去逛了大悦楼,今天戒严都拦不住你,汝有病乎?” 楚牧万万没想到皇后会知道自己这两天的光荣事迹,一时懵在了那里,傻傻的看着皇后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紫露侧脸似乎很失望,微微蹙眉看着他。 “汝有病乎?”皇后又问道。 她并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的想法,似乎对他是不是有病很感兴趣。 楚牧想起前世读过的《孟子》中的一篇,憋了半天有些尴尬的说:“小民有疾,小民好色。” 皇后依旧面无表情,淡淡的说:“很好!” “很好?”楚牧心中很诧异,不知道皇后是在赞许自己实话实说,还是再说自己好色很好。 这个女人的思维甚是清奇啊! “你今日相助紫露,我记在心中了。”皇后凝视着楚牧,仿佛被她记在心中事件天大的事一样。 一旁的紫露则愧疚的磕下头道:“紫露无能,娘娘将如此重任交给我,可是我却没能把楚斌保护好。” 皇后脸上依旧没有半点波动,就像这件事跟她无关一样,淡淡的说道:“你已经尽力了,回宫自有恩赏。” 紫露惶恐的说道:“娘娘不怪已是开恩,我怎么还敢要赏赐!” 皇后并没有继续安慰紫露的意思,转过脸望着楚牧说:“你虽有疾,但你真应该去看皇上最后一眼。他可是一直记得你。” “嗯?皇上记得我?”楚牧不可思议的反问道。 没有原主的记忆果然很要命,我居然认识皇上!!难道大悦楼接头的任务就是让我去刺杀皇上! 楚牧很快收住惊讶的样子,回道:“小民惶恐!想不到皇上还能记得我!” “皇上说的没错,你的确是个俊俏的娃娃!”皇后看着楚牧的脸说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皇上说我俊俏?皇上不会有什么怪癖吧!不要啊!我和皇上不要有这种过往啊!我们是本家啊!”楚牧心中暗想道。 “难怪她那么喜欢你了!”皇后这时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楚牧懵了,皇后为什么突然笑了?他是谁啊?不会皇上真喜欢我吧!难道让我接头是让我去杀我的老情人? “你来京城和她见了么?她知道你有疾么?”皇后笑意更浓的问道。 我上哪儿见啊?他昨天不就死了么?我怎么知道他知不知道我有病啊?且慢!这么问是什么意思?皇上到底得什么病死的啊!不会是我传染给他的吧! 看到楚牧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皇后笑的更高兴了。她喜欢看到别人惊慌的样子,更喜欢别人以为她深不可测无所不知。 “不用那么惊讶,这些事我知道并不奇怪!”皇后收起笑意说道。 楚牧没有说话,但心中暗想:“你知道还不奇怪?你们夫妻俩都很奇怪好不好!” “要不是她,你怎么能上国子监呢!”皇后说道。 楚牧已经淡定,看着皇后心想:“你就直说我是开了皇上后门来的呗。”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坐在车架上御马的秦公公,回身恭敬的挑起帘儿,问道:“前面便是国子监。” “也罢!你回去吧!我今日还有事情,他日得闲再召你入宫!”皇后说道。 楚牧识趣的准备下车,道:“多谢皇后娘娘送我一程!”说罢鞠了一躬,转脸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紫露,紫露却故意扭过头去。 “对了,你要记住,你可不是小民,你是楚家的子孙,岂能是民呢!”皇后突然说道。 楚牧似乎已经习惯了皇后说话东一句西一句,点点头道“我记住了!”,又鞠了一躬跳下了马车。 等马车再次行进,紫露轻声问道:“娘娘刚才说谁喜欢楚牧啊?” “还能有谁?那个疯丫头呗!”说完皇后闭上眼睛不再说话,静静地准备待会的战斗。 ………… 为公殿内,永平帝祥和的躺在梓宫里,大文从太祖开始就不信佛不崇道,所以皇帝驾崩后也不会有什么和尚念经道士作法。 整个大典除了偶尔守灵太监宫女的抽泣的声音外,安静的可怕。 而为公殿外的广场上却是另一番景象,自从窦鼎之提出要立沙侯楚楠为帝后,大臣就分成两派开始争吵。 窦鼎之命人去宫外将沙侯接入宫中,皇后派的大臣就百般阻挠。 “不行!太后卧床,皇后有恙!不能让沙侯进宫!”皇后派的礼部尚书一把拉住要去宣沙侯入宫的太监。 老祭酒虽然年老,但此时就像打了鸡血一般,一把打掉礼部尚书的帽子,揪着他的胡子:“呜呼!皇后有恙明日太阳就不能高升乎!快放手!” 一个皇后派的官员从后面一把抗走老祭酒,马上就又有官员过来营救祭酒。太监刚冲出重围,一个大臣就挡住他:“要接沙侯入宫,就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现场乱做一团,皇后派官员的反抗超出了窦鼎之的想象,想来皇后出宫以前应该做过部署。 窦鼎之正要振臂一呼,用自己首辅的身份强压百官,这时曹公公快步走来轻声道:“皇后已经到了皇宫外了!” 正文 第十六章 皇后驾到 看到曹公公前来和窦鼎之说了几句,首辅便眉头紧锁,张渊赶紧走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皇后快回来了!”窦鼎之蹙眉说道。 “这么快?”张渊也感到情况紧张了,转头问:“楚斌和楚国彰怎么样了?” “回张大人,楚国彰还是没有出门。而楚斌本已被神捕营拦住,可皇后突然出现将其救走。但据回报,楚斌已经重伤昏迷。”曹春正回答道。 “真的重伤了么?”张渊严肃的问。 “神捕营回报十有八九活不过今晚。” 张渊先是舒了口气,后有叹气道:“也是可怜,如若像楚国彰那般,也不会丢了性命!” “现在不是感叹这些的时候,要想办法拖住皇后!”窦鼎之突然眼睛一亮,道:“亥时了吧!传令下去皇宫诸门除午门外尽数关闭,任何人不得出入!” “你要把皇后挡在宫外?”张渊问道。 窦鼎之微微一笑,说道:“皇后人不是在坤德宫么?” 张渊听出窦鼎之的意思,既然你装病暗地出宫,肯定没走人多眼杂守备森严的午门,现在国丧期间时候又晚了,我有充分理由关了其他三门,看你敢不敢堂而皇之走午门回宫。 张渊一琢磨说道:“干脆连午门都关了!” “午门若关了,待会如何迎沙侯入宫?”窦鼎之轻轻道了一句,转身走向正在“激战”的百官。 礼部尚书郑义和工部尚书汪琦作为皇后派的副首领最为卖力,一个死死拽住传令太监的,一个倒在地上阻拦高喊“除非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刚刚被营救出来的老祭酒萧光盛,马上抖擞精神又加入战局,一把揪住郑义的头发,刚要大义凛然的“呜呼”,又赶来救主的礼部侍郎捂住了嘴。 外围皇后派官员又和力挺内阁的官员对骂,但因为本来人数就少,加之皇后派的领袖袁复在一旁默不做声,导致刚开始的对骂逐渐渐变成单纯的皇后派挨骂。 袁复本就被窦鼎之说的开始怀疑皇后,看见郑义和汪琦两个这么卖力,隐隐觉得皇后在出宫前应该是和他们通过气了,这更让他心中窝火。 “够了!还要闹到什么时候!”窦鼎之大喊道,“来人啊!谁再敢吵闹给我直接扔出宫去!” 首辅一声令下,两列金刀卫冲到了为公殿前。看着金刀卫炯炯凶光的眼睛,两派官员终于安静了下来。 但郑义和汪琦依旧死死的困住要去传沙侯的太监,窦鼎之背着手缓步而来,冷冷的看着他们。 看着首辅不怒自威的样子,郑义紧紧拉住太监的手松开了,号称除非从他尸体上跨过去否则绝不起身的汪琦,也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但他们并没有准备就此投降,郑义拱手质问:“首辅这是非要独断专行么?” 窦鼎之对着为公殿内的永平帝拱手说道:“今皇上骤崩,太后卧床,皇后有恙,天下不稳。需早定乾坤,安亿兆黎民之心,稳四方夷狄之妄。” 汪琦也上前质问:“乾坤之事,岂是首辅能妄定的!” “谁说这是我一人定的?”窦鼎之怒目说道。 这时张渊和高光义走到了窦鼎之的身旁,袁复叹了口气,在郑义汪琦的惊讶的注视下,也走了过来和内阁同僚站在一起。 皇后派官员看到内阁四位大臣居然站在一起,一下忐忑不安起来。 要知道就连过去番邦来朝,是赏赐银子还是茶叶这种事,内阁都能吵半天。现在居然并肩站在了一起! 此刻为公殿外的风向已经完全倒向了窦鼎之。皇后派的官员慌作一团,有人已经准备反戈一击拥护沙侯了。郑义和汪琦在看到袁复都已经倒戈的情况下,互相看看感觉大势已去。 老祭酒赶快走到太监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呜呼,汝还站这作甚!还不赶快去宣沙侯入宫!” 刚被两位尚书拉扯的都快散架的太监这才缓过神,对着老祭酒一鞠躬,快步离开。 窦鼎之眼看形势明朗,威严的脸上终于舒展开来,对着百官口气诚恳的说道:“诸位同僚!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方才一日,京城里已经人心惶惶。若皇位久悬,天下不安夷狄或乱。鼎之亦是无可奈何,方才与内阁诸公,以臣子之卑,议神器之主。如今百官同心,贤主呼之欲出,当告之大行皇帝,慰之在天之灵!” 说完窦鼎之迈步走向为公殿,准备在永平帝的灵前宣布由沙侯楚楠继位。刚跨过殿门高高的门槛,一位等候再次的宫女朝他点了点头,窦鼎之看见并没有回应径直走向棺椁。 正要跪下行礼,店外传来一声“且慢!” 窦鼎之缓缓的转过身,只见兵部侍郎李尚武走到殿前拱手一拜。 朝堂诸公十分诧异,现在这种风向,连郑义和汪琦都已经不吭声了,李尚武这声“且慢”要干什么? 张渊脸色一变,这李尚武算他半个学生,还和自己一样是英王的忠实支持者。 “李侍郎有话以后再说!”窦鼎之怒视着他并不像给他说话的机会。 “下官这话不能等!”李尚武并没有退缩的想法,继续说道:“皇位传承,天家之事!难道不需要问过太后和皇后么?” 张渊赶紧过来想拉走李尚武,道:“尚武,别再说了!太后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么,她老人家能出来主持大局么?” “太后不行,皇后呢!而且英王殿下还没回京,为何要这么快做决定!” 张渊一看李尚武果然是想为英王争取,叹了口气道:“英王云游四海,一时间根本找不到人。皇后早上激动而昏还在将息,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至少也得等皇后醒来再定啊!”李尚武不想放弃。 窦鼎之忍不住大喊:“那皇后若是十日不醒,百日不醒,你是要皇位空悬等十日等百日么?”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公鸭嗓的喊声“皇后驾到!” 窦鼎之没想过自己关闭宫门的方法能一直阻挡皇后,但也没想到皇后这么快就能入宫。看着数十名太监宫女簇拥下走来的西门言君,窦鼎之知道,这场决战躲不了了…… 正文 第十七章 那个痴儿 夜色已深,远远就看见在数十盏宫灯的指引下,四人持吾仗,四人举卧瓜,四人拿立瓜,而后红方伞、黄缎四季花伞、五色九凤直柄伞……一支浩荡的队伍向为公殿而来。 皇后不来则矣,来则全套仪仗,仿佛是在告诉百官,自己母仪天下,此刻自己才是宫中之主! 窦鼎之咬紧了牙邦,看着近在眼前的永平帝梓宫,闭上眼转身从容的迈步走出大殿。 他没有半点气馁的样子,战斗还没结束,至少气势上自己不能输。 走到大殿门口,看到站在那里的李尚武,窦鼎之直接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李尚武毫无准备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万万没想到再这样的场合,首辅居然公然给了自己一巴掌。 在场的百官也目瞪口呆,虽然过去就是满朝皆畏首辅如虎,但窦鼎之甚至从没有骂过谁,更别说打了。 大家对他的敬畏完全是对其气场的折服。想不到今日竟然在大殿前给了李侍郎一巴掌,可见首辅之愤怒。 窦鼎之打完没有说一个字,甚至没有多看李尚武一眼,直接迈步走到大殿前的台阶上,背着手迎接着皇后的到来。 皇后近百人的仪仗来到为公殿台阶下,皇后身着丧服缓步从撵上下来,在紫露的搀扶下走到台阶前。 皇后推开紫露,挺起胸膛和自己一向高傲的头,凝视着台阶之上如同巍峨大山般的首辅。 两人互视许久,忽然皇后蹙眉,因为张渊和高光义走到了首辅身旁,继而四部尚书、国子监祭酒等等几十位官员都走到了首辅的身旁。 皇后笑了,似乎对手越强大,情况也危急她越是兴奋。 窦鼎之也笑了,自己已经占得先手,一大半重臣皆在自己身旁,且看你能如何? 皇后终于迈开腿,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阶,紫露想要上前搀扶,毕竟名义上皇后刚刚昏迷醒来。但皇后推开了紫露,她不希望自己以一个弱者的样子走上大文权力的中枢。 直到皇后走完台阶,窦鼎之才缓缓的将背在身后的手放下,微微弯腰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看着首辅微微欠身还礼。 在大文,内阁大臣地位崇高,见到除皇上以外其他任何人都不必下跪行礼。而内阁首辅更是除了三大节外,连面见皇帝都不用下跪,只用叩拜而且皇上还得微微点头向其还礼。 “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便在寝宫将息,大殿这有臣等在!”窦鼎之说道。 “将息了一天能起身了,便得来为公殿守着,皇帝灵前岂有皇后不在,让外人守着的道理!”皇后话中有话的说道。 窦鼎之当然听出了皇后什么意思,却懒得和她做口舌之争。 进了为公殿,皇后缓步走到梓宫前看着安详的永平帝。 她高傲的头终于低下,冷峻的表情也逐渐温暖起来。在千盏明灯的照耀下,陪伴了自己十六年的丈夫似乎并没有离开只是静静的睡着了。 忽然皇后伸手抚摸着永平帝冰凉的手背,好像是惹得丈夫生气后又主动示好的小媳妇,在解释自己为何今天没有陪在永平帝的身边。 她爱他么?她也不知道,至少当她十六岁第一次见到这个比自己大七岁的皇帝时,她没有任何心动。但十六年朝夕相处,永平帝为了她更是一妃未纳,她又怎么能说自己完全不喜欢这个温柔的男人呢? 看着皇后神情的望着自己外甥,窦鼎之本来严肃的脸都舒展了。他知道自己的外甥是多么喜欢这个女人,即使一开始他们的结合明明是政治联姻。 “要是这个女人没有野心该有多好!”窦鼎之不禁在心中暗想,如果她是一个恪守本分的皇后,哪怕她像现在一样没有诞下龙子,自己也不会对她有任何的厌恶。 片刻的温存后,皇后马上收起温柔,转过身问道:“我听说今儿一白天,内阁都没人守在大行皇帝灵前,是何缘故?” 窦鼎之如实以告:“内阁有要事商议!” “哦!天下还有什么事比守在皇上灵前重要?”皇后问道。 这时看到皇后归来满血复活的郑义汪琦赶紧跑来跪下,大喊道:“皇后娘娘您可算来了,刚才有人擅议皇位之事,都要接沙侯入宫了!” 皇后脸上没有半点惊讶,也不想装作惊讶,淡淡的说:“哦?谁敢擅议皇位?” “内阁!”窦鼎之没有半点迟疑的答道。 “皇后都不在,内阁就准备选立新君啦?” “国不可一日无君,又不知皇后情况如何。情况紧迫我等只有自作主张了!” “那现在我来了,谁承大统是不是该也问问我的意见呢!” 窦鼎之拱手道:“皇后驾临,自当由皇后决断!” 皇后冷冷的笑了起来,觉得首辅并没有跟自己刚到底的意思,可马上窦鼎之继续说:“内阁及百官皆以为沙侯楚楠人品贵重可授神器,皇后以为如何?” 窦鼎之的意思很明显,你没有资格提人选,人选我已经定了。 皇后脸上的笑容凝固,可转瞬又恢复,道:“沙侯?哪个沙侯?哦!是不是去年刚娶了首辅侄女的那个沙侯楚楠!” 皇后冷冷的看着窦鼎之,仿佛在说你敢拿百官压我,我就敢把楚楠是窦家女婿的事挑明,有本事你就不避嫌力挺到底啊! 为公殿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满朝官员看着皇后和首辅这样直接硬碰硬,皆紧张不已。 一看窦鼎之不便,张渊马上上前说道:“皇后不要误会!大家同推楚楠,并非是因为他与首辅的关系!而完全是因为沙侯人品学识皆为一流,最为合适承继大统!” 高光义也拱手上前道:“沙侯仁孝忠义,在皇亲可选之人中出类拔萃!当初其与窦家联姻也是大行皇帝赐婚,首辅推举沙侯绝无私心!” “皇后以为沙侯如何?或是还有更好人选?”张渊知道皇后属意的两人,一个重伤将死,一个不愿卷入纷争,故意拿话顶她。 看着内阁三位大臣轮番上阵,有理有据说的皇后沉默不语,皇后派的官员有心护主,可现在风向难测谁也不想第一个出头。 窦鼎之反而眯着眼打量着皇后,他知道皇后没那么简单认输,尤其是已经取得四维门的支持,更不会轻易认输。 皇后并没有慌张,反而内心很平静的等他们慢慢说,她可不会一句一句和他们争论,那便失了自己皇后之尊。 等内阁诸公终于说完,皇后才缓缓说道:“沙侯自是不错!我却更喜一人。大行皇帝生前也屡屡对我说此人仁德有君子之风!” 张渊一下皱起眉头,这一天把楚家能想到的都捋过了,除了英王哪儿还有这样的人啊?可皇后绝对不会推举英王。 观察了许久的袁复,终于站了出来问道:“不知道皇后所说何人?” “静候楚柱!”皇后淡淡的说道。 可这淡淡的几个字,却一下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包括皇后派的官员,即便是郑义和汪琦也惊讶的不知所以。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皇后会提楚柱,或者说为什么敢提楚柱。满朝皆知楚柱是个痴儿啊! 张渊和高光义睁大了眼互相看着,眼神里既有惊讶也有挫败的失落。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被皇后骗了! 什么楚斌楚国彰,那都是幌子!皇后猜到自己派人出宫一定会被人监视,所以故意把内阁的注意引到楚斌楚国彰身上。而其实她真正属意的楚柱,一直就在宫里,就在这为公殿。 张渊马上转身在为公殿里四处张望,他记得楚柱好像就在这里,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默默跪在那的楚柱。 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那个角落,张渊最为激动,大喊道:“静候?谁不知静候痴儿也!难道要选个痴儿当皇帝么?” (有点事耽误了,发晚了点!还是期待大家的追读和推荐票!感谢!) 正文 第十八章 憨货醉了 夜色已深,万籁俱静,没有一点声响。 借着夜色,楚牧蹑手蹑脚的溜回了自己的号舍。一进门,他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步都不想再动了。 这一夜的惊心动魄,让他身心俱疲。 坐在地上,楚牧没有感觉到一丝的冰凉,此刻的他回味着这一晚上的奇遇,不禁后怕的全身冒汗。 他摩挲着那把带着锈迹的菜刀,现在上面还多了两个清晰的指印。如果顾斩那两指点在了自己身上,估计就算不死自己也得高位截瘫了。 楚牧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自己明明是去接头,怎么就卷入了一场厮杀?而且这场厮杀绝不简单,皇帝驾崩皇后派人护送一个皇亲入宫,却被另一方势力派人阻截。可想而知这很可能跟皇位有关! 难道是要让那个叫楚斌的胖子继位?可他已经伤成那样了,只怕他就算明天能登基,后天也得驾崩。这才刚崩一个皇帝,要是过两天又崩一个,那不成皇帝崩崩看了! 楚牧马上揉了揉自己的脸自嘲的笑了。自身难保还管别人崩不崩。今晚接头没接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毒发,万一一下大发作了,自己可能就崩了。 突然楚牧一下紧张起来,他发现了今晚自己一个致命的失误! 顾斩询问他身份时,他光顾着在紫露裙下点火了,一下把自己名字和国子监都说出来了。 万一他们找我麻烦该怎么办? 正当楚牧慌神的时候,号舍外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有人徘徊在外,正透过窗户往屋里张望。而楚牧正靠在窗下的墙上,一墙之隔,让他能清晰的听到那人的脚步声。 “嘎吱”一声,房门被轻轻的推动。 楚牧悄然起身握紧那把菜刀,看着门被一点点推开,一只脚已经踏入号舍…… …… 为公殿内,所有的目光一时间都集中在了东南角。 因为皇后提到的静候楚柱就跪在那里。 实际上一整天他都跪在那里,所有来瞻仰大行皇帝遗容的人都看见了他,可也仅仅是看到了。或许有人心里觉得他忠孝可嘉,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和他打声招呼。 谁又会跟一个痴儿打招呼呢? 其实楚柱并不是真的痴傻,毕竟他还识字也能正常说话。只是很憨,憨的近似于痴傻。 憨到看见自家的丫鬟偷自己的银子,不敢作声,憨到自己的管家呵斥自己,不敢还嘴,憨到家门口的乞丐天天抢他银子,不敢反抗。、 憨到早上来瞻仰完永平帝遗容,皇后的人让他不要走,他连问都不问原因就在角落跪了一天,连厕所都不敢去。 张渊完全没想到皇后居然会,不,是居然敢提出让楚柱继承大统,这几乎就是明说她西门言君以后要把持朝政,愤怒的大喊:“皇后难道要选个痴儿承继大统么!” 张渊已经顾不得礼仪,就那么瞪着皇后,而皇后却丝毫没有生气淡淡的说:“痴儿?谁是痴儿?在这大典里我没看见痴儿,只看见了一个默默为大行皇帝跪了一天的大忠大孝的静候!” 皇后起身指着角落的楚柱说:“静候跪了一天,因为皇上的驾崩伤心的茶饭不思,试问张大人今日少食了一餐么?” 张渊一时哑口,皇后冷笑一下又走到窦鼎之身前:“再请问首辅,我大文是否以仁孝治天下?” “是!”窦鼎之点点头。 “那静候这般仁孝,难道不正是承继大统最合适的人选么?”皇后转身望着梓宫,又道:“大行皇帝多次跟我提及,在宗室诸多子弟当中,静候最为仁孝,从不与人相争,实乃真君子。如今想来皇上或许早有立静候为储君的意思。” “大行皇帝慧眼识珠,一向不吝夸赞。这么多年,皇上夸过英王,夸过首辅大人,也夸过在场不少同僚。如今百官皆在,请问谁听过皇上夸过静候?再请问皇后,皇上因何事夸赞静候?”张渊拱手问道。 在场官员互相看看,谁也没听过皇上夸过那个痴儿,即使是皇后派的官员,有心出来扯谎掩护皇后,可实在编不出静候有什么值得夸的地方。 总不能说他被乞丐抢钱不反抗是乐善好施吧? “张大人这是质疑我胡说,编造大行皇帝没说过的话么?”皇后挑着眉问道。 张渊拱着手但腰板挺得笔直的说:“张渊不敢,但实在没法相信皇上有立静候的念头!” 皇后看着张渊昂首挺胸的样子,笑了起来道:“如若不信,我记得当时皇上夸赞静候时,孟达也在,张大人可将其请来问问便知!” 一听这话,张渊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扭头看着窦鼎之。 但窦鼎之则一脸严肃不发一语。 在场的百官听到孟达的名字,即使他们并不知道皇后去过四维门,但此刻也在猜想在这场皇位角逐中,四维门支持了皇后。 因为孟达正是执掌四维门的总督卫,也就是窦鼎之嘴里常说的那个胖子。 “哎!”看到局面渐落下风,高光义赶紧叹了口气,道:“四维门一向不问干预朝政,此刻……” 高光义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听到了“呜”的一声,那是鸮(猫头鹰)的叫声! 在场的百官也听到了,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个时候皇宫内怎么会有鸮在叫。 但窦鼎之知道,所以他皱起了眉头,张渊知道,所以他难以置信望着殿外,高光义也知道,所以他此刻脸色煞白。 两年前曾有刺客入宫行刺,片刻间斩杀百人冲到了为公殿前。 殿内内阁诸公正在和皇上讨论国事,一时间殿外刀剑相交,殿内风声鹤唳。 突然“呜”的一声鸮叫,殿外就此安静了下来。 高光义至今记得那位武艺高强的刺客瞬间惨死的样子。那个时候皇上告诉他,四维门有只鸮守在宫里,因为那只鸮所以皇宫内很安全。 如今这只鸮又叫了,而这次高光义觉得很危险。 窦鼎之自然知道这只鸮这个时候突然鸣叫,或许就代表了四维门的态度,脸色铁青的看着皇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泛起。 “高大人还有高见么?”皇后拉高了音调问道,高光义脸色依旧煞白摇了摇头。 皇后背对着东南角落,喊道:“静候,来吧!”她的声音非常响亮,因为此刻她俨然即将胜利,声音里透着自信与喜悦。 然而楚柱却没有起身。 “静候!”皇后又叫了一声,楚柱依然没有反应。 皇后有些诧异转身望向那个角落,身边的紫露赶紧跑了过去,推了推楚柱,他还是一动不动。 “他怎么了?”皇后有些着急的问道。 紫露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再问你,他怎么了?”皇后语气严肃的喊道。 紫露这才开口,说:“娘娘,静候好像喝醉了!” (昨天写的太晚,上一章是抢着写完的,觉得不妥又不想就这么算了,所以今天又返回去改了半天,追读的朋友可以再去看一次!另,如果各位觉得看着还行,望不吝给投个推荐票!多谢了!) 正文 第十九章 一个黑影 皇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紫露是自己的心腹,她又怎么会胡说呢? 在场的百官也不敢相信,皇后已经几乎震慑住了内阁诸公,连首辅大人都已经沉默不语,眼看那个痴儿就将登上至高无上的宝座了。 可他却在大行皇帝灵前喝醉了? 皇后不可思议的问道:“你说他喝醉了?” 紫露有些为难的点点头:“是真的喝醉了!” 皇后简直不敢相信就在自己即将胜利的关头,这个痴儿居然喝醉了。她顾不得仪态推开挡路的大臣,快步走向了那个角落。 这时一名宫女紧张的注视着皇后,又转头望向首辅。正是她在刚才窦鼎之进入大殿时向其点头示意。 宫女显得惊慌失措,她刚意识到自己卷入了皇后和首辅关于皇位的斗争。 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首辅吩咐她拿了一瓶“水”给楚柱,就说是皇后给的,她照做了,憨傻的楚柱也不怀疑一饮而尽,只是喝的时候皱着眉头一脸难受的样子。 皇后走到角落看着满脸通红的楚柱跪在那,双眼迷离的傻笑着。 “你喝酒了?”皇后咬着牙问道。 楚柱看见皇后娘娘笑的更高兴了,轻声道:“嘿嘿,喝了,都喝了!嗝~” 他打了一个很响的酒嗝,在此刻寂静的大殿里,更显得尤其响亮。 而且这个嗝还有味道,很浓郁的味道,皇后就在跟前自然是闻到了。可她没有转身躲避,她当然很厌恶这个味道,但她更不想让身后百官看见她现在茫然的样子。 “皇后娘娘,大行皇帝灵前竟敢醉酒,当治静侯大不敬之罪!”窦鼎之威严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皇后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心情,慢慢的转过身看着或惊讶或愤怒或失望的大臣们,唯有首辅窦鼎之一脸平静。 果然是首辅干的!可为什么? 皇后为了迷惑窦鼎之,故意派出两名心腹去接楚斌和楚国彰,明明他已经上当,还派了神捕去阻拦。 而自己想立楚柱的念头,从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甚至连紫露都真以为她要立的是楚斌或是楚国彰。 窦鼎之是怎么猜到的? 明明自己做了万全的准备,让楚柱待在为公殿,就算有人神机妙算猜到了她,难道还敢在大殿行凶么? 只要楚柱活着,自己大概就赢了。 可皇后万万没想到,首辅没要杀人,只是让人醉了。 窦鼎之冷冷的看着皇后,他知道皇后慌了,其实他听到皇后提出楚柱的时候,也有一丝惊讶。 窦鼎之并没有掐指神算的本领,但他足够谨慎。这一天他一边说服内阁以及百官,另一边暗地对在京城所有的永平帝子侄辈的宗亲进行监视。 皇后只知道神捕营的顾斩阻拦了自己派出去的紫露,可她不知道另外四位神捕现在还在监视她根本没有考虑过的四位父母双亡的宗亲。 窦鼎之不想有任何疏失,所以当他看到楚柱傻跪在大殿时,他并不认为这个痴儿会是皇后的底牌,但他依旧做了安排。 看到皇后被首辅问的哑口无言,张渊马上也质问:“静侯仁孝?他就是这么仁孝的么?” 高光义也叹气道:“哎,不曾想静侯竟干出这样的事!” “皇后娘娘,此事甚为蹊跷,从未听说静侯酗酒,他怎会突然在大典里醉了!”郑义不愿看到皇后功败垂成站出来质疑道。 汪琦见状也说道:“就是,今天早上静侯入宫谁也没看出他醉了,难不成他是在大殿里众目睽睽下喝醉的?怎么可能?这事有古怪啊!” 两派的大臣又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皇后却默不作声。 她根本不在意首辅是怎么让楚柱喝醉的,因为这已经没有意义了。 现在严查或许能查出是谁给楚柱喝了酒,可又能如何呢?三司会审查出真相?谁知道猴年马月能查出来! 现实是楚柱在皇帝灵前醉了,出了这种事他已经没有继位的可能了。 更让皇后绝望的是,她没有办法再让那声鸮鸣响起了…… 窦鼎之并不想加入两派大臣的争吵,他缓步走到皇后面前,弯下腰深深的鞠了一躬,语气缓和的说:“娘娘,静侯已经没有可能继位了!眼前最合适的人选便是沙侯,请娘娘早做决断!”说完窦鼎之冷冷的看着皇后。 皇后从没有见过首辅对她这么恭敬,语气这么平和。她知道这是窦鼎之再给自己台阶,想让自己体面的接受失败。 可皇后久久没有回应,她不想认输,尤其曾那么接近过胜利。 这个时候一个太监快步的跑进大殿,大臣们停下了争论看着他跑向首辅。 那是去宣沙侯楚楠入宫的太监,他回来了,大概沙侯也已经入宫了。 现在局势已经重新倒向首辅,只要皇后松口,那么新一任的大文天子便是楚楠了。 太监本来跑向首辅,赫然发现皇后也在,赶紧先给皇后跪下行礼,起身一脸窘迫的望着窦鼎之。 那一刻窦鼎之心中一颤,他知道出事了…… …… 看着号舍的门缓缓被推开,躲在门后的楚牧举着菜刀紧张的咽着口水。 “楚牧是你……”来人刚一张嘴,楚牧无情的菜刀就拍了过去,可他没想到自己卯尽全力的一拍居然被挡住了,而且是被一把剪刀挡住的。 “乌木?”楚牧惊讶的看着举着剪刀的乌木稻哉。 “楚兄,你这是要干嘛呀?” 看着乌木一脸惊恐的样子,楚牧松了一口气,道:“乌木兄,你大半夜举个剪子干什么呀?” 乌木稻哉打量着楚牧说:“楚兄,你大半夜穿个军服还不扣扣子,举个铁板又是为何?” “一言难尽啊!”楚牧将乌木请进屋子,倒了一杯水,乌木以为是给自己的,结果楚牧自己干了。 “楚兄,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去大悦楼了?”乌木问道。 “京城戒严,大悦楼能开门做生意么,我是去宫里了!” 乌木皱起眉头严肃的说:“我拿楚兄当朋友,楚兄却处处隐瞒,告辞了!”说着乌木就要起身离开,楚牧赶紧拉住他。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几时隐瞒你了!”楚牧真诚的看着乌木,心里却想“我也不想隐瞒,可真告诉你,你敢信?” “司业等已从宫中归来,听闻你醒来后也进宫了,问了所有同行的监生,没一个见过你。从国子监入宫就一条路,你还敢说你入宫了?明日司业必定找你问话!”乌木说道。 楚牧赶紧拱手道:“原来乌木兄是来给我通风报信的啊!多谢多谢!我这一晚真是一言难尽,有时间我在与你细说。”看见乌木手上的剪子,问道:“你给我报信怎么还带把剪子啊?” “我以为又是什么歹人呢,身边没有兵器只有拿把剪子防身了!”乌木解释道。 “哦?哪有歹人?”楚牧一脸懵。 乌木一脸严肃的说道:“一个多时辰前,我看你号舍里有动静,想说来提醒你司业明日要找你问话,哪知道一过来就看见一个黑影从你屋里窜了出去!” 正文 第二十章 最合适的人选 “一个黑影?”楚牧疑惑的看着乌木稻哉,问道:“是不是你看错了?或者是小猫小狗什么的?” “明明是一个大活人,大概还是会武功的,从你号舍出来没两步就没影了!”乌木稻哉绘声绘色的说道。 楚牧脸色微微一凝马上又笑了起来。 “乌木兄,你肯定是看错了,现在街上都戒严了,盗贼都没法出门,哪有什么歹人啊?再说你看看我这屋,也不像有贼来过的样子啊?” 乌木看着号舍里除了床铺上没叠被子外,其他还算整齐确实不像进过贼的样子,说:“可我真的是看见了!” “或许是司业派人来看我回没回啊,让乌木兄担心了!” “也有可能,可他看见我没必要跑啊?” “乌木兄天色不早了,你也知道我今天白天昏倒了,现在甚是疲乏,有事咱们明天再说!”楚牧说着起身伸了个懒腰。 “也罢,不打扰你歇息了!”乌木转身走向门口,回头又嘱咐道:“晚上还是注意点,把门窗都关好了!” 楚牧笑着将乌木送出号舍,回来一关上门马上脸色一变。 他知道乌木说的可能是真的,确实有人来过。毕竟自己卷入了这么大的漩涡之中。 可会是谁呢?顾斩?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也是武功了得,难道他刚才离开后就来国子监等着准备杀我? 楚牧摇了摇头,他感觉不对,以顾斩的能耐,听到乌木前来没理由跑,完全可以把他打昏,继续等我回来。 而且顾斩似乎把自己想象成了一个很有背景的人,并不想与自己为敌。 楚牧突然一瞪眼,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皇后?! 这并非没有可能,莫看在马车上她似乎对自己没有恶意,难道皇后真的不在乎自己知道她今晚出过宫?而且自己和皇上到底什么关系,有没有引起过皇后不悦? 这么想来,并不能排除是皇后派人来的可能! 也不对! 楚牧回想乌木的话,他说那个黑影出现是在一个多时辰前,那个时候自己应该还在被顾斩追赶,这么想来不会是顾斩更不会是还没见过自己的皇后! “啊!”楚牧头疼的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但他很快的闭上了嘴,生怕把司业引来了,自己还没想好怎么解释今天出门没去皇宫的事。 楚牧无力的往床上一躺,他真的很累头更昏,自己接头的事还没弄明白,现在似乎又卷进了关于皇位的纷争。 他使劲的揉搓自己的脸,希望能清醒一些,有太多的事需要好好琢磨。或许是他揉的太用力,一下睁开眼都冒金星了,缓了半天视线才逐渐清晰起来。 当眼前再次清晰,躺在床上的楚牧赫然看见床架的顶部贴着两张纸。 他赶紧起身扯下来走到桌边对着微弱的灯光查看,一张纸上写着:今日不宜相见,改日再约。 这是接头人给自己的留的消息! 我去!你就不能早点来消息啊!害老子折腾一晚上,差点死在七星街了! 楚牧心中问候了接头人祖宗无数遍,边问候边思量着这事也蹊跷。 都给自己留消息了,为何不能见面直接说,接头那姑娘又不是没见过。 再者那姑娘也不像会武功的人啊,从听潮阁爬竹篙下来,要不是自己扶着差点就摔了。 楚牧脑中又多了很多疑问,但至少放心,接头这事还会继续,那自己解药就还有可能得到。 这时他又拿出第二张纸看,这张纸上面却不是接头人给自己留的话,而是一张武功心法………… 看着太监的窘迫的脸,窦鼎之预感到了不妙,问道“沙侯来了?” 太监摇了摇头。 “他不愿入宫?”张渊快步上来问道。 太监还是摇了摇头,说道:“禀告大人,沙侯……沙侯他病了!” “什么?病了?早上沙侯还来瞻仰了大行皇帝遗容,那个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张渊着急的问。 “小人也不知,据侯府的人说,沙侯从皇宫回去感觉有些中暑,便睡下歇息了,睡到傍晚本来已经好些了,哪知道一个时辰前又不行了,现在都昏死过去了!”太监回答道。 “中暑?这才清明怎么会中暑的!”张渊激动的质问道。 太监不知道如何作答吓得跪地瑟瑟发抖。 一时间百官哗然,尤其是支持内阁的大臣们群情激奋。 “怎么会清明中暑的?” “沙侯年纪轻轻,岂会突然病倒,此事有疑啊!” “请皇后速速遣太医前去医治沙侯!决不能让沙侯出意外啊!” 皇后派的大臣如获至宝,马上重燃斗志。 礼部尚书郑义大喊:“皇后娘娘,首辅大人,皇位传承何其重要,此刻沙侯有异,断不可仓促立之啊!” 汪琦也来帮腔:“是啊!大行皇帝刚刚驾崩,不可再冒风险,选立一个生死难料的沙侯啊!” 在场的大臣们谁也没想到,今晚上会发生这么多意外。本来内阁已经说服百官推立沙侯,可关键时候皇后赶来,借助着四维门的支持,一下扭转了局面,将静侯推向了皇位。哪知片刻之间,静侯醉酒沙侯病重,两个人似乎都失去了承继大统的可能。 大家心里隐隐觉得今晚的事都透着那么一股蹊跷,一丝古怪。 当整个大殿一片喧嚣之际,只有皇后和窦鼎之不发一语,两个人对视了很久。此刻皇后本来茫然的脸终于舒展,首辅脸上那抹微笑早已消失。 窦鼎之现在的心情与其说愤怒,不如说是郁闷。 他当然想到沙侯的病倒和皇后有关系,其实他已经足够谨慎,今天一大早他就将府中几位武艺高强的门客派到了沙侯身边,千叮咛万嘱咐。 然而沙侯还是中招了,大概是中了某种厉害的毒。窦鼎之已经没有功夫去猜想皇后是在哪个环节下的手,这个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首辅现在满脑子都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巧的是,皇后脑中也是在琢磨下一步怎么走。 这一晚的斗法,都到这一步,两个人的底牌都已经掀开,变成了两张废牌。 皇后大概猜到窦鼎之已经没有人选了,除非他疯了来推立英王。 窦鼎之何尝不知道皇后也是无人可推了。 但是他想错了。 皇后沉默了许久后,脸上泛起一道邪魅的笑,窦鼎之不知道皇后到底想到了什么能让她笑得如此失态。 皇后知道此刻不宜发笑,但她却忍不住,因为她本来已经到了绝境无计可施。可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足以拯救她的人选。 “舅舅!”皇后突然张嘴喊了窦鼎之一声,窦鼎之很惊讶,这个称谓永平帝喊过,可他西门言君从没喊过,突然这么一喊,让他有些不安。 “舅舅!我想到一个人,或许是承继大统最合适的人选!”皇后眼睛又散发着自信,看着疑惑的窦鼎之。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那是个奇人 楚牧拿着那张疑似是武功心法的纸,不禁皱起了眉头,因为上面的第一段他好像看过!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专气致柔,能如婴儿。涤除玄鉴,能如疵!天门开阖,能为雌。能者,感知矣。” 楚牧如果没有记错,这应该是《道德经》里的句子,可又不完全一样。 对于上辈子为了应付考试,文言文下过苦功夫的他,这段话并不难理解。 大概就是说:魂魄和形体合二为一,能不分离。聚结精气以致柔和温顺,能像没有欲望的婴儿一样。洗涤内心的杂念,能没有任何瑕疵。感官和外界接触,能一直保持安静。能做到,就是感知了! 楚牧琢磨着这段话,脑中浮现出前世印象里武侠片或者仙侠文里的人物,盘着腿没有一丝杂念的冥想。 可这最后的感知是什么意思呢? 楚牧并不知道,这个感知矣,就是说到达了感知的境界。 在这个世上修炼武道,有五大境界,其中第一个境界就是感知境。 这张接头人给的心法,并不是什么不传之秘法,甚至国子监的藏书阁都有,不过没几个监生借去看过。 而这心法上的第一段话更不稀奇,这个世上所有的心法开篇都是这段话。 整张纸楚牧大概的看了一遍,翻过来发现还有一行接头人留的字。 “习之,毒发或可抑之。” 难道说练习这个心法,可以解毒? 楚牧很快就排除了这个可能,这些神秘人给自己下毒,就是为了逼迫自己去完成某件任务,现在头都没接上,他们没道理给这个心法让自己解毒。 接头人这句话比较合理的解释应该是:练习这个心法,毒发的时候或许能抑制。 楚牧看着这行字思来想去,他感觉接头人给自己留这个心法,可能是觉得国丧期间短时间没办法接头,怕自己毒一下发大了直接发死了,让他用这个心法暂时保命。 不管怎么说楚牧还是觉得如获至宝,他再也不想体验那种烈火焚烧的感觉了。 平复了心情,楚牧回到床上盘腿坐下。其实心法上并没有写要盘腿,但前一世武侠剧网文的印象过于深刻,他自然而然就盘上了。 按照心法上的写的,他深深的呼了几口气,让自己完全放松下来。 慢慢的楚牧的脑袋开始放空,似乎进入了心法上所写的那种状态。 可马上他又猛地睁开了眼,并不是那种状态里他感知到了什么让他惊讶,而是他忘记了心法后面怎么写的了。 楚牧不禁自嘲的笑了,赶紧拿起心法又读了起来,争取将每一个字都记在脑中,否则待会根本没有可能真的完全放空。 一盏茶的功夫,楚牧大概完全记下了心法上的内容,再次盘腿闭上眼,还是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放自己放松下来。 嘴里默念着心法上的内容,调整自己的呼吸。他要摒弃杂念,什么接头、大悦楼,什么祭酒和皇后统统被他抛到了脑后。 片刻后他终于心无杂物,脑中一片空白,空白到连心法上的内容都忘了。 楚牧在静静地感受着自己的身体,他仿佛能感受到心脏微微的抖动,血液在周身的循环。 他并没有控制,但呼吸依然自然的进行。 这种状态里,并没有如他之前所幻想的那样,会有什么星辰大海出现,更没有什么白发老人出现跟他讲述那最神妙的道义。 但楚牧感觉到了从所未有的平静,平静到他已经分不出自己是梦是醒。 如若是梦,为何梦中一无所有,如若是醒,为何自己陷于其中难以自拔。 从表面上看,楚牧的确是睡着了,睡得流出了口水,打起了呼噜,甚至还轻轻的排出了一股浊气。 但准确的说,他此刻是睡眠和静心结合的状态。 所谓静心是感知时的一种状态,类似于冥想或者入定。楚牧已经真正的静心,开始感知自己的身体。 而他的身体因为极度的疲乏却睡着了。 …… 午夜时分,整个人间仿佛都是安静的,大文皇宫却是为数不多的例外。 千盏明灯照亮的为公殿里,满朝文武还在激烈的争论,他们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好像他们能决定谁是新皇帝一样。 可是他们不能,他们从来就不能,大文一百七十二年的历史上,关于皇位的传承,大臣从没有发言权。 但这一次永平帝的骤然驾崩,却让这些官员第一次有机会对皇位的传承发表看法,虽然他们依旧没有决定权,但他们可以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来左右今晚胜利的天平。 不同于那些激动的大臣,真正能一锤定音的皇后西门言君和首辅窦鼎之此刻异常冷静。 “舅舅,我想到一个人,或许是承继大统最合适的人选!”皇后突然说道。 窦鼎之看着皇后脸上忽然泛起的笑容很是不安,刚才无数姓楚的人在他心中被他筛了一遍又一遍,他想要寻找一个他能推立的新人选,同时也在猜测皇后下一步可能会推的人。 但是他没有想到,他完全猜测不到皇后会说哪个人。 他当然猜不到,皇后也是刚刚突然想起这个人,但想到的一刹那就觉得他是目前最可能的人选。 窦鼎之一脸凝重问道:“不知皇后所说的人是谁?” “这个人无论人品还是学识皆上乘,仪表不凡有天子之相,大行皇帝亦曾夸赞之!”皇后高声说道。 “哦?还有此等人杰?”窦鼎之疑惑的问道。 “皇后娘娘,您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您说出来听听!”张渊急不可耐的问道。 “自然是南山孝王之后,楚牧!”皇后一脸严肃大声的说道。 窦鼎之瞬间瞪大了眼。 而在场文武百官全部一脸懵。 看着皇后一脸不可置疑的样子,他们完全没想到她会说出个很有疑问的人。 在场几乎就没人听说过那个南山孝王,更别说什么楚牧了。 大臣们交头接耳,互相询问有没有人知道楚牧是谁,南山孝王又是哪位皇帝的皇子。 “呜呼!”老祭酒突然大喊了一声,他疑惑的问道“呜呼!皇后所说楚牧,可是我国子监之楚牧乎?” “正是!”皇后笃定的说道。 几个官员马上围住老祭酒,询问楚牧的情况。 “萧祭酒,那楚牧真是你们国子监的啊?” “那是个什么人啊?” 老祭酒想着楚牧来到国子监两天所干的事,憋了半天说道:“呜呼!那可是个奇人!”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楚家楷模 想着楚牧这几日在国子监所做的事,找自己要钱去逛青楼,逃学去逛青楼,在大成殿前赤身热舞,但又因为皇上的驾崩伤心的昏厥。 老祭酒思来想去,觉得用奇人来形容楚牧大抵是合适的。 听到老祭酒用“奇人”来形容楚牧,大家依旧云里雾里,继续追问。 “那楚牧是何爵位?” “封地在哪儿?” “在国子监深造多久了?” 老祭酒指着眉道:“是新入学的监生,原籍好像是江汉道。” 在场有出身江汉道的官员一听此话,不解的说:“我怎么没听说过老家有个叫楚牧的皇亲啊!他是何等爵位?” “他没爵位,好像是农人出身!”老祭酒想了一会答道。 “没爵位?” “农人出身?不是南山孝王之后么?” 一众大臣更加惊讶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皇后提的人居然是个没爵位都混成农人的野生皇亲。 高光义一拍手说道:“哎!我想起来了,南山孝王乃是太祖第七子!” 大文的爵位划分并不复杂,一共只有王、公、侯三等,其中又有亲王郡王、国公道公和县侯乡侯之分。 爵位可世袭但要降爵,也就是说皇帝的儿子若封亲王,其子再袭便是郡王,其孙为国公,以此类推。 而楚牧是太祖十世孙,爵位早在他爷爷的爷爷那辈就降没了。 郑义这时管不得之前老祭酒曾抓过他头发,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那楚牧可有功名在身?” 老祭酒不愿何其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国子监的大部分监生,皆是举人出身。虽未考取进士,但也须是举子中的佼佼者才会被选入国子监学习。 郑义本想如果楚牧有功名在身,就能帮其说话,可老祭酒一摇头,他便知楚牧是靠蒙荫进的国子监,想帮他说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张渊大概听明白了楚牧的情况,那上跳出来反对:“那楚牧只是一农人,蒙恩典得入国子监学习,何来皇后所说的学识?” “哎,楚牧籍籍无名之辈,不知其是有文章传世还是做过什么仁德之事,能让皇后说他人品学识皆上乘?”高光义也上前帮腔。 汪琦看皇后沉默不语,马上站了出来护主道:“本官不解张大人的意思?农人如何了?在场官员一大半都是农家出身,天下亿民十之八九皆为农人,岂可以农人身份贬低楚牧!又说他蒙恩得入国子监,据本官所知,每年被选入的楚家子弟不过十人,而如今楚姓皇亲不下十万,如此说来楚牧亦是万里挑一之才,岂非有学识乎?” “哼!每年选入国子监的皇亲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么?皆是大族纨绔,入国子监只为日后某个好差事!还说什么万里挑一?简直笑话!”张渊反驳道。 汪琦却冷笑一声:“若按张大人所说,那楚牧并非出身大族,何以得入国子监?岂不正好说明他有过人之处么?刚才萧祭酒不也说楚牧奇人也么!” 老祭酒听到忍不住咳了一声,显然其他人没有理解他说的奇人是什么意思。 张渊被汪琦这么一驳,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 想来那汪琦现在虽执掌工部,但其实当年乃是一甲第一名状元出身,辩才无碍文章一流,与他多论占不到便宜。 张渊转身拱手质问皇后:“娘娘刚才说大行皇帝曾经夸赞过楚牧,请问何时何地因何事赞之?莫不又得去问孟总督吧!” 窦鼎之扭头瞪着张渊,本来此刻他就因为皇后提楚牧而头疼,这张渊居然又扯出四维门,生怕人家四维门不派人来逼宫么! 张渊经过这一整天憋了一肚子火,自己看重的英王出局,勉强接受的沙侯又无故病重,尤其刚才又被汪琦驳的无话可说,让他现在有点急眼,根本不管什么四维门,就是想怼的皇后无话可说。 皇后却丝毫没有慌乱,甚至还挂着淡淡的微笑,转头望着高光义道:“高大人,你熟识宗室之事,曾记否,八年前大行皇帝南巡归来,数百楚家子弟拦御道之事?” 高光义猛的被一问,皱起眉头细细回想,多年前确实发生过一次数百楚家子弟拦御道请愿的事。 大文建国一百七十二年,天下太祖血脉代代繁衍,连同家眷有数十万之巨,朝廷自然不会全数供养。 能吃着皇粮的是尚有爵位的皇亲,其他楚姓子弟只能靠自己谋生与百姓无异。而不少楚家人逐渐落魄的还不如普通百姓,有杀猪的有屠狗的,更有甚者在青楼当龟公在街头胸口碎大石。 八年前永平帝南巡,有不少楚家子弟串联拦御道,请求皇帝能顾养天下楚家血脉。 永平帝一向以仁德著称,并没有下令拿住这些不肖子孙问罪,而是亲自出面劝说他们自食其力,重现家族当年繁荣。当时永平帝还举了一个例子给那些楚家子弟听。 想到这些,高光义突然瞪大了眼,嘀咕道:“是他!” 皇后淡淡的问道:“高大人想起来了?大行皇帝是否曾经夸赞过楚牧啊?” 高光义看了看一旁觉得不可思议的张渊,点了点头,回答道:“确是夸赞过!” 高光义这么一说,支持内阁的官员大惊失色,张渊更是一把拽住高光义问:“皇上怎么会认识此子?” “大行皇帝当年南巡,曾到过江汉道,具体何故认识楚牧我不知道,但皇上确实见过他,当时楚牧年仅十来岁,父母已逝家姐远嫁,一个人守着几亩旱田,农时耕种闲事狩猎,靠着自己将之前给其母治病所借的外债还清,不仅如此还将老宅草屋换瓦房。皇上得知大加赞赏,称赞其自食其力,人穷志坚,当为天下楚家子弟之楷模!”高光义叙述道。 “如何,张大人如若还不信,可去找史官查档,这事应该是记录在案的!”皇后挑着眉说道。 张渊再次哑口,转头看着窦鼎之,此刻他已被逼入绝境,唯有寄希望于首辅能登高一呼扭转乾坤。 窦鼎之自然是知道张渊的意思,沉默了许久他也该站出来了。 “皇后娘娘!”窦鼎之这一声叫的极其大声,好像要让百官都注意自己。 看着窦鼎之终于站了出来,张渊迈步走到了他的身旁,另一边的高光义没有叹气,目光坚定的正了正自己的衣冠,也走到了窦鼎之的身旁。 在场的官员看着三位内阁大臣皆大义凛然之状并肩而立,即使是皇后派的官员都不免肃然起敬。 不远处的次辅袁复本也想站过去,可又一转念又放弃了。他看着这三个经常意见不一的老家伙,突然想起二十多年前,当时还未入阁拜相的他们也是像这样并肩而立,义无反顾的站在先帝的战马前,阻挡他出征的步伐。 看着巍峨如山的三位重臣,皇后并未退缩反而又抬起了她引以为傲的下巴,问道:“首辅有何高见啊?” 窦鼎之一脸严肃的大声喊道:“臣以为楚牧确为承继大统不二之选!”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大行皇帝的厚爱 一时间整个为公殿鸦雀无声,皆屏息注视着三位内阁重臣与皇后的对峙。 紫露就站在皇后的身后,直面气势逼人并肩而立的内阁三巨头。这三位并不会武功,却让会功夫的紫露不寒而栗。 她虽只是一个侍奉皇后的宫女,但也知道这三位是何等的人物。 曾经数次永平帝下朝到皇后跟前,破口大骂这三个是老匹夫。即使是紫露都看得出,那是皇上委屈到了极点的发泄。 这样的强大的对手,皇后又怎么对付的了了?于是她紧紧的站在皇后身后,生怕待会主子招架不住,如果倒下还有自己能扶住。 可万万没想到首辅大人一脸严肃的大声宣告:“臣以为楚牧确为承继大统不二人选!” 说完窦鼎之一掀朝服下摆跪在了地上。 一旁本来大义凛然的张渊膝盖忽然一软,差点也跟着跪在了地上,好在他大概并不缺钙,即将跪下时又站了起来。 而高光义也是一时惊慌失措,习惯性的发出“哎”的一声,紧接着拉抬起声调“哎~啊?” “窦鼎之你这是什么意思?”张渊气的直呼其名的质问。 高光义一脸诧异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首辅,一时不知所措。张开了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哎”的一声,表达自己复杂的情绪。 在场百官本来以为刚才会是皇后和内阁的最终对决,谁也没想到关键时刻首辅大人会反戈一击,突然支持了皇后的意见,都懵逼的在心中盘算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就连已经准备“呜呼”一声,以壮内阁士气的老祭酒,也惊讶的“呜”不出来了。 但他不呜呼有人却要呜呼。 郑义和汪琦虽然也没想到首辅会“临阵投靠”,可马上就意识到他们即将胜利,马上站出来附和。 “呜呼!首辅高瞻远瞩一锤定音,我大文真龙天子呼之欲出!”郑义夸张的说道。 “大行皇帝在天有灵,当慰后继有人,大文必将江山永固,永盛于世!”汪琦跪在永平帝的梓宫前大声说道。 张渊气不过冲了过来,指着汪琦厉色说道:“胡言乱语!大行皇帝在天有灵,岂会安心一田舍郎承继大统!”又转过身对着支持内阁的大臣,说道:“楚牧或有自强不息之志,可天子之位何其重要,我绝不信大行皇帝会愿意将皇位传给一个,只识耕作打猎刚来国子监没几天的人!” 不少支持内阁的大臣听着张渊的话,同样在心中泛起嘀咕,或许他们的领袖支持了楚牧,但他们打心底无法认同这个他们并不了解的野生皇亲。 有几个正直的大臣站了出来。 “自强不息之人大有,皆能承继大统,御我大文乎?” “说得对,大行皇帝只是曾经夸赞过此子,多年过去陛下或许早就忘了此子,岂可凭此便拥立之?如果要说夸赞,陛下夸赞最多的是英王,臣以为英王才是当立之人!” 张渊一听这话马上来了精神,既然窦鼎之敢临阵投敌,那他就返回去支持他本来就看重的英王,大声喊道:“说得对,环顾天下,此刻英王……” 皇后不想再节外生枝,果断的打断了张渊的话,说道:“说陛下忘记了楚牧?不,陛下多年来一直记得他,常与我言楚牧仪表非凡,人品贵重,他日必有一番成就!萧祭酒,这话你可曾听过?” 萧光盛皱着眉沉吟了一会,道:“臣听过!” 张渊不可思议的看着老祭酒,窦鼎之“投敌”已经让他心力交瘁,万万没想到浓眉大眼一向正直的萧光盛也会投敌。 自从楚牧的名字被皇后提及,老祭酒除了楚牧的基本情况,其他不愿多言,因为有些事他不想说,他的内心是支持内阁的。 可正因为他的正直,皇后点名问到了,老祭酒亦不愿说谎。 “老祭酒执掌国子监有些事最是清楚,楚牧为何能入国子监?”皇后问道。 老祭酒有些抱歉的看了看张渊,转头答道:“是大行皇帝钦点的!” “钦点之时陛下怎么说的?”皇后再问。 老祭酒斜眼看着皇后,当时你不也在场么,非要这事从老夫嘴里说出来! “大行皇帝当时说,楚牧生于乡野,未有笔墨熏陶,但其人志坚聪慧,仪表更是不凡。令臣多加教导,他日必有大成!”老祭酒如实以答。 听到“必有大成”四个字,刚才站出来呼应张渊的两位正直大臣,默默的往后两步退回了群臣之间。 皇后淡淡的看着哑口无言的张渊,高光义的气叹了一次又一次,唯有窦鼎之神态自若,因为这事他本来就知道。 “呜呼!第二次!”老祭酒继续说道。 第二次?皇后突然脸色微变,因为她也不知道为了楚牧,永平帝还和老祭酒有过交谈。而窦鼎之依旧平静,因为第二次他也知道。 “第二次,大行皇帝单独召见老臣,询问楚牧何时来京,准备如何安排,嘱咐老臣一定要悉心照料他!”老祭酒说道。 “第三次,大行皇帝又单独召见老臣,再次询问楚牧何时来京,并嘱咐老臣,楚牧初入京城或有不适,让老臣多多关照,他若有不合礼仪的行为,老臣也要多体谅之!” “第四次,大行皇帝还是单独召见老臣,询问楚牧为何还没入京,并嘱咐老臣,虽然未按时前来,亦不可重罚,毕竟来路千里迢迢,当体谅之。” “第五次,大行皇帝……” 皇后已经顾不得仪态,惊讶的微微张开了嘴,目光凝重。到底永平帝对楚牧有多上心!到底为了他召见了老祭酒多少次!他干脆把楚牧接进宫自己教导的了! 窦鼎之也平静不下去了,因为后面几次召见老祭酒他也不知道,甚至心中冒出一个不可能的想法——楚牧不会是外甥在外的私生子吧! 老祭酒最后“呜呼”一声,将皇帝八次召见他的事全部说完。 在老祭酒说完的一刹那,张渊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知道他已经没法在阻挡了,永平帝不看重楚牧鬼都不信! 窦鼎之见状,大声喊道:“有大行皇帝如此厚爱!当早立楚牧,以安天下之心,以慰陛下在天之灵!” 在场大臣也纷纷跪下,高光义高喊:“请皇后早立楚牧!” 所有大臣包括张渊都跟着齐声喊道:“请皇后早立楚牧!” 反而倒是皇后隐约感到一丝不安。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无信义的小人 大文二十一年的清明,因为戒严,京城的百姓觉得这一天格外漫长。 而那一夜,对于朝廷的大臣们来说更加漫长。 他们泾渭分明分成两派,互相争吵、谩骂甚至动手拉扯。 从傍晚到深夜,他们都曾接近胜利,又都亲眼看着胜利的戛然而止。他们都曾亢奋呐喊,又都失望的沉默。 最终却奇妙的满朝一致,推立了一个他们大多数人之前闻所未闻的野生皇亲。 新的天子不是他们任何人的首选,却是一夜明争暗斗后,唯一各方都能接受的人。 大局已定,大部分官员离开了皇宫,走出大文门他们依旧还在讨论新的天子。 有的人期待新君能开创一代盛世,有的人好奇这位传闻中仪表不凡的奇人到底是什么模样,有的人则疑惑到底大行皇帝和他什么关系。 但也有人满腔怒火对楚牧充满了恨意…… 官员们大多还没有回到家,悠扬的钟声便从皇宫响起,内城的大钟也紧接着敲响,这钟声仿佛是在宣告这个庞大的帝国已经有了新的主人。 而在沉睡中的百姓们,被钟声吵醒依旧惶恐和不安,他们还不知道这个钟声的含义。其实二十一年前这样的钟声也曾在午夜响起,但过去多年又有谁还记得呢。 直到官府的衙役们和打更人敲着锣,穿过每一条大街小巷高喊解除戒严。看到街口的士兵相继撤离,百姓们的脸上才露出笑容,筹划着明日出门采买或是出城祭扫。 但衙役们并没有宣告新帝的诞生,因为理论上新的皇帝还并未产生。 皇宫内,剩下的大臣也从为公殿离开,只留下皇后守在永平帝的灵前。 内阁大臣们和六部的尚书转场到文渊阁旁的小厢房,一进门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战斗,一场关于新皇帝继位流程的战斗。 这次的皇位传承在大文历史上还是首次,所以并无前例可循,首先遇到的问题就是谁让楚牧继位的? 以往太子继位名正言顺。而楚牧既非太子,永平帝骤崩也未留下遗诏,那到底是谁授权他继位的呢? “自然是皇后下懿旨了!”礼部尚书郑义说道。 张渊本来怒目瞪着窦鼎之,他对窦鼎之临阵投敌耿耿于怀,从为公殿出来就一路瞪到了这。但一听到郑义的话,马上跳了起来骂道:“胡说!自古哪有皇后下懿旨确立天子的?你这个无信义的小人。” 郑义一听就懵了,自己这话怎么和没信义扯上关系了? 窦鼎之当然知道张渊只在趁机骂自己,但佯装不知,喝着茶道:“张大人说的对,自古未有前例,我看应该用太后的名义下懿旨!” “我说的对不对不用你说!虽然我亦觉得当以太后名义下懿旨,但你还是个无信义的小人!”张渊这次直接对着窦鼎之说道。 窦鼎之现在也不要首辅的威仪了,就是佯装听不见。 汪琦起身说道:“可太后毕竟久病卧床,也未有前例可擅用太后名义下懿旨啊?” “哎,非常时候非常之举,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他日太后醒来,也不会怪我们是无信义之人!”高光义抚着胡子眯着眼说道。 窦鼎之正喝茶差点一口呛着,他没想到高光义也来这套,但也忍了下来。 “可太后什么脾气,大家都知道,难保日后苏醒,不会怪罪我们!”次辅袁复质疑道。 张渊又站起来,说:“怪罪我们什么,怪我们是无信义……” 窦鼎之马上大声插话道:“太后是我亲姐,我说不会怪罪就不会怪罪!” 一看窦鼎之有些愠怒,张渊嘀咕了一声:“太后怎么会有这么没有信义的弟弟!” 郑义又问道:“就算用太后名字下懿旨,那楚牧以何身份继位?” 张渊刚才查了半天,终于知道楚牧是永平帝的子侄辈,当然这也是肯定的,否则皇后也不会主动提议他。 “那自然是名义上将楚牧过继给大行皇帝,让他以皇子的身份继位!” 袁复皱着眉道:“这楚牧我们都没打过交道,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万一他不愿过继当如何?” 眼看张渊又准备说话,窦鼎之抢先骂道:“我们都将皇位奉上了,他要不愿意他就是个无信义的小人!” …… 楚牧自然是不知道在遥远的皇宫有人刚刚骂了他。 此刻他正睡得深沉,深沉到鼾声如雷却不自知。 而实际上他还处于那张心法上所说的静心的状态,意识上一片空白。 神游于自己的身体,静静地观察着身体里每一处细节。 其实前世上过生物课,也见过人体模型甚至了解血管的分布,所以对这些都见怪不怪。 直到刚才他感应到了附着在血管上的真气,可他其实并没有真的看到,只是感应到了真气的流转。 就当他想搞清楚这真气到底是什么时,突然之间他便醒了。因为他想了,他的意识便不是空白,也就无从静心了。 楚牧一睁开眼却非常不适宜,窗外初升的太阳射出的阳光让他双眼迷离,屋外鸟叫虫鸣让他觉得刺耳,他仿佛是从一个真空的时间中出来的。 过了片刻他终于适应了周遭的环境,此时他感觉整个人都朗润了,昨夜全身的疲乏一扫而空。 正当他想再品读一番那张心法时,“咚咚咚”房门被敲响了。 楚牧看着自己身上依旧穿着昨晚那件军服,赶紧脱下塞进床底换上常服。 “咚咚咚”房门再次被敲响,敲得也更用力了。 楚牧深深地吸了几口气,门外大概应该是司业派来的人,他在心中捋了一遍已经想好的说法,装作很放松的样子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一个威武的男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是?”楚牧并不认识此人,在国子监也未见过。 男人拱手道:“在下是来接您入宫的!” …… 解除戒严后,清晨大街上便人头攒动,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气。老百姓们穿梭于大街小巷,采买物品,享用早食。 一支百人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的从皇宫出来,走在一元大街上,百姓围在路的两边,纷纷猜测这支队伍的来历和去向。 队伍为首的是内阁大臣张渊、礼部尚书郑义以及太后的心腹曹公公,身后还有十来名礼部官员,在数十名金刀卫的护卫下,前往国子监传旨。 当队伍抵达国子监之时,楚牧正跟着那个男人从后门离开了国子监…… (这几天事情比较多,所以更新的晚了!让不少人久等和吐槽了!以后我尽量早点更新!还有就是,新书期很需要大家的跟读,希望大家不要养书每天都来追读!感谢了!) (另外,在大家的支持下,我得到了网页版和APP的小小推荐位,由衷的再次感谢大家!)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欲哭无泪的礼部尚书 楚牧诧异的看着门外的男人,他虎背熊腰皮肤黝黑,看样子应该是行伍出身。 “你说入宫?”楚牧问道。 男人面无表情的回道:“是,在下奉命接您入宫!” “奉谁的命令?”楚牧继续问道。 男人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看着楚牧,道:“请速随我进宫!” 昨晚皇后的确提了一嘴日后再召我进宫,这日后也日的太快了啊!难不成是要我去领取赏赐? 楚牧顿了片刻,回答道:“既然如此,请容我梳洗一番!”说完就关上了门。 片刻之后,房门再次打开,依旧挂着眼屎的楚牧走了出来,尴尬的笑道:“我只有这两身旧衣服,入宫对衣着没要求吧?” 黝黑的男人并不在意楚牧的着装,只是淡淡的说了声:“请!” 楚牧跟着黝黑的男人来到国子监后门,门外僻静的小巷里停着一辆马车,男人上前掀开车帘示意他上车。 小巷远离大街,可依旧能听到车水马龙的喧嚣。 “解除戒严了么?”刚要上车的楚牧问道。 昨晚楚牧睡得深沉,并没有听到衙役关于解除戒严的通知,更没有听到那来自皇宫悠扬的钟声。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所以是选出新皇帝了么?”楚牧又问道。 这时男人微微的皱了皱眉盯着楚牧的脸,看了半天才轻轻“嗯”了一声。 楚牧并不知道男人为什么要那样看自己,怀疑问这种问题是犯了忌讳,便不再多问钻进了马车。 黝黑的男人拿起一顶斗笠戴在头上,来回观察四周确定没人后,轻扬马鞭架着马车走出小巷。 刚一出巷口,男人就看到左边远远地驶来一直浩浩荡荡的队伍,他压低斗笠一拉缰绳,驾着马车右拐离去。 大街两侧站满了围观的百姓,他们好奇的看着这支奇怪的队伍。 浩浩荡荡的队伍,只有打头一辆马车,数十名官员步行而随,两侧则是坐着高头大马的金刀卫压阵护卫。 说是皇帝出行吧,皇帝刚崩了,而且这规模也小了。 说是王爷出行吧,这规模又大了,而且哪个王爷也配不上金刀卫出动啊! 饶是见多识广的京城土著们,也瞧不出这队伍所为何来。 突然有人大喝一声“放屁!” 百姓们纷纷张望是谁敢在此口出狂言,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嫌犯”。不过有几个靠近队伍的百姓听得真切,那声“放屁”就是从队伍里打头的马车上传出来的。 马车里,内阁大臣张渊两眼通红的指着礼部尚书郑义,大太监曹春正夹在中间却当自己是团空气一声不吭。 “凭什么让老夫下跪?”张渊瞪眼质问道。 郑义一脸无辜,怯生生的说:“不跪就不跪,张大人何必如此激动!” 现在的张渊因为几乎快两天没合眼,整个人处于亢奋又有点迷离的状态,加之昨日推立新君时窝的火,让他现在一点就着。 郑义刚才也不是让张渊下跪,他可没那个胆子。 他只是刚才想着传旨的事,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便询问张渊,待会见到楚牧要不要下跪,哪知道张渊一个“放屁”就骂来了。 明明昨晚上内阁和六部的讨论,关于楚牧继位的流程和法统,全部按内阁的意思通过。就是以太后的名义下诏,让楚牧过继给永平帝为皇子,再以皇子的身份继位。 郑义也憋屈,明明什么都按你们的意思办了,怎么还这么大火气。 本来这趟他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毕竟谁不想捷足先登,在新皇帝那露露脸表现一番。郑义费了不少口舌,才捞上这趟好差事,当然也因为他执掌礼部,这趟由他去也在理。 只是没想到内阁派出的代表是此刻暴躁易怒的张渊。 “张大人,您先冷静,没让您跪,就是和您商量商量,待会见着楚……”郑义马上意识到此刻还叫楚牧名字已经不合适了,赶紧改口:“见到殿下,总不能像个木桩那么站着吧!” “你叫谁殿下啊?”张渊刚坐下又气得站了起来。 郑义紧张的摆摆手,道:“不叫他殿下叫什么?” “他又不是皇子,凭什么能称殿下?”张渊质问道。 “咱们此去传太后懿旨,不就是让他成皇子么!”郑义也有点急了。 “他不还没接旨么!” “他没接旨也不能直呼其名啊!” “谁让你直呼其名了,你可以……可以……”张渊头昏脑胀一时也懵,忽然眼睛一闪,道:“可以叫他楚监生么!” 郑义一脸无奈的看着张渊,道:“我的张大人啊!他可是未来的天子,我们见面喊他‘楚监生’,你就不怕他登基以后第一道圣旨就让咱俩去见大行皇帝么?”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金刀卫的首领车外报告已经到达国子监。 这时老祭酒一个人站在国子监的大门口,他已经等了许久了。 昨晚他离开皇宫并没有来国子监,而是回家休息去了。今天一大早赶了过来,也没有进去国子监,更没有去见楚牧。 老祭酒是个正直的人,正直到不该他传达的消息,他绝不会越俎代庖。 提前告诉楚牧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楚牧必然对他感恩在心。可在他看来,这便是小人行径,君子所不为也。 所以他就一直站在大门口,静静的等着朝廷派人来宣旨。 张渊郑义和曹春正下了马车,看见老祭酒便走了过去。 郑义心里还记着昨天老祭酒抓自己头发的事,随意拱手一下,问道:“老祭酒已经告知殿下了吧!” “呜呼,此事甚大,非老臣该言,并未知会楚牧!”老祭酒回道。 郑义又问:“那殿下现在何处?” “呜呼,郑大人一口一个殿下,我执掌国子监,却不知此间有殿下也!” 郑义看了看老祭酒,又看看张渊,心想你俩不愧关系好,一对轴人。 “也罢,那我们就快去给殿……给楚监生宣旨吧!” 老祭酒一摆手,将众人请进国子监。 走到一半老祭酒靠近张渊,拿手肘拱了拱他,道:“呜呼,张大人可还生我的气?” “你如实以告,我气什么?当我是爱生气的小媳妇么?”说着张渊看着萧光盛笑了起来。 司业看见内阁大臣礼部尚书前来,赶紧过来问安。 “不知各位大人前来,有失远迎!”司业弯腰恭敬下拜。 “罢了,楚牧楚监生现在何处?快带我们去找他!”张渊说道。 “楚牧?他没在啊,他昨天出去了就没回来!” 司业话一刚落,张渊郑义和老祭酒都吓了一条,连一直当自己是空气的曹公公也不禁睁大了眼睛。 (在大家的支持下,今日上了推荐位,一下收藏就翻了一番。希望新来的朋友,如果看的满意,也能每天追读,这就是对这本书最大的支持了!谢谢!)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故技重诈 楚牧此刻正坐在马车里,一脸凝重的思考自己是不是该跳车了! 自从上了车他便觉得不安,虽然来到这个世界没几天,除了皇后那辆奢华的马车外,也没乘坐过其他的马车。 但拿屁股想都知道这个没有窗户的车厢很古怪。 楚牧仔细一看,两边过去是有窗户的,可现在被人用黑布给钉上了。 为什么要遮住窗户?无非是不想让我看到窗外的样子。 楚牧没扯下来黑布,也确实看不见外面的样子,但马车没走多远他就知道不对。 他过去翻墙出去外面就是刚才停马车的小巷,所以知道出了小巷要是往皇宫方向应该左拐,可马车刚才明明是右拐了。 楚牧并没有做声,说不定皇后是秘密召见自己,所以不能走皇宫正门。进侧门的话,绕一下也是有可能的。 可马车自从右拐后便一路往南,再未转向。 那就不对了,这绝对不是去皇宫! 细细想来从一开始就很奇怪,为什么皇后要见自己会派这个男人来,不应该派个太监或者是昨晚那位紫露么。 今天京城解除了戒严,大概新的皇帝已经产生,而刚才自己问起,那个男人的样子也很可疑。 莫非是自己昨晚卷入那场是非,皇后以免走露风声,所以要灭口? 再一细想,这黑不溜秋的男人也没说是自己是皇后的人啊!如果是顾斩那边派来的呢? 哎,那估计也是要灭口! 楚牧想到这里手伸进怀里,紧紧的握住那场生锈的菜刀。 他一开始也并非没有警觉,所以假借梳洗,回屋寻找能防身的东西。 可怜他穷的现在就剩美貌了,在号舍找了一圈,除了这把菜刀外什么也没找到。 早知道当时那包能让人成为一潭死水的佐料应该多买一点的。 而且当时拿不拿菜刀楚牧也是纠结的,万一真是皇后邀请自己入宫赏赐,结果自己带一把菜刀,这不是逼皇后赏自己一个斩立决么?难道还能指望自己入宫会没人搜身? 还好想了半天楚牧以防万一还是带上了。 目前唯一的让楚牧难以下决定跳车的,是他还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这个男人会不会是来接自己去接头的? 这并非没有可能。昨天既然收到接头人的信,就说明接头人了解自己身在国子监,今天戒严又解除了,派人来接自己也是可能的。 如果是这种情况,自己跳车了,在大街上一定会引来关注,那本来秘密的接头就会曝光,说不定自己就永远得不到解药了…… 想到这里楚牧猛抓自己的头发,此刻脑中一团乱麻,自己卷入了太多麻烦当中,而所知道的信息又太少,根本无法准确的判断自己的处境。 而这时车外传来杂乱的犬吠声,马车也停了下来。 这下彻底不用纠结要不要跳车了。 楚牧紧张的握着菜刀注视着车厢的帘子,生怕陡然一把剑刺了进来。 “到了!”车外传来男人的声音。 楚牧手一直放在怀中随时准备拿出自己的钢板,忐忑的掀开帘子,一下车就吓了一跳。 他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不大的院子里,四周全是狗笼,而且都是些张牙舞爪的猛犬。 看着几十条紧盯着自己露出凶光的恶犬,楚牧心中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不会是要犬决我吧。 “这是哪儿?”楚牧瞪着男人问道。 “南城斗狗场。”黢黑的男人冷冷的回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楚牧厉声问道,他心里却在祈祷对方回答是来跟自己接头的。 男人取下斗笠扔掉,拱手道:“在下李尚武!” “李尚武?没听过!”楚牧疑惑的说道。 李尚武显然没想到楚牧不知道自己,马上有些骄傲的说道:“在下便是曾随英王殿下在平原城大破西原十万大军的李尚武!” 楚牧觉得自己问得很清楚,问你是什么人,希望你告诉自己是来接头的还是来灭口的,结果你一脸骄傲的说你曾经跟着什么英王大破西原十万大军? 这就好像有人敲门,你问是谁?正常人会说您的外卖到了或者社区送温暖。结果门口的二货来了一句:我高考考了六百六! 所以此刻楚牧面无表情眼里甚至还有点不屑的看着李尚武。 李尚武微微蹙眉,他不知道楚牧为何听到自己的名字会是这个表情,心中有了些许不安。 “我是问你带我来这干什么?不会是想送我条狗吧!”楚牧问道。 “这里足够吵闹,方便我动手!得罪了!”李尚武说着就抽出佩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砍向了楚牧。 楚牧一点也没想到对方这么突然就动手了,一慌张根本没来得及拿出菜刀,就挨了李尚武一刀。 “当”的一声。 李尚武不明白自己砍到楚牧身上为什么会出了这么一声,皱着眉头退了一步。 楚牧从怀里掏出菜刀,感谢老天爷它又救了自己一命。 有时候他觉得这菜刀就跟黑洞一样,无论对方动手还是动刀,总能吸引对方往它身上来。 刚才李尚武那一刀是起了杀心的,又快又狠,刀砍到菜刀刀面那一刻,把楚牧握着刀把的手都给振开了。 所以楚牧是把菜刀从怀里捏出来的,等了一瞬手上发麻的感觉逐渐退去才又握住了刀把。 李尚武突然瞪大了眼,因为他注意到,刚才楚牧捏刀面的地方,居然有两个深深的指印。 “想不到你有这般功力!”李尚武惊讶的说道。 “啊?”楚牧一下没明白,但很快的就板起了脸,他意识到对方似乎有一丝忌惮自己。 “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楚牧故技重诈道。 李尚武看着楚牧沉默了一会才答道:“我本来以为你还不知道你成了什么人,而现在我发觉我也没弄清楚你本来是什么人!” 这句话成功的把楚牧绕进去了,他反复在口中重复两次也没理解到底是什么意识。 李尚武昨夜在为公殿眼睁睁的看着楚牧抢走了本该属于英王的皇位,从皇宫咬着牙离开,他就决定要阻止楚牧登基。 于是连夜潜入了国子监,寻找到楚牧的号舍后,并没有马上动手。 因为从皇后和首辅晚上的态度看,很可能楚牧就是他们预备阻挡英王的底牌。那么楚牧身边应该有高手护卫。 可等到天亮了,李尚武实在没发现哪儿有护卫,再不动手宣旨的大部队都要来了。这才现身将楚牧骗至此处,准备动手除掉。 李尚武已经足够小心,在窗外一直观察流着口水睡觉的楚牧,感觉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登上大文权力的顶峰,而且那种放肆的睡姿也不像会武功的样子。 可刚才楚牧轻轻一捏,居然能在那么厚的钢板上按出那两道指印,这不是一般武者能做到的。 看着楚牧一脸风轻云淡,李尚武知道自己遇到了不得的人了!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常山马辰龙 京城虽然解除了戒严,但国丧期间一切文娱活动全部禁止,甚至一个月内全国连婚嫁都不允许,更别说斗狗了。 满院子的猛犬往日习惯了厮杀斗咬,被关了两天本就很憋屈。察觉到了李尚武身上散发的杀气,触发它们身上嗜血的本能,皆激动的摇晃木笼大声狂吠,似乎在期待两个男人之间进行一场血腥的恶战。 满院子嘈杂刺耳的犬吠,楚牧想要呼喊救命,只怕嗓子喊破了也不会有人听见。 只得故作深沉,希望威慑住对方。 李尚武蹙眉怒目道:“难怪皇后和首辅没派人保护你,原来你会武功!” 皇后为什么要保护我?首辅又是哪位?我会武功我怎么不知道? 楚牧完全没听懂对方的话,但通过字面意思发现对方误认为自己会武功,便冷冷的笑道:“你终于发现了,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些草率了!” “哼!谈不上草率,反正今日无论如何我都得动手!否则愧对英王!”李尚武说起英王还拱手以示尊重,继续说:“来吧!都是练武的,莫废口舌,直接刀剑说话!” 李尚武策动真气举起佩刀,楚牧清晰的看见他周身突然迸发出一股气浪,周围地上的灰尘,“嘭”的一下全部扬起。 楚牧也慌了神赶紧喊道:“你真以为你配得上我动手么?” 李尚武听闻并没有放下佩刀,但也没有马上进宫。 楚牧赶紧又说:“你真以为皇后和首辅没有派人保护我么?他们之前没有现身,是我没有下令!”说着他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继续说:“只要我一摆手,你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李尚武依旧没有放下佩刀,但眼睛微微左右扫视了一番。 楚牧趁热打铁的说道:“我向来仰慕英王,也敬佩你对英王的忠诚!你现在若收手,今日这事我便不会追究!” 李尚武听完皱着眉头默了许久。 楚牧刚以为成功震慑住了对方,李尚武仰天大笑,道:“今日我已出手便没法再收手,为了英王,即使粉身碎骨,李某也在所不惜!” 刹那间李尚武一个健步便冲了过来,周围的猛犬似乎也被点燃叫的更加凶恶。 楚牧眼睛瞪得斗大,看的清清楚楚李尚武一脸决绝,双眼放光直冲自己而来。 他知道自己连跑都来不及了,他闭上了眼,那只举了半天的右手也无力的放下…… 就在李尚武的刀即将砍刀楚牧面门的一瞬间,忽然满院的猛犬都闭上了嘴,吓得匍匐在笼中。 整个院子忽然安静了下来,李尚武心中虽闪过一疑,但并没有停下动作。只要刀再往前一寸,阻碍英王殿下的人就会消失。 可那一寸永远也不会抵达了。 一个人从天而降,直接落在李尚武的双肩之上。 “咚”的一声,李尚武被巨大的冲击力钉入泥地之中,只露出了半个身体。 巨大的声响让楚牧猛地睁开眼睛,只见一个少年郎站在李尚武的双肩上,看着自己微微一笑,手里还拿着一个饼。 李尚武已经被砸晕了过去,楚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这一幕,问道:“你又是谁?” 少年郎嘴里还在咀嚼,赶紧吞下回答道:“在下常山马辰龙!” 马辰龙拍了拍手,拱手道:“不好意思,刚才去买驴肉火烧了!我喜欢吃脆一点的,让老板多烤了一下,所以来晚了!望请见谅!” “驴肉火烧?”楚牧一脸懵逼,问道:“你是皇后派来的么?” 马辰龙摇了摇头。 “那是首辅派来的?” 马辰龙还是摇了摇头。 “难不成你是来接头的?”楚牧试探性的问道。 “接头?不知道哇!就说让我来保护你!”马辰龙说着又咬了一口火烧。 “那是谁派来了的?”楚牧蹙眉问道。 “我是从四维门来的啊!” ………… “你说什么?昨天就出去了还没回来?”郑义瞪大了眼问道。 司业被吓得怯生生的回道:“禀大人,楚牧昨天傍晚就离开说是入宫瞻仰大行皇帝遗容,可谁也没在皇宫见过他。此子顽劣,说不定要是跑去风月之地……” 老祭酒赶紧打断他,问道:“呜呼!此等大事,为何不早向老夫报告!” “萧大人,昨日您没回国子监,京城又戒严,我如何向您报告啊!”司业赶紧解释。 张渊在一旁整个脸涨得通红,大喊:“快来人去内阁向首辅报告!马上关闭九门,全城大索!” 曹春正着急的赶紧过来道:“我马上回宫禀告首辅大人!” “对!而且还得向皇后报告!”郑义也附和道,又转脸质问司业道:“谁让你们放他出国子监的!最后有谁看见过他人?” 诸位大员一阵大喊大叫,引来国子监监生的围观,乌木稻哉也在其中。 司业想了半天突然说道:“他出门前,那个谁那个,对,就是他和楚牧说过话!” 司业说着指着围观人群中的乌木稻哉。 张渊大喝道:“来人啊!把此子拿下!送刑部审问!” 两名金刀卫马上冲了过来一把拿住乌木稻哉就要带走,老祭酒马上挡住他们,道:“不行!不能拿他!” “萧光盛,此时甚大,你莫要阻拦!”张渊厉声道。 老祭酒赶紧过来,小声道:“他是乌萨的王子,不得轻易拘之!” 张渊依旧一脸怒气,道:“现在管他什么乌萨,就是西原的佛在,也得拿下!把他带走!” 金刀卫领命押着乌木就要走,乌木大喊:“且慢且慢!我知道楚牧在哪儿?” 众人一听赶紧围住了乌木,郑义急忙问道:“你知道?快说,他在哪儿?” 乌木一脸惊恐,怯生生的说道:“楚牧就在他号舍里,他昨晚翻墙回来了!” 众人一听,马上在老祭酒的带领下直奔国子监外围的号舍区,来到楚牧的号舍门口。 老祭酒道:“这边是楚牧的号舍!” 张渊马上过去敲门,大喊:“楚牧在否?楚牧在否?” 郑义也凑了过去耳朵附在门上边听边喊道:“殿下开门啊!殿下开门啊!” “嘎吱”一声,房门打开,郑义一下没站稳摔倒,仰望着开门的男人,他马上爬起身来,一把握住对方的手,道:“殿下,老臣可算找到你了!” “啊?我不是什么殿下啊?” 郑义继续说道:“您就是殿下啊!您……” 老祭酒推开郑义指着那人问道:“呜呼!你是何人,楚牧呢?” “我?我乃常山马辰龙是也!”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喜极而吐 马辰龙一边吃着火烧一边打量着门外的人们。 老祭酒也打量着他,问道:“你不是我国子监的人,你是谁?你把楚牧藏哪儿了!” 张渊更是急不可耐的下令:“来人,把这厮给我拿下!” 四个金刀卫得令快步冲向马辰龙,马辰龙定睛一看,说道:“哦!金刀卫!你是从宫里来的啊!” 金刀卫根本不跟他啰嗦,上来就要擒他。 马辰龙见状并不慌张,左避右闪游刃有余,甚至还趁机咬了两口火烧。 四个金刀卫抓了半天连他根毛都没抓着,火上心头直接抽出佩刀就要砍,其中一名金刀卫一步跨过门槛正要挥刀,马辰龙伸手在他腿上一弹,将其一下弹到外面地上。 “我奉命保护楚牧,这门你们可不能随便进!”马辰龙说道。 “哦!奉命?奉谁的命?”张渊问道。 “还能是谁?我家孟总督卫呗!” “你是四维门的人!”郑义惊讶的说道。 听到四维门三个字,在场的人皆露出惊讶之色,张渊更是皱眉沉思。 明明昨日为公殿大议新君,以及后来内阁六部拟定继位流程,从头到尾没见一个四维门的人,更别说孟达那个胖子了。 可今日自己已是马不停滴而至,想不到四维门早已派人守在了楚牧身边。 曹春正慢步走到门前,微微一鞠躬,马辰龙没想到有人会给自己鞠躬赶紧也弯腰行礼。 “请莫误会,我们是奉命前来传太后懿旨的!”曹春正解释道。 “太后懿旨?你们骗鬼呢!太后已经昏迷好几年了,哪儿来的懿旨?我看你们也是来杀楚牧的吧!”马辰龙大声说道。 “大胆,你敢妄议太后……且慢!你刚说什么,也是来杀楚牧?此话何意?”张渊本欲发飙可突然意识到马辰龙话中之意。 “刚才李尚武就想杀楚牧,被我及时赶到阻止了!”马辰龙如实相告。 “呜呼!还有这事!楚牧呢?”老祭酒惊得脸上陈年老褶都撑开了。 “你说什么?李尚武?可是兵部侍郎李尚武?”张渊急忙问道。 马辰龙想了想疑惑地嘀咕:“对啊!兵部侍郎也叫李尚武,是不是一个人啊!”想了一会道:“按年龄和那黑不溜秋的样子看,应该是一个人!” 在场之人俱惊,尤其是郑义,惊得把乡音惊出来了:“娘嘞个脚诶!他竟然敢弑君!” 张渊愣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一瞬间他就知道李尚武这么干是想为英王争取皇位。虽然他也支持英王,但他此刻却没有一丝对李尚武的敬佩,心中更是咒骂道“竖子该杀!” “呜呼!楚牧人呢?伤了没有?”老祭酒问道。 马辰龙盯着老祭酒打量了半天,回想着四维门里关于国子监祭酒的外貌的记录——萧光盛,身六尺二背微驼,特征是脸上褶多喜欢“呜呼”。 “你是国子监祭酒萧光盛么?”马辰龙问道。 “呜呼!你先说楚牧在哪儿呢?” 这时号舍传来一股呕吐的声音,老祭酒赶紧往里面张望,说道“这是什么声音,楚牧怎么了?” 马辰龙还是挡住大门不让任何人往里进。 “快让开!楚牧是不是在里面!”张渊喊道。 “呜呼!楚牧在乎?”老祭酒推搡着想往里冲。 “楚牧在呢!”这时脸色惨白的楚牧终于走了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老祭酒赶快过去双手捧着他苍白的脸。 “祭酒大人莫捏,捏了想吐,我晕车了!”楚牧退后躲开老祭酒的双手。 晕车?众人听着闻所未闻的词疑惑的看着楚牧。 楚牧的确是晕车了,准确的说是晕马,马辰龙的马。 本来因为李尚武的刺杀,惊得一股气堵在胸口。而后马辰龙将他背回来,居然是一路攀屋檐走墙壁,狂奔外加前空翻。 楚牧万万没想到有人能横着走在墙上,他的肠胃更没想到,一股气外加腹中之物全顶到了嗓子眼,刚才好不容易才吐了出来。 “殿下无恙就好!”郑义赶紧冲过来拱手而拜。 楚牧疑惑的问道:“殿下?你认错人了吧!” 这时张渊和曹春正也走了过来,对着楚牧弯腰而拜,楚牧一时没明白怎么回事,赶紧礼貌的回拜。 张渊仔细的打量着楚牧,忍不住点了点头,心中暗想“果然容貌甚伟,仪表不凡,有天子之姿!” 楚牧不知道眼前这个老男人在看什么,心里有些发毛。 张渊忽然对着楚牧又是一拜,道:“是张渊失职!昨夜忙碌一宿,居然忘了派人前来护卫!日后渊自当上表请罪!” 张渊刚才听说李尚武居然前来刺杀,心中一下就慌了,昨夜安排谋划了一切,独独忘了派人来保护楚牧。 其实不光是他,窦鼎之和皇后也没想到这点,他们为了新帝的人选已经费尽心力,根本没想起来这事,只有四维门那胖子想到了。 “若楚监生身体无碍,便先行宣旨,其他事稍后再议!”张渊说道。 这时曹春正恭敬的举起懿旨,大声说道:“楚牧接旨!” 楚牧完全不知道什么事,以为是皇后要给自己赏赐,赶紧跪了下来。 一旁的马辰龙本来在啃火烧,一听说真是宣旨,赶紧将火烧塞进嘴里却不敢咀嚼。 曹春正一点点摊开懿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太后,懿旨: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为久远之国计,庶乎近之……” 楚牧跪在地上听这懿旨跟听念经一样,而且皇后怎么成太后了,难道他儿子继位了? 正当楚牧疑惑之时,曹春正“念经”念道:“自古天不可无日,国不可无君。今皇位空悬,天下不安。南山孝王之后楚牧,才貌无双人品贵重,继大行皇帝为子,入承大统,为嗣皇帝。” 念到这里,一旁的马辰龙惊得控制不住的张开了嘴,满嘴的火烧全掉了出来。 而楚牧一下脑中“嗡”的一声,懵懵的抬起头看着宣旨的曹春生,一下也没忍住又吐了…… (正式预告:楚牧明天就继位!) (另外,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未来如果时间充足,我会不定期加更!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并持续追读!) (还有,关于太后懿旨的格式,我查了半天,也没查的很清楚,如果有了解的朋友,欢迎评论区指正!)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登基未遂 老祭酒通晓历史,无论是这个世界的千年故事,还是传说中的梦中五千年。 当得知自己取得帝位时,有感觉苦尽甘来痛哭流涕的,有意想不到直接抽过去的,甚至还有狂喜不已导致心梗就地驾崩的。 可他从来没听说过谁听到自己即将成为皇帝,会听吐了的。 楚牧这一吐必然会被载入史册。 看到准皇帝呕吐不止,老祭酒赶紧上前轻拍其背,张渊也拿来桌上的水喂楚牧喝下。 一旁的郑义一看发现自己慢了一步,此情此景岂可毫无作为,当即跪下大喊道:“真龙吐哺,天下归心啊!” 不过楚牧此刻并没有心情听他的神仙马屁,抬起头疑惑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曹春正一脸微笑双手将懿旨奉上道:“请殿下接旨,速速入宫嗣皇帝位!” 这时张渊郑义和老祭酒也跪了下来,齐声喊道:“请殿下入宫嗣皇帝位!” 马辰龙站在一旁依旧惊讶的张着大嘴,看着楚牧两腿一软也跪了下来,跟着喊:“请嗯嗯嗯嗯嗯嗯嗯……(请殿下入宫嗣皇帝位!)” 楚牧看着跪在面前的众人,即使是面对顾斩李尚武都能临危不乱的他,这时也乱了,乱的不能再乱,呆呆的愣了半天才张嘴问道:“为什么?” “呜呼!皇位不可久悬,自当速速入宫继位,以安天下之心!”老祭酒真诚的回道。 楚牧摇了摇头道:“我说为什么是我?” 在他看来,自己就是个跟皇帝都出了可能十服的远方皇亲,皇位怎么可能会落到自己头上? 张渊拱手道:“太后懿旨说的明白,因为殿下才貌无双人品贵重!” “满朝文武皆以为宗室之中,殿下才学无人能及,当为继统最适之人!”郑义一本正经的马屁道。 曹春正又将懿旨递到了楚牧的跟前,道:“请殿下速速接旨!” 楚牧一时间脑中一片混乱,但本能的他心中是一阵狂喜,试问谁能拒绝当皇帝的诱惑! 他痴痴地看着那道懿旨,在他眼里那就是一生的荣华富贵,不,皇帝的生活怎么能用荣华富贵来形容,应该是一生的极致享受,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 楚牧缓缓的抬起手碰触到懿旨,张开五指刚要握住却马上又收回了手,说道:“这旨我不能接!” 这一瞬间,楚牧似乎突然整个人又清醒了,这个旨他不能接! 天上掉馅饼都没碰到过,还能有天上掉皇位的好事?昨晚上那场厮杀自己又不是没看到过,那位同宗的胖子被砍得猪油都流光了! 皇位争夺血腥如此,自己这个野生皇亲凭什么去搅合?满朝豺狼虎豹又凭什么要臣服于自己?太可疑了! 楚牧长叹一口气道,站起身来大声道:“这个旨我不接,皇位我也没兴趣!” 在场之人皆露惊讶之色,这种好事岂会拒绝。但片刻的惊讶后,张渊和郑义老祭酒马上又冷静下来,心领神会的互相看了一眼。 “呜呼!此乃天赐之运,岂可拒之!”老祭酒赶紧劝说。 郑义也说道:“殿下当为苍生计!不可推辞啊!” 楚牧此刻人间清醒,一脸大义冽然道:“请诸公莫要为难!这旨我是肯定不接的!” 张渊拱手道:“殿下承继大统,众望所归,何故推辞?” “哎,楚牧乡野之人,蒙恩得以入学国子监,已是运交华盖,从来连公侯之爵都不敢奢望,更何况皇位!让楚牧继位,实在德不配位,天下总是人才济济,希望诸位能再择贤良!”楚牧义正言辞的说道。 张渊与郑义交换眼神后说道:“既然如此,我等先行告退!” 楚牧还想继续再推辞一下,甚至想好了待会说点“在下有疾在下好色,在下好货”之类的话,结果你们这就算了? 果然不是真心劝我继位! 张渊说完拱手行礼转身离开,老祭酒一声叹息也跟着出去了。 唯有郑义一脸不舍道:“殿下,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 还考虑个鬼啊,那俩都走了,我还能把他们叫回来说我改主意了啊! 看着楚牧决然的摇头,郑义恭敬的一步步往后退,直到退到门外才转身离开。 片刻间,门庭若市的号舍,只剩下有些茫然的楚牧和还跪在地上的马辰龙。 “你这就退位啦?”马辰龙懵逼的问道。 楚牧望着众人的背影,心中确有些说不出的别扭,淡淡的答道:“我这应该算登基未遂。” …… 张渊一众人走出国子监,快步上了马车,老祭酒跟了过来,问道:“你们多久再来?” 张渊打了一个哈欠说:“尽快吧,这事最好今天就办好。你把人给看住了,别让他又跑了!” 老祭酒点头目送马车离开。 马车里,张渊郑义和曹春正没有一点紧张或者为难的样子,郑义甚至还笑了起来。 “我还怕殿下不知规矩,看来是我多虑了!”郑义说道。 张渊点了点头扶起长须道:“嗯,今日一见,方知殿下不光仪表不凡,德才亦是不俗,知谦晓让,礼仪上未有一丝不当。” 曹春正也不禁点头道:“刚才殿下伸手碰到懿旨,把咱家吓了一跳,还以为他真要接旨呢!” “自古传授神器,哪有直接接受的,心里再想当皇帝不也得推辞一番,等到三恭四请让无可让才能接受么!”郑义说道。 张渊叹气道:“过去都是做戏罢了,大臣三劝太子三辞。而今日我观殿下,事先根本不知此事,初一听闻脸上慌乱不已,伸手接旨也是从心而动,然其有谦让之德,才会戛然收手推辞。” “哦!张大人是说殿下根本不晓得推辞是必须的流程,而是发自内心的谦让?”郑义疑惑问道。 张渊蹙眉点了点头。 “如若是这样,他不会真不想当天子吧!”郑义又问。 张渊沉思片刻说道:“他不当也得当!” …… 马辰龙站在床边拘谨的双手相交放在身前,不时偷瞄一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楚牧。 一个人距离天下至高的权利只有咫尺之遥,然而却不得不放弃,那种痛苦楚牧万万没想到会疼到自己身上来。 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接受,可又暗自神伤。正如那青涩的禁果,明知不该偷尝,可不尝心里却总是挂念。 楚牧躺在床上,左思右想,左思觉得自己有无数的理由拒绝皇位,右想却觉得他妈就算要死,当一天皇帝也够本了。 苦恼不已的他一下翻起身坐了起来,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人都已经走了,想这些还有何用。可人这种动物不就是喜欢这样自我折磨么? 正文 第三十章 又来考验我 才来到这个世界几天,楚牧几乎没有一刻的停歇。开局就身中剧毒,陷入了一个毫无线索的接头任务。 阴差阳错又卷入了皇位争夺的斗争,甚至碰到莫名其妙的刺杀。 但练习了接头人给的心法,躲过了神捕的追杀,又从李尚武的刀下捡回一条命。 他忽然觉得只要能好好的活着就很好了,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可为什么老天又拿皇位这种bug级的禁果来考验自己。 楚牧郁闷的起身却看见马辰龙站在一旁偷瞄自己。 他便起身走到马辰龙跟前两眼直直的盯着对方,问道:“你为什么偷看我!” 马辰龙紧张的赶紧跪了下来,道:“臣,不,小人有罪!” 他虽然一直以来在四维门都以没心没肺而闻名,但现在他是真的怕了,毕竟面对的是可能成为皇帝的人。 马辰龙此刻很气总督卫,自己早上睡得迷迷糊糊某些地方还鼎立着,就被总督卫叫起来,让他去贴身保护楚牧,而且什么都没跟他说,让他以为就是保护个一般皇亲。 所以他才敢明知楚牧身处危险还风轻云淡的多啃了两口火烧,等到了千钧一发之际才从天而降耍帅。 才敢为了展示自己轻功好,背着楚牧飞屋檐走墙壁。 才敢拿着自己吃剩的半个火烧问楚牧饿不饿? 马辰龙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行为可能已经够得上死刑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楚牧问道。 “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小人是无辜的!”马辰龙激动的说道。 “你真不知道我被立为皇帝的事?” 马辰龙呆呆的摇了摇头,说道:“总督卫就让我来保护殿下,真没告诉我这事,否则我怎么敢看到您被砍,还咬了……” 楚牧皱起眉头问:“咬了什么?” 马辰龙憋了半天才说:“咬了牙关,咬紧了牙关,冒死冲过来保护殿下!” 楚牧看着马辰龙的脸,想着之前他那么在自己面前耍帅,现在这么怂,大概事先确实不知道。 “别叫我殿下了,我又没接旨。”楚牧有些尴尬的说道,转脸又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接受么?” “我?我又不姓楚,怎么可能?” “我是说如果,如果大家要立你当皇帝,你会接受么?” “不姓楚就没有这个可能!”马辰龙怀疑他是要诱导自己说出大逆不道的话,就是不接茬。 “那如果,有人要你当你们四维门的老大,你会接受么?”楚牧又问道。 马辰龙想都没想脱口说道:“我不当!” “这么坚决?”楚牧疑惑道。 马辰龙想了片刻不禁摇了摇头道:“还是不行,我们四维门妖魔鬼怪太多,我可压不住他们!我要当总督卫重则命没了,轻则命根子没了,我还得留着命娶妻留着命根子生娃呢!” 楚牧听着不禁笑了起来,说道:“不错,还是留着命最重要。” 这时楚牧终于有些豁然开朗,本来自己没权没势,想来他们会选到自己这来,也是要选个摆设皇帝,要知道汉献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万一成了后少帝了呢? 楚牧本就吐的肚子空空,现在心中的郁闷也大概散去,顿时觉得饥饿难忍,便问道:“你饿了么?我们去吃吃点东西啊!” 马辰龙一听吃饭,马上来了精神,道:“我请殿下吃饭当是赔罪!” 楚牧点头道:“好,那就给我去定一桌上等佳肴,我要好好享用!” 这时马辰龙的脸垮了下来,眼睛突然凌厉起来。 “干什么,想耍赖啊?” 马辰龙严肃的说道:“外面有情况!” 楚牧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见马辰龙一个瞬身离开只留下一瞬的重影。楚牧从没见过这种神通,惊得揉了揉眼睛,在定睛一看,马辰龙已经靠着大门透过门缝往外观察。 “怎么了?不会又有人要来杀我吧?”楚牧问道。 马辰龙轻轻答道:“这次可不是一个人!”等他看清的门外的情况,惊得赶紧退了回来:“殿下,这个情况我可搞不定!” “你都搞不定?”楚牧问道。 “咚咚咚!”大门被敲响,“呜呼!殿下开门!”老祭酒的声音传来。 楚牧指着马辰龙骂道:“这不是祭酒大人么,你想吓死我!”说完快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艳阳的照耀下,门外金光熠熠,楚牧一下几乎都睁不开眼睛,拿手遮了遮才看清金光的来源…… 两百名金刀卫身着金甲执金刀,挺立于门外两侧。一见楚牧看门,两百金刀卫整齐一致单膝跪下。 还有百名官员立于门前,为首的一位宽额长须身着红色官服,在他身旁是之前来过的张渊。 为首红衣官员一抬手,身后百名官员也一致抬手,拱手先向楚牧弯腰行礼。 “文华殿大学士,内阁次辅,袁复!”袁复恭敬的自报官职姓名后,掀起官服下摆双膝跪地。 继而张渊报道:“武英殿大学士,内阁大臣,张渊!”说完亦是双膝跪地。 “吏部尚书,王准!” “户部尚书,李士德!” “礼部尚书,郑义!” “兵部尚书,王国才!” “刑部尚书,章法!” “工部尚书,汪琦!” “督察院左都御史,王世坚!” ………… ………… 百名官员依次自报姓名官职后跪下。 这时袁复大声喊道:“恭请殿下!受太后懿旨,速速入宫嗣皇帝位!” 继而身后百名官员齐声跟着喊:“恭请殿下!受太后懿旨,速速入宫嗣皇帝位!” 阵仗之大,齐声之势如虹,猛烈的冲击着楚牧,他瞪大了眼看着面前几乎满朝的重臣,不知该如何应对,但在其心中却大声喊道:“我去!我刚放下,你们又来考验我!我去了,还这么壮观!” ………… 夕阳西下,巍峨的皇宫在余晖的照耀下,更显威严肃杀。 内阁大堂里,窦鼎之坐在正中间的案前,一手端着茶杯另一手拿着各地官员的送来的奏疏,奏疏看了一本又一本,大概看的太过认真,许久那杯茶都没喝进嘴里。 高光义则在门口来回踱步,不时往门外张望顺便叹一口气。 终于窦鼎之放下奏疏,杯中的茶早已冰凉,他还是喝了一大口,拿手捏了捏眼角缓解疲劳,闭着眼道:“你别在那晃了,有功夫就帮我看几本奏疏。” “哎!他们迟迟未归,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高光义说道。 窦鼎之知道他是在说劝进楚牧之事,第一次传旨楚牧没有接受,第二次按惯例次辅率领六部尚书一起前往劝进,第三次则是内阁首辅亲自出马率领百官劝进。 这本没什么问题,但张渊回来说观察楚牧之状,似乎不像假推辞而是真不想干。 这边让高光义有些坐不住了,毕竟新天子的推立一波三折,现在国事如麻皇位已经不能再空悬了,楚牧要是真不干那可就真出大事了。 窦鼎之并没有着急,他不认为楚牧会傻的真拒绝皇位,张渊肯定是两天没睡觉产生错觉了。 休息片刻后,窦鼎之继续拿起一本奏疏,一打开就看见一张条子掉了出来,他拿起一看不禁皱起了眉头。 而这时张渊气鼓鼓的回来了,高光义赶紧上前询问:“怎么样?” 张渊没搭理他而是冲到案前对着窦鼎之喊道:“首辅推立的人可真是不错!” 窦鼎之抬头问道:“楚牧还是推辞?” “他没推辞,一句话没说直接关门喊了一句!”张渊说道。 “哎,你快说他喊了什么?”高光义过来问道。 “他说让我们别去了,再去一百回他也不当皇帝!”张渊说着一脸不悦。 窦鼎之听完不发一语,低头看了眼那张纸条,上面写着“英王明日抵京”……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拜见新君(为鸵鸟会加更!) 皇后在为公殿守了一天一夜,直到傍晚才离开准备回坤德宫稍作休息,可还没睡下,袁复便来求见。 皇后本不想见他,袁复在自己离宫期间居然被窦鼎之“策反”,让她大为不满。可拒绝了两次,袁复依然不愿离开,皇后这才勉为其难答应见他。 袁复跪在坤德宫大门口,远远的看见一道轻纱后皇后模糊的样子。 “次辅到底何事,再三非要见我?”皇后声音中透着些许不悦。 “臣知道皇后在为公殿守了一天一夜了,本不该打扰,只是情况紧急,故而……”袁复解释道。 “我累不累就不劳次辅惦念了,说吧,什么事?”皇后打断了袁复的话依旧不悦的言道。 “臣知道昨日之事让皇后生气了,臣…………” 皇后再次打断他,语气更重道:“若是说这事,你就走吧,我不想听!” 袁复跪在地上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赶快解释:“臣求见,是为了楚牧之事?” “哦?他怎么了?”皇后的语气稍微缓和。 “臣斗胆请问皇后,您提出立他为君,这事他知道么?” 皇后本来闭着眼眼神,听了这话眼睛微微睁开,问道:“何有此问?” “臣刚前往国子监传旨,那楚牧,他……” “他怎么样?”皇后有些着急的问道。 一旁正给皇后杯中续水的紫露,听到楚牧不禁侧目望向袁复,一下愣神将杯中水倒的满了出来,所幸发现及时,没让皇后察觉。 “臣前往国子监率六部尚书劝进其接旨继位,可他似乎是真不愿意承继大统啊!”袁复大声说道。 皇后听闻冷若冰霜的脸上露出一丝怒意。 ………… 望着窗外的明月,即使万籁俱静,楚牧回想着白天那壮观的场面,心中依旧难以平静。 他都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放弃,多看一眼那注定会让他永世难忘的画面,而回到号舍的。 身后的马辰龙也是一样,至今沉醉在那一幕中难以自拔。 当时他站在楚牧身后,看着那一幕有一种满朝大臣跪地劝进自己的错觉,虽然明知是错觉但依旧感觉很爽。 用马辰龙当时的心里的话说:原来男人还能这样的爽。 “殿下,你看到那种场面,真的不想当皇帝么?”马辰龙痴痴地问道。 楚牧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说不想是不可能的,但是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答应。 这时门外又有人来敲门。 “殿下,殿下,祭酒大人有请!”楚牧听得出是司业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睡下了!”楚牧答道,他当然知道这个时候老祭酒找自己要呜呼什么事,所以不想前往。 “祭酒大人一整天都没吃饭了,他说见不到你就不吃饭!”司业继续说道。 楚牧一叹气,居然用苦肉计!而且正好自己还真吃这套! 楚牧打开房门,向司业一鞠躬道:“请司业带路!” 司业恭敬的打着灯笼在前面引路,楚牧走出号舍才发现,原来国子监的安保已经被金刀卫接管,到处都是金刀卫。 甚至自己一出门身后就跟了四名金刀卫。当然还跟了一个贴身保镖马辰龙。 司业将楚牧引到大成殿后的一间偏殿,里面摇曳这微弱的灯光。 “老祭酒在里面等着呢,快进去吧!”司业说道。 楚牧点头推开门而入,马辰龙也想跟着进去,但被司业拦下:“他们说话你可不能听。” “我奉命贴身保护殿下!”马辰龙说道。 “你看看这满国子监都是金刀卫,哪里还需要你保护!”司业说着将马辰龙拉到一边。 偏殿里只有一盏油灯,根本无法照亮整个房间。 楚牧走了进来,一眼望去未见一人,缓步走向殿内一间似有动静的屋子,轻轻的推开房门道:“祭酒大人,楚……” 楚牧忽然停下脚步,他看见了一个人,并不是老祭酒,而是曾与自己并肩作战的紫露。 “是你!”楚牧脸上泛起浅浅的微笑。 紫露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回应。 “听说你要拒绝皇位?”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楚牧闻声而去,走了几步看见了侧卧着塌上的皇后。 即使在如此昏暗的地方,都掩盖不了皇后她超凡脱俗的气质,闭着双眼似如一尊圣洁的菩萨。 或许是经过了白天的大场面,此刻见到皇后,楚牧并没有很惊讶,也没有惶恐的跪下请安。 “为什么?”皇后依旧闭着眼问道。 楚牧想了一会,答道:“我配不上皇位。” “没人说你配得上,只是让你坐上去!”皇后很平静的说道,并没有一丝轻蔑的意味。 “为什么是我?”楚牧重复白天自己曾经问过的问题。 “这是天大的机缘,你没资格放弃!”皇后不喜欢回答别人的问题,她只喜欢说自己想说的话。 “我不想当个摆设!”楚牧严肃的说道。 “我曾经也不想当皇后,但我现在知道那个时候的我有多蠢。”皇后睁开眼微微的笑了起来,继续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果不当皇帝,而是另一个人坐上了龙椅,你觉得他会让你活着么?” 楚牧没有回答,他再问自己如果自己当了皇帝,得知有一个曾经被满朝推立的人,会不会在意他? 会!一定会! 得到了这个答案后,楚牧的心中升起了一丝恐惧。即使他并不想表现出来,但还是被皇后察觉。 “恐惧对你是件好事,会让你清醒一点。我知道你怕继位了也是个傀儡,甚至可能会死于非命!”皇后站起身来,继续说道:“我不能保证你拥有权力,但你只要配合我,我便保证你的安全,亦保证你一生享受无尽的欢乐,一般人永远享受不到的欢乐。” 楚牧陷入了沉思,其实经过皇后的分析,他都不用分析,自己到了这一步如果不愿意继位,很可能只有死路一条,和接头失败得不到解药一样的死路一条。 这个时候他忽然想到当了皇帝,会不会有办法解了自己身上的毒? 皇后走了过来抬着高傲的头,明明她矮于楚牧,却似乎是在俯视着他,说道:“汝愿唤我娘乎?” 楚牧白天听到太后的懿旨,就知道自己是以永平帝的皇子身份继承皇位的,他也想到了那样自己便等于是皇后的儿子。 可即使如此,当面被这个女人这么问了一句,心中依旧燃起怒火。 楚牧并没有表现出不悦,看着皇后的眼睛点了点头。 皇后笑了,像是抚摸一个孩童一般,摸了摸他的头,道:“那便叫一声娘!” “娘!”楚牧咬着牙蹦出这个音,皇后满意的转身离开,紫露跟在了皇后身后,扭头看着楚牧一脸愤懑的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这个时候楚牧在心里发誓,“日后一定要你卧榻之上唤我爹爹!” ……………… 楚牧缓步走出偏殿,几乎在同时窦鼎之率领着满朝文武大步走了过来。 窦鼎之看着楚牧,之前只在马车上远远的看过一眼,那个时候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跪这个小子的一天。 “靖国公,内阁首辅大臣窦鼎之恭请殿下,受太后懿旨,入宫嗣皇帝位!”窦鼎之单膝跪下大声说道。 说完身后百官尽数跪下,齐声恭请楚牧继皇帝位。 此刻的楚牧没有再被这还画面冲击,即使现在的场面甚至要大于下午的规模。 “楚牧何能,蒙诸公青睐,凡三次劝进。此刻天下无主,亿民不安,四海动荡,牧唯有诚惶诚恐勉为接受!”楚牧说道。 听闻此话窦鼎之马上起身对着身后百官大喊:“百官下跪!拜见新君!”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灵前继位 楚牧看着百官在窦鼎之的带领下跪拜自己,脸上面无表情。毕竟自己刚刚跟皇后进行了一场那么现实的谈话,还被迫叫了一声妈。 别人继位登基都是君临天下,成为国家真正的主宰者。而自己明摆着是去当花瓶,说不定还是登的鸿门基,他又怎么高兴的起来呢。 几位经历过先帝继位的老臣礼毕起身,看着楚牧神色自若并无丝毫喜悦之情,内心中皆暗暗佩服。 即使是天下公认的仁孝之君永平帝,当年即位之时,虽表现的诚惶诚恐,但脸上却还是能看出那种发自内心隐藏不住的喜悦。 “哎!”高光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也没明白楚牧为何脸上没有半点悦色,难道他真的不向往这九五之尊的宝座?还是他深感责任重大难展笑颜? 窦鼎之起身走到楚牧身前,端详了一会儿露出慈父般的笑容。 楚牧疑惑的望着他,问道:“为何如此看我?” 窦鼎之言道:“老臣只是有些感慨罢了!殿下,事不宜迟,该进宫了!” 楚牧点了点头,窦鼎之转身一请。 楚牧还愣了一会儿,他以为窦鼎之会带路,可窦鼎之一步未动。 “已经无人能行于殿下之前了!”窦鼎之看出楚牧的疑惑解释道。 楚牧这才明白叹了一口气,挺起身板迈步而行。百官见之默契的分成两列让出一条路,恭敬弯腰目送楚牧走过。 围观的国子监博士和监生们,看见楚牧走来,纷纷跪下低头不敢与其对视。 楚牧看着那些自己还不认识的同学,看着那些曾经在大成殿前嘲笑过自己的同学,看着那个自己还欠十两银子的乌木同学,心中百感交集。 虽然只在这里待了几天,此时离开却还是有些伤感,毕竟这几日他在国子监经历了不少事,那天哭永平帝时,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原来是在哭自己的爹…… 明月高悬,往日的京城这个时候,大概也已经归于寂静。 然而此刻无数的百姓从榻上跃起,从家中奔出,涌向了一元大街。 一辆由四匹个头毛色几乎一模一样的骏马拉着巨大的辇车正缓缓驶向皇宫,车后文武百官步行跟随,两百金刀卫执刀压阵。 一元大街的两侧站满了围观的百姓,他们接踵并肩激动的不停向前拥挤,踮起脚伸长了脖子,甚至有人将孩童举到脖颈之上,只为了能看清那辇车中人的样子。 可镀金的辇车密不透风,唯有的两个车窗也被竹帘遮挡,他们几乎什么也看不到。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怀着虔诚的心,目送那辆辇车前行,仿佛在见证某件神圣的仪式。 他们知道虽然辇车并非是天子专用的六马所拉,但车中之人就是他们的新皇帝,天下新的主人。 辇车之中被九颗夜明珠照的明亮无比,一张小案子上被点心水果和酥糖堆得满满的,手边放着微热的茶,脚边还有鎏金的痰盂。 楚牧却什么都没碰,他不停的揉搓双手,心中却越发忐忑。他不知道自己就会面对什么样的事情,甚至不知道待会入宫以后具体要做什么。 他知道待会要是有些地方做错了可不是闹笑话那么简单,或许就被史官记下,在这个世界成为千年的笑柄。 忽然辇车停了下来,楚牧还以为是到了,正在犹豫是不是该下车了,或是等别人喊一声自己再下。 这时他听到有人大喊了一声“开大文门!”,继而“嗑咚”一声,沉重的门栓被拉开。 大文门的中门缓缓的开启,迎接着楚牧的通过。 在辇车身后的大臣们皆惊讶不已,因为大文门作为皇宫的第一道门,被誉为大文国门,三个门洞里中间的那道门只有皇帝才能通过,太后和皇后都不行。 楚牧目前尚未正式登基,按理来说是不能从中门通过的。 其实大文门中门也有不是皇帝而能过的例外,如果皇帝在位时大婚,皇后入宫可从大文门中门过。但这种例外已经百年未见了,因为近百年的皇后都是太子妃晋升的,并不是皇帝在位时迎娶的。 另一个例外就是,为了彰显对读书人的尊重,每三年一次的科举殿试后,新科进士的一甲前三名也就是状元榜眼和探花,特许从大文门中门通过,进入皇宫面见皇帝。 楚牧你并不知道自己能从大文门中门通过是首开先例,更不知道这背后是经过了多少争论所达成的妥协。 楚牧悄然撩起门帘,想看看自己以后的家。 前世他去过故宫,在他印象里大文的皇宫大概就和故宫一般。 可他想错了,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更庞大更宏伟的建筑群,即使黑夜都不能隐藏它的气势。 在它的面前楚牧感觉自己就像是一颗沙粒似的渺小。而在宫门门楼上的守卫看来,他所坐的那辆辇车,也确实比沙粒大不了多少。 楚牧还没来得及看的仔细,辇车便通过了长长的门洞,如同隧道一样的门洞。而这样的门洞,楚牧经过了三个。 又过了三座宫门,辇车终于停了下来。 窦鼎之走到辇车边,拱手道:“殿下,咱们到了!” 楚牧长舒一口气掀开门帘,缓步走下车,窦鼎之指着不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宫殿,道:“大行皇帝在等着殿下呢!” 楚牧顿了两秒,平复自己的而心情,即使是个摆设也要有个摆设的样子。他昂起了头挺直了腰,从容的迈步走向了为公殿。 可从容的步子没走两步,楚牧就感觉有些不对,自己难道要穿这身旧衣服去继位么? 这时两边突然冲出十来个人,还没等楚牧反应过来,他就被一张长长的黄布围了起来。 十个太监上前一鞠躬,就把楚牧架了起来,两个太监给他身穿的布衣褪去,两个太监给他脱掉布鞋,一个太监取下松开他的发髻,一头黑发顷刻垂下,另一个太监马上过来归拢他的长发…… 不过片刻黄布撤去,楚牧完全变了一个人,全身金黄四爪龙袍,系镶玉腰带,踏皮纹高靴,俨然一副储君模样。 楚牧还没来得及感叹自己的衣着,赫然发现为公殿前的广场上,突然出现了数千太监宫女。 而此时曹春正站在为公殿门口,高声喊道:“楚牧入殿!” 话音刚落数千太监宫女全部伏跪在地,楚牧深吸一口气昂首阔步走进了为公殿。 殿内千盏明灯,大行皇帝梓宫安放正中,皇后正守在旁边,静静的看着楚牧迈步而入。 楚牧本能的避开皇后的目光,径直走向了梓宫。 “太后懿旨!”曹春正等楚牧跪下,恭敬的卷开懿旨念道:“奉天承运太后,懿旨:楚牧继大行皇帝为子,入承大统,继皇帝位!” 楚牧严肃的举起双手接住懿旨道:“楚牧接旨!” 曹春正喊道:“起!跪大行皇帝,行三跪九叩大礼!” 楚牧起身,转身正对梓宫再次跪下,三叩首,起,复跪,三叩首,再起,三叩首。 “礼毕!起!”曹春正喊道,见楚牧站起身来,他又朝着殿外大喊:“天位已定!百官跪拜天子!”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有趣的发现 出乎楚牧的意料,继位仪式进行的异常顺利,他也没出什么差错,因为就那几个步骤,真的很难出差错。 无非是曹公公让他跪他就跪,让他站他就站,再让百官跪百官就跪,让百官起百官就起。 最后热情洋溢的氛围当中,曹公公给他披上了一件明显偏小的龙袍,继位仪式便宣告完成。 然而百官仍然守在殿外没有离开的意思,一旁的曹公公也不时侧目望向楚牧。 楚牧一时心中慌乱,心想难不成要我说“你们可以走了!”这话感觉也不对啊,或者说“退朝?”更不对啊,这又不是上朝。 一滴汗从他的额头上流了下来,楚牧下意识的去擦,结果一抬手从披在身上的龙袍里掉出一个黄色卷轴。 曹公公眼疾手快马上过来捡了起来,大声念道:“圣旨!” “圣旨?”楚牧心中疑惑,这才刚继位,难道就要当着自己的面假传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获嗣继统,仰奉慈颜,敢忘前训。皇太后窦氏辅佐先朝,厥功斯茂,尊奉为太皇太后。皇后西门氏母仪天下,其功亦甚,尊奉为皇太后!钦此!”曹公公高声念诵。 楚牧这才知道原来是封太后和皇后的诏书,心领神会的赶紧走到已经晋升太后的西门言君面前,三跪九叩行礼。 “皇儿快快起来!”这种话西门言君是决然不会说的,看着楚牧跪拜自己,她依旧高高的扬起下巴,礼毕也仅仅是缓缓的抬了抬手示意楚牧起来。 曹公公过去扶起楚牧,将其请到一旁,又喊道:“百官跪拜皇太后!” 殿外百官纷纷跪下远远的朝西门言君行礼,而看着他们的楚牧忽然微微蹙眉,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地方。 不同于刚才跪拜自己,现在跪拜太后,百官的动作并不那么整齐,有人马上跪下磕头,有的人则明显是走过场慢慢的跪轻轻的磕。 最前排的四位内阁大臣拜的就天差地别。 袁复最为恭敬,下跪还是磕头都是标准动作。 而窦鼎之一脸冷漠,明显不情愿的跪下,拜的浅尝辄止。 张渊更是脸臭的跟死了妈一样,以最快速度跪下拜完马上起身,明显的走过场。 高光义下拜之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好像要告诫自己“忍住,一闭眼一磕就完了。” 朝中的部分大臣似乎并不那么喜欢自己身后的这位冷艳太后,尤其是手握大权的三位内阁大臣。楚牧很欣喜自己的这个发现,本来他只身入宫,并没有自己的人马,大概就是个傀儡。但如果太后和大臣有矛盾,傀儡或许也可以有所作为…… 册封完太后,今晚的演出终于圆满落幕。 经过了一天的折腾,大臣们早已疲惫不堪,在窦鼎之的带领下拜别新皇,下班回家。 就在窦鼎之转身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胖子就站在他的眼前。 四维门总督卫孟达! 孟达微微低头向窦鼎之致意后便马上转身离开。 窦鼎之想要叫住他,可转眼之间他就消失在了百官丛中。 “他什么时候来的?”一旁的张渊也看到了孟达。 窦鼎之摇了摇头,道:“不知道,谁能知道他的行踪呢?” “他一直没露面,现在怎么突然出现了?”张渊问道。 “他不算朝中之人,但毕竟是天子之臣,当然得来见证新皇继位了!”窦鼎之凝望着孟达消失的地方说道。 一个时辰后,一辆黑色马车缓缓驶入了四维大街,这里的人们并不认识这辆气派的马车,因为它从没有驶来过这里。 马车停在四维门门口,窦鼎之缓缓的从马车上下来。 一抬头就看见了太祖手书匾额,他不禁皱起眉头。 果然如传闻中所说,太祖的字真丑。 窦鼎之刚走上台阶,下人还没去叫门,大门就打开了,一个笑嘻嘻的胖子走了出来。 “恭候首辅多时了!”孟达拱手道。 “你知道我要来?”窦鼎之问道,可还没等对方回答,他自言道:“也是,天下哪儿有你总督卫不知道的事啊!” 四维门占地极大,在京城只有皇宫比它更大。外人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如果你问京城的百姓四维门什么样子,他们大概会告诉你那里有座塔。 因为那座塔太高太明显,即使在皇宫都能看见它。而塔的最高一层,便是孟达的办公所在。 窦鼎之为官半生入阁廿载,这还是第一次进到四维门,也是第一次单独面对这个胖子。 两个并不算熟识的男人,就这么坐在桌子的两端,静静的等待着桌上的小炉将壶中泉水煮沸。 一炷香的功夫,壶中之水终于开始冒起小泡,孟达面露笑容道:“不知首辅大人想喝点什么茶?” “客随主便,总督卫泡什么茶老夫就喝什么茶。”窦鼎之淡淡的答道。 孟达便转身走到一个放满罐子的柜子前,思考了片刻,拿来一个瓷罐说道:“信山的毛尖,雨前的。” “我都说了客随主便,总督卫怎么还是拿的我爱喝的茶?”窦鼎之问道,他已经懒得问胖子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最喜欢喝的茶。想来也是,如果连内阁首辅得情况都没能掌握清楚,那四维门干脆解散算了。 孟达咧嘴笑道:“首辅大人现在生我的气,我不得拿您喜欢的茶陪个罪么?” “老夫何尝生总督卫的气了?”窦鼎之故意拉高声调问道。 孟达微微一笑,将茶放入茶杯之中又将煮沸的泉水倒入,再恭敬的将茶杯放到窦鼎之面前,道:“不管是不是生我的气,总归是有气,喝点茶可以顺气。” 窦鼎之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微微一抿。过去年轻他不喜欢喝热的东西,而现在他很喜欢喝热茶,热茶汤滑过喉咙让他感觉非常的舒服,“好茶!不知道那天皇后,不,太后前来,你是不是也用这个茶招待的她?” 孟达脸上微笑依旧,道:“我是用花茶招待的她,女人一般不会喝茶,我就不浪费我的好茶了!” “哦?连好茶都不愿奉上,关键时候却愿意鼎力支持,总督卫果然不是一般人!”窦鼎之说道。 “哈哈,首辅说笑了,我可是正经的一般人,好茶不愿给,自然更不愿助她了!”孟达说着也抿了一口茶。 窦鼎之眯着眼说道:“可我那晚听到了一声鸮鸣!” 孟达的脸终于严肃了起来,回答道:“您也知道,他不会随便叫的,血鸮血鸮,只有见血了才会叫!” 窦鼎之听着不禁皱起了眉头。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鸮鸣的真相 窦鼎之蹙眉望着总是保持笑容的孟达,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胖子多少年了,大概至少有二十年以上,但却一点也不熟悉。 四维门独立于朝堂,直属于天子,自己与孟达往常并没有往来。而且身为首辅已然位高权重,更是有意避开这个胖子,以免引人猜忌。 但这次永平帝驾崩,四维门一改过于中立的立场,支持西门言君,让窦鼎之觉得自己有必要来会一会这个陌生的胖子。 “你是说那声鸮鸣,并不是四维门的表态?”窦鼎之严肃的问道。 那日为公殿大议新君,西门言君力推静候,内阁诸公本欲联手阻挡,关键时间一声鸮鸣,让他们以为四维门是在力挺西门而警告他们,差点让静侯登上了帝位。 孟达起身端起小壶往窦鼎之的杯中续入沸水,说道:“四维门从不表态,皇上的态度就是我们的态度,皇上驾崩了我们便没有态度。那只鸮更不会有态度,他叫只是因为那个时候有歹人出现在了为公殿外。” “什么歹人?”窦鼎之问道。 “一个江湖杀手!无畏境的高手!”孟达答道。 窦鼎之蹙眉质疑道:“一个无畏境的杀手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为公殿外?难道他是从天而降的么?” 为公殿位于皇宫正中间的地方,皇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一个杀手不可能出现在为公殿前而不被发现。 孟达脸上嘴角一撇,轻声说道:“杀手身上穿着太监的衣服。” 窦鼎之猛地瞪大了眼,手指紧紧的捏着茶杯,恨不得一下把茶杯捏成齑粉。 此刻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上当了。 当时西门言君派人出宫接楚斌是幌子,她来四维门又何尝不是幌子,就是要让内阁诸公猜疑四维门支持了她。 所以在为公殿大议新君时响起的那声鸮鸣,才会让窦鼎之相信是四维门的表态。 而实际上,那声鸮鸣的响起只是因为宫里出现了杀手! 一个穿着太监服的杀手能是哪儿来的?当然是西门言君提前藏好的,再安排他关键时刻出来。她知道杀手只要露面,那只血鸮就一定会发现他,那么那声鸮鸣就会响起。 “这么说她那晚来,你没有答应支持她?”窦鼎之问道。 孟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回答道:“太后并没有要我支持她,只是喝了一个时辰的茶就走了!” 西门言君确实没有企图说服胖子支持她,她的目的仅仅是迷惑内阁那些人精,只要进了四维门的大门她的目的就达到了。她知道孟达不会支持任何人,那又何必开口相求呢?本来她西门言君最讨厌的就是求人。 “那如果太后日后要你支持她呢?”窦鼎之凝视着胖子问道。 孟达依旧微微一笑,道:“我说过了,四维门从不表态。皇位的问题不表态,今日首辅大开大文门的中门,我也没有表态,让陛下仓促继位,以免英王归来再生事端,我还是没表态。以后也不会表态。” “你认为英王归来,会再生事端么?”窦鼎之问道。 孟达撇了撇嘴,道:“我不知道,英王是个怪人,我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 窦鼎之微微点头,好像是赞同了他的想法,又道“是英王派李尚武刺杀陛下的么?” 窦鼎之已经知道了楚牧被李尚武刺杀的事,他没问李尚武现在的下落。既然四维门派的人及时赶到救下了楚牧,那李尚武毫无疑问现在是在四维门手中。 “他说英王不知此事!”孟达答道。 “你信么?” “在四维门他很难说假话!”孟达自信的回答道。 窦鼎之没有再继续追问,他知道四维门的手段,如果这个世上真有人间炼狱,那么不是在神捕营就是在四维门,无数的人在这里受尽折磨后出卖了兄弟,供出了父母,背叛了主人。 “既如此,老夫便不打扰了!”窦鼎之起身准备离开。 “首辅大人这就要走?”孟达问道。 “总督卫还有什么赐教么?”已经走到门口的窦鼎之问道。 “不敢,只是好奇首辅为何没问四维门支不支持新的天子?” 窦鼎之背对着孟达,淡淡的说道:“我已知晓,又何必问呢。” ………… 而此刻大文的新天子楚牧,正一脸愁容的跪在永平帝的梓宫旁。 他并不是害怕和死人待在一起,实际上进宫以前他就想到今晚他可能得守在灵前。 这也是自然了,哪个爹死了儿子不得守个夜啊。 而且刚才他瞻仰了这位素未谋面的“爹”的遗容,略显消瘦的永平帝安详的躺在那里,看起来并不可怕甚至还给人一种很慈祥的感觉。 但问题是,大殿里除了永平帝外还有很多长得很吓人的太监。 楚牧深深的感觉上辈子被电影电视剧骗了,印象里太监都长得白白净净的,瘦干干的身形走起路来娘里娘气的。 屁! 跪在自己面前的二十几个太监没一个白的,都黑的跟蜂窝煤似的,还是五大三粗的蜂窝煤。 而且长得也都歪瓜裂枣的,这也就罢了,你们就好好在那低着头跪着呗。他们偏不,时不时就抬头冲着楚牧傻笑,笑的他心里直发毛,恨不得躺到梓宫里和他爹挤挤。 实际上大多数太监都是在宫里从事一些低贱的体力活,每天风吹日晒根本白不起来。 而这种没日没夜跪守在灵前的倒霉事,宫里那些细皮嫩肉的大太监自然是不愿意干,就把那些底层好欺负的太监找来跪着。 这些太监长年累月处于皇宫鄙视链的底端,有的入宫十几年都没见过皇上。这突然和新的皇帝跪在一起了,都想给新皇帝留个好印象,万一皇帝看得顺眼把他升为贴身太监呢。所以这些太监就时不时就给楚牧献上最诚挚的笑容。 终于在一个太监给他献上微笑不慎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后,楚牧忍无可忍,起身指着那些太监说道:“好了!我要跟父皇单独待着,你们都到殿外跪着去!” 楚牧再无权无势,这些个小太监还是指挥的动的,那些太监一看皇帝有些不悦,马上紧张的退出殿外。 而另一边还有十几个宫女跪着,想着自己把太监都赶走了,一晚上大殿里就留下宫女,大概传出去会引起误会,就让宫女们也出去了。 夜深人静,楚牧一个人待在大殿之中,很快困意就袭来了,毕竟这一天经历了这么多事。 楚牧靠着梓宫,眼皮逐渐垂下片刻后就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他又遇见了那位接头的姑娘,他想问她到底何时接头,姑娘却不理他只是离他而去。楚牧冲了过去想要拉住她,可怎么追就是追不上,不知跑了多远那姑娘终于停下,楚牧追上去一把将她拽了过来,却发现姑娘变成了西门言君。 即使在梦中西门言君依旧是那幅高高在上的模样,对着他说:“汝愿唤我娘乎?” 楚牧一听这话就火冒三丈,气的整个人都在颤抖,他想对着西门破口大骂,可就是张不开嘴,这让他更加生气,气的全身都快冒烟了。 “啊!”楚牧大喊一声醒来,西门言君终于不在眼前了,可他赫然发现自己双手红肿,他又毒发了……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太后的神奇功效 还是那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烈火焚身,熟悉的痛不欲生。 那件明显偏小的龙袍勒得楚牧感觉喘不过气,他本能的想撕开这件讨厌的衣服,可无论自己怎么使劲扯就是撕不开。 龙袍毕竟不是寻常衣物,那是给皇帝穿的,自然选用天下最为上乘的布料,再由手艺最为精湛的裁缝一针一线严丝合缝而成,质量绝对杠杠的! 可此时这该死的好质量简直让楚牧想死! 谁又能体会他此刻明明欲火焚身,一刻都等不了的想要撕开它,却死都撕不开的苦闷。 还得忍受着无比的疼痛含着眼泪咬着牙,一颗一颗又一颗解开扣子。 啊!怎么这么多扣子! 终于全部解开了,愤怒的他一抬手想要把这该死的龙袍扔到地上。可是…… 我去,还有玉腰带! 啊!为什么这个腰带质量也这么好!!! 楚牧只得咬着牙又去解腰带,可是此时他感觉自己的五脏都已经快要被烧成灰了,他实在忍受不了,终于放声大喊了起来。 “啊!”,这一声痛彻心扉的呐喊几乎响彻了整个皇宫。连那只正在打盹的鸮都被惊醒,但只一瞬间,他就判断这一声里没有夹杂真气,便又闭上眼再续好梦去了。 “陛下,您怎么了?”守在殿外的太监没有命令不敢入殿,紧张的问道。 楚牧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再次喊了出来。 “陛下,陛下?需要奴婢等进来么?”殿外太监又问道。 楚牧松开捂着嘴的手,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不~用~了!” 或许是太过疼痛,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语调显得很奇怪,一声高一声低还有一声不在调上。 殿外的太监听出异样,继续问道:“陛下是不是哪里不适,要不要宣御医前来!” 楚牧已经顾不得回答太监,扯开贴身的白衣让自己滚烫的皮肤尽快接受微凉的空气,可是大殿之内早就被千盏油灯给烘暖,哪儿来的微凉之气。 楚牧没有办法敞着胸膛贴在梓宫之上,寻求片刻的凉爽。但他的身体过于滚烫,没一会儿梓宫反被他给烘热了。 这个时候,楚牧突然想起来那份接头人给的心法。他赶紧盘腿坐下,回忆心法的内容。 即使烈火灼心,但他强忍着深深的吐了几口气,让自己尽快放松下来。 他的大脑开始逐渐放空,虽然身体依旧很热,但他的意识逐渐屏蔽了那股炙热,一炷香的功夫后,本来颤抖的楚牧终于平稳的盘腿安坐,他再次进入了静心的状态。 此时的楚牧又开始观察自己的身体,他看的分明,一股烈火在自己的丹田出熊熊燃烧,炙热通过经脉侵入全身。 而自己完全静心之后,经脉开始变得平稳,好像成了绝缘体,炙热无法再附着在上面,慢慢的身体开始退去燥热,丹田的烈火也开始湮灭。 这时清晨一股凉爽的风拂过皇宫,吹入为公殿,千盏明灯摇曳,楚牧感受到了久违的舒爽。 可他忽然听到大殿之外,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刚才那声呐喊惊动了值守的金刀卫,满皇宫寻找声响的源起,直到看到为公殿前焦急失措的太监宫女们。 “刚才是你们喊叫的么?”金刀卫首领问道。 “不是,不是,是陛下喊得!”一位太监赶紧说明了情况。 金刀卫首领一听生怕新皇帝出什么岔子,那他十个头都不够砍,对着殿内喊道:“陛下,您怎么样?是有什么事么?” 楚牧听到了金刀卫的声音,但沉浸于静心的他,此刻无法控制身体,他有意识的想说一句话,可迟迟张不开嘴。 进入静心很难,自如的脱离这种状态也不容易。 又是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 楚牧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内阁的张渊。 “禀阁老,陛下一人独守在殿内,刚才他突然大叫了一声,我等询问陛下也不回应,又不敢擅自入殿……”一位太监说道。 “胡闹,陛下刚刚继位,对宫里还不熟悉岂可让他一个人留在为公殿!”张渊大声说道。 一旁的高光义顾不上斥责太监,对着殿内就喊:“陛下,臣是高光义,您有什么事么?” 袁复见状往殿内张望,只看见大行皇帝的梓宫未见楚牧身影。 楚牧此刻正赤身裸体的在梓宫背面盘腿而坐,现在他这个样子如果殿外的人闯了进来,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可明明自己已经恢复了意识,却似乎脱离不了静心的状态。 “陛下,是不是哪里不适,需要老臣进来么?”殿外张渊又喊道。 “陛下,臣等可要进来了啊!”袁复又补了一句。 不要啊!我这个样子要是被你们看到!还不得羞耻的就地驾崩啊! 突然楚牧想起刚才做梦梦见西门言君一下就毒发了,难道…… 他赶紧开始回想那天西门言君要自己喊她妈的丑陋嘴脸。 当那个场景出现在眼前,楚牧的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气的咬紧了牙齿!他能动了! 太后还能有这种神奇的功效! 楚牧赶紧起身背靠着梓宫穿裤子披龙袍,然而此时张渊等人已经步入大殿。 龙袍上那该死的扣子,要解的时候难解,要扣的时候又死活扣不上,听着脚步声张渊等人已经距离不远了,楚牧只有一咬牙一扔龙袍哭了起来。 张渊等人带领金刀卫和太监们在殿内到处都没看见楚牧,忽然听到一阵啼哭。张渊回头一看,楚牧光着膀子靠在梓宫背面抽泣。 “陛下!”众人赶紧跑了过来,有些异样的看着楚牧。 “陛下,你这是……哎!”看着衣冠不整的皇帝,高光义低下头叹了口气。 张渊一看脸色陡变,道:“陛下,大殿之上,大行皇帝灵前,您这是什么样子么!” “这……是不是有宫女也在殿内?”袁复轻声询问一旁的太监。看到楚牧这个样子,产生这个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张渊一听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耻的说:“哎呀!陛下请速速穿好龙袍玉带!” 楚牧这时才缓缓抬起头,道:“我不穿,要留给爹盖着!” 张渊等人一脸懵,完全不知道楚牧所言何意。 而这时一位太监赫然发现梓宫内,楚牧的那件龙袍正搭在永平帝的遗体上,说道:“大行皇帝身上……” 张渊等人赶紧过来查看,楚牧这时说道:“刚才一阵凉风吹来,大行皇帝本来还温润的脸陡然失色,我着凉没有所谓,可不能冻着父皇啊!”说着又捂脸抽泣。 高光义听闻不禁赞叹道:“哎,陛下之仁孝,更古未有啊!” ………… 一盏茶的功夫后,那位金刀卫首领走进了坤德宫。 “回禀太后,臣已查明,刚才那声是皇上喊的!”首领跪地报告。 “哦?为何?”皇后坐在桌边吃着点心,并不惊讶的随口一问。 首领如实的将刚才所见说了一遍。 西门言君听完脸上依旧毫无波澜,只是轻声嘀咕了一句:“他还真是有疾,疾还不少!” 一摆手让金刀卫首领退下后,她扭头对着桌边的贴身太监秦坤道:“你继续说!” 秦坤恭敬的弯着腰说道:“是!奴才去仔细调查了一番,陛下入京后确实没有和首辅见过面,也未见过郡主,只是……” “只是什么?”太后问道。 “奴才也是刚才得知,陛下入京前曾被歹人劫持过!”秦坤说道。 “哦?”西门言君刚要把点心送入口中,听到这停了下来,眉头微微一挑若有所思。 (前几天更新太晚,让不少朋友久等,再此大夫表达诚挚的歉意!说句实话,每天看到有人留下“速更”或是“快更啊”等催促,比起压力我更感觉有动力!一个写故事的人,最大的快乐大概就是有人期待自己故事的后续。所以让动力来的更猛烈些吧) (现在是新书推荐期,最重要的就是追读,一如既往的希望大家能每天回来追读,这就是对这本书最大的支持了!另外,大家对故事或者人物有什么想法,欢迎在评论区留言,你们也知道你们的留言的每一条我都会认真的看。也希望大家在楚牧终于继位后依旧支持他!)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我就不 为公殿内,楚牧在太监们的协助下重新穿上那件紧绷的龙袍,多坐在椅子上接受袁复张渊和高光义的跪拜。 即使清楚自己已经是皇帝了,但被三个老头这么拜,楚牧依旧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也不好站起来,就坐在椅子上点头回礼。 高光义见之不禁点头微笑表示认可。 大文礼仪之邦,即使是皇帝在接受大臣行礼后,也是需要回礼的。 本来楚牧仓促继位,之前又长年生活与乡野,高光义还担心他不知礼仪,看到他回礼恰到好处,心中暗暗赞许。 “昨夜陛下继位,又彻夜守灵,请归寝宫稍作歇息,大行皇帝这有臣等守着!”张渊拱手说道。 楚牧这一天一夜确实是折腾的挺累,便点头同意。但又迟迟没有起身,还四处张望。 来个人啊!带我走啊!难不成让我一个人满皇宫找自己寝宫在哪儿啊! 张渊看出新皇帝的尴尬,连忙说道:“还不伺候陛下回宫!” 可殿内太监无人敢动也没人回话。 张渊转身一看,这群太监虽披着白衣,但看得见里面穿的都是灰色粗袍。宫内的太监他并不是都认识,但也知道穿着灰衣的那是最底层干粗活的。 “宫里穿红着紫的太监都哪儿去了!陛下身边竟然无专人侍奉!”张渊大怒道。 袁复赶紧过来拍了拍他,道:“张公息怒,陛下仓促继位,或许还没安排过来!” 张渊听闻虽依旧不悦,但也没有再骂。 因为他知道袁复说的没错,这两天一切事都匆匆忙忙的。 本来劝进楚牧继位虽然事关重大,但按礼来说也当一日一劝,这样隔出时间来,新皇帝才答应也显得他是“勉为其难让无可让”,可无论是西门言君还是首辅都要求一日三劝,搞得文武百官这一天就来回折腾。 昨晚楚牧已经接受劝进,继位仪式明明可以多加准备,至少第二天再办。可西门和首辅又要求昨夜必须完成继位仪式。使得堂堂大文天子的继位仪式极其简单,把能省的步骤全都省了,连合身的龙袍都来不及制作,勉强拿永平帝的龙袍来穿。 “那也得赶快安排人来侍候陛下啊!难不成现在让陛下自己去找寝宫,自己铺床叠被?”张渊说道。 “参见陛下!”殿外突然响起一声。 楚牧抬眼望去,一个身着太监跪在殿外,他也套着丧服,可里面却是紫色丝袍。 “你是何人?”楚牧问道。 “小人李正,以后专门侍奉陛下起居!”太监答道。 “李正?”张渊蹙眉似乎没听过这个名字,问道:“之前宫里何处当差?” “禀告张大人,小人之前在坤德宫当差。”李正笑着答道。 ………… 楚牧乘坐一顶八抬龙舆穿行于青砖红瓦之间,经过层层宫门来到了修身殿。 在印象里自己的寝宫应该如同乾清宫一般巍峨壮观,既然这个皇宫比故宫太大,那寝宫说不定会更加宏大。 可实际上…… “到了?”楚牧讶异的问道。 李正赶紧过来答道:“回皇上,到了,这便是您的寝宫!” “这么小?”楚牧看着眼前的修身殿,别说皇帝寝宫了,他感觉地主家的宅子都比这个大。 走进修身殿,楚牧大概看了一圈。用现代话来说,就是一百平的两室一厅,唯一庆幸的这一百平应该是实用面积。 “这寝宫是太后给选的么?”楚牧问道。 “嗯?”李正疑惑了一下,马上想起这位新皇帝之前都没来过皇宫,或许根本不知道之前的情况。马上解释道:“大行皇帝、武宗、世宗、穆宗生前都居住在此!” 楚牧本想再问,可忽然意识到李正说的那几个什么宗是谁他都不知道,过去在国子监待着,有些事或许不会被人问起,现在进了宫了如果连本朝有几位皇帝、庙号为何这等常识都不知道,显然会闹出笑话。 “你待会把本朝的史书还有……嗯,干脆把能找到的史书全给我找来,还有我大文的地图!”楚牧吩咐道。 “地图?”李正想了一会问:“陛下说的是皇舆全览图么?” 楚牧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梦中五千年》要拿来么?”李正又问。 楚牧并没有听过这本书,想来和前世的《上下五千年》可能类似,便点头道:“拿,都拿来,我现在就要看!” 李正答道:“奴才马上就给您去找,不过现在只怕看不了!时候都不早了,你得沐浴更衣,去给太后问安了!” 李正给一旁的几个小太监递了个眼色,小太监们马上围了过来一鞠躬,就开始脱楚牧的衣服。 紧接着又有五个太监扛着一个硕大的木桶进来,宫女们端来热水一桶桶往里倒。 不过片刻,盛满热水的木桶飘起袅袅白烟,楚牧也被扒光了可羞得满脸通红躲在桶后就是不进去。 “她们在这干什么?”楚牧指着四个容貌端正的宫女问道。 “自然是伺候陛下沐浴啊!”李正有些纳闷的答道。 他从太后那里得知,楚牧最大的爱好就是美色,所以他特意挑了几位样貌颇佳的宫女安排在修身殿,可现在怎么感觉皇上有点反感呢? 难道是我的眼光有问题?这几个长得确实不错啊!我都想没事捏一把! 难道太后说的美色不是女的? 李正媚笑的问道:“要不奴才上手帮陛下洗?” “滚!” 半个时辰后,洗的神清气爽的楚牧穿上合身的便服套了一件白衣,再次坐上龙舆。 “陛下,我们得快点了,太晚了怕惹太后不悦!”李正说道。 “嗯!”楚牧并不想看见太后,不过又必须看,那就快点去早死早超生。 龙舆刚刚起步,楚牧忽然说道:“且慢!” “陛下,怎么了?”李正问道。 “我是不是该先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啊!”楚牧说道。 昨日继位仪式最后,以楚牧名义发的第一道圣旨上,明确说了尊奉太后窦氏为太皇太后。说明永平帝他妈,自己名义上的奶奶还在呢! 按辈分自己也得先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啊! “太皇太后那里不急,先去给太后问了安,再去也不迟!”李正是坤德宫的人,自然最在乎太后的感受。 他是太后派来名曰伺候,实为监视“协助”新皇帝的。如果第一天皇上先去看了太皇太后,引得太后不喜,那等于自己第一天的差事就办砸了。 “而且这里离坤德宫也近,您还是先去给太后请安吧!”李正劝说道。 “我就不!我非要先去太皇太后那!”楚牧厉色说道。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斗争的开始 “皇上驾到!”一声响彻慈安宫。 曹春正一惊,他并没有想到新皇帝会这么快来慈安宫,赶紧整理了一下仪容,快步跑到宫门口接驾。 正逢楚牧的龙舆抵达,曹春正看的清楚,伺候在楚牧身旁的是过去在坤德宫当差的李正。不过看起来李正好像刚吃过瘪,脸臭的如粪一般。 李正也没想到楚牧会在这事上较真,明明听闻他是被太后一手扶上位的,自己让他先去坤德宫问安,居然被恶狠狠的吼了一顿。 楚牧自然是故意这么和李正拧着来。本来先去哪个宫对他来说并无所谓,反正无论是那个“妈”还是“奶奶”,自己其实都没感情。 但是楚牧并不想从一开始就被李正给拿住。早上一听说他来自坤德宫,就知道是太后在安插自己身边的眼线。 要当眼线就好好当眼线,别反客为主了。自己刚一回到寝宫还没坐下,这厮就要自己洗澡好去太后那问安!! 无论如何面对守了一夜灵的皇帝,你起码给朕拿点东西吃吧!结果你连杯水都没倒,就催朕赶快洗香香给你的主子请安去!怎么的?还怕朕把太后给熏着了?更气的是,自己还没点头,李正就让人把自己给扒了! 楚牧这人骨子里有股犟劲。本来折腾了几天,也想好好洗个澡,但你别没经过我同意,非逼我洗。那朕就跟你犟一犟了! 而且他也知道,像李正这种人,你要是一开始什么都听他的,以后就会越发蹬鼻子上脸。 “皇上来给太皇太后请安了!”李正耷拉着脸说道。 “叩见陛下!”曹春正马山下跪行礼。 楚牧下了龙舆赶紧上前扶起曹公公。他对曹公公印象很好,曹公公见他既不讨好也不怠慢,总是挂着慈祥的笑容。 “曹公公请起,快带我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吧!”楚牧说道。 曹春正弯着腰将楚牧迎进慈安宫。 一入宫中就看见两棵参天大树,树荫之下百花争艳千草随风轻摇,蝴蝶穿于其间蜜蜂逐花而采。 看见楚牧放慢脚步欣赏,曹公公微笑介绍道:“这些个花花草草都是太皇太后的宝贝,之前都是她亲自修剪浇灌,如今老奴看管,这花草已大不如前。” 楚牧只当是太皇太后年纪大了,有些干不动了,所以让曹公公来看管。 这时一只蜜蜂突然窜出,吓了楚牧一跳险些摔倒,幸好一旁的曹公公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在扶住楚牧手臂的一刹那,曹公公脸色微微一变,抬眼看了一眼楚牧的脸色。苍老的脸庞旋即又恢复了微笑,道:“皇上小心,春天就是蜂儿太多,您还是快些进屋吧!” 片刻之后,楚牧就在曹春正的带领下步入太皇太后的寝宫,远远的就看见床榻之上躺着一人。 楚牧赶紧走到床边不远处,隐约看见榻上太皇太后的样子。 “太皇太后,皇上来给您请安了!”曹公公对着塌上喊了一声。 见太皇太后一动没动,楚牧想了想就跪了下来。 第一次来见奶奶,跪拜一下也是应该的。磕了三个头后,楚牧并没有起身,就那么恭敬的跪在那里。 曹公公疑惑的走向楚牧,想将他扶起,可楚牧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跪着没事。 曹春正以为李正应该是告知了楚牧太皇太后长年昏迷的事,这么跪着是为了表达孝心,心中默默赞许。而楚牧以为太皇太后是还没起床,自己第一次来就表示一下孝心跪着等她醒来。 哪知左等她不醒,右等她不醒,她怎么就是不醒,啊!她怎么还不醒!啊!她再不醒我就不行了! 楚牧跪在床边整整一个时辰,双腿终于失去了知觉。最麻烦的是,已经跪了这么久了,起来也不是,不起又很不适。硕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留下。 曹公公瞧见轻声说道:“陛下,可以了,太皇太后知道您的孝心了!要不您先起来吧!” 我跪了两个钟头她都没看见,万一我一起来她醒了,我不是亏大发了! 楚牧强作欢笑摇了摇头。 这时一个稳健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只听见守在门外的李正喊了一声:“见过首辅大人!” 窦鼎之来了! 一般情况下,外臣是不能进去皇宫后宫的,但窦鼎之是太皇太后的亲弟弟,被特准随意进出慈安宫。 看见楚牧,窦鼎之显然很惊讶,宫内有他的线人,他知道一个多时辰前楚牧来请安了,不过万万没想到现在楚牧还跪这呢! 曹公公一脸为难的说道:“陛下跪了一个多时辰了!” 窦鼎之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安慰之色,楚牧居然在这里跪了姐姐一个多时辰,明明他知道太皇太后长期昏迷的事啊!怎么会有这么实在的孩子! “陛下快起来吧!”窦鼎之过去搀扶楚牧,又道:“陛下之孝心,他日太皇太后醒来,老臣一定告诉她!” “他日?”楚牧瞬间懵了。 “太皇太后昏迷的这几年,即使大行皇帝也没有如此跪过!”窦鼎之边扶起楚牧边说。 楚牧拖着麻痹的双腿欲哭无泪。 “罢了,都快晌午了,陛下该去坤德宫问安了!下午还有要事要商量呢!”窦鼎之虽不喜欢西门言君,但知道那是该有的礼仪,身为首辅的他绝不会阻拦将楚牧去问安。 楚牧被扶出了屋,早就等得着急的李正赶紧上前搀扶着他就往外一路狂奔…… 而此时的坤德宫里,西门言君正在用膳,虽然脸上毫无表情,但身边侍候的紫露知道,太后现在很不爽。 一个多时辰前来报,说皇帝先去慈安宫了,西门言君并不是李正所想的那样,她并不为此事而生气。 但时间过了许久,说楚牧一直在慈安宫没出来。 西门言君便觉得此事不简单,那个看似单纯有疾的年轻人会不会是用行动再向自己示威,否则怎么解释他跟一个素未蒙面的昏迷老太太能在一起待那么久? 其间她问了三次,虽然每次得知楚牧还在慈安宫后,她并没有任何不悦之色。但紫露知道自己的主子很上火,用完膳便端来一碗加了枸杞的菊花茶。 西门言君打开茶杯看到漂荡的菊花,抬眼看着紫露,道:“为何突然上的菊花茶?” “怕太后上火,所以……”紫露急忙解释。 西门言君没有再说什么,她喜欢有眼力价的人,虽然有些不喜自己的不悦被人看出,但紫露是出于好意,也就罢了,只是静静的抿着带着清香的茶汤。 “皇上驾到!”一声太监的高喊后,楚牧在李正的搀扶下步入了坤德宫。 看见端坐的太后,楚牧心中一沉,他虽然不喜欢这个女人,可他现在更不喜欢下跪,但又必须得跪。 “给太后请安!”楚牧慢慢的跪下。 西门言君端着那杯茶,闭着眼沉默不语。 楚牧的膝盖一碰到地面就疼,看太后又没回应,又说了一次:“给太后请安了!” 西门言君还是没有回应。 我去了,你也是植物人啊! “太后是不是睡了?我改天再来吧!”楚牧自言自语的就要起来。 “为何起身?”西门言君忽然问道。 “太后醒了啊!我以为……” “本宫一直醒着呢!”西门淡淡的说道,但语气里透着那么一股刻薄。 楚牧猜到可能是因为自己来晚了,便说道:“我在慈安宫跪了许久,才知道……” 西门根本不想让他把话说完,打断道:“才知道还得来本宫这是么?明知道太皇太后长年昏迷,你还跪了那么久,皇儿孝心可嘉啊!” 我哪儿知道奶奶是那样的啊! “罢了,起来吧!”西门言君觉得自己刚才已经给了楚牧警告,并不需要做的太绝让他一直跪着。 楚牧叹了口气,缓缓起身被李正搀扶着坐到一旁。 “皇儿吃饭了么?”西门问道。 “还未吃!” “你们这帮奴才,连饭食都不给皇上预备么?”西门平平的语气并不像在训斥,但李正赶紧跪下磕头。 “来啊,给皇儿准备午膳!” 楚牧确实很饿,但比起吃饭,他更在意一旁这个感觉上并不比自己大多少的女人,一直皇儿皇儿的叫自己。 很快一桌丰盛的美食端了上来,虽然没有传说中的一百多个菜,但也是十菜二汤了,楚牧不禁咽了咽口水。 正想动筷子,身旁的李正抢先拿起筷子,一个盘子里只夹一点菜,端到楚牧面前,如此往复。过了半个时辰,楚牧都没觉得吃饱,继续等着李正一点一点的夹菜。 这时一个太监在门外喊道:“禀告太后,首辅窦大人请陛下去商议要事!” “皇儿正在用餐,让他们等着!”西门冷冷说道。 终于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楚牧终于吃完了饭,那名小太监又来报告:“禀告太后,首辅窦大人问陛下用完膳了么?” “告诉他,陛下刚刚用完,得再坤德宫稍作休息!”西门说道。 而后宫女给楚牧端来茶水、点心、水果,他吃了几口问道:“首辅找我有事,我看……” “不着急,皇儿就在这慢慢吃!”西门淡淡的说道。 楚牧只得继续安坐享用糕点,西门也没再跟他说过一句话。但楚牧很不喜欢这种尴尬的感觉,想着待会如果首辅再来请,一定趁机离开。 终于那名小太监又来了,道:“禀告太后,首辅窦大人说有要事,必须马上和陛下商议!” 楚牧赶紧起身一拱手道:“既然首辅这么着急我……” 西门并不理楚牧,只是依旧不疾不徐的对小太监说:“你去告诉首辅,要是很着急,就来坤德宫商议!” 楚牧听闻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此时他还不知道这已经是一场斗争的开始…… (又发晚了,可是这一章比以往都长哦!还是恳切的希望各位每天都回来不慌不忙的追读!谢谢了!)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你调查我? 文渊阁位于皇宫的东南边,这幢并不很大的建筑,在红墙之内万千巍峨的建筑中显得并不起眼。但这里却是天下无数人最向往的所在,因为大文的内阁就位于此。 或许这里还比不上现在某些乡镇的中小企业,至少那里的高管们大概每个人还有一间自己的办公室。相比之下,大文最为位高权重的四位内阁大臣,都挤在大堂办公,而且也没有貌美的女秘书伺候在旁。 此时前往坤德宫传话的小太监正跪在大堂中间瑟瑟发抖。 按理来说宫内的太监即使见到内阁大臣也不必下跪,而他此刻跪下完全是因为腿软了。他叫毛愚,年纪才十七,因为五官还算端正办事也机灵,所以不久前被安排到修身殿伺候皇上,本想在皇上身边好好干,能得到恩宠,哪知到了修身殿第三天永平帝就崩了。 今日刚被安排来负责修身殿和内阁之间传递消息和收发奏章,结果就碰上内阁和太后之间的拉锯战。一边内阁让他一次次的去请皇帝,另一边坤德宫死活就是不放人,他两边跑来奔去,身心俱疲。 毛愚战战兢兢的说道:“太后说,如果首辅大人很着急,就来坤德宫商议。” “太后到底想干什么?”张渊怒而吼道。 毛愚一脸苦闷,你吼我干什么?我知道太后要干什么啊! 高光义起身看了一眼默不作声静静看奏章的窦鼎之,说道:“哎,这不荒唐么,我等外臣岂可入后宫商议国政?” 窦鼎之依旧静默无声的看着奏章,他当然知道太后是什么意思。 大文祖制,后宫不得干政,外臣不得擅入后宫。但凡是都有例外,他窦鼎之不也能进后宫探望太皇太后么?主少国疑之时,不还得敦请太后出来主持大局么?就连当年永平帝甫一继位,他姐姐窦太后不也临朝听政了一年多么? 可即使是自己那位强势的姐姐,也没有过将内阁大臣或许六部的官员召到自己寝宫议政。讨论国政,她也得离开寝宫前往大殿或者修身殿。这是一个重大的原则问题,象征着谁是天下的主宰。 袁复起身一脸微笑的道:“我看啊,现在国事堆积,当务之急是赶快处理,在哪儿商议不是商议啊!” 张渊一听瞪着袁复道:“袁大人,这可不是小事,今日我等若是去了坤德宫,那明日百官大朝是不是也要去坤德宫,以后军国大事是不是皆要决于太后?” “大朝当然得在为公殿了,而军国大事么,皇上初登大宝,国事千头万绪,不能说皆决于太后,但凡是问问太后不是更妥当么?”袁复笑而回道。 “那你的意思是,太后要垂帘了?”张渊反问道。 袁复急忙摆手道:“我可没这么说!国事何其繁重,就算我们想让太后垂帘,她愿不愿意还不一定呢!” “哎,那她最好别愿意!”高光义自顾自嘀咕了一声。 窦鼎之合上最后奏章,揉了揉眼睛,道:“你再去坤德宫请皇上,就说我们四个候在修身殿门前,等着陛下的驾临!” 毛愚一听头都大了,可又不敢违逆首辅,只得拱手称是。缓缓从地上起来,那两根细细的腿差点没站住又软了下去,叹了口气又奔向了坤德宫。 而此时的坤德宫里,大文天子楚牧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享用了美食本来就有些食困,加之偌大的坤德宫里静悄悄的,太后也不跟他说话,当然他也怕太后和他说话。 而且自己几次欲起身告辞,都被太后视而不见,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这困了。 朦胧之间,楚牧感觉身上有些发凉,毕竟刚过清明,还未到真正温暖的时节。而片刻之后他又感觉一阵暖意,脸上浮出满足的微笑。 不对,谁在我身上上下其手? 楚牧猛地睁开眼,和紫露四目相望,顿时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女赶紧扭过头,不是假装咳嗽就是低头清嗓子。 楚牧这才发现身上多了一张白色薄毯子,摸起来毛质顺滑,想来必是上等毛皮所制成。 刚才紫露发现皇帝坐在那卷缩着身体,知道他可能有些冷了,便请示太后。西门言君看了一眼也没说话,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紫露赶紧拿来一张毯子给楚牧盖上,可皮毛光滑总往下掉,便伸手将毯子揶了揶,哪知楚牧这就醒了。 上次那晚两人并肩作战,紫露本就对楚牧出手相助甚至为自己挡下顾斩那两指心存感激,心中颇有好感。这一下又与俊朗天子对视,让她顷刻间面红耳赤。 别看她深居宫闱城府不浅,又有武艺在身动起手来也是泼辣,可骨子里她毕竟还是个小女子。 楚牧自然感受到了两人只见那股微妙的气息,可还没来得及多想,就瞧见了太后托着下巴正在凝视自己。 每次看到这个女人的脸,无论自己在什么情境当中,总能被拉回现实。 “太后在看什么?”西门言君看了半天,看的楚牧很不自在,忍不住问道。 “人说相由心生,我便想瞧瞧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西门不疾不徐的说道。 “我不过一乡野之人,运交华盖才……”楚牧还没说完又被西门打断,对此他甚至都有些习惯了。 “运交华盖?一个没读几天书的乡野之人,可不会说出这种词来!”太后冷冷的说道。 “嗯,这个词我之前是听老祭酒说过的,所以记下了!”楚牧赶紧解释道。 “老祭酒说你是个奇人,过去我并未在意,现在看来,你确实很奇怪!在国子监待了几天,你一天课都没上,只顾着去青楼。这才刚入宫听说沐浴都要宫女回避,还张罗着找书看。你确实很奇怪!”西门言君说着眉头不经意的微微挑起。 楚牧一听就知道李正已经跟他主子汇报过自己的事了,果然是太后派来的卧底,还是个明卧! “我只是觉得当了皇帝了,得多读点书免得以后闹出笑话!” 太后拿手指摩挲着自己娇嫩的脸颊,缓缓道:“你跟我之前调查的完全不一样。” 楚牧眼睛一瞪,你还调查过我? 正文 第三十九章 英王也不好使 或许是看出楚牧的讶异,太后缓缓的说道:“不用惊讶,你这一辈楚家的人,我基本都派人查过。” “哦?难怪那日在马车上太后好像对我甚为了解!”楚牧试探性的说道。 西门言君忽然嘴角扬起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很好奇为什么会是你。” 西门话说一半,端起那碗菊花茶啜了一口,当楚牧以为她不想解释时,她却又开了口:“确实一开始我的选择不是你,你应当也清楚不选你的原因。可关键时候,那个原因成了又成了我选择你的原因。哼哼,想来也是奇妙。” 你有种说的再模棱两可一点!楚牧心中不禁槽之。 他确实很好奇太后为何为选择自己,尤其前一天相遇她好像还丝毫没有这个想法。可听太后这话,原主还有什么事自己不了解。 “正是因为那个原因,我才更好奇太后为何会选我!”楚牧也揣着糊涂装明白的问道。 来啊!互相猜谜语啊!你敢说的模棱两可,我就敢问的似是而非! 西门言君很喜欢别人猜不透自己的样子,而楚牧现在就是这个样子,她很满足的沉默不语。 这时毛愚又来了。 跪在殿外,毛愚怯生生的说道:“禀告太后,皇上,首辅大人说他们四位在修身殿门口等着皇上驾临!” 说罢毛愚微微抬头查看,生怕引得太后不满,迁怒与他。 但西门言君似乎并不在意内阁的多次催促,冷冷道:“皇上刚入宫,我们母子还有好多话要说,说不定要聊到何时,阁佬们若是想等就等吧!” …… 红日西落余晖渐短,修身殿前窦鼎之等四位内阁大臣就笔直的立在那里,明明只是安静的等待,但他们生生站出了大义凛然的感觉,好似为了大义正在与恶魔对抗一般。 虽然其中有一人明显和其他三人的立场不一。但谁又能保证那三人心中没有自己的小算盘呢。 毛愚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作揖说道:“太……太……太后说……” “说什么?”张渊气鼓鼓的问道。 毛愚眼睛转了转,他这么一路狂奔而来把太后的原话忘了,顿了一下道:“太后说,他和皇上母子情深有说不完的话,你们想等就等着吧!” 张渊哼了一声道:“才认识几天,还母子情深,亏她说的出口!” “哎,既然如此,那臣等就一直在此等着吧!难不成晚上皇上还要留宿坤德宫?”高光义抚着胡须说道。 一旁的袁复侧目看了一眼高光义,他自然是听出了话外之音。 自古男女有别,儿大避母。从未听说过有成年皇帝留宿太后那的,即使亲生母子也没有。而西门言君又不是楚牧亲妈,难道她还敢扣楚牧一夜。 但袁复也不再替太后说话,这是两边的斗法,他知道太后还有后招,自己这时没必要跳出来。 窦鼎之面无表情道:“你去坤德宫告诉太后,我们会一直在此等候,直到皇上归来!” 毛愚连气都没力叹了,鞠了个躬转身就走了。 窦鼎之背着手仰望着最后的夕阳,他毕竟年纪大了,才站了不多会膝盖就隐隐作痛,但他必须守在这,绝不能去往坤德宫。 这就像一场心理战,一旦自己退了一步,可能就彻底输了。因为还有太多的官员正在观望,自己一旦去了坤德宫,他们就会觉得此刻的形势倒向了太后,那么他们自然就会向太后靠拢。 这两年永平帝倦于政事,西门言君已经趁机往内阁和六部安插了不少人,如果再有重臣倒向坤德宫,他或许就将失去这场斗争的主动权。 “四位大人,你们让下官好找啊!”礼部尚书郑义忽然带着数位礼部官员走了过来。 窦鼎之看着郑义的出现,心中便知太后出招了! “郑尚书所为何来啊?”袁复抢先问道。 “回次辅的话,这大行皇帝驾崩数日了,往后的安排得定下来啊,总不能一直停灵于大殿吧!” 郑义回道。 礼部主管一切关于文化和礼仪之时,国葬一切事物也有礼部负责操办,但礼部主要是执行者,这类大事并无定夺之权。 袁复皱起眉头道:“也是,眼下大行皇帝之丧事得尽快定下来,还有后面陛下的登基大典也得着手准备了!” “是啊,还有诸如新皇的年号,大行皇帝的谥号,礼部也得赶紧准备了,但得给个方向啊,总不能让我随便起吧!”郑义着急的说道。 “哎,这些事都事关重大,我等也无法定下!可陛下又在坤德宫与太后长谈……这……”袁复叹气说道。 “哎呀,事不宜迟,赶紧禀报一声,我们去找太后皇上让他们定夺啊!”郑义马上说道。 窦鼎之不发一语,就看着这两人在这继续演双簧。 张渊自然看不过大声道:“只有你们礼部有事么?六部一十八道多少大事等着定夺,我们不正在这等着皇上回来么!” “何苦一直等着呢,就去坤德宫请示呗!”郑义催促道。 张渊不甘示弱和郑义理论起来。 窦鼎之扭头看着坤德宫的方向,心中暗想太后的招自己已经见到了,不知太后准没准备好接自己出的招。 …… 夕阳西下,黑夜再次降临。 国丧期间,天下无论何地禁止一切文娱活动,京畿地区更是得每日提前关闭城门。 离京城长明不过四十里地的南兴县正要关闭城门,守在城门楼子上的哨兵,远远的看到一直百十人的队伍举着火把疾驰而来。 “快关城门!有敌情!”哨兵赶快呼喊士兵们关上城门,并派人通知知县。 一盏茶的功夫那支队伍便来到城门之下,而此时惊闻此事的南兴知县陈家杨也匆忙赶来。 “快开城门,我等要进南兴!”队伍里一人喊道。 陈家杨一细看,城下这支队伍人人带刀个个穿甲,大喊道:“大胆!国丧期间,京畿重地竟敢擅动刀兵!你们到底是何人?” “我看你才大胆!此乃英王殿下,经此返京奔丧,还不快快打开城门!” 这时队伍正中间的男子抬起头怒目瞪向城门楼子,陈家杨一看确是英王楚策,赶紧大喊:“城门不能开!英王也不好使!” (还是那句话,希望大家能够追读,这就是对本书最大的支持!有什么想法欢迎评论区告诉我,感谢大家的支持!) 正文 第四十章 午门再启 英王抬着头凝望着城门之上,左右燃烧的火把照亮他英俊而深沉的脸庞。 小县城的城墙并不高大,站在城门楼上的陈家杨能够清楚的看到英王不悦的看着自己。 “英王殿下,您别瞪着我了,我不会给您开门的!”陈家杨喊道。 英王身边长史李行诧异的问道:“陈家杨这是怎么啦?他居然会阻拦我们,他不是最支持殿下的么?” 英王沉默不语,过去陈家杨确实是非常支持自己,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如此。 三年前永平帝坠马重伤,太后闻讯昏迷,朝堂大乱。一部分官员便希望英王出来主持大局,其中最为积极的就是陈家杨,他甚至独闯内阁为了英王和窦鼎之以及前任次辅大吵了一架。 英王想到此抬起头平和的喊道:“本王只是经南兴回京奔丧,还请陈知县开门!” “那也不行!城门绝对不开!”陈家杨一脸坚定的喊道。 英王厉色喊道:“陈家杨,你就不怕本王上奏折参你么?” “参我也不好使!就是不开门!而且我也要参您一本!”陈家杨义正言辞的回答道。 这一番对话,莫说让城下英王不悦。就连陈家杨身边的县衙官员和守城兵士,都觉得他们的县太爷在作死。 李行一听怒而拔出佩刀,刚想一把刀给甩上去,英王一摆手将他佩刀又打回鞘中。 “王爷,这厮也太猖狂了!”李行说道。 “罢了,莫忘了刚才先生说的话!”英王冷冷说道,抬眼瞪了一眼陈家杨,一拉缰绳,道:“我们绕着走!” 看着英王带着队伍离开,陈家杨身旁的县丞不禁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英王应该是要绕过我县了!” “哼!他绕着走我也要上奏折参他!”陈家杨严肃的说道。 县丞一脸讶异的看着自己的上司,心中叹息道“活该你从三品大员被贬来当知县,你再加把劲,迟早能干到我这位子上来!” ………… “嗝!”楚牧尽量的克制让自己的嗝声音小点,但实在不能忍住不打。 吃得太多了!中午一来这就被太后赏赐了一桌佳肴,下午除了和太后说了那么几句话,就是吃点心,吃水果,还没来得及消化,晚上又是一桌珍馐。 还得和太后一块吃,这让他更不消化。 晚膳之时,毛愚又来了两次,一是通报内阁四位大臣依旧在修身殿等候皇帝,二是六部的一部分官员也跑到了修身殿催,不过不是和内阁一起站岗,而是催促内阁诸公赶快服软入坤德宫。 楚牧听闻偷偷观察太后的反应,发现太后平静异常,异常的就像她知道这些官员会出现的一样。 甚至她都没问毛愚,去到修身殿的六部官员具体有谁。 为什么呢?想来这些人大概就是太后派去的,无非是给内阁施加压力,让他们来坤德宫。 楚牧很明显的感觉出这个时候太后正在和内阁角力,而来不来坤德宫便是这场角力的胜负的标准。 而为什么来不来坤德宫这么重要呢?自然是因为自己在此了! 想到这里楚牧心中开朗了不少。 说句实话,他一开始不愿接受劝进当皇帝,就是因为心里没底!他对这个世界太不熟悉了,更别说朝廷的情况了。根本不清楚自己要是答应了,进到宫里会是什么样子。 毕竟不是谁都有嘉靖的好命,真被请来当实权皇帝。即使有贤主之称的汉文帝,当得知周勃陈平请他去长安继位,还不是慌得一比犹犹豫豫半天不敢答应。 楚牧不敢想自己是汉文帝,可就怕自己是后少帝。明明是个摆设,吕后一死文帝一来,还把自己给弄死了。 当初他想象过,会不会一进宫就被逼着念准备好的圣旨,会不会被强迫往完全不知道内容的诏书上猛戳玉玺,会不会被一个人扔在瀛台孤苦伶仃…… 不过现在看来,自己的处境好像没有那么凄惨,至少两边都还需要自己这个摆设。 “皇帝好像心情不错!”太后看到了楚牧嘴角微微泛起。 楚牧赶紧指着盘中的鸡腿道:“是因为这鸡做的太好吃了!” “哦?一只鸡便能让皇帝如此喜悦?”太后并不认为这个氛围中楚牧会为了一只鸡腿而高兴。 “是啊,我最爱鸡了!过去孤苦家贫,我就想要是能有只鸡就好了!哈哈!”楚牧慌张胡扯道。 “皇帝若是喜欢,以后每日过来,我天天让人给你做鸡!”太后冷笑说道。 楚牧趁机拿起鸡腿道:“哎,我是没想到我能过上天天大口吃鸡的好日子,这全拜太后所赐!想来太后让我继位,起初我还不愿意,真是愚蠢!” “哦?才两天,你便想明白了?”太后挑眉问道。 “实话和太后说,我一开始不愿意,是因为害怕!您也知道,那一晚我差点被那个什么神捕来者?”楚牧说着。 “顾斩!”一旁的紫露提醒道。 “对,顾斩,差点就被他给点死了!我猜测那晚……”楚牧看了看太后眼色,继续说:“那晚或许于皇位有关,一想到如此凶险,所以我才不敢接受!” “这么说,你认为现在不凶险了?”太后反问道。 “现在有太后的庇护,我自是高枕无忧!”楚牧回答道,继而露出怒色,道:“哼,想起那晚我就气,差点就死在顾斩那厮手上了,太后,不知顾斩是受何人指示?” “你说呢?”太后又反问道。 楚牧一愣,心想“我知道是谁啊,那天一看百官当中不少人不爽你,鬼知道具体是哪个?” “哼!不管是谁,这笔账我迟早要还!哎呦!”楚牧说着捂着自己的腰,道:“不瞒太后说,那天被顾斩偷袭,我这里便一直隐隐作痛,尤其是到了晚上,哎呦!” “哦?来啊,传太医前来!”太后说道,一旁的紫露点点头就要往外走。 “不了不了,我回宫躺会就好了!不必传太医了!”楚牧赶紧摆手。 “皇帝是要回去躺着还是去见首辅啊?”太后冷冷的问道。 ………… 夜色已深,本已关闭的午门“吱呀”一声,又被缓缓的打开了一个缝,一个人从缝中钻了进来,旋即宫门再次被关上。 守在宫门口的四位金刀卫看见来人彬彬有礼的鞠躬行礼。 能在这个时候让午门再启,金刀卫行礼的人在大文并不多见,马辰龙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这般特权,难道是因为总督卫给的这块金牌? 正文 第四十一章 马辰龙又来了 马辰龙过去随孟达来过皇宫几次,可从没有一个人单独前来过,还是在大晚上。 一个人抱着自己的小包袱,走在偌大的皇宫里,马辰龙隐隐有些害怕,心中不停咒骂往日颇为喜爱自己的总督卫。 本来昨晚看到楚牧被接走入宫,他就回了四维门复命,顺便找总督卫讨要说法。 “为何不提前告诉我要去保护的人是新皇帝?” “至少我派你去的时候,他还不是皇帝!”总督卫的解释听起来也没错。 “你可以提前跟我透露一下么?我差点就把皇帝给得罪了!” “这是国家最高之机密!我怕你不小心说出去了,那可是大罪啊!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总督卫的解释听起来还是没问题,自己确实有时嘴巴有点大。 “那你也可以强调一下这个楚牧是个很重要的人啊!” “我强调了你就会不去买驴肉火烧吃么?”总督卫的说法还是那么一针见血。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哪知道两个时辰前,马辰龙又被孟达叫去,让他入宫日后长期贴身保护新任皇帝。 还没来得及多问,他就连同自己的包袱被一起丢出了四维门,最后还扔给他一面如总督卫亲临的金牌。 “皇宫是进来了,可皇上人在哪儿呢?”马辰龙一边嘀咕一边在宫里乱转。 红墙之中,宫殿不下万余,道路何止千条。马辰龙就在里面转来转去,可哪儿也没看见皇帝的所在,偶尔遇见路过的宫人,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之际,突然耳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你来干什么?” 马辰龙顿时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即使过了多年,他依旧记得这个声音。 幸好,他是在说话,而不是鸣叫! “总督卫让我来的!”马辰龙轻声说道。 “来干嘛?”那个声音问道。 “保护皇帝!” “哪一个?死的还是活的?” 即使是这么愚蠢的问题,马辰龙依旧不敢吐槽,答道:“活的!刚继位的那个!”想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你还记得我啊?” “嗯,爱吃火烧的小八。” 小八是马辰龙在四维门的外号,他没有想到前辈居然还记得自己,甚至还记得自己喜欢吃火烧。 可马上前辈又问了一个比较愚蠢的问题“你转来转去,在找什么?” “我在找活着的那个皇帝啊!”马辰龙回道。 “嗯,也对!” 马辰龙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也不敢去问前辈知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现在就这么离开会不会惹前辈不高兴。 过了片刻声音再次响起“在坤德宫。” ………… 面对太后的质疑,楚牧并没有任何慌乱,微笑着说道:“我却有不适,只是想回寝宫歇息!” “哦?那么多大臣守在修身殿,皇帝如何能够安歇?”太后冷冷的问道。 这时毛愚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跪倒在地道:“禀告太后,皇上,张阁老和礼部郑尚书在修身殿前吵起来了!而且首辅大人说今晚无论如何要等到陛下回宫!” “胡闹!皇宫之中这成何体统!”还没等太后回应,楚牧厉色说道。 “你去告诉首辅他们,一定要说清楚,是朕亲口说的,朕今天不会见他们,要他们别等了!要吵架就去宫外吵!”楚牧大声说道。 毛愚看了看有些不悦的楚牧,赶紧磕头领命而去。 “李正呢?”楚牧又问道。 在殿外候着的李正闻声赶紧跑了过来,“李正在呢!陛下有何吩咐?” “朕让你准备的书准备好了么?”楚牧问道。 “还没有,奴才一直在外候着……”李正还没说完就被楚牧打断。 “那你快去准备,待会朕回宫就要看,今晚朕累了,什么都不想干,只想安静的看会书!”楚牧大声说道。 “是,我马上就去准备!”李正赶紧跑出殿外。 楚牧转身对着太后一拜,问道:“时间不早了,太后还要休息,我便回去了!” 说完他抬头看着西门言君等着她的回答。 太后自然知道刚才楚牧那些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表明他不会背着自己去接触窦鼎之他们的态度。可今天自己和内阁的这场角力还未分出胜负,她又不甘心放弃,迟迟没有点头让楚牧离去。 这时站在她身旁的秦坤忽然眼睛一斜,轻声跟太后说:“有人来了!” “什么人?”太后蹙眉问道,她知道秦坤不会随便说出这种话。 “不知道!但是武功不俗!”秦坤回答道。 还没等太后再问,殿外就传来了一句“皇上您在这么?” 楚牧惊讶扭头,嘀咕道:“他怎么来了?” “皇上您在不在啊?”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我在这呢!”楚牧喊道。 秦坤一瞪眼说道:“来了!”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喧嚣,十几个金刀卫挡在了门口,其中首领问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坤德宫!” “躲开,我是来保护皇上的!” 太后蹙眉问道:“皇帝,殿外到底是何人?” 楚牧有些尴尬的说:“是马辰龙!” “马辰龙?”太后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字。 这时马辰龙冲过金刀卫的防守,竟然闯入的宫内,看见楚牧赶紧过去跪下道:“皇上,常山马辰龙又来了!” 太后讶异的看着马辰龙,本欲发怒责问其为何敢擅闯坤德宫,可她忽然看到了马辰龙腰间的那块金牌。 她认识那块金牌,那是永平帝亲手赐给孟达的。 “你是四维门的人?”太后问道。 马辰龙这才发现高坐于堂的西门言君,看那装束看那气质,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太后。 “小人常山马辰龙拜见太后!”马辰龙对着西门行礼。 “你为何有那块腰牌?”太后问道。 马辰龙拿起金牌道:“这个啊?这是总督卫让我进宫贴身保护皇上时给我的,说是拿着这个才方便进皇宫!” 孟达确实是这么跟马辰龙说的,但太后知道他给金牌的意义绝不会这么简单。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西门一族 “此话真是皇上所说?”张渊难以置信的质问前来传上谕的毛愚。 “还是太后所言让你告知我等是陛下之意?”高光义也上前问道。 毛愚被两位内阁大员轮番质问,一脸惶恐,解释道:“真是皇上亲口所说,让内阁诸公莫要再等,今日不会与诸公相见!而且……” “而且什么?”张渊问道。 “而且皇上还说了,你们要吵架就去宫外吵,别在修身殿吵!”毛愚如实回报道。 礼部尚书郑义一听,赶紧上前,道:“小公公,你可得好好回报皇上,我可没有吵架,只是现在过世繁杂,奉劝阁老门相忍为国前往坤德宫请示太后皇上!” “为何要请示太后?”张渊一听就不乐意了。 郑义不甘示弱道:“陛下刚刚继位,国政千头万绪,请求太后协助有何问题?” 两人说着说着又吵了起来。 一旁的袁复皱了皱眉,他并不关心来回吵车轱辘架的张渊和郑义,倒是很在意首辅窦鼎之。 从文渊阁到修身殿,他一直就那么淡定的站在那里,即使郑义带礼部的官员前来催促,窦鼎之依旧神态自若。既不前往坤德宫也不离开,好像知道太后最后一定会妥协让皇帝离开一样。 “哼!反正今日我等必须见到皇上!就算要我走,也必须让皇上亲口跟我说!走,去坤德宫门口等!”张渊懒得再跟郑义费口舌,转头和高光义说道。 “哎,也只有如此了,就去坤德宫门口等!”高光义附和道。 袁复赶紧过来拦住二人,道:“太后让我等前往坤德宫,我们不去,现在却要堵在坤德宫门口,不妥吧!” “是啊,皇上说不见我们了,还要去坤德宫门口堵着,成何体统!”郑义也说到。 “你刚才不是催我等前往坤德宫么,正好现在我们一道去坤德宫门口等皇上!”张渊一把拽住郑义。 “诶,娘耶,你别拽我啊!我不去!皇上让我走我就走!娘耶,你放手,你……”郑义激动的想甩开张渊。 “皇上驾到!” 李正的一声大喊,让修身殿前有些混乱的场面停止了下来。 只见楚牧高坐龙舆,身旁还站了一个背着包袱的少年郎,在太监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见状四位内阁大臣马上恭敬的鞠躬,其余官员赶紧跪下叩拜皇帝。 “臣等恭候陛下多时了!”窦鼎之鞠躬说道。 楚牧在李正的搀扶下走下龙舆,冷冷的说道:“诸公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让你们走了么?” 张渊高光义惊讶的抬起头,他们没有想到让他们走的话真是楚牧所说。 连窦鼎之脸上都泛起一丝疑惑,说道:“我等确有大事需要与陛下商议。” 一旁的李正微微抬眼仔细的盯着楚牧的表情,看到他似乎面露不悦之色。 “今日我乏了,大家散了吧,有事以后再说!”楚牧冷冷的说着便要转身。 “陛下!”窦鼎之严肃的喊了一声。 楚牧缓缓的扭过头,冷淡的看着首辅说道:“在坤德宫虽然也没和太后说上几句话,但枯坐了一天终归很累,诸公就不要再为难朕了!” 说完楚牧便走向了修身殿,窦鼎之若有所思未在阻拦,倒是看见马辰龙腰上那块金牌的一瞬眼中短暂的一亮。 …… 秦坤徐徐走入殿中,走向正在看东西的太后道:“陛下已经回了寝宫!” 太后面无表情的盯着手中写满字的纸,问道:“和首辅说话了么?” “说了两句,都是让首辅他们离开,其他的没说什么!”秦坤回道。 太后摆了摆手,秦坤便鞠躬离开。 虽然楚牧暗示不会与首辅他们接触,但太后本来还是不想轻易放弃与窦鼎之的角力,直到那位四维门的马辰龙的出现。 看到金牌,太后便知道了这是孟达在表达自己的态度。不过四维门并没有更多的动作,想来孟达也在观察这位新的皇帝。 不过真正让西门言君点头让楚牧离开的原因,是窦鼎之派人送来了一堆奏折。 首辅自然不是将这些送来让她批示的,因为这些并不是一般的奏折,全是朝中以及各地弹劾西门家的奏折。 过去西门一族权势显赫,她西门言君又得永平帝之独宠。多少人对她们家敢怒不敢言,即使有深仇大恨亦是引而不发。如今永平帝一驾崩,这些人就纷纷蹦了出来,弹劾之文如雪花般纷至沓来。 西门一族源远流长,在三百多年前的大乾朝就闻名于世。而后异族侵入中土,大乾朝被灭,整个天下只有西门一族率众顽强的在东南一角抵抗了近百年,直到太祖横空出世,驱逐夷狄扫平四海。 相传当年太祖起兵之初,为争取西门家出兵支持,承诺平定天下后西门一族永镇东南,也就是西门家的故乡临海道。 后来太祖践行承诺,封西门家家主为安国公,世袭罔替而不降爵,永镇临海。 故而一百七十二年来,西门一族一直是大文最为显赫的家族,掌握着临海道而且族人门生遍布天下。但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不惯西门家。而实事求是的说,一个兴盛多年的西门家也不知道做过多少孽干过多少肮脏事。 现在的安国公兼临海道督道正是西门言君的父亲西门守业,西门言君看着手中弹劾的奏折,并没有几本是弹劾他父亲的,更多的是参他们西门家入仕的族人和门生。 首辅将这些奏折送来的意思很简单,这些弹劾可以像这样安静的躺在太后桌上。但如果太后要挟天子而自重,那么这些弹劾里的事可以一件件的去查,涉及的西门家的人也可以一个个去审问,甚至将这些弹劾公开,让百姓皆知让天下公评。 西门言君妥协了放楚牧离去了,今天算是和首辅打了个平手。而楚牧看起来也还听话,并没有背着自己和首辅接触。 就现在而言,太后还不想和窦鼎之撕破脸,现在对抗只会两败俱伤,而且马上那个让人讨厌的英王就要回来了…… …… 夜幕并没有阻挡那只百人队伍的步伐,绕过南兴虽然让他们多走了四十里的山路,但天还没亮英王还是远远的望见了自己阔别三年的京城。 身旁的长史李行问道:“殿下,我们再抓紧些,争取清晨一开城门就进城!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英王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措手不及,你以为周围没有注视本王的眼睛么?好了,大家下马好好休息一下!等天亮了百姓们都起了,本王要光明正大的进城!” 左右听命纷纷下马修整,而英王依旧望着那座雄城,心中不禁喊了一声“大哥,我回来了!”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楚牧的资料 殿外的喧嚣逐渐散去,趴在窗户边偷看的马辰龙轻声说道:“陛下,他们都走了!” 一旁正在指挥小太监们搬书的李正偷偷的侧目一看,楚牧漠不关心的闭着眼坐在躺椅上摇来摇去,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终于清静了!” 楚牧并不知道李正此刻在偷看自己,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只要这个死卧底在,他就不会表现出一丝对内阁那几个老头的好感,实际上他也确实没有什么好感。 初入宫廷本来本来就与这些人并不相熟,虽然看起来这几个老头总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但真正是什么样谁又知道呢? 上辈子不是有首诗么,“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虽然不见得真要七年,但至少现在自己不会对内阁这几位就做出判断,同样的,虽然太后现在让他很不爽,但她一定就是坏人么? 而且现在太后和内阁在暗中角力,自己这种势单力薄的皇帝最好两边都不得罪,同时又不明显的依赖哪一边。 就像今天在坤德宫,楚牧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忤逆太后的言行,尽量表现得懵懂听话。而回来遇到首辅他们,自己表现得很冷淡,毕竟卧底就在边上。但又透露了自己和太后的关系比较冷淡,这一天待在坤德宫也是身不由己。 诶?首辅应该听出我话中的弦外之音了吧? 楚牧想到这里眉头不禁微微的皱起。 ………… 皇宫之外,窦鼎之背着手缓步走出宫门,这个姿态似乎和他的地位非常匹配。 但他却并不是故意要显得如此傲慢,他确实是累了,毕竟上了年纪又在修身殿自我罚站了那么久,谁还能昂首挺胸的闲庭信步。 轿夫落下轿子,正要迎接首辅上轿,袁复快步走了过来,道:“阁揆稍待!” “袁公何事啊?”窦鼎之微笑的问道。 这声“袁公”让袁复稍稍有些意外,毕竟之前首辅称呼自己从来都是袁大人,次辅,忽然变成袁公让他有些不适应。不过想来之前大议新君之时,经过首辅一番相劝,自己并未出来与之作对,两人的关系也确实缓和了不少。 “刚才陛下那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顺从了坤德宫?”袁复问道。 窦鼎之眯着眼睛道:“孩子顺从自己的母亲人之常情么?初入皇宫和太后多聊聊也是人之常情么?”说着窦鼎之打了一个大哈欠。 袁复诧异的心想:“人之常情?那你还领着我们在修身殿站了大半天?”张嘴问道:“那明日我等如何行事,还是在去修身殿前等着陛下召见?” “明日事明日再说,皇上说他累了,老夫也累了!”窦鼎之又打了个哈欠钻进了轿子。 看着窦鼎之乘轿子离开,袁复不禁心中苦笑,自己本来想过来探探口风,看窦鼎之对目前局势的判断。奈何首辅这个老油条,废话说来闲话道去,让自己探了个寂寞。 坐在轿中的窦鼎之闭着眼,回味着楚牧的那几句话,他自然是听出了话中之意。 可皇上似乎也没有想完全靠拢自己。皇上明明知道他能来京城,能登皇位靠的是自己,可为何感觉皇上和自己若即若离呢? 窦鼎之不禁皱起眉头,思考着这其中的奥妙。 ………… “陛下,您要的书都给您找来了!”李正指着堆得满满一书柜的书籍和图纸说道。 楚牧起身走到书柜前,不禁叹了口气,感觉自己高考也没看过这么多书啊!这是要抱着高考的态度来了解这个世界了! “舆图呢?”楚牧问道。 “在那呢!”李正指着书柜边立着的一个足有一人高的卷轴。 “这么大!快展开!”楚牧说道。 李正叫来在一旁刚搬完书气喘吁吁的小太监,还是那个倒霉的毛愚,两人合力展开了那幅足有一丈长的《大文全舆图》。 楚牧惊奇的看着这张硕大的地图。 原来大文是这个样子的!如果说前一世神州像一只雄鸡,那么大文则像一只蘑菇,而且是菌柄很粗的蘑菇。 大文雄壮如厮! “京城在哪儿?”楚牧问道。 李正扶着舆图不便指出,但大概指着舆图的中间,道:“就在那!中间!” 楚牧眯着眼仔细的在图上搜寻,终于在大文的中心找了长明二字。 “啊!京城原来在这啊!”身旁的马辰龙惊讶的说道。 楚牧扭头看着他。 你惊讶个屁啊!你也是穿越来的啊!你一个土著连京城在哪儿都不知道啊! 很显然马辰龙也是个没文化的! 楚牧看着那个小点,心中惊讶道:居然地图都这么大了,京城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点,大文到底有多大啊? “你们几个有谁读过书啊?”楚牧看着身边的一种小太监问道。 马辰龙默默的推到了角落。小太监们左顾右盼,李正笑嘻嘻的说道:“嘿嘿,奴才念过几天私塾!” “那朕便考考你!我大文究竟有多大?从南到北长约几何?从西至东又有几万里?”楚牧问道。 “嗯?这个,这个,我大文万里河山天下第一,嗯,从南到北得有几万里,从西到东也是几万里……”李正结结巴巴的说着。 楚牧注意到毛愚微微的摇了摇头,便问道:“你说说看!” 毛愚一看陛下指着自己,便怯生生的说道:“回禀陛下,我大文极南至极北,足有一万四千里,东西两极横逾一万五千里!” “嗯!”楚牧赞许的点点头,实则心中喊道:“我去,朕的江山这么大啊!” 李正一脸吃瘪怒目瞪了一眼毛愚,吓得毛愚本来高兴的脸上马上泛起恐惧之色。 “好了!朕要休息了,你们都下去吧!”楚牧摆摆手让众人退下。 小太监们纷纷退了出去,李正则站在原地不动。 “你还站着干嘛呀,出去啊!”楚牧说道。 “我出去上没地方去啊?”马辰龙一脸尴尬。 “我没说你,我让他出去!”楚牧指着李正说道。 李正显然有些意外,道:“奴才出去了,谁伺候陛下入寝啊?” “谁让你伺候了,你以为你貌美如花啊!出去,别妨碍我看书!”楚牧大声喊道。 李正赶紧鞠了个躬慢慢退去,忽然停下指着马辰龙道:“那他呢?他不出去么?” “他是四维门安排来贴身保护朕的,自然要留在这里了!”楚牧一说四维门,李正也无话可说,毕竟永平帝身边一直也是四维门派人贴身保护。 看到李正退了出去,楚牧终于松了口气,放松的坐在椅子上,对着马辰龙招了招手。 马辰龙马上走了过来,楚牧轻声问道:“我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么?” 马辰龙点了点头,道:“找到了!陛下等等啊!”说完他便转身走到角落,打开自己的包袱,将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楚牧看到这一幕觉得很好笑,马辰龙进宫居然还把自己的亵裤(内裤)肚兜甚至一个小老虎玩偶都带来,而摊出来让自己看见了。 马辰龙终于在杂乱无章的行李中,翻出了一个小本,赶紧拿给了楚牧。 “这就是了?”楚牧问道。 马辰龙点了点头,回答道:“没错,这就是四维门里关于陛下的资料!” (这章写完,本书终于突破十万字了!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毕竟每天都有不少人催我加更多写点,其实我也知道。在新书榜里这本书的位置还算靠前,但一直是同期之中字数比较少的……好吧,我承认一直是最少的,但我真的是用心的再写,每天也没出去浪,希望大家理解,我以后尽量慢慢的加快产量!) (刚刚看了一下,每天都有不少人过了十二点就给我投推荐票,我真心十分感动,其实每一个给我打赏投票和写评论的人,名字我都会记下,当然不是说背下来,是说如果再出现我一眼就能认出来,用户名是一大串数字的除外!即使是一大串数字的,经常出现的我也会通过最后四位数字记下!总之,很感谢大家对本书的支持,写以上这些并不是暗示大家给我投票,是真心的表示感谢!评论里说好的说尬的,我都认真的看了具体的意见,也反复思考进行了调整!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这本书,每日追读是我对大家唯一的请求!祝大家新的一周心情愉快!)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白痴和花痴 楚牧看着手中这本灰色封皮的小本,封面只有两个字“楚牧”,这便是四维门关于自己的记录。 昨日马辰龙出现,楚牧一开始以为他是太后派来保护自己的。但马辰龙却说自己是四维门派来的,而且四维门是不会听从太后或者内阁的命令的。 看楚牧一副不解和惊讶的样子,马辰龙很奇怪居然这个世上还有不知道四维门的人,而他不知道四维门是多么厉害的地方,那不就不知道我这个来自四维门的人有多厉害了么? 于是马辰龙骄傲的告诉了他关于四维门的一切。 当得知四维门是大文最厉害的情报部门后,楚牧便问道四维门会不会有关于自己的记录。 马辰龙却愣住了,虽然吹嘘普天之下四维门无所不知,但他真不知道四维门里有没有关于楚牧的记录,毕竟当时他以为楚牧只是一个乡野皇亲,四维门再厉害也不一定会调查这么一个人啊。 而昨晚楚牧进宫之前跟马辰龙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让他去四维门寻找自己的档案,若有就找来给他。 于是马辰龙回到四维门第一时间就去了保存档案的库房,对于这里他是相当的熟悉。 不同于四维门其他人只是办案或者需要查档才来这里,马辰龙几乎每天都会来。不过他并不是来此熟悉业务或者追求上进,只是来单纯的看故事。过去喜欢看江湖高手的快意人生,之后有段时间专读大文历代名将的沙场征战,而最近口味变了,喜欢看民间奇闻和贪官巨富偷情艳事之类的故事。 熟门熟路的马辰龙很快在存放皇亲记录的柜子中找到了楚牧的记录。本来还犯愁怎么把这个交给皇帝,想不到今天自己又被派来保护楚牧了。 楚牧拿着关于自己的记录,心中喜悦不已,终于要搞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或许还能在其中找到关于原主秘密的蛛丝马迹和接头人选择自己的线索。 翻开第一页,楚牧仔细的看着纸上的蝇头小楷。 “楚牧,太祖七子南山孝王之后,父楚行远,母楚李氏,姊楚叶,籍贯江汉道蔡县,永平二年八月十八生……” 农历八月十八?处女座还是天秤座?看自己的相貌自己应该是天秤! “五岁其父病卒,八岁其母卧床难起,次年故之。” 我的妈呀,十岁之前就这么几句话,不是爹死就是妈亡。看来十岁之前总结起来就一个字“惨!” “年十一,姊楚叶远嫁,牧独居,自耕六亩旱田闲时山间猎之。” 十一岁我就独自生活了,果然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 “永平十三年,帝巡游天下,至蔡县。黎阳郡主擅离,迷于山野蟒袭之,遇牧方才脱险。” “黎阳郡主?我曾经救过黎阳郡主?”楚牧疑惑嘀咕道。 马辰龙听到,赶紧上前赞美道:“陛下,您这本记载的不详细,我专门去看了黎阳郡主的档案,您当是真是相当勇武啊!” 楚牧斜眼看着马辰龙问:“你偷看过我这本了?” 马辰龙紧张的不停眨眼,道:“嗯……我这不是要贴身保护陛下么,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多了解陛下的过往,所以……” “罢了,你刚那意思,你也认识黎阳郡主?”楚牧问道。 “陛下说笑了,小八是没什么文化,但黎阳郡主还是知道的。”马辰龙苦笑回答道。 “小八又是哪个啊?”楚牧问道。 “我就是小八啊!之前没告诉陛下么,四维门里大家都叫我小八。陛下以后也叫我小八吧,这样亲切!”马辰龙憨笑道。 “好,那我就考考小八你,黎阳郡主是哪位皇亲之后,为何大行皇帝出巡还会带着她啊?” 马辰龙先是一愣后来仿佛想明白了,笑着说道:“嘿嘿,差点被陛下晃了!黎阳郡主哪里是皇亲之后,她明明是首辅窦大人的孙女窦语慢!” “哦?我曾经救过首辅的孙女!”楚牧心中一惊,但脸上依旧淡定的笑了起来,道:“嗯!看来你是真的知道!” “那是,我还知道大行皇帝生前最是宠爱这个外甥女,所以特别下旨封她为郡主,还给了她随意进出皇宫之特权。当年大行皇帝按祖制巡游天下,除了现今的太后就只带了郡主!” 首辅的孙女是永平帝的外甥女?这么说来首辅就是永平帝的舅舅,太皇太后的兄弟了!难怪我在太皇太后那能碰到首辅。 楚牧心中惊讶不已,但依旧平静的问道:“你刚才说你看过郡主的档案了,她那本上面怎么说的?让我听听和当年真实情况有无出入!” “是!档案上说,八年前郡主跟着按祖制巡游天下的大行皇帝,到了您的故乡蔡县,郡主那个时候才十一正是玩心大的时候。听说附近有座山,山中每日午间万蝶齐飞,就偷偷跑出了行辕。结果在山中迷路,没看见蝴蝶却碰见了巨蟒。那蟒足有数丈之长,翻身可遮天蔽日,前行可开山断流!” 楚牧怀疑郡主不是碰上蟒蛇精了,就是小八开始鬼扯了。 “那巨蟒一甩尾就把郡主打出百步之外,瞬间这畜生又窜了过来张开血盆大口,准备一口吞下郡主!千钧一发之际,陛下百步之外大喝一声,端起神弓一支精钢烈焰箭就射了过来!” “我当时哪儿来的神弓和什么精钢烈焰箭?我要有这种神器早卖了买肉吃了!”楚牧实在听不下去吐槽道,“你就别说添油加醋了,档案上怎么写你就怎么说!” 一看皇上不悦,马辰龙只得实话实说:“反正陛下射了一箭,射在大蟒尾巴上了,大蟒就跑了。” “没了?”楚牧问道。 “后面就没什么了,就是您把郡主背回家,照顾了一天,郡主暗生情愫……”马辰龙说道。 “等会!”楚牧瞪大了眼,道:“你说郡主对我暗生情愫?” “啊!档案上说,郡主对陛下一见倾心。一日过后郡主已经无碍,您就让郡主快走免得又多吃一天粮食,郡主一哭二闹不愿离开。又过一日,大行皇帝派出的金刀卫找来,郡主以死相逼不愿离开,您却只顾着找金刀卫讨要郡主的饭钱。后来还是皇帝亲临才将郡主带走……”马辰龙如实汇报道。 楚牧听闻不禁叹了口气,心中暗想自己和郡主,一个是白痴一个是花痴!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四维门的关注 楚牧得知了自己曾和黎阳郡主有过这么一场相遇,赶紧翻看手中档案,想看看还有没有后续。 “牧救郡主于危难之际,上闻之亲临牧舍,知牧皇亲而自强不息,赞之为楚家楷模。” 没了? 楚牧继续往后翻,本上再也没有关于自己和黎阳郡主的事情。 “你看了黎阳郡主的档案,后来她还有没有跟我有过瓜葛?”楚牧问道。 马辰龙一脸懵,你和郡主的事老问我干什么,不过转念一想皇上是不是在怀疑自己偷看了他和郡主的私密之事? “后面的事我真不知道了,我只看了八年前那段!小八可以对天发誓的!”马辰龙一脸严肃的指着天说道。 “罢了,谅你不敢欺君!”楚牧低下头又仔细看自己的档案,除开八年前偶遇郡主之事外,后面自己就没有什么大事了。 无非是皇帝曾特许自己进入县学学习,可不到一个月原主就受不了退学了。 皇帝也曾赐给自己百亩水田以资鼓励,可不到一年田边的大河改道百亩良田葬身河底,成了名副其实的水田。 看着看着忽然楚牧眼睛瞪了起来,眼珠不停颤抖。 因为本子的最后记载了自己入京路上被歹人劫走之事。本来以四维门的能力,能够知道此事并不算奇怪,可问题是“歹人”两字被人用红笔给画了个圈! 为什么要在这两字上画圈?是谁画的圈?难道四维门有人开始怀疑劫持我的人的身份了么? 楚牧心中不禁一紧…… …… 深夜里,四维门里那座塔的顶楼依旧亮着灯光。 世上最神秘的胖子正一脸微笑的煮着茶,而他的对面坐着一位带着黑色面具的男人。 这个面具上几乎没有任何图案,只是眼睛那有两个窟窿,嘴的位置划了一条U形弧线,看起来让人感觉很渗人。 每个加入四维门的人,都会得到这样的一个面具,只不过二十多年前的这个面具上只有两个窟窿,或许是为了迎合总督卫的恶趣味,从胖子上任开始,面具上就多了那条渗人的弧线。 这位带着黑色面具的男人,大概曾经也是有名字的,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就用黑面来称呼他了。 因为他是上卫中唯一还带着面具的人,而且从没人看他将面具取下过。 四维门的等级只有三等,上卫中卫以及少卫,通常中卫和少卫执行任务时都会带着这个面具,当然潜伏在各地以及周边各国的卧底除外。 而上卫一般是不会带的,毕竟他们已经功成名就,不需要隐藏也隐藏不住了。 不过也有个别上卫过去就不愿意带,有的是嫌丑有的是觉得麻烦。比如皇宫里那只鸮,他从来就没带过一天,他的理由很简单——太闷了。你还无法指责他,毕竟看过他真容的敌人没有一个活下来过。 胖子煮好了茶,给黑面倒了一杯递了过去。胖子是为数不多知道黑面真容的人,不过也有很多年没再见过了,他很期待黑面喝茶时把面具取下,让他看看男人这些年有没有什么变化。 可黑面似乎并不口渴,碰都没碰杯子一下。 “英王已经到了城外。”黑面用他特有的低沉嗓音说道。 “他还是很快的么!”胖子并不意外英王的到来。 “他带了不少人在身边。”黑面又说道。 胖子并不意外,抿了一口茶说道:“太后和首辅担心英王的到来,可英王何尝又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带点人在身边也情有可原。” “他身边至少有三位无畏境的高手。”黑面加重语气强调道。 胖子点了点头,道:“差不多能护他周全!”忽然他眼睛一亮说道:“哦,对了,得去知会那只傻鸟一声,千万别英王进宫,太后首辅没出手,他一看见无畏境的高手出手了,我可不想惹这个大麻烦!” “嗯!听说你把小八派到新皇帝身边了?”黑面是四维门里为数不多的能问胖子问题的人。 “少年天子少年卫,说不定以后也是一段佳话!”胖子微笑着自言自语。 “听说小八走之前去过案阁了!” 胖子不以为意的说:“大概是想着要定居宫里了,带几本故事书在身边解解闷。” “我去查了,他带走了新皇帝的记录!”黑面语气拉高的说道。 胖子眉头忽然挑了一下,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皇宫的方向,道:“有趣!皇上居然看起了自己的档案!是好奇我们过去有没有关注他呢?还是好奇我在上面画的那个圈呢?” 胖子转过身问道:“查了么?” 胖子问的很简略,但黑面听懂了,“京兆府说那几个只是普通匪人,当场就被击杀了!” “大悦楼那边呢?”胖子又问道。 “陛下来京第一天就去了一次,什么都没干,只是喝了一下午茶!国丧那天他为何去七星街,暂时还不得而知,不过那天大悦楼跑了一个女人。” “哎呀呀,看来咱们的新皇帝还有不少小秘密需要我们去了解!”胖子感叹道,一低头发现黑面面前的杯子里已经空了,问道:“诶!你什么时候喝完的?” ………… 楚牧不发一语的坐在躺椅上看着李正找来的史书,看了两个时辰他就把这个世界前一千年的历史大概的扫了一遍。 并不是他看的不认真,而是那些记录真的很粗略,就比如三百年前的大乾朝,居然整个《大乾史》只有不到十万字,完全不像前世的二十四史那般浩繁。 不过他也有不少收获,原来大文之前的朝代就是乌朝,而太祖起兵恢复中土后,并没有对乌朝赶尽杀绝而是将他们赶回了老家,就是乌木同学的祖国——乌萨。 “啊哈哈哈!”楚牧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本来还想看本朝的历史,可自己实在有些困了,便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看见小八在一旁昏昏欲睡。 “诶,你也休息吧!”楚牧拍了拍马辰龙。 “陛下看完了?”马辰龙迷迷糊糊问道。 “嗯,你也休息吧!”楚牧说着环顾四周,就一张自己的床榻,也不能让他和自己睡一起吧。 马辰龙揉了揉眼睛,道:“皇上,你睡你的我往地上一倒就能睡!” 楚牧点了点头躺到了床上,却看见马辰龙不紧不慢的收拾自己的行李,便说道:“睡吧,明天再收拾!” 马辰龙有些尴尬的说:“我不是收拾,我是要找我的肚兜和小布偶,没这两样我睡不着!” 楚牧忍不住笑了,“你多大了还穿肚兜?” “陛下,这跟多大没关系,我娘说过,睡觉的时候穿着肚兜就能护着肚子不着凉!”马辰龙认真的说道。 楚牧笑了半天道:“行行,你穿你的肚兜,护好你的肚子!” 马辰龙点点头翻出自己的肚兜一摊开,一本东西掉了出来,马辰龙拿起一看,红色的封皮上写着四个字“英王楚策”…… 正文 第四十六章 黑夜遇袭 马辰龙捡起地上那本红色封皮的本子,疑惑的挠了挠头,他什么时候把英王的档案也拿来了? 这本档案他之前是看过的,就是在自己喜欢历代名将战争故事的那个阶段,可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怎么了?”楚牧看到马辰龙傻站在那里问道。 马辰龙一脸窘迫的走了过来,道:“陛下,我犯大错了!” “大错?”楚牧问道。 “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稀里糊涂的英王的档案也被我带出来了!”马辰龙说着拿起那本红色本子。 楚牧伸手接过那本子,蹙眉问道:“他这本怎么是这样的。” 英王的档案,红色封皮是由鹿皮浸染而成,翻开一看,里面也不是用的纸张而是上等的绢帛,摸在手中质感都不一样。 “这个啊,重要的人像什么王公贵族、内阁大臣六部尚书和十八道督道还有邻国的大人物,他们的档案都是这样的,哦,对了,还有些江湖人士的档案也是这样的!” “什么?江湖人士档案都是这样?”楚牧又拿起自己那本灰色档案,跟英王的一比简直就是一沓草纸。 “陛下可别小看江湖人士,有不少还是四维门重点关注的人呢!”马辰龙完全没理解楚牧的意思。 楚牧憋着嘴看着英王的档案,嘟囔道:“被你稀里糊涂就带出来了,我看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么!” “所以才麻烦啊,四维门案阁的档案是分级的,像陛下那种灰色封皮带出来也就带出来了,可绿皮蓝皮都不能随便带出来,更别说英王这本红皮的了!哎呀,出大事了!”马辰龙一脸愁容。 “红皮如何?朕还不是……”楚牧忽然眉头一挑,意识到此事或许并不简单,问道:“以往有人失误把这种红皮档案带出来过么?” 马辰龙想了想回答:“没听说过啊!这种红皮档案要带走,必须总督卫特批。出案阁两道查验,哪能随便带出啊!” 楚牧眯着眼沉思片刻,四维门如果真是传闻中的那般,办事必然严谨,这英王的档案不可能这么奇怪的出现在小八的包袱里。这应该是有人故意借小八之手带给自己的! 谁呢?难道是小八口中的那个四维门总督卫? 一时也想不明白,楚牧也不再纠结,翻开了英王的档案。 好家伙! 自己那本才写了两页纸,这英王的记录洋洋洒洒写了至少一百多页,看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楚牧便知道了英王绝非一般人…… …… 相隔并不遥远的坤德宫内,西门言君拖着下巴坐在塌上,似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禀太后,奴才是秦坤!” “快来!”太后说道。 一旁的伺候的紫露有些惊讶,自己的主子行事一向沉稳,极少会听她说出“快来”这样的话,想来太后此刻心中有些着急。 秦坤小碎步走到太后面前行礼。 “罢了!事情办的怎么样?”太后问道。 “回太后,金刀卫全数归队,皇宫各地护卫全都增加了一倍!” 太后点了点头,又问:“英王呢?” “英王在城外树林小憩,想来是准备天一亮再入城!人已经派出去了,随时可以动手!”秦坤不紧不慢的说道。 太沉思了片刻说道:“让他们见机行事,不出手则矣出手定要斩杀干净!” “奴才明白!” 西门言君这才放心的端起茶杯,刚要喝又问道:“对了,首辅那边有动静么?” ………… 夜深人静的小巷中,两辆马车停在了窦鼎之府邸的侧门外,两位穿着便服的人从马车下来,左右张望后敲了敲门。 那门旋即开启,像是早就在等待二人一般。 一个下人对着二人行礼后,将人带入府中,穿过花圃又经百步长廊,二人被引到府中花园的假山跟前。 “首辅呢?” 下人没有回答只是向着假山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二人心领神会朝假山中走去。 假山从外面看并不算大,可走进其中别有洞天,看似山壁的石墙突然开启,里面一条漫漫步道,足有四五十级台阶,走到尽头一个宽敞明亮的地堡出现在眼前。 窦鼎之正端坐其中,见二人前来,窦鼎之起身拱手道:“两位尚书辛苦了!” 原来前来的两人分别是兵部尚书王国才以及刑部尚书章法。 “首辅大人,下官已经加强了京师的守备,驻京各部中英王过去的旧部也派人盯住了!”王国才拱手说道。 章法紧接着说:“按您的吩咐,神捕营全部召回,只等首辅一声令下!” 窦鼎之听闻点了点头,道:“很好,暂时要保密,即使是张高两位阁老也不必知道!” 两位尚书互看一眼,拱手遵命。 ………… 月明星稀,林中偶有鸟鸣鸦叫,却无妨此间一百多条汉子的酣眠。 英王靠在一棵大树下,就那么望着京城,毫无睡意。 一晃三年,看着久违的故乡,想着骤然崩逝的大哥,和那些故人的纠葛,百感交集又如何能睡得着呢! “殿下,您还是眯一会吧!”长史李行靠在一旁,看见自己的主子还未休息关心的说道。 “哎,还是醒着好,睡下了竟是扰人的梦!”英王叹道。 “殿下是在想念皇上么?”李行轻声问道。 英王没有回答,但眼中闪过一丝柔软,深深了吸了口气,幽幽的说道:“不知道新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忽然一支利箭朝着英王飞逝而来。 英王亦是练武之人,自是感应到了利箭上所覆盖的真气,不过他没有任何动作,因为身旁有李行在。 就在利箭即将射中英王的刹那,李行两指一伸就将箭稳稳地夹住,因为覆盖了真气即使这样箭还在微微颤抖。 这时另外护卫英王的另外两名无畏境高手也已经醒来,迅疾抄起武器围在了英王身边,其余训练有素的兵士亦纷纷醒来,即刻进入了状态。 藏在暗处的敌人也不多等,马上又是一阵箭雨袭来,兵士们举刀挥砍硬是没有让一支箭靠近英王。 可突然一名兵士砍到一支箭时,“嘭”的一声箭体炸开,一阵烟雾飘了出来。 “快挡住口鼻!”李行见状马上喊道。 可他喊道终究还是迟了些,转眼就有一半的兵士吸入厌恶开始头晕眼花。 英王都来不及查看这些爱戴他的士兵,数十名蒙面之敌就杀将而来。 英王拔出佩剑,率先冲杀上去,身后的李行叹了口气,他的主子总是这样,明明身为主帅却总是身先士卒。 一个飞身英王就跳入敌阵之中,还没等敌人出手,他就先砍杀了三名蒙面人。 然而蒙面人也非凡俗,很快配合默契分成两边,一边围困英王,一边阻挡替他人前来支援。 围困英王的四人武艺明显比其他蒙面人更高,而且很有默契的相互配合,使得英王几次攻击无功而返,甚至还逐渐落於下风。 英王出手以快狠著称,往往一剑直插要害,然而此刻却无法迅疾杀敌,每次刚抓住一个敌人的破绽可以下手,身旁就有人趁机袭他,使他攻守两难。 十几个回合下来,英王明显落於下风,无论如何他得先解决掉一两个人,否则只会愈发不利。忽然一个蒙面人被他踢到,露出胸前无法防御,英王看准机会就是一剑刺去。 然而身旁的蒙面人,赶紧攻击他的侧面“围魏救赵”。 但此次英王没有住手,径直刺了过去。 这让攻击他侧面的蒙面人有些惊讶,可瞬间他的惊讶就结束了,一支箭直插入他的后脑。 李行快步而来举刀站在了英王身边。 “你来的有点晚!”英王说道。 “是殿下太莽撞,又是直冲敌阵!”李行回道。 原来英王已经察觉李行前来,故意露出侧身让那蒙面人攻击,使得他放松警惕,让李行一箭得手。 剩下的蒙面人看情况不对,也不恋战直接一声口哨掉头就走!那个被英王踢到的蒙面人也想离开,可一下就被李行砍断了脚筋。 李行一把将他拎了起来,拿刀抵着其颈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蒙面人也不求饶反而冷冷的回道:“陛下不想楚策出现在京城,不想死就滚!” 英王一听瞪大了眼一脸愤怒…… 正文 第四十七章 英王的要求 李行一把掐住蒙面人的咽喉,愤怒问道:“你什么意思?是那个新皇帝派你来的?” 蒙面人哈哈大笑起来,回答道:“还想活着就别进京城!”继而嘴中微动咬了一下牙关。 “不好!”李行马上意识到他这是要咬破藏在口腔之中的毒药。 英王反应极快,马上一掌上去打在他的小腹之上,蒙面人一下吐出一粒黑色药丸。李行顺势一甩将其倒了过来,以免有毒液流入腹中。 英王拿出手帕捡起那枚药丸,仔细查看说道:“还是个死士!” “哼!有种就杀了我!老子叫一声不是好汉!”蒙面人嚷道。 “想死可以,不过也得本王把你幕后之人挖出来后你们再一块死!”英王转过身用犀利的眼神远远的瞪着京城…… …… “陛下!陛下!”窗外传来李正的喊声。 楚牧拿开挡在脸上的英王档案,缓缓地坐起身来,一脸疲态。 昨晚先看史书又看英王档案,天明方才躺下,可满脑子都是昨晚知晓的各种信息,辗转难眠刚闭上眼,这该死的卧底就嚷嚷上了。 楚牧一低头,看见穿着肚兜抱着小老虎玩偶的小八睡的四仰八叉,睡着了还在傻笑,居然还一柱擎天。 “我没睡好,这厮倒是做的好梦!”楚牧嘀咕了一句,拿起床上枕头一甩手扔向了小八胯下。 别看小八睡得深沉,那枕头飞逝而来,他连眼都没睁抬腿一踢,枕头划出一道弧线,又落回了床上原来的位置。 楚牧看的眼睛都直了。 小八揉着眼睛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说道:“陛下何故阴我?” “汝竟敢在御前一柱擎天,实乃大不敬!”楚牧憋着笑说道。 “陛下,这乃是人之常情,岂能是大不敬!难道陛下每日醒来不是一尾活龙?”小八憨笑着说道。 我去,看你平常傻乎乎的,竟敢跟朕开这种玩笑。 但楚牧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样交谈在上辈子的寝室中几乎每日都出现,然而现在却感觉往如隔世,也确实是隔世了。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这么轻松的交谈还是第一次,让楚牧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 “陛下,您起了么,时候不早了,该去为公殿了!”李正又在门外喊道。 “嗯,进来吧!”楚牧收起笑容说道,愉快的少年时光总是短暂的。 “嘎吱”一声,沉重的殿门被打开,李正带着七八位小太监走了进来。 “快服侍陛下更衣!”李正说道,一转眼看到刚起身的马辰龙,吓得李正赶紧捂住双眼道:“哎呀!吓死咱家了!你这是什么打扮啊!” “你管我!”马辰龙说着赶紧拿衣服遮住了自己身上那件醒目的肚兜。 “陛下寝宫岂能……”李正本要念叨两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看马辰龙又偷偷瞄了瞄楚牧,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不再多言…… …… 楚牧洗漱完简单的吃了十几样的早食,就被簇拥着坐上龙舆被抬往为公殿。一路上欣赏着清晨皇宫的美景,忽然侧目看见了毛愚。 昨天这个小太监能说出大文的疆域情况,令楚牧印象深刻。 可今天看着这小太监怎么感觉怪怪的,“诶,你!过来!”楚牧指着毛愚喊道。 毛愚赶紧跑到楚牧龙舆跑,低着头回道:“陛下叫我。” “嗯,你叫什么名字?”楚牧问道。 “奴才毛愚!” “嗯!跟朕说话低着头干嘛,抬起来!”楚牧命令道。 毛愚有些纠结,看了看一旁的李正,半天才抬起来,楚牧一看,这小太监两边脸颊全都肿了,脖子上也有伤痕。 “谁打的?”楚牧问道。 毛愚赶紧摇头,回答道:“不是打的,是奴才昨晚不小心摔了!”说完又低下头看了看李正。 楚牧侧目看见李正瞪着毛愚,心里大概就有数了。肯定是看毛愚昨晚在自己面前抢了风头,李正背地里教训了这个小太监。 哎,宫闱之中,斗争的何止皇子后妃啊! “罢了,以后小心点!”楚牧也不好管这种事。但皇帝一句关心,让毛愚心中万分感动。 不多会,楚牧便到了为公殿。 太后早已等候在那,内阁四位大臣以及六部尚书也候在门外。 看见楚牧到来,六部尚书马上跪下行礼,四位阁老也鞠躬而拜。 楚牧点头致意后,步入大殿,太后依旧是那幅高高在上的鬼样子。按礼制,楚牧先行叩拜了大行皇帝,才去向太后问安。 “太后昨晚睡得可好?”楚牧问道。 一旁的李正一惊,还没听过皇帝这么问安的。 太后倒不奇怪,楚牧本就来自乡野,现在国丧期间还没来得及安排教授宫廷礼仪,他要是行礼问安都合规矩了才是奇怪。 “嗯!劳皇帝惦念了!”太后不走心的回应道。 “陛下!臣等有要事需和陛下商议!”门外张渊喊了一声。 楚牧转身看着门外大臣,道:“朕初继位,国事尚不熟悉,恐怕……” “陛下不用谦虚,不熟悉便慢慢熟悉,臣等自会尽心辅佐,请陛下移驾御书房,很多大事须尽快确定拖不得了!”高光义拱手说道。 郑义见状马上站了出来道:“国事繁复,陛下担心的也对,莫不如请太……” 楚牧打断了他的话,大声说道:“朕尚且不谙政事,怕有疏失!”转身对着太后一拜,道:“还请太后莫辞辛苦,一道移驾御书房!” 楚牧此话一出,太后稍稍有些意外,但很快冷静下来,心中道“此子还算聪明!” 殿外的张渊和高光义则是警惕的皱起了眉头,望向面无表情的窦鼎之。 …… 一盏茶的功夫,楚牧和太后以及众大臣便来到了御书房。 这里是平常皇帝学习和批阅奏折的地方,同是也是往常小朝的地点。 不同于电影电视中的描写,实际上所谓上朝分为大朝和小朝,那种满朝文武上百人出席的是大朝,而大朝其实并非每天进行,一般十日一次外加重大节日也会大朝。 大朝的地点在为公殿。而小朝每日都会在御书房进行,但参与的人一般只有皇帝和内阁大臣,看情况可能会临时再请六部人员参加。 楚牧以及众人刚走进御书房,一名太监就急匆匆的跑到了门口。 “禀禀告告太后,皇上!”太监喘着大气喊道。 “何事?”太后冷冷的问道。 “回太后,英王英王他……”太监依旧气喘吁吁。 张渊一听英王就激动了,问道:“英王怎么了?” “英王他,他到了正阳门外!”太监说道。 楚牧一听没有做声,还是看了看太后和首辅的脸色,这两人本就知道英王要来,甚至知晓昨晚英王遇袭,但却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请英王入城吧!”太后依旧冷淡的说道。 太监却没有离开,还是怯生生的说道:“英王,英王他说得下旨保他性命无忧,他才进城!否则就一直在正阳门前遥跪大行皇帝!”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朕亲自去 “英王说他日夜兼程回来给大行皇帝奔丧,昨晚却在城郊被百十号杀手偷袭,差点着了毒手!此刻他不敢入城,只能在正阳门外遥跪大行皇帝!”太监战战兢兢的说道。 听了太监的回报,楚牧一脸疑惑,太后不言首辅不语,张渊不出意外的开始咆哮:“英王呢!英王怎么样?” 高光义拍了拍张渊道:“哎,张大人莫急,他不是说英王跪在正阳门外,想来应该无碍!” “如何不急!京畿重地,居然发生了刺杀亲王之事!这要彻查,一定要彻查!”张渊情绪激动。 袁复问道:“既然如此,英王还在城外作甚,快快让他入城啊!” 太监一脸窘迫,抬起头看了看楚牧,道:“英王,英王说、说他抓住了一个杀手……” “抓住了一个!太好了,严加审讯一定要将这伙子恶贼一网打尽!”张渊说道。 “英王说他审过了,那杀手说,说,说……”太监如同断网一般卡顿。 楚牧忍不住问道:“说什么了,你快说啊!急死我了!” 太监眼睛一闭,道:“英王称那杀手招供是陛下派他们去的,所以英王不敢入城!” “什么?”楚牧陡然一起身,将坐的椅子都弄倒了。 在场众人都惊讶不已,包括早就知道英王遇刺的太后和窦鼎之。 楚牧一脸委屈,道:“我岂会派人刺杀英王!” 张渊转身看着楚牧,一脸不解转瞬又扭头看了看太后和身边的首辅窦鼎之。 “英王岂敢诽谤天子!”袁复率先开炮道。 张渊一听赶紧说道:“岂是英王诽谤,这断然是居心叵测之辈的诡计!” “哎!那英王也不能说是陛下派人干的!”高光义叹气说道。 “英王何曾说过,明明是那杀手自己说的!张渊回道。 “英王要是不信,何必跪在城外!他这是要陷陛下于不义!”袁复质问道。 楚牧看着诸公相互指责,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至少大家都不相信这事是自己干的。 其实想明白这事并不困难,首先楚牧和英王无冤无仇,其次就算楚牧在意这个曾经差点当上皇帝的英王,他也得派的出杀手啊! 正当几位大臣争论的不可开交之际,毛愚又急冲冲的跑到了殿外。 “大事不好了!”毛愚跪在殿外喊道。 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后,挑眉问道:“又怎么了?” “回太后,正阳门外出大事了!”毛愚一脸惊恐的喊道。 ………… 烈日当空,往日人潮不息的京城南大门此刻却无人通行。 但有数以万计的百姓从其他城门出城再绕到正阳门外,因为大文的英雄,百姓爱戴的英王殿下正跪在那里。 谁都想一睹英王的风采,可谁也不愿走正阳门,而阻挡英王跪拜的方向。 英王挺着腰板一脸肃穆的跪在地上,望着前方皇宫的方向,李行及护卫百人跪在其后。 数万百姓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英王,没有人吵闹没有呼喊,他们知道英王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悼念兄长。 忽然一个身着军服的男人从人群中挤出,走到英王跟前跪了下来,激动地看着久违的主帅。 英王看了看这个男人,认出他是自己之前帐下军官,微微的点了点头。 男人知道英王还记得自己,欣慰的眼眶泛红,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打扰旧主,只是默默的跪在一旁。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不断有人从人群中走出,默默的跪在了英王身旁,这其中有英王曾经的部将,也有三年前曾支持他上位的文臣,而更多的事仰慕英王的普通百姓。 不过一个时辰,英王的身后竟跪下了五千多人,场面尤为壮观。 不知道从何时起,一旁的人群中开始了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继而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甚至有人开始大声喊叫。 “竟然敢刺杀英王!” “敢在京城外行刺,这事肯定不简单!” “有人就是不想让英王回京!”…… 听到人们的大喊,英王不禁眉头紧皱。 这事的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明明只是派人入宫请旨时传达遇刺之事,百姓为何会知道的? ………… 窦鼎之大喝一声,道:“英王这是要做什么?弄得满城皆知他到底意欲何为?” 听完毛愚的报告,一直没有表态的首辅大人终于怒了。 袁复亦是一脸愤怒道:“此事从头到尾都是英王一面之词,到底有没有所谓的刺杀?到底那个污蔑陛下的杀手是何人?现在还是一本烂账,英王怎么能将这事宣扬出去!” 即使是张渊此刻也没有再为英王辩护,他也认为搞到这一步英王的所作所为很不应该。 楚牧也不明白,昨晚看完了英王的档案,心中其实对其充满了敬佩。明明是一个豪气万丈的英武大将军,一个朝堂动乱之际不恋权位的忠义王爷,怎么会一到京城就搅动了一池春水,搞得满城风雨。 真的有那场刺杀么?真的有那个诬陷自己的杀手么?英王现在跪在正阳门到底为了什么? 楚牧忽然心中闪过一个想法,难道是因为皇位?看过了英王的档案,他不得不承认,英王是一个比自己强上百倍的皇帝人选!难道英王搞出这一场大戏,是想夺走帝位? 楚牧百思不得其解,扭头看了看风轻云淡的太后和一脸严肃的首辅。这件事中有没有这两个人的身影呢? 张渊拱手上前道:“臣建议,即刻派人驱散正阳门聚众之人,召英王入宫,并命其将所谓杀手交于刑部,由神捕营负责审讯,尽快查清事情真相,以正视听!” 高光义也上前说道:“臣以为,此刻也不好断定刺杀之事是否为真,既然英王提出要护其周全,更当派人严加保护,万一有个闪失,必然引起更大风波!” 窦鼎之冷峻的问道:“现在正阳门的情况,派人前去,百姓看来,是要保护英王呢?还是缉拿英王呢?” “那也不能这么等下去了,人越聚越多,如何是好?再说京郊各营,英王的旧部不少,万一他们……”高光义忧虑的说道。 楚牧忽然站了起来,目光犀利的说道:“朕亲自去接英王入宫!”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帝王的相见 楚牧话音刚落还没迈腿,面前的众位大臣都不乐意了。 袁复走上前道:“陛下岂能亲自前往?” 高光义也上前阻止道:“哎!陛下刚刚即位,岂有英王尚未参拜,而新皇出城相接之理!” 楚牧摆了摆手道:“现在英王误会了朕,百姓又听闻谣言,唯有朕亲自去接,方能安定各方之心!” 楚牧说着往门外走去,张渊一脸严肃的挡在了他的面前。 “张大人与英王相熟,和朕一同前往如何?”楚牧问道。 张渊拱手道:“接英王,老臣可去陛下不可去!” “为了安定民心,以正视听,我走一趟没关系的!”楚牧说道。 “有关系!有大关系!陛下个人觉得无妨,是陛下高风亮节,但有祖制在,有天子体面在!陛下不可前往!”张渊义正言辞的说道。 楚牧看过英王档案,知道张渊过去是多么支持英王,刚才还多次为英王辩护,而现在却言辞阻止自己去接英王。 “张阁老说的对!”窦鼎之转过身看着楚牧道:“天下之大,难免有人造谣生事,难道一有谣言就得皇帝亲往么?再者说,如果英王遇刺是真,现在正阳门情况复杂,人群中明未必没有昨晚的杀手,陛下更不宜前往了!” 太后沉默许久终于缓缓开口:“首辅所言甚是,大行皇帝骤崩,天下民心尚未安定,此危险之境,皇帝不去的好!” 楚牧有些茫然,他没有想到自己要去接英王会遭到所有人的反对,看着这些人的面孔,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个真正有实力的皇帝。 一股沮丧的感觉涌上心头,楚牧抿着双唇正要转身回到座椅,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如果只是担心危险,那大可不必!有四维门在就一定不会让陛下身处险境!” 楚牧赫然回首,看见了一个笑眯眯的胖子出现在门口。 站在角落的马辰龙一惊道:“总督卫!” 太后和内阁诸公皆惊讶于孟达的出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就是四维门的总督卫?”楚牧有些讶异的问。 孟达恭敬的跪在地上给楚牧行礼,回道:“臣四维门孟达叩见陛下!” 楚牧赶紧上前扶起孟达,说道:“久闻总督卫大名,今日一见……”楚牧看着孟达的脸,第一感觉是猥琐还很油腻,笑的让人感觉很假。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楚牧言不由衷的说道。 “嘿嘿,陛下说笑了,臣已然声名狼藉,何来名不虚传!莫非陛下听闻的也是臣的那些烂糟事?”孟达笑着说道。 楚牧其实并不了解这个胖子,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得尴尬的笑了笑。 窦鼎之黑着脸走了过来问道:“总督卫怎么跑到御书房来了!” 孟达依旧依然笑脸道:“陛下继位几日了,我还未前来单独拜见,故而今日早早前来……” “四维门不涉国政,为何要来御书房!”窦鼎之很在意孟达的出现,四维门一向不干涉朝廷政事,至少是明面上不干涉。如今新皇刚刚继位,孟达便罕见的出现在御书房,让窦鼎之怀疑孟达有插手朝政的意图。 “嘿嘿,首辅说的对,四维门绝不会干涉朝政,你看!”孟达指着在门槛外的双脚,道:“在下有分寸,御书房我不便进入,自然一步也不会踏入!” 楚牧忽然想起了一位欠扁的状师,心中不禁想着孟达会不会也说“我一步也没进,就是不进!怎么样?你打我呀!” 孟达接着说:“今日只是来拜见陛下,刚才已在门外久候,诸位大人商议国事,孟达未曾说过一句话,只是后来谈及皇上护卫之事,此乃四维门所辖之事,方才开口,若首辅觉得这也算干涉朝政,孟达闭嘴便是!” “朕若出宫,四维门真可护我周全?”楚牧问道。 孟达微笑道:“臣敢用项上人头担保!” 太后静静的看完孟达和窦鼎之的交锋,忽然说道:“皇帝有天子之度,不拘小节出宫相迎英王,本宫看来,虽有违祖制,但能稳京城民心,能安三军将士,能固皇室之谊!善也!” “太后这么说,是支持我出宫相迎?”楚牧转身问道。 太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继而对着门外喊道:“点三百金刀卫,守护陛下左右!” ………… 朵朵乌云飘过遮住了灼眼的烈日。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关于英王遇刺的留言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整个京城仿佛天上地下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直到大文门中门的突然开启,在三百金刀卫披甲执戟的护卫下,六马所拉的巨大龙撵缓缓驶出,行进在一元大街上。 百姓们围在大街的两侧,看着龙撵过来,纷纷下跪相迎,同时抬头希望亲眼看一看大文新皇帝的龙颜。 有眼尖的百姓发现,在龙撵之后还跟着数十位面带黑色面具穿着枣红色长袍的人。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们来自传说中的四维门。 更是无人察觉,在一元大街两侧的楼房顶端,有四位身形隐蔽的人亦跟随着龙撵缓步往南。 人群中有人开始议论,新皇帝这么大的阵仗去往正阳门所为何事。有人说是皇帝要亲自去迎接英王入城,也有人说皇帝必然是去亲自斥责英王的骄横无礼,甚至还有人揣测皇帝可能要去正阳门外大开杀戒…… “皇上驾到!”一声巨大的呼喊从正阳门内传来。 忐忑不已的英王瞪大了眼,看着那熟悉的龙撵缓缓向自己驶来,他曾多次被邀请共同乘坐这辆奢华的马车,只是感叹车上之人再也不是亲切的兄长了。 忽然英王和身后的李行同时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气息,李行不自觉的握住了腰间佩刀。 英王纵然久经沙场依然瞪大了眼,他知道这是有人故意将真气外泄让他察觉,而能有这般骇人气势的人,整个天下又有几位? “殿下,这般气势,莫不是鸮勇扇战来了吧!”李行警惕着周围,轻声问道。 英王没有回答,他也不曾见过四维门传说中的四大杀手,如果真是他们,那这股气势也就不奇怪了。 天下传闻这四人若是出手,万人不可敌也!也才有了那句江湖人人尽知的话:忘川河畔,鸮勇扇战! 龙撵停在了城内,楚牧缓步走了下来,在数万百姓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出正阳门。 英王远远的望着素未谋面的楚牧,楚牧也凝视着传说中的大将军王。 “臣楚策拜见皇上!”英王突然高喊一声,对着楚牧就是一磕…… 正文 第五十章 配殿交锋 楚牧走出缓步走出正阳门,似乎是老天为了证明对他的眷顾,遮挡明日的乌云悄然散去,一抹阳光打在他俊朗的脸庞上,更显不凡。 大文的第十代天子就这么出现在了世人面前。 数万围在正阳门外的百姓忽然间骚动起来,谁都想挤到前排一睹龙颜,要不是被赶来的数千士兵阻挡,恐怕真的有人会冲到楚牧的跟前。 英王远远地看见这位身着龙袍披着白衣的男人,双手举起往前一叩首,大喊道:“臣楚策拜见皇上!” 身后李行等随从及护卫也纷纷叩首而拜。 楚牧见状也拉高声调大喊道:“皇叔!朕来迎你了!”说着快步走了上去一把握住英王的双手,道:“皇叔快快请起!” 英王是永平帝的弟弟,自然就是楚牧的皇叔了。英王并不惊讶这个年轻人第一次见面就热情的称呼自己皇叔。众人面前即使有嫌隙,哪怕是皇帝不也得装作亲切么! 抬起头近距离的望着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侄儿,却看到一张清秀俊逸充满温暖的笑脸,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期待的看着自己。 一瞬间英王有些疑惑,皇上是演技太好?还是真的欢迎自己的到来? 英王在楚牧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道:“臣岂敢劳烦陛下亲自来接!” “皇叔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返京奔丧,昨夜又遇惊险,我来相迎也是应该的!”楚牧真诚的说道。 英王却眯着眼打量着楚牧,你为何会知道我是千里迢迢而来?自己云游四方从不惊扰官府,你居然会知道我从何处而来? 不过一想到四维门的存在,楚牧知道自己的下落也就可以理解了。只不过没想到四维门这么快就听命于了这个年轻人。 英王看看四周,尤其是城门楼上的暗处说道:“不愧是我大文天子,出宫不止金刀卫护卫,连鸮勇扇战都出动了!” 楚牧听到这四个字显然没有理解是什么意思,露出茫然之情,不过他有太多事不知道了,说不定这是个人尽皆知的东西,便笑笑没有接茬。 他身后马辰龙亦是一脸惊讶的回头张望。他当然知道四维门的这四个怪物,不光知道甚至有几个还挺熟,不过他没察觉到这四个人的到来,想来是英王搞错了。 楚牧赶紧拉着英王道:“请皇叔与我共乘一舆回宫!” 英王拱手道:“陛下,臣的事想来您也听说过,这龙撵我是万不能坐的!还是骑我自己的马吧!” “诶,你我叔侄初见,同乘一舆我正好有不少事想和皇叔聊聊!”楚牧依旧拉住英王的手。 可英王一步未动,还是道:“臣还是骑马入宫为好!” 看到英王态度坚决,楚牧这才松开手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勉强皇叔了!来日方长,以后再找机会和皇叔细聊!” 围观百姓看着皇帝和英王这一段相见,又议论纷纷起来。 “不是说皇上不想让看见英王么,这都出城相迎了!” “就是,我看皇上和英王关系好着呢!” “嗨,英王都跪着多长时间了,皇帝能不来吧!这是演给咱们看的,英王……诶,干嘛呀!” 忽然人群之人出现不少带着黑色面具的人,拿下了数位出言诋毁皇帝和英王关系的人。 而这样的缉拿同时出现在了街头的早食小摊,贩卖肉菜的集市以及古井前排队打水的人群中…… …… 半个时辰后,英王更换了一身衣裳,仅带着长史李行便进入了熟悉的皇宫,穿过层层宫门,为公殿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三年前发生的种种往事忽然依稀眼前,就是在那座宫殿里他大义凛然的拒绝了登上大文权力巅峰的机会,也是在那里因为兄长失望的眼神,他从此一别不愿归来。 如今归来,一切皆成往事,兄长已经安详的躺在了梓宫之中。 “宣英王入殿!”随着李正的一声大喊,英王走上漫漫长阶,跨过高高的门槛步入了为公殿。 在袁复张渊和高光义的注视以及窦鼎之的无视中,他一步步走到了梓宫前跪下对着自己的兄长三跪九叩。 起身后隐约之间有一滴泪水从他眸中流下,被他迅疾的擦去。他往前两步看了看躺在梓宫中的永平帝,沉默许久…… 终于平复心情,走到楚牧跟前跪下又要三跪九叩,被楚牧拦住:“皇叔在正阳门已经拜过了,不必再行此大礼!” 英王微微点头,便转身朝着面无表情甚至没看自己的太后行礼,刚要起身,太后冷冷的问道:“听说英王昨夜遇刺?” 英王显然没想到还在兄长灵前,西门言君就把这事直接提了出来,愣了一会道:“大行皇帝灵前,有事臣待会再向皇帝详说!” 楚牧赶紧说道:“是啊!皇叔远道而来,请先到偏殿用茶稍憩!” 片刻之后,众人便来到为公殿的配殿。 楚牧本想和英王闲聊两句,可在场太后冷若冰霜,首辅面无表情,张渊神情凝重,高光义唉声叹气,袁复自顾自的扣手,而英王一副迎接鸿门宴的严峻表情。 聊不出口啊! 可怕的沉默在配殿中慢慢蔓延,终于太监们端来的刚沏好的茶,楚牧能有个事干了。 刚端起茶杯吹了吹还没下嘴,袁复便起身道:“陛下,英王遇刺兹事体大,可请英王详说,也好抓紧破案擒贼!” “嗯,英王传话来说陛下派人行刺……”太后缓缓说着却被英王打断。 “臣没说过是陛下派人,只是抓住的杀手这么说,臣也不信皇上会干这种事!”英王厉声说道。 太后扭过头瞪着英王,显然她很在意自己说话被人打断,英王大概知道这点,明明感觉出来太后不悦的怒视,他却偏偏昂着头假装没看见。 楚牧看在眼里,这对叔嫂很不对付! “请问英王行刺发生在何地?有几名杀手?那名活捉的杀手人在哪里?”窦鼎之也缓缓开口道。 “昨夜大概寅时,就在城南不过七八里的一片树林之内,杀手大约三四十人!”英王回答道。 “哦?那便是说刺杀就发生在重兵驻防的京城之外!老夫听说英王护卫百人以上,其中不乏无畏境的高手,可杀手却只有三四十人。”窦鼎之质疑道。 “首辅大人这是何意?莫非是说刺杀之事是我编造?”英王怒目说道。 哦!这俩也不对付!楚牧默默观察着。 高光义拱手道:“哎!英王切莫误会,首辅的意思,此事涉及陛下,非同小可,必须处处都问清楚!请问英王,那些杀手有何特征?那位生擒的杀手何在?” “高大人,昨晚夜黑风高,那群歹人突然杀出,还用了毒烟,一时根本无法分辨他们的特征。而且除了生擒的那个杀手外,还有七名杀手的尸体在,可以交给刑部详查!”英王回道。 “那样甚好,将尸体和生擒之贼接交给刑部,想来必定能真相大白!给英王一个交代!”高光义说道。 英王却站起身来言辞坚定的说道:“尸体可交给刑部!那杀手我是不会交出来的!” 正文 第五十一章 赌个大的 英王此话一出,让在座之人都为之惊讶,袁复站了起来质问道:“英王这是何意?明明有杀手在手却不愿交,是不想破案还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刺杀之事!” “哼!本王一生信义为先,岂是编造谣言之徒!”英王厉声说道。 楚牧猜想英王大概是不信太后和首辅,贸然将杀手交出来,说不定第二天杀手就离奇而亡,那这件事就成了死案。 窦鼎之说道:“既然如此英王大可将杀手交出,由神捕营审问,再经三司会审,定能真相大白,将行刺主谋绳之以法,给英王一个交代!” “我就怕过了神捕营的手,那人撑不到三司会审的那一天!”英王严肃的说道。 太后忽而泛起笑容,说道:“英王何必由此疑虑,刑部在首辅大人的辖下一向公正执法,岂会让重要证人无故死去!” 窦鼎之转身斜眼凝视西门言君,恨不得用眼神瞪死这个说风凉话的女人。 首辅百官之首,天子之臂,门生故吏遍布满朝,刑部尚书也确实是他窦鼎之的人。可明面上刑部从来也不是首辅所辖,而此刻太后居然故意点破相讥,还隐隐暗示刺杀或许与首辅相关。 窦鼎之岂是好惹的,缓缓的说道:“不交出杀手也未必不能破案,敢于偷袭英王,想来这伙贼人也是武艺不凡之人,可好好排查附近江湖人士,驻京各营或是金刀卫!”念出金刀卫之时窦鼎之就那么盯着太后,才说:“看有无人员昨夜擅自外出!” 窦鼎之的意思也很简单,京畿重地突然出现这么一伙贼人很奇怪,暗示可能是不是军队的人或者金刀卫。而在座的人都知道,金刀卫如今的几个首领都是太后的人,而窦鼎之更知道昨夜太后派了金刀卫暗中出宫。 顿时太后的笑容有些僵硬,她确实没想到会被这么将了一军。 袁复赶紧说道:“这个杀手污蔑皇上,若大动作清查京郊各营和金刀卫,岂不是让这个谣言越传越真!我看,还是请英王交出那个杀手!” “我说过了,我不会交出那个杀手!”英王态度依然坚决。 张渊终于打破沉默说道:“英王可否听老夫一言!” 英王的姿态顿时放软,拱手对着张渊一拜道:“愿闻张阁老高见!” 英王如此不仅因为张渊是内阁大臣位高权重,而且还一直最为支持他,更重要的张渊还是他的授业恩师。 “此刻英王遇袭已经弄得满城风雨,杀手还污蔑陛下为主使,如若不尽快查清真相,便是陷陛下于不义!请英王思虑周全,交出杀手!”张渊严肃的说道。 英王一脸愁容,沉默片刻后才说道:“张阁老!正是为了保全陛下的名誉,我才不愿轻易交出杀手,我来审讯或许还能查清真相,一旦交出万一出了意外,那岂不是让陛下名誉蒙尘!” 张渊太了解英王,即使此刻英王一脸真诚,但他还是从英王闪烁的眼神中看出了破绽。 英王或许在乎楚牧的名誉,但他更想知道真相,看看到底是谁要借皇帝之名来害他,或者说真的是这个还不了解的皇帝要害他。 楚牧沉默了许久站起身来,道:“皇叔,此事涉及到朕,本来朕不愿多说!但考虑再三,觉得清者自清,过多避嫌反而引得猜疑!” “陛下何意?”英王拱手问道。 “看来皇叔并不信任刑部或是神捕营,那就请将杀手交给我,想来四维门的手段不在神捕营之下,定能让真相大白!”楚牧自信的说道。 英王听完嘴角不自觉的微微的扬起,但很快意识到便马上恢复严肃。但楚牧看的真切,刚才那一下是英王发自内心的觉得可笑。 为什么觉得可笑? “那人若死在了四维门呢?”英王问道。 此言一出,在座皆为之侧目,尤其是张渊,瞪大了眼看着自己曾经的这位学生。 楚牧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位皇叔,内心中并没有完全排除自己的嫌疑! 天啊!你居然真的怀疑朕! 沉默了半天,楚牧终于冷静了些,换位思考英王为什么会排除自己的嫌疑。即使自己看过了他的档案都不敢说真的了解英王,那从小生于宫殿看惯尔虞我诈的英王又凭什么相信自己没有害他之意呢? 想明白了这点,但楚牧依旧觉得心里不太爽,说道:“朕可以向英王保证!那人交给四维门一定不会有事!” 英王知道楚牧有些急了,刚才这句话里,第一次对自己称朕,第一次称自己为英王。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冷冷的看着楚牧,没有任何反应,甚至都没有找一个委婉的借口拒绝。 这让楚牧有点下不来台,大声说道:“既然英王还是不信!朕在此发誓一定要让真相大白!” 张渊上前说道:“陛下话已至此!英王当信之!” 英王叹了口气,说道:“皇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看着英王无可奈何的样子,楚牧严肃的说道:“朕绝不是当众逼迫英王!为证朕之清白!”说着指着门外为公殿正殿龙椅的方向说道:“真相一日不明,朕一日不登基!” 此话一出在座皆惊,连太后都露出讶异之容。 窦鼎之赶紧说道:“此话不可儿戏!请陛下收回!” 张渊也大声说道:“皇上岂可以登基为誓!英王还不快请皇上收回!”说着不停给英王打眼色。 英王也没想到楚牧会玩这么大,赶紧上前跪下:“臣万死,岂敢让陛下发出此誓!杀手全凭陛下发落!请陛下收回此誓!” 众人越是这般阻拦,楚牧那股子犟劲上来越是不从,说道:“君无戏言!诸位不要再说了!朕一定要让真相大白!给英王一个交代!” 说完楚牧起身径直走了出去,李正傻在原地半天才在太后的犀利的眼神中反应过来,赶紧追了出去。 楚牧大步走出为公殿,守在门口的马辰龙看见,赶紧跟在身后,道“皇上,你要去哪儿?” 楚牧越走脸上那坚定的表情越垮,说道:“去找你们总督卫!”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和胖子的第一次交谈 身为四维门的总督卫,孟达在这个世上有很多标签。 有人说他是世上最神秘的人,但他不这么认为,毕竟世上还有几个连四维门都查不清楚的人。 有人说他是天下最心狠手辣的人,他也不这么认为,至少觉得自己没有上一任总督卫那么狠毒。 也有人说他是大文武功最高的人,他也不这么认为,最多只能是最高之一,而且四维门有几个崽子说不定哪天就超过他了。 还有人说他是大文最居心拨测的人,他更是绝不会承认,而且还觉得自己是人间少有的单纯老男人。 大概也只有单纯的老男人,才会在此刻波云诡谲的皇宫里跟个没事人似的到处闲逛,甚至还有闲心摘下刚刚盛开的花朵别在胸口,企图压一压身上的老光棍气息。 “不好看!”一个声音突兀的出现。 胖子自然知道是那只稀奇古怪的鸟,毫不在意的说道:“嗯,再开两天才是最美之时,可我那天不一定会来,就先摘了吧!” “我没说花!” 胖子一愣克制的说道:“那你是说我不好看了?” “也不是。” “哦?”胖子警惕的问道,他心里知道这鸟憋不出好话来。 “你肯定不好看,带上花更不好看了!” 即使预想到后面的话不会好,但胖子依旧被微微的气到了,说道:“你真以为鸮没有克星么?” “有么?” “母鸮。”胖子冷冷的说道。 “你狠!”没心没肺如他也听出了胖子的威胁,并且承认了自己被镇住了。 胖子得意的说道:“天下人皆知我狠!” “他们好吵啊!” 胖子自然知道这只呆鸟说的是为公殿内的喧嚣,说道:“这里本就是天下最吵的地方,你还没习惯么?” “不习惯你会调我走么?” 胖子想了想回答道:“你想调去和母鸮搭档么?” “他们也只是偶尔吵吵,也还好!傻小子来了!” 胖子很惊讶,他早就察觉小八跑了过来,只是很惊讶这呆鸟还会嫌别人蠢。 “总督卫!”马辰龙跑过来喊道。 “皇宫之中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胖子说道。 “皇宫之中偷摘御花也不成体统!”小八指着胖子胸前的花说道。 “孺子可教!” 小八吓了一跳,道:“前辈也在呢!” 胖子轻声笑了起来道:“你不怕我却憷这呆鸟!哎!”说着背着手转身离开。 小八问道:“你去哪儿?” 胖子头也没回说道:“不是皇上找我么?” ………… 修身殿内,楚牧一会坐在塌上叹气,一会起身来回踱步。 李正站在一旁憋着笑,心里想着:“让你刚才神气,现在慌了吧!” 楚牧确实对自己刚才在为公殿的行为有些后悔,但并不是后悔要查清英王遇刺的事。 在见到英王之前,他就决定一定要弄清楚这件刺杀案,但刚才话赶话,英王又给自己一激,使得自己赌了个大的,把登基都压上去了,这确实让他有点后悔! 实际上昨晚看完英王的档案,他心中就暗暗佩服这位皇叔,年纪轻轻被逼带兵出征,不辱使命大破西原,并未居功自傲回京主动交出兵权。三年前永平帝重伤垂危之际,万众期待之下依旧没有对皇位产生贪念,绝对的忠义之士。 楚牧仔细想过英王是自己可以结交的一个重要力量!首先他不恋皇位,对自己应该没有直接威胁,其次他在朝中和军中有想当的支持力量,这股力量是自己可以争取的,最后和英王搞好关系,也有助于自己在宫中的地位和皇室的团结。 而今天在御书房,楚牧还有更大的发现,原来四维门也是自己可能可以倚靠的一股力量。 “皇上,总督卫来了!”马辰龙入殿拱手说道。 “快请孟总督卫进来!”楚牧说道。 李正快步走到门外喊道:“皇上有请孟总督卫!” 孟达这才缓步入殿,跟在李正的身后来到楚牧面前,恭敬的跪下行礼:“臣孟达叩见陛下!” “孟总督卫请起!”楚牧一把扶起孟达,扭头吩咐:“赐座!” 李正不敢怠慢,这个胖子可是个惹不起的主,赶紧找来椅子让孟达坐下。 “好了,我和总督卫说些事情,你们先下去吧!”楚牧说道。 李正犹豫了一瞬,和孟达的交谈一定是太后感兴趣的,不过也不一定非要在殿内才能偷听。 李正鞠躬遵命退了出去。楚牧给马辰龙递了个眼色,让他看看李正有没有偷听,可马辰龙压根跟他一点默契都没有,半天就没明白楚牧的意思问道:“是要我也出去么?” 孟达微微一笑,道:“无碍的,陛下有话就说,没人能偷听!” “哦?”楚牧有些疑惑。 马辰龙自然是感应到了,解释道:“总督卫用真气布下气阵,阵内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见!” 楚牧不禁赞叹道:“总督卫好手段啊!” 真气还能这么用啊!神奇的知识又增加了! “本来早就该来拜见陛下,可想到陛下刚刚继位,千头万绪所以今日才来,望陛下莫怪!”孟达笑着说道。 “总督卫说笑了,非要说我的命还是总督卫救得呢!”楚牧说道。 孟达知道皇上说的是李尚武行刺之事,问道:“关于李尚武臣正要请旨,当如何处理?” “暂且关押,他忠于英王,此时不宜轻易处置!”楚牧说道。 “陛下不问问他行刺是否英王所派?”孟达问道。 楚牧摇了摇头道:“英王不是在这种人!” “哦,何以见得?”孟达又问。 楚牧忽然笑了起来,说道:“这不是总督卫托小八让我知道的么。” 孟达知道皇上猜到了那本英王档案是他特意让小八带进宫中的,说道:“陛下睿智,什么都瞒不过您。” 中间人小八还没听懂,疑惑的看着皇上和自己的总督卫, 楚牧顿了片刻收住了笑容,严肃的问道:“既然如此,我便和总督卫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孟达的笑容却愈发深了回道:“陛下请说,臣定知无不言!” (过去大家还只是催我快更,最近已经进化到每天都有人说我好短了!所以今天为了堵住某些行走XXXXXX的口,也是为了安抚每天对我说KDG的某人,加更一章!同时希望大家有个愉快的假期!) (对了,我每天的更新量还是保证的,所以还没有投资的朋友可以赶快投资,满30天更新外加以后上架,我应该不会让你们亏的!) (刚刚看见评论区居然已经出现了要给我寄刀片的言论,请手下留情!我以后会更加努力的,刀片就不要寄了,你们每天追读催更就是对我最大的鞭策!) 正文 第五十三章 严肃的胖子 修身殿外,李正弓着身子看似恭敬的守在门外,实际上是在偷听殿内的谈话。可无论他多聚精会神,依旧没听到哪怕一个字。 这时毛愚快步走来,其实并没有弄出多大声响,但李正转身一脸不悦的就是一脚踹了上去。 “跑什么啊!你以为这是你家院子啊!”李正轻声骂道。 毛愚不敢回嘴,拍了拍身上尘土起身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头站着。 “以后给老子轻着点!听见没!” 毛愚一脸委屈的点点头。 “干嘛来了?”李正问道。 “回李公公,首辅大人求见陛下!”毛愚回道。 李正眉毛一挑道:“陛下没空,正跟……等会,你过来!”一把将毛愚拽了过来在其耳边轻声道:“你进去通报,顺便给陛下茶杯里添点水,趁机听听陛下在里面说什么呢?” “啊?”毛愚知道这是让他去偷听皇帝的谈话,一脸惊恐傻站在原地。 李正又是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厉色轻吼道:“去啊!愣着干嘛呀,晚上还想挨打啊!” 毛愚只得走上前去,轻轻的推门而入。 一进门便看见皇上正在和一个背对自己身材肥硕的男人说话,可明明看见皇上嘴巴在动,却听不到一点声音。毛愚疑惑的走了上去,三步之后忽然皇上的声音出现了。 “总督卫的……”楚牧话说到一半注意到了毛愚的出现,问道:“什么事?” “禀告陛下,首辅求见!”毛愚回道。 “知道了,让首辅先等一下,晚些时候再说!” 毛愚鞠躬遵命正要过去查看楚牧茶杯中是否缺水,身旁的胖子忽然扭头一脸微笑看着他道:“陛下杯中还有水,出去吧!” “他怎么知道我要干嘛?难道他听到李公公要我来偷听了?”毛愚心中一阵恐慌,冷汗瞬间而下急忙鞠了个躬就跑出了殿外。 楚牧看到毛愚慌张的样子,微微蹙眉。 “只是一个被逼迫的孩子!”孟达微笑着说道,“陛下请继续!” 楚牧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想来应该是被李正派进来偷听的。 “总督卫应是提前知道英王将要抵达京城,所以才准备了他的档案让我有所准备!”楚牧说道。 马辰龙这么一听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啊!我说红皮档案会跑到我这的,吓死我了!” 孟达笑着不紧不慢的说道:“这是四维门应该做的,陛下刚刚继位,很多事还不熟悉,臣自当为陛下准备些东西。” 楚牧看着胖子眼睛,严肃的说道:“总督卫先是派马辰龙前来保护,又为我准备英王档案,在御书房还变相的支持了我。我以为总督卫是我可以信任之人,对么?” “能得陛下信任,臣之荣幸!”孟达并没有半点激动或是感激的神情缓缓的说道。 “既然如此,有些事我就直接说了!”楚牧端起茶啜了一口,问道:“当日选立朕,是太后提议,满朝一致认可的,对么?” “确实如此!”孟达干脆的答道。 “朕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会是我?据我所知,太后一开始并不属意我,还是属意那个叫楚斌的人!”楚牧问道。 孟达摇了摇头道:“太后一开始确实没有选择陛下,但楚斌亦非其选。那一晚在为公殿大议新君,可以说是跌宕起伏,即使是臣,也只是猜到了开头丝毫没想到结果会是那样……” 在楚牧的凝视中,孟达将那一晚在为公殿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楚牧听得入神一句都没有打断,边听边在心中琢磨其中之奥妙。 “最后太后和首辅大概都没有备选之人了,或许是刚刚才见过陛下,太后想到了您!陛下又恰巧是最后一个能让她成为太后的希望,而且她知道如果是您,首辅可能不会阻挡!结果首辅确实没有阻挡!”孟达娓娓道来讲述了那一夜的故事。 楚牧听完沉默了许久,慢慢的消化那一晚故事里的信息。 原来永平帝这么在乎自己,而太后选择自己只是为了成为太后,张渊内心中应该是支持英王的,而首辅为什么会点头自己上位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曾经救过他的孙女? 楚牧抬起头看着胖子又问道:“如你所说,太后前去四维门,你没有表态,而那鸮鸣也只是太后设计所致。这么说来,那一晚各方都有态度,独独总督卫没有任何态度?” “四维门一向不干涉朝政,只听从皇上的命令。既然大行皇帝去了,我自然不会有任何态度!”孟达回道。 “这么说来,即使不是朕,无论任何人登上皇位,你都会支持?”楚牧问道。 孟达微笑着点了点头。 孟达的态度让楚牧稍微放心,如果这个胖子说什么“陛下天命所在,臣只会忠于陛下”之类的鬼话,相反会让他怀疑。 “嗯,看来总督卫对朕是以诚相待的!”楚牧微笑点头,继而又说:“朕现在的情况,想必你也清楚,在这宫中在朝堂,一无根基二无人马,日后得倚重总督卫了!” 出乎楚牧意料的,孟达这次并非微笑点头,跪地表达效忠,反而少有的严肃起来,摇了摇头。 “陛下此言,臣不能苟同!”孟达认真的说道,“陛下似乎搞错了一件事,四维门并不是您所想的那样,想要倚靠四维门坐稳江山是不可能的!” 楚牧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问道:“如你所言,大议新君时,一声鸮鸣就能镇住内阁诸公,太后也要亲往四维门为自己壮势,四维门难道还不够在朝中有分量么?” “陛下!”胖子这一声音调拉的很高,表情也一场严肃,道:“一开始臣就说了,四维门不干涉朝堂之事!何谈在朝中的分量?那一晚之所以各方都在意四维门的态度,并不是说四维门能一手遮天!是因为事发突然,各方皆无准备,所以希望和四维门联手,增加赢面。” “而且各方虽然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但有一点,他们都不愿意大文真的发生混乱。否则京郊十几万大军在,四维门再是高手如云又岂能抗衡!” 孟达的眼睛很小,大多数时候就是一条缝,但此刻那条缝张开了,他瞪大了眼似乎是要表达很重要的态度说道:“陛下请记住!四维门之强大全仰赖皇帝的权威,绝无天子能靠四维门坐稳江山之理!想坐稳江山,唯有靠陛下自己让百官信服,让三军用命!” (今天起床一睁眼就看到两条批评的评论,说实话一下就懵了,导致今天一天心情都很不好,更没有状态!所以今天只有这一更,明天再三更补回来,抱歉了!) (我并不是指责有人对我批评,只是实事求是的说我确实有些心态失衡,尤其是看到“弃书了”三个字。而且诚心的说,我接受大家对我的批评,毕竟写书就是给大家看的,大家每一条留言我都会看,也会认真的思考,今天晚上我就想好好的整体考虑一下,大家提的一些建议。在此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这个故事,有什么想法无论好的还是批评都可以说出来,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删评论的!我也会调整心态,争取写出大家满意的故事!谢谢了!) 正文 第五十四章 事态扩大 楚牧叹了口气,端起手边已经放凉的茶一口饮尽,他并不渴但需要做点什么事来掩盖听完胖子的话后产生的失望。 本来被太后和内阁阴差阳错的推上皇位,在宫中朝中毫无根基的他,刚琢磨着想借助四维门的力量来坐稳龙椅,可这个希望出师未捷便已挂,马上就被孟达无情的浇灭了。 胖子似乎是看出了楚牧的失落,又恢复了笑容道:“但陛下也不必沮丧,四维门虽不能左右朝政,但终归还是能暗中相助于陛下,就像这次英王进京。” 楚牧摇了摇头道:“哎,总督卫虽提前给朕准备了英王的档案,但刚才在为公殿……哎!” 楚牧也不想提刚才发誓的事,孟达缓缓说道:“臣以为陛下的做法也为不可!” “哦?”楚牧抬头看着孟达。 “陛下眼下的处境,当务之急是培养自己的势力,英王在朝中军中拥趸甚众,拉拢英王不失为一招好棋!”孟达说道。 楚牧脸上稍稍恢复了神采,道:“哦!总督卫认同朕和英王亲近?” 孟达点了点头,但话锋一转道:“但陛下在为公殿用登基为誓,则大错特错!” 你还真是给个枣完了马上来一鞭子外加滴两滴蜡,楚牧的脸又沉了下去忽然又疑惑的看着胖子,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英王遇刺要查自是可以,但陛下岂可以天子之尊而起誓?”孟达质问道。 楚牧像是知错的孩子一样低下头,道:“是我草率了!” “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刚才为公殿只有太后和内阁数人,可就像臣会知道一样!没多久这事便会满朝皆知!陛下,朝堂之上是没有秘密的!”孟达冷冷的说道。 楚牧咀嚼着胖子的话,脸上已经浮现出愁容,问道:“总督卫是说,有人想把水搅浑?” 突然李正大喊大叫的冲了进来。 “陛下!大事不好了!” 楚牧心中泛起一股不详的感觉,问道:“何事慌张!” 李正因为气阵光看见楚牧张嘴却没听到声音,继续大喊:“陛下大事不好了!百官围聚午门要见陛下!” ……………… 近百位官员围聚在午门之外,大声咆哮敲击着那扇比他们高大许多的宫门。 “开门!开门!我要面见皇上!” “英王居然遇刺,必须要彻查啊!皇上!” “胡说!英王遇刺是否为真尚无定论,你岂可在此妄言!” “全城都在传,岂会有假!皇上!你要为英王做主啊!” “皇上自有圣断!你这是逼宫!还不住嘴!” “就是,英王早上就跪在正阳门外引得满城风雨,现在又传他遇刺,英王到底要干什么?” “怎么还能是英王的错呢!汝欲污蔑亲王乎?” 还未叩开午门,门下的官员们却先闹了起来,同情英王的官员和反对英王的官员相互指责,想要面圣以求真相的官员又和前来指责他们堵在午门居心叵测的官员大打出手。 场面越来越混乱,眼看百年来最大的一场官员互殴就将上演,忽然人群之后有人大喝一声。 “呜呼!宫城之外成何体统!还不闭上嘴松开手!”国子监祭酒兼天下清流之二把手萧光盛姗姗来迟。 看到还有官员互相拉扯,老祭酒走上前去厉声道:“呜呼,还要拉扯乎?有本事就跟老夫拉扯拉扯!” 镇住全场后,老祭酒走向午门,官员们自动让出一条道目送这老祖宗通过。看着巍峨的宫门,老祭酒大喊道:“呜呼!开门老臣要见陛下,见不到陛下老臣就要一命呜呼!” ………… 坤德宫内,刚刚用完午膳的太后在院中散步。走着走着不经意间还哼起了小曲。 跟在身后的紫露知道主子心情很好,刚才午膳少见的多吃了半碗饭,吃完又主动提出去外面走走,要知道往日太后是最不喜被阳光晒着的。 或许是久久不见太阳,太后白皙的脸上没一会儿就被晒得泛红,反而她却没有任何不悦,继续漫步在花草丛间。 “太后!”秦坤小步快走而来轻声喊道。 “怎么了?”太后问道。 “回太后,不少官员得知英王遇刺和陛下起誓,纷纷围在午门!”秦坤回答道。 太后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发生在午门的事,好像她知道会这样,或者说这件事背后本来就有她的影子。 本来英王要来京城,她是十分提防的,虽然这个男人曾经拒绝过唾手可得的皇位,但人性这种事是不能相信过往的。所以昨晚上太后加强了皇宫的防备,派人去盯军中过去支持英王的将领,同时也监视着英王,却不想意外的看到了那场突发的刺杀。 得知此事的西门言君一直在琢磨这场奇怪并且失败的刺杀,所以无论在御书房还是为公殿她一直沉默很少表态。 而楚牧在为公殿站出来要给英王主持公道还莫名其妙的赌上了登基,太后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在心中质问了楚牧无数次“汝有病乎?”。 但回到宫中她反复思量,却发现楚牧这一折腾未必不是个机会! “奴才查过了,昨晚上神捕营也派了人出城!应该是奔着英王去的!”秦坤轻声说道。 太后听闻嘴角扬起,道:“很好,我就知道英王要来,首辅不会没有反应!” “可没证据证明是神捕营刺杀的英王!”秦坤说道。 太后转身看着忠心的奴仆,似乎是在传授知识一样语重心长的说道:“是不是窦鼎之要杀英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首辅不喜英王,而神捕营昨晚又出过城正巧英王遇刺了……” 秦坤蹙眉问道:“您的意思是要把火烧到首辅身上去?” 太后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忽然秦坤想到一件事道:“还有一事,昨晚神捕营出动似乎有一位没有回来!” “哦?”太后听闻若有所思。 ………… 而此刻窦鼎之一脸愁容的走出文渊阁,内阁已经吵成一团,而午门外的情况更是让他烦闷,不过此刻还有更让他烦心的事。 刑部尚书章法正焦急的等待着他,看见首辅来了章法赶紧拱手行礼。 “罢了!怎么样?”窦鼎之轻声问道。 “哎,还没回来!”章法皱着眉头回答道。 窦鼎之心中隐隐感觉不妙,叹了口气问道:“那个人不会在英王手中吧?” 正文 第五十五章 陛下终于开始分析了 昨夜英王抵达京郊,章法便奉窦鼎之命将神捕营部分捕快派出城去,可执行任务时有一个捕快没有归队下落不明。 早上窦鼎之就得知了此事,暗中又派出大批人手前去查找,可依旧没有找到。按理来说神捕营皆为训练有素之人,极少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个不在计划里的意外让窦鼎之惴惴不安,现在英王把刺杀之事挑到了明面,那个刚刚即位的傻小子为了这事还把登基给赌上了,一旦此事被有心人利用,自己很可能会陷入被动。 然此刻最让窦鼎之担心的是,那个捕快万一是在英王的手里,那就出大麻烦了。 “继续派人去找!”窦鼎之说着叹了口气,看着章法轻声说道:“英王抓了个人,想办法去看看!” 章法听完惊得眼睛睁的斗大说道:“首辅的意思是那名捕快在英王手里?这怎么可能?” “这个世上没什么不可能,这事我越来越觉得怪!小心点好!”窦鼎之缓缓说道。 章法点了点头告退离去,窦鼎之转身看到文渊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一定要查!一定要彻查!”还没进门窦鼎之就听到了张渊的喊声。 “哎,如何查起啊!”高光义在一旁叹气道。 张渊吹胡子瞪眼道:“英王说他只把刺杀的事传入宫中,怎么现在大家都知道了!陛下刚才在为公殿发的誓,现在恨不得满朝皆知!是谁传出去的!有谁偷偷离开过,都要查!” 张渊这话刚说完,正巧窦鼎之走了进来,两人还刚好四目相对,一时间两个老男人就那么愣在了那里。 这种尴尬并不会因为你见多识广或者位高权重而免疫。 窦鼎之愣了好一会儿,才张嘴说道:“你看着老夫作甚?” “汝不视我,何知我在看谁?” 窦鼎之本就不悦,那张渊还偏偏一直盯着他,让其更为不爽的说道:“张大人不会是怀疑老夫吧?” 张渊本不是暗指首辅,可好死不死话音刚落,正好他走了进来还和自己对上了眼,清了清嗓子道:“我自然不是影射首辅偷偷出去传递消息!不过想来某些人曾经不讲信义临阵倒戈,也不好说完全没有可能。” 在人们的印象里,内阁宰辅好像就应该背着手,说话从来只言片语却总是富含深意,哪怕仅仅只是举手投足都是气势非凡。 但实际上内阁宰辅也是人,还是男人,是男人即使到了七老八十,有时都会做出幼稚的事。就像此刻的窦鼎之和张渊。 窦鼎之听着张渊的话,知道这是拿大议新君那晚的事刺儿他,有些无奈的说道:“不讲信义之人只是出去小解!不信你可去看看,还冒着热气呢!” 说完窦鼎之迈步坐回了中堂案前,张渊听着一脸诧异:“这这这,有辱斯文啊!堂堂首辅岂能说出如此不堪之言!” “不堪之言?你们清流的领袖,不对,是除了你以外的次袖,在午门外呜呼哀哉的,那才是不堪之言!”窦鼎之说着抿了口茶,继续说道:“张大人应该去问问老祭酒是怎么知道此事的,再顺藤摸瓜把泄密之人捉出来!” 张渊最广为人所知的身份,并不是英王的支持者,而是天下清流领袖,至于被窦鼎之戏称为次袖的,便是公认的天下清流二把手萧光盛。 “哎,二位莫在吵了,当务之急是咱们赶紧想想办法啊!”高光义依旧站出来做和事佬,“如何让陛下收回成命,如何在安抚宫外官员!” 袁复站起身来道:“嗯,此刻我们首先得见皇上,定出一个妥当之法,再召百官入宫!”袁复的意思很明显,先把楚牧给搞定,免得一见百官他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哼!陛下在见孟总督卫,也不知再说什么,能说这么长时间!”张渊抱怨道。 窦鼎之眯着眼沉默不语,他对楚牧和孟达接触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 “午门外至少有上百名官员,他们喊声震天,都要入宫面见陛下,尤其是国子监萧老祭酒,更是扬言陛下不见他们,他就在午门外一命呜呼!”李正汇报着午门外的情况。 楚牧一脸严肃的沉默半天,道:“朕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李正本想趁机留下,可还是无奈退出殿外。 “看来有人已经出手了!”孟达微笑着说道,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楚牧问道:“总督卫可知是谁要把水搅浑么?” “陛下,今日臣已经在京城各个百姓聚集之地,抓获数十位散布英王遇刺之事的人,他们都供认是别人给了银子让他们到处散布的。”孟达说道。 楚牧惊讶道:“哦!那人可曾抓到!” 孟达摇了摇头道:“这种人不好抓,找了人给了银子就跑了,根本没处抓。” 楚牧沉思了片刻说道:“昨夜英王才遇袭,今早就有人要散布消息,莫非是同一伙人?” 孟达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朕现在想来,有这么几种可能,总督卫且听听。朕首先怀疑太后或者首辅,他们好像都不喜欢英王,而且今天为公殿他们都在,有动机也有干这事的实力。其次可能是一方朕还不了解的势力,想趁机搅动风云,最后么……” 楚牧说着看着孟达,继续说道:“总督卫觉得有无可能是英王自己编造的刺杀,又散布了消息?” 孟达摇了摇头道:“昨夜确实有人刺杀英王,这绝非编造!”继而欣赏的看着楚牧道:“但陛下能这么想非常之好,臣生怕给您看过英王的生平后,陛下就对英王产生好感。朝堂凶险,希望日后陛下也能处处提防人人小心!” “对总督卫呢?”楚牧突然反问道。 孟达微微愣了一瞬,笑着道:“对臣亦当如此!”说完君臣两人都微微一笑。 楚牧笑完很快又露出一丝愁容道:“朕现在大概了解了朝堂的情况,哎,可越是了解了越是忧愁,此刻最怕就是刺杀之事真是太后或首辅所为。” “哦?陛下何出此言?” “现在午门外出现叩门的官员,必是有人想拿这事做文章。此刻朕难以驾驭朝堂,朝中又以太后和首辅最为势大,以朕目前所见,他们双方势力保持着微妙之平衡。若是此事真是他们中的一方所为,另一方必定借着此事发难。而眼下对朕最有利的便是他们势均力敌,一旦平衡被打破,一方势大,朕就有可能被彻底控制住!”楚牧一脸严肃的分析道。 孟达点了点头道:“陛下此番分析大大出乎臣之意料!” 但心中孟达也疑惑,一个乡野之人来京数日,入宫更是才两天,怎么会有这般见地…… 正文 第五十六章 神捕中计了 二曜大街上有一座高门大户的宅邸,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当年永平帝曾四次亲临此地,甚至还在宅邸建成之日在此下榻过一宿。 这里便是曾经的英王王府。 当然现在正儿八经的英王王府已经迁往两百里外英王的封地了,但这里依旧属于英王。 英王入宫只带了长史李行,其余随从及护卫打着杀手和几具尸体先行回到这里。按照英王的吩咐,几具尸体和杀手被安置在后院严加看管。 午后李行回到了二曜大街的府邸,同行的还有十几名刑部的官差。 英王还要留在宫中,便吩咐李行先行回来,将那几具尸体交给刑部的人,但得先将尸体之样貌画下来,以免日后被人更换。 按照嘱咐,李行命人将几具尸体抬来,又命人去找画师,可画人的人好找画鬼的人难寻,随从找了半天才找到胆大的画师前来。 一切安排妥当,李行却和刑部的人发生了冲突。原因其实很简单,李行以为将尸体交出去便可,但刑部的人却说他们只负责在旁验看保护,尸体得英王府的人送到刑部去,再做正式的交接。 本来就事论事,但三言两语之间,刑部的人嘴里说了几句对英王不敬的话,以致于双方发生了激烈的冲突,王府的守卫闻声纷纷赶了过来,加入了战斗。 没一会儿在后院看守的人走了一大半,忽然一个黑影从围墙外翻了进来,跳到一棵大树枝上凭借枝繁叶茂而藏身,观察后院的情况。 发现后院目前一共还有五名守卫,而南侧有一排矮房,其中最边上一间,门口站着三名守卫警惕的盯着四周,猜想那名杀手应该就在那间屋子里。 黑影并没有马上行动,而是闭上眼平静的感受周围是否还有高手在隐藏。 黑影名曰吴隐,来自神捕营,和顾斩一样为五大神捕之一,人如其名最善隐藏,不同于顾斩慵懒的个性,他行事一向稳重谨慎,所以被派来寻找英王手中的那名杀手。 吴隐知道英王此行有三位无畏境高手相随,除了李行应该还有两位,其中一个刚才跑去前厅参加冲突去了,而没有发现剩下的一个高手,吴隐是不会轻易行动的。 忽然吴隐睁开了眼,我感应到一股微弱的真气出现在三人看守的矮房内,细细感觉这股真气并非真的微弱,而是人为在压制以免被人察觉。 这时吴隐却动了,他并没有被那名高手吓得不敢行动,他之前唯一的忌惮是不知道人在哪里,一旦确定了他便没有顾忌了,他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一个无畏境的高手挡不住他。 吴隐悄然从大树上一个飞身跃到靠近矮房的树上,动作之轻盈甚至连树枝趴着的飞虫都未察觉,依旧在那嘤嘤而鸣。 紧接着他摘下一片叶子,夹在指尖一扔正好打在地上一根干枯的树枝上,“嘎吱”一声,让守在门外的三人同时扭头查看,就在这个空隙,吴隐一步从树上越过三人头顶落到了屋顶之上。 吴隐微微挪动瓦片,往下张望,屋子的正中间坐着一人全身被绑,而其身旁一个彪形大汉双臂合抱,想来中间那人便是被抓之杀手。 吴隐此行主要是查看那个所谓的杀手是否就是神捕营未归的捕快,如果不是他会当即撤离,如果是上策带其离开,下策毁其容杀之。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铁球,这时神捕营专门配备的类似于烟雾弹的武器,轻轻从缝隙中扔下,随着落地“乓”的一声,瞬间迸发出打量浓烟,不过一瞬屋里就烟雾弥漫。 吴隐毫不迟疑“噹”的一声,撞碎屋顶跳了下来,落在那个杀手身后,一把将他拉到身前,发现其被蒙着面,就在伸手准备扯下蒙面布之时,吴隐的余光看见了那个就在三步之外双手合抱的“高手”被堵着嘴身上绑着细细的铁链。 中计了!这是吴隐心中瞬间蹦出的想法。 而他拉住的所谓杀手,再被扯下蒙面布的一瞬间露出了骇人的笑容………… ………… 李正在修身殿外又等了许久,既没偷听到屋里皇帝的谈话,也没等到皇帝出来。而来传递午门外和内阁消息的太监来了一波又一波,他又不敢再进去询问,急的在殿外来回踱步。 忽然殿门打开,楚牧迈步而出,孟达跟在身后。 “多谢总督卫相告,朕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楚牧说道。 孟达微微弯腰回道:“这是臣应该做的!” 李正这才上前说道:“陛下,内阁派人来问了好几次,什么时候能召见他们,还有午门外官员们越聚越多,说老祭酒都呜呼的快要背过气去了!” “知道了,朕先去一趟为公殿!”楚牧说完抬腿就走。 为公殿内,英王跪在永平帝的梓宫前,一会面露哀伤一会又泛起笑容,时不时还自言自语几句。 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英王叹了口气转身还没有看见人影,便说道:“陛下,您来了!” 这时楚牧才走进大殿,问道:“皇叔为何知道是我?” “宫廷之中,没几个人敢走路这么大动静!而且我也知道陛下还会来找我!”英王回答道。 楚牧笑道:“听闻皇叔行军打仗神机妙算,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陛下是来和我谈刺杀之事的么?”英王问道。 楚牧点头道:“请皇叔到配殿详谈!”说着伸手一请。英王没有拒绝,跟着楚牧再次来到配殿。 李正也想进去,可楚牧刚进配殿就说:“在外面候着!”说完就关上了门。 李正算是一个尽忠职守的卧底,刚才在修身殿偷听不到,没有让他忘记自己的职责,又趴在门上仔细偷听。 这次总算能听到点声响,可实际上还是毛都没听到。 楚牧当然知道李正会偷听,所以从头到尾几乎都是再和英王耳语。忽然英王皱起眉头,问道:“这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这是四维门孟总督卫告诉朕的情报!所以只要皇叔愿意交出杀手,朕一定能查出真相!”楚牧坚定的说道。 英王看着楚牧的眼睛,沉思了片刻,终于松口:“好,那我相信陛下,就把……” 英王话还没说完,殿外就有一名小太监敲门喊道:“陛下,一位自称是英王府长史的人要见英王,说是后院遭贼了!” (写到这时我已经有些迷糊了,不过昨天承诺的三更,说什么也得写出来,我刚看见已经有人再质疑我忽悠他们了!放心,我这人一向说到做到!三更会迟到但绝不缺席!) (昨天感谢很多朋友的鼓励,我也在慢慢调整心态,大家的评论我都看过了,正所谓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有一些批评我认为是中肯的,所以我也在调整未来故事的一些设计,希望能写的更好,不辜负大家的期待!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大战开始 听闻门外小太监的通报,英王本来和颜悦色的脸上骤然严肃了起来,蹙眉看着楚牧半天也没说一句话。 楚牧隐隐感觉不妙,本来他担忧刺杀之事是太后或者首辅所为,一旦彻查或许会打破此刻朝堂微妙的平衡。 可孟达告诉他,四维门一直在暗中观察太后和首辅的情况,前一晚他们确实派出了人马,但主要是去监视英王和盯住过去支持英王的军中诸将,刺杀并非他们所为,但真凶因为是突然出现,四维门也没掌握情况。 楚牧得知了这个情况,便前来告知英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将自己的一些想法和盘托出,尽快查明真相并平息这一事端,也把自己自己那个不禁深思的誓言给了结了。 本来英王一番思量,又因为楚牧之前用登基发誓,已经被说动了。可这个节骨眼上又出变故了。 英王拱手道:“王府长史前来,臣先出去看看!” 英王话说的恭敬可脸臭的瞎子都看得出来,楚牧点头同意但心中惴惴不安。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边英王还没搞定,李正又带了坏消息。 “陛下!百官在午门久久不退,太后已经下懿旨请他们入宫了!”李正前来报告。 “什么?”楚牧本想先行说服英王再去面对百官,可不想太后却突然出手了。 “陛下是否在大殿之中?” “哎,快说啊,陛下是不是在里面?” 殿外又传来张渊和高光义的声音。 楚牧闭上眼眉头紧皱,心想“好啊!该来的一个都没少!”叹了口气走出配殿,看到永平帝的梓宫。 “当你儿子可真不容易啊!”楚牧一脸愁容望着梓宫心中感叹道。 殿外,张渊正在质问门口的小太监。 “朕在呢!”楚牧步出大殿说道。 四位内阁大臣看见皇帝出来,赶紧围了过来。 “陛下何以能与孟达长谈,而迟迟不见我等!”张渊很在意楚牧和孟达在一起,在他看来跟四维门的人待久了,皇帝会被带坏的。 “哎,陛下啊,马上百官就要来了,咱们得想想办法!”高光义便说着边往宫外方向张望。 “太后也是无奈之下,才开门放百官进来,总不能老让他们在午门外闹吧!”袁复赶紧为太后辩护。 唯有窦鼎之不发一语的站在一旁,章法还没有回来汇报消息,没有找到那名捕快让他难以安神。 “罢了!太后让他们进宫也是为了解决事情,来便来吧,总得面对的!”楚牧嘴上这么说,但心里知道太后这么干绝对不安好心。 “太后驾到”一声太监的喊声传来,没安好心的来了。 西门言君依旧昂着高傲的头,远远的便看见了楚牧和几位阁老,但还是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她知道百官一旦入宫,这几位老头子一定会迫不及待的来找皇帝,所以踩着点前来,完全不给他们和楚牧单独商议的机会。 虽然心中不愿但楚牧还是向太后行礼,问道:“太后怎么来了?” “百官来势汹汹,我来给皇帝压压阵脚!”太后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是来乱我阵脚的吧! “呜呼!皇上一定要给天下一个说法!”随着老祭酒的一声高喊,在午门外憋了几个时辰的百官也抵达了战场。 “陛下!听闻英王昨夜遇刺,是否为真?” “英王可是为大文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啊!陛下一定要为英王做主啊!” 支持英王的官员一过来就嚷嚷上了。 “听说英王抓了一个刺客,赶紧让他交出来查明真相啊!” “对啊!现在京城流言蜚语满天飞,赶紧让英王把人交出来!” 对英王不满的人也不甘示弱的叫嚷起来。 “呜呼!陛下,当咳咳咳咳,严惩造谣之人咳咳咳,查明咳咳咳咳,以正视咳咳咳!”老祭酒激动对楚牧发表意见,奈何他在午门外呜呼了一个多时辰,嗓子都呜哑了。 窦鼎之一看现场混乱不堪,走到了百官面前厉声喊道:“国丧期间,吵闹宫廷,成何体统!陛下已经召见诸位,有话便好好说!大呼小叫,为恐天下不乱,老夫看有些人就不是来面圣进言的,而是来逼宫的!” 首辅一顶“逼宫”大帽子扣了出来,顷刻间大家都闭上了嘴。窦鼎之说完转身看了一眼太后,他这话既是警告百官,也是在点西门言君,让她不要在这事上做文章。 首辅的目光自然不会和太后的视线有交集,她既然来了又岂会被三言两语镇住。 太后缓缓说道:“首辅言重了,百官午门呐喊也是为国忧心,他们有话就让他们对皇帝说,先扣个大帽子,万一被人误会是要阻断言路,岂不坏了首辅英明!”不等窦鼎之接茬,对着身边秦坤说道:“快去给皇帝搬把椅子来,还有内阁诸公以及各位老臣!” 秦坤赶紧招呼小太监们搬来椅子给楚牧太后以及内阁诸公。 期间章法不知从哪冒出来,一脸慌张的走到首辅身边耳语了几句,窦鼎之的脸色也暗了下来。 “多长时间了?”窦鼎之问道。 “一个时辰了,他本已成功潜入,可在外接应之人听到里面有打斗声,而吴隐迟迟没有回来!”章法如实汇报了情况。 窦鼎之目光闪过一丝慌乱,叹了口气道:“再去探查,一有消息就来告诉我!” 章法领命而去,窦鼎之神情自若的坐到了刚给他搬来的椅子上,完全不像一个刚刚得知了糟糕消息的样子。 距离为公殿百步之外的宫墙外,英王刚刚从李行那里得知了有人潜入自己府上意欲劫走杀手的消息,一脸疑惑。 “那个杀手怎么样?”英王问道。 “杀手没事,幸亏王爷谨慎做了布置,不过张老三受伤了!”李行回道。 “伤的重么?”英王赶紧问道,张老三便是身边三个无畏境高手之一,也就是那个守在杀手身边的人。英王一向重情重义,得知张老三受伤十分激动。 “虽不危及性命,但伤的也不轻!”李行回道。 英王蹙眉问道:“老三武艺不凡,他都伤成这样,潜入之人到底是谁?” 李行严肃的问道:“是神捕营的吴隐!我们有人认识他!” 英王听闻沉思了片刻,说道:“你快回去,速速将杀手转移!”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四方到齐 太阳逐渐西落,余晖洒在红墙黄瓦之上更显其辉煌。 往日这个时候,偶有雅雀飞落在为公殿前的广场上,永平帝看到很喜欢这个画面,便纷纷太监每日撒些小米,久而久之夕阳西下之时雅雀便会成群而来。 而今天雅雀照旧前来,却只能落在周围各个宫殿的屋脊上,眼睁睁看着一大群人霸占他们的聚餐之地。 如今大行皇帝还停灵在为公殿,御书房也站不下那么多人,楚牧只能就地在大殿前的这片广场上和百官议事。 太监们搬来椅子,皇帝太后以及内阁诸公刚刚落座,喘了口气恢复点精神的老祭酒就上前而来。 “陛下!京城传闻英王昨日夜里遇刺,不知可有此事?”老祭酒严肃的连呜呼都不呜了直接问道。 楚牧看着自己的老校长,沉默了片刻点头道:“确有此事!” 此言一出,即使事先听到传闻,但在场的官员们还是略微有些惊讶这是真的,毕竟京畿重地发生这种事实在罕见。有些知晓朝廷过往恩怨的官员,不自觉的看了看太后和首辅。 “呜呼,大文京师重地,请问陛下,现在追查的怎么样了?听闻英王还抓了一个刺客,不知审讯的怎么样?”老祭酒又问道。 楚牧面露难色,窦鼎之站了起来,道:“此事正要向皇上禀告,刑部派人去探查了英王所说的遇刺之地,确实发现了大量血迹、尸体的残肢和遗落的兵器。” “请问首辅大人,目前可有线索?”老祭酒问道。 窦鼎之摇了摇头,太后冷冷的说道:“发现了这么多物件,就一点线索都没有么?刑部的人在么?” 众人四处张望,未见刑部尚书的身影,站在百官中的刑部侍郎马彪走上前来说道:“尚书大人有事回衙门了!” 太后蹙眉问道:“刑部现在有线索了么?” 马彪拱手回道:“回太后的话,臣刚刚进宫还未来得及向内阁报告!” 听到此话窦鼎之便察觉不对劲,扭头瞪着马彪,此子明明是自己的人,怎么会有消息还没报告给自己,就准备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 “通过眼看刺杀遗留的兵器,发现……发现……”马彪说着不禁咽了咽口水还看了一眼窦鼎之。 “发现了什么说啊!”楚牧急不可耐的问道。 “发现兵器不是一般民间所出,乃是专门为官府所制的刀具!”马彪怯生生说道。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他这话简直就是说这场刺杀是朝中之人所策划。 窦鼎之挑着眉看着马彪,心中已然知晓这厮应该已经改换了门庭。 “这还了得!朝中之人居然有想谋害英王之人!” “皇上啊!请速速调查,昨日驻京师各营有无擅离者,还有城内各个衙门也得查!” 一时间百官议论纷纷,本该主动站出来维持秩序的首辅窦鼎之一脸严肃一动不动,袁复见状便起身说道:“肃静肃静,不过几把兵器,难道不能是仿制的么?这些年兵械被私下倒卖之事也屡有发生!”说着转过身对着楚牧接着说:“陛下!臣以为这可能是歹人之奸计,但事已至此,须得严查京城各个兵械库,再查阅昨日京中各衙门有无人员出京,以正视听!” 楚牧看着袁复心中不禁为他鼓掌,正话反话都放他说了,最后结论还是要清查。他知道袁复是太后的人,这一番下来,应该就是等着清查昨日出城之人后再借机发难。 所以楚牧思前想后半天没有吭声,但太后显然不想再浪费时间,说道:“次辅所言在理,却该好好查一查!九门卫督可在?” 袁复看了一眼在场官员回道:“回太后,九门卫督应该值守在岗!” “那便去宣来!”太后说道。 这时张渊起身拦住了准备去找九门卫督的太监,说道:“太后何意?” 西门言君抬头冷冷的等着张渊,反问道:“阁老何意?” “有皇帝在,太后为何越俎下令召见外臣?”张渊厉声说道。 “阁老的意思是,我多管闲事了?”太后接着反问。 袁复站了出来问道:“发生此等大事,陛下刚刚即位,诸事不悉,太后坐镇有何不可?” 礼部尚书郑义见状也站了出来,道:“陛下尚未登基,太后临朝协助有例可查!” 楚牧一看本来是说英王刺杀的是,这冷不丁又转到太后临朝的事上来了,这个时候他可不想这几件事都搅在一起,无奈之下只得开口道:“有太后坐镇,朕也安心许多!来人啊,去宣九门卫督前来!” 太后扭过头看着楚牧微微的点了一下头,大概是对他刚才的表现表达认可。当然此刻张渊的脸色就很不好看了,楚牧只得转过头避免他的目光。 片刻之后,九门卫督就跟着太监前来。楚牧盘算着时间这么快就来了,估计他应该早就等在了宫外,就等着宣他进来呢。 “臣九门卫督田威叩见陛下,太后娘娘!” 虽然经过刚才张渊的质疑,但这次还是太后首先说话了,她可不是被挡一次就会轻易折服的女人。 “昨日可有京中官吏出城,尤其是涉武之人?”太后问道。 “回太后,国丧期间,各部官员鲜有出城者!嗯,唯有刑部神捕营几十名捕快出城公干!”田威故意平和的说道,好像他不知道这事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一样。 “什么神捕营出去了几十个人?” “最近哪有那么大的案子啊,需要神捕营这么大阵仗出动!” 在场官员皆震惊不已,纷纷大声议论质疑着神捕营的异常出动。 太后很满意百官质疑的讨论,脸上嘴角扬起得意的微笑。窦鼎之的脸色自然是愈发的难看。 “呜呼!神捕营异常调动,须速速让刑部章大人前来说明!”老祭酒大声喊道。 这时本来议论纷纷的百官,忽然望向了一旁,一个人缓缓走来,走到楚牧面前行礼。 “臣来晚了!”英王说着对楚牧微微的点了点头。 楚牧心领神会道:“快给皇叔拿椅子!” 看到英王的出现,太后和首辅不约而同的皱起眉毛,尤其是太后,她察觉到了刚才英王给皇帝的暗示。 随着英王的到来,在场博弈的四方终于全部到齐,四方都还看不透围绕这行刺事件引发的这场斗争会走向何方,皆忐忑的盘算着下一步的该如何出招。 这个世上很多事本来并不复杂,可因为各方的互不信任以及情报的多寡,有时就会让事情越发复杂起来。 就像这次突发的刺杀,在楚牧看来,这并不是太后和首辅所为,当务之急是审讯杀手,查明真相平息事件。 太后也不认为刺杀是窦鼎之安排的,因为窦鼎之一旦出手,英王不可能完好无损的入京。但这并不妨碍她趁机把火烧到首辅身上,趁机削弱他的势力。 而在英王看来,太后和首辅都敌视自己,新皇帝也不了解。偏偏这个时候碰上刺杀,他自然是谁都怀疑不肯轻易交出杀手。 窦鼎之对英王有着极大的不信任,所以派出了神捕营前去监视,还偏偏有一名捕快下落不明。此刻他最为担忧的是那名捕快在英王手里,因为谨慎如他,从来都没有排除刺杀是英王自导自演的可能,如果是这样而那名捕快又被英王所抓,那自己就将陷入极大的麻烦当中。 “陛下,臣有事启奏!”英王不等坐下直接拱手说道。 “哦!皇叔有何事?”楚牧问道。 英王眼神犀利起来,大声说道:“下午有人潜入我的宅邸,打伤守卫企图劫走被抓的杀手!” 此话一出,已经惊讶了数次的官员们再一次被震惊,连楚牧都疑惑的问道:“皇叔可知道是何人?莫非是行刺的那一伙人?” 英王转过身看着窦鼎之说道:“是不是昨夜行刺之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潜入者是神捕营的人!”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步步紧逼 几乎是落日前的最后一缕余晖,落在了窦鼎之的脸上,那双犀利的眼睛显的更加深邃。同时在场的官员们好似被那缕余晖吸引,也不约而同望向了一脸肃穆的首辅。 本来九门卫督的报告,就把英王遇刺案的嫌疑引向了神捕营。英王一到,更是一张口彻底把神捕营推向了风口浪尖。 可没人去看刚刚才说完话的刑部侍郎马彪,明明神捕营是他们刑部所辖。他们只望着窦鼎之,因谁都知道刑部的一把手章法是他窦鼎之的人。 其实章法进士出身,才学一流入主刑部亦是成绩斐然,可官员一提到他总是自然而然的联想到首辅窦鼎之,仿佛他首先是窦鼎之的人,其次才是大文的刑部尚书一样。 朝中不知从何时起,每每提到一个人不会先说他的籍贯或是才能,而是先确定他是哪个派系的人。有哪个官员升迁或者贬谪,好像也不是因为他们做出成绩或是犯下大错,而仅仅是他们站队是否正确。 窦鼎之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遥望着即将消失的落日,他当然知道在场的人都在看着自己,尤其是已经走到跟前的英王。 “就在下午,我吩咐手下将几位刺杀之人的尸体交予刑部,哪知道刑部派人前去拒不接收尸体反而故意引发与我王府之人争执,将后院的守卫吸引走,神捕营派人潜入后院企图劫走唯一的活口!幸亏我有防备,才让神捕营没有得手!”英王说着转向首辅大声问道:“本王希望刑部给个说法?堂堂朝廷衙门为何要行此卑劣之事?是谁下令神捕营派人潜入的!” 太后看着英王步步紧逼窦鼎之,拖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等待好戏上演,楚牧却是一脸愁容,想要起身来缓和一下,却察觉到一旁太后警告的眼神。 “我来向英王说明!” 章法突然出现在人群之后,远远地大喊了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而这时一位小太监给四位内阁大臣依次奉上香茗,当窦鼎之接过茶杯之时,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小太监,但转瞬就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抿了一口茶,顺便把茶杯下的纸条摊开,看到上面写着“吴隐负伤而还,活口另为他人!” 窦鼎之看完默默地将纸条揉成一团塞入怀中,得知吴隐已经归来,而英王手中的活口并非神捕营的捕快,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过脸上也丝毫看不到轻松之情,因为战斗还没结束,一切皆有可能他不会掉以轻心。 章法穿过人群走过楚牧跟前跪下行礼道:“臣公务繁多,以致迟来!刚才关于刑部的种种质疑,臣来回答!” 章法转身向英王鞠了一躬道:“英王殿下,刑部派往贵府接收刺客尸体之事,只怪事先没有交代清楚所以才有误会,至于引发的冲突,我在此向皇上向英王请罪!” “如章大人所说只是误会一场,那怎么这么碰巧,你们的刑部之人在王府放肆之际,就有人潜入我后院欲劫走杀手?而且来者还是神捕营的人!” “请殿下慎言!请问有什么证据说是神捕营的人潜入?殿下是抓到此人了么?”章法反问道。 “来者是你们神捕营五大神捕之一的吴隐,虽被我手下围困但他身手非凡,最后还是让他跑了!”英王无奈的说道。 “殿下!既未抓到人何故轻言是神捕营之人所为?” “虽然没有抓到人,但我手下几位都认出潜入者就是神捕营吴隐!”英王厉声说道。 章法摇了摇头说道:“既然没有抓到人,就凭几人空口指认,何以服众?如果他们说看见的是我,是不是就得把我拿下问罪?再说神捕皆深居简出,本来没几个人对他们熟悉,想来是不是王爷的的手下认错了吧!” 英王冷笑道:“那就请章大人把吴隐叫来,据我所知,潜入者被我府中高手围困虽让侥幸逃走,但也不是毫发无伤,其背后大腿皆被砍伤!如果叫来吴隐,他身上没有刀伤,那本王当即向章大人认错了!” 此话一出章法一时无言以对,半个时辰前吴隐归来,确实身负刀伤,虽然马上接受了包扎治疗,可现在叫来也不可能看不出伤痕啊! 太后似乎看出了章法的慌乱,不给他喘息之机,马上说道:“刚才九门卫督报告,昨日大批神捕营捕快出城,所谓何事?” 章法转身正要解释,太后接着说道:“依照朝廷制度,刑部有如此大动作,应当有公文记录吧,空口无凭,章大人当拿来文书以正视听!” 太后的意思很快简单,别想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朝廷制度完备,你刑部干什么事都得有公文,神捕营这么多人出城行动得有原因有记录啊! 章法顿时冷汗冒出,昨夜是派出神捕营是去监视英王的,哪来的文书啊。 等待片刻章法依旧无言,太后作势而起斥责道:“章法,英王让你叫来吴隐,你不吭声,我让你拿出公文,你也不说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昨夜刺杀和刚才潜入英王府邸,真是你们刑部所为?” 章法很想转身求助首辅,但他没有这么做,甚至连看都没看首辅,这个时候哪怕一个会让首辅被误会的动作他都不会做,他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准备把一切事都一肩扛起。 楚牧明显感觉到太后几乎已经取得了胜利,他不知道如果章法被拿下还会不会牵连出什么人。他感到深深的不安,焦急的望着外面,希望那个胖子能快点出现。 ……………… 天色已暗,李行从二曜大街的府邸后门出来,仔细的观察周围情况,许久之后一摆手,几名手下架着一个套着黑面罩的人走了出来,坐上一辆马车迅速离开。李行站在门口又等了很久才转身回府。 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两个黑影目睹了刚才了一切。 “他们要把王兄弟转移走,咱们快去追吧!” “不!李行没有跟去,不对,王兄弟还在这里,他们那是在声东击西,不能上当!” “那怎么办?” “派几个人去盯着那辆马车,其他兄弟留下,待会随我杀进去救王兄弟!” 正文 第六十章 人抓着了 夜色已深,几个黑影悄然潜入英王的府邸,后院里十几个护卫正蹲在地上吃着包子,李行在一旁看似随意的散步,可又不时四处张望。 “果然没错,如果王兄弟被转移走了,他们何必还守在后院吃饭!” “李行一个无畏境的高手都没去,怎么可能是转移王兄弟!他人肯定还在这里!” 转瞬藏在树上的黑影便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李行漫步在后院,但他没有心情欣赏月明星稀的夜空。 他知道暗地里的敌人一直都在关注着这里的情况,虽然刚才演了一出声东击西,但不知道能不能骗过他们。所以他没有放松一丝警惕,毕竟那个唯一的活口还在这里,而且重要的战力张老三被吴隐打伤,让他更不敢掉以轻心。 “大家都吃快着点!”李行催促着已经是狼吞虎咽的守卫们。 “长史啊!你也别太紧张,连神捕都被我们打退了,还有谁敢来啊!”一名守卫说道。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小心!”李行警告道。 “长史!”一名守卫跑了过来,道:“长史,门外来了一个公公,说是王爷请长史速速入宫!” 李行犹豫再三,说道:“我先去门外看看,你们小心着点!” 说完李行快步走向前院而去,守卫们一看长史离开,可算松了口气。他们确实很疲惫了,跟着英王数日六百多里地赶回来,没好好休息过一晚。眼看快到京城,可连小小一个南兴县都不让过,生生又绕了百十里地,昨夜刚歇会又遇上行刺,哎,这一路简直就是打仗。 一个守卫吃完就那么席地而坐,叹了口气,打了大大的一个嗝,引得其他守卫一片亲切的讪笑。清风拂过,似乎把恶心的味道也吹散开来。 “哎呀,你这嗝真恶心!” “是啊!味太大了!” 本以为是伙伴了挤兑自己所以假装恶心,可渐渐的几个守卫咳的越来越大声,继而两名守卫瘫软在地,大家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不好,有人放毒,快去找长史!”一个守卫有心大喊,却只能无力的轻声呐喊。 这时十来名黑衣人从墙外爬来进来,为首之人轻声说了一句:“别管他们,一时半会他们动不了,快去找王兄弟!” 十几名黑衣人得令开始在后院仔细查找,那排矮房也被逐一排查,直到发现其中一间门上上了锁,为首之人快步过来也不废话,直接一刀劈开铁锁踹门而入。 而屋里除了堆着半屋子的柴火外,并无一人。为首之人并未离开,反而缓步入内拿着刀一点挑开柴火仔细检查。忽然听见后院里传来一声惨叫,他赫然回头想要出去查看,门却突然关闭,头顶之上幽幽的传来一句“来都来了何必走呢?” 那人抬头一看,一个人正倒立着头朝下看着自己,两人的脸相隔不到一寸,但他却没有看见上面这人的样子,只看见一个黑色面具嘴巴的位置上有条怪异的弧线…… ………… 英王和太后的连番追问让章法手足无措毫无章法。百官也开始猜测章法或许就是这场刺杀的幕后之人,还是说真正的幕后之人是他背后的那个人呢。 沉默了许久,章法知道自己该做决定了,一咬牙掀起袍子的下摆想要跪下承担起一切。 可这个时候窦鼎之突然站了起来,大声道:“神捕营是臣派出城的!” 章法听到转过身看着窦鼎之,一时间激动的牙齿都微微颤抖起来。窦鼎之看了他一眼,仿佛是在告诉他“有老夫在!” 即使知道章法已经准备一肩扛起,但窦鼎之还是站了出来。 他为何能屹立朝堂二十多年不倒,有人说因为他有一个了不得的姐姐,可开国以来又有几位外戚能坐上内阁阁揆的位子,而且一坐就是二十二年。窦鼎之不光有调和鼎鼐之才,更为人称道的是其有担当。 门下之人为其出力,功则赏之过则罚之,但遇事他窦鼎之绝不会轻易让别人去抗,一个随便把手下之人当弃子的人,关键时刻又有谁会为他卖命为他助阵?更何况章法堂堂刑部之首,岂是能随便放弃的! 太后看着窦鼎之起身,微微蹙眉,她知道这个老男人一旦起身就绝不轻易倒下。 “神捕营是首辅所派?”太后问道。 “正是!”窦鼎之掷地有声的说道。 “为何?难道真是派去对付英王的?”太后阴阳怪气的反问道。 窦鼎之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英王道:“派遣神捕营确为了英王!” 此言一出百官哗然,英王却挑着眉瞪着窦鼎之的说法。 窦鼎之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内阁昨日接到南兴县县令陈家杨的奏折,参英王国丧期间带兵执甲,并欲强行在宵禁之时进入南兴县!请问英王可有此事!” 英王点了点头。 “大行皇帝曾特许英王即使京城亦可百卫相随,所以带兵之事陈家杨所参无理!但国丧期间宵禁之时英王带兵进入京畿地区,试问老臣能不派人去探查么?”窦鼎之问道。 太后冷笑道:“英王此举确实不妥!可国丧期间,新君初立,首辅不打招呼就擅自调派神捕营大批人马,这也不妥吧!” 太后看准机会,趁机先打英王一棍子,坐实宵禁之时擅闯京畿之事。反手又暗指首辅不经请示擅自调动大批武者,有窃弄威权之嫌。 窦鼎之一听也是一阵冷笑:“昨日臣守在修身殿一整天欲向皇上报告,可太后将皇上一直留在坤德宫茶叙,臣也是无可奈何只有自作主张了!” 窦鼎之也不是个会吃亏的主,你敢暗指我有不轨之举,我就挑明你昨天硬留皇帝居心拨测。 百官中有些消息不灵通者,一听说昨日之事,马上便躁动了起来,尤其是…… “呜呼!皇帝岂可久留坤德宫!成何体统!呜呼!皇上日后行事不可如此啊!”老祭酒激动的呐喊道。 在他的带动下,那帮“正直”的清流们也纷纷呱噪起来。 楚牧看着你来我往的太后首辅和皇叔,外加呱噪了一回又一回的官员们,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刺杀之事都没搞明白,昨天自己长留坤德宫的事又被挑了出来,楚牧双手揉搓着自己愁容满面的脸。 这时一个并不响亮的声音传来。 “陛下,臣有事奏报!” 楚牧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看了一圈终于看到了那个期望已久的胖子。 “孟总督卫!”楚牧显得很兴奋,问道:“你有何事奏报?” 孟达微笑着轻声说道:“回陛下!刺杀英王之人已经擒获!”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大人你干嘛呢 明月初升,日落之后微凉的清风并没有吹散为公殿前剑拔弩张的气氛,落在各个宫殿屋脊上的鸦雀,也没有因为迟迟等不到食物而离去,仿佛也在静静地观看这场大戏将何去何从。 然而一个胖子出现了,说了一句话,直接釜底抽薪的让本来已经进入高潮的大戏戛然而止。 群臣瞬间停止了议论,但没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又说了起来。 太后蹙眉看着那个胖子,他的出现让自己很难再继续发难。 窦鼎之看了看胖子,又蹙眉看着兴奋的站来起来的楚牧,琢磨真凶被抓是真的还是另一个阴谋的开始。 楚牧一脸期待的大声说道:“真的抓到了啊!怎么样?真是主使之人?” “陛下,人已经擒获,至于谁是主使还需审讯!请陛下移步,臣还有事情禀报!”孟达回答道。 楚牧点了点头,对着百官说道:“朕私下已命四维门查案,如今已有结果!”说着看了看天,对一旁的李正道:“时候不早了,给诸位卿家准备点饭食!” 李正领命而去,楚牧接着说:“诸位操心国事,辛苦了一天,现在案情明朗,大家可以放心了!稍待片刻,朕再回来说明详情,累了的也可以先回去,明日自会有结果公布!” 楚牧说完招了招手,孟达快步跟了过去,两人一道走进了大殿,没一会太监出来把太后英王及四位阁老也请进了大殿。 大殿前空留一众意犹未尽的大臣,都到了这一步了谁又会愿意离开,连已经精疲力尽的老祭酒都只是讨了碗水喝便马上回来坚守等待结果。 但也有人或许真的疲惫了,起身跟着几个去方便的大臣一起离开,半路却悄悄转弯奔向了午门而去………… ………… 为公殿的配殿里,太后英王刚刚坐下,张渊就急不可耐的走到楚牧跟前。 “陛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贼人是真抓到了么?”张渊问道。 西门言君和窦鼎之却不发一语,忽然之间说人抓到了,他们都有疑虑这是不是对方背着自己和楚牧演的戏码。 “阁老莫急,先让孟总督卫说说情况!”楚牧说道。 孟达一脸微笑道:“回陛下,如您所料,贼人果然对英王的府邸出手了,先是找人假扮太监引走长史李行,又放毒烟奇袭之,幸亏陛下神机妙算,一众贼人被尽数擒拿!” 英王急忙问道:“我府中之人可有伤亡?” 孟达先是一顿才缓缓回道:“我以为王爷会先问那个活口呢!请放心,府上的人目前皆平安无事,只有数人昏迷也无大碍!至于那个活口,按照约定还在贵府长史手中。” 英王点了点头终于放心,高光义一脸疑惑起身问道:“陛下,孟总督卫之说,听得老臣一知半解,请陛下明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牧抬手请高光义坐下,缓缓说道:“刺杀英王事发突然,又将矛头指向了朕,朕破案心切加之怕走漏了消息,所以并未提前告知诸位!整件事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昨夜有人行刺皇叔,被皇叔抓住一人,那人指认是朕为刺杀之主使,说完便想服毒幸被皇叔及时发现制止。而今日一大早行刺之事便在京城流传,百姓生疑官员惶恐! 据孟总督卫回报,是有人故意在四处散布谣言,而此人隐藏很深,难以寻觅。朕思前想后,整件事甚是奇怪。皇叔何许人也,征战沙场屡破敌寇,这次前来还带着百名护卫在旁,而刺杀之人却只有数十人,便想刺杀成功?而且前后不到一刻时间就撤了,被抓一人说出朕为主使便要服毒,说明他应该是个死士,难道同来之人就他一个死士?如果其他人也是死士,那又岂会皇叔分毫未伤说撤就撤呢?加上白天谣言的散布,朕以为刺杀是假,扰乱京城引起朝堂动乱才是背后之人的目的!” 张渊等人听着楚牧的分析,不禁点头赞同。 太后蹙眉问道:“那贼人到底怎么抓住的?听孟达之意,是在英王府邸被抓,英王不是不愿交人不愿配合么?” 英王一听正欲起身怼之,楚牧先开了口:“皇叔也是无奈,突然发生刺杀,之前又不了解我,有所戒备人之常情!” 楚牧说着微笑着看着太后。其实英王是戒备我么?还不是提防你和窦鼎之! “朕思来想去,如果不尽快破案,朝堂继续纷乱可不行。目前唯一能帮助破案的就是那个被抓的杀手!忽然想到他又何尝不是刺杀案幕后之人的心头大患!幕后之人或许也没想到这个杀手说完该说的话,居然服毒自尽不成。如果是这样,那便一定会想办法来处理掉他!所以朕找到皇叔,定下计谋,朕也不要那个活口,只是在皇叔府上埋伏便可!果然那群贼人就上钩了!”楚牧说道。 楚牧漏掉了他精心安排的声东击西之策,故意做出样子假装安排活口转移,等贼人偷袭之。因为刚才孟达偷偷告诉他,贼人压根也没中计,这让楚牧还有点小失落。 窦鼎之听完稍稍松了口气,感觉这应该不是另外什么阴谋。 而太后则皱着眉头看着楚牧,心中暗想自己明明是找个一个好色的乡野皇亲,怎么现在感觉此子并非容易摆布之人! “嗯!陛下之想身为合理,难怪能擒住贼人!”高光义听完不禁赞叹道。 “是啊!陛下分析透彻,这幕后之人着实可恶,挑起朝廷纷乱,想来应该也不是一般人!”张渊抚着胡须说道。 窦鼎之缓缓的问道:“幕后之人能布下此局,绝非凡俗,而且他很了解朝中之事!”说着看了一眼西门言君。 “孟总督卫,审出什么来了么?”楚牧问道。 “回避下,那群贼人刚刚送回四维门,请放心,臣今晚一定能审出结果来!”孟达笑着说道。 “且慢!”窦鼎之忽然喊道,“当速速关闭京城诸门,如果被抓的人当中没有主谋,那主谋很可能已经知道消息离开京城!” 楚牧一听心中猛然一抖!完了!我没想到这一点!………… ……………… 一顶轿子匆忙的从皇宫外离开,本来去往的方向是西城,那里是很多官员府邸的聚集之地。 可走到一半,轿子里的大人突然说道:“转弯,我有事得出城一趟,速去正阳门!” 四位轿夫不敢怠慢,赶紧“呼哧呼哧”的往正阳门去,终于赶在了宵禁关闭城门之前抵达。 那位大人赶紧下了轿子,对轿夫说:“你快回去告诉夫人,让她收拾收拾,明日……”他又转念一想说道:“罢了,什么都别说!日后有人问起,你便说我是从北城离开的京城,知道了么!” 轿夫傻傻的点了点头,那位大人摸出一锭银子放在他的手上,轿夫活了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赶紧跪下给大人磕头。 大人却没心情接受他的感恩戴德,转身匆匆出了正阳门,一路狂奔十几里地后,才敢稍稍坐下歇一口气。 可刚坐下,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大人你干嘛呢?” 他转身一看,几个带着黑色面具的人正走向自己,那个面具他曾经见过,所以他知道自己完了…… 正文 第六十二章 他也中毒了 听完窦鼎之的提醒,楚牧一惊,赶紧说道:“对!赶紧关闭九门……” 本来大家听完楚牧的分析稍稍放松的心情,一下又崩了起来。 在座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心中已经暗暗想到能够如此了解朝中之事,设下这挑起皇帝太后首辅和英王的互相猜忌的局,大概应是在朝为官者或宫中之人。 手下被四维门抓到,想死都没机会,将其供出只是时间问题。此人必然不会坐以待毙,说不定已经逃出京城了。 这次英王遇刺案,已经闹得朝廷和京城不得安宁,好不容易抓到了人,就算他们能供出幕后之人,但如果真凶没有落网,以后说不定朝中各派还会借此事做文章。 袁复赶紧站起来说道:“臣这就去找九门卫督,让他关闭九门!” 在场之人此时都脸色严肃,唯有孟达依旧一脸微笑,说道:“请太后英王诸公勿忧!陛下已经有了安排,皇宫诸门京城九门皆有四维门高手埋伏,今晚没人能逃出京城!” 楚牧看着孟达不停眨眼。我什么时候做过这个安排? 看着孟达的脸,楚牧意识到这个胖子果真不一般,之前各方所知不多互相猜忌,他布置了英王府地的埋伏,自认为大家还在楼下云烟雾饶之中,只有自己站在三楼一目了然,现在看来胖子才是站在顶楼的男人啊! “哎,想不到皇上所虑如此周祥!陛下君临天下,国家幸甚啊!”高光义起身称赞道。 “真能将真凶擒获,陛下之奇谋必会传为一段佳话啊!”张渊亦称赞道。 楚牧尴尬的笑着。 两位啊!别再说了,太后和首辅看的眼神都不对了,朕还得韬光养晦呢! 西门言君和窦鼎之皆侧目望向楚牧,他们两人的心思可能不尽相同,但几天之前他们都没有想到楚牧会是这样的人。 …… 国丧期间,一切的文娱活动皆被禁止,京城的百姓也大都早早的回到家中。四维大街不见往日的喧嚣,所以数十辆马车经过所产生的声响显得更外的大。 住在街边的人们好奇的掀开一节门板或是微微打了窗户,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数十辆马车整齐的停在四维门门口,几十个人被套着黑布从马车上拽了下来,正好路过的百姓看见,纷纷摇了摇头心中暗想这些人大概是很难活着出来了。 四维门占地极大,行刺案的凶嫌们下了马车后走了很久很久,对于他们来说,这段距离显得格外漫长,他们也走的格外煎熬。因为他们已经知道自己落到了四维门的手中,也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或许此刻他们心中最大的希望就是能死的痛快一些。 那位已经逃出城又被抓回来的大人,此刻被掀去了头上的黑布,抬头看了看,眼前便是四维门那座最为人所熟知的那座塔。不过不会有人请他上到塔顶去喝茶,他要去的地方是塔的下面。 一道长长的阶梯看不到尽头,即使四维门的人大多都不知道这段阶梯到底有多长,塔的下面到底有多深。 曾经有个爱吃驴肉火烧的少年问过胖子塔下有多深,胖子的回答是“深到距离来世只有一步之遥”。 不知走了多久,那位大人终于走到了塔下最深处,他闻到了一股腥臭,这股腥臭与猪肉摊前的味道类似,只不过要浓郁百倍。 他被推着往前走,走过一间又一间囚室,每一间里都关着人,虽然他们已经不多已经没有人样了。走着走着他停了下来,因为他认出了几件囚室里的人是他的手下,看到手下的样子,那位大人已经恐惧的一步都走不了了,他跪了下来整个人都在颤抖,轻声说道:“我我招我招招,我全部都招!” 上卫黑面走到他面前,冷冷的说道:“大人,不着急,等到了你的房间你再慢慢的招!” …… 一个时辰后,塔的下面又迎来了几位尊贵的客人,尊贵到是孟达亲自带他们来的。 奉皇上的命令,内阁四位大臣和英王还有代表太后的秦坤,一道前来审讯真凶。 本来楚牧提议等待一两个时辰,四维门自会审出个结果来。可行刺案关系甚重,各方又互不信任,都要亲自来督审,楚牧无奈只得同意。 终于走到关押幕后之人的囚室门口,内阁四位老头子已经精疲力尽,尤其是最积极要来督审的张渊和袁复,两人已经走的都快翻白眼了。 “嘎吱”一声,囚室的门被打开,众人似乎一下就忘记了疲惫,争先往里走要看看幕后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大家一进囚室,就看见一个人卷缩在角落,浑身颤抖两眼迷离,两股之间似乎已经湿成一片。 “马侍郎?”张渊睁大了眼喊道。 “怎么是你?你刚才不还在大殿前么?”袁复惊讶的问道。 窦鼎之也不敢相信,被抓的幕后之人竟然是过去自己颇为赏识的刑部侍郎马彪…… …… 楚牧已经回到了修身殿,正躺在塌上翘着二郎腿舒缓这一天的疲惫。 本来他也想去四维门看看,一是好奇到底落网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二来也想看看传说中四维门到底什么样。 可皇帝出宫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也会闹出不小的动静,在张渊等人的劝说下,楚牧只有作罢。 “你说落网会是谁?”楚牧看着屋顶的横梁问道。 在一旁打洗脚水的李正回道:“不管是谁,都该把他千刀万剐,竟敢刺杀……” 楚牧扭过头一脸嫌弃的说道:“没问你,问小八呢!” 正在窗边偷看宫女的马辰龙听到自己的名字,赶紧转过身:“我没看,我在赏月!” 楚牧叹了一口气也懒得再问,坐了起来脱掉袜套将脚放入温水之中,道:“水有点凉!” 李正听闻吩咐小太监去拿开水,这时毛愚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皇上,内阁把审问的结果送来了!” “哦!快给我看看!”楚牧说道。 毛愚赶紧将内阁的文书交给楚牧,楚牧打开一看,疑惑的嘟囔道:“马彪?” 楚牧沉思了一会,似乎并没有太过意外,反正朝廷里大多数人他也不认识,说是谁他都不奇怪。接着往下看,他脸上没有什么波澜。 李正接过小太监送来的热水,说道:“陛下,您先把脚抬起来,奴才给您加点热水!” 楚牧没吱声抬起了脚,依旧再看那份文书。 李正刚要倒水,楚牧突然两腿一蹬,正好蹬到水盆上,一盆热水全部撒在了李正身上,疼得他在地上边叫边打滚。 楚牧一脸惊恐,并不是因为他被李正的样子吓到,而是他读到了文书上的一段话“马彪并非真正元凶,据其所言他是被人下毒,被逼无奈才听命行事……” 楚牧心中一片混乱,难道马彪跟自己一样,也是被人下了毒…… 正文 第六十三章 他也好意思当叛徒 东方只露出微微的光芒,早起的鸟儿刚刚抖落身体,正要展翅而去觅食。 马辰龙睡在修身殿的地上,穿着肚兜一脸坏笑的抱着玩偶,大概是梦到了昨晚瞅见的宫女,两腿将玩偶夹得越来越紧,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 在梦中他刚把那位宫女姐姐揽入怀中,笨拙的思考下一步该干什么。 突然他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可四处张望却不见人影,一瞬间怀中的宫女姐姐也消失无踪,马辰龙恐惧的狂奔可无论跑了多远依然能感受到那骇人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马辰龙猛地睁开眼,终于从本来美好的噩梦中醒来,还真有一双恐怖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啊!”马辰龙吓得往后一退,才看清是一脸疲惫顶着倆黑眼圈的楚牧,说道:“陛下,你干嘛呢?” “你终于醒啦!”楚牧缓缓的说道。 “皇上你这是怎么啦?你没睡好啊!”马辰龙问道。 楚牧何尝是没睡好,他就是一夜没睡,本来昨天因为英王遇刺折腾了一天,回到修身殿已经累得够呛了。 可临睡前接到了内阁送来的行刺案的初步报告,让楚牧看的心惊肉跳。 行刺案的策划者是刑部侍郎马彪,他供述自己一手策划了英王遇刺案,为的就是在国丧期间在京城制造混乱,让大文陷入内斗。 多年来他花了大批银两收买笼络各部衙门及各道官员,甚至渗透到了军中,还豢养了大批江湖打手。如果这次行刺英王能成功造成朝廷混乱,他还准备策划更多阴谋。 这些内容对楚牧来说还好,关键是马彪供述他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他是被人下了毒被逼无奈才听命行事的。 一看到下毒,楚牧就联想到了自己,难道马彪和自己是一个情况?而且自己被劫持下毒正好是永平帝驾崩前两天,这个时间点太可疑了! 难道自己那天被要求去大悦楼就是去参加刺杀英王的誓师大会? 不知道马彪知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万一他把供出来了,那可就完蛋了! 自己就成了世上第一个企图颠覆自己江山的皇帝!不但会成为一个千古笑话,而且一定死得很惨! 楚牧昨晚辗转难眠,思来想去觉得马彪应该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否则自己都继位了,来威胁自己不比刺杀英王效果更好么!他又不是没有接触自己的机会! 而且他到底中的什么毒,是不是和自己的毒一样也不清楚。楚牧等了一晚,内阁没有再送来新的报告。 天刚蒙蒙亮,他实在等不了了! “什么,您要去四维门?”马辰龙惊讶不已。 楚牧目光中充满了愤怒,大声说道:“朕要去亲自审问这个狗贼,朝廷待他不薄,他竟然丧心病狂要乱我大文,朕要亲自问问他,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小八一脸茫然,昨晚上皇上回来一副轻松的样子,说抓到人他就放心了,还说要早点睡。 怎么过了一夜就气成这样了?做梦被马彪欺负了? “皇上,您息怒!这天还没亮呢,而且皇上去四维门也不妥吧!”小八回道。 “怎么?难道还有规定皇帝不能去四维门么?”楚牧不悦的说道。 小八想了想回道:“倒是没听说过有这种规定,但也没听说过有皇帝去过我们那啊!而且像马大人,不,马彪这种情况,肯定是被送到塔下去了,那地方太可怕了,进去了能把两天前吃的火烧都吐出来,皇上还是不去的好!” 楚牧心里忐忑,哪儿还管得了那些,喊道:“李正呢!快来给我更衣!” 听到皇帝的喊声,守在殿外的毛愚马上跑了进来,问道:“皇上有何吩咐?” “诶,怎么是你?李正呢?”楚牧疑惑问道。 毛愚赶紧回道:“皇上您忘了,昨晚您一脚把一盆开水都踢李公公身上了,他现在敷了药正在养伤呢!” 楚牧也不关心李正的情况,道:“那你快给我更衣,朕要出宫!” “出宫?”毛愚惊讶的喊了出来。 皇帝出宫乃是大事,得准备不少事,这哪是他一个小太监能处理的。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对了,皇上内阁张大人和四维门孟总督卫早就等在宫外了!” 他们俩这么早就来了,是不是又有什么新消息! “快宣!”楚牧说道。 片刻后,张渊和孟达一前一后走到了修身殿外。 这两个人已经在宫外站了一个时辰了,他们知道审讯马彪事关重大,所以一大早就来准备跟楚牧当面再汇报一下,只是没想到能碰到对方。 身为清流领袖的张渊一向不喜欢孟达,那是一种对特务本能的反感。孟达倒是无所谓,即使张渊一个时辰都是臭脸,他依旧微笑以对。 进入修身殿,两人正要对楚牧行礼,楚牧直接摆了摆手问道:“两位来得正好,昨晚接到内阁奏报,我是一夜难眠,现在是有新的结果了么?马彪是受谁人指示?” 张渊看出楚牧一脸疲态,心中暗暗赞许皇上为国操劳,拱手道:“回皇上,臣昨晚督审完了就离开四维门了,不知道有无新的消息,臣是来当面再详述审问过程的!” 没新消息你这么早来干嘛呀! 楚牧转脸问道:“总督卫为何昨晚没有连夜再审!” “是啊!臣昨晚也要求继续审问,可孟达却不愿再审,以致真相迟迟不能大白!”张渊气愤的说道。 孟达不慌不忙的说道:“昨晚没法再审了!” “为何?”楚牧问道。 “马彪昏了!”孟达回答道。 楚牧一愣,说道:“昏了就拿水泼醒啊!他一个叛徒,难不成还得让他睡饱了喝足了再审啊!” 楚牧没有想到孟达堂堂大文特务头子,居然能干出这么仁慈的事来! “陛下,欲速则不达!四维门当然有无数的办法放他醒来,可一旦将他逼疯那可就前功尽弃了!陛下,马彪身为刑部侍郎,最是知晓审问用刑之残酷,而往往越是了解越是恐惧。据臣所知,昨日尚未用刑,马彪已然吓尿,给他喝杯水他都砸碎杯子,怕是毒药。可见其已是惊弓之鸟,臣审过无数犯人,知道如果再加威逼,马彪必然崩溃而疯!”孟达解释道。 楚牧听完一脸无奈,心想马彪就这怂样怎么好意思当叛徒!简直是叛徒界的耻辱! 楚牧叹了口气,道:“也罢,现在马彪如何?如果醒了就把他带过来,朕亲自审问!” 正文 第六十四章 亲审马彪 张渊今日早早而来一是为了汇报昨晚的审问情况,二来是为了得到许可,要求以后审问马彪自己必须在场。 他一点也不信任四维门的人,万一这个胖子指使马彪胡乱咬人或是篡改供词,搞不好又会惹出一番风波。 可他一点也没想到皇上这么关心案情,居然还要亲自审问,思考了片刻居然这也并无不妥。 “此案关系甚大,陛下亲自审问也未尝不可!”张渊说道。 楚牧点了点头道:“哼!朕此生最恨不忠不孝之徒!朕要当面质问马彪为何深受朝廷栽培,却还能干出此等不忠不孝之事!朕要骂的他痛彻心扉,批的他体无完肤,打的他魂飞魄散……” “陛下,打就不必了!免得脏了您的手!”孟达善意提醒道。 楚牧也意识到自己稍微演过了一点,咳嗽了一声道:“请总督卫速速把那个叛徒给我押来!” 张渊附和道:“臣请求陪同审问,要见证陛下怒斥那叛徒!” 楚牧坚定的看着张渊点了点头,张渊也点头示意。 “审问这厮,何须皇上亲自出马,交由四维门审讯,必会给您真相!”孟达微笑说道。 “不!朕一定亲自审问!总督卫是怕我不会审讯?”楚牧问道。 “陛下误会了,臣是怕把您给吓着了!”孟达回答道。 “吓着我?怎么,马彪还能咬人啊!朕堂堂天子岂会被这叛徒吓到!快去带来!”楚牧坚定的说道。 一看皇上这么坚定,孟达遵命而去,临走前交给楚牧一份昨日查抄马彪府邸和手下的审问结果。 等待期间,毛愚为楚牧备好了早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国丧期间,楚牧入宫一来感觉伙食一直都不怎么样,跟他想象里的皇上的餐饮标准相去甚远。 就拿这顿来说,堂堂皇帝的早饭,也就是四五种面点,两碗粥以及一点酱菜,幸亏还有一盘羊肉撑撑场面,否则这顿与一般的小康人家吃的几乎就是一样的了。 楚牧猜到这么早张渊大概也还未吃早饭,便请他一起共用。 本来心里有事楚牧就不太有食欲,喝了半碗粥就开始看孟达留下的报告。 倒是张渊看着年迈,吃起饭来倒是老而弥坚。一口包子一口羊肉,吃的不亦乐乎,可忽然间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扭头一看,马辰龙哀怨的看着自己。 “你盯着老夫作甚?”张渊问道。 马辰龙一边咽着口水一边问道:“羊肉好吃么?” “嗯?”张渊显然没想到会被这么问上一句,有些惊讶。 其实往常吃饭,楚牧都会叫上马辰龙一起吃,皇帝的伙食再不济,肯定也比自己跟着宫人吃的饭好。所以马辰龙最近都不去吃自己的工作餐,等着和楚牧一起吃。 结果今天自己的坑被张渊给占了。 “还行,就是油了些!”张渊回答道。 马辰龙冷眼说道:“我爱吃肥的!” 张渊被这个少年郎一下搞得有些尴尬,想把那盘剩下的羊肉给马辰龙吃,可转念一想,自己都是蹭饭的,没有资格把皇上的菜给别人吃啊! 所以张渊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年轻人也别吃的太肥,对身体不好!” 一旁的楚牧没有功夫去搭理身旁那一老一少,他在专心的看报告,希望能从上面找到一点对自己有用的蛛丝马迹,可惜并没有找到。 片刻后,毛愚进来通报说孟达带着马彪来了。 楚牧命人撤去餐食,请孟达进来。 不一会儿孟达便鞠躬而入,身后两名四维门之人押着……这是谁啊? 楚牧昨天才见过马彪,那时他还是器宇轩昂面对问询对答如流。 而现在眼前的马彪,一夜白发两眼迷离,卷缩着身体浑身颤抖,即使隔着数丈依旧能闻到一股恶臭。 “他是马彪?”楚牧问道。 孟达拱手回答道:“是的!” 马彪看见楚牧仿佛看见佛祖一般,赶紧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臣,不,罪臣万死!罪臣丧心病狂!罪臣狼心狗肺……” 楚牧显然有点猝不及防,他终于明白孟达说话的,马彪不能再威逼了,他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顷刻之间,毛彪磕头鲜血直流,已经将地上毛毯染红。 “好了好了!别磕了,再磕就磕死了!”楚牧命人拉起马彪。 跟着孟达而来的一名四维门的人,赶紧上前给马彪包扎伤口,趁其不注意还将一枚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 “我不吃!我不要死!”马彪挣扎着想吐出药丸,可被人一拍后背还是吞了下去。 看到楚牧有些惊讶的样子,孟达赶紧解释道:“陛下勿忧,给他吃的是能安神的药!乃是四维门神医所配制,待会他就能冷静下来!” 果然如同孟达所言,马彪吞下药后长长的呼了几口气,不过片刻整个人就冷静了下来,身体都不颤抖了。 “陛下,可以审问了!”孟达拱手说道。 楚牧本来准备一开始就狠狠的咆哮一顿,怒斥他的卑鄙无耻不忠不孝,可是一看马彪的情况,自己也别咆哮了,搞不好给咆疯了。 楚牧皱着眉头就那么看着马彪,沉默了片刻。 在场之人除了马辰龙还在怀念那盘羊肉外都在屏息而待楚牧的发问。 终于楚牧站了起来,一脸严肃的走到马彪面前,威严的问道:“马彪,朕所问,你要有半句虚言,定叫汝死无葬身之地!” 马彪猛地点了点头,道:“罪臣一定知无不言!” 楚牧皱着眉头蹲下身子瞪着马彪的双眼,问道:“你中的什么毒?” “啊?”马彪双眼突然涣散了一瞬。 张渊也没想到皇上冷不丁上来问了个这,连一贯风轻云淡的孟达听到的一刻笑容也显得僵硬。 “朕问你呢?你中的什么毒?”楚牧又重复了一遍。 “罪臣不知!”毛彪回答道。 “你不知道?”楚牧质问道。 “真不知道,罪臣找过不少大夫看过,都不知道我中的到底是什么毒!” 楚牧眼睛一转,又问道:“你毒发过么?” 马彪赶紧点点头道:“毒发过,正是毒发过,我才知道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才被逼听命于人!” “真的生不如死?你说说毒发了是什么感觉!”楚牧问道。 张渊实在没忍住,插嘴道:“陛下,您问这些做什么?” 楚牧有些不悦扭头看着张渊道:“朕有朕的思路,阁老不要打断朕!”继而又瞪着马彪说:“快说!毒发了是什么样的!” 马彪虽然不清楚皇帝为什么关心这个,但实际上早就想找人一吐为快了,说道:“每每毒发,全身如被百虫叮咬,五脏如被千针所扎,头痛欲裂身不如死啊!” 马彪哪怕只是回想起毒发的感觉都是一脸惊恐。 “就这?”楚牧有些不爽的问道。 马彪呆呆的点了点头。 “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比如很热或者什么的。”楚牧诱导性的问道。 “那倒是没有热的感觉,疼得我甚至冷汗直流!”马彪回答道。 切,问了半天咱俩不是一个毒啊! 楚牧感到非常失望,脸上的期待之色也随着消散。 “就这么点症状你就听命于人?你还有没有点我大文男儿的骨气!”楚牧气愤的质问道。 马彪显然被楚牧突如其来的咆哮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忏悔:“陛下说的没错,臣不配为大文男儿!” “说说吧,什么人给你下的毒!”楚牧问道。 马彪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他们的真面目!每次他们下命令或者送银子来,都是蒙着面的!” “什么,还给你送银子?”楚牧诧异的问道。 孟达在一旁回道:“昨夜在他家中和郊外的金屋藏娇的庄子里,搜出了十二万两白银!” “什么?他们给你下了毒,却还给你送了十二万两的银子?”楚牧完全没法理解这件事。 这难道是下毒补偿么? 马彪想了一会说道:“罪臣愿和盘托出,将功折罪!那银子不是给我的,是要我拿去结交各路官员的,那十二万两,不,还有三万两在罪臣老家的宅子里,罪臣做了本假账骗他们,这十五万辆是被罪臣私下截留的!” 我去,你当个叛徒还来个中介商赚差价啊! 楚牧上辈子就知道钱的魅力,但是也没想到魅力能大到这个地步!马彪你都被下毒威逼了,居然还敢做假账赚差价! 楚牧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想了一会说道:“罢了,至少我相信你刚才说的是真话!你不知道下毒之人是谁,那你是在哪儿被下毒的?” 一言已出,楚牧看出马彪有些慌神,心想这厮连赚差价的事都说了,问他在哪儿被下毒有什么好慌的。 马彪结结巴巴道:“罪臣,罪臣也不知道……” 楚牧挑着眉看着马彪,道:“马彪,你不会是想隐藏什么事吧!” 孟达在一旁轻轻说了一句:“马侍郎莫不是在七星街被人下毒的吧!” 本来平静的马彪一听立马浑身又颤抖起来,转头惊恐的看着孟达。 而楚牧脸上强作镇静,心中实则慌得一比。那七星街不正是大悦楼的所在地么! (刚刚有人希望我写长一点,所以这一章三千字!我还是很听人劝的!大家晚安!) 正文 第六十五章 马彪的秘密 阳光刚洒入坤德宫,都还没有照在西门言君那张雪白的脸上,她便坐起身来在床边发呆。 即使只是发呆,她依然坐的端正仰着高傲的头,似是在思考什么重大的问题。 可她什么都没想,只是像一般人那样偶尔醒来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空虚感。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昨日那场因刺杀英王而引发的斗争,最后到高潮却意外戛然而止。 或许是因为刚刚在枕边发现了一根银丝,惆怅着时间的飞逝。 亦或许是因为独自醒来,感慨于往日余生再无枕边人相伴。 不过西门言君终究不是柔弱的小女子,不过片刻她便从这些乱奇八糟的情绪中抽离。 “是秦坤么?”西门看到卧房之外有个人影。 “是老奴!” 西门言君摆了摆手示意紫露来给她更衣,对着门外说了一声:“说吧!” 她知道秦坤是来跟她汇报昨晚审讯马彪的结果,而且猜到目前应该还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在意的信息,否则昨晚秦坤便会来通报。 秦坤隔着门将昨晚审讯的全部过程复述了一遍。 西门言君一边听一边走出卧房,坐到正堂塌上接过紫露递上的清茶抿了一口,才缓缓开口:“都有谁?” 一般人大概会关心指使马彪的幕后之人,但西门言君知道秦坤说话不会有偏差,既然他说马彪目前没有供出幕后之人,她就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 秦坤在太后身边伺候多年,自然是知晓她这句“都有谁”,问的是马彪这几年花钱结交的官员,他便将马彪昨晚供出的人都说了一遍。 太后仔细的过滤这些名字,其中仅有几个官员算是自己这边的人,大多数都是广义上被认为首辅的人或者清流派。对于这个结果她非常满意,没有人能保住这些官员,这一下又有机会把自己属意的人安插进各个衙门了。 “首辅那边有什么动静?”太后问道。 “昨晚上首辅什么都没说,审完他便回去了!”秦坤回答道。 “修身殿呢?”太后又问道。 “昨晚上皇上还没什么反应,可今天早上传来消息,皇上龙颜大怒,命令将马彪押入宫中亲自来审!” “哦?”太后皱着了眉头,她发现她越来越看不懂这个新皇帝了…… …… 一听到七星街,马彪明显的不安起来,浑身又开始颤抖转过头惊恐的看着孟达。 而楚牧也是心中有些慌张,只是强作镇定,但还是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马侍郎不是经常晚上喜欢乔装去七星街么?”孟达发问道。 “七星街?”张渊脸上露出了鄙夷的样子。 大文其实并没有禁止官员去青楼,这其中还有一个很有名的故事。 当年大文初立,便有人建议太祖严禁官员和读书人出入青楼勾栏。不想太祖不但未允,还反过来斥责了那些提建议的人,说天下遍地声色场所,甚至各地还有官营的青楼,却从未有人上书要求封禁这些地方,你们这就是典型的既要当表子又要立牌坊。从此流连声色场所再也不是官员升迁或者被贬的理由。 但清流派一向在乎名声,所以即使不会影响升迁,他们大多也不会出入青楼妓院,至少是明面上不会去。而张渊是清流中的清流,不光从不出入这些地方,而且甚是鄙夷,每次去南城宁愿绕路也不走七星街,好像靠近一点就会粘上那里的污浊一样。 张渊看到楚牧的样子,赶紧解释道:“陛下或许还没明白,那七星街不是一般的地方,那是京城青楼勾栏汇集之地,污秽不堪啊!” 不劳阁老解释,那地方我比你熟。 不过楚牧还是装作如梦初醒的样子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啊!” 孟达自是知晓楚牧在国子监的往事,不过陛下现在装单纯,他当然也不会点破。 “马侍郎紧张什么,我朝又未禁止官员出入青楼。”孟达笑着问道。 马彪神色慌张的不停摇头,道:“我从来不去什么七星街,没有去过!” 楚牧疑惑的看着明显在撒谎的马彪,这厮连做假账赚幕后之人的差价都主动供认了,去个青楼怎么这么慌张。 其中必有问题。 “马彪,你刚才口口声声说要将功折罪,现在到底在遮掩什么事?指使你的人和七星街有什么关系?”楚牧厉声质问道。 马彪依旧摇头回答:“罪臣没去过七星街,没去过……” “大悦楼含草阁、万花院后院小楼、雅乐楼……”孟达问道。 听着孟达一个一个的念,马彪的眼睛瞪着斗大,瞳孔在不断颤抖。 “还要我说么?还是让你郊外庄子里的人来说!”孟达冷漠的问道。 “我说,我说,只求陛下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马彪求饶道。 张渊不屑的说道:“你又非清流,往日也不见你如此爱惜名誉,此刻倒是怕人知道你惯去青楼!” 孟达笑着说道:“阁老自是不知,他不是怕世人知道他流连青楼,而是怕人知晓他喜欢年轻的俊美少年!” 此话一出,楚牧吓得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张渊更是露出少有的惶恐神情。 “你好这口啊!”楚牧难以置信的问道。 马彪闭上眼点了点头。 “难怪了,刚才看总督卫送来的审问公文,说你昨晚上逃跑连你夫人都不带,原来你……哎呀!”楚牧说道。 “罪臣也是无奈,从小就定下亲事,成了亲我才发现,其实我喜欢……罪臣也曾挣扎万分,可这种事我也没办法,看到年轻的小相公就……” 楚牧赶紧打断了马彪的话,道:“好了好了,朕不想听你好这口的心路历程,你就说是不是在七星街被下的毒!” 马彪一边哆嗦一边回答道:“是的!我其实已经隐藏的很好了,可不知怎么,那些人还是知晓了此事。知道我每个月总会去七星街几次,便安排了一个小相公,也不知怎的那么多人,我还真独独就看中了他……” “罢了罢了,不用讲这细节,直接说下毒的事!”楚牧嫌弃的说道。 “遵命!罪臣也是小心之人,一般去那种地方不会吃东西喝茶酒,就怕被不轨之人下套讹诈。但一来二往也对那小相公松了警惕,就和他喝了一次交杯酒,哪知刚喝完没多久就昏了过去!等到醒来,就看见两个蒙面之人,说我已经中了剧毒,让我为他们效力!”马彪说着一拳锤到地上,一下就砸出了血,悔恨的说道:“当时我其实并不想答应他们,甚至还准备假装同意,过后便报告朝廷,可他们像是知晓我的想法一般,警告我说如果我敢擅动,便把我的癖好公之于众!啊!” 马彪突然大吼一声,道:“我要是早知道这事已经被四维门所知,何至于此啊!啊!” 楚牧看来,马彪似乎真的感到悔恨,他一声大喊,喊得撕心裂肺,喊得肝肠寸断,喊得嘴角都出血了,喊得……诶,怎么都喊得吐白沫了! “这是怎么了?”楚牧看着口吐白沫倒在地上的毛彪问道。 孟达上前一看回道:“陛下,他应该是毒发了!” 正文 第六十六章 陛下别致的分析 人从来都是一种很奇妙的存在。大多数人最在乎的是生命,如果命捏在了别人手里,他便会成为其奴仆。 不过也有像马彪这样的人,虽然已被抓获等待他的必然是死亡,可他却毫无顾忌的坦白自己是被人下了毒逼迫,却绝口不提自己的龙阳之好。而当发现自己的秘密早就被四维门掌握时,过于激动的都引起了毒发。 马彪倒在地上全身扭曲,一边口吐白沫一边还在痛苦的哀嚎。因为感觉全身都在被虫子叮咬,两只手疯狂的抓挠自己的身体,明明都已经抓出了血,却还是不觉得有一丝的缓解。 “快去传太医!”楚牧大喊道。 毛愚遵命正要跑出去找,跟着孟达而来的四维门之人,赶紧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张皮毯,上面扎满了小大小小数百根银针。 他对着楚牧一鞠躬,道:“请陛下退后!” 楚牧便退了两步,看着那人一下抽出了十几个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在了马彪的各个穴位上,双手在距离马彪身体一寸的地方突然发力策动真气,那些银针被真气一震完全推入了皮肤之下。 看到针完全都扎了进去,楚牧问道:“这不会给他扎死了吧!” “陛下勿忧,这是再给他放毒!请看!”孟达指着马彪说道。 只见那人又一发力,仿佛手上充满了磁力,又将那些银子全部吸了出来,随即从针眼出流出已经乌黑的血。 “陛下,毒血放出,马彪暂且没事了!不过今日是没法再审了!”孟达拱手说道。 看着孟达的手下将马彪抬了出去,楚牧叹了口气坐回了椅子上。 审问了半天,没审出半点关于自己中毒相关的信息,而到底是谁是马彪的幕后之人也没有线索。 “陛下,首辅窦大人、次辅袁大人和高阁老求见!”毛愚前来通报。 ………… 皇宫很大,但有时又很小,小到修身殿刚刚发生的事,不过片刻就传到了坤德宫。 站在太后身边的紫露此刻脸红耳赤。长年跟随太后,什么宫闱角逐官场秘闻都不会让她有什么惊讶,但听说了马彪别样的爱好,这个年纪并不大的姑娘却羞愧的这事跟她有关一样。 年长紫露许多的西门言君自然是不会有这种羞涩,她丝毫不关心马彪有龙阳之好这档子事。但她却蹙眉了许久,因为她察觉到了修身殿这场审问的一个细节。 本来马彪无论如何都想保守住自己的秘密,可哪知道这点事孟达早就知道了,而且知道的很清楚。 西门言君一直认为西门家和自己这么多年的布局,已经在朝中织起了一张巨大的情报网,可她完全不掌握马彪的这事。 她越来越意识到这位胖子的重要性,在思考如何才能让这个胖子倒向自己这边。 过了许久太后终于抬起头问了句:“尚书大人起来吧!” 礼部尚书郑义正跪在屋外,已经跪了好一会了。太后当然知道他来了,不过在自己思考完之前没准备搭理他。 郑义这才站起身来,不过依旧没有跨过门槛,外臣一般是不能来后宫,即使有特殊情况前来,最多只能站在这里,太后宫殿的门槛是不能跨过去的。 “尚书大人何事啊?”太后问道。 “回太后,臣是真没办法了,大行皇帝的葬礼,皇帝的登基事宜,这几天因为各种缘故已经一拖再拖,今天一大早臣去内阁请示,结果那四位阁老都不在文渊阁,听说在和皇上商讨英王遇刺案!臣只有来找太后了!”郑义有些委屈的说道。 “我知道了!你把礼部拟出来的方案都留下,下午我便派人提醒皇帝!”太后缓缓的说道。 郑义一听赶紧鞠躬道:“多谢太后!臣告退了,不打扰太后休息!” 说着一步步往后退,刚退了两步。 “且慢!”太后起身说道。 “不知太后还有何吩咐!”郑义赶紧止步问道。 太后缓缓走出宫门,看着郑义道:“皇帝已经继位了,等最近事情都理顺了,经筵也该讲起来了!” 所谓经筵是给帝王为讲论经史而特设的御前讲席,也就是给皇帝上课并与之讨论。 “太后说的是!”郑义回道。 但他并不知道太后是什么意思,礼部虽然管着天下读书人,可独独管不了皇帝这个学生啊。 太后大概看出郑义的疑惑,继续说道:“皇帝毕竟出身乡野,读书不多,愈是这样愈发要给皇帝找到合适的老师,循循善诱,让皇帝知道自己的不足,得好好的学习怎么当一个好皇帝!” 郑义先是一脸疑惑,终于眼睛一亮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 修身殿内,窦鼎之袁复和高光义已经听说了刚才审问马彪的情况。 “哎,想不到马彪竟有此不堪之癖!”高光义嫌弃的说道。 “就别说这事了,想着老夫就作呕!”张渊在一旁不停的喝茶,自从听说了马彪的癖好他就有点想吐,现在特别后悔早上吃了那么多羊肉。 “是啊!现在耽误之急是查出到底是谁指使了马彪!”袁复望向孟达又问:“孟总督卫,这马彪什么时候能再审?” “昨日昏厥刚才又毒发,一时半会是审不了了!”孟达微笑着回答道。 张渊起身说道:“那可不行,昨天说抓到真凶,百官和老百姓都等着结果呢,要是一拖再拖说不定要出什么波折!” 窦鼎之扶了扶胡须严肃的说道:“张大人说的对,不能等太久!一定要尽快抓出幕后之人,以正视听!” 此时窦鼎之必须严厉的表态,因为马彪过去被认为是他的人,如果不显得积极一些,说不定就会有人背地里把脏水泼到自己身上。 楚牧见状说道:“诸公在朝多年,经验丰富,凭现在所知,各位可能想到什么可疑之人?” 张渊说道:“马彪仅仅截留的都有十五万两银子,那总共经过他手的银子有多少?起码还得有十五万两吧!” “经过四维门昨日的搜查,找到了马彪一直记录的真账本,幕后之人一共给过他八十七万两白银!”孟达说道。 “什么?八十七万两!”楚牧惊讶的都站起来了,他曾经借过乌木同学十两银子,买了菜刀爆竹和能让人变成一潭死水的神药,外加还在大文最顶级的大悦楼喝了一下午花茶,是真的花茶。那十两银子都没花完,可想而知八十七万两得是多大的一笔钱。 “八十七万两!到底是什么人能拿出这么多银子!”张渊说着不禁看了袁复一眼。 袁复察觉到张渊的目光,也没觉得奇怪。 因为这个时候在座之人心中第一个闪出的名字都是一样的——西门家。 西门家世代镇守大文最为富裕的临海道,全天下谁不知道西门家富可敌国。要知道当年西门言君入宫,西门守业嫁妆直接给了五十万两白银。 要说在大文谁能一把掏出八十七万两,大家都会怀疑西门家。 高光义叹了口气也说到:“哎,明明已经控制住了马彪,居然还拿钱出来让他结交各路官员,这幕后之人显然筹划已久,是在下一盘大棋啊!” 说完高光义也看着袁复,袁复心想你就直接挑明了说西门家干的不就完了,老看我作甚。 天下传闻已久,西门家历代家主都有割据临海独立建国之心,所以永平帝之前数位皇帝,都在临海道外布置了不少军队加以威慑。直到永平帝迎娶西门言君,那些军队才被撤走。 现在出了这事,高光义显然是在暗示会不会是西门家想扰乱京师,趁机割据临海。 袁复有心为太后辩护,可一时也想不到什么有力的话能反驳。 倒是楚牧开口了:“听了诸位的话,朕突然有个想法!” “哦!陛下有何高见!”袁复赶紧说道。 楚牧蹙眉说道:“我们一直在说幕后之人幕后之人,好像假设了这幕后真是一个人,可刚才听完诸位的话,我在想,能拿出这么多钱,而且筹谋已久在下一盘大棋,会不会是我大文敌对之国?” 楚牧这话一说,在座之人皆心中一惊,即使孟达也瞬间失去了笑容。 “因为你们想啊,马彪说他做了本假账交给了幕后之人,但他截留了十五万两啊!人家都没发现!谁家再有钱也不会这么不在乎吧!朕觉得只有一种可能性!”楚牧起身说道:“这钱是公款!联系马彪之人是奉命行事,花的是他国的公款,又不是自己的钱,所以才不认真账核查,让马彪钻了空子!” 在场四位内阁大臣听完脸上都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孟达也少有的皱起了眉头。 因为楚牧这么一分析他们都茅塞顿开,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国家——西原佛国! (这又是将近三千字的一章,感谢大家的追读,大家晚安!) 正文 第六十七章 高原圣境 楚牧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后,在座的人皆陷入了沉默,这让他有些尴尬,以为自己说了什么蠢话。 想一想也是,在座之人哪个不是人尖子,身旁的这位笑嘻嘻的胖子还是天下第一的特务头子,自己还并不完全了解天下和朝堂,实在不该轻易发言。 楚牧默默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时张渊抬头凝视着楚牧。 别这样看我啊,我下次不轻易插嘴了! “陛下的意思是?”张渊严肃的问道。 楚牧放下茶杯,有些慌张的说道:“我没什么意思,只是说可能……” “哎!陛下一语惊醒梦中人啊!”高光义起身拱手说道。 张渊点了点头附和道:“是啊!这能拿出这么大笔的银两,筹划这么久,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袁复一看风向有变,赶紧起身道:“没错!没错!试想能拿出这么多银子的人,在大文有几个?他们还会需要马彪来布局?陛下英明啊!” 楚牧并没有理解三位阁老的话,但想来是在肯定自己的发言,便故作高深的微笑。 窦鼎之皱起眉头渐渐展开,点头说道:“陛下思虑另辟蹊径,却正中要害,这么一说,一切都明了了!” 明了什么啊!朕抛了个砖,你们倒是引出来的玉给我看看啊! 楚牧也跟着点了点头,他感觉四位内阁大臣都想到了一个国家,但到底是哪一个呢?这一段时间的接触,他发现这四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每次说话都故作高深说的不清不楚,让自己一头雾水。 哼,你们不明说,那我就一个个的排除。 楚牧曾经仔细看过李正找来的那幅巨大的大文全图,虽然那张图主要是展示的大文的辽阔河山,但边边角角还是画出了相邻的国家。 楚牧站起身来,背着手缓缓走出案前,边走边说:“朕想来,有乱我大文之心,还能筹划长久所费如此巨大者,还能有谁?东北乌萨?” 楚牧斜眼一看,几位阁老没什么反应,高光义还微微摇了摇头。 “自然不是!自从被我太祖皇帝将其赶回老家,乌萨已经大不如前,现在还有王子在国子监学习,应该不敢有此造次之念!东方之高美?”楚牧又说道。 楚牧听见袁复不禁轻声“哼”了一声,便说道:“更加不会!高美国小民寡,岂敢与我为敌!” 楚牧记得很清楚,在那幅大文全图的画出了各个邻国的部分领土,唯有东边的高美是全部都画下了。边边角角那么小的地方都能把高美全境画下,可想而知这个国家有多小。 至于袁复为何会不屑的一“哼”,完全是因为高美是大文最为忠实的附属国,其国王对大文之崇拜简直可用“病入膏肓”来形容,有传闻说高美王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跪地向西遥拜大文皇帝,每次要大文“天使”驾临,高美王斋戒十日出城百里相迎。这样的高美,岂会有乱文之心。 “难道是山南五国?”楚牧又似问似疑的说道。 山南五国位于大文的南边,因为和大文之间又千里大山相隔,所以那里的黎、水、棉、罗、岳五国,被大文统称为山南五国。 “山南五国国弱兵少还相互攻伐,我们不去打他都不错了,他们岂敢有乱我之心!”张渊忍不住说道。 楚牧听完赶紧点头道:“张阁老所言正是朕之所想!所以欲乱我大文者,还能有谁!当然是西原了!” 此言一出,楚牧看到四位阁老都严肃的点了点头,高光义还叹了很长很长的一口气,袁复也不“哼”了,张渊更是眉毛都快皱成一条线了。 楚牧一看便知,答案就是西原,而且从这几个老头的表情来看,西原应该是个很不好对付的国家。 “陛下分析的在理,现在看来这幕后黑手确实就是西原佛国!”窦鼎之起身说道。 “佛国?”楚牧听闻稍稍有些惊讶。 这个世上也有佛的么?佛国是什么意思呢?是西原奉佛教为国教还是说他们国王是僧侣? 所谓的西原佛国,其实便是大文西边的高原圣境,不过大文的人自然是不会承认他们是什么圣境,加之其****全国尚佛,所以被称为西原佛国。 那是一个已经传承了千年甚至更久的国家,具体有多久,因为其历史记录的不详和传说部分的胡编乱造,已经不可考了。 西原之人几乎全民信佛,不管真信假信反正明面上都在信,那里没有皇帝没有王,统领一切的是被神化为佛之转世的佛在,意即佛于世间的存在。 千年以来西原一直在向中土传播佛教,历代王朝也都奉佛教为国教,皇帝利用佛教加强对百姓的管理和压榨,而佛教又在统治者的默许下疯狂扩张,曾几何时中土遍地寺庙,僧侣达到数百万之巨,并且享有特权。 这一切在都在太祖的横空出世后结束,大文一建立太祖下令禁佛,引得西原的震怒,千年以来第一次派出大军进攻中土,可结果全军覆没。甚至反被大文挥师西进包围了佛在居住的圣光寺,逼得当时的佛在赤足出寺请降,大文才罢兵而还。 西原也从此老实了一百多年,可西原人并没有忘记佛在赤足请降的耻辱,近几十年随着国力的增强,开始屡屡挑衅大文,甚至数次派大军东进,和大文打了好几场仗互有胜负。 张渊起身怒而说道:“我大文这二十年来从未主动招惹过他们,可他们数次略边,还企图夺走临渊城。现在更是谋划乱我中枢,是可忍孰不可忍!陛下,请……” “张大人慎言!”窦鼎之怒目严肃的说道,他知道张渊要说什么,所以马上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张渊转身看着窦鼎之不甘示弱的说道:“都如此了,首辅还能忍?” “现在还不是时候!”窦鼎之回答道。 “那什么是时候?等到西原拿下临渊城,打到剑南道?还是要等到天下遍地烽火?”张渊质问道。 “国丧期间,天下不稳,当从长计议!”窦鼎之压着火慢慢的说道。 “十年前你就要从长计议,现在还有从长计议,到底要计议到何事?”张渊越喊声音越大。 “书生意气!”窦鼎之忍无可忍骂道,这已经是几天内窦鼎之第二次骂张渊了。 “匹夫无勇!”这一次张渊没有退让骂了回去。 一看这两位真吵起来了,高光义赶紧上前隔开二人道:“哎呀!陛下面前,你们岂可如此!” 楚牧也被两个老头子突然开始对骂吓了一跳,赶紧安抚道:“二位阁老息怒!此时此刻两位岂可争执,那不是正中西原下怀么?” 窦鼎之长长的叹了一口对着楚牧鞠躬道:“是臣失态了!” 高光义推了张渊一下,张渊才跟着说了一句:“我也失态了!” 楚牧赶紧说道:“两位也是为了国事,一时心急!哎,这样吧,朕也有些乏了!诸位也先去暂歇,下午再议!” 窦鼎之也想冷静一下,对着楚牧鞠躬后缓步离开。 看着四位阁老终于走了,楚牧也是长松了一口气,本来一夜未睡已经疲惫不堪,审问马彪没得到自己有用的信息,还得给两个老头劝架。 “哎!”楚牧疲惫的叹了口气,一转身看见孟达严肃的看着自己,跪了下来道:“臣有罪!” 放过我吧!你又有什么事啊! (今天临时有事,只有这一更了!欠一更一定找机会补回来!不好意思了!大家周末愉快!)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四维门和西原 虽然认识不久,但在楚牧的印象中孟达似乎总眯着眼保持着微笑,即使在国丧期间这样并不太合适,但他依旧如此,就好像除了笑他不会其他表情一样。 而此刻胖子却一脸严肃跪在地上,眼睛也终于睁开了,看起来其实并不小。 “总督卫这是何意?”楚牧有些诧异的问道。 孟达低声说道:“臣有罪!马彪这次引发的混乱实我之过也!” 楚牧将孟达扶了起来说道:“总督卫也无须自责,四位内阁大臣为官多年,应该和马彪相识甚久,他们听说刺杀案是马彪策划的时候,也是惊讶不已,想来马彪这些年隐藏的还是很好的。所以也不怪总督卫。” 孟达听闻又恢复了微笑,说道:“陛下误会了!臣没自责这事!” “啊?那你刚才是何意?”楚牧问道。 “陛下,朝中官员何其之多,四维门再是厉害也力有不逮,不可能每个人都时刻盯着。所以臣并不自责没有提前发现马彪之阴谋。臣之罪在于失察于西原!” “失察于西原?”楚牧很奇怪孟达的用词,失察一般都是说对内的,你对西原为何要用失察? 或许是看出了楚牧的疑惑,孟达继续说道:“陛下可知大文为何能称霸于天下让四方臣服?” 楚牧能说什么?只能是施行仁政啊,兵强马壮啊,国富民强之类的。但他觉得自己说出来了,对面这个胖子一定会摇摇头,再说出自己的答案。 朕为什么要被你教育一番?于是楚牧看着胖子不发一语。 孟达自是没有想到楚牧的小心思,只当他是不知道,便说道:“除了太祖创业定下诸多利国之策,代代天子守业不怠外,最重要的便是从太祖起四维门建立的遍布天下的谍报巨网!” “故而异国稍有异心,我大文往往能提前准备,将其扼杀于萌芽。譬如现在,乌萨之世子有逆我大文之心,高美之王有征乌萨之意,山南五国哪国真心臣服哪国假意称臣,四维门皆有掌握,唯独西原……”孟达说着脸色又凝重起来,又说到:“所以刚才陛下分析出马彪的背后是西原,臣心中有愧!” “这么说西原防范很严,连四维门都无法渗透进去?”楚牧问道。 孟达摇了摇头,道:“非也,四维门建立之初就已经打入了西原之中,但在十六年前潜伏在西原的人突然被一网打尽。” “为何?”楚牧很诧异问道。 “臣也不知道!十六年来,我一直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试着再次派人潜入重建在西原的谍报分支,皆未成功!想不到这次反被西原打入了朝中,惹出这么大风波!”孟达眯着眼严肃的说道。 连四维门都十几年一筹莫展,楚牧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安慰的说道:“莫要灰心,从长计议吧!” 孟达随即又泛起微笑道:“臣从来就不是垂头丧志之人!请陛下放心!您也累了,臣也得回去看看马彪的情况。” 孟达拱手行礼正要离开,被楚牧叫住:“且慢!” “陛下还有何事?” “说起马彪,我看他刚才毒发挺危险的,此人非常重要,可不能让他死了啊!”楚牧说道。 “有我四维门神医在,不敢说必能解其之毒,但暂且保其性命应该没问题!”孟达笑着回道。 楚牧心中一喜,之前听孟达说起四维门神医他就很在意,不知道这个神医到底有多大本事,能不能帮助自己解毒。 “宫中也有御医,为求妥当要不要派御医去给马彪诊断一番?”楚牧试探性的问道。 孟达笑着摇头道:“若说医治疾病或调理身体,宫中御医自是天下一等一的,可若论疗伤和解毒,我四维门的瞽大夫当绝不再御医之下!” 顾大夫?楚牧悄悄记下了这个神医,道:“哦?这么厉害?顾大夫可是刚才给马彪下针之人?” “不是,刚才那是四维门普通的一个少卫,曾经给瞽大夫打过两个月下手,即使如此一般毒药或是外伤已经难不住他了!” 楚牧一听眼中不由的泛起光来。 “陛下似乎对瞽大夫很有兴趣啊?”孟达似笑非笑的问道。 “哈哈,朕从小在乡野间长大,经常碰见蛇虫叮咬,就跟着村里老人学过点民间医术,对这些一直都挺有兴趣。”楚牧编个理由说道。 楚牧赶紧冷静下来,他可不想被这个胖子看出什么端倪来,虽然目前看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不过特务头子可不敢轻易相信,楚牧还记得自己的档案上被四维门的某人画过一个圈。 孟达看出皇帝脸上不自然的微笑,但也未在多言拱手告辞缓缓退出殿外…… …… “听说了么,英王来京之前被人行刺了!”一位挑夫打扮的人说道。 “嗨,我以为啥事,这事昨天就传遍京城了,你才知道啊!告诉你们,刚刚听说的……”背着一个木箱的老头四处看看压低声音说道:“行刺的人已经被抓了,听说都被四维门剥了皮了!” “真的!”身旁一位叼着烟斗的大叔问道。 “你想想进了四维门还能活着出来?”老头反问道。 挑夫想了想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老夫经常给官老爷们瞧病,出入各个衙门,这点事能不知道?”其实背木箱的老头只是个江湖游医,找他看病的人最有档次的也就南城那些小商贩。 “行刺之人是谁啊?”烟斗大叔问道。 游医扶着胡子摇头晃脑憋了半天幽幽说道:“天机不可泄********奶的,一个游医还装上了!”挑夫不屑的指责道,引得一众人大笑起来。 国丧期间,茶楼酒肆全部关闭,可也阻挡不了人们聚在一起插科打诨。 南城靠近七星街的一条小路上,这家药铺还兼着卖些据说能败火的茶,又不算娱乐场所还能营业,所以附近的人们这几天都跑这来,喝着一文钱一碗的败火茶聊着不着四六的天。 掌柜在柜前算着账,一般也不管他们,只有在他们笑的太过放肆的时候,才念叨几句。 “行了,别笑了,不怕把巡街的给招来啊!”掌柜一呵斥,那些粗老爷们才识趣的压低了音量。 这时一个年轻的男人走了进来,看到掌柜微微的点点头。 掌柜笑着说道:“您有什么需要啊?” “在下腹泻二年多,大夫给开了药一直没有买到,不知您这有没有?”年轻男人说道。 一旁的游医听见笑着说:“您这二年多还没配好药,什么药啊?让我瞧瞧,我这有治腹泻的神药!” “一边喝茶去,还抢上我的生意了!”掌柜的大声呵斥,游医悻悻缩了回去。 “可有药方么?”掌柜的问。 “有,大夫给写的,十种草药熬煮十日连服十天!”男人回道。 掌柜的点了点头笑着说:“拿来我看看!” 男人从腰间拿出一张药方,掌柜接过一看满满一张纸的草药名录,但看最后四位草药的最后四个字正好是“马彪被擒”。 “大夫,怎么样?”男人问道。 “这药可麻烦了!开药的大夫在哪儿?”掌柜说道。 “在四维大街上!” “开这种药,我若是你就去把他一棍子打死!”掌柜的笑着说道。 “这却难了,他身边可有不少人呢!”男人也笑着回道。 “既然如此,我先去问问,看这药该怎么给你配!明日你再来看看!”掌柜说着点了点头。 年轻男人笑了笑告辞,离开药店走入了茫茫人群之中,偶尔与人擦肩而过一个侧身,能看到他的腰间别着一个黑色面具,上面还有一道怪异的弧线…… 正文 第六十九章 那个神医 孟达离开以后,已经一天半都没有合眼的楚牧呆坐塌上。 虽然英王刺杀案算是有了个结果,但他还是很失落,毕竟本来他指望这能从马彪那里得到一些关于自己中毒的线索,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自从入宫以来,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应接不暇,他都没有时间真正静下来思考一下未来该怎么办。 中毒的事是他心中最大的隐忧,关键不知道到底是谁给自己下的毒,要让自己去干什么。试想如果是和马彪一样,是被宿敌西原下毒胁迫了,如果被发现了,谁还会容许自己坐在龙椅上? 楚牧曾经也考虑过要不要将这事透露给西门言君,但是该怎么说呢?我被人下毒了,谁下的不知道?为什么给我下毒,不知道?要我去干什么,不知道? 西门言君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傻子?而且她知道了这事,就等于掌握了自己的命门,随时都能肆意的拿捏自己,那自己还能有好日子?万一哪天她觉得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把这事抖出来,自己不得退位、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一套三联啊! 所以楚牧还是保守了这个秘密,甚至不敢找御医前来诊治,万一找来个御医看出个所以然来,转头就告诉西门言君或者某些居心不良者,那自己还得一套三联。 哎,关键问题是宫中没人自己的人。一般帝王继位,第一件事就是在要害部门换上自己潜邸时的亲信。可自己一个亲信都没有,就算自己有往要害部门插人的权利,自己能安插谁?旁边这个一直贼眉鼠眼看自己的吃货少年? 小八察觉到楚牧眉头紧皱,赶紧过来问道:“陛下,您是饿了么?传膳吧!” “你看我的样子有心情吃饭么?”楚牧问道。 小八很疑惑问道:“吃饭跟心情有什么关系?” 楚牧也很疑惑的问道:“四维门的人都是你这样的奇人么?” 小八皱起了眉头说道:“总督卫总说我是误入妖怪窝的小白兔!” 楚牧质疑的挑眉看着他,不发一语。 小八瘪了瘪嘴道:“其实是误入妖怪窝的饿死鬼!” 楚牧听闻难得的心情放松的笑了起来,转脸问道:“你们那是有个顾大夫么?” “顾大夫?没听说过啊!”小八疑惑的说道。 “不可能,我明明听说四维门有一个最善解毒的大夫!”楚牧说道。 “你是说那个瞎老头啊!”小八问道。 “我不知道瞎不瞎,反正听你们总督卫的意思,那个神医对解毒很有一手!” 小八憋着嘴摇了摇头说:“他会不会解毒我不知道,他制毒绝对是一把好手啊!我刚进四维门的时候,有一次闻到一股香味,我就顺着找过去发现一锅药丸,真的很神奇,那黑乎乎的药丸居然有红烧驴肉的香味,我就忍不住吃了一口,诶!吃起来也是红烧驴肉的感觉!” “你吃的就是驴肉丸子吧!”楚牧忍不住吐槽道。 “是驴肉丸子就好了,那是瞎老头做的毒药丸!刚吃完我就硬了,全身都硬了,就跟那种腊肉晒了三年一样,没一会连眼珠子都僵住了,幸亏瞎老头回来看到我了,说是再晚一刻钟,我五脏都会僵住!”小八此时说着都一脸激动。 “那这么说他还是帮你解毒了啊!”楚牧说道。 “听说他的爱好就是自己制毒自己再解着玩!”小八说道。 楚牧一听不禁内心狂喜,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这个顾大夫想来必是个解毒圣手! “有他解不了的毒么?”楚牧又问道。 “有啊!我听总督卫说他眼睛就是自己给毒瞎的!”小八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楚牧叹了口气,道:“人家把自己毒瞎了,你还幸灾乐祸!” 可小八还是笑个不停,说道:“因为他太傻了,他本来把毒药和解药都做出来了,为了试验效果就自己试毒!一手拿着一杯毒药一手拿着一杯解药,他先喝了一口毒药,刹那间眼睛就看不到了,人也开始发昏,一下就忘了哪个手拿的是解药了,结果把剩下的那杯毒药给干了,直接就倒地差点死了,幸亏最后用尽最后力量舔了两口解药,算是把命保住了,可眼睛彻底瞎了!你说他是不是傻!” 楚牧听闻哭笑不得道:“那起码他的解药还是靠谱的!诶,你跟他熟么?” 小八这才收了收笑容说道:“本来还行,后来他说我把他炼药的阿胶都吃完了,就不让我靠近他那了!陛下,你问他干什么啊?” “我从小也对草药挺感兴趣的,听你们总督卫这么一说很想去向神医请教一番!”楚牧说道。 小八奇怪的看着楚牧,心想草药有什么好玩的,又不好吃。 “那简单,有时间我带你去找他,只要给他带两瓶酒,连四十年前在老家村里草垛上和人家黄花大闺女亲嘴儿他都跟你说!”小八笑嘻嘻的说着。 楚牧点了点头道:“那好,等过几天……” 这时毛愚快步走了进来鞠躬说道:“陛下太后宫中的秦公公来了!” “哦!让他进来吧!”楚牧蹙眉在想太后又有什么事找自己。 秦坤恭敬的走进修身殿,对着楚牧跪下行礼,轻声说道:“叩见陛下!” 楚牧一眼就认出了他,大声说道:“是你!” 秦坤抬头冲着楚牧微微一笑。 “那天夜里,就是你跟顾斩对了一掌,将其击退的!没错吧!”楚牧问道。 大议新君那天晚上,楚牧和紫露被顾斩所追,亏得太后及时赶到命秦坤出手打退了顾斩。 秦坤恭敬的说道:“老奴惶恐!当时有眼不识真龙,和顾神捕对掌一下把陛下给震昏了,望陛下恕罪!” “罢了!朕不怪你!这么说来你还真厉害,连神捕都打的赢!”楚牧赞扬道。 秦坤听闻只是微微一笑,道:“老奴没什么厉害的,那晚一对掌我便知道,顾神捕没有出全力,不过应付差事罢了!否则老奴残缺之人,岂能击退堂堂神捕!” 这一点楚牧倒是知道,那一晚顾斩从头到尾都有点消极怠工的意思。秦坤一到,象征性的对了一掌就匆匆的败退了,明显的出工不出力。 不过突然想到顾斩,楚牧倒是觉得那是个很有趣的人,心中有了新的盘算,转过脸问道:“秦公公此来,是太后有什么事么?说来今日朕还没去坤德宫请安!” “太后说了,国事繁杂,今日陛下不必特意来请安,先忙国事要紧!”秦坤缓缓的说道。 楚牧蹙眉试探的问道:“朕刚继位诸事不熟,还是得太后在场吧?” 秦坤面不改色依旧恭敬的说:“太后说了,她这几天乏了,皇帝又是聪慧之君,商议国事她就不来了!” 楚牧听闻挑起了眉头,心中疑惑道“这个女人又是玩哪出啊?” 正文 第七十章 暗藏玄机的会议 正所谓春困秋乏,清明刚刚过去正是容易犯困的时候,更别说楚牧已经一天多没有合眼了。甚至来不及脱去衣服,他便在塌上幽幽的睡了过去。 在梦中,他又来到了大悦楼,望着听潮阁的那扇窗户,一阵大风刮来将那窗户吹开,忽然间接头姑娘探出了头朝自己挥手。楚牧大喜赶紧找来梯子架上往听潮阁爬去。 可爬上来一看,又不见姑娘的身影,他翻身而入四处寻找,可无论柜子里还是床下面都不见人影。等他从床底下爬起来,赫然发现接头姑娘就在自己身后,可她笑了笑又转身离开。 楚牧马上追了上去,可无论他怎么追始终没追上,直到看到接头姑娘钻进了一个房间。楚牧走到门口,只见屋内漆黑一片,一咬牙还是走了进去。 可刚跨过门槛,身后的门突然关闭,屋内亮起灯光,只见一张大圆桌旁,坐着西门言君、四位内阁大臣和孟达,他们都瞪着眼怒视自己。 “陛下在这里做什么?”张渊起身质问道。 “哎,想不到你居然也是敌国之人!”高光义叹气道。 “陛下别怕,只要您听话,什么都好说!”窦鼎之坏笑的站起身来。 楚牧不知该如何回话,只想离开这里,可一转身便看见马彪痛苦的倒在地上,面目狰狞的抓着自己的腿喊道:“快给我解毒!啊!我要解药!” “我也没有解药!”楚牧说着拼命的挣脱的马彪的手,一脚踹开门冲了出去,门外却不是路而是无尽的深渊,不知坠了多久,他终于落地,不,这不是地,地面不会这么柔软。 楚牧往下一看,身下居然是永平帝!自己摔倒了永平帝的梓宫之中。 这时太后一脸冷笑的出现,道:“想出来么?只要皇儿听话,我便拉你出来!” 忽而孟达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也出现在眼前,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冷冷的看着自己…… 楚牧猛地睁开眼,终于从噩梦中醒来,却看到小八在盯着自己。 “你要干什么?”楚牧问道。 “我看陛下睡得脸都拧巴了,是不是饿了?”小八问道。 楚牧懒得搭理他,揉搓着自己泛红的双眼,庆幸这只是个梦。 毛愚看见楚牧醒来,赶紧走到跟前鞠躬说道:“陛下您终于醒了!” “又有谁来了?”楚牧问道。 “没谁来,可是您该去大殿了,一日当三次祭拜大行皇帝,早上那次已经没去了,再不去只怕……”毛愚怯生生的说道。 如今李正养伤去了,他暂时负责修身殿的事。皇帝没按时去大殿,没人敢骂皇帝,但自己一定会被追究未善尽提醒之责,刚才楚牧睡觉他不敢打扰,已经急的跳脚了。 楚牧看出毛愚的担忧,道:“嗯,一早上事情太多都给忙忘了!有劳你提醒了!” 轻轻一句“有劳你提醒”,听得毛愚感动不已,眨了眨眼睛差点眼泪都出来了。 楚牧看在眼里,并没有觉得“至于么?”,相反他能理解毛愚的激动。一个人如能得到大人物的关怀,哪怕只是一句随口之言,大概都会感动不已,遑论那个大人物是皇帝呢。 自己的一句关怀的话,对于那些久经宦海的老油条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这些卑微之人还是很有效果的。不管怎么说,“天子的关怀”也是自己目前为数不多的能招揽人心的手段。 “下次有什么事就直接跟朕说,不要紧的!”楚牧微笑的说道。 毛愚泪眼婆娑的不停点头。 小八听闻赶紧凑了过来说道:“陛下,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饿了!” ………… 片刻之后,楚牧来到了为公殿,在毛愚的小声提醒下,终于完全按照皇家礼制完成了一次祭拜。刚一转身就看到四位内阁大臣站在门口。 “陛下,臣等恭候多时了!”窦鼎之拱手说道。 你们从哪儿冒出来的,刚才进来我怎么没发现你们啊!楚牧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们问道:“诸公有事么?” “陛下,请移步御书房,免得搅扰了大行皇帝!”窦鼎之说道。 “那便去吧!”今日太后也不来阻挠了,楚牧就点头同意了。 不一会儿楚牧和四位大臣便来到了御书房,发现礼部尚书郑义已经等在了门口,手中抱着一摞文书,看见楚牧赶紧跪下行礼:“叩见陛下!您可算来了!” “你也有事啊?”楚牧问道。 窦鼎之上前说道:“是臣请郑大人来的,礼部有不少事需要陛下定夺!” 楚牧原以为几个内阁大臣在大典等自己又是出了什么幺蛾子,可到了御书房一说,原来都是关于永平帝的丧事以及以及登基大典之类的事情。 无非是挑选良辰吉日和具体安排负责的人员,大家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分歧,难得开了一次团结和谐的会议。 “既然如此那便定下九日后,大行皇帝移灵,十日后吉时在为公殿举行登基大典!”郑义最后请示了一遍。 楚牧看了看四位阁老,大家均无异议,便说道:“那就这么定下来吧!” “遵旨!臣这就回礼部着手安排!”郑义拱手说道。 楚牧点了点头道:“去吧!” 郑义缓步后退离开,楚牧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暗暗看了一下四位阁老,发现他们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诸公还有何事要议么?”楚牧问道。 窦鼎之起身说道:“臣观陛下满脸倦容,是否先歇息片刻再说?” “不用了,一鼓作气商议完了,我再歇!”楚牧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窦鼎之转身对着门外喊道:“把奏折都拿上来吧!” 话音刚落,四个太监各抱着一大摞文书走进御书房,放在楚牧身前的案上,一下把人都挡住了。 楚牧赶紧站起身,才看见四位阁老,问道:“这些是什么?都是奏折啊!” “回陛下,这是大行皇帝还没有来得及批阅的,和这几天挤压的奏折,还有一半在内阁,等臣等看过再呈上来请您御览!”窦鼎之回答道。 “什么!这些还只是一半啊!”楚牧惊讶绕过挡住自己的案几,又道:“这些咱们都要商议么?” 高光义起身道:“哎,陛下误会了!您可能还不知道,每日内阁都会将各部及一十八道送上来的奏折和文书先行整理,部分奏折我们会写上意见,再送给陛下御览,没有太大问题你批准即可,若有疑义可再招我等商议!” “那就是说这些我都得看了?”楚牧看着这堆积的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奏折说道。 “这次奏折属实多了一些,陛下一时半会也难以看完,可以这样,留下部分重要的奏折陛下慢慢看,有些奏折只是官员们恭贺和问候陛下的,臣等就代为回复!”窦鼎之缓缓说道。 可这句他说起来很平和的话,却让一旁的袁复一愣。 袁复知道这事可不简单,如果楚牧同意了,那以后内阁就拥有了很多事情的决定权,而且什么算重要奏折这个谁来定义? 想到这里袁复马上站了起来,道:“首辅此言差矣!” 正文 第七十一章 窦鼎之的名单 袁复的起身其实让楚牧有些没想到,这几次和内阁诸公碰面开会,最喜欢和窦鼎之杠的是张渊。甚至早上两人才刚在修身殿才刚顶了一把。 窦鼎之缓缓地转身望着袁复,没说一句话,似乎早已料到袁复会起身反对。 袁复严肃的说道:“陛下,首辅的意见臣不敢苟同!”说着察觉到张渊和高光义都还端坐在椅子上,好家伙,这三个人什么时候达成一致的! 袁复给楚牧的印象并不深刻,每次见面他也没说过什么话,不像张渊感觉随时都要拍案而起,高光义总是唉声叹气,让人容易记住。 “袁大人是何意呢?”楚牧问道。 袁复本想一下把问题的实质挑明,看发现另外三人已经达成共识之后,便决定换一种说法,“陛下,首辅的用心自是良苦,可臣以为那样不行!陛下刚刚继位,正是要熟悉政务之时,内阁此时尤其不该代劳,若是日后陛下轻车熟路,觉得不必事事经由陛下,那时再交给内阁也无妨!” 楚牧听了没有马上表态,他内心里是肯定不想看完这些奏折的,而且他知道就算看了,很多事他也看不懂。他的当务之急,是抓紧学习和了解大文的情况。连一十八道是哪十八道,各地长官是谁,国库还有多少钱,兵马有多少他都不知道,他怎么批这些奏折。 可袁复这么一说,反而让他无法拒绝了,总不能自己说看不懂或者懒得看吧。 楚牧不好开口,高光义的叹气却及时的到来,“哎,正所谓欲速则不达!陛下此刻还有很多事不清楚,匆忙上手只会让陛下疲乏,也容易出纰漏!” 楚牧转头看了看张渊,这老头每次话最多,现在却没起来说话,便问道:“张大人觉得呢?” 张渊难得的也叹了口气,起身看了一眼窦鼎之,顿了一下才缓缓开口:“臣觉得首辅的提议,不失为当下之良策!” “哦!”楚牧有些惊讶,一是惊讶张渊赞同了窦鼎之的意见,二是以往最是喜欢讲大道理的他,这次一点理由没说,就一句赞成完了。 袁复并未放弃,又说到:“而且刚才首辅说道,这里面有很多是官员们呈上来问候和表达对陛下忠心的奏折,更应该让陛下看看了,那都是天下臣子发自内心对新皇帝的祝福,我等岂可代为回复!” “罢了!正所谓读书百遍其义自见,朕确实还不了解政务的运行和国事的处理,不过看看这些总还是有好处的!来人啊!待会把这些奏折全搬回修身殿,晚些时候朕慢慢看!反正若有不懂之处,再请教诸公!”楚牧说道。 窦鼎之心中自是不悦,回头冷冷的看了一眼袁复。 “既然如此,那也请陛下注意身体,有需要随时可以召见臣等!”窦鼎之拱手又道:“但现在还有几件事得商议一番!” 袁复皱起了眉头,窦鼎之之前只说要和皇上商议国丧和登基事宜,怎么还有事情要议?刚才奏折之事,他已经看出另外三人事先通过气了,如果继续下去,保不齐会骗楚牧同意什么事。 于是袁复不等楚牧反应,抢先说道:“臣观陛下圣容憔悴,双目泛红,想必是这几日忙碌得难以安寝,我看要不陛下先回去休息,晚上还得看那么多奏章,有事我们以后再议!” “次辅大人!”窦鼎之着重的说道:“让陛下熟悉政务的是你,现在又不让我们和陛下议事,次辅到底是怎么想的?” 窦鼎之陡然拉高的声调,让御书房的气氛紧张了起来。楚牧也不禁蹙眉,之前他倒没觉得什么,可现在隐隐感觉今天这会暗流涌动。 现在才刚刚下午,袁复却说什么要自己回去休息,而窦鼎之反应更是激烈,这事怎么看都不简单。 “国事为重,朕还不累,咱们接着议!”楚牧没有表现出内心的疑虑,笑着说道。 楚牧都这么说了,袁复只能忐忑的坐下。 “陛下,今天上午马彪之事还没议完。”窦鼎之开口说道。 楚牧有些意外的看着首辅,你这是还准备和张渊顶一把呀。 “不过马彪的审讯还未结束,这个可以日后再说!但昨晚马彪已经供出了这几年花钱在各部结交的官员,这些人臣已经整理好名单,请陛下过目!”窦鼎之从袖中拿出奏折递给了楚牧。 楚牧打开一看,密密麻麻几十个名字和官职,这八十七万两没白花啊! “吏部侍郎、兵部侍郎、京南大营左卫督?马彪的手都伸进军营之中了么?”楚牧看着名单不禁问道。 “陛下息怒!名单上的人,臣已经派人将他们分别看管起来了!”窦鼎之回道。 “怎么才看管!全部下狱严刑审问啊!就算他们没参加这次的阴谋,但他们收了马彪的银子,就不能轻饶了他们!” 窦鼎之拱手道:“他们毕竟不是末吏小官,所以得请示陛下!既如此,臣马上吩咐将他们打入刑部大牢,严刑审问!” “好好审!他们能收马彪的银子,往日难道没有收别人的银子?全部抄家把赃银都找出来!”楚牧气愤的说道。 袁复在一旁有些发懵,马彪供出来的人他已经知道了,那里面有不少都是他窦鼎之和清流派的人啊,怎么一点没求情还主动提醒楚牧处理他们啊? “陛下,这些人目前都身居要职,把他们都下狱了,得赶快安排一批人暂代他们的职务,免得影响各部运作!”窦鼎之说着从袖中又拿出一张纸,道:“这是臣拟的一份名单,请陛下过目!” 楚牧接过名单看了看,皱起了眉头。 这里面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啊!这让他怎么回答呢! 袁复这才明白窦鼎之的心思,主动出手大义灭亲,再把自己属意的人安排进去,里外里他一点都没亏啊! “还有一件事,这次马彪之案,有不少人立下了功劳,臣也拟了一份名单,可嘉奖之,请陛下过目!”窦鼎之说着又拿出一张纸交给了楚牧。 袁复虽然没看见名单,却也知道窦鼎之这招绝对又是在趁机安插自己的人,赶紧起身道:“陛下,马彪之案还未结束,嘉奖之事可从长计议,等一切真相大白,再赏不迟!” 楚牧没有说话,他还在认真的看第二份名单,看着看着眉头就皱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一个难得认得的名字——田威。 昨天见过的九门卫督田威! 楚牧看完缓缓的抬头看着窦鼎之问道:“首辅要给田威晋升?为什么?” (为了保证投资本书的朋友的权益,紧赶慢赶算是在十二点前写完了,这两天事情有点多,所以更新时间也变了,未来几天我尽量加快一点,也希望各位能每日来追读,这是对本书最大的支持!祝大家晚安!) 正文 第七十二章 你们联手,朕就摇人 楚牧记得很清楚,昨日在大殿前讨论英王遇刺之事,太后传来了九门卫督田威,让其报告最近有无官员异常出城的事。 田威报告说神捕营曾有大批捕快出城,而由此引发了后来对刑部尚书章法的质问,搞得章法无话可说差点准备认栽,还是窦鼎之挺身而出保护了章法。 可见章法大概是窦鼎之的人,而田威的汇报等于是摆了窦鼎之一道,而现在窦鼎之又要升田威的官。 道理上讲不通的事,就肯定背后有玄机。 “首辅为何要让田威晋升?”楚牧蹙眉问道。 窦鼎之拱手回道:“田卫督这几年卫戍京城恪尽职守,陛下继位当晋升重用之!” “那首辅以为,该升他到哪个位子呢?”楚牧又问道。 “南理道督道数月前因病致仕,臣以为田威可赴南理任职!” 九门卫督虽然掌管京城卫戍,但在大文品秩却不是太高,只是三品。而督道掌管一道大小事务,是正二品的封疆大吏。 袁复一听稍稍一想,不禁佩服窦鼎之的手段。田威能被安排做九门卫督,当年永平帝就是看中他不参与任何派系,他也不是太后的人。昨日大殿前的汇报,完全是如实说明,但也确实客观上摆了首辅一道。可他窦鼎之今日反手就保举他升官,还不是给的空有高品秩的闲差,而是实权的督道。 这样既空出了九门卫督这个关键位子,以德报怨还能让田威记他窦鼎之的好。 袁复还在想说什么来阻挡这件事,楚牧便揉了揉眼睛点头“嗯”了一声。 窦鼎之面露微笑问道:“陛下这是允了?” 楚牧还在揉眼睛又摇了摇头,道:“朕是双目干涩,嗯~有些不适!” “陛下,现在朝中事物纷繁,如若各部缺人少差,许多事都不好处理啊!”窦鼎之继续说道。 “哎,首辅所言极是!唯有各部官员齐整,朝政才能平和稳定啊!”高光义起身说道。 张渊也赶紧起身道:“臣也是这个意思……” “嗯嗯嗯……”楚牧揉着眼睛嘴里哼哼唧唧的。 袁复见状赶紧说道:“陛下是不舒服么?” “嗯嗯,忽然间睁不开眼,啊!还有点疼!”楚牧闭着眼说道,眼睛那已经红了一片。 “哎呀,陛下得赶紧找御医瞧瞧啊!”袁复紧张的说道。 “嗯嗯,那今天先这样,来人啊!把奏折都搬到修身殿,朕晚上要挑灯夜读!”楚牧说着起身,毛愚赶紧上前搀扶着就往门外走。 “陛下!”窦鼎之喊了一声,楚牧闭着眼回过头来。 “陛下要保重龙体,不过也希望能早些批复臣等的奏报!”窦鼎之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 “陛下,要紧么!我马上就去找御医!”毛愚刚把楚牧扶上龙舆焦急的问道。 “先走先走!”楚牧捂着眼睛催促着离开。 过了片刻,楚牧还是闭着眼问道:“小八,看看后面那几个阁老没跟来吧!” 小八看了看回答道:“没有跟来!” 楚牧这才睁开眼,两只眼睛充血的厉害,毛愚瞧见了赶紧问道:“陛下您这眼睛!不行,我得干赶紧去找御医!” “不用了,没事的!”楚牧摆了摆手。 毛愚也算机敏,一下便明白了皇帝这眼睛其实没事,就是想离开御书房罢了,也就不再多言。 楚牧松了口气瘫坐在龙舆上,可马上就皱起了眉头。 他没想到上午窦鼎之才和张渊顶上了,下午他们就携起手来了。明明马彪才刚审出点眉目来,他们居然已经开始琢磨人事的布局了。 别的楚牧还不清楚,可九门卫督掌管京城防务,岂是能随便更换的。而且内阁三位大臣明里暗里联手,让他也十分警惕。 所以他假借眼睛不适,赶紧离开免得被逼的表态。 “陛下,你刚才眼睛不舒服,是不是饿的啊!是不是该吃饭了!”一旁的小八善意提醒道。 楚牧怀疑孟达把这厮派来保护自己完全是因为,怕他把四维门给吃垮了。 “我不用膳,朕还有事要办呢!” ………… 为公殿内,西门言君今日第二次来到这里看望自己的夫君,按礼制祭拜完后,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永平帝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秦坤出现在门口,她才有些不舍的离开。 “太后,御书房的议事已经结束了!”秦坤看见太后出来赶紧说道。 太后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淡淡的说道:“我累了,回去的路上慢慢说吧!” 说完便登上了舆车,往坤德宫而去。 秦坤跟在一旁慢慢的描述刚才御书房发生的一切,太后一边听着一边闭目养神。 听到窦鼎之提出要晋升田威,她才睁开眼问了一句:“皇帝同意了?” “陛下没点头也没反对!突发眼疾便离开了御书房。”秦坤轻声说道。 “哦?真是发了眼疾么?”太后问道。 “这就不清楚了!要不要老奴派御医前去看看?”秦坤问道。 这时舆车已经快到坤德宫了,只见紫露快步跑来,行礼说道:“太后,您终于回来了!” “何事慌慌张张的!”太后蹙眉问道。 “陛下来了!”紫露赶紧回道。 片刻后,太后步入坤德宫,楚牧已经等候多时,赶紧起身行礼。 太后侧目一看,楚牧双眼血丝满布红的吓人,可她却毫无反应径直走到塌上坐了下来。 “给太后请安了!”楚牧问安道。 “皇帝怎么来了!”太后冷冷的问道。 楚牧很惊讶太后没有问自己的眼睛,难道刚才自己半天白揉了? “秦公公说太后今日疲乏,朕一直挂念,刚才有事耽误了故而才来坤德宫问安!”楚牧恭敬的说道。 “皇帝双目红肿,还挂念我,真是孝心可嘉啊!”太后毫无感情的说道。 听到孝心两个字,楚牧忍不住咬紧了牙关,但很快便松弛了下来,笑道:“而且刚才和内阁诸公在御书房议事,太后今日未有亲临,所以特来相告。” 太后这才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道:“皇帝有心了!昨日大殿前议事,我只是要传田威,张阁老反应就那么大,说我越俎代庖,皇帝来跟我说政事,就不怕官员们的议论?” “我本乡野之人,并无大志,蒙太后推立而为天子,不谙国事不熟朝堂,自当事事请教太后。而且太后也知道,我是什么人,朝廷的事哪里是我感兴趣的!” 楚牧这么一说,太后忽然想起楚牧曾说过的“小民有疾小民好色”,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一笑别说楚牧,就连秦坤和紫露都吓了一跳。 太后什么时候这么笑过啊! “我还记得皇帝的兴趣,放心,我曾经也保证你一生无尽的欢乐!这事我记得!”太后笑着说道。 楚牧一脸尴尬,他感觉自己的表忠心,好像让太后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管不了这些了。既然内阁那三个联手想控制朝政,那朕只能摇人了,摇的还是他们最不喜欢的太后…… 正文 第七十三章 互相猜疑 文渊阁内,刚刚回来的四位内阁大臣各自坐在案前翻阅奏折,从楚牧离开后,他们就没说过一句话。 袁复起身假意伸了个懒腰道:“哎呀,茶喝多了得去小解了!”说着便快步离开。 “什么小解,明明就是去坤德宫通风报信!”张渊侧目说道。 “哎!”高光义长叹了一口气,显得十分失落,站起身来道:“陛下没有准许,这可如何是好?” 今天早上离开修身殿,张渊还在因为西原的事跟窦鼎之说道,可窦鼎之压根没接茬,直接拿出一份名单给张渊和高光义看。 告诉他们,眼下西原还不是最要紧了,而是那些被马彪牵连的官员。 张渊和高光义没有多问一句,便知道窦鼎之的意思了,这些个位置如果不抓紧的话,有可能被太后趁机安插人占据。 张渊虽然怒气未消但还是知道当以大局为重,早上与窦鼎之的恩怨只能暂时记在心中的小本之上,日后再找机会和他理论,即使心中那小本已经都快写不下了。 高光义快步走到窦鼎之跟前,说道:“哎,今日好不容易太后没来,能和陛下单独议事,结果却……陛下到底是真有眼疾还是不同意咱们保举的那些人?” “怎么会有眼疾,之前陛下才说自己无碍,转脸就揉上眼睛了,这眼疾还能来的这么巧?”张渊走来说道。 “哎,那是为何?我等推荐的皆是栋梁之材,陛下不允到底何意?”高光义问道。 窦鼎之终于抬起头看了看两个冤家,缓缓说道:“两位也无须担忧,陛下来京城才几天,朝堂之事知晓几何?没有当下应允,无非是想多了解了解再说。” “哎,可只怕今日没有一锤定音,日后又横添变数啊!”高光义叹息道。 窦鼎之脸上也多了一丝愁容,本以为太后不在,楚牧会爽快答应,却不想这小子居然没有点头。难道这小子是要过河拆桥么?是谁让他从千里之外的乡野踏入繁华京城?是谁让他从籍籍无名的皇亲变成九五之尊的? 这几天的接触下来,窦鼎之感觉楚牧并不是个没见识的傻小子,相反还很聪慧,甚至都猜测出了马彪背后的势力是西原。可他为何直到今日都没有单独召见过自己,为何不痛快的同意自己推举的人?想到这里窦鼎之心中隐隐感到了一股不安…… …… 坤德宫内,楚牧几乎完整的向西门言君复述了一遍御书房议事的全过程,只是在自己对待首辅等人的态度上重强调了自己的冷漠、不屑以及反感。 他知道就算自己不说,西门言君迟早也会知道刚才御书房发生的事,所以不如自己主动来说明。 可宫中到处都是西门的人,她早就知晓了一切,但还是从头到尾不发一语的听楚牧说了一遍,直到最后才明知故问了一句:“所以呢?陛下允了么?” 楚牧赶紧摇了摇头道:“没有和太后商议,我岂会随便点头!” 西门言君淡淡的点了点头,说道:“这是三位阁老看皇帝年轻,想一开始就主导小朝议事,皇帝做的很好。若今日点了头,他们便会认为你容易摆布,日后打着为君分担的旗号事事都自作主张,长此以往皇帝可就被架空了!” 楚牧知道西门的分析有一定道理,但也有一点吓唬他的意思,于是很配合的做出惊恐状,说道:“经太后这么一说,顿觉后怕,我差点就上当了!” “哎,皇帝入宫才几天,自是不了解朝堂的险恶。”西门言君冷冷的叹了口气。 “日后还得仰赖太后,遇事我不会先来请示太后的意见。”楚牧说着起身鞠了一躬。 又闲聊了几句,楚牧便告辞离开,西门言君看着他的背影,先是微微蹙眉但又泛起一抹微笑,这种怪异的表情很少出现在她的脸上。 “看来陛下还是很倚重太后的!”秦坤在一旁轻声说道。 “他跟你说的有些不一样。”太后冷不丁提起了御书房议事秦坤和楚牧所说的差别,又说到:“他有意的强调了他对首辅的冷漠!” “想来这是陛下向您表明他的态度!”秦坤说道。 太后顿了一会儿道:“我原以为他是个不经世事的乡野少年郎,现在看他还是有城府的。再看看吧!” ………… 回修身殿的路上,楚牧一直坐在龙舆上拖着下巴思考,马辰龙有气无力跟在一边。 “小八,饿了吧!”楚牧忽然注意到小八的样子。 “嗯!太饿了,从早上起我就没吃东西了!”小八一脸委屈。 “待会你去帮我办一件事,回来我给你加菜!”楚牧说道。 “加菜可以,但我得寸步不离的守着陛下,不能离开的!” “宫里守卫森严,你离开一会也没事的!再说就是一件小事!” 小八撇着嘴想了想道:“那加几个菜?” 楚牧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朕給加头驴!” “一头驴啊!陛下不会是让我去西原杀佛在吧!”在小八眼中明一头驴可是想当贵重的。 “那你的跑腿费还真便宜!不扯了,你们四维门不是又案阁么,朕想让你找几个人的记录来看看!”楚牧说道。 “一般人的没问题,要是红皮绿皮的,那得总督卫批准才能带出来的!”小八有些担心自己的驴没了。 “这样啊!那看来待会得先把你家总督卫找来了!” 像是知道楚牧的想法一样,孟达已经在修身殿门口等候多时了。 楚牧一见大喜道:“哎呀,想谁来谁啊!” 孟达赶紧行礼道:“臣恭候多时了!” 楚牧忽然脸色一沉问道:“总督卫前来,不是马彪出什么事了吧!” “陛下勿忧,马彪虽然还没醒来,不过经神医一番医治已无大碍!”孟达微笑着说道。 “那就好,进来说吧!”楚牧说着走进了修身殿,一眼就看见推成山的奏折,心中一沉,这得什么时候才能看完啊。 可一扭头又看见一摞堆成山的文书,吓了一跳“怎么这还有一摞,在御书房没看见有这么多啊!” 孟达走了过来说道:“陛下误会了,这不是奏折,这是臣觉得陛下需要给带来的!” 楚牧疑惑的问道:“你带来的啊!”说着走了过去,拿起堆在最上面的一本,红色的封皮上写着“窦鼎之”三个字。 楚牧惊讶的转身看着孟达那张眯着眼微笑的脸,暗想这个人难道会读心术? 孟达并不意外楚牧的反应,过去永平帝也经常这么看着自己。 “臣觉得陛下可能需要看看这些,便自作主张的给您带来了!”孟达缓缓的说道。 楚牧笑着说道:“知我者,总督卫也!来来,快坐!” 孟达点头正要入座,隐隐感觉道背后一股不祥之气,回头一看,只见一人哀怨的看着自己。 “你还我的驴!!”小八咬着牙说道。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太祖其人 袅袅的烟气从茶杯中缓缓升起,孟达依旧保持着他一贯的微笑看着茶杯中或沉或浮的嫩芽,即使还没有喝,他就已经知道这个茶不怎么样。 作为爱茶之人,他一眼就能分辨出茶的好坏,宫中的茶因为这些年永平帝一再削减用度,档次大不如前,孟达抿了一口便眉头微蹙,但还是忍着咽了下去,毕竟这是皇帝赏的茶。 马辰龙在他身边多年,自是看出了孟达不喜此茶,便说道:“不好喝么?” 孟达尴尬而不是礼貌的瞪了他一眼,还是笑着说道:“陛下赏的茶岂会不好喝呢?” “那你怎么就抿那么一小口,要是好喝你多喝点,我再给你添水!”马辰龙说道。 孟达尴尬的说道:“陛下的茶,我得一点点品着喝!”继而瞪着小八轻声道:“你要干什么?” “你赔我驴!”小八对孟达拿着档案而来,导致自己的驴没了耿耿于怀。 楚牧一点都没注意到四维门最为怪异的那对上下级之间的对话,他在专心致志的翻看孟达送来的这一堆档案。 “这一共是多少人的档案啊?”楚牧问道。 孟达这才结束了与小八的“暗战”,起身回道:“这里是内阁诸公、六部尚书、一十八道督道和军中主要将领的记录,臣觉得陛下可能需要了解他们,便自作主张的拿来了。” “拿来的好,朕正想要看看这些,还准备……”楚牧突然意识到孟达可能已经知道了御书房议事的情况,笑了笑说道:“总之总督卫做得好!” “陛下如果还想了解谁,吩咐一声臣再派人送来!”孟达笑着回道。 楚牧拿起窦鼎之的那本红色封皮的档案说道:“今日御书房议事,首辅推荐了一批官员,可朕都不熟悉不敢轻易允诺用之,正在发愁!”说着偷偷看了孟达一眼,他还是那幅微笑看不出听完是什么态度。 “这是陛下必须面对的,首辅推荐了谁,如果陛下需要了解,臣可派人将他们的记录拿来供陛下参考!”孟达缓缓地说道。 楚牧点了点头道:“朕陡然被拥立为君,朝中之人大多不熟悉,不知道谁能用之,谁的话能信之。” “当年大行皇帝储君多年,继位之后也是花了不少时间才慢慢熟悉朝堂的情况,陛下不必着急!”孟达说道。 “幸亏有总督卫在,我还算有个依靠!”楚牧说完观察着孟达,自己已经如此表达了信任,孟达依旧面不改色还是那幅笑眯眯的样子。 “陛下这话臣受宠若惊!” “朝中之人总督卫应该熟悉,有谁你觉得可以重用的?”楚牧问道。 孟达那眯着的眼睛微微张开了一条缝,笑的也更加浓了,缓缓说道:“陛下,臣说过四维门不干涉朝政!” 孟达意识到这个年轻的皇帝似乎是在试探自己,不过他并无半点不悦,甚至还觉得这是件好事,如果楚牧真是个天真无邪的人,在他看来才真是麻烦了。 楚牧似乎很满意孟达的回答,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随手翻了翻窦鼎之那本厚厚的档案,问道:“首辅这记录可不少啊!” “堂堂大文内阁首辅,自然是四维门重点关注的对象!”孟达回道。 楚牧点了点头又问道:“首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句话楚牧没有半点试探的意识,真诚的看着孟达,希望他能说出自己的想法。 孟达没有半点犹豫的说道:“首辅的经历都在陛下手中,陛下看完自然有自己的看法。四维门负责详实的记录下来,但从不提供意见,以免影响皇帝的判断。” 楚牧顿了一下笑了起来,说道:“罢了,那我就自己好好判断了!对了,我还有几个人想了解一下,请总督卫待会派人把档案送来!” ………… 明月高悬,偌大的皇宫一片寂静,只能偶尔听见雅雀的鸣叫。 孟达走后,楚牧就一直在塌上看孟达送来的诸公的档案,可越看越头疼,因为他还不了解大文朝廷的运作模式和之前的历史,所以很多事看不明白。 楚牧所幸把那些档案先扔到一边,找来了上次还没开始看的大文《国史》。 好家伙,大文《国史》这么厚啊! 前几天楚牧抽空看了《大乾史》和前朝乌朝的历史,两个朝代近四百年的历史也就写了十几万字。 楚牧以为这个世界的人并没有详细记录历史的传统。 直到看到了大文《国史》,直接是三本词典啊! 一翻开更是惊讶,之前历朝历代的史书都是编年体,这本还是纪传体啊!大文一建立写历史规矩都不一样了。 楚牧前一世就很喜欢历史,但却不喜欢看枯燥无味的《二十四史》,但这本大文《国史》一开篇的《太祖本纪》就深深的吸引了他。 不像前一世的那些开国帝王,在娘胎里就有天降异象,或是出生之时风云突变。大文太祖的降生却毫无异象,非要说那天有什么特殊,只能说那天特别的晴朗,晴朗到太祖他妈觉得这么好的天不去播种,都对不起家里的几亩薄田,结果一个不小心在田间就把太祖生下来了,甚至脐带都是用镰刀割断的。 作为家中的第五个孩子,太祖幼时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甚至还有点笨笨的。太祖他爹一直怀疑是不是割脐带的时候,把头给割着了。送去读书也读不进去,索性剩下钱早早的就跟着父母在家务农,可不想十三岁时太祖在山里拾柴,被毒蛇咬了,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无济于事,当晚就咽了气。 本来都已经放进了棺材,就准备第二天下葬了,哪知过了一夜太祖又活过来了。经过这一次死而复生,太祖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人也不傻了活也不干了,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父母劝了也打了,可他依旧如故,逐渐的也没人再管他了。 就这么过了五年,太祖突然离家出走去往城里,靠着自己写的故事在茶楼里说书一下出了名,每天成千上万的人等待他登台说书,不到半年他便发了财在城里买了宅子,把父母都接来享福。 当时正值乌朝末年天下纷乱不止,太祖却丝毫不关心国事,只顾着说书赚钱。可命运就是这么奇妙,人在茶楼坐祸从天上来。 当时乌朝统治中土,严刑峻法惯用连坐。太祖本来毫无反乌之心,只想闷声发财,结果他都没见过的叔叔的夫人的堂兄的外甥参加了起义军被抓,太祖莫名其妙的被株连到了……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梦中五千年 太祖被逼无奈逃走参加了起义军,结果自从入伙以后,起义军势力越来越大,可内讧也越来越严重,不到三年换了四个首领,最后群龙无首,太祖就被拱了上去当了首领。 本来只是个暂时妥协出来的首领,可偏偏带领起义军接连获胜,不到三年就推翻乌朝的统治将其赶回了老家,太祖也成了无可争议的天下共主。 建立大文以后,太祖定下重文不抑武的国策,制定了相对宽松的律法,尤其废止了连坐大幅收紧了株连的范围,除非极少数谋反和通敌外基本没有株连的情况了。 同时抑制地方势力将兵权集中,对于开国功臣给予大量的财物奖赏和极高的名誉,但不授予封地和世袭罔替的爵位(西门家除外)。 耗费巨大花费数年丈量了全国土地,从此废除人头税,而主要赋权全部来自于土地,有地才纳税无土不纳粮,迅速的赢得了广大百姓的支持。 并且趁着改朝换代之时,彻底摧毁了盘踞各地的世家大族,加强科举取士,从此为官只有科举这华山一条路。但又大大缩小了取得功名之人的权利,虽然保留了不必服劳役的优待,但名下土地除了规定的数额外不再享有免税的特权。 看到这里楚牧放下了《太祖本纪》,揉了揉早已疲劳的双目,心中琢磨着自己这位老祖宗。 这祖宗很神奇么! 这时毛愚走入殿中,看见楚牧终于放下来书,赶紧上前问道:“陛下,能用晚膳了么?” 楚牧点了点头,说道:“端着来吧,我就在塌上吃!” 晚膳其实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楚牧一直在看书,毛愚几次想要提醒都怕打扰了皇帝,便吩咐将菜一热再热。 没一会儿毛愚就将晚膳的五菜一汤端到了塌上的案几上。 “陛下,用膳吧!”毛愚轻声说道。 楚牧“嗯”了一声,忽然看着毛愚想起这小子之前能答出大文的疆域,想来是读过书的,便问道:“太祖的事你听说过么?” 毛愚一愣,显然他没想到楚牧会突然这么一问,赶紧点点头回道:“太祖神武,他的传说天下谁人不知。” “哦!正好,你来和朕说说!”楚牧指着一边的椅子,道:“去,把椅子搬过来,你也没吃吧,跟朕一块吃,边吃边聊!” “太祖的事,我也知道!”小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着碗筷站在了一旁。 “行,那你也来边吃边聊!”楚牧笑着说道。 毛愚还是在宫中待了几年,虽然现在楚牧待自己很亲切,但他也不敢放肆,只敢扒饭连菜都不敢夹。 楚牧察觉到,便夹了一根排骨到他碗里,说道:“说说,你听说过太祖什么传说!” 毛愚一看天子给自己夹菜,激动的哪儿还说得出话来。小八一看他半天不说,就把那块排骨夹走,说道:“半天不说,他根本就不知道,我知道!听说太祖本来只是一个普通小孩,但一次奇遇碰见了神龙,好大好大的那种神龙,神龙带太祖去了天国!” 楚牧忍不住笑起来:“太祖不就是上山被蛇咬了一口么!怎么还出现神龙了!” 哪知毛愚也说:“陛下,他说的没错,奴才小时候也听说太祖是遇到神龙了,得以天境一游,回来以后就大通透了!所以能写下《梦中五千年》,能一举推翻大乌,平定四方!” “等等!《梦中五千年》是太祖写的?”楚牧想起那本李正找来的那本《梦中五千年》惊讶的问道。 “是啊!传闻太祖跟着神龙去了天境,看似人间一瞬,事实上太祖在天境待了五千年,回来以后将在茶馆里说书,借以讲述那天境五千年的故事。太祖晚年花费数年将那天境之事写下,说是曾经一梦,故曰《梦中五千年》”毛愚认真的说道。 小八嚼着排骨点头道:“对对,就是这样!听说是太祖怕泄露天机,所以说是自己做了一个梦,梦见的这些。大家都不信,谁一个梦能梦那么多事啊!” 楚牧蹙眉想了半天,嘀咕道:“梦中五千年?” 毛愚接着说道:“正因为《梦中五千年》之恢弘之详实,远在《大乾史》和大乌国史之上,所以本朝学史论史科举考的历史,皆以《梦中五千年》为主!” “何止啊!那街头说书的,戏班唱戏的,哪个不是截取《梦中五千年》里的故事。”小八边吃便说道。 毛愚点点头,附和道:“对对,我从小就爱看刘关张那三兄弟的故事!” 小八听闻说道:“俺也一样!”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起来,唯独楚牧愣在了那里。 “那刘关张不会是刘备关羽和张飞吧?”楚牧有些发懵的问道。 “诶,原来陛下也爱看这段啊!”小八笑着说道。 楚牧一下就站来起来,大声问道:“朕那套《梦中五千年》呢?” 把小八和毛愚吓了一跳,毛愚赶紧起身去书柜翻找,片刻后就抱着厚厚的《梦中五千年》而来。 楚牧赶紧接了过来,一翻开就看到了一首熟悉的词。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楚牧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坐到了塌上,又笑的站了起来,笑的指着小八,又笑的拿起《梦中五千年》亲了一口。 让一旁的小八和毛愚吓得不轻。 “陛下这是怎么了?”毛愚惊恐的问道。 小八摇了摇头,说道:“我听说过有人读书读疯了的,但没听说谁看第一页就疯了的啊!” 毛愚赶紧捂住小八的嘴,严厉的说道:“慎言!这是天子,你敢说疯,不怕掉脑袋啊!” 小八一听也是吓得不轻。 “哈哈哈哈,这本书我怎么早没发现!”楚牧捧着《梦中五千年》如获至宝,又道:“今晚谁都别打扰朕,朕要好好看看这本神书!” 说着楚牧就往躺上一趟,开始翻看《梦中五千年》。 空留小八和毛愚傻站在一边,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一个小太监在门口探头探脑,毛愚赶紧走过去准备驱赶,小太监与其耳语几句又把什么东西交给了毛愚。 毛愚为难的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小太监刚给他的绿色本子。陛下刚说别打扰他,让毛愚十分纠结。 小八一看便知道那是他们四维门的绿皮档案,便问道“这是总督卫送来的么?” 楚牧听到抬起了头,问道:“朕要的东西送来了?” 毛愚赶紧上前递上几个绿色本子,回答道:“这是四维门刚送来的!” 楚牧拿着绿色本子看了看,点了点头,说道:“好,朕看完五千年,就看这些!”说着把一本绿色档案拿了起来,指着上面的名字问道:“你知道这个人么?” 毛愚定睛一看点头道:“好像听说过!” “明天早上传他入宫!朕要见他!”楚牧一脸严肃的说道。 (昨天一起床手机就坏了,是彻底的坏了,所以一天都很不爽,回头看昨天写的,觉得写的不太好,有愧于大家了,更加有愧于那么多还给我投月票和推荐票的朋友了!这几天剧情会有新的发展,我也调整心态争取写好,希望大家还是一如既往的追读!谢谢了!) 正文 第七十六章 悲伤的神捕 在早早就升起的太阳的光泽中,京城的大街小巷川流不息,一派繁华的景象,如果不是酒肆和青楼还关着门,都看不出现在还是在国丧期间。 人们似乎很快的从永平帝驾崩的悲伤中走了出来,即使他们中大多数曾是那么的敬爱这位仁义的天子。 谁也无法苛责他们,对于老百姓来说,又有什么比自己的生活更重要呢?总得笑着走下去。 不过也还是有人久久的沉浸在悲伤当中难以自拔。 在东城一条并不起眼的小巷里,有一座颇为雅致的小院,里面种满了花花草草,鸟雀鸣于枝头飞蝶戏于其间。 即使住在附近的人都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宅子,偶尔有人曾经一窥其中风景,猜测这里或许是哪位达官显贵金屋藏娇之所在。 不过很可惜,这里面没有一个女人,甚至连看门的两条狗都是公的,阳气之盛连住在这里的五个男人都觉得难以忍受。 可不忍受也得忍受,京城寸土寸金,他们五个年纪轻轻又非京城人士,哪里置办得下属于自己的家,即使他们是神捕营五大神捕。 一般情况下,白天这里是没人的,五大神捕公务繁忙总是早早就出门当差了,就算偶有闲暇也会出去躲阳气。 可今日很特殊,有两位神捕都留在里家中,虽然他们也是情非得已,毕竟一个很悲伤一个很受伤。 受伤的是吴隐,那日在英王的府邸力拼两位无畏境的高手,虽然最后成功脱身,但也付出了大腿一刀背后一刀的惨痛代价。不过得以带薪养病,外加三百两的抚恤,让本就好静的他感觉这伤也受的不亏。 此刻最让他烦心的是,身边那位悲伤不已请假在家的顾斩,吴隐只想静静的一个人待着,而顾斩却日日都假借照顾他的名义,在耳边嘀嘀咕嘀嘀咕的说个不停,让他烦心不已。 “哎,如果哪天我走了,也不用哥几个破费,我屋子里还有上次清明买的一扁担纸钱,还没机会烧,你们就画个大圈,全部烧给我吧!”顾斩哀怨的说着。 “嗯!”吴隐面无表情的都懒得多说一个字。 “哎,你说我死算不算因公殉职,上面会不会给我老母一点抚恤?”顾斩又问道。 “嗯!” “我也觉得应该给点,而且你说尚书大人是不是也得表示表示?毕竟我是为他办事惹下的祸事!” “嗯!” “哎,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死法?好歹我也算立过不少功劳,会不会许我一条白绫让我自尽?起码还能留个全尸!” “嗯!” “要是斩首可如何是好?万一车裂又该怎么办啊?总不能是千刀万剐吧!听说被剐完,百姓还会捡肉回家吃了,那我岂不是最后成了茅厕里的一坨大粪?!” “嗯!” “如此想来,得准备点毒药,还得是一滴毙命的那种,感觉不对就直接饮鸩止命,留个全尸!”顾斩说着一脸哀愁。 吴隐缓缓的抬起胳膊指着一旁的柜子,顾斩扭头看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那有!”吴隐严肃的说道。 顾斩疑惑道:“什么?” “毒药,一滴必死!送你了!” 顾斩一把握住吴隐的手,道:“哎,也只有你还能想着替我省钱!” “最好现在就喝,太吵了!”吴隐面无表情的说道。 顾斩一把甩开吴隐的手“滚!” 几天之前那个夜晚,顾斩奉命去阻拦楚斌入宫,虽然从头到尾都有点消极怠工,过程也一波三折,但终归是把楚斌重伤,最后是如今太后亲至他才收工撤离,之后上面也没有多加苛责。 本来顾斩以为自己是两边都没得罪,上面交代的事干了,太后那边自己也识趣的退了。 可万万没想到啊,第二天楚牧继位了! 顾斩清楚的记得,那晚上楚牧提醒过自己好几次,说他不是一般人。天啊!谁能想到他这么不一般啊! 一开始自己还怀疑他是四维门的人,谁能想结果四维门都是他的人! 自从楚牧继位,顾斩便惶惶不可终日,弑君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啊!他甚至去查过皇帝继位前刺杀算不算弑君,可查完他就觉得自己脑子有病。 他想过要不要提前畏罪自尽,但他确实怕死,想着能多活一天算一天。于是每天一封遗书,坐等皇帝派人来抓他,可等啊等,遗书都快写成日记了,没人来抓自己啊。 “你说陛下是不是忘了这事了?”顾斩一边剥橘子一边问道。 “嗯!” “其实想想看,那晚上我真的很给陛下面子了,对他一直礼貌有加!甚至一直称呼他为阁下。”顾斩吃了一片橘子,心中又唤起一阵希望。 “可惜他成了陛下,而且你自己说的,你聚了七成功力的两指点在了陛下的腰上,最后和秦坤一对掌,还把陛下给震昏了!”吴隐面无表情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顾斩听闻感觉橘子都不甜了,道:“是啊,我连龙腰都点了,还震龙发聩,完了!” “我再说一遍,那有毒药,一滴必死!”吴隐指着柜子面无表情的说道。 顾斩默默的又吃了两片橘子,悔恨的说:“人之将死,总得放纵两天,把之前想干没干的事都干了,可偏偏现在是国丧期间,七星街还在封街,酒家也不开门!哎,人生最后只有吃几片橘子聊以自慰!” “橘子是大伙给我买的!”吴隐伸手想去拿自己为数不多的橘子,可忽然停止了动作。 顾斩刚拿橘子放进嘴里,顿时眉头一皱扭头望向了门口的方向。 两位神捕即使没有刻意的感知,也察觉到了门口有可疑的人。 不过片刻,院中的两条公狗也开始狂吠。 “不会是陛下派杀手来了吧!”顾斩惊恐的说道。 “或许吧!再说一遍,那有毒药,现在吃还来得及!”吴隐说道。 顾斩忽然脸色严峻起来,一抬手,靠在角落的剑瞬间飞入他的掌中。 吴隐表情终于有了变化,诧异道:“你要拒捕?” 顾斩摇了摇头“我死也得把这跟了我十几年的剑带走,留下明天就会被那个赌鬼送进当铺!”说完深呼一口气,决绝的走出了房间。 虽然踏着决然的步伐,但顾斩心中依旧慌得一比,一瞬间他甚至希望门口之人只是迷路了,敲门来问路的。 不过他怎么会听不出门口有五个人和一辆马车。 这不是正是捕快拿人的标配么! 深呼了一口气,顾斩推开大门,两条一身火气没处撒的大土狗马上就冲了出去一顿狂吠。 “顾斩在此!动手吧!”顾斩举起手等着人来上枷锁,可出门一看疑惑道:“人呢?” 再一抬头看见几个穿着太监服的人趴在院墙上飒飒发抖,为首的毛愚看见顾斩说道:“您是顾神捕吧,遛狗得纤绳啊!吓死咱家了!” 正文 第七十七章 陛下的任务 顾斩很庆幸,自己没有被直接上枷入狱等候问斩继而挫骨扬灰。 反而被皇帝召见入宫面圣。 难道陛下也感觉到那一晚自己是奉命行事情非得已? 是啊!那晚上自己一直对陛下客客气气的,虽然确实点了龙腰,可天地良心啊!是龙自己冲过来的,绝非自己蓄意点之。 虽然也算见过不少大场面,但还是第一次和这么多太监共处一室,马车里的顾斩显得很局促,但至少这里阳气不那么盛。 “请问这位公公,可知陛下宣我何事?”顾斩鼓起勇气问道。 “我可不敢随意揣测圣意!神捕去了自然就知道了!”毛愚冷冷的回道。 顾斩想了一会还是仍不放弃又问道:“顾斩有幸曾经一睹龙颜,得知陛下继位,真是万分高兴!” 毛愚听闻,一副皇帝又不在你跟我这拍龙屁干嘛的表情,只是礼貌的点了点头。 “我是日夜思念陛下,公公,不知陛下最近身体好么?每天睡得香么?”顾斩问道。 毛愚严肃的说道:“顾神捕,您在衙门这么多年,应该知道陛下的情况可不能随便打听!” 是啊!皇帝的身体情况岂是能随便透露给人的,就算只是关心的问问,在这国丧期间刚刚又经历了英王遇刺的风波,也有可能被怀疑是居心不良! 顾斩一脸紧张赶紧闭嘴。 毛愚或许是看出了顾斩的紧张说到:“不过神捕屡破奇案忠心大文,自然不是什么居心叵测的人”凑了过去小声道:“其实啊,陛下最近不太好,成宿成宿的睡不着,总说腰疼!” 听完顾斩的汗毛都吓的立了起来,颤颤巍巍的问道:“腰疼?” 毛愚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嗯,不光腰疼,有时头也老疼,说是入宫前昏过一次!” 顾斩咽了咽口水,往后一躺,瘫在了车厢上,心想“完了完了!皇上身上这点毛病都跟自己有关系,这下完了!” 顾斩虽是武者出身,但也是读过几年书的,更是看过《梦中五千年》。那本太祖传世的书中,虽然描写的是天境之事,可事事都是现实的鉴镜。 书中曾有皇帝喜欢亲眼看着人被千刀万剐而不觉朵颐。 曾有皇帝喜欢亲手将人剁成肉酱砸成肉泥。 更有不是皇帝胜似皇帝的女人,把讨厌的人挖眼削鼻割舌在斩断四肢放入瓮中扔进茅房…… 顾斩越想越怕,自己给陛下造成了这么大伤害,陛下难道也是要亲手将自己折磨致死? “神捕,到了!”毛愚拍了拍顾斩。 虽然久居京城,但顾斩还从未来过皇宫,就算他天下闻名,可宫门岂会因为名显而开。 他曾经远眺这座宏伟的建筑群,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够身着朝服走进这里,在大殿之中高谈阔论,即使他连大殿的样子都幻想错了。 顾斩紧紧的跟在毛愚身后,刚进第一道宫门,他那把曾经破云见日的神剑就被金刀卫收走,还被人全身搜了个遍。虽然金刀卫看见飞鹰服知道他是神捕,脸上充满了敬意,但搜的时候一点也没留情,把顾斩挠笑了好几次。 又穿过数道宫门,终于来到了修身殿前。 毛愚让顾斩稍待,自己先行进入通报。 片刻后,毛愚出来喊道:“宣顾斩!” 顾斩深呼一口气,低着头缓步走入了修身殿。 一进来,他便看到楚牧侧躺在塌上,凝望着自己,身后的殿门突然关闭。顾斩猛然瞪大了眼,他突然感觉到身后站着一位强大的武者。 “你来了!”楚牧轻声的说道。 顾斩赶紧跪在地上,回道:“罪臣顾斩叩见陛下!” “哦?神捕何罪之有啊?”楚牧问道。 “罪臣有眼无珠,不识真龙,误伤了陛下,罪该万死!”顾斩回道。 “误伤?朕怎么记得你是一路紧追,朕无论如何暗示你都要阻拦朕进宫,不是么?”楚牧慢慢的说道。 顾斩倒吸了一口凉气,楚牧这话等于把他罪名又加了一条。 楚牧缓缓起身,撑着自己的腰说道:“自从那日一别,朕的腰就日日作痛,朕的头时时发昏。太后是知道真相的,几次要我将罪魁祸首杀了……” 顾斩心中一颤,他感觉背后那位强大的武者正向自己走来,是要一掌拍断自己的腰么? 马辰龙从门口走到顾斩身后伸出双手,顾斩眼睛一闭已经认命了。 可马辰龙没有攻击他,而是在解开他的飞鹰服,顾斩懵了?这是干嘛,脱衣服准备千刀万剐么? 马辰龙发现顾斩呆呆的看着自己,说道:“看我干什么,你以为我想扒你衣服啊!” 顾斩不敢反抗,任由自己的衣服被一件件脱去。 楚牧走了过来看着他壮硕的身体,以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手臂上长长的疤痕,背后被火烧过的痕迹,小腹上过了多年依旧清晰可见的五指掌印。 “太后让朕杀你,可朕知道能成为神捕营的神捕乃是万里无一的高手,杀了太可惜!”楚牧缓缓说道。 顾斩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可是你毕竟也算参与了皇位的争夺,也确实深深的伤害了朕!” 顾斩又蔫了。 “朕专门去查阅了你的生平!”楚牧说道。 顾斩很疑惑,他的生平很多事自己都不记得了,怎么还有人记录下来了? “你出生乡野,起于微末,你的父亲散尽家财勉强把你送入县衙当了一名捕快,你也很争气,一步步从县衙干到了京兆府,屡立奇功又被选入神捕营。你曾为缉拿一伙歹人,不眠不休三个昼夜,于百人激战身中八刀而不退!你也曾为破命案,与三位无畏境的高手拼命,而昏迷数日!你更因为……”楚牧复述着四维门记录的顾斩生平。 “看着你这一身伤,看来朕看到的记录没有错!试问朕怎么能杀一个为国尽忠,一个脚踏实地一步步成长起来的神捕呢?”楚牧一把扶起了顾斩。 显然皇帝的话深深的打动了顾斩,这一席话说的,顾斩过去自己都没发觉自己这么了不起。 “那一晚,朕也能感觉到,顾神捕前来阻挡并非由衷!对朕也算客气!平心而论,以你的武功,非要阻挡朕一步都动不了!”楚牧说道。 顾斩知道自己不会死了,激动地又想跪下谢恩,被楚牧拦住。 看到顾斩泛红几乎要哭出来的眼睛,楚牧大概知道自己成功了拿下了这位武功高强还身在要害部门的神捕。 回想那一夜,楚牧一直觉得顾斩是个神妙的人,虽然出手阻拦,但始终没有用尽全力。昨日秦坤一席话,也证明了顾斩那一夜确实是出工不出力。 看了四维门关于顾斩的记录后,楚牧发现顾斩出身贫寒,是靠自己一步步成为五大神捕之一的,而非走关系升上来的。 而正因为顾斩一直想“进步”,而背后有没有高官为其助力,楚牧知道这是自己可以用的人。 所以今日召见顾斩,特别告诉毛愚要他趁机吓唬一下顾斩,刚才顾斩前来自己又学着西门言君那讨厌的腔调,实实在在把顾斩给吓着了。 再峰回路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一番对其生平的表扬,说的顾斩差点男儿泪都洒出来了。 “陛下这番话,让顾斩无地自容!那一夜我真是瞎了眼……”顾斩悔恨的说道。 “罢了!你我君臣不挡不相识,日后或许还会传为一段佳话!”楚牧看着顾斩的眼睛,真诚的说道:“朕希望顾神捕能成为朕的得力干将!顾斩,朕能相信你么?” 顾斩一脸严肃跪倒在地,说道:“顾斩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楚牧微微一笑,说道:“很好,朕正好有一件事想交给你去办!” 正文 第七十八章 真狗血 皇宫可以很大,大到曾有太监饿死,数月之后才被发现。皇宫也可以很小,小到顾斩刚到修身殿,消息就传到坤德宫。 太后正在小憩,但并不妨碍她忠实的奴仆主动为他们的主子去打探消息。 几个坤德宫的小太监徘徊于修身殿附近,想要接近窥视却被守在外面的马辰龙呵阻。 “看什么看,不怕溅一身血啊!” 小太监们不懂马辰龙的意思,但面对四维门的人也不敢嚣张,只得悻悻离开,躲在远处观察。 修身殿内,楚牧正在与顾斩耳语。 顾斩的脸时而舒展时而惊恐,时而讶异时而扭曲,最后则是一脸呆滞的样子。 “朕的话听明白了么?”楚牧问道。 顾斩抬起头微微的点了点头,他没有想到皇帝刚刚表达了对自己的看重,就布置了一件这么险恶的任务给自己。 “这件事事关重大,希望你能查清楚真相!记住,对任何人不能透露半个字!”楚牧严肃的说道。 顾斩又点点头,道:“臣记住了!” 或许是看出了顾斩的紧张和疑虑,楚牧语气变得柔和起来,说道:“也无须太有负担,这件事也可能仅仅是个巧合。相信你定能帮朕查清楚的!” 但话锋一转又说到:“这件事朕本可以交给四维门去办,可朕不能事事都指望他们,也需要有些在宫外可以信赖的人。这第一个,朕希望就是你!” 顾斩本来忐忑的心,因为楚牧的这一番话说的心潮澎湃,再次跪下:“臣敢不用命!” 楚牧将其扶起,道:“此事务必谨慎,莫要他人知晓!” “臣知道!只是最近因为马侍郎的事,很多人都盯着刑部和神捕营,此时我贸然行动恐走露风声,请容臣几日!”顾斩请示道。 楚牧想了想,最近的事情确实太多,刑部这段时间又在风口浪尖上,确实不宜行动,便道:“嗯,具体什么时候去查,你自行掌握!” “还有,今日朕召你前来,必然会引起各方之猜测,此时朕与你之间的关系还不能让他人知道!只有委屈你了!”楚牧说道。 顾斩以为皇帝的意思是暂时背地里重用自己,但却不能挑明更不能给他升官赏赐,让他你不要有情绪。 可万万没想到楚牧的意思是……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顾斩脸上。 还没等顾斩反应过来,有一记耳光扇了过来。 “陛下,您这是?”顾斩双颊已经红肿了起来。 “为了迷惑别人,只有如此了!”楚牧转身去案上端来一碗,顾斩以为是陛下要自己忍辱负重敬自己一杯酒。 可那是一碗狗血,真的狗血! “委屈你了!准备好了么?”楚牧问道。 顾斩看着那碗鲜红的狗血,疑惑的只发出了一个音“啊?” 片刻后,顾斩的惨叫声响彻了皇宫,甚至浅眠的西门言君似乎都听到了他的叫声。 等修身殿的门再次打开,马辰龙看到一个满脸是血,蓬头垢面的顾斩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你最好回去养好身体,朕以后头疼一次就找你来打一次!”楚牧的声音从殿内传出。 顾斩入宫被皇帝殴打的事很快便在朝中传开,对于知道内情的太后和内阁诸公,都以为楚牧是在为那一晚被顾斩所伤而报仇。 鉴于顾斩确实受了不轻的伤,还连续写了几封辞书请求回老家,谁也没对他和楚牧之间的见面产生怀疑。当然为了避嫌谁也没为顾斩仗义执言,只有刑部尚书章法暗地里派人送来了二百两银子当做慰问。 给顾斩安排完任务后,楚牧还有一件事挂在心上,那便是去找四维门的神医。 虽然这几天没有再毒发,但这个毒一直是他的心头大患,自从知道了四维门的神医,楚牧便决定找机会去探访一番。就算不能直接弄到解药,至少也希望能搞清楚自己中的什么毒,再想办法解毒。 不过这几天是不行了,登基大典在即,太后和内阁又时刻盯着自己,实在没办法行动,只有在登基大典以后再伺机出宫了。 ………… 夜幕降临,国丧期间不许有任何娱乐的活动,晚上就变得十分的无趣了。 街上的行人寥寥,沿街的店铺也纷纷准备封板关门。满城那家兼卖败火茶的药店,掌柜的边打着算盘合计今日的收益,边等待着最后几个喝茶闲聊之人的离开。 结果仅剩的两人还没走,那个总爱装神弄鬼的游医又来了。 “茶卖完了!”掌柜的有些不悦游医的到来。 “没事,今天不喝了,跟大伙聊两句就回家了!”游医并不在乎掌柜的态度。 “哟!这么晚还不舍得回家,是又有知道什么机密来炫耀了吧?”还在喝茶的老头问道。 “怎么,不想听谁是行刺案的真凶?行,那我回家!”游医做事要走。 老头赶紧拉出他小声道:“别走啊!你真知道啊?” 游医一把抢走老头手中没喝完的茶,也不嫌弃抿了一口,缓缓的说道:“我能不知道么!今天就不卖关子了,免得又说我故弄玄虚。”说着他看了看四周,小声道:“是刑部侍郎马彪!” 掌柜听到游医的话,稍微一顿但马上又装作无事的继续拨动着算盘。 “老板,我的药配好了么?”那位年轻男人出现在门口。 游医几人专心致志的分享“机密”都没有抬头。 “您来了啊!我还以为今天不来了呢!”掌柜的笑着说道。 “家里的事给耽误了,真麻烦啊!”年轻男人说着眉头微微一挑。 掌柜心领神会的说道:“您要的药我找到了,你受累,跟我到后面验看验看!” 掌柜嘱咐完学徒看着店后,便将年轻男人请进了后堂一座堆满药材的屋子。 “怎么样?”掌柜的问道。 “出事了,四维门已经知道马彪被我高原圣境所驱使!”年轻男人回道。 掌柜听闻不禁眉头紧皱,又问道:“连马彪都不知道我们是谁,四维门是怎么知道的?” “有人说是他们的新皇帝猜出了的。” 掌柜的冷笑道:“猜出来的?要猜也应该猜长年关照马彪的窦鼎之,怎么会猜到我们圣境头上来?”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最近风声紧,我不敢多打听,你也知道在四维门里稍有不慎可能会暴露的!” 掌柜点了点头,问道:“你今日前来为何?” “之前我们好像小看马彪了,他好像知道了我们的一些情况!”年轻男人说道。 “什么?”掌柜瞪大了眼。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他还没有说,好像准备借着这个谈条件!”年轻男人说道。 掌柜的一脸冷漠的说道:“不管他知道什么,不能给他谈这个条件的机会!” 年轻男人摇了摇头说道:“他在四维门,我没有机会动手!” “要他死不必非要动手!”掌柜挑着眉看着恍然大悟的年轻男人。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大文的朝堂 一连几天,出乎楚牧的意料,自己居然在宫中享受了难得的岁月静好。内阁那几个老头没有再来打扰自己,太后也没给自己找事。 楚牧每天除了去大殿祭拜永平帝,和去慈安宫坤德宫问安外,便一直待在修身殿看史书看大文重要人物的档案,了解朝堂及大文的情况。 看的越多楚牧越觉得太祖是个了不起的人,虽然都是穿越者,但不得不承认,太祖不光名义上是自己祖宗,水平也是自己祖宗级的。 要知道每个王朝到了后期都会出现很多相似的问题,比如土地兼并严重、人口增加却税收减少,地方豪强等等问题。这些问题不是不能解决,只是随着时间推移,既得利益的特权阶级日益膨胀,他们会千方百计的阻碍改革,所以虽然当权者知道问题之所在,却有往往无力解决,毕竟这些既得利益者总体上来说是王朝最坚定的维护者和基础。 太祖的做法是一开始就把问题的源头堵住,而立国之初最是适合大破大立。 各地世家豪强稍有不服者,便出兵镇压之。就算你是听话顺从的世家大族,我也不给你什么特权,想要当官,对不起,只有科举考试这一条路,有本事你家代代都能出才子,辈辈都能中进士! 这样世家大族就很难一直维持。 但科举也是有问题的,过去的科举考试,但凡取得功名就会有相应的特权,比如免除徭役名下土地免税等等,一开始这些都没什么,可往往随着时间的推移,能够免除赋税的人越来越多,而他们名下的土地也是越来越多,导致越往后国家能收的税越来越少,没办法只能逮着底层农民反复拔毛,最后的拔出了农民造反。 所以太祖极大压缩了取得功名之人的特权,尤其是名下土地免税和免除徭役做了严格规定,超出的该交税交税,该给我去服徭役就乖乖的去。但是面子的上特权还是保留了,比如见官不跪、刑不上士大夫等等。毕竟读书人最是要面子的,这些还是得留给他们。 这些措施要是王朝中后期施行,读书人都能跟你科举罢考上京城堵门,但在国家初立,太祖威望正盛之时,干了也就干了。 不光这些大的方面,太祖对具体当官也有规定。 内阁作为皇帝统治国家最主要的机构,和最重要的意见提供者。过去有着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太祖则规定入内阁者,可以没经过翰林院,但必须得有地方为官经验。 一来是那些进士一当官就在京城,一路干到内阁,时间一久难免拉帮结派。所以开始就给我到地方上去历练,别待在京城的衙门里泡资历拉关系。 二来避免了过去那些内阁阁员,没有实际地方治理经验,就会之乎者也或者夸夸其谈纸上谈兵,根本不了解地方上的实际情况,胡乱给出想当然的意见。 所以目前的四位内阁大臣,有三位都是从地方上一步步干上来的。别看窦鼎之是外戚,太皇太后的亲弟弟,当年还是进士出身,还不是金榜题名完就给踢到穷乡僻壤当知县去了,在三个道辗转了十四年才得以入京为官。 唯独张渊一路从礼部小官做起,十五年顺风顺水干到礼部尚书,可碍于规定死活进不了内阁。别以为清流就不想“进步”,张渊还不是想去文渊阁待着。没办法只能主动申请去地方为官。可好死不死刚去泉门道做督道,第一年就发生百年一遇的水灾,灾民百万死伤无数,作为封疆大吏他自然是难辞其咎,结果被降了两级。本来是为了进内阁曲线救国,最后张渊生生在地方上干了十年才再次回到京城,而且还是干礼部尚书,又过了三年才得以进入内阁。 但不得不承认,内阁大臣因为都在地方干过,很多事情上的看法和作法确实更加实际。也很少发生前朝那些地方官员蒙骗朝廷的事了,毕竟大家都在地方上干过,你那点小九九内阁那些人精能不知道? 但太祖终归有失策的地方,他千方百计的设计制度,依旧没有杜绝拉帮结派,大文历代朝廷中都有派系的存在。 不过这能怪太祖么?只有有人的地方,哪里没有团团伙伙呢? 如今的朝中,就存在着不少派系。例如以窦鼎之为首的首辅派,也是目前朝中最大的派系,人数众多还占据要职。这派也被称作“四句派”,因为窦鼎之一直以来特别喜欢《梦中五千年》里一位大儒的所说的横渠四句,而他一开始的志同道合的同僚也很喜欢横渠四句,后来外人便称他们为四句派。 以张渊为首的清流派,因为张渊很喜欢那句“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也被人成为“不愠派”,甚至很多读书人都会亲切的称张渊为不愠先生。不愠派是个很奇怪的派别,其中既有官员也有大儒,甚至很多没有取得功名的读书人也自称是不愠派的,所以这派人数最多,但在朝中的力量远逊于四句派。 高光义既是清流派的一员,同时还是泉门派之首,顾名思义,这个派系主要成员都是原籍泉门道的官员,不过这几年很多南方其他各道的官员也加入了泉门派,现在有不少人称泉门派为南派。 有南派自然也是北派,而北派之首就是次辅袁复,因为这一派如今支持太后,也逐渐被人称为太后派。本来是朝中实力一般的派系,因为袁复两年前被拔擢为次辅,而郑义和汪琦又成为礼工二部的尚书,北派的实力得以大大增强。 这些派系有时合作,比如内阁那三位总是联手对抗西门言君,有时也对垒,比如三年前四句派就和不愠派为了要不要让英王暂时监国的问题上发生了激烈对抗。 而这几天这些派系的首领,也就是内阁的四位大臣之所以给新天子“放假”,完全是因为事情太多顾不上去打扰楚牧了。 本来光是登基大典和国丧都让他们焦头烂额,谁曾想马彪的事被人刻意捅了出去,无数的奏折被送至内阁。 窦鼎之坐在文渊阁看着一份又一份的奏折,他当然知道这是太后所为,更知道一场新的斗争又要开始了…… …… 四维门东南角有一座独立的小院,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奇异的植物。或许是长年散发出让人作呕的味道,四维门很少有人会来这里。而唯一一个常来此处偷吃的人最近又离开了四维门,导致这里显得格外冷清。 但冷清不代表冷,实际上院子正中间的屋子里此刻热气腾腾,烘烤着赤身裸体的马彪。 马彪自从被人知道了自己的癖好后,好像已经不在乎任何事了,就像此刻,一个老头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一丝不挂的他却丝毫不在意。其实也不用在意,反正这个老头是个瞎子。 “准备好了么?”瞎老头拿着两把奇怪的小刀问道。 “别给我治了,反正我是要死的人了!”马彪冷冷的说道。 “你可以死,不过得再我把你的毒解了以后再死!”能说这话的自然是四维门的瞽神医。 片刻后马彪的喊声响彻了四维门。 “啊!好疼啊!” “哎呀!扎错了!自从眼瞎了老是扎不准!” 正文 第八十章 瞽神医 持续了半个时辰的嚎叫终于结束,四维门东南角的小院又恢复了平静。 在马彪终于昏厥过去后,老头走到一旁的架子边,架子上放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和许多晒干的蛇虫。 在架子上摸了半天,老头拿起了一个葫芦,摸了又摸闻了又闻,确定这是他装酒的葫芦,才放心的抿了一口。因为有过惨痛的教训,他不得不谨慎,生怕又喝错什么东西。 “啊!”酒精滑过喉咙让他不自觉的发出了享受的声音。对于他来说,忙碌过后喝上一杯小酒便是人间最惬意的事了。 片刻后,袅袅青烟从砂锅中泛起,老头又抿了一口酒,将咸菜放入锅中,拿着小刀准备再切点豆腐。 正要下刀,可能是想起了这把刀之前刚刚扎过马彪,便把刀放在砂锅下的小炉子上烤了烤,可惜他距离没有把握好,刀上的血迹还在又把炭灰给蹭上了。 有人说咸菜滚豆腐皇帝不如吾,在老头看来这就是屁话,没有肉的火锅连灵魂都没有,还能跟皇帝比? 老头一伸手便从一旁大木桌的夹层里拿出一块鲜肉,切下一半后又扔回了夹层,也不知老头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块肉被他切完后形状如同一个人形,正好跟大木桌上躺着的马彪一个样子。 很少有人能像他一样,房间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堆满了各种动物昆虫的尸体,身边还躺了一个一丝不挂的马彪,竟还能津津有味的吃着火锅,甚至抿了一口酒后还哼起了小曲。 正吃的高兴,老头听到了“丝”的一声,这是喝水时会发出的声响。 “总督卫什么时候来的?”老头问道。 孟达小屋的门口背对着老头,手里还端着一杯茶,缓缓说道:“来了一会了,怕打扰瞽神医用餐。” “你为何要背对老夫?”瞽神医听出孟达的位置和被对自己。 孟达微微一笑道:“神医不要误会,我只是不忍直视赤身裸体的马侍郎!” 瞽神医点了点头觉得这个解释很合理,问道:“最近都没看见那个吃货。” “小八现在负责保护陛下,不在四维门了!”孟达解释道。 瞽神医脸上微微泛起一丝寂寥,幽幽道:“也好,免得老来我这偷吃!” “神医若是想他,哪天我带你入宫见见他!”孟达笑着说道。 “谁说我想他了,他不在我终于可以每天放心睡大觉了!还入宫见他?”瞽神医嘴硬道。 “正好陛下说他对药材感兴趣,说不定想和你聊聊!” “算了吧,我这幅样子别给皇帝吓着了!”瞽神医说着摸了摸自己胡子邋遢的下巴,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马彪怎么样了?”孟达起身闭着眼走到瞽神医跟前。 “放了两次毒血了,暂时没什么问题!” 孟达闭着眼一伸手,准确的摸到了马彪的脉搏,道:“脉象平稳多了!不亏是瞽神医!” “别拍我马屁了,只是暂时稳住了,想要彻底解决还得等我配出解药!” 孟达笑了笑道:“你知道,他不需要活那么久。” “人交到我手上一天,我就得准备一天,他什么时候去死是你们的事,能不能配出解药那是我的事!”瞽神医说完将葫芦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到底中的什么毒?”孟达问道。 瞽神医撇了撇嘴道:“我不知道这个毒叫什么,这应该是近几年哪位行家刚练出来的毒。厉害啊!这个毒至少用了五种以上的毒草调配而成。” “这些毒草都产于何方?”孟达问道。 “哪的都有,山南五国,乌萨,其中的残叶草我们大文都有。” 孟达听闻,暗想西原还真是细致,配置这种毒药哪的原料都用上了,独独没有西原的,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以神医的手段,配出解药也只是时间问题。”孟达笑着说道。 被奉承两句瞽神医还是挺高兴的,道:“那是自然,不过也不是什么毒我都能解。曾经有种七色花,吃过的人全身会想被烈火焚烧一般痛苦,虽然这症状不算太狠,但这七色花的毒却异常难解,我曾碰到过两次,可那两人最后都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被我碰到一个中了七色花的人!”说着瞽神医有些惆怅的放下了筷子。 “哦?在瞽神医手上还能死?”孟达问道。 “哎,本来我不管他们,他们还能活几个月,可我解毒心切非要帮他们解毒,他们喝完我配的解药当场就成一具尸体了!哎!”瞽神医说着一脸不甘心。 孟达听出神医的惆怅,也不再多说这事,转了话题道:“说起尸体,过两天有两具尸体需要神医帮着看看。” “看看?看什么?”瞽神医问道。 “能从尸体上看出来的一切!相信就算一副骸骨,神医也能瞧出点名堂来!”孟达笑着奉承道。 被奉承终归是让人愉悦的,瞽神医笑着道:“好说,两瓶五谷酿!” 孟达点了点头,指着一旁的马彪问道“待会还得审他,不知几时能醒?” 瞽神医想了想,回答道:“要是等他自然醒,怎么也得两个时辰,总督卫着急么?” “怕是等不了两个时辰!”孟达说道。 “那就让他现在醒!”瞽神医说着抄起那把小刀直接扎在马彪的脚底板。 马彪一声嚎叫一下就坐了起来,捂着自己的脚正想开骂,看见孟达在一旁,顿时窘迫的脸红耳赤。 孟达并不在意瞽神医粗狂的手法,脚尖一挑就把地上囚服踢到了马彪手中,道:“马侍郎快穿上吧,该去受审了!” “还审什么,杀了我吧!”马彪冷冷的说道。 “要死也得审完了再死!”孟达一脸笑容的说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了,直接……” 孟达打断了他的话,道:“知不知道别跟我说,跟几位大人说吧!” ………… 四维门那座塔的二楼,本来是孟达召集四维门上卫开会之处,今日临时变成了审讯马彪之地。 张渊和袁复早就等候在此了,空旷的屋子里只有他们二人,但茶都喝两杯了,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过。 这种紧张的关系已经好几天了。 之前马彪之事还只有极少人知晓的时候,窦鼎之便联合张渊高光义,准备提前布局,把他们的人直接安插到空出来的位置上,可惜未能如愿。 果然夜长梦多,这几天满朝官员都知道了这些事。 太后一派的官员纷纷上书要求严惩毛彪的同时,也积极推荐官员递补空出来的位置。更有不少原来不属于任何派系的官员上书,要求彻查马彪的同时,严查那些跟马彪有关的官员当初是如何能被重用的。 不得不说太后这招很厉害,一放出消息就把不少人推到了窦鼎之他们的对立面。 朝中那些不属于任何派系的官员,也就是所谓的孤鸟,是比清流派还有正义感还敢开炮的。马彪之事还没查明白,内阁三位阁老就准备占位置,自然就引起他们的反感。 更别说这些位置不少人都眼红,好不容易空出来了,岂会眼睁睁开着别人上位。 唯一值得窦鼎之庆幸的是,号称孤鸟中的头鸟的那位祖宗已经不在朝中,被贬出去当知县了,他要是还在朝中,敢冲到内阁骂娘。 显然这一招是直接指向了窦鼎之张渊他们,暗示他们过去是马彪的庇护者。 为此张渊在内阁和袁复相互指责,大吵了一架。 听闻马彪情况好转可以继续审讯了,内阁也不能都围着马彪的案子转,便把他们派来共同审问。 在两个老男人尴尬了半个多时辰后,孟达终于带着马彪前来。 最为可笑的是,张渊袁复和孟达三个互相看不上的人见面,连招呼都懒得打,倒是马彪看见之前的两位上司,礼貌的行礼问好。 审讯很快开始,孟达摆了摆手请另外二人主审,张渊也不客气,直接站了起来。 “大胆马彪,还不从实招来!” 马彪毫无反应,冷冷的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杀了我吧!” 袁复冷笑一声,问道:“你果真不知道指使你的是西原!” 听到西原二字,马彪的瞳孔猛地放大,惊恐的抬起了头…… 正文 第八十一章 探望奶奶 修身殿内,楚牧坐在塌上仔细的看着刚送来的报告。 小八眯着眼看着端坐的跟弥勒佛一样的孟达。 “你为何老是盯住我?”孟达忍不住问道。 小八耸了耸鼻子,道:“你去过瞎老头那,对么?” 孟达笑着点了点头,小八一脸得意道:“果然,一下就让我闻出来了!” “你们俩还真是都挺惦记对方!”孟达笑着说道。 “怎么,瞎老头想我了?看看吧,除了我都没人找他玩,他还抠搜搜的,有好东西也不给我吃!”小八撇了撇嘴。 楚牧看完报告皱着眉头问道:“这上面都是什么乱奇八糟的!” 孟达送来了马彪审讯的完整记录。四维门的报告从来没有归纳总结或任何指向性的描述,只是完整的记录。 根据这份记录,整个审讯过程马彪也没说几个字,全是张渊和袁复的话。 “这都是什么啊,袁复问‘马彪,你再想想清楚,你这几年升迁很快,是不是送过谁银子还没坦白?你放心说,这可是戴罪立功的机会啊!’马彪默不作声,张渊起身指着袁复呵道‘岂有此理!你这是诱供!’”楚牧照着报告念了一段。 “从头到尾都是张渊和袁复在说话,这审的什么名堂么?”楚牧质问道。 孟达微微一笑道:“陛下,现在百官都在关注审讯马彪,自然有人想从中渔利,听马彪咬出几个政敌才好!” 楚牧叹了口气,又问道:“你报告上说马彪听到西原之时,为之一颤?” “当时马彪确实神情闪烁!”孟达说着眯着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总督卫的意思是马彪其实知道毒害他的是西原?”楚牧问道。 “臣不敢说他知不知道,但臣知道他还有事没说出来!”孟达回道。 楚牧蹙眉起身自顾自的说道:“他反正都是一个死了,为什么死活咬死不承认背后是西原呢?难道他是真心向着西原不愿说出实情?不会啊,西原都给他下毒药了,他没必要这样啊!” 孟达看着楚牧一脸疑惑,缓缓的说道:“陛下,马彪之前可是刑部侍郎,最是知晓大文律的!” “这是何意?”楚牧问道。 “我大文最是仁德,太祖当年就是无故被株连而被逼造反,故大文律中极少有株连之罪,而勾结外敌恰恰是为数不多要夷三族的罪!”孟达提醒道。 “你是说,马彪怕承认背后是西原,而导致他被夷三族?”楚牧说道。 孟达起身将一封信从怀中取出,递给了楚牧,说道:“这是臣入宫前,马彪让臣转交给陛下的!” 楚牧打开一看,信中马彪首先强调自己罪该万死,又说自己其实知晓一些关于幕后之人的情况,甚至偷偷派人去跟踪过,如果楚牧同意只杀他一人,他愿意将所知全部供出。最后一大段,马彪着重赞扬了自己的夫人,说她跟着自己一生形同坐监但从无怨言,自己此生最对不起的就是夫人,一辈子没有给她一点关怀,不希望她最后反而因为自己而死,恳求楚牧放过这个可怜的女人。 放下信楚牧不禁脸色凝重,他没想到这个有特殊癖好的男人,最后惦念的居然是自己辜负了一辈子的夫人。 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 楚牧正想答应马彪的要求,可转念一想自己说话现在也不好使啊,只得说:“你去告诉马彪,朕尽量保全他的夫人!” …… 孟达离开后,楚牧因为马彪那封信心里觉得有些堵得慌,便离开修身殿出去散散步。 走着走着,也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便到了太皇太后的慈安宫。 最近一段时间,少了他人打扰的楚牧,每天都会来慈安宫问安。可不同于去坤德宫走过场,他来这里总是会坐一会,看看自己名义上的奶奶。 片刻后,楚牧便坐到了太皇太后的床边,看着消瘦的奶奶,不禁握起了她的手。 或许是前一世也有一个瘫痪在床的奶奶,楚牧看见太皇太后总是觉得很亲切。 抚摸着太皇太后的手,楚牧轻声的说道:“你知道么,今天我接到了马彪的信,马彪就是上次我跟您说的刺杀英王的真凶。对,没错。就是那个喜欢男人的人。他今天给我写了一封信……” 楚牧又开始了和太皇太后的自言自语,他们已经“聊”了好几天了。一开始楚牧只是随便的问候两句,也不知从哪天开始,跟太皇太后就“聊”了起来。 不敢跟别人说的话,一点点对着太皇太后说出来,让楚牧感觉很舒服。 那是种排除毒素一身轻松的舒服。 聊着聊着就像跟上辈子的奶奶说话一样,不过上辈子他可不好意思和奶奶说什么男人喜欢男人的事。 “哎,你说他也是,又不喜欢女的,娶人家干什么,不过可能也是爹妈的压力给的太大,啧啧,哪个时代都有家里给的压力。奶奶,你那个时候喜欢爷爷么?我……”楚牧跟太皇太后聊得正欢,曹春正端着一碗茶走来。 “陛下喝点茶,再和太皇太后慢慢聊!”曹春正和风细雨的说道。 不得不承认被人发现自己跟一个植物人说话,楚牧还是有点尴尬,赶紧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掩饰自己的窘迫。 喝完楚牧脸上更加窘迫。每次他来慈安宫无论是太皇太后还是曹公公都让他感觉很舒服。 唯独曹公公每次泡的茶让他很不舒服,楚牧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放得什么,怎么能出来这么奇特的味道。 虽然也委婉的提醒过曹公公,可他总是慈祥的点头但坚决不改。 “陛下每日来和太皇太后说说话,老奴都觉得太皇太后最近脸色都好了许多!”曹公公轻声的说道。 楚牧尴尬的笑了笑,自己这话疗看来效果还挺好。 “罢了,也不早了,朕该走了!”楚牧起身走到门口,却看见窦鼎之站在门外。 “首辅怎么在这?”楚牧有些惊讶。 窦鼎之今日不知怎的,微微一笑说道:“臣来看太皇太后,知道陛下在里面,不想打扰,便等在这里了!” “哦!那首辅快进去吧!我也要回去了!”楚牧说着就要迈腿。 “陛下!”窦鼎之看着楚牧道:“能否和臣说上几句话?” 楚牧楞了一下没有说话,窦鼎之又说到:“不聊国事,说些闲话!” 楚牧这才点了点头,又转回了屋里。 不一会儿,曹公公给二人端来了新茶,楚牧一看还是那茶,一点喝的欲望都没有。 “这茶真不错!”窦鼎之抿了一口后称赞道。 楚牧蹙眉看着首辅,是你舌头有问题还是我舌头有问题? 曹公公微微点头,很识趣的离开不想打扰两人。 “陛下来京城有一段时间了,臣还没有和陛下好好聊聊!”窦鼎之说道。 楚牧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最近事情太多,一件接着一件,我也想和首辅聊聊的。” “哦?”窦鼎之有些惊讶,但很快的笑了起来说道:“臣一开始以为,陛下一到京城就会来臣的府上呢!” 楚牧一脸疑惑,我去找你干嘛? 窦鼎之突然大笑了起来道:“哎,那丫头可是天天都在问陛下的消息,问的臣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哈哈哈。” 楚牧蹙眉说道:“丫头?难道是……”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巧是不巧 能被窦鼎之唤作丫头的,楚牧只能想到一个人,那便是窦鼎之的孙女黎阳郡主窦语慢。 虽然没看过窦语慢的档案,但楚牧可是好好研究了窦鼎之的档案,他知道这个世上首辅大人最在乎的便是这个孙女。 窦鼎之有三子一女,其中最为看重的便是长子窦承,窦鼎之曾多次说过“诸子之中类我者承”。而这个窦承也不负期待,三子之中他是唯一考中进士的,被窦鼎之安排去了地方上任职,希望长子日后能撑起窦家的大业。 在外任职两年,窦鼎之突然接到窦承的一封信,说他已经与当地一位富商之女私定终生,希望窦鼎之能准许并派人提亲。 窦鼎之勃然大怒,他这一生最看不上的便是商贾,结果他最为看重的儿子居然要娶商贾之女!提亲是不可能的,窦鼎之罕见的动用特权,强行将窦承调回京城,哪知道一向温顺的长子居然辞官不干了。 窦鼎之一辈子都以强硬著称,被温顺的长子这么一顶,他不但没软化反而更加愤怒,虽然不舍得将窦承逐出家门,但我不搭理你总行吧,从此窦鼎之断绝了也窦承的联系。 虽然很多男人不愿承认,但男人往往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窦鼎之也不例外,虽然不搭理长子了,可实际上派了人暗中盯着,有情况便会向自己报告,结果没等来窦承放弃而回京的消息,却等来了自己喜当爷的消息。 正所谓婆家不急娘家急,那富商能攀上窦家这棵参天大树,那是祖坟冒出三昧真火的天大机缘,就怕窦承哪天反悔了。还管什么婚嫁之礼,直接让窦承和女儿成亲了,没多久便怀上了窦语慢。 窦承终归是个孝子,没有父亲的准许成了亲,终日惶惶借酒浇愁,结果有一天喝多了给喝死了,不久后其妻难产,虽然诞下了窦语慢,但她却走了。 得知这一切的窦鼎之悔恨的生了一场大病,病还没还彻底就离京把窦语慢接回来窦家。或许是为了弥补心中的遗憾和亏欠,窦鼎之将窦语慢视为掌上明珠宠爱无以复加。 档案上还记载了一个故事,说窦鼎之曾将小孙女带进宫中给窦太后(当时的太后)看看,窦太后也是很喜欢这个小女娃,便捏了捏她的小脸,或许是窦语慢那时候太嫩了,窦太后捏过后脸上有一道并不明显的红印,哪窦鼎之发现后居然破天荒的瞪了他姐姐窦太后一眼,让太后半天下不来台。可见窦语慢在他心中的宝贝程度。 楚牧眉头微蹙,他知道自己曾经与窦语慢有过交集,窦鼎之突然提起她莫不是要跟自己套近乎。 “首辅说的是黎阳郡主吧?”楚牧问道。 “正是我那孙女!”窦鼎之笑着答道。 “黎阳郡主还记得我呢?”楚牧礼貌的微笑说道。 小八曾告诉过楚牧了,八年前楚牧救了黎阳郡主,郡主对他一见钟情,恨不得就留在乡野和楚牧作伴,最后还是永平帝亲自来把她带走的。 楚牧这话一出,窦鼎之本来微笑的脸上突然僵硬了一瞬,他没有想到楚牧会问出这句话,蹙眉分析这话背后的意思。 看着窦鼎之的脸色微变,楚牧不知道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又笑着说道:“我可是一直还记着郡主呢!” 窦鼎之感觉更懵了,这楚牧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这都多少年了,有八年了吧!”楚牧记得很清楚,但装作回忆往事的样子,说道:“那时候郡主还是个孩子,哈哈,其实我那个时候也是个孩子,还记得郡主在我家吃点东西,我还朝她要饭钱!哈哈!” “就这?陛下只记得我孙女在您家吃了两天米?”窦鼎之皱着眉头问道。 楚牧看着他的表情有些疑惑。就这啊,还干嘛了?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还干别的了?不会吧,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呢? 看楚牧沉默,窦鼎之叹了口气,又恢复了笑容,道:“罢了,既然其他事陛下想不起来就算了!” 你别算了啊,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吧,你这话说一半,朕很难受的啊! 可窦鼎之别不想再说这事了,又说到:“臣该为那日御书房之事向陛下道歉,是臣唐突了!” “首辅说哪里话!”楚牧客气道。 “望陛下不要误会了臣,臣不是要逼迫陛下接受臣推荐的人。是臣太心急了,陛下说的对,您刚刚入宫,许多官员都还没有认识,不该催促陛下仓促决定这些!”窦鼎之和颜悦色的说道。 “首辅能理解,朕心甚慰!”楚牧说道。 窦鼎之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陛下刚刚继位,朝中的情况或许还不清楚,也不用太着急!按着祖宗的规矩,慢慢来!” “祖宗的规矩?”楚牧问道。 “比如重文不抑武,比如广施仁政,比如后宫不干政……”窦鼎之缓缓的说道。 楚牧听到后宫不干政眼睛不自觉的睁大了,他知道了首辅的意思了。 “陛下,只有按照祖宗的规矩来,百官才会信服,天下才会太平,日后施政也才会顺利!”窦鼎之身体前倾看着楚牧的眼睛说道。 楚牧想了一会道:“朕明白首辅的意思了!” 窦鼎之被永平帝给予了很多特权,尤其是见皇帝免跪,但此刻他跪下了,说道:“臣有一事想和陛下……” “太后驾到!”一声太监的喊声打断了窦鼎之的话。 窦鼎之一刹那闭上了眼睛拳头都攥了起来,顿了一下才不悦的缓缓起身,转身看着正缓步走来的西门言君。 “哦!皇帝和首辅都在呢?”西门言君说道。 窦鼎之微微弯腰算是给太后行了礼,继而冷冷的看着太后,道:“臣来看望太皇太后,正巧碰上了陛下!想不到太后也来了,真是太巧啊!” 巧么?自然是不巧的,西门言君除了重大节日会来慈安宫走个过场外,一般是不回来的。这一点窦鼎之很清楚,而她此刻却出现在了这里,自然是因为首辅和皇帝见面了。 西门言君很在意楚牧和首辅的接触,虽然楚牧还算自觉,有意的拉开了和内阁诸公的距离,但今日一听说这两人同时出现在了慈安宫,还是立刻引起了西门的警觉,怀疑窦鼎之是故意偶遇的皇帝。 实际上窦鼎之确实是故意的,他知道最近楚牧每天都会来慈安宫,便安排宫中熟识的太监通知自己。今日楚牧刚到慈安宫,窦鼎之紧跟着就来了。 西门言君冷冷的看着窦鼎之,看着他凌厉的眼神,便知道自己来对了,或许再晚一些,这个老头就会成功的蛊惑楚牧。 虽然楚牧此刻还没有真正的实力,但他毕竟是皇帝。西门言君知道,即使是个摆设,如果被窦鼎之掌握,那也会是自己的噩梦,她太了解这个老头的能耐了。 “听说最近朝中百官为了马彪之事,吵得不可开交,首辅还有时间来慈安宫啊?”西门冷冷的说道。 “总得抽出功夫来看看太皇太后!朝中的事不过是一些别有用心之辈的拙劣手段,不足为惧!”窦鼎之说的时候都没有看西门,眼睛望着门外像是再跟别人说话一般。 西门言君听闻没有半点不悦的意思,反而嘴角微微扬起道:“那就期待首辅能调和鼎鼐,结束纷扰,朝中太平两日后的登基大典才能一派祥和之气。”说完看着楚牧道:“皇帝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去熟悉大典的流程!” 正文 第八十三章 郭先生的招 楚牧快步从慈安宫走出,到了宫外才松了一口气。 本来是过来看望奶奶的温馨家庭时光,不想转眼就变成了权斗修罗场。 坐上龙舆回修身殿的路上,楚牧反复的回味之前与首辅的对话。 看样子首辅是特意来慈安宫和自己偶遇的,刚才那一番话,显然是想安抚拉拢自己。或许是发现了之前联手张渊高光义企图糊弄自己的计划没有奏效,改变策略要对自己采用怀柔政策了。 楚牧想着想着嘴角不禁微微扬起,一开始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摆设。但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或许无根无基只是一片鸿毛,但太后和首辅如同天平的两端,此刻保持着微妙的平衡,都需要自己这片鸿毛来压过对方。 更不要说四维门目前看起来是支持自己的,那自己可就不仅仅是一片鸿毛了,起码也得是一撮鸿毛了。 但没一会儿楚牧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在思考一开始首辅提黎阳郡主的事,明明自己很热情的忆了往昔,可为何感觉首辅的表情不太对啊! “小八!”楚牧喊道。 正跟在一旁的马辰龙一脸紧张的快步走了过来,明显的一个吞咽动作后,问道:“我没偷吃东西!” 楚牧翻了一个白眼说道:“那你先把嘴边的芝麻擦掉再说!” 小八赶紧摸了摸嘴边,扣下了两粒芝麻。让楚牧哭笑不得的是他居然不舍得扔,以为楚牧没看见一直捏在手里。 “你以前看过黎阳郡主的记录,她跟我真的只有八年前那次相遇么?我俩后来没有联系了么?”楚牧问道。 小八瞪大了眼一脸懵的看着楚牧,心想你们俩有没有联系问我干什么?这又是什么考验么? 楚牧看出了小八的疑问,意识到自己这么问确实有些奇怪,便又问道:“我和黎阳郡主后来还有些联系,四维门知道么?” 小八想了一会摇了摇头。 “四维门真不知道?”楚牧严肃的问道。 小八一脸为难,也不知道楚牧什么态度,四维门是知道的好,还是不知道的好,只有实话实说道:“陛下,我们四维门再厉害,也不能什么事都知道啊!那黎阳郡主身份高贵,当然陛下你现在更高贵,可是之前谁会去关注您二位之间的事啊!四维门的事可多了。” 楚牧看着小八的脸感觉他没有撒谎,便转过头托着下巴自己琢磨去了。小八赶紧退到一边,将手中那两粒芝麻塞进嘴里…… …… 天色渐暗,套着白纸的宫灯刚刚点亮,张渊便缓缓从午门走了出来,一般来说他都是内阁最后离开的那一个,可今日先是去四维门审马彪,回来又看了十几份奏折,全是些明面上说严查马彪背地里想搞事的上书,看得他烦心不已,索性便提前离开了。 他的管家没有想到张渊会这么早出来,还和两个轿夫聊着闲天,直到张渊走到跟前才发现。 “大人,这会儿您怎么就出来了?”管家惊讶的问道。 张渊累得不想多说什么,只是道了句“回府”便坐上了轿子。 两个看起来有些年岁的轿夫,赶紧架起轿子,可前面的轿夫一下没注意起的慢了,导致前后不平稳,只听见轿子里张渊“哎呦”了一声。 管家赶紧过来呵斥轿夫,但其实都是熟人也就是装装样子骂一骂,他们知道张渊也不会为了这点事生气。 如今京城官场讲究排场,连一些衙门的四五品小官都做的是四人大轿,可张渊不讲究这些,一直就是这顶破轿子这俩老轿夫,就因为太过寒酸曾经还闹出过一件官场皆知的故事。 几年前,张渊就是坐着这顶轿子出门,路上碰见另一名官员。那官员很讲排场,坐着四人大轿,前呼后拥还有三名家奴开道。家奴看见张渊的轿子不以为然,便让其停下让自家大人先过,或许是蛮横惯了,一下和张渊的轿夫骂了起来。 两边的官老爷都闻声下了轿子,一打照面,一边是内阁大臣,另一边是当时刚刚出任工部侍郎的汪琦,要知道汪琦能被重用正是张渊力荐的,而汪琦此行正好是去张渊家拜访感谢。张渊一看汪琦那排场直接就炸了,当街骂了汪琦半个时辰,直接把他从清流派骂到了北派那边,骂成了自己的政敌。 张渊的宅子在京城北边,一般来说官老爷们喜欢住在西城,而东城则是住着些经商发家的商人,几乎没有哪个官员会住到北城去,张渊算是四品以上的头一个。 到了家门口,张渊幽幽的走下轿子,管家刚去叫门,从一旁的巷子里走出来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两个轿夫别看老,但还是忠心耿耿的,一看见可疑之人,赶紧护在了张渊身前。 那斗笠男缓缓的走了过来,张渊眯着眼接着月光一看,惊道:“是你?” 片刻之后,张渊走进了会客的正堂,斗笠男也跟了进来,管家刚端来两杯茶,张渊便一摆手让其出去。 管家赶紧退出将门关好。 “你怎么来了?”张渊脸色很不好。 斗笠男摘下了头上的斗笠,原来是英王楚策。 楚策走到张渊身前鞠了一躬,道:“回京多日,才来拜访恩师,望先生莫怪!” 张渊喝了一大口茶,冷冷的说道:“英王来不来都行,老夫岂敢怪王爷!” 楚策听闻依旧一脸微笑,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然回京岂有不来拜访之理!” “来看看就行了,老夫就不留王爷了!”张渊说着端起茶杯。 楚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恭敬的说道:“我知道先生生气了,还请先生体谅我的处境!” 张渊一拍桌子,喊道:“什么处境能让你国丧期间在京畿重地横冲直撞,能让你跪在正阳门外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热闹,让你逼得陛下发出那种誓言!” 看着愤怒的张渊,楚策一脸愧疚的沉默。 “英王太让老夫失望了!”张渊瞪着楚策,顿了半天又说到:“老夫一直以来对英王是多么看重,从来都以教授过英王而为傲,三年前那次老夫还……” “正因为有了三年前那场风波,我这次才会如此!”楚策缓缓的说道。 张渊皱起眉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一切是你故意的?” 楚策点了点头,说道:“我一开始便知晓刺杀不会是新皇帝干的,也是故意跪在正阳门外,更是有意不交那个活口还装作勃然大怒。” “你这是为何?你明明是万民心中的英武大将军,贤明的王爷,何故要引起这么多风波,你让百官如何看你,让天下人如何议论你?” 楚策沉默了一会,笑了起来,道:“先生,现在的情况便是我想要的!” 张渊不解的看着自己曾经的学生,陡然皱起了眉头问道:“这些都是那个姓郭的主意,对么?” 楚策点了点头。 “你居然又去找那个奸佞小人了!哼!他去挖煤都不老实,当初老夫就该力主杀了他!”张渊咬着牙说道。 “郭先生本不想见我,是我苦苦哀求他才勉强给我出的主意!”英王解释道。 张渊更气了,大声喊道:“就这馊主意,你居然还是求来的?” 正文 第八十四章 说句心里话 张渊背着书在屋里来回踱步,不时扭头看一眼英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也不知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尴尬还是饿了,英王却在吃桌上的小酥饼。 “你怎么还吃上了?”张渊诧异的问道。 英王微笑道:“学生饿了!” 张渊看着英王小酥饼吃的津津有味,气的一拍桌子,道:“楚策!” 这一拍着实把英王吓到了,张渊曾做过自己的老师,两人是师生更似父子,可张渊一直谨守分寸,从来没叫过自己的名字。 “你怎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了!当年的大将军,贤明的英王去哪儿了?你知道现在百官怎么说你么?你还有心情吃饼?”张渊大声喝道。 看到张渊是真的气着了,英王收起了笑容,缓缓的说道:“先生,不瞒您说,我现在胃口很好,其实一个时辰前我便吃过了,但现在又想吃,最近睡的也安神,很久没有像这几天一样,一觉到天明了!” 英王本来寂寥的脸上又泛起了浅浅的笑容,张渊确实愣在了那里,他不知道英王为什么要说这些,问道:“你此话是什么意思?大行皇帝走了,你便安心了?” 英王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在张渊以为他无言以对的时候,他又缓缓的开口了:“先生,你是知道我的出身的,当初母亲只是个宫女,因父皇醉酒因缘际会才有了我。小时候我总是很奇怪,父皇见我总很高兴,可一旁的母亲却一脸忧愁。太子(永平)也很喜欢我,但皇后(太皇太后)见我总是一脸冷漠。我想让母亲高兴,读书识字习武练剑都异常刻苦,可我发现越是这样,母亲越发忧愁。” 张渊听听到这里,怒气也消了大半,深深的叹了口气。 “后来慢慢长大,我才知道原来这都是因为皇位。说实话,那个时候我从来没想过和太子争,从我记事起他便是太子,他理所应当成为日后的皇帝!”英王继续的说道。 张渊眉头微微一皱,他察觉到了英王刚才说了一句“那个时候没想过”。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在父皇的腿上睡着了,父皇跟我母亲说了一句‘这个孩子比太子更适合做皇帝,可惜他坐不稳江山,可惜了我的策儿!’” 张渊眯着眼睛说道:“那个时候,先帝确实动过换太子的心思,还曾隐隐的问过我。不过更换储君动摇国本,加之你母亲在朝中并不奥援,最后也便作罢了!” “我本来也无争位之心,奈何他人却说不争是争。我能做诗写文章是争,我能骑射弯弓也是争,到最后连我长得像父皇都是争。母亲要我收敛,可我该怎么收敛?哎,后来父皇驾崩太子继位,我终于过了段好日子,皇兄封我为王,许我离开皇宫母亲也被准许和我生活在一起。我尽量远离朝堂,只想当个闲散王爷。可皇兄身体本就不好,大婚后又迟迟没有诞下龙子,又开始有人议论立我为储君之事!哎!”英王说到这里脸上满是惆怅。 张渊自是很了解这点,因为他曾经也私底下跟别人聊过这些。 “幸好皇兄还是一如既往的相信我,不过太后和首辅则是越看我越不顺眼了。直到那年西原偷袭临渊城,朝廷居然派我去御敌,不用想者必然是太后和首辅的主意,说是给我二十万大军去打西原十万,可是都快到临渊城了我手下都没有四万人。后来天下传闻说我在前线英勇杀敌,哼,我一点也不英勇,夜袭,埋伏,诈降……能用的诡计我都用了,我不求青史留名,只是想活命!为了活下来,我只能跟西原那帮人拼命!老天有眼,让我侥幸得胜,我没有耽搁一天,留下军队只身回京复命!结果呢,天下欢呼我为大将军王,太后恨不得我马上去见阎王!”英王说的满脸愤恨。 转瞬又平静了下来,道:“幸亏皇兄了解我,对我关照有加,我才又过了几年安心日子。直到三年前皇兄坠马重伤,太后昏迷,百官哗然围堵午门。” 这件事张渊记得很清楚,当时朝堂乱做一团,过了整整两天永平帝都没有醒来,御医也暗暗透露出情况不妙。于是朝中不少大臣主张请英王出来监国,稳定局势,可窦鼎之和西门言君坚决不同意,朝中纷乱更胜。而英王则在王府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哎,当时我便是没有听从郭先生的主意,悔恨至今!”英王叹气道。 张渊一听那厮便皱起眉头,问道:“他给你出的什么主意?” “郭先生要我当机立断,无意皇位便离开京城,有意天下则带兵入宫!可我既没走又没入宫。”英王挑了挑眉。 “你动心了?”张渊一针见血的问道。 英王点了点头,说道:“那是我唯一一次动心,毕竟那个时候皇位几乎就在我的眼前,先生在此,我也不说什么为了国家安定的大话,那一刻我真的动心了,委屈了太多年我不想再委屈了,我可以走却舍不得走,我可以入宫又不想背负骂名,结果皇兄奇迹的醒了。我至今记得我入宫探望时他的眼神,我知道我们兄弟间回不到过去了!” “后来我主动要求回封地,皇兄虽然挽留了两次,但我知道这跟之前的挽留不一样。大哥已经有了疑我之心,这三年我没有跟过去的部下有过任何联系,只带着几个随从满天下的瞎转,即使如此四维门一直都在盯着我,哈哈。”英王苦笑道。 张渊没有想到这几年永平帝这么提防英王,居然一直派四维门暗中跟随。 “不过大哥还是仁义,没有杀我,还是念了兄弟之情的,否则凭四维门的手段,我有一百种出意外的方式。先生,我累了,不想再跟皇位有任何关系了!我也不在乎天下人怎么看我,虚名与我何用?”英王说道。 “这次姓郭的给你出的什么主意?”张渊问道。 “搞臭自己!”英王笑了起来,又说到:“郭先生说,经过三年前的风波,朝中支持我的力量已经被大大削弱了,我不可能再去争大位了,正好我也不想再争了。郭先生便让我折腾,折腾的让支持我的人都失望,他们越失望我越安全。但又不能折腾过线,被西门和首辅抓到我的把柄。哈哈哈哈……” 英王忽然大笑了起来,又说:“郭先生最后跟我说,他不知道新皇帝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是个暴虐无德之人,那他的主意便是屁用没有,我折腾也是白折腾,让我自求多福!哈哈!郭先生奇人也!” 张渊暗想那厮分析的还挺对,英王这么一闹本来对他有所期待的人纷纷闭上了嘴,首辅似乎也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对付太后上,最近也没再关注英王了。 “新皇帝是个不错的人,我没有想到他那个时候会拿登基发誓,本来只想折腾一下,差点被我把事情折腾大了!对不住陛下啊!”英王说道。 张渊叹了口气道:“你今日来,就是跟我解释这些的?” 英王摇了摇头,道:“先生,我此来是希望您能写一封奏折参我一道,我也会上书自请革除王爵!我只想下半辈子每天能安心睡到天明,三餐能吃的香甜……” 正文 第八十五章 一张纸条 距离登基大典只有一天,朝中所有的事情似乎都不再重要,所有人都在为新皇帝的登基创造和谐的氛围,就连百官最为关心的马彪案都停止了审讯。 可独独老天爷却很不给面子,从早上起便是阴雨绵绵,这可愁坏了司天监的官员们,焦急的拿着罗盘和稿纸一边推演一边计算,好像他们能把太阳算出来一样。 这良辰吉日是经过司天监认可的,莫说明日登基大典,就是今日大典预演出了岔子,司天监的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登基大典的彩排虽说因为天气原因暂时推后,但楚牧一点没闲着,一大早礼部尚书郑义便到了修身殿,喋喋不休的跟他讲解登基大典的流程和注意事项。 楚牧看过郑义的档案,知晓他是太后的人马,甚至可以说他是太后派的核心人物之一。但连楚牧都不得不承认郑义是对他最为尊重或者说谄媚的官员了。犹记得在国子监听到懿旨,楚牧一下没忍住吐了,便是郑义大喊了一声“真龙吐哺天下归心”,还楚牧又多吐了两口。 “到了为公殿接受完百官的三次大拜,登基大典就算是完成了!不知陛下可还有疑惑?”郑义一脸微笑的问道。 楚牧坐在塌上摇了摇头,道:“郑尚书说了三遍了,朕已经熟记于心!辛苦你了!” “哎呀哎呀,为陛下讲解乃是臣之荣幸,岂敢言辛苦,为了陛下,莫说三遍,就是让臣说三十遍,臣都不会辛苦!”郑义回道。 楚牧看了看外面的天依旧没有见晴的样子,问道:“如若这雨一直下,待会还要演练一遍大典的流程么?” “陛下,登基大典非同小可,演练一次较为妥当!”郑义回道。 “可明天要是还下雨呢?”楚牧并不太清楚如果遇到大雨,大典是不是要改期,否则那一两个时辰不把皇帝和大臣们都淋成落汤鸡了。 郑义想了想,道:“陛下,明日若是下雨那是吉兆啊!预示着陛下治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啊!” 楚牧听这这彩虹屁忍不住笑了起来,郑义以为自己说的楚牧心花怒放,心中亦是乐开了花。 中午简单的吃过一顿斋饭后,楚牧便开始焚香沐浴,这便是斋戒。 所谓斋戒就是重大节日和祭祀之前的焚香沐浴更衣。登基大典中的一个重要流程是去太庙祭祀,祭祀祖宗是天大的事必须斋戒以示虔诚。 或许是斋戒后真的净化了楚牧的身体和心灵,老天爷感受到了他的虔诚,本来满天的乌云顷刻间便烟消云散,阳光开始普照大地。 沐浴完后,毛愚拿来了崭新的龙袍,伺候楚牧换上。 这还是属于楚牧的第一件龙袍,之前继位的时候,因为时间仓促他穿的还是明显小一号的永平帝的旧龙袍。要知道龙袍的制作十分讲究,数十名裁缝紧赶慢赶,终于在登基大典前制成了这件属于楚牧的龙袍。 雨过天晴,登基大典的预演终于可以进行了,穿着新龙袍的楚牧神清气爽的走出修身殿,在郑义的带领下开始了自己登基大典的彩排。 …… 登基大典国之大事,不光宫中得准备,整个京城都动起来了。 一大早京城的老百姓们便被衙门的人组织起来,打扫各家门口路面,清洗沿街的房屋外墙,路边的杂草树上并不多的枯叶全部被拔掉。虽然很辛苦,但老百姓并没有什么怨言,仿佛这就是献给他们新皇帝的礼物一样,干的格外起劲。 数千士兵中午陆陆续续的进入京城,如同永平帝驾崩那天一样,把守在各个路口和重要的街道上,登基大典这一天京城不能容许出现一点差错。 这一天整个京城都忙忙碌碌,唯独有个胖子在四维门那座塔的顶楼,悠哉的喝着茶,看着窗外一派热闹的景象。 “感觉京城又有了生机一样!”胖子看着窗外抿了一口茶幽幽的说道。 上卫黑面就在他的身后,说道:“好像士兵又进城了。” 胖子一脸笑容的转过身,道:“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多事情,加强京城里的防备也是应该的。” 胖子坐回到桌边,给自己的杯中续上了茶,又给黑面倒了一杯茶。 “陛下的话我已经转告马彪了,他听完感觉心情好多了!”黑面说道。 胖子抿了一口茶说道:“去嘱咐神医,登基大典完了陛下会亲审马彪,这两天可不能让他出什么事。” “你担心神医为了解毒,抓紧配解药给马彪喝?”黑面问道。 胖子耸了耸肩,道“你也知道,瞽神医干得出来这种事!跟他说,马彪招供以后,随便他喂,但现在不行!” “马彪到底知道什么事,居然还敢给陛下写信?”黑面问道。 孟达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马彪要说的事大概跟西原有关,而西原是他心中多年来的一块心病。 “说到这事真是让我难堪,这么多年我们没有重建西原的分部,反而被西原在朝中安插了人!哎呀呀,愁煞老夫了!”孟达似笑非笑的说道。 “这么说来,西原会不会还有人在京城?会不会想破坏登基大典?”黑面严肃的问道。 胖子抿了一口茶,笑着说道:“所以我把能派的人都派出去了,你没发现现在四维门只剩你一个上卫了么?” 黑面抬头看着孟达问:“你是说鸮勇扇战都出动了?” “那只傻鸟没动还在宫中,另外几个我是连哄带骗威逼利诱,好不容易让他们都出动了!”胖子说着叹了一口气,感叹自己的不容易。 “难得你下这么重的本,看来京城是无虞了,就算是西原把那老妖怪派来,只怕都是有来无回!”黑面难得轻松的说道。 孟达端起茶抿了一口,幽幽道:“我也没办法,多事之秋再要有事,我们四维门就该被千夫所指了!” …… 夕阳西下,乌鸦端坐在树梢上“嘎嘎”的叫唤。 楚牧反正是叫唤不出来了,坐着龙舆终于回到了修身殿,一下午的演练让他精疲力尽。 在他的想象里,演练只是走走过场,意思意思一下就行了。 哪知道演练跟演戏一样,完全没有缩减流程。居然百官没来,还找了几百个太监扮演百官,陪楚牧演练。 一个下午换了三次衣服,来来回回穿梭于太庙和大殿之间,稍有差错便从头来过,把楚牧累了个够呛。 回到修身殿,发现殿门紧闭,便问道:“怎么都关着门?” 毛愚赶紧解释:“趁陛下不在,正好把整个修身殿打扫了一遍,又焚香熏了许久!” 楚牧点点头推开殿门,屋里一股弄弄的味道,但他顾不得那些,累得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塌上,都不等毛愚给他倒水,自己拿起茶壶就要喝。 而这时他突然发现茶壶下的一张纸条,楚牧拿起一看脸色大变。 纸条上写着“莫忘了你为何来京”……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宫中接头 楚牧看着纸条一时懵在了那里,毛愚看见皇帝异样的表情赶紧上前。 “陛下您是哪儿不舒服么?”毛愚问道。 楚牧赶紧将纸条捏成团攥在手心里,煞白的脸上泛起不自然的微笑,道:“朕没事,只是有些乏了!你给沏杯茶来!” 毛愚感觉皇帝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也不敢多问,转身沏茶去了。 马辰龙站在门口,他自是发现了楚牧手中有张纸条,不过他并未做声。自己的指责只是护卫皇帝,总督卫告诫过他,在宫中当如履薄冰不该管的事不要多嘴。虽然他不知道啥叫如履薄冰,但不该管的事不要对嘴他是记下了的。 再说此刻他只想知道什么时候吃晚饭,根本不在意别的事情。 楚牧假意伸了个懒腰,躺回了塌上一翻身,背对所有人又展开了那张纸条。 “莫忘了你为何来京!” 楚牧一脸愁眉,这纸条很明显是接头之人留下的,之前在国子监他们也给自己留过纸条。 他是万万没想到给自己下毒的这伙人居然如此神通广大,把纸条都送进皇宫了。 但他们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知道我做皇帝了,来要挟与我?要挟你也得写要我干嘛呀? 忽然有一个可怕的想法闪过楚牧的脑中,难道这伙人知道我会当皇帝,之前给我下毒就是想通过控制我而掌控大文? 不过他很快便否定了这种可能,自己能继位是太后和内阁多番角力后的意外,怎么可能有人会预先知道自己能脱颖而出,就是孟达都坦诚完全没想到过会是他。 难道这伙人比四维门还厉害?他们要是有这神通,还需要我? 而且他们是怎么把纸条送进来的?难道他们已经打入了皇宫内部? 正当楚牧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他忽然发现那张皱巴巴的纸条背面还有字。 “速来寿安宫,否则将一切公之于众!” 楚牧一个翻身坐起来了,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去,接头都接到宫里来了!果然是渗透进来了! “陛下,您没事吧?”毛愚端来了刚沏好的茶。 “啊?没事,刚睡着了做了个梦!没事!”楚牧眼神闪避的说道。 毛愚眼睛很尖,一下就看到楚牧手上捏着的纸条上面的“寿安”二字,但他不会多嘴,只是问道:“陛下,您先喝茶,一会就把晚膳送来!” “不必了,朕想出去走走!”楚牧说着便起身往殿外走。 毛愚赶紧跟在身后道:“陛下稍后,我马上去安排!” 皇帝出门即使仅仅是在宫中散步,那也是有规矩的,至少得有十几个太监宫女在身边伺候着。 “不必了,朕就随便走走!想静一静,你们谁都别跟着了!”楚牧边走边说。 毛愚一脸为难的说道:“陛下,这不行吧!!” 小八闻声也快步过来,还没张嘴楚牧便说道:“你也别跟了!” “陛下,我可以不跟,但您确定不先吃了饭再出去散步么?”小八诚恳的问道。 楚牧懒得搭理小八,继续往门外走,刚要跨过门槛他忽然转身看着小八道:“你还是跟着吧!” …… 楚牧能够君临天下,除了西门言君和首辅两派的角力妥协外,最重要的原因便是近三任皇帝皆子嗣不盛,楚牧名义上的皇太爷只有一子二女活到了成年,皇爷爷也只有永平帝和英王两个儿子,永平帝更是直接零产出。 加之这三位都没有广开后宫,所以偌大的皇宫其实并没有太多人居住。 夜幕降临,乌云遮挡着明月,更显皇宫的寂寥。 楚牧和小八一前一后的走在宫道上,久久都没有看见一个人。 “陛下,咱们散步该去御花园,怎么来这边了?”小八不时东张西望,不同于一般人的认识,好像武艺高强之人便是天不怕地不怕,其实武功再高他也是人,是人便会有弱点。就像小八,他武功很高很高,高的他都不知道原来这么高,但他怕黑。 “这里黑漆麻乌的,您去别的地方散步吧!”小八再次说道。 楚牧理都没理他,他虽然不会武功但他不怕黑,快步的往西北边走去。这段时间闲来无事,楚牧几乎把皇宫逛了个遍,权当是弥补上辈子没去过故宫的遗憾。 所以他知道寿安宫在皇宫的西北边,是一座空置已久的宫殿。 本来接头这种事楚牧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准备一个人过来,想来接头之人也不会伤害自己。但转念一想,这次接头是个好机会,好好谈谈说不定能搞到解药,了却自己最大的烦恼。 但如果对方还想胁迫自己,不愿交出解药,就动武将其拿下好好审问,所以他才把小八给带上了。虽然这小子现在在自己身后感觉怂的一比,但楚牧知道这是个啃着火烧就把人钉到地里面去的高手。 片刻后,两人终于走到了寿安宫门口。 楚牧也不废话直接就要推门而入,小八赶紧拦住他道:“陛下,您这是干什么呀?快回去吧,晚膳该凉了!” “松手,我要去里面转转!”楚牧说道。 小八只得松手,看着楚牧推门而入。他不明白皇帝之前明明已经累得不行了,怎么突然大晚上要来这个鬼地方散步,虽然极不情愿但他还是一咬牙跟了进去。 寿安宫占地不小,前后分为三进院落,东西各有跨院。 楚牧也是第一次进来,这里没人居住,自然没人会在这里还点宫灯,他只有摸着黑一点点的寻找接头人的所在。 不得不承认,这个接头人应该很熟悉皇宫的情况,整个西北边长期无人居住,平时除了重大节日前太监偶尔过来打扫,根本没人会到这附近来。加之寿安宫很大,在这里面接头,就算弄出点动静,也不会有人发现。 小八弯着腰紧紧的跟在楚牧身后,不知情的人看见,还指不定以为谁是护卫呢。 忽然一声蛙叫,把小八吓了一跳,紧紧的抱住了楚牧。 “陛下,小八有点怕,咱们还是走吧!”小八颤颤巍巍的说道。 “再等一会,应该就在附近?”楚牧一边张望一边随口一说。 “在附近?什么在附近啊?鬼啊?”小八问道。 正在这时一道微弱的光亮出现,小八定睛一看,就看见一根胳膊举着套着白纸的灯笼,喊道:“胳膊精!” 楚牧赶紧转脸一看,发现了那道微弱的光,不过他眼神好看见了举着灯笼的是个女人。 那女人缓步走来,楚牧也是有些紧张,轻声的对小八说:“待会若有情况,我一摆手,你就上!” “陛下,小八可不敢打胳膊精啊!”小八回道。 这时那个女人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出乎楚牧意料的,她居然跪了下来。 “奴婢叩见陛下!” 显然楚牧点有点懵,他没想到接头之人还跟自己将君臣之礼。 小八一看是个女人,马上就不慌了,挺起了腰板,轻声说道:“陛下别怕,不过是个女人,小八随时都能上!”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居然是你 楚牧盯着跪在地上的女人,一时有些彷徨,按理说自己和接头人之间自己是弱势的一方,可她怎么先给自己跪下了。 难道知道我当了皇帝所以怕了? 也不对啊,刚才那纸条的话,完全没有怕的意思啊,都威胁上我了。 “你是什么人,大晚上的敢吓唬陛下!”这时已经一点都不怕了的小八大声问道。 那女人也不起身,依旧跪在地上回道:“奴婢恭候陛下许久了!” 楚牧不明白她为何要自称奴婢,说道:“你先起来吧!” 女人点了点头恭敬的起身,低着头不敢直视楚牧。 “是你留的纸条么?”楚牧问道。 女人摇了摇头,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陛下这边请!” 楚牧一看她不愿多言,也没再问跟着她往寿安宫深处走去,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正殿门前。 只见殿内亮着灯光,一个人影若隐若现。 “小姐,陛下到了!”女人对着殿内说了一声。 “小姐?”楚牧心中一抖,莫非里面是上次大悦楼的那位姑娘。 “巧儿,请陛下进来吧!”一道清脆的女声从殿内传出。 那名叫巧儿的女人恭敬说道:“陛下,快请进吧!” 楚牧点了点头走向了正殿,小八紧跟再后,突然被巧儿拉住了。 “你不能进!”巧儿说道。 “我得贴身护卫陛下!松手!”小八甩了甩手,居然一下还没甩开,他便知道这个巧儿也是练过的。 “罢了!小八你就留在这里!”楚牧转身归来又对小八耳语道:“你守在这里,别弄出什么动静了!如果有事,我会叫你的!” “可是我得护卫陛……”小八突然眼睛一亮,他懂了。 难怪陛下大晚上的非要到这鬼地方来散步,殿中还有女人在等候,这不就是来跟相好的见面么!国丧期间有所不便,所以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行,陛下去吧!小八懂的!陛下放心去吧!”小八一脸坏笑还眨了一下眼睛,暗示自己都明白,他确实认为他明白,哪个昏君不跟宫女鬼混的。 楚牧看出小八可能误会了,也懒得解释,转身走进了正殿。 一开推开门,只见偌大的殿内已经被搬空,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道微光从西暖阁中透出。 楚牧吐了口气,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缓步的走了过去。 推开虚掩的门,西暖阁里只有一个女人背对着自己坐在椅子上,听到脚步声她坐的端正了,但没有转身更没有起身。 “是你么?” 楚牧刚说出口就觉得自己这话怪怪的。 那女人语气并不友善,冷冷的反问道:“原来陛下还记得我啊?” 楚牧不明白她为何生气,那日明明是她扔下自己跑了,要气也是自己气啊! “岂能不记得,印象太深刻了!”楚牧说话也不客气。 但女人的口气突然弱了下来,回道:“真的么?你别骗我!” 这个态度着实让楚牧有些猝不及防,说道:“当然是真的,我每天都在担心这事,想你去哪儿了!” “担心?担心什么,担心我们的事被别人知道了?”女人又有些急了。 “我们这事能让别人知道么?”楚牧彻底迷糊了,难道自己接头是要接受一个很伟大的任务么?不会吧,怎么看接头那事都是偷偷摸摸见不得光啊! “你,你,你居然敢说这话!”那女人气的站了起来,转过身来狠狠的瞪着楚牧,道:“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么!” 楚牧看着她那双瞪得很大的眼睛。 深邃的眼眸浅浅的细眉,雪白的肌肤微嘟的小嘴,很美!真的很美!但是…… “你谁啊?”楚牧问道。 “你连我是谁都忘了!那你刚才还……”女人眼睛一瞪,大声喊道:“这么说,你刚才以为我是别的女人!楚牧!你居然还有女人!” 楚牧有些发懵,他确实是不认识眼前这个即使生气都还很美的女子,而且不是来接头的么?怎么隐隐感觉剧情怎么走歪了? “且慢且慢!你到底是谁啊?”楚牧平静下来很诚恳的问道。 可他越诚恳,女人越是生气,整个脸都气的扭曲了,喊道:“楚牧!你这是要跟我撇清关系么!” 楚牧被问得亦是一脸懵,撇清什么关系啊,咱俩现在纯属尚未发生关系。 “这位姑娘!你先冷静!”楚牧试图安抚女子。 “姑娘!八年前你就这么叫我,现在居然还这么叫!行,楚牧!”女子气愤的说道。 八年前?楚牧突然恍然大悟,道:“你不会是黎阳郡主吧!” 女子一听眼中红润起来,说道:“好哇!以前写信叫人家慢慢,现在你鲤鱼跃龙门当皇帝了,我就成黎阳郡主了!” 楚牧一脸失望,搞了半天居然是那个花痴! ………… 楚牧走了许久还没有回来,派了几位小太监出去找也没找到,急的毛愚在修身殿来回踱步。 他倒不是担心他敬爱的主子饿了,而是晚上按惯例要去慈安宫和坤德宫问安,这陛下再不回来,那两宫肯定派人来问,这叫他如何回答。 “陛下,臣是四维门孟达!” 身后这一声把毛愚吓了一大跳,他赶紧走到门口,尽量保持微笑说道:“总督卫来了啊!陛下他,他出去散步了,还没回来!” 孟达自是察觉到了毛愚的紧张,看了看两边问道:“你在这,修身殿的其他太监好像都在,陛下难道是一个人出去散步的?” 毛愚点了点头。 “马辰龙呢?”孟达问道。 “回总督卫,跟着陛下去了!” “去了多长时间了!” “有一个时辰了!”毛愚紧张的回道。 孟达本来微笑的脸忽然暗淡了下来,明日便是登基大典,楚牧这大晚上就带着小八一个人出去散步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陛下往哪边走的?”孟达问道。 “不知道啊,陛下不让我们跟着。我也是着急啊!怕出什么事!”毛愚都快吓哭了。 孟达瞧出他脸色不对,问道:“陛下临走前有什么异常么?” 毛愚一愣,抬头看着孟达,皇帝的事他不敢随便乱说。陡然间一股骇人的气息扑面而来,一贯微笑的孟达一脸凶恶的望着毛愚。 “说!”孟达只说了一个字,到了毛愚耳中却成了恐怖的嘶吼。 毛愚颤抖的牙齿直打颤,正要开口回答。突然一股更加可怕的气息袭来。 “咚”的巨大一声,有人从天而降落在了孟达身后。 孟达转头的一瞬间,听到了那声久违的鸮鸣。 正文 第八十八章 接头引发的大事件 对于孟达来说,在这个世上有三件事让他很怀念。 上卫黑面的容貌,那只鸮的鸣叫还有和某个人未尽的对决。 和孟达一代的四维门老人,走的走死的死,还在四维门的几乎只剩下黑面了。或许是怀念过去并肩作战的美好时光,孟达每次看到黑面都会想起那张稚嫩的脸庞,他很想看看这位战友现在到底什么样子,可黑面却从来不摘下面具。 而和那个与自己齐名之人的两次对决都没有分出高下,与其说让孟达耿耿于怀,不如说更让他期待。他期待和那个人再次狭路相逢,再次生死相搏,直到分出胜负。可惜那个人似乎并不在意和他的对决,其行踪飘忽,孟达找了多年也没有找到,只能期待此生还有再遇的机会。 至于这声曾经熟悉的鸮鸣,孟达亦是十分怀念。 但他完全没想到今晚会听到,更不想今晚听到。 孟达转过身看着这位自己亲手教授出来的杰出杀手,脸上没有半点笑意。 其实这对师徒也有多年没有这样面对面了,虽然期间他们聊过多次,但这只鸮不喜欢露面,往往只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毛愚吓得蹲在地上,入宫几年他也曾听说过有一只守护皇宫的鸮,但他真的以为那是一只神兽,直到刚才听到这声鸮鸣,才知道原来神兽是个人。 可是这个人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很厉害的人,呆呆的站在那里,眼睛很大却无神,身材好像很高但弯腰驼背的感觉很懒散,甚至两只手就那么往下耷拉着,就像断了一样。 鸮冷冷的看着孟达,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如果非要说有,那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但孟达知道,自己这个徒弟此刻很危险,完全不是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样子。 “是我!”孟达首先开口。 “嗯!”鸮冷冷的回了一声,眨了两下眼睛又说到:“宫中动武者,死!” 话音刚落,鸮如同一支利箭袭来,瞬间便到了孟达身前,右手张开犹如利爪直接插向了孟达的胸口,好似要把他的心摘出来一样。 就在鸮的指尖已经碰到孟达衣服的一瞬间,一支充满力量的大手握住了这只覆盖着真气的利爪。 “是我!”孟达再次重复了一遍。 “嗯!”鸮还是这个回答,说完另一只握成拳头砸向了孟达那凸起的腹部。 孟达很胖,但并不意味着他不灵活,他大概是世上最灵活的胖子,连之一都可以不加。 鸮的拳头很凶悍更是迅疾,可孟达比他还要迅疾,一翘屁股一收腹完美的避开了那一拳,同时一手按住鸮的头。 孟达没有任何保留,策动了全部真气以泰山压顶之势,直接一掌把鸮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毛愚在一旁吓得都不敢出声,他眼见孟达几乎是把鸮的脑袋砸到了地上,直接把青砖砸出了一个小坑。 这不砸死了么? 可再仔细一看,鸮的眼睛依旧睁着,还对着面前的毛愚眨了两下眼。 孟达死死的按住鸮的头,说道:“你惹出大麻烦了!” “我没有!”鸮的语气平淡无常。 “你难道不知道你那一声鬼叫会带来什么后果么?”孟达问道。 “我不管,宫中有动武者,死!”鸮答道。 孟达依旧在笑,只是笑的很尴尬,他没办法怪罪鸮。 鸮的任务就是镇守皇宫,有敢动武者,死,这个死命令还是他下达给鸮的。而且下达的时候,特别强调了除了皇帝,没有例外。孟达不是皇帝,所以鸮毫不犹豫的动手了。 孟达感觉很头疼,他只是担心楚牧的下落,看毛愚似乎有所隐瞒,便稍稍施加威压,让其说出实情。 孟达其实已经很小心了,他当然知道稍有不慎这个傻鸟就会出现,所以他很谨慎的只是释放了一点点的真气并且很精准的吓唬毛愚,想不到还是被鸮察觉到了。 与其说孟达是不小心,还不如说是他没有想到鸮竟然已经进步到这个地步了,换作几年前鸮绝对没有这样恐怖的感知能力。 “宫中动武者,死!但今天的我除外!明白了么!”孟达说道。 “为什么?”鸮问道。 “不为什么,因为我不是坏人!”孟达大声说道。 鸮憋了半天,才回答:“可你之前没要我分辨好坏,只让我杀在宫中动武的人!” 孟达几乎无言以对,当初是他建议永平帝让鸮来镇守皇宫,因为这只傻鸟就是这么单纯到令人发指。所以这个工作最为适合他,武功极高、使命必达且绝不会被收买。 “很好!你做的很对,但我再说一遍,今天的我除外!明白了么?”孟达伸手拧住了鸮的耳朵,警告道:“你最好明白了,否则我就把你的鸟耳朵扯拦!” 鸮或许是想起了多年前那些可怕的回忆,答道:“明白了!” 孟达这才松开了鸮,鸮站起身来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道:“他们来干嘛?” “还不是你那声鬼叫给引来的!”孟达自然知道鸮说的是谁,蹙眉望着大文门的方向。 宫中的这一声鸮鸣,声音或许并不大,甚至很多太监和宫女都没有听到。 但同时又有一些不在宫中的人察觉到了。 东城的一座民宅的屋顶,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正趴在屋檐上饶有兴致的偷看隔壁富商家的小妾洗浴,眼看那小妾脱得仅剩最后的肚兜了,他却听到了那声久违的鸮鸣。小妾似乎察觉到异样,转头望向屋檐,却未见一人。 西城的一间珠宝铺子里,一位纨绔拿着白润如脂的玉镯给身旁美娇娘看,或许是不想让人看出她的窃喜,美娇娘赶紧拿扇子挡住自己的脸,娇羞的伸出纤纤细手,纨绔赶紧将玉镯给她带上,顺便轻抚了她娇嫩的肌肤,就在他转身去拿另一只玉镯时,那声鸮鸣传入了美娇娘的耳中。等纨绔转过身来,身后空无一人。 南城的一座武馆里,一位愚钝的少年独自在院中练习拳法,虽然他很勤奋但一套拳下来打的歪歪扭扭。就在他又挥出一拳后,忽然从一旁的大树上飞来一个小石子打在他的手上,他马上绷紧神经再次挥拳,又是一个小石子,如此往复虽然他的手臂被打的红肿,但他终于打出了让自己满意的一拳。这时远远的皇宫里想起鸮鸣,少年走到大树下准备道谢,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只见一片绿叶悠然落下。 片刻之后,猥琐的男子,带着一只手镯的美娇娘和一位一脸正气的男人同时出现在一元大街上,他们没有说话但很有默契的一道走向了大文门。 江湖上流传着一句话,忘川河畔鸮勇扇战,便是说如若被四维门的四大杀手中的任何一位盯上,几乎就是站到了忘川河边,可以准备投胎了。 而令人闻风丧胆的四大杀手中的三位,此刻居然齐聚在了一起。 一般来说,鸮勇扇战中除了已经改行当护卫的鸮外,其余三位一般都不在京城,而是在各地执行任务或者打着执行任务的旗号玩乐。 可最近京城风波不断,孟达为求稳妥将他们召回,今日更是命令他们时刻戒备,确保登基大典的顺利进行。 即使如此,他们也不觉得京城会出现什么需要他们出手的大事件,直到那声鸮鸣的响起。 “怎么办,冲进皇宫?”猥琐的男人问道。 “傻鸟都叫了,应该已经没事了吧!”美娇娘说道。 “先等等,看看什么情况!”一脸正气的男人说道。 三人就这样站在大文门前讨论是否要进入皇宫,完全不在意已经把他们包围起来的数十名金刀卫。 …… 皇宫中亦是一片混乱,金刀卫首领李卫文听到鸮鸣,命令金刀卫戒备并查找宫中是否有异常,他自己则是赶紧跑到坤德宫保护太后。 而坤德宫内虽然看似风平浪静,其实也是紧张异常。 西门言君严肃的坐在塌上,秦坤守在她的身旁。 “到底是什么事?”太后问道。 “回太后,目前还未发现异常,金刀卫正在排查!”李卫文跪在殿外回答道。 “还没有查到,你来做什么?”太后质问道。 “臣是担心太后的安危,特来护卫!” 太后没心情表扬李卫文的忠心,此刻她虽然看似平静,其实心中很紧张。 刚才鸮鸣一响秦坤便察觉到,而后又感应到有人在皇宫中大打出手,这让西门言君有些担忧。 就算有不轨之人潜入宫中,可明明那只鸮已经叫了,为何还会有人在宫中打斗。 西门言君很少会紧张,但此刻她紧张了,因为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于一个喜欢掌控的人来说,这几乎是最糟糕的情况。 “报!”一个金刀卫出现在殿外。 “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太后问道。 那名金刀卫赶紧说道:“是修身殿前出事了!” “什么!”太后一惊问道:“是皇帝出事了么?” “目前还不知道,修身殿前四维门孟总督卫和一个年轻人打起来了!”金刀卫认识孟达,但几乎没人认识那只鸮。 这一番话说的西门言君眉头皱的更紧了。 “李卫文,你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太后命令道。 “报!”又一个金刀卫跑到了殿外。 “又怎么了?”太后急忙问道。 “回太后,有三个武艺高强之人出现在大文门前!” 李卫文转身踹了那名金刀卫一脚,骂道:“太后面前,说的什么东西,什么叫出现在大文门前,是有人闯大文门么?” 那名金刀卫一脸无辜回答:“没有,他们就那么站在大文门前!没闯!” 西门言君听到一大堆乱奇八糟的信息,尤其是在这登基大典的前夜,更加感觉不安。 “李卫文速去修身殿,看看什么情况,多带些人保护皇帝!”太后命令道。 沉思了片刻,西门言君又轻声对秦坤说:“派人去京西大营,让他们戒备,一有情况便进入京城!” 饶是一向稳重的秦坤听完,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 首辅窦鼎之的府中。 半时辰前张渊前来拜访,想和窦鼎之商议一下英王的事,结果两人刚到正堂还没来得及谈,窦鼎之府中一位武功不俗的门客便匆匆前来报告。 窦鼎之听闻皇宫中响起鸮鸣大吃一惊,赶紧告知了张渊。 “明日就是登基大典,不会是有人要入宫行刺吧!”张渊也顾不得英王的事了。 窦鼎之沉默不语,他在思考今晚到底会是谁要制造事端。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管家又慌张的进来跟他耳语半天。 张渊看出首辅的脸色不对,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窦鼎之铁青着脸,说道:“太后派人去了京西大营!” “什么!”张渊一下惊得站了起来,说道:“她要干什么?要造反么?” 张渊这话说的很奇怪,自古以来还没有太后造反的说法。 窦鼎之想了一会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去皇宫看看,你去找九门卫督,这个时候一定要把他稳住!” 张渊这次也不再唱反调,马上点头同意。 两人一道走出正堂,窦鼎之对管家说道:“今晚谁都不许出门,好好把家看好!” 管家却露出为难之色,道:“可是,小姐她还没回来……” ………… 京城中的几大势力,全部都乱成了一锅粥,他们哪一方都没搞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纷纷的行动了起来。他们谁也没准备搞事情,却都认为其他人想搞事情。 而作为这混乱的源头,身在寿安宫的楚牧和窦语慢现在也很混乱。 看着几乎要哭出来的窦语慢,楚牧诧异的问道:“你是说我过去写信称呼你慢慢?” 窦语慢瞪着他,一副哭腔道:“你说呢?你现在是在装傻么?” 之前叫她慢慢?这么说之前我们很熟了! 那她之前为什么要别人在大悦楼跟我接头?那又为何要给我下毒? 楚牧还是没有摸到头绪,总感觉哪里不对,只得继续走一步看一步的问道:“不是装傻,只是陡然碰面,要我喊慢慢,我有些不好意思!” “真的只是不好意思么?”窦语慢期待的看着楚牧。 楚牧点了点头,问道:“你今日约我前来,到底是为了何事?” “你说呢?”窦语慢嘟着嘴说道。 楚牧心中十分郁闷,我说个屁啊!我要知道我还大晚上跑这来跟你接头啊! “你就直说吧,我们也别拐弯抹角了!我都做到的,一定全力以赴!”楚牧不想跟她继续猜谜了。 “这种事你干嘛非要我说?”窦语慢低下了头,小声又说道:“之前虽然我提过,可我哪知道你会成为皇帝,现在再让我说,岂不显得我……哎呀!我说不出口!” 窦语慢扭捏的从怀中拿出了一大信封,找出其中一封拿出信递给了楚牧,道:“你自己看!” 楚牧接过信读了起来,还没看几个字便脸色大变,一脸惊讶的道:“咱俩到底什么关系啊?” (今天只有这一章,不过和过去两章的量是一样的!) (最近不知什么原因,推荐票变得少了,估计是写的让大家不满意了,不过很奇怪,每天给我投月票的人变多了,我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总之,还是希望大家能追读,祝大家晚安!) 正文 第八十九章 越来越乱 “慢慢,这么叫你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这几次我都未给你回信,可你还是一封封的给我来信,我简直受虫若惊,十分的感动!七年前我救了你,你说喜欢我,还吃了我家这么多米,说实话当时我觉得你虽然很小,但是说的话很轻浮,是个不正经的京城女娃,我们这的女娃可不会说这么不害骚的话,所以巴不得你赶快走! 后来知道你是京城大官家的孙女,还和皇帝是亲戚,就觉得说喜欢我,是逗我这个乡下人玩。可是没有想到,后来你回京城了还会给我写信来,而且一写就是这么多年,我相信你应该不是逗我玩了。 可是毕竟我们两个之间差的太远了,你说你是首辅的孙女,虽然我不太明白首辅是个什么官,但肯定比我们县太爷要大,而我只是个种田的,我们两个之间的差距,差不多就算人鬼殊途了!可你说你不在意这些事情,还是一直想念我,我这才骨起勇气给你回信。这回你好好想想,如果还想跟我好,我就或出去了,拎着老母鸡去京城提亲! 还有上次你说的那个什么国子监的事,我觉得就算了吧,我不是那块料子。等待你的回信! 楚牧写的” 楚牧看完这封应该是原主写的充斥着错别字的信,一脸茫然的看了看窦语慢,心中无数的满是疑问。 我和窦语慢这是什么关系啊!皇亲花痴苦恋乡野白痴啊! “你可是你去年写给我的!”窦语慢有些羞涩,但又抬起头嘟嘴道:“你别想不承认!这是我原文抄下来的,你写的亲笔信我藏起来了,你若是反悔,我就全部公开!” 楚牧忽然眉头一皱,问道:“且慢,你纸条上写的将一切公之于众,说的是这事啊?” 窦语慢点了点头,道:“是啊!虽然这些信传出去,我也很丢人,但不管怎么说,你可是答应了要娶我的!别以为当了皇帝就能反悔!” 楚牧捂着额头,在屋里来回踱步,他感觉这个事越来越奇怪了,窦语慢好像并不是来找他接头的。 “你的意思是说,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信上的事?没别的事了?”楚牧问道。 窦语慢被问的也有点蒙,答道:“还能有何事?你是觉得为这事,不值得陛下您来一趟么?”说着窦语慢眼眶又开始红润起来。 “京城谁不知道我窦语慢是什么人,永平帝最疼爱的表侄女,当朝首辅的掌上明珠,你知道多少达官显贵家的少爷想娶我么?可我呢,心中只挂念着你,这么多年与你通信,我爷爷知道后还曾关了我几日,但终归拧不过我,也默许了我们通信!”窦语慢擦了擦眼泪。 “我知你觉得出身低微,所以想让你来国子监深造,以后便不会觉得差我一等。为了这事,我日日去缠着皇帝表叔(永平帝),他才点头给了你这个名额。我是等啊等,就希望你能早点来京城,可是你离开故乡后便杳无音信,没办法我又去缠着皇帝表叔让他去问国子监你的情况,后来知道你迟迟没有入学,又让表叔召见祭酒免除对你的惩罚。” “这么说,是你帮我争取的进国子监的机会了?”楚牧问道。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窦语慢有些气恼,转脸又说到:“好不容易等到你的消息,说你被土匪打劫了,我吓得半死,可爷爷又不让我去找你,说女孩子家家要矜持。” 听闻这话楚牧确定匪徒和大概是没有关系了,看来她真的不是接头之人。 看着委屈的窦语慢,楚牧感觉她是真的很喜欢自己,便安慰道:“我其实是想去找你的,可不是遇到了国丧么,我又稀里糊涂的当了皇帝……” “哼!什么叫稀里糊涂,你难道不清楚是我爷爷把你推上皇位的么?”窦语慢说道。 楚牧想了想点点头,道:“这么说也对,太后提议我继位,后来确实是首辅一锤定音!” “太后为何提议你?她那是没办法了,她想要立的人满朝都不答应,才想到了你,她知道我与你的关系,只有提议你,我爷爷才不会反对!她才能顺利当上太后!”窦语慢说道。 楚牧突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难怪那一晚碰到西门言君,她完全没有表露一丝想要自己当皇帝的意思,第二天却来劝自己继位,原来她是走投无路才想起自己来的啊! 难怪在国子监第一次见到首辅之时,他像一个慈祥的长者一样和自己说话。原理是因为自己和窦语慢的关系,首辅觉得自己已经算是他半个孙女婿了,拥立自己等于是拥立了自家人。 楚牧终于搞清楚了,自己为何能在大议新君那一晚脱颖而出。 “哼!我对你如此,爷爷又助你继位!可你呢?我爷爷在慈安宫与你说起我的事,你是什么说的?说你还记得我,记得我八年前吃了你家的米!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这八年间的通信别提了么?要和我撇清关系么?”窦语慢质问道。 楚牧这才明白在慈安宫,自己明明热情的回忆与窦语慢的往事,而首辅却面露不悦态度那么奇怪。原来首辅是趁机点自己,不要忘了他的孙女啊,而自己说的话,让他误以为自己是要撇清和他孙女的关系。 楚牧有点哭笑不得,脸上似笑非笑的叹了口气。 都怪四维门,你们掌握那么多事,为什么就没掌握自己和窦语慢的事呢?不过可能正如小八所言,四维门再厉害也不会派人一直盯着当时只是个乡野皇亲的自己啊! “你以为我爷爷想去主动找你说这事么?是我缠着他让他去问问你的,爷爷回来告诉我你的态度,给我气的!我知道你明日要登基,可我忍不了了,我今晚一定要来找你问问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窦语慢走到楚牧跟前盯着他的眼睛质问道。 看着窦语慢这么近距离的瞪着自己,楚牧一时有些彷徨,到底该怎么对付这个苦恋自己的女人呢? ………… 而在修身殿,孟达遥望着大文门的方向,他知道那三个了不得的崽子来了。 更知道他们三个如果误会了鸮鸣的原因,是敢冲进皇宫的,那可真就出大事了。 闭眼感知了一瞬,孟达松了口气,知道他们三个停在了大文门外,没有再动。看来他们还没有莽撞到未经许可就冲进皇宫。 于是孟达赶紧转身走到毛愚跟前,睁开了那双并不大的眼睛,厉声问道:“说!陛下到底去哪儿了?” 毛愚亲眼看见了孟达和鸮短暂而激烈的交手,早就吓得不轻了,不敢再隐瞒,答道:“陛下回来以后,好像收到了一张纸条,看完过后便走了,说是去散步,不过,……” “不过什么?”孟达质问道。 “小人无意间瞧见纸条上有寿安两个字,所以……” “寿安?寿安宫?”孟达皱起眉头,那寿安宫早已无人居住,荒废已久,是谁留下消息约楚牧去哪儿? 皇宫中出现这么蹊跷的事,孟达不可能不想到西门言君,而那寿安宫也在后宫之内,寻常人根本不得入内,除了太后还能有谁? 难道是西门言君将楚牧约到寿安宫的?登基大典在即发生这么蹊跷的事,让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孟达亦是心中一紧。 恰在此时,李卫文带着大批金刀卫而来,刹那间就将修身殿为了起来。 李卫文走了过来,看了孟达一眼,直接跪在修身殿门口。 “陛下,臣是金刀卫李卫文,特来护驾!请陛下……” 李卫文话还没说完,孟达便打断了他“不用说了,陛下不在殿内!” “啊?”李卫文马上警觉起来,起身问道:“陛下去哪儿了?刚才那声鸮鸣是怎么回事?” 在李卫文赶来之前的一瞬,鸮便察觉到了,他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便一个转身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李大人勿忧!不是有什么刺客,是那只鸮误把我当成可疑之人了!”孟达说着泛起了笑容。 李卫文却是一脸狐疑,虽然没见过两次,但他知道那只鸮十分可靠,怎么会随意鸣叫,而且还是误会了孟达。 “孟总督卫,陛下到底身处何方?”李卫文问道。 “我来之时,陛下便不在修身殿了!”孟达微笑着说道。 可李卫文死死的盯着他,心中想着:登基大典前夜,忽然鸮鸣,天下最可怕的胖子出现在修身殿前,皇帝不见了。 这几件事同时出现,怎么看都是出大事了啊! 一滴汗从李卫文的额头上滑落,他心中惶恐不已,好死不死这大事还是出在皇宫,自己身为金刀卫首领,脱不了干系。 一时间李卫文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警惕的看着孟达。 “话说李大人!”孟达却开口了,问道:“不知太后现在何处?” 李卫文不知道为什么,这时脑中出现了一句“先抓皇帝,再擒太后。唯我孟达,大文称王!” “你问太后干什么?你要做什么!”李卫文说着就抽出了佩刀。 ……………… 窦鼎之一向很稳重,但此刻他已经顾不得那些,一脸严肃的在院子里焦急的走来走去。 窦语慢从小备受宠爱,在窦府可以说无法无天,也不像其他大家闺秀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她还是有分寸的,虽然经常偷跑出去玩但从来没有到了晚上还不回家的。 听说孙女还没回家,窦鼎之连皇宫都顾不上去了。 这时管家带着一个丫鬟走了过来,道:“老爷,小姐院子里的丫鬟带来了!” “小姐什么时候出门的?”窦鼎之厉声问道。 丫鬟颤颤巍巍的说道:“临近黄昏的时候出门的。” “她去哪儿了?”窦鼎之继续问道。 丫鬟摇了摇头,道:“没说,带着巧儿就走了!不过临走前,感觉小姐气鼓鼓的。” 窦鼎之皱起了眉头,思考着孙女可能去的地方。 “对了!”丫鬟突然喊了起来,“临走前,我看见小姐把金牌带上了!” “金牌!”窦鼎之忽然一惊,所谓金牌,便是永平帝赐给窦语慢的入宫金牌。 永平帝一直很喜欢窦语慢,便特赐给她一块金牌,让她随时都可以入宫,并且整座皇宫畅行无阻。 窦鼎之一下就慌了神,为何孙女会突然入宫,而宫中又恰巧响起鸮鸣,西门言君又派人去了京西大营。这些事到底有没有联系? 窦鼎之转身对管家说:“快去找刑部章大人,让他将神捕营的人集结起来,随我入宫!” ………… 四维门那座塔的顶楼,黑面看着窗外,他一脸愁容只是戴着面具没人发现。 临近登基大典,孟达入宫他暂时负责坐镇四维门。 因为孟达从来都不是闲得住的人,所以黑面并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以往只要坐在这塔顶欣赏一下京城的美景即可。 可这次却不然,从半个时辰前开始,不停的有密保送来。 黑面已经知道了宫中响起了鸮鸣,三位杀手去了大文门。但因为孟达就在宫中,所以他暂时没有什么行动。 可是…… “报!”一个中卫出现在门外。 “何事?”黑面转身问道。 “刚来的消息,太后遣人出了京城前往京西大营!内阁张大人去了九门卫督的府上!首辅窦大人这赶往皇宫,同时刑部神捕营正在集结,好像也是要前往皇宫!”中卫汇报道。 黑面一时也难以消化这么多消息,如果这些都是真的,显然京城正在面临一场巨大的风波。 可偏偏这个时候,是他坐镇四维门。黑面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有任何迟疑,得马上行动起来。 “传我的命令!现在还留在四维门的人,除了必要的留守之外,全部到塔下集结!” 不过片刻,黑面的命令便传遍了四维门的上下。 目前还在四维门的人,不管是负责暗杀的、护卫的还是谍报人员几乎全部都跑向了那座塔的方向,四维门出现了罕见的慌乱。 而在东南角的瞽神医的小院,仿佛是世外桃源一般,只有一个中卫守在院外。 这名中卫听到了四周的脚步声,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负责看守马彪,再是用人也不会用到他,所以也没人来通知他。 小屋里马彪大概是刚受到了神医治疗,或许也可以说是虐待,反正马彪看上去像是刚死过一样的心有余悸。 “我求你了,别治了,我反正是要死的!”马彪哀求道。 瞽神医在一旁磨着小刀,根本没想搭理他。 院子外的角落,曾经出现在城南药店的那个男人静静的观察着院中的情况。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老天对他的眷顾,此刻四维门出现了从来没有的空虚。 他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摸了摸腰间的匕首,拿出面具戴在了脸上,拎着一个盒子看似随意的走向了小院…… (今天还是一章,也是和过去两章一样的量!昨天随便说了两句,大家很热情的给我投了好多票!再次表达诚挚的感谢!) (大家也知道现在因为疫情,所以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现在每天都更新的很晚,我也是没有办法,虽然很累但也不敢休息。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这本书!谢谢了!) 正文 上架感言 昨天临时通知我上架,我真是懵了! 因为我没有一点存货,每天都是现写现发,听说上架要爆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爆…… 哎,转眼间写了二十多万字,其实也才一个半月,但是我真的感觉过了好久好久。 其实一直以来都想和大家聊一聊,也没什么机会,今天趁着这个感言,我就顺便言一言。 过去曾经有人说过我是老作家,这是个马甲号,很可惜我不是! 我是个次萌新,大家也看得到去年我还写过一本,还是本没签约的。 有人曾经说我上一本太监了,所以不看好我,我也说过那一本书是个悲伤的故事,今天正好说一说。 上一本书,我是一点经验都没有,直接就建了这个号就准备发书了,发书要先选择题材,等我选好架空历史,下面出现的编辑组选项就出现了第九编辑组,我以为这是默认的,就直接点了确定。结果写了几万字了,也没收到站短,说实话心里有点慌,我就上知乎上看了看。 我的妈,我这才知道原来编辑组是可以自己选的,而那个第九组是过去的轻小说那组,而我是历史类的,所以…… 不过我也没放弃,想着就当练笔继续写了,到了十万字我也没点申请签约,可能是性格使然,人家没选我,我也不好意思再去申请,就那么继续往后写了。 可是,后来当我发现一个事的时候,我实在是郁闷了,就不想写了! 说实话,我这个人不怎么用QQ,几乎很少上,在去年十二月的时候,有一次我忘了为什么,反正就是点开了QQ,结果看到了一个好友申请,备注写的是起点XX组的XX责编,我一看申请时间是几个月以前了…… 其实我过去上知乎看到过,各种关于签约的回答,是有人说过,可能你的书你选的组没看上,但别的组看上了会跨组签,但是说是会来站短提示。可真的没人说过编辑会找我加好友啊! 发现这个事后,心情就很郁闷,那本书也不想写了。 顺便一提,虽然过了几个月,我还是通过了好友申请,当然我俩一句话都没说,主要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到了这本书,虽然有了编辑的qq但我也没去投稿内签,还是直接写了一章就发书了。 可刚发完我发现是周末,周末听说编辑不上班也不会审稿,那我就想等周一上班了再发,结果我又发现这个周末是连着清明假期的,所以大家可以看到我是发完第一章隔了好几天才发第二章的,反正是等到清明假期完,我应该是上传了刚刚六千字,因为我听说到了六千编辑就会开始审了。 本来我预估运气好可能万把字的时候,就能来站短,所以我想我可以每天写两章,发一章攒一章,结果这回过于顺利,六千字刚发完站短就来了。 而且责编还是跟我加了好友但一句话没说过的那位…… 总之就这么签上了,而且是当天来站短,当天就是签约状态了。所以我的每天攒一章计划直接就破产了,每天开始了两章生活。 经过这一个半月,我也总结了很多,当然很多总结是在很多人的批评和骂声中总结出来的,譬如被人骂翻了的第十一和十二章。我也知道至少有一半人被那两章劝退了,所以你们可以发现后面我都不写紫露了,真心怕了! 也譬如我总是不安计划来写,经常写着写着跑偏了,出现了很多本来不在计划中的人,比如大家讨厌的紫露、英王、顾斩和吴隐等等,他们几乎都是我突然想到了就写了,名字是现起的,过往是现编的。我现在也在尽量克制这一点,不能随便加人加剧情。可是大家现在看到的接头引发的大事件,就是昨天中午我做完核酸突然想到的…… 总之,能看到这篇感言的,大概都是能忍受之前二十万字的人,对你们我是真心的感谢! 大家也知道,曾经有几天我因为被批评的,都写不下去了。当然不是说要太监了,只是那几天想暂时每天一更调整一下,但是有很多朋友送来了鼓励,我便知道我不能随便休息。 说几句自我表扬的话,我算是信守承诺的,一开始看书的人还不多,有一天确实因为有事就只发了一章,马上一位叫鸵鸟会的朋友就留言了,我解释了原因后,还承诺以后专门为他加更一章。 后面大家也看到了,我的确为他加更了一章,而且那一天是我上个月最累的一天,我也不知道我是哪个神经不对,选在那天履行承诺为他加更。 后来我但凡说第二天加更的,虽然每次都是过了凌晨两点,但我还是做到了。所以我一直说,你们可以说我写的不好,但我一直都是说到做到的。 包括我承诺我不会让投资这本书的人亏,有一天我是真的好累,真心不想写了,想着道个歉第二天三更来还,但是一想这样连续三十天更新3000就不能达成了,还是咬着牙写了。 关于上架以后,第一天能不能多写一些,我只敢说我尽力,真是太突然了,我以为会提前个几天告诉我,我是真没存稿。 现在这成绩,我也不对订阅抱太大希望,因为我始终不知道具体的追读人数。所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免得我又郁闷了。 但还是希望大家能够收订支持一下,我也不想卖惨什么的,因为我拿你们当朋友,所以你们如果觉得朋友这书还能看,就请订阅支持一下!多谢了! 至于以后加不加更,我就先不保证什么了,一是我也不懂什么规矩,二是我也看看订阅的情况,我这个人不会随便承诺,免得做不到被大家骂,等我研究好了加更模式,我再告诉大家!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尤其是鸵鸟会,真心感谢!他是唯一一个每一天,真是每一天都会给我投推荐票的,从我发书开始。我曾经跟他说过,我每天没看见他的票我都不安心,这是真的,包括昨天他是早上给我投的票,我感觉晚上都没睡好! 前天我说了说推荐票少了,结果大家都给我投票了,说实话我很感谢。其实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推荐票和月票有什么用,但总是看见了就感觉被鼓励了,写的更加有劲了! 再次感谢大家!希望大家能订阅继续支持这本还有很多问题的书!有什么想法就给我留言,你们也知道你们所有的留言我都会看的!再次谢谢大家! 正文 第九十章 太后的机会 修身殿前,随着李卫文将手抽出了自己的佩刀,身后三十多名训练有素的金刀卫也纷纷拔刀警戒,只要李卫文一个手势,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杀向孟达。 可李卫文只是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危险的胖子,没有任何动作。 他李卫文并不是怂货,甚至一直以来都以勇猛著称, 但他从不是一个无脑的勇士。所以他知道面对这个胖子他必须谨慎。 世人皆以为四维门武力最强的是鸮勇扇战,其实不然,即使没有看见刚才孟达将那只鸮死死的按在地上,李卫文也知道,四维门最强之人非孟达莫属。 因为孟达是神! 这个世上习武之人皆知,天下最强者,人间七神也!而孟达正是这七神之一,虽然很少有人知道他是。 李卫文死死的盯着孟达,而孟达似乎却没有半点紧张, 脸上依旧那幅风轻云淡的微笑。 “李大人是要动武么?”孟达幽幽问道。 “陛下呢?”李卫文不想回答他是不是要动手,因为他也不知道他敢不敢动手。 “我说了,我来之前陛下便离开了!”孟达说着瞟了李卫文一眼。 这一瞟便让他心惊胆战,他知道自己即使已经无畏境巅峰的实力,但决然不是这个胖子的对手。 可自己该怎么办,刀已出鞘难道要自己乖乖的再放回去么? “李大人,孟总督卫说的没错,陛下在他来之前便出去散步了!”毛愚看见现在剑拔弩张的气氛,即使自己早就腿软了,但还是走了过来解释。 “陛下散步去了?”李卫文一脸狐疑,自己琢磨了无数现在可能的情况,你跟我说皇帝只是出去散步了? “是真的,陛下可能是明日就要登基,想出去冷静冷静,您若不信可以问其他人!”毛愚指着还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小太监们。 小太监们纷纷点头。 孟达有些欣赏的看了毛愚一眼,因为这个小子很机灵, 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有了这个台阶,李卫文实际上也是松了口气,终于能有面子的将刀收回鞘中了,要知道刚才身后那么多手下看着呢,举起了刀又半天不动,是很尴尬的。 “那是我误会了,望总督卫莫怪!主要是鸮鸣响起,我不得不谨慎!”李卫文笑着对孟达拱手道。 “哪里,李大人职责所在,我岂会见怪!”孟达微微一笑又问道:“刚才这一叫怕是惊扰了太后,太后还好吧!” “我刚从坤德宫来,太后还好,命我查明鸮鸣的原因,查看陛下的情况。”李卫文回答道。 李卫文是太后的人,他的话孟达是不会随便相信的,但这并不妨碍这个特务头子通过观察他的表情动作,来寻找蛛丝马迹。 可这时一位金刀卫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大喊道:“不好了,大文门出事了……” ………… 夜已深,那声鸮鸣过后,整个皇宫又陷入了寂静。 在金刀卫层层保护下的坤德宫,也从慌乱中恢复了平静。 西门言君托着下巴坐在塌上, 脸上已经看不到之前的紧张神色。 刚才李卫文已经派人前来汇报了目前知晓的情况,但这并不能让西门言君放心,宫闱之中稍有风吹草动都可能是某些大阴谋的征兆,何况现在楚牧还没找到,而大文门似乎也有人在闹事。 “太后!”秦坤缓步总殿外走来。 “怎么样?找到了么?”西门言君问道。 秦坤缓缓说道:“还没有,老奴又加派了人寻找!金刀卫也回报了,陛下没有出宫!” 西门言君蹙眉琢磨着楚牧的下落,她之前怀疑楚牧连贴身太监都不带,会不会是出宫去了,毕竟那是个敢在国丧期间去青楼的主。 “还有一事!”秦坤顿了一下,说道:“黄昏时候,黎阳郡主入宫了,还没有出宫的记录!” 窦语慢虽有金牌,皇宫畅行无阻,但进出大门终归是会有记录的。 “哦?”西门言君眉头皱的更深了。 窦语慢经常入宫,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黄昏时分入宫还是头一次,总不能大晚上的来看太皇太后吧! 涉及到窦家人,让西门言君又陷入了沉思,这会不会是窦鼎之的什么阴谋? 但很快西门否定了这种可能,窦鼎之再有阴谋也不会派他的宝贝孙女来,要知道这皇宫目前算是她西门言君的地盘,窦鼎之绝对不会拿窦语慢来冒险。 西门言君想到这里,嘴角扬起冷冷的笑了起来。 窦语慢和楚牧的事,四维门可能没关注,但她西门言君知道,这个丫头曾经几次三番缠着永平帝让他将楚牧招入国子监,甚至有一次还暗示希望永平帝给两人赐婚。 按照目前的情况推断,窦语慢入宫十有八九是来找楚牧的,而楚牧独自离开修身殿,想来二人不知在哪儿私会呢! 要知道现在还是国丧期间,皇帝居然跑去和郡主私会,这可是丑闻啊!如果能被西门言君抓到,既可以打击窦鼎之,又可以给楚牧安上一个不孝的罪名。 最近西门言君一直在琢磨如何能掌控朝局,楚牧已满二十,她想要垂帘实在是说不过去,朝中各派也不会同意。 但如果楚牧荒淫无德呢?要知道那些个清流派和孤鸟们,与其说他们忠于皇帝,不如说他们是忠于大文,他们大概不会希望皇帝胡闹。楚牧干的荒唐事越多,西门言君越有机会以太后之姿参与朝政。 西门言君不指望能主宰朝政,但她希望拿不到朝政的决定权,但至少有否决权。 而今晚楚牧和窦语慢的私会,给了她这个机会。 “再加派人手在宫中找!一定要找到皇帝!”西门言君说道。 秦坤领命正要去布置,西门又说到:“对了,派人去慈安宫看看!兴许皇帝和郡主都在那里!” ……………… 大文门乃是大文国门,举足轻重。 听闻那里有事,李卫文亲自带人前往查看,只是不知为何孟达也跟随而来。 逐渐接近大文门,李卫文很奇怪,那里并没有打斗的声响,但更奇怪的是一个守卫都没看见。 “那些守卫呢?”李卫文扭头询问刚才前去报信的金刀卫。 “我走的时候,他们还都在的,现在……大人,你看!”那名金刀卫惊恐的指着大文门外。 只见大文门外,耸立着三个人,他们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却让人有一种恐惧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他们的身边躺着遍地的金刀卫…… 正文 第九十一章 朕不会负你 看着守卫大文门的金刀卫全部倒在了地上,李卫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三个人到底是谁?怎么可能让这么多金刀卫倒地,而他们却看起来毫发无伤?他们为什么就站在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虽然有很多疑问,但李卫文已经没时间细想了,大喊一声:“大胆!竟敢在大文门闹事!”不管这三个人是谁,他作为金刀卫首领, 此刻必须拔刀面对。 但三个人似乎并没有想要搭理他,也没有被吓住,反而迈步走了过来。 “戒备!”李卫文大喊一声,身后的金刀卫们马上拔刀摆出防御的姿态。 “站住!往前一步,死!”李卫文警告道。 可惜这三个人完全没有听他的警告意思,就在他警告的同时, 他们起码走了五六步! 被无视自然是很丢脸的事, 李卫文顿时就火了,策动全身真气紧握着刀正要动手,忽然耳边传来一句“且慢,李大人误会了!” 正想一般人起跑的那一刹那,被人阻拦可能会扭到脚一样。已经迸发全部真气准备动手的李卫文,忽然被阻拦体内也被真气怼了一下。 李卫文转脸诧异的看着孟达,心想你要害死我啊! 这时那三人已经走到跟前,一齐对着孟达鞠躬道:“见过总督卫!” 李卫文一下便懵了,道:“他们是四维门的人啊?” 孟达一脸微笑道:“李大人可曾听说过忘川河畔,鸮勇扇战?” “你是说他们是……”李卫文惊讶看着眼前猥琐的男人,拿着扇子的美娇娘和那位一脸正气的硬汉。 但转瞬李卫文便一脸严肃,握着刀问道:“孟总督卫,你这是何意?” 这一切太奇怪了,刚才宫中鸮鸣,此刻四维门三大杀手齐聚,还解决了守卫大文门的金刀卫。李卫文怀疑他们这么干就是为了将自己引来。如果自己被杀,他们再入宫便无人能挡了…… 孟达看出了李卫文怀疑,微笑着想拍一拍他的肩膀, 可李卫文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李大人真是误会了!”孟达笑着说道。 “哼!那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先在宫中制造混乱, 现在又将大文门守卫全部解决,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李卫文质问道。 “这位大人,这事可不赖我们!”猥琐男指着地上的金刀卫说道。 美娇娘摇了摇扇子也说道:“我们可是听闻鸮鸣,前来增援的,没有命令我们也没闯大文门,就等在这里,是他们非来招惹我们!” “就是,我们就老老实实站这,他们非不让!”猥琐男说道。 李卫文诧异的看着他们,心想你们到底再说什么?这里是皇宫大门,怎么可能让你们随便站这里?你们是脑子有病么? 一脸正气的硬汉终于开口:“我早就说了,他们金刀卫守在这里是职责所在,你们就是不听!” 李卫文看着他,心想可算还有一个正常人。 “你算了吧!他们职责所在,那刚才你下手还那么重!”美娇娘吐槽道。 “职责所在,和他们向我挥刀是两码事!而我下手重那是第三码事!”一脸正气的硬汉一脸坦荡的说道。 虽然他们的话让李卫文觉得他们三个脑子都有病,但感觉上他们好像真不是来闯皇宫的。 孟达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三个还不闭嘴!”转身又对李卫文说道:“我刚看了一下, 地上的金刀卫兄弟只是被他们击倒点了穴,并未伤及性命!李大人放心,此事明日我自会向天子请罪!” 李卫文想了想, 如果他们真要有所不轨,何必在此废话,便点了点头将刀收入鞘中。 可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 孟达刚安抚了李卫文,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他转身望着一元大街的方向,隐隐约约看到了一支队伍浩浩荡荡而来。 很快在场的人都察觉到了这支队伍,李卫文转过身遥望,嘟囔着:“这又是谁啊?” ……………… 大文门的喧嚣并没有传到寿安宫,但这里有人已经察觉了异样。 小八站在殿外遥望着大文门的方向,一脸愁容。 这个表情出现在他脸上可以说是很罕见的。除了偶尔接到故乡的来信,得知儿时的玩伴已经成亲,自己却还只能抱着小老虎玩偶睡觉外,他很少会发愁。 小八感觉很不对,他自然是听到了那声鸮鸣,甚至孟达一开始那次动用真气威压毛愚,他也感应到了。而后孟达和鸮在修身殿短暂的动手他知道,大文门外三个杀手欺负金刀卫他也知道,现在更多的人出现在大文门他还是知道。 他隐隐感觉出了什么事,心中很是困惑,甚至困惑的让他忘记了饥饿,这得多困惑啊! 小八想报告楚牧,可是一转身便看到寿安宫正殿的窗户上,映出的楚牧和窦语慢的身影,两个身影几乎是贴在一起的。 小八赶紧低下头,皇帝的这种画面他是不能随便看的,这是入宫前孟达嘱咐过他的。他只得闭上眼,一步步走上台阶,可刚走一步就被人拉住了。 “你要干什么?”窦语慢的贴身丫鬟巧儿问道。 “我找陛下有事!”小八回道。 “不行,陛下和小姐在里面,哎呀……”巧儿说着看了一眼窗户,羞愧的赶紧闭上眼,说道:“不管在里面干什么,你都不能打扰!” 而在正殿中,其实画面并没有什么,窦语慢无非是站在楚牧跟前紧紧的盯着他。 “说!陛下现在是什么意思?”窦语慢质问道。 楚牧脸上露出一丝窘迫,这么近的看一个女子,尤其还是漂亮的女子,让他有些紧张。 现在他已经确定窦语慢跟接头没有关系,但她又跟自己能继位很有关系。 楚牧闭上了眼,看着窦语慢的眼睛他很难冷静的思考,他需要想清楚再回答,否则说的让她不满意,楚牧觉得她是敢直接出去满皇宫大喊的。 虽然自己今天才见到这个女子,但实际上她和自己已经算相恋多年了,而自己能来京城能继承大统,都是因为她的关系。 如此痴情的女子,他又如何忍心辜负呢?再者说,她的背后是首辅,那是自己需要并且可以倚重的力量! 窦语慢看着楚牧闭上眼,对于涉世未深的她来说,不知怎么误以为是楚牧跟她无话可说,一滴眼泪便流了下来。 正当她想大声咆哮控诉楚牧的无情无义之时。 楚牧缓缓的开口了,“朕定不会辜负与你!”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再次毒发 夜色已深,这个时候的京城本来已经逐渐安静了下来,可一元大街上传来的密集且庞杂的脚步声,却引得不少百姓悄悄躲在窗边偷看。 一支数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走向了皇宫,而打头便是当朝首辅窦鼎之。 窦鼎之少见的没有坐轿子,而是骑着骏马。他虽然一直是文官没上过战场,但从小也是练过骑射的, 此刻在马上的他昂首执鞭俨然一副沙场老将的样子。 在窦鼎之身后,是紧急集结的神捕营,几乎除了养病的顾斩和吴隐,神捕营全员到齐。 按理来说即使是首辅也不能随意调动神捕营,可现在情况晦暗不明,窦鼎之也顾不得那么许多, 更何况他的孙女可能还在宫中。 片刻之后,窦鼎之已经赶到了大文门外,但眼前的一幕让他心中惴惴不安。 因为他看到孟达和李卫文站在一起。 四维门的总督卫和金刀卫的首领并肩而立, 怎么能让窦鼎之不怀疑呢。 同样的,窦鼎之带着神捕营出现也让孟达和李卫文心中不免产生怀疑,已经迷雾重重的夜晚,首辅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谁也不能排除这中间有没有什么阴谋。 当李卫文还在狐疑时,孟达已经向窦鼎之拱手行礼,道:“见过首辅大人!” “孟总督卫怎么在这?”窦鼎之严肃的问道。 “臣是进宫来见皇上的!”孟达微笑着答道。 “听说之前宫中鸮鸣响起,发生什么事了?”窦鼎之又扭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金刀卫,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有人行刺么?” 孟达脸上依旧挂着微笑,道:“那声鸮鸣是误会,这里也是误会!” 这话虽然孟达说的自然,可是现在的情况仅仅用误会来形容,谁又能信呢? “你是在跟老夫开玩笑么?”窦鼎之大声的质问道。 孟达弯下腰拱手道:“都是四维门之不慎,明日我自会向陛下请罪!不过……”孟达说着抬起头看着马上的窦鼎之,继续说道:“首先得找到陛下!” 这话从孟达嘴里说出来,首先是告诉窦鼎之陛下不知所踪,其次是暗示这事可能与太后有关。 窦鼎之脸色大变问道:“这是何意?陛下去哪儿了!” 看着窦鼎之瞪着自己, 李卫文一脸紧张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啊!听到鸮鸣我便去修身殿护驾, 就没有看到陛下,只见到孟总督卫。” 别看李卫文一副无辜的样子,但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意思,是告诉窦鼎之,鸮鸣响起陛下不见踪影时,但孟达是在场的。 “到底怎么回事?陛下去哪儿了?”窦鼎之再次问道。 “听修身殿的公公说,陛下是出去散步了!可是迟迟未归!”孟达回答道。 窦鼎之质疑的问道:“散步?”显然他不相信,说着一拉缰绳道:“让开,我要入宫看看!” “且慢!”李卫文赶紧阻拦,说道:“首辅大人,这个时候入宫怕是不妥吧!而且您还……” 李卫文看着首辅身后的神捕营。 “皇帝不知所踪,宫中又响鸮鸣,我为首辅自当要入宫查看!”窦鼎之说着又一拉缰绳。 李卫文身为金刀卫首领,这个时候怎么敢放带着人马的首辅入宫,赶紧一摆手,身后的金刀卫便堵住了大文门的侧门。 “首辅大人!没有旨意不可擅自入宫啊!”李卫文一下也严肃了起来。 “现在陛下下落不明,找谁请旨?让开!”窦鼎之喊道。 “那也不行!”李卫文坚决阻挡。 窦鼎之也不想再废话,一摆手,身后的神捕营的捕快们纷纷亮出武器。 一时间金刀卫和神捕营对峙在大文门, 一场激战似乎在所难免。 可其实李卫文不想对首辅出手, 那可是屹立朝堂二十多年的男人啊, 朝中一半大臣都是他的人,真动手了日后保不齐自己会被清算,可是这时职责所在不得不阻挡。 而神捕营也不想动手,前面可是皇宫,真要强行闯入,说不定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这时这个时候,两边皆不愿退让。 孟达看出首辅态度坚决,抢在他下令动手之前,赶紧笑着说道:“首辅息怒!陛下可能真的只是去散步走远了而已!而且带着神捕营入宫确实不妥,不如先去请太后懿旨。” 孟达说着微笑着看着窦鼎之。 窦鼎之听出他的话外之音,不要冲动,毕竟擅闯皇宫是大罪。去西门言君那请旨,实际上是警告她,现在大批人马守在宫外,如果楚牧真是被她藏起来了,最好赶快放了,免得大动干戈。 窦鼎之皱起眉头思考着孟达的话。 ……………… 寿安宫中,本来已经落泪的窦语慢听到了楚牧的话,一时间愣在了那里,痴痴的看着楚牧。 “你说的是真的么?” 楚牧看着窦语慢违心的点了点头。 他其实才刚刚认识这个女人,哪儿会有什么儿女私情。无非是今晚知晓了太多的事,他需要回去慢慢琢磨从长计议。 而这个窦语慢是敢拿着信大晚上来质问皇帝的人,得先稳住她,否则鬼知道她会干出什么事。 “时候不早了!此刻毕竟国丧期间,让人发现我们见面实在不妥!”楚牧说道。 窦语慢此刻也不闹脾气了,甚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楚牧也跟着点了点头,想要直接转身就走,可觉得好像这样就结束有点奇怪,于是他伸出手,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拍了拍窦语慢的肩膀,就差说一句“你好自为之了。” 或许是楚牧都觉得这个动作很傻,赶紧收回手,道:“那我先走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可是刚走两步,窦语慢突然过来拉住了楚牧的手。 “我相信你,请陛下不要食言!” 楚牧显然被窦语慢拉着手有些尴尬,一下脸都红了,赶紧点了点头抽回了手,转身就要离开。 还没走到门口,楚牧忽然感觉丹田那股许久没有燃烧的火焰又烧了起来,他不想被窦语慢察觉自己中毒的事,一把推开了门,想赶紧离开。 可是那股炙热迅速蔓延到了他的全身,他几乎是咬着牙才勉强走了几步,刚走出殿门便坚持不住了,跪在了地上。 本来还在和巧儿纠缠的小八看见楚牧跪在地上,一把就甩开了巧儿,大步冲了上去,扶起楚牧,发现他满脸通红。 这时窦语慢也闻声走了出来。 小八着急的质问道:“你对陛下做了什么?” 正文 第九十三章 混乱与机会 马辰龙搀扶起楚牧,发现其满脸通红浑身发烫,瞪着眼睛喘着粗气。 窦语慢闻声快步的走了出来,马辰龙第一反应便是楚牧这样跟这个女人有关。 “你对陛下做了什么?” 窦语慢默然了摇了摇头,赶紧蹲下想看看楚牧怎么了,可是马辰龙一伸手挡住了她。 小八少见的一脸严肃说道:“退后!” “干什么,让我看看他!”窦语慢说道。 “我再说一遍, 退后!远离陛下!”小八再次说道。 “我偏不,让开!”窦语慢天不怕地不怕岂会被小八吓住,说着就往前而来。 小八眼神里露出一抹杀气,窦语慢一刹那感受到了危险,可是意识是先于动作了,她都来不及停下,小八便伸出了一根指头。 小八甚至不需要起身, 只要一挥手指,便能隔空击倒窦语慢。 巧儿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快步冲了过来,可小八已经抬起了手,千钧一发之际,楚牧强忍着痛苦一把握着了小八的手。 “和她没关系,别伤害郡主!”楚牧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郡主?”本来还一脸凶恶的小八瞬间变回了往常傻傻的样子,道:“黎阳郡主么?” 小八这一刻很感谢楚牧能阻止自己,黎阳郡主要是被自己伤了那可真是摊上大事了。 “啊!”楚牧忍不住的叫了一声。 窦语慢一看小八不再戒备,终于走了过来,一脸担心的看着楚牧道:“你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楚牧此刻痛苦的根本顾不上搭理窦语慢,他瞪大了眼看着小八,道:“快,给我发功!快!” “啊?”小八一脸懵的看着楚牧,完全没懂什么意思。 “快啊!”楚牧咬着牙说道。 小八疑惑的问道:“您是让我打你么?” 楚牧一把抓住小八的衣领,喊道:“我要你发功,给我疗伤!” “啊?”小八一脸懵,道:“疗伤?我不会啊!” “你不是会武功么?就那么……两个手在我背上……输真气!”楚牧痛苦的说道。 “输真气?没学过啊!”小八诧异的回道。 在楚牧看来,上辈子武侠剧和网文里, 会武功的人都可以给人输真气疗伤,不见得能治好但至少能缓解。 但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至少在这个世上不可能。会武功的人要是有那本事,四维门也不用养着瞽神医了。 “陛下,您要是胳膊断了什么的,我还行,但您说的什么输真气我真不知道啊!”小八看楚牧一脸痛苦解释道。 “楚牧,你到底是怎么了!”窦语慢急得都快哭了。 可楚牧越来越热,仿佛烈火要将他的五脏六腑全部烧成灰烬。他很想将衣服全部脱掉,可窦语慢就在眼前。 楚牧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艰难的说道:“把我扶起来!” 小八赶紧扶住楚牧让他盘腿坐好。 楚牧如今唯一的自救办法便是进入静心状态压制毒发,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他闭上了眼回想着心法,希望自己能够迅速的平静下来。 小八一脸疑惑的看着楚牧,他当然知道这是在感知,虽然他不是这么感知的,在武学上小八算是天才,六岁的时候睡着觉就稀里糊涂的感知了。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小八经常做一些花红柳绿的梦, 在睡梦中感知的次数已经远远比不上早晨起来偷偷洗裤子的次数。 不过小八很疑惑,楚牧为什么会感知?这段时间接触完全没发现他会武功啊!而且楚牧现在突然感知是要做什么? 窦语慢和巧儿亦是一头雾水, 本来痛苦不已的楚牧,怎么突然就盘腿闭上眼了。 楚牧是冷静冷静再冷静,不断的默念心法,想让周身都平静下来,他甚至还能记得静心时的那种感觉。可是现在他如论如何就是静心不了。 身前有三个人眼睛瞪得斗大,像看稀奇一样看着自己,还怎么静心的了。 “啊!” 静心失败的楚牧仰天大喊了一声,他知道他不应该喊,可他实在是忍不住了,那种烈火灼心的疼他真的忍不了了。 这一声在寂静的后宫显得格外的响亮。 太后派出了几乎所有太监寻找楚牧,奈何皇宫太大,一个宫一个宫的找,连后宫的一半都没找完。可这一声喊,一下便吸引了太监们的注意,纷纷往寿安宫的方向而去。 一时间密集的脚步声,自然被小八所察觉。 即使没心没肺如他,也知道国丧期间皇帝和人私会不能被他人知晓,更别说现在楚牧现在的情况,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陛下,有人过来了!”小八说道。 楚牧已经十分虚弱,摆了摆手,勉强挤出一个字:“跑!” 巧儿也说到:“郡主,您和陛下见面,可不能被发现啊!得快走了!” “可是他还……”窦语慢看着难受的楚牧说道。 “先走再说吧!我送陛下回宫,再找御医!”小八说着就背起了楚牧。 “不……不要……御医!”楚牧说道。 “反正先回宫再说吧!”小八背着楚牧就往大门跑,窦语慢和巧儿也跟着离开。 眼看就要到寿安宫的宫门了,小八突然停下了脚步,一脸严肃的说道:“门外有人!” 窦语慢还没来得及问,便听到“嘎吱”一声,沉重的宫门被人推开…… …… 坤德宫内,一位金刀卫气喘吁吁的跪在殿外。 西门言君高坐塌上,她已经知晓了窦鼎之带着神捕营到了大文门的事,可脸上没有半点波动。 紫露端着托盘来给太后奉茶,她大概知晓现在宫中情况复杂,紧张的手都在颤抖。 西门言君察觉到,看着紫露问道:“你抖什么?” “太后,无论发生什么事,紫露都会守在您的身边!”紫露突然说道。 西门言君冷冷的笑了起来,也没说话只是端起茶杯,轻轻的吹开浮在茶汤上的嫩芽,抿了一口。 那名金刀卫跪在殿外,已经汇报完了许久,可太后也没表态,他知道大文门外的情况,急的满头大汗,可又不敢问太后到底让不让首辅进来。 秦坤看出金刀卫的心思,轻声提醒太后道:“太后,首辅来势汹汹,一直不回话,只怕……” 西门言君依旧没有说话,刚才一听说首辅也来了,她第一瞬间也在怀疑今晚的一切是不是一个阴谋。 可平静下来细想,觉得应该不是。如果这是首辅的阴谋,他怎么会让自己的孙女留在宫中冒险,而且楚牧也没有离宫的记录,想来这二人应该是在私会。而窦鼎之或许还不清楚具体情况,以防有变才会带着神捕营前来寻找窦语慢。如果真要是阴谋,首辅怎么还会来请旨,早就带人冲进来了。 再说,窦鼎之如果是要搞事情,带的就不是神捕营了。她西门言君能派人去京西大营,窦鼎之难道调不动京南大营? 西门言君迟迟没回话,是在等楚牧的消息,她几乎确定楚牧是和窦语慢在一起,只有找到了他们,她才好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这时一名太监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禀太后,陛下可能是在西北边,刚才那边有人喊了一声,好像是陛下的声音!”太监报告道。 西门言君眉头一挑,西北边那一片的宫殿都是没人住的,往常也没人会去那边,暗想楚牧和窦语慢真会找地方私会! “你去大文门,告诉首辅大人只许他一人入宫。就说我得知陛下不见踪影,也是担心不已,现在听闻陛下可能在后宫,请首辅速来,我要与他一道前去寻找皇帝!”西门言君说着起身对秦坤轻声说道:“准备准备,我们去找皇帝了!” ………… 片刻之后,西门言君乘着辇车便来到了寿安宫的附近。 往日鲜少有人涉足的这片区域,此刻被数百个灯笼照的似乎恢复了几十年前的热闹。 太监们被要求每一个宫殿每一个房间都仔细的查找,不能放过一个角落,这是太后刚下的命令。 太监们也很奇怪,皇帝散步走远了,其实只要在附近喊喊,让皇帝听到了就行。而现在哪是在找皇帝,简直像是在搜寻刺客。 不一会,窦鼎之和孟达便在李卫文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拜见太后娘娘!”窦鼎之弯腰行礼,起身却冷冷的盯着太后。 太后同样看着窦鼎之,心中还有些敬佩窦鼎之的勇气。 虽然她大概猜出楚牧不知所踪是和窦语慢有关,但毕竟这一晚宫中发生了这么多事,窦鼎之应该还有些雾里看花,但他却真敢独自入宫,不怕被自己算计了,有这份胆气不愧是执掌内阁二十年的首辅大人。 窦鼎之当然是有胆气的,皇帝下落不明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管,更何况自己的孙女还在宫中。但窦鼎之一点都不鲁莽,他敢独身入宫是因为他已经做了安排。 只要他一个时辰不出来或者传出消息,神捕营会立即通知另外的阁老们和四句派的大臣们,并拿着他的亲笔信去京南大营。 “请问太后,陛下下落不明到底是怎么回事?”窦鼎之喊着太后,但语气丝毫不像是在和太后说话。 “首辅这话问的,好像是说皇帝被我藏起来了是的!”太后冷冷的说道。 “明日便是登基大典,可不能出丝毫问题,太后可想清楚了,果真不知陛下所在么?”窦鼎之警告的口吻问道。 太后忽然笑了起来,道:“我自是不知皇帝下落!不过听说刚才这一片有人喊叫,许是皇帝!” 窦鼎之经常入宫看望太皇太后,知道这一片早已荒废无人居住,楚牧岂会来这呢? 看着窦鼎之的蹙眉的样子,太后又点了他一句:“听说黎阳郡主今日也入宫了?” 窦鼎之的眼睛陡然瞪大了,他听出了西门言君的话外之音,之前心急只想着孙女是不是被人骗进了皇宫,西门这么一说,难道那个祖宗是入宫找楚牧了? 窦鼎之猛地攥紧了拳头,他知道自己孙女被惯坏了,是敢干出这种事的。难怪西门言君同意自己进入后宫,目前也没发现她有什么阴谋,原来她是等着自己前来,一道“意外”发现楚牧和自己孙女私会的事。 而就在这时,一位太监匆匆的跑了过来,说道:“太后,寿安宫那边好像有动静!” “哦!”西门言君笑着挑着眉,说道:“许是皇帝吧!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首辅大人,我们快去看看吧!” 说着西门言君迈步走向了寿安宫,窦鼎之一脸铁青的跟了上去。 只有孟达还留在原地,虽然从他脸上的笑容看不出什么,但实际上他已经从太后的话中听出了端倪。他试图用传音召唤那只鸮,让他先行一步进寿安宫看看,如果发现楚牧和郡主,赶紧带走一个。 可惜没召唤来那只鸮,秦坤也是一脸微笑的出现在他身边,道:“总督卫还愣着还什么,快去看看是不是陛下啊!” 太后等人走到寿安宫门口,便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 “把门打开!”太后说道。 一位太监解释道:“这门是里面给插上了!” “哦?”太后又看了首辅一眼,道:“那就给撞开!万一是皇帝在里面遇到危险了呢!” 太监领命而去,和另外三个太监猛地撞击寿安宫的大门,可厚重的宫门岂是这几个不男不女的人能撞开的。 太后见状对李卫文摆了摆手,李卫文心领神会的走了过去,拔出佩刀隔空一砍,一道凌厉的剑气直冲宫门而去,正好透过两门之间的缝隙,斩断了粗壮的门栓。 “嘎吱”一声,陈旧的宫门打开了。李卫文一摆手用掌风便将两扇门完全打开,恭敬请太后入内。 一走进寿安宫,许久没有打扫的院子里一股难闻的味道,让西门言君不禁皱眉,但她没有停下来,径直的走了进去。 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好似是女人的低声抽泣。 “太后您看!”头前打着灯笼的太监指着前方,只见窦语慢和巧儿正坐在正殿前的台阶上。 窦鼎之赶紧跑了过去,上下打量孙女,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哭什么?” 太后看见窦语慢可没有关心的意思,她一摆手让人在殿内四处寻找楚牧的下落。 可是太监们将整个寿安宫都找了一遍,也没有楚牧的踪影。 太后这才走到窦语慢的身前,冷冷的问道:“郡主在此作甚?” 窦语慢只是抽泣而没有回答,一旁的巧儿说道:“回太后的话,郡主本是入宫探望太皇太后,离开时路过寿安宫想起儿时曾与大行皇帝在此玩耍,便进来瞧瞧,不想门栓突然落下,我们又举不起来,于是被困在此!” “哦?”太后显然不信这种鬼话,道:“慈安宫据此甚远,你们是怎么能路过这里的?” 太后冷冷的瞪着巧儿质问道:“你们可有见过皇帝?” 听此一问窦语慢虽然低着头但还是楞了一下,巧儿倒是一脸无辜的摇了摇头。 这时一旁的孟达和窦鼎之都松了一口气,只要在这里没见到楚牧,就不会出大事。 这时一名太监从寿安宫外跑了进来,跪地说道:“禀告太后!陛下找到了!” 太后此刻脸色明显不悦,问道:“在哪?” “回太后,陛下在慈安宫!” “慈安宫?你是不是去慈安宫找过么?” “是找过当时也没找到,曹公公说我们走了以后陛下才来,许是错过了!”太监惊恐的看着太后又说:“陛下说,他先给太皇太后请安,待会就来去坤德宫请安!” 西门言君转身便往寿安宫外走,冷冷的留下一句:“让皇帝别来了,我累了!” ………… 随着楚牧出现在慈安宫,皇宫中的混乱与各种阴谋都戛然而止。 但因为宫中变故,京城的混乱还在继续,四维门的人正在监控着各个要害部门和朝中大员,神捕营也还守在大文门外。 而这场混乱也给某些人带来了机会。 东城那座充满阳气的小院里,吴隐正在吃着橘子欣赏着漫天星空。 今晚他的心情很好,另外三个神捕被突然叫走,让他觉得院子里阳气稍微减弱,多了一丝凉爽。 他知道今晚京城出了大事,而他因为有伤在身不必参与,更是觉得幸运。 唯一让吴隐不悦的是,顾斩因为有伤也留了下来,甚至又在偷吃他的橘子。 “如此良辰美景,如此鲜美甜橘,如此悠闲自在,哎,要是身边再有佳人相伴该有多好!”顾斩嚼着橘子看着天空感叹道。 吴隐懒得搭理他,只是卯起来把橘子往嘴里塞,免得都被顾斩吃了。 前几日顾斩入宫,吴隐以为他死定了,甚至还有些遗憾没问清楚顾斩私房钱藏在哪儿。可不想晚上这厮鼻青脸肿的回来了。 听传闻他在宫中被新皇帝暴打了一顿,并且新皇帝号称见他一次打一次,刑部章大人为此还送来了慰问银,并鼓励顾斩自求多福。 可吴隐知道,这事绝不简单,顾斩是个心里很脆弱的人,如果他真被新皇帝盯上了,这厮会每天长吁短叹,继续准备自己的后事。 可昨天他把清明没烧的纸钱转手都卖给了巷口的大妈了,这两天胃口更是好的惊人,把吴隐偷藏的吃食全偷走吃了。 “你看着我干什么?”顾斩察觉了吴隐的目光。 “你有事!”吴隐平静的说道。 “我当然有事了,都被皇上盯上了!”顾斩说着扣了扣鼻子。 “你连我都不说?”吴隐虽然面无表情,但实际心里有些受伤,又道:“他们都不在我才问的。” 顾斩在神捕营最信赖的便是这个一天憋不出两个字的吴隐,可是楚牧再三强调不能泄露给任何人,所以即使顾斩很想说,但还是忍住了。 “这里没人了,监视你的人走了!”吴隐又说道。 “哦!”顾斩一愣,他都没注意这点。 自从入宫以后,就开始有人盯着他了。看来还是有人不放心楚牧和他的见面。不过就在刚才,盯梢的人好像都走了。 “真的呀!”顾斩一番感应,果然监视自己的人都不在了,想来是因为京城今晚的混乱。 “能说了么?”吴隐很少会说这么多话。 顾斩看着他摇了摇头:“真没事!”说完起身伸了个懒腰又道:“今晚凉风徐徐,我想出去散个步!” 吴隐也不再多问,扭头望着天空,冷冷的说了一句:“一切小心!” 顾斩已经走到门口,虽然吴隐没有看自己,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推门离开。 …… 半个时辰后,在京郊的一片乱葬岗里,突然燃起一堆火焰。 顾斩蹲在地上,将之前一张张的扔进火里,嘀咕道“各位莫怪,顾某人也不想吵各位清静,只是皇命难违!各位见谅了……” 正文 第九十四章 漫长一夜的落幕 曾经有人调侃,顾斩最大的爱好便是烧纸钱。 亲人故去他烧,好友死了他烧,伙伴牺牲他烧,连他亲手抓捕的犯人被斩首,他也会为其烧纸钱。 然而顾斩一点也不喜欢烧纸钱,但从小跟着父母烧纸钱总听他们说, 希望逝者能保佑他们平安。于是他一直认为死了的人是有保佑生者的法力的。 而他整日面对生死,是很需要被保佑的。 或许顾斩真有逝者的保佑,曾有暗处射来的毒针擦着他的睫毛而过,也曾身中数箭却没有命中他任何一处要害,还曾被歹人伏击眼看寡不敌众,连他都已经放弃抵抗时援军赶到了…… 所以但凡和顾斩沾一点边的人死了,他都会给他们烧纸钱, 哪怕那个人就是被他砍死的。 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顾斩虔诚的双手合十祈祷这些他不认识的人能保佑自己平安。 听起来很奇怪,但顾斩确实不认识他们,而他此行的目的便是搞清楚他们是谁。 这是皇帝交给他的秘密任务——查清楚牧入京前遭遇的那场打劫案。 这个案子顾斩之前有过耳闻,毕竟在京畿重地出现劫匪也是不多见的,只是没想到这案子还牵扯到了楚牧。 楚牧自然是没告诉他关于接头中毒的事,只是说怀疑这事不简单,让顾斩私下探查一番,找寻蛛丝马迹。 皇帝以德报怨,不光没有追究自己曾经伤害他的事(虽然也打了自己几个耳光),反而私下委以重托让顾斩感激不已,发誓一定要出真相报答皇帝的信任。 顾斩看似轻佻实际还是很有心眼的,这事如果只是意外还好,但真要是有人设计要谋害楚牧,那可是了不得的大案。 所以他慎之又慎,连吴隐都没有透露一个字。 而且顾斩和楚牧演的双簧苦肉计看似成功,但实际上朝中还是有人不放心,这几日一直派人盯着顾斩。 以顾斩的修为自是知晓被人监视, 所以一直装做没事人一样在家中休养。 但其实他也没闲着, 昨日他出门看似是将清明剩下的纸钱转卖给巷口大妈, 实际上是去接头,拿回来了京兆府关于那件案子的卷宗和情报。 可惜从卷宗上一无所获,毕竟歹人当场被全部击杀,而唯一的人质楚牧当时什么也没说光昏迷了,而京兆府不想把事搞大也就草草结案了。 无奈之下顾斩想着只能从那些歹人尸体上寻找线索了,可是自己被人监视不好行动。 所以今晚京城出了变故,发现监视自己的人离开了,顾斩抓住这个机会赶紧就来到了京郊的这片乱葬岗。 他已经提前打听好了具体的埋尸处,等纸钱一烧完,顾斩便找了过来。 出于对逝者的尊重,顺便求个保佑,顾斩还是礼貌的鞠了一躬,便准备挖土。 因为临时起意而来,他也没带铲子,只能拔出自己的宝剑,一点点的将土戳送,再一点点的拿剑挖。 其实顾斩只要一挥剑,剑气便能将土地劈开, 可是他认为这样对逝者不尊重, 万一他们不保佑自己了, 那可就麻烦了。再者也是尸体到底埋了多深也不知道,下手万一重了说不定直接把尸体给劈成渣了。 所以一代神捕大半夜的只能拿着自己心爱的宝剑一点点的戳着土。 戳啊戳啊戳,终于被他戳出了一截布料,满头大汗的顾斩一脸兴奋,好似胜利就在眼前。 可是随着挖掘的深入,当他把所有的尸体都挖出来后,顾斩笑不出来了,甚至满脸惊讶与恐惧。 因为期待中的尸体已经变成了一幅幅白骨,而顾斩知道,前后连二十天都不到,这是绝不可能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尸体被人换走了…… ………… 此时的皇宫又恢复了平静,同样恢复的还有楚牧。 虽然脸上还能看到愁容,但他体内的那股烈火已经熄灭,而现在的愁容完全是因为曹公公。 半个时辰前,小八背着楚牧刚要离开寿安宫,曹公公却突然出现在了宫门口,这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吓得小八甚至一瞬间准备动手。 可曹公公并没有任何声张,甚至对他们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看到好似奄奄一息的楚牧,便招呼小八快随他走。 一路上在曹公公的带领下东绕西避,他们成功的躲过了所有人的视线,来到了慈安宫。 曹公公招呼小八将楚牧放下,便出去忙活了半天,回来时端着一碗水就要给楚牧喝,小八恐其有诈出手阻拦。 曹公公也不解释,直接端起碗喝了一大口,这让才小八放心。 喝过后不过片刻,楚牧脸上的红肿似乎便开始褪去,缓缓的坐起身来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陛下,你没事了么?”小八激动的问道。 楚牧微笑着点了点头,虽然刚才生不如死,但他并没有失去知觉,小八的忠心护送他都知道。 经过这一遭,楚牧已经认定小八是可以倚重之人。 “您刚才可吓死我了呀!这可多亏了曹公公!”小八说道。 一旁的曹公公没有趁机居功,只是微微的一笑。 而楚牧却笑不出来了,一脸愁容的看着曹春正。 曹公公为何会突然出现?到底给自己喝的什么让自己从毒发中缓解了过来?难道曹公公已经知晓了自己中毒之事? 无数的疑问堵在楚牧胸口,让他惶恐不已。 “今晚多谢曹公公了!”楚牧决定开口试探一番。 曹公公一脸慈祥,道:“陛下没事了,老奴就放心了!” “之前在寿安宫……” 楚牧的话还没说完,曹公公很罕见的打断了他:“陛下初入宫廷,想是还不熟悉,所以迷路了!” 楚牧愣了一下,曹公公明明看见了窦语慢啊,难道他是故意不说破? “啊,天色晚了,我一时没找到回修身殿的路!”楚牧尴尬的笑了起来。 曹公公会心的点了点头,又道:“陛下,有些话老奴不知该说不该说!” “曹公公但说无妨!” “之前陛下来慈安宫,老奴看陛下的脸色,便觉陛下虚火有些旺盛!”曹公公轻声说道。 楚牧又是一阵尴尬,我这能算是虚火?那火差点没给我烧死! “对对,所以刚才在寿安宫……” 曹公公再次打断楚牧道:“刚才陛下应该是上火了!” “不可能!得多大火能上成那样啊!”小八忍不住说道。 曹公公扭过头脸色明显严肃了一些,道:“马督卫好好想想,陛下就是上火了!老奴看的真真切切的!” 小八给听懵了,虽然没有完全明白曹公公的意思,但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楚牧听闻,知道这是曹公公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告诉楚牧他不会泄露这个秘密。 “对,朕是因为明日就要登基,心情有些激动,以致于上火了!”楚牧顺着曹公公的话说到。 小八看了看楚牧又看了看曹公公,心想“行吧,你们都说上火,那就是上火呗!反正也不是我上火!” 楚牧端起手边的杯子,刚才自己就是喝了这东西才缓解的,这到底是什么灵药? 他掀开盖子又抿了一口,哎呀!刚才难受没喝出来,这不就是每次来曹公公一直坚持给自己上的茶么! 难道曹公公早就看出来自己中毒了? 而他看破又不点破,便每次来都给自己上这难喝的茶。这么说来,自从入宫以后自己便很少毒发,难道就是因为这个茶? “这茶?”楚牧端起了茶杯问道。 曹公公微微一笑,道:“老奴多年伺候太皇太后,别的不会,唯独学了一点养生之法,看出陛下虚火旺盛,便不揣冒昧为陛下调制了此茶,希望能为陛下败败火气!” “这么说,这茶能解我之虚火?”楚牧仿佛看到了解毒的希望。 可曹公公摇了摇头,道:“这终归是茶不是药,能降一时之火,却不能去虚火之根!” 楚牧有些失望,想来也是,自己喝了多次这茶今日不还是毒发了么。 “老奴惭愧,没能帮到陛下!” “曹公公说哪里话!今日多亏了曹公公!”楚牧说着微微点头致意。 曹公公赶紧弯下腰,道:“陛下这是折煞老奴了!陛下是天下之主,太皇太后的孙子,这都是老奴该做的!” 楚牧赶紧扶起曹公公,曹公公趁机在楚牧耳边轻声说道:“陛下,这茶能压虚火一时,可这上火一次便危急一分,日后或许便压不住了!还请陛下早做打算,根除其本!” “我记下了!多谢曹公公的提醒!”楚牧脸色凝重的说道。 “还有一事,陛下龙体之中是虚火,最忌阴柔,未免虚火又起,陛下当戒之在色啊!”曹公公轻声言道…… …… 缓步走出慈安宫,楚牧回头看了一眼,来到这个世界后,这里是让自己唯一感受到温暖的地方,无论是那个沉睡的老奶奶,还是那位慈祥的公公。 在尔虞我诈的宫廷之中,这份温暖何其珍贵…… 可惜这份温暖只持续了一会儿。 “你说什么?”楚牧一脸惊讶。 回到修身殿,孟达早已等候在那里,向其汇报了今晚所发生的的事情。 楚牧简直难以相信,自己就这么离开了不到两个时辰,宫中宫外便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甚至把神捕营、四维门和守卫京城的两个大营都牵扯进来了,太后还趁机布了个局。 这一大堆烂糟事,一下就让楚牧头皮发麻。 孟达却是一脸平静,道:“所幸,陛下散步平安归来,最终谁也没有惹出什么事来!” 楚牧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今晚他累了,真的累了,需要时间沉淀知晓的一切,和思考自己中毒的事。 孟达很识趣的告辞离开。 一走出修身殿,便看到小八蹲在地上,看着青砖上的那个小坑。 “你在干嘛?地上掉了个火烧么?”孟达问道。 “这是你和鸮前辈打架砸出来的么?”小八疑惑的问道。 孟达有些疑惑,他刚才跟楚牧汇报,有意识的省略了自己和鸮的事,小八又如何知道的。 “我感应到了,你们两个的气同时迸发了一瞬!”小八像是知道孟达的疑惑一样。 “你敢应到了?”孟达听闻一条缝的眼睛都睁开了。 “是啊!之前还有一刹那,有人释放了一股气,但太微弱了,我不确定!”小八说着挠了挠头。 孟达眼睛睁的更大了,难道这小子还感应到了自己那一瞬间对毛愚施加的威压? 孟达没有解释,却像一个老父亲一样欣慰的拍了拍小八的肩膀,心中想着这小子长大了。 “罢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泡茶了!走了!”孟达转身背着手缓步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小八跟了过来。 “还有事么?”孟达看着有些纠结的小八问道。 小八走到孟达跟前,顿了一下小声说道:“今晚有些事,我感觉我应该告诉……” “不要有这样的感觉!”孟达笑着打断了他。 小八显然没想到孟达还没听他要说的话,便打断了他。 “可是,陛下其实……” “陛下没有其实,陛下说他去散步便是去散步了,陛下说他在慈安宫问安便是在慈安宫问安!”孟达完全不想让小八说出今晚的见闻。 “记住!小八,我让你进宫是保护陛下的!你是陛下的一把刀,而不是看着陛下的一双眼!没有皇帝愿意有人盯着他!懂么!”孟达微笑着又拍了拍小八的肩膀,问道:“你去案阁看过那么多故事,可曾见过历代皇帝的档案?” 小八想了想确实没见过,便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皇帝不需要档案!皇帝的一切自有史家记录,不需要我们来!我们可以监视任何人,独独不能监视陛下,我们能质疑一切事情,独独不能质疑皇帝的话!你要记住!”孟达问道。 小八望着孟达离去的背影有些迷茫,他感觉今晚他被教育了两次,一次是被曹公公一次是被总督卫。两个人说的话不同,但好像又有些相同。 仔细想想这两个人好像都是在这个宫中存在了很久的人,或许这么久也是有道理的。 小八想思考这是什么道理,可一想肚子就饿了,赶紧转身回去看看,兴许楚牧正在享用宵夜呢! ………… 孟达走出大文门,神捕营已经撤走,倒地的金刀卫也被拉走疗伤,三位令人头痛的杀手早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你怎么来了?”孟达看着空旷的宫门外唯一矗立的人问道。 “陛下回宫了,太后安歇了,首辅回府了,独独不见总督卫,我得候着啊!”上卫黑面说道。 “哈哈哈!”孟达笑着搭上了黑面的肩膀,道:“哎,好久没喝一杯了!” “现在可是国丧!”黑面说道。 “那便回去偷偷喝一杯,也敬大行皇帝一杯!”孟达此刻的笑似乎最为放松。 可这杯酒终究没有喝上。 孟达和黑面刚回四维门,便收到了一份噩耗——马彪被杀了。 正文 第九十五章 登基大典 大文永平二十一年的三月二十日,楚牧醒的比以往时候早了一些。 因为今天是他登基的日子。 人总是很奇妙,明明他已经继位成为了皇帝,今日登基无非是形式上走个很复杂的过场,并没有实质的改变,他也不会突然变得能一言九鼎从而掌控朝廷大权。 但楚牧依然很激动,看着窗外初升的太阳, 感觉老天爷也在祝福他登基一样。心中忽然满怀希望,至于到底希望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发现皇帝醒来,门外响起了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之声。 不一会儿门被微微推开,许久未见的李正探了个脑袋进来。 “是你?”楚牧有些诧异。 李正看到楚牧已经起床,便上前跪地行礼道:“奴才叩见陛下!因伤休养许久没能伺候陛下, 望陛下恕罪!”说着李正夸张的伸开双手伏在地上磕头。 楚牧看着李正手上烫伤的痕迹, 这才想起来他是被自己当时一脚踹翻开水烫伤,才去养病的。 “你好些了么?”楚牧虽然很不喜欢这个太后派了的卧底, 但终归这伤是自己造成的,心中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蒙陛下关心!好多了,已经退了两次皮了,大夫说等结痂掉了就差不多了!”李正说着故意露出结痂处,仿佛这是他的功勋章一样。 …… 登基大典程序繁杂,第一项便是由礼部尚书郑义前来修身殿,恭请楚牧前去祭天。 正常来说,郑义应该进殿首先一大段文言文背诵,反正就是说楚牧好话,当即刻正式登基,再行礼如仪的恭请他前去祭拜天地,告知上苍自己即将登基称帝之事。之后楚牧欣然接受再说一大堆虚情假意的话,意思就是自己分身乏术,请郑义代劳前往祭天。 昨日演练郑义已经拟好了两页纸的虚情假意的话交给楚牧,但发现楚牧看的眉头都皱上天了。 郑义便体贴告诉楚牧, 这就是个形式,楚牧如果觉得麻烦,今日他就来修身殿点个卯直接就去了,反正这一项流程也没人监督。 所以在楚牧更衣时,修身殿外发生了旁人看起来很可笑的一幕。 郑义匆匆赶来,跪地求见,太监还没进门通报,郑义又磕了一个头喊道:“臣遵旨,能代陛下前往,荣幸之至!臣去也!”说完郑义转身就走了。 殿外只留下一脸懵的小太监,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通报…… 接下来,梳洗完毕的楚牧,首先得穿上丧服前去祭拜已经移灵到永寿宫的永平帝,三跪九叩后,没有一丝空闲赶紧到偏殿更换龙袍,前往慈安宫和坤德宫分别问安。 这几项进行的异常顺利,反正永平帝和太皇太后也不会起来勉励他以后好好干。 甚至连西门言君今天好像都很给面子,接受了楚牧的问安后,只说了一句“好做好做”并微微一笑后,便放楚牧离开了。 片刻之后,楚牧驾临为公殿时已经头戴太祖留下的冠冕,身着衮服,身后五百六十人的法驾卤簿(皇帝登基专用仪仗)。 文武百官近千人跪在殿前御道两侧, 恭迎楚牧的到来。 不得不说仪式感真的很重要,换上衮服,配上仪仗再看着满朝官员跪在眼前。 其实楚牧还是那个楚牧,但他感觉自己已经不是一般的楚牧了,仿佛他真的是这个天下的主宰一般。 唯一让楚牧有些遗憾的是,此刻没有雄伟音乐的加持,如果现场能奏起前世那首很有感觉的《故宫的记忆》的高潮部分,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实际上音乐本就是宫廷礼仪中很重要的一部分,而此刻就有千名乐师手持乐器跪在御道两侧。理论上他们此刻应该奏乐,但因为现在还在国丧期间不宜奏乐,所以他们实际上又不奏,就那么做做样子,这被称为设而不奏。 楚牧在御道之上缓步走来,按理来说此刻大臣们应该保持磕头的姿势,不能直视皇帝。 但跪在最前面的英王抬头了,他看着楚牧露出了欣慰的微笑,这是发自内心的一抹笑容。 窦鼎之也抬头了,微笑着冲楚牧点了点头。楚牧猜到一定是窦语慢回家跟他讲述了自己的承诺,让首辅大人终于放心下来。 楚牧也默默回报以微笑,展示他的友好态度。不过当楚牧走过,窦鼎之脸上的微笑马上散去,恢复了严肃的神情,眼神中还闪过一丝冷意。 又走了两步,楚牧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孟达,虽然今天大家都穿的很类似,但孟达的身材实在很好辨认。楚牧想象里,孟达一定会偷偷抬起头,给自己报以微笑,虽然他每天都在那笑。 可偏偏孟达没有抬起头,楚牧甚至放慢了已经很缓慢的步伐,但孟达依旧没有抬起头,虽然他知道陛下就在的旁边…… 楚牧沿着漫漫御道一路走到了太庙,郑义已经祭天归来等候在了那里。 即使今日阳光明媚,但太庙里依然给人一种阴森肃穆的感觉,或许这就是太庙应有的感觉。 在郑义陪同下,楚牧缓缓走入太庙烟雾缭绕的正殿,一进门便看到了列祖列宗的牌位,正当中的自然就是太祖皇帝的牌位。 楚牧依照礼仪行三跪九叩大礼,拜完并没有起身,而是继续跪在地上,身后的郑义开始唱诵对列子列宗的祭文并报告楚牧即将登基之事。 前前后后差不多一刻钟,郑义的经终于念完了,楚牧也终于腿跪麻了,在李正等人的搀扶下才站了起来。 正当楚牧以为太庙的行程已经结束,转身准备离开时。 郑义着急的叫住了他,说道:“陛下,还没完呢?” “还要干什么?”楚牧问道。 “陛下,石碑还没看呢!”郑义回答。 楚牧也没多想,猜想大概这也是登基大典的流程之一。 “那就去吧,快带路!”楚牧催促道。 郑义一听有些为难的说:“这个臣带不了!” 李正赶紧上前插话道:“陛下莫急,带路的马上就来!” 说话间一个穿着太监服装的孩童走进了正殿,李正过去一按他的脖子,道:“还不快给陛下请安!” 小太监一脸天真的望着楚牧,憋了半天才说道:“陛下您长命百岁!” 楚牧听闻不禁笑了起来,郑义赶紧轻声说道:“陛下,太庙之中不宜如此!” 楚牧这才赶紧收住笑容,问道:“这小公公来干嘛的?” “陛下,他是来带您去看太祖石碑的!”李正解释道。 楚牧这才想起国史中曾经记载过,太祖在驾崩之前,曾写下一篇神文,命人刻在一块石碑上,下旨规定,只有历代天子方可观之。 传闻大文能屹立天下,便是因为历代皇帝看过这篇神文。百年来有不少人想要一睹神文奥妙,异国也曾派绝世高手潜入,可惜始终没人见过那块石碑,皆无功而返。 楚牧之前就很好奇太祖到底写了什么神文,为什么自己继位了还没看到,询问毛愚,毛愚也不知道。 原来这块石碑在太庙啊! “为何要他带我去?”楚牧指着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太监问道。 “陛下,石碑上的神文,记载了无上奥秘,除了天子无人能看,未免奥秘泄露,所以只能找不识字的孩童带您去!”郑义解释道。 片刻之后,众人来到太庙后院里的一座宫殿,太庙的一位管事太监,拿着钥匙打开了宫殿门上的锁,鞠躬请楚牧入内,并将另一把钥匙交给了小太监。 楚牧跟随着小太监进入宫殿,穿过空旷的正殿,小太监径直走到了一个柱子边,按了一下柱子上的机关,地上马上出现了一个入口。 原来石碑藏在地下啊! 一条地道狭窄而悠长,不时就能看到两侧有石门。 “是这里么?”楚牧指着一个石门问道。 小太监只是摇摇头,道:“这些都是迷惑想来偷看石碑的坏人的,石门里什么都没有,但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又走了半天,楚牧心里七上八下的,本来是在准备登基,忽然就跑来这地下暗道,搞得好像要盗墓一样。 同时楚牧也愈发好奇,到底自己那位祖宗留下了什么话,需要搞得这么神秘。 小太监终于停了下来,指着一座石门说道:“就是这里了!” “卡嗒”一声,石门上的金锁被小太监打开。 楚牧似乎也紧张了起来,到底石碑上写了什么,正当他怀着满怀期待的时候,却发现小太监在那吃力的推着石门,可石门纹丝不动。 楚牧赶紧上前帮忙,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石门终于被打开了。 或许是这个门太久没有开启,厚厚的一层灰掉落,呛的楚牧和小太监咳了半天。 小太监先一步走进暗室,举起灯笼兴奋的说:“陛下,您看!” 接着微弱的灯光,楚牧看见了一个巨大是石碑被黄布盖着。 这就是太祖石碑了! 楚牧走了过来,吐了口气一把扯下黄布。 小太监虽然不识字,但还是赶紧扭过了头,他知道石碑上的神文他是没有资格看的。 “嗯?” 小太监听到皇帝奇怪的语调“嗯”了一声,紧接着皇帝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小太监不敢回头,不知道陛下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笑的如此怪异。 楚牧确实是笑的很放肆,他的笑声甚至传到了宫殿以外。 李正和郑义都听到了楚牧的笑声,两人疑惑的对视了一眼,都不明白皇帝是看见什么了能笑成这样。 李正走到一旁一位老太监身边,问道:“大行皇帝当年也是这样笑的么?” 老太监摇了摇头,他在一辈子都在太庙守着,目送了两任皇帝去看石碑,甚至七十年前就是还不认字的他把中宗(楚牧名义上的太爷爷)带进了藏有石碑的暗室。 可三位皇帝谁也没笑过,他们出奇一致的都安静的在暗室待了很久。老太监还记得中宗看着石碑时那张疑惑的脸,毫无疑问中宗没有没有看懂石碑一个字都没有。 老太监那时也偷偷瞄了一眼,他虽然不认字,但他知道字是什么样的,而石碑上的根本就不是字。 片刻后,楚牧和小太监便走出了宫殿。 “这么快?”老太监不禁问道。 楚牧笑了笑说道:“看完了不就出来了么?” 老太监看着楚牧那张轻松的脸,回忆起前三任皇帝看完石碑出来时一脸疑惑迷茫的眼神。 “难道这位新皇帝真的看懂了?”老太监忍不住这样想到。 老太监过去问小太监:“你是不是带错了路?里面可有几块假石碑啊!” 小太监一时也懵了,弱弱的说道:“没有吧,您给的钥匙打开的锁。” 楚牧好像听到了老太监的话,说了一句:“绝对没错!朕看的绝对是太祖留下的石碑!” 说完楚牧又笑了起来,心想“除了太祖,谁能干得出来这事!用汉语拼音写神文……” 离开太庙,楚牧心情很好,或许是看到了太祖的那篇神文,太祖这篇神文好像就是给自己写的一样。 沿着御道,楚牧走回为公殿前的广场,随着李正一声大喊:“皇上驾到!” 文武百官再次跪下,而这一次他们齐声高呼着“万岁”,那喊声震耳欲聋,整个京城似乎都能听见。 午门之上的大钟被敲响,仿佛是在跟天下宣告,新的皇帝正式登基了! 京城的百姓听闻钟声纷纷望向了皇宫的方向,有些忠君爱国的读书人甚至在大街上突然跪下朝着皇宫的方向磕头,就连四维门那几位吊儿郎当的杀手,此时也默默起身朝着皇宫低下了头…… 在钟声和“万岁”的呼喊声中,楚牧缓步走进为公殿,因为永平帝的梓宫已经移走,他第一次看到了为公殿的全貌,第一次看到那座金光熠熠的龙椅。 当楚牧坐上那张并不舒服,甚至有点硌屁股的龙椅后,大臣们按照品级依次步入大殿,朝拜新的皇帝,半个时辰后随着最后四名大臣进殿,冗长的登基大典终于要进行最后一步了。 掌管玉玺的太监捧着木盒和首辅窦鼎之分别从两次走上御台,在司礼官高声背诵大文祖制之后,窦鼎之接过装有玉玺的木盒,转身鞠躬奉上递到了楚牧的眼前。 楚牧知道接过玉玺,他便正式成为了这个庞大帝国的皇帝,虽然此刻他一点不觉得重担在肩,但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后,才双手接过了木盒。 只是木盒一拿到手,楚牧便眉头一皱的看着窦鼎之,因为他知道这木盒里是空的。 朕的玉玺呢?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大朝与小朝 楚牧看着手中的木盒,不禁皱起了眉头,因为他感觉木盒应该是空的。为求妥当,他还轻轻的掂了掂,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楚牧转过头疑惑的看着首辅,首辅却一脸“重担就交给你”的神情,还朝着楚牧点了点头。 都不等楚牧问上一句, 首辅便转身对着满朝文武宣告:“天命已定,叩拜皇帝!” 满朝文武便在首辅的带领下朝着一脸严肃的楚牧,再行三跪九叩大礼,隆重的登基大典便在齐声的“万岁”声中落下了帷幕。 不过大典虽然结束,可谁也没离开,因为紧接着的便是新皇帝的第一次正式朝会,也就是大朝。 一般来说这次朝会并不会进行具体国政的讨论, 而是发布新皇帝的第一道诏书。 这第一道诏书基本历代都是一样,无非是为了彰显仁德, 宣布大赦天下并减免百姓当年的赋税。 “跪”在司礼官的一声指令后,百官再次跪下,准备聆听楚牧的的第一道正式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 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大行皇帝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内外文武群臣及耆老军民,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辞拒弗获,谨于今时祗告天地,登皇帝位。深思付托之重, 实切兢业之怀……。”司礼官宣读着内阁拟定楚牧过目过的诏书。 百官皆一脸平静跪在地上,唯有老祭酒一边听着诏书一边微微摇头晃脑, 好似在聆听圣人的教诲。 “……大赦天下, 布告内外,咸使闻知。钦此” 突然老祭酒停止了摇头,抬头看着龙椅上的楚牧,其他一些官员亦是露出疑惑之神色。 不对啊!都大赦天下了,减免赋税呢? 新皇帝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紧接着司礼官又宣读了第二道诏书,公布了永平帝的谥号。本来尊定大行皇帝的谥号,要经过很充分的谈论慎之又慎,毕竟这是对先帝一生的盖棺定论的评价。 可永平帝的谥号,确定的非常顺利,从礼部到内阁,从楚牧到太后,一致认为永平帝的谥号毫无争议的应该是个“仁”字。 公布以后,满朝大臣也无异议,要是不给永平帝谥以“仁”字,他们才会觉得奇怪。 一般来说第一次朝会还可能公布新的年号,待第二年开始使用。不过这种情况往往是新皇登基距离新的一年已经不远的情况下。 而像楚牧这样,这才刚过清明如果就公布新年号,会让人觉得新皇帝不仁不孝, 急于确定自己的时代。 所以这次朝会并没有公布楚牧的年号, 不过礼部已经遴选了几个送到了内阁供楚牧选择。 至此第一次朝会基本就该结束了,司礼官高喊道:“退……” “朝”字还没喊出来,一个大臣从队列中走了出来,引得百官侧目。 有官员不禁摇了摇头,有官员叹了口气,甚至有官员没忍住笑了出来,因为他们知道这个人站出来,后面就有好戏看了。 “陛下,臣有话说!” 楚牧也有些奇怪,之前郑义跟他说过,今日登基大殿和朝会都是行礼如仪的走过场,不会具体讨论什么事。 可这个官员突然蹦出来是要干什么? 楚牧仔细的看着台下之人,感觉好像有些印象,忽然想起之前在国子监好像见过这人。 诶!这不是当时前来劝进的左都御史王世坚么! 还没等楚牧询问,窦鼎之却先说道:“王大人有事可上奏折言之,登基大典耗时甚久,陛下已经乏了!” 对于王世坚,窦鼎之不要太熟悉,这个孤鸟是出了名的敢开炮,每次上朝他只要站出来就没好事,所以窦鼎之赶紧阻止。 “对啊!有事以后再说!”连张渊都怕这孤鸟又要整出新花样。 楚牧并不了解王世坚,想着人家都站出来了,不让他说话似乎也不太好,便说道:“卿有何事,但说无妨!” 一看楚牧都发话了,窦鼎之也不好再多说,只是默默的叹了口气。 “今日陛下登基,举国欢庆!这是大文的喜事啊!民间百姓谁家有喜事,亲朋必定登门送礼祝贺!臣今天也为陛下准备了几样礼物!”王世坚说着从怀中掏出了几样东西。 李正赶紧走了过去准备接过来转交楚牧,哪知还没等李正走到,王世坚便将一个纸包打开,举了起来。 “臣要送的第一件东西,便是决明子!人尽皆知,决明子最能明目!臣希望陛下服用后能有一双慧眼,能辨别忠奸,使朝政清明!能视百姓疾苦,行仁德之政!”王世坚一脸正气的说道。 楚牧是没想到王世坚突然来这一出,苦笑着说道:“王爱卿的话,朕记下了!把决明子拿来吧!” 李正接过决明子刚一转身。 “臣要送的第二件东西……”王世坚又喊上了。 楚牧一捂脸,没想到他还来。 王世坚又举起一个东西,很小很小的东西,小到楚牧都没看出来是什么。 楚牧只得前倾身体眯着眼细看,嘟囔着“牙签?” 楚牧没看清楚,但王世坚身旁的大臣们看出来了,一瞬间都没忍住的笑了出来,他们谁也没想到王世坚会送新皇帝一个挖耳勺。 “就是这个挖耳勺!臣希望陛下能勤用此勺,去除耳中杂物,以致耳聪!唯有耳聪方能听逆耳之忠言,方能闻圣人之教诲,方能闻……” 王世坚滔滔不绝的说着,引得越来越多的大臣偷偷讪笑。 窦鼎之眼见肃穆的朝堂笑声此起彼伏,大声咳了一声,才勉强压制住。 带王世坚说完,楚牧赶紧说道:“爱卿之意朕知道了,快把那勺拿过来!” 李正赶紧接过挖耳勺。 “这第三件东西……”王世坚又举起第三件东西。 还来? 楚牧顾不得许多,直接站起来,说道:“李正,把王大人要送的东西都呈上来,朕一定会好好用的!不辜负爱卿一片忠心!” 王世坚一般是不说完不会罢手的,不过想来这是新皇帝的第一次朝会,得给天子一点面子,便将余下的纸扇、砚台和生姜和一头大蒜都交了上去。 哪知你方唱罢我登场,王世坚刚转身,又有一人站了出来。 “呜呼!臣也有东西送给陛下!” 楚牧一脸无奈,老校长你又来凑什么热闹啊! “老祭酒有什么东西便直接呈上来吧,朕自己体会老祭酒的礼物的深意!”楚牧真怕老祭酒也一番长篇大论。 “陛下,恕臣呈不上来!臣要送的是一番肺腑之言啊!” 楚牧听闻拿手把脸揉了揉,点了点头道:“老祭酒请说!” “呜呼!正所谓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以为轮……”老祭酒在大殿中间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此刻枯坐在龙椅上的楚牧,还不知道这会是他日后大朝经常会遇到的情况。 京城的官员都知道,大文朝堂有三宝,世坚祭酒陈家镐。 便是说这三个人是最喜欢在朝堂之上耍宝,一个送礼物,一个喊呜呼,反正见到皇帝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谏言,诉不完的忠肠。 有人说他们是沽名钓誉,为了建自己忠臣之形象,强行谏言。 不过不得不承认,就算是为了名声,像他们这样十几年如一日的谏言也是不容易的。 当然也得感谢前二十年在位的是好脾气的永平帝,他曾说过:“唐宗之有魏征如有一镜,而朕何其荣幸,能有三镜!” 只不过每次永平帝说这话眼里总是含着泪花…… 楚牧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三宝中的大宝已经被忍无可忍的永平帝踢出了京城,否则他人生中的第一场朝会还会持续很久很久……………… …… 漫长的朝会终于在临近中午时,因为老祭酒讲的双唇泛白实在谏不动了后结束了。 楚牧抱着空空的木盒离开大殿,此时他显然没有了早上的那股激动。 自从发现首辅并没有转交玉玺后,他的心情就很忐忑,不知道首辅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自己昨晚已经给了窦语慢承诺,这不是首辅想要的么? 而且一直鼎力支持自己的孟达,今天好像故意要回避自己一样,虽然参加了登基大典,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自己一眼,更别说给一个鼓励的微笑了。而朝会开始后,他便消无声息的离开了大殿。 “陛下,您不开心么?”跟在身旁的小八看出楚牧脸上并不明显的忧愁。 楚牧勉强挤出微笑,问道:“你们总督卫去哪儿了?为何大典一结束就走了?” “一直都是这样的啊!登基大典或者正旦朝会,总督卫是会参加的,可议论大政的朝会,四维门的人是不参加的!”小八记忆里孟达从没有参加过朝会。 其实之前虽然有四维门不干预朝政的规定,但历代总督卫毕竟也是正儿八经的正二品朝廷命官,所以他们一直是列席朝会的,只是不发表任何言论。 直到孟达上任,发现自己每次去都是罚站,还得看官员们不友好的眼神,索性请永平帝下旨准许自己不参加朝会。时间一久,导致现在的官员和四维门的年轻人都以为四维门的人不能参加朝会。 “陛下,您早上都没吃饭,我看您脸色都不太好了!”小八关心楚牧的时候很不合时宜的肚子叫唤了一声。 楚牧苦笑了起来,道:“你先去吃吧!我还得去御书房见内阁诸公!” 片刻之后,楚牧就坐在了御书房御座之上,手里拿着茶杯许久都没喝一口,只是看着案上的空盒发呆。 楚牧知道永平帝驾崩后,玉玺便一直在掌印大太监手中,而实际控制权在内阁手上,所以当初自己一进宫,内阁已经准备好了册封太皇太后和太后的诏书并加盖了玉玺。 但之后内阁并没有随便使用玉玺,所有事情基本都还是送来奏折或者进言征求自己的意见,自己同意了的,包括今天关于大赦天下和永平帝谥号的诏书,内阁才加盖玉玺。 所以楚牧之前满以为登基大典上,内阁就会将玉玺移交给自己,可不想今天首辅递给自己一个空盒。 楚牧很犹豫,待会要不要主动提及玉玺之事,如果提了内阁诸公会如何反应呢?他们要是拒不交出,自己又该如何呢?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楚牧赶紧将茶杯放下,整理了一下龙袍,坐的端正了起来。 这时四位内阁大臣走进御书房,对着楚牧鞠躬,按照礼仪,楚牧不起身但要向他们点头致意。 可楚牧头还没点下去,便看见窦鼎之鞠着躬直接一掀衣摆跪在了地上,紧跟另外三个阁老也都跪了下来。 “四位阁老,这是?”楚牧疑惑的问道。 窦鼎之一脸严肃的说道:“臣等擅自做主,没有移交玉玺,请陛下降罪!” 袁复、张渊和高光义也跟着喊道:“请陛下降罪!” 楚牧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自己还没问玉玺的事,这几个人精倒是先请上罪了。 “几位阁老起来说话!”楚牧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先让他们起来。 可四人依旧跪在地上纹丝不动,都抬起了头严肃的看着自己,尤其是窦鼎之,此刻完全没有了早上慈祥的样子。 “进来吧!”窦鼎之突然对着门外说了一声。 楚牧便看见掌印大太监恭敬地端着托盘,托盘上是一个木盒,跟楚牧案上那个木盒一模一样。 “陛下,玉玺在此,如果陛下觉得我等大典上未能移交玉玺不妥,此刻臣等便将玉玺移交给陛下!”窦鼎之说道。 楚牧疑惑的看了看玉玺,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四个人精,一时没想明白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内阁这么做想来必有缘故!只是不知是何缘由?”楚牧问道。 高光义叹了口气道:“哎,臣等是担忧国事繁杂,陛下初登大宝恐有疏漏!” 张渊扭头瞪了一眼高光义,显然觉得他拐弯抹角没说到重点,义正言辞的说道:“陛下,恕臣直言!现在将玉玺交给陛下,臣觉得不妥!” 楚牧没有回话,脸色暗淡了下来。 张渊继续说道:“陛下,太祖创业不易,代代天子守成艰难,方才让大文历一百七十二年繁盛至今!而陛下入京以来,甚至是入宫以后,种种行为多有不妥,所以……” “所以张阁老的意思是,朕现在暂不亲政,让内阁主导朝政?”楚牧问道。 “陛下误会了!”窦鼎之看着楚牧,脸上依旧没有笑容,继续说道:“陛下已经登基,自当亲政,不过陛下对朝政不熟,臣等恐怕您施政有失,所以想从旁加以辅助,等陛下完全熟悉朝政,再行乾纲独断!” 楚牧回味着窦鼎之的话,半天没有明白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窦鼎之或许看出楚牧的疑惑,起身从怀中取出一份已经写好的诏书递给楚牧,道:“陛下请看,这是内阁一致商议出来的,如果陛下觉得可行,便请陛下亲自握玺用印!从此玉玺直接交由陛下掌管!” 楚牧知道这是内阁要和自己做一个交易,一时间心情很沉重,他接过那份诏书,缓缓的打开一个字一个字的默念上面的内容。 陡然间,楚牧的脸色凝重起来。 窦鼎之拿着木盒过来打开,取出象征大文皇权的玉玺,递到楚牧跟前,道:“陛下想好了,就请用印!” 楚牧接过玉玺却始终拿在手中,没有盖在诏书上。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大家都觉得自己赢了 御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与尴尬。 楚牧捧着宝玺久久端详,并不是因为白玉质盘龙纽的玉玺有多好看,而是在纠结要不要盖在内阁拟好的诏书上。 看着楚牧凝重的表情,四位内阁大臣也是神情肃穆。 因为他们也不敢确定楚牧现在是什么态度,会不会同意这个诏书。 在场的五个人虽然各有心思,但他们都想到了一个问题——万一楚牧不盖玉玺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当然首先出现在楚牧脑中,虽然明面上是四位阁老为天下计, 拟出了这个稳妥的建议,请求自己同意。 可楚牧又不傻,当然知道这四个老头隐隐有逼宫的意思。所以他在想如果自己不同意内阁会怎么反应呢? 四位内阁大臣虽然宦海沉浮几十年久经沧桑,但此刻同样也是紧张不已。 皇帝会不会同意,他们心里也打鼓,万一楚牧拍案而起,把诏书扔到地上,他们该怎么办? 在这个你猜我,我猜你的微妙氛围中, 有个人最为紧张。 便是刚才义正言辞的张渊,因为这个这个诏书上的建议,是他首先提出来的。 昨晚张渊主动前往窦鼎之府中,一是为了说英王之事,二便是找首辅商议楚牧登基后朝政的运作。 不想还没开始谈,就出了楚牧散步不知踪影事件,害的太后内阁和四维门折腾了半宿,还差点在大文门外引发冲突,更别说导致了京郊两个卫戍大营戒备了一整晚。 即使后来楚牧完好归来,也没有让张渊松一口气。 回想着这个远房皇亲一步登天后,先是英王遇刺案后拿登基起誓,而后内阁推荐官员时又假装发了眼疾,昨晚上更是玩起了失踪。 一桩桩儿戏的行为,让张渊对楚牧能否平稳执掌朝政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于是他先找高光义,两人又一起造访窦鼎之家中。不想窦鼎之也是夜不能寐还在思考楚牧之事(不过显然首辅想的和张渊想的不是一码事)。 三人彻夜长谈,达成共识不能让楚牧完全掌权, 而要加以限制。 于是就由张渊着手起草了这份诏书,准备呈交楚牧批准。 这诏书看起来洋洋洒洒一大篇, 其实质就一条,那就是以后楚牧下达任何决定,都必须要有内阁的附议,方可施行。 也就是说日后国家大小事务,楚牧有决定权,而内阁有否决权。 实际上,内阁过去便可以驳回皇帝的一些决定,不予执行。但皇帝如果非要干,是可以绕过内阁直接下令的。 如果这份诏书楚牧点头了,便意味着皇帝做出任何决定都无法再绕开内阁。 张渊扪心自问,他提出这个建议,是为大文的稳定着想的,可以说问心无愧!所以他起草完诏书后,心中没有一丝恐惧,脸上亦是一脸大义凛然之气。 可首辅看过草拟的诏书后,在上面加了一个字,而就是这个字让张渊心中紧张不已。 看着楚牧迟迟没有盖上玉玺的意思, 袁复就有些紧张了。 他本来就是最后一个被通知的, 准确的说是被威胁的。 另外三个阁老都同意了,袁复想反对也力有不逮, 勉强点头一起参与此事。只是趁机派人报告了太后,不想太后并没有反对。 在来御书房之前,袁复就曾经问过,如果楚牧不同意该怎么办? 当时窦鼎之蹙眉沉默不语。 高光义决绝的叹了口气。 只有张渊给出了自己的回答:“陛下要是不准,我就不干了!” 袁复此刻看着张渊,凝视的眼神像是再说“皇帝现在不做声,你是不是该有个表示了!” 张渊一辈子都坦坦荡荡,既然这个事是他挑头的,现在这个情况,他便绝不会认怂! 只见张渊正了正官服,慢慢举起手取下了头上的官帽,一脸肃穆的叹了口气,闭上眼冷静了片刻,说道:“陛下!臣……” 就在这时,楚牧微微一笑,双手握着宝玺重重的盖在了诏书之上。 窦鼎之看见满意的点了点头,袁复和高光义长舒了一口气。 楚牧盖好玉玺,拿起诏书正要交给首辅,忽然发现了摘下帽子的张渊,疑惑的问道:“阁老摘帽子干什么?” 莫看张渊一把年纪,楚牧这一问把他问的满脸通红,赶紧又把帽子戴上了,尴尬的说道:“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落上了,臣取下了拍拍。” 楚牧也没再问,将诏书递给首辅,说道:“朕年纪尚浅,不谙国事,正愁日后施政有失,诸公之建议,正合朕意!日后就有劳诸位了!” 四位阁老听闻赶紧跪下,窦鼎之举着诏书说道:“陛下如此重托,臣等敢不用命!” 楚牧忽然觉得整个人都舒爽了,本来没有得到玉玺让他惴惴不安,刚才四位人精一起逼宫,更把他吓了一跳,以为要他签什么“丧权辱朕”的条约。 结果打开诏书一看,居然只是以后让他做什么事都要通过内阁,不能独断专行。 这对于楚牧来说哪叫事! 对于内阁将朝政的决定权交给自己,楚牧简直就是喜出望外,他之前根本没想到能有这种好事!莫说决定权了,就算掉个个,内阁有决定权,他有否决权,楚牧都能同意,这不比汉献帝强多了。 刚才久久没有盖印,只是他不敢相信能有这种好事,所以反复读了十几遍诏书,怕里面有什么问题,终于确定好像没有坑以后,他便坚决的盖上了已经属于自己的玉玺了。 此刻的楚牧感觉赢得了重大的胜利,而这个胜利还是别人主动送上门的。 而内阁诸公亦是十分满意,觉得他们一番谋划没有白费功夫,更没有引发楚牧的激烈反弹,简直是完美的结果。 要知道如果楚牧真要不同意,他们还真不好办!总不能真的以辞官相逼吧? 张渊一脸微笑的看着窦鼎之,心中暗自佩服首辅的勇气,敢在诏书上加上那个字,楚牧也还真同意了。 其实虽然楚牧看了很多遍,但也没看出来这个诏书中最大的隐患,也就是窦鼎之所加上的那个“军”字。 张渊的原稿里,是写的一切政务,皆须内阁附议。而窦鼎之加了一个军字,就变成了一切军政大事都需要内阁同意。 要知道在之前,内阁虽然权利极大,但独独不能干预军务。 虽然实际上各方都在军中安插了人马,但在制度上军方是完全只听皇帝一人的。而随着楚牧刚才玉玺的落下,日后军方的任何事务,内阁便有权过问了。 正文 第九十八章 陛下何故杀我? 新皇登基普天同庆,整个京城都弥漫着喜庆的气氛。 午门钟鸣之时,百姓们纷纷望向了皇宫的方向,山呼万岁。 有的人激动地跪地磕头,有的人兴奋的跳起来拍手,不少沿街的商户拿出鞭炮点燃,噼里啪啦的好似过年一般。 就连住在京郊的农户们都纷纷进到城里, 好像离皇宫近一些他们便能沾到登基大典的喜气一样。 可聚拢向京城的人群中,却有一个失落的身影。 在欢乐的人潮中,垂头丧气的他显得格外醒目。没一会周围的人们都已经快步冲走向了京城,只留下慵懒蹒跚而行的他。 当他听到午门的钟声,没有一丝喜悦,甚至还叹了口气,就好像这是为他敲响的丧钟一样。 按理来说,新皇帝的登基他应该比谁都高兴,因为他可是新皇帝私下召见并委以重任的第一人。 可顾斩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皇帝交代的差事他办砸了,彻底的办砸了。 本来调查楚牧被劫案,搞来京兆府的卷宗却一无所获,全部希望都放在那些劫匪的尸体上。实事求是的说顾斩真的很辛苦,冒着风险大半夜跑到荒郊野外刨坟坑,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刨完,却发现尸体被人掉包了,案子的线索彻底断了。 要说顾斩还是仁义的,或者说迷信的,本来已经够上火了,他还把自己刨开的坑又给填回去了,并对着根本不知道是谁的白骨鞠了三躬,对打扰他们长眠表达了歉意,要不是纸钱烧完了,他恨不得再给他们烧点。 直到天亮, 鸡都叫累了, 他才忙完往回走。一路上顾斩失魂落魄,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皇帝交代,想来这件事办成这样他将失去皇帝的信任。只能继续回去当捕快,永远挤在那阳气过剩的院子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 疲惫的顾斩走在无人的乡间小路上,忽然他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前方,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有两个拄着拐的人正不疾不徐的向他走来,看他们走路的样子似乎是两个瞎子。可顾斩知道就算是瞎子,这也是两个不简单的瞎子。 两个瞎子走到距离顾斩十步的位置也停了下来,抬起头望着顾斩,也不知他们能看出个什么名堂。 “是他么?”左边的瞎子问道。 “闻起来像!你觉得呢?”右边的瞎子耸了耸鼻子。 “听起来就是他!”左边的瞎子扣了扣耳朵。 “那还等什么?” “我以为你还没准备好!” “你瞎啊!我早就准备好了” “你才瞎,你全家都瞎!” 听着两人瞎子互相指责对方瞎,顾斩并没有觉得一丝可笑,反而脸上露出决绝之色。 “是盲一剑前辈和瞎一刀前辈么?”顾斩问道。 “不愧是神捕营的神捕,这么快就认出我们了!”左边的瞎子笑嘻嘻的说道。 “既然知道了,还打么?”右边的瞎子问道。 顾斩挑着眉问道::“打怎么说?不打怎么说?” “打就打,打完我们把你带走!” “不打就不打,你直接跟我们走!” “我为何要跟你们去四维门?”顾斩问道。 顾斩早就听说过盲一剑和瞎一刀这两兄弟,他们本来叫什么早就没人知道了, 因为他们一个善用剑一个惯使刀, 江湖上便给他们起了这两个外号, 似乎他们也很喜欢这个外号, 只是不喜欢那些这么叫他们的江湖人士。 毕竟他们是四维门的中卫,同时也是在职最久的中卫,也是最被同情的两个中卫。倒不是大家同情他们瞎,而是同情他们按武功和资历,早就应该升为上卫了,可四维门就像一般的衙门一样,有着一些硬性规定,比如残疾人不能任上卫…… 要知道四维门是个牺牲率很高的地方,而这两个瞎子能干这么久,也足以证明他们绝非凡俗。 “因为你摊上事了!” “对,摊上大事了!” 顾斩蹙眉,道:“顾斩一向奉公守法,请问是什么事?” 两个瞎子都挠了挠头。 “具体什么事我不知道,你知道么?” “我也不知道啊,就让咱俩出来抓顾斩,胖子没说为什么啊?” 顾斩一脸冷漠,终于有了一丝神捕的样子,说道“就算是四维门,也不能不顾拿人!告辞!” 顾斩似乎已经忘却了沮丧,昂首挺胸的迈步而行,即将与两个瞎子擦身而过。 “怎么办,打不打?” “当然得打了,难道回去说我们没看见顾斩啊!” “没看见也正常啊!反正我们本来就看不见啊!” 说着两个瞎子哈哈大笑起来,突然同时举起手中的拐杖往天上一抛,原来那并不是拐杖,而是剑鞘和刀鞘。 就在盲一剑拔剑欲刺,瞎一刀握刀将砍之际,顾斩直接宝剑出鞘,一剑横甩甩出一道凌厉的剑气,如雄鹰掠食一般飞逝而去。 或许是感应到这剑气的凌厉,盲一剑和瞎一刀根本没准备挡,赶紧一个飞身而起,避其锋芒。 顾斩砍完甚至没有看那两个老瞎子,继续径直往前走,还把宝剑收入鞘中。此时但凡有个眼不瞎的人看见,必会惊叹于他刚才这行云流水的一剑。 刚走两步,顾斩又停了下来,头也不回问道:“还打?” “哈哈,不愧是破云见日的顾斩!” “我们两个好歹都来了,不打没法交差啊!” 话音一落,盲一剑执剑从左奔袭而来,瞎一刀从右飞身砍杀过来。 顾斩毫无惧色宝剑再次出鞘,右手握剑直接硬挡瞎一刀的刀。左手拿鞘一挑,挑起一道剑气直冲盲一剑而去。 盲一剑侧身一让,刚避开剑气就遇上袭来的剑鞘,只得挥剑而去,就在剑和鞘接触的一刹那,顾斩一脚将剑死死踩在脚底。 一时间盲一剑和瞎一刀都被顾斩完全压制住。他们虽然听过顾斩破云见日的传说,但江湖传闻何其多,十有八九是瞎说,根本不信这个年纪轻轻的人能有那般神通。 直到现在一交手,他们才确信,这个年轻人绝不简单。 但两个老瞎子,毕竟也不是吃素的,被压制只是暂时的。 随着两人同时迸发真气,顾斩随即撤剑收脚。 盲一剑趁势便一剑而去,顾斩冷静一躲,瞎一刀却不给他空挡,随即挥刀反向杀来,顾斩以一个极不协调的侧身再次避让。 不协调便意味着不舒展,不舒展便很难自如行动,盲一剑和瞎一刀联手了一辈子,自是默契十足,连番的协同攻击,打的顾斩左避右闪,十几招下来硬是没找到反击的空隙。 就当两个瞎子以为已经成功压制了顾斩,准备最后联手进攻一招破敌。剑从天上刺,刀从地下砍,眼看顾斩腹背受敌,避无可避。 顾斩直接强行扭曲自己的身体,原地转了一圈形成一个强大的气场,同时镇开了盲一剑和瞎一刀,不等两个瞎子落地,顾斩反手先是挑落盲一剑的剑,转身一扔剑鞘,打在瞎一刀的手腕上,震得他松开手宝刀落地。 瞎一刀顾不得手腕的伤,赶紧要去捡刀,可是顾斩的剑头已经抵在了他的后脖上。 眼看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即将结束时,顾斩感应到了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扭头蹙眉望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一个一脸正气的男人跳了下来,严肃的向他走来。 顾斩叹了一口,不禁笑了起来,道:“顾斩何其荣幸,居然能让龙战野亲自前来!” 说完便将宝剑扔到了地上,道:“罢了!我不打了,认输了!” 四大杀手之一的龙战野却并没有停下脚步,甚至策动了真气,道:“龙某请教了!” 顾斩一时间很奇怪,龙战野这是要干什么,明明自己已经认输了,难道他是要杀了自己? 对啊,他是四维门四大杀手之一,杀人本来就是他唯一的指责。 可是他为什么要杀自己呢? 顾斩忽然眼睛一瞪,四维门只听从皇帝的命令,难道是楚牧要杀自己?为什么? 正文 第九十九章 朕要找师父 微暖的阳光透过窗户,将整个御书房都照得明亮起来。 在一片光明之中,楚牧登基后的第一次小朝开始了。 小朝不同于大朝,是几乎每天都会进行的,但只有少数官员参加。一般情况下就是皇帝和内阁大臣们聚在一起议事,有特殊情况才会临时增进相关部会的官员。 自从楚牧在诏书上盖了宝玺,大家都松了口气, 他能明显感觉张渊出了一头的汗,腿都有些发软,赶紧招呼太监们搬椅子来,让几位阁老坐下。 其实这也是小朝的惯例,小朝议事相对而言没有那么正式,因为一谈可能就是一两个时辰, 皇帝都会给阁老门赐座上茶, 有时聊久了还会一起吃点点心。 张渊接过太监递来的茶,赶紧喝了一大口, 终于感觉自己缓过来了。对于那份诏书,张渊自认为提出来是大公无私的,但在楚牧没有同意以前,心里还是慌乱不已的。 楚牧面前的案上除了那方刚才他把玩已久的宝玺,还有一个托盘,里面是刚才左都御史王世坚送给自己的登基礼物。 拿起那根小小的挖耳勺,楚牧不禁笑了起来,他还没看王世坚的档案,不过看张渊档案时里面提到过王世坚,称他是张渊之后最喜欢进谏的诤臣。只是没想到王世坚进谏都能玩出点花来,居然会送天子一根挖耳勺。 高光义看见楚牧拿着那根挖耳勺,说道:“哎,虽然这挖耳勺儿戏了些,但王大人的话还是用心还是好的。” “沽名钓誉之辈!”袁复在一旁嘟囔了一句。 楚牧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在他看来王世坚或许是沽名钓誉之辈或许是铁骨诤臣,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个敢说话的人。 永平帝为何得到天下读书人的尊重, 有一条便是诤臣敢谏,永平敢听,不管他是不是听进去了,至少他从没有拒谏,更没有打击过这些直言敢谏者(三宝中的大宝被贬出去另有原因)。 或许王世坚们在朝中并没有太多的势力,但楚牧不会疏远他们,甚至还会有意识的接近他们。因为他们敢谏能得好名声,自己敢听不也能得美名么!还因为他们敢讲敢开炮,一个敢于对皇帝开炮的人,或许有一天也能帮皇帝开炮…… 楚牧放下挖耳勺,问道:“对了,今日颁布第一道诏书,为何朕看有些大臣面露惊讶之色?” 这话一说,四位大臣忽然都站了起来,互相看了一眼,对着楚牧弯腰告罪。 “此事,臣正要请罪!”窦鼎之拱手说道。 又请罪?你们又要玩什么花样? “陛下的第一道诏书,按理来说应体现陛下仁德爱民之心, 故而按惯例除了大赦天下外, 还应该与民更始减免赋税!不过这条内阁商议后, 删掉了!”窦鼎之严肃的说道。 楚牧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大臣们是诧异自己登基光来了个不花钱的大赦天下,实质的好处一点没给百姓。 楚牧皱起眉头,自己还琢磨着从诤臣那谋点好名声来,这好名声还没到账呢,就让这四个老头给自己败了。 “为何删掉啊?”楚牧问道。 窦鼎之有些无奈的说道:“帑藏空虚!” 楚牧显然没听过这个词,半天没吱声琢磨这是什么意思。 袁复或许看出了皇帝的疑问,便补充道:“就是国库没钱了!” “没钱了?”楚牧没想到原因这么现实。 “都是臣辅政不利,请陛下责罚!”窦鼎之鞠躬请罪。 “请陛下责罚!”另外三个阁老也一齐请罪。 楚牧叹了口气,问道:“是一点都没有了么?” “国库目前尚存银五十四万两,各类粮总计四百七十万石!”张渊答道。 楚牧估算着觉得这也不少了,便说:“这不是还有点么!朕登基该减免点赋税还是得减点!” 高光义叹了口气,道:“陛下,这还是之前统计的,今日登基大典,又花了八万多两,还得留出修建大行皇帝的陵寝的银子,以及各种花销,所以……” “所以什么?”楚牧问道。 张渊有话直说“所以实际上要修完陵寝还差十一二万两!” 其实内阁已经非常节省了,楚牧虽然没觉得自己的登基大典寒酸,但仅仅八万两的大典已经是史上花费最少的了,就连一贯简朴的永平帝登基大典都花了十三万两。 楚牧是万万没想到啊,自己接手接了个负数,问道:“现在财政这么困难么?” 张渊从怀里拿出了一封文书,放到案上,道:“这是臣归总的近十年朝廷的财政情况,请陛下御览!” 楚牧拿起文书查看,上面详细的记录了这十年的财税情况,越看越奇怪。 “怎么每年的收入越来越少?这几年遇过大灾么?”楚牧蹙眉问道。 “小灾年年都有,所幸苍天庇护,这几年未遇大旱大涝!”张渊回答道。 “那又是为什么呢?” 张渊高光义和袁复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唯有首辅沉默了片刻,说道:“大行皇帝仁慈安民,年年减税岁岁免赋,故而所收越来越少!” “啊?”楚牧没想到这钱是被永平帝给减税减没的。 我名义上的爹啊!你爱民减税可以,你怎么把我的额度都减完了!你这是典型的减自己的税,让别人无税可减了啊! 或许是看出楚牧的不悦,张渊上前解释道:“其实大行皇帝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当年武宗(也就是楚牧名义上的爷爷)尚武好战。执政时期正逢西原国力增加屡次挑衅,武宗先后三次御驾亲征,皆大胜而还,天下盛赞其有太祖之神武。 人便是这样,被人吹捧多了就容易飘。 西原被打服了不来挑衅了,武宗却来劲了,两次率大军进攻西原,结果名义上打平实际上是损兵折将而返,武宗郁闷了好几年。 后来山南五国之间爆发混战,其中南岳遣使而来请求武宗调停,武宗以宗主国之尊下令各国停战,恢复开战前的疆域。 南黎、南水打了半天好不容易占了点地方,岂会轻易拱手还回去,拒不同意。武宗勃然大怒,派遣大军讨之,奈何大军千里迢迢刚到,就被人打了个大埋伏铩羽而归。气的武宗又御驾亲征,虽然大胜归来,可最终是被占了土地的南岳等国收复故土,大文除了把南黎南水打服了外,实质上没得到一毛钱好处。 连年的征战加上几次大灾,导致大文的国库空虚,武宗接连提高赋税,本来大文一年全部税收折合银子是二千五百万两,到了武宗最后一年,竟然税负达到了四千一百万两。大文境内更是史无前例的发生了两次起义,虽然规模不大但让继位的永平帝格外紧张。 所以登基第一年,永平帝就宣布大规模的减税和裁军,一下就把赋税降到了二千万两一年。而后大文每遇到一次大灾,永平帝就减一次赋税,最关键的是他光减,灾后就不再涨回来了。到了永平十年,全国的赋税总额只有一千七百万两了。 这一番仁德之政,让永平帝确实得到了百姓们的爱戴,民间纷纷编出歌谣称赞这位仁君,他生辰那天举国欢庆如同过年一般。 而后又发生了西原大举来犯,英王率兵出击大破之。本来打仗是要花钱的,结果永平帝反而那一年减税,理由是西边战乱影响了当地百姓的生计,其实这话没错,可错的是西边战乱永平帝把全国的税都减了。 当时就有人怀疑是因为英王大破西原赢得百姓称赞,永平帝便通过减税争取民心。 三年前永平帝重伤恢复后,说是百姓祈祷才让他转危为安的,又准备减税,还是内阁四位大臣联手阻拦,以辞官相威胁永平帝才作罢。 听完张渊的讲述,楚牧很是无语,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名义上的爹,听过痴迷于美色的,痴迷于游猎的,还真没听说过痴迷于减税的。 楚牧叹了口气,道:“现在国库的情况,就不用说减税的事了,是不是该适当加点税啊!” 楚牧倒是真没想着多搞钱让自己玩乐,而是担心国库没钱朝廷玩不转了。 窦鼎之再次鞠躬致歉,道:“万万不可,陛下登基不能减赋以显仁德,决不能加赋了!” 张渊也上前拱手道:“臣知陛下之忧虑,虽然现在国库不充,但马上夏赋就要开始征收了,维持正常开销应是足够的!” 楚牧听完放心的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各位为国理财了!”说完看着手中的文书,又道:“对了,这全国赋税朕知晓了,可其他诸如人口、户数、土地情况朕还不知,劳烦各位整理成文呈上来!” “臣已经准备好了!”窦鼎之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份文书,交给楚牧。 楚牧很惊讶首辅已经准备好了,接过来打开一看,密密麻麻十几页的内容。 窦鼎之说道:“陛下初登大宝,国事还不熟悉,故而臣大致总结了一份供陛下参考。现在大文一十八道,总计三千二百八十万户,一万万四千七百万口。能耕之地约十一万万亩……” 楚牧看着窦鼎之呈上来报告,大文全境的楚汉道、三秦道、久昌道、巴东道、吴中道、庆安道、交东道、交西道、剑南道、晋阳道、齐泰道、泉门道、雍凉道、南理道、黔山道、原中道、燕平道、临海道全部一十八道,每一道的人口户数,土地面积,赋税情况皆有记载。 看着如此详实的报告,楚牧微微抬头看着还在汇报的窦鼎之,暗想首辅看来真是在帮助上手国政。 窦鼎之或许是察觉到了楚牧的目光,微微点头回应。 “有劳首辅了!朕得好好看看!”楚牧说道,看这四位大臣又都站了起来,赶紧摆摆手,道:“各位坐下稍憩!” 几位大臣皆拱手感谢后坐回椅子上,楚牧则继续看着几份文书,看着看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端着茶杯窦鼎之自是察觉但不动声色的悠然喝着茶。 片刻之后,楚牧已是一边叹气,一边挠腮一副忧愁的样子。 张渊实在看不下去,道:“陛下也不要心急,国事如麻,但大体是还是平稳的,无须太过忧愁!” “张阁老误会了!”楚牧起身叹了口气,又道:“朕不是忧愁国事,这些事有诸公辅佐,真相信一定会慢慢好转!只是……” 楚牧又蹙眉抿着嘴唇欲言又止。 “陛下有什么话只管明说,臣等定竭力相助!”袁复起身拱手道。 “哎,难以启齿!朕长于乡野,可叹家无余资没有好好读过几年书,好不容易能来国子监求学,本想刻苦攻读几年,结果就匆忙入宫。哎,刚才朕看诸公准备的文书,好多地方不明就里,惭愧啊!”楚牧一脸哀愁的说道。 这事啊!楚牧这么一说,张渊高光义和袁复便释然的笑了起来。 尤其是张渊,从小就是个爱读书的人,在礼部干了十几年,最爱和学子们打交道。 “陛下,能谦恭向学,这是好事啊!臣早就想为陛下择贤良而师,只是这段时间来事情太多耽误了!今日正好跟陛下说说,天子,万民之主,我朝以文为国号,自是最崇文教,陛下向学乃是国家之幸事!”张渊激动的说道。 “听闻张阁老过去一直在礼部,想来此事再熟悉不过,便请张阁老为朕择选几位良师。”楚牧说道。 张渊一听赶紧跪下,拱手道:“陛下放心,臣一定竭诚为您寻觅!” 窦鼎之看着楚牧,有些疑惑皇帝为何突然提到找老师的事,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楚牧快步过来一把扶起张渊,道:“那便交给阁老了!请坐!” “想我大文以文立国,朕唯有勤学苦读,方能不负列祖列宗!对了,我朝崇文不抑武,朕有了教书先生也得有骑射师父啊!”楚牧话锋一转。 楚牧此话不虚,太祖立国崇文不抑武,文武并重。莫说历代天子除了读书还得学习骑射,就连一般大族富商之家都会让子孙练习骑射。 “嗯!陛下这话没错!”袁复起身附和道。 “骑射乃君子六艺之一,不可不学!当年大行皇帝身体羸弱也不曾放弃骑射,只是……”张渊说的有些哀伤,三年前永平就是骑马摔伤的。 楚牧点了点头,道:“不知各位有什么骑射师父能推荐的?” 一下现场便安静了下来,要知道过去内阁是不过问军事的,跟军务唯一沾边的业务,就是供给军需,说推荐一时也想不出谁来。 张渊倒是想到了英王,可那也不能推荐啊。 看几位阁老不做声,楚牧也假意皱起眉头,道:“按祖制我现在学习骑射已经晚了,得快点找个骑射师父啊!对了,军中将领谁人骑射最强?” 楚牧要是问将军中谁打仗最勇猛,可能几个阁老还能说说,问具体谁骑射好,他们是真不知道。 “朕想来,骑射不能光看在演武场的能耐,真本领那是上过战场拼过命还能活下来的!这样吧,朕继位以来还未单独见过军方将领,正好明日让各将入宫,朕接见他们并从中选择一位朕的骑射先生。”楚牧宣布道。 他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继位阁老虽然感觉其中有文章,但也没道理反对,便一齐拱手遵命。 窦鼎之行礼完起身看着楚牧,心想你这不是要找骑射师父,明明是要挑选自己的近卫军…… 正文 第一百章 厚道之人的往事 楚牧登基后的第一次小朝不到一个时辰便宣告结束。 倒不是没什么事情可讨论了,内阁现在还堆着几座山的奏折没有处理。实在是楚牧现在很多基本情况还没掌握,着急让他定夺也不妥当。 再者几位阁老也有点抗不住了,昨晚通宵议事,今天早上鸡都没醒,他们就进宫准备大典,一直忙到现在。 在温暖的阳光的沐浴下, 就连以往精力最充沛的窦鼎之都忍不住捂嘴打了两个哈欠。 得到楚牧的许可后,几位阁老起身告辞,他们刚走到门口。 “对了!几位阁老中谁对皇亲宗室之事熟悉?”楚牧突然问道。 高光义赶紧拱手道:“臣略知!” “好,那请高阁老留一下,朕有些事要请教一下!” 高光义勉强的笑了笑点点头,这老头已经困得不准备去文渊阁, 想直接回家睡觉了, 结果被楚牧留了下来。 “就几句话, 待会朕也还得去慈安宫问安呢!”楚牧或许是看出高光义的疲惫。 高光义赶紧打起精神道:“臣没事的,有事陛下尽管问!” “阁老知晓我来京之前的情况么?”楚牧问的是高光义,眼睛却在注意另外三个边往外走边回头的人精。 高光义顿了一下,思考楚牧问这个有何用意,答道:“臣大概知道!” 看到另外三人走出门外,楚牧才扭过头来微笑着说:“那阁老应该知道朕小时候家中贫寒,父母……”楚牧看到高光义眼神有变,赶紧强调:“生身父母!他们早早的就故去了,所以……” 高光义本来的疲惫一下就散去了,皇帝突然提及生身父母让他格外警惕。 “朕有时回想起生身父母,家中贫寒当时只是草草将他们下葬!”楚牧叹了口气,又说到:“不知按照宗法……” 高光义赶紧打断了楚牧的话,道:“陛下!无论按照宗法还是礼仪,无此先例!” 高光义说的斩钉截铁,他绝不能赞同楚牧任何关于想尊奉生身父母的想法, 一定要把这个苗头扼杀在摇篮中。 楚牧大概猜到了高光义的想法,不禁笑了起来, 道:“阁老误会了!朕绝无要尊奉生身父母之意!只是毕竟血脉相连,如今朕承继大统, 想给他们修一座像样的坟,免得日后有人经过故乡,指着那土堆咒骂朕无情无义!” “只是修坟?”高光义有些诧异,就为这事把自己留下来。 “是啊!朕对礼法不太熟悉,恐轻易下旨引起争议,所以问问阁老!”楚牧说道。 高光义一下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要尊奉生身父母,他就放心了。 楚牧说的也对,他都当皇帝了,生身父母还在乡野草草掩埋确实也说不过去。 “哎,正说为饮水思源,陛下有此之心感天动地!您放心,只是修缮坟墓,礼法上应是无碍!” 楚牧跟高兴的起身,道:“那便好那便好!来人啊!朕有些饿了,阁老也没吃饭,快准备点点心来!” 李正鞠躬而去,高光义赶紧推辞道:“臣就不吃了,陛下慢用吧!” 说着起身便要告辞, 楚牧赶紧起身走到高光义身边,道:“阁老且慢!” 楚牧岂会让他走,刚才说那修坟之事只是个由头,为的就是单独留下高光义,现在把李正都支走了,正是说话的好时机。 “陛下还有什么事么?”高光义被楚牧拉着又做回了椅子上,楚牧坐在他身边一脸微笑。 “阁老莫要紧张,我只是想和阁老随便聊聊!”楚牧说着还亲自为高光义的茶杯里加了点水。 高光义赶紧起身鞠躬接过茶杯,道:“岂敢劳烦陛下!” “现在这没外人,阁老请坐!”楚牧扶着高光义坐下。 高光义品着楚牧这句“这没外人”,蹙眉看着一脸微笑的皇帝。 “我一直想和阁老好好聊聊,今日难得有这机会,没有外人在!” 楚牧再次强调没有外人,高光义回以微笑,他自是知晓这是皇帝再跟自己套近乎。 “蒙陛下抬爱,其实四位内阁大臣,皆同心辅佐陛下,谈不上什么外人!” 楚牧摆了摆手,道:“你和另外三个不同!” 高光义自是不同,他是楚牧精挑细选后,选定的可以发展的“下线”。 前几日楚牧便仔细的看过了四维门送来的朝廷重臣们的档案,想要在内阁中选一个可以用的人,看来看去觉得高光义是最合适的。 内阁四人中,窦鼎之首辅廿载,门生故吏遍布朝中势力最大,显然楚牧拿不住他,不被拿住都不错了。 次辅袁复刚过半百,是内阁里面最年富力强的一位,又是北派之首,但他是太后的人。 张渊乃是天下清流的领袖,一向为国为公,开大门走大路,楚牧要是发展他当下线,说不定会被他当场喷一顿,要知道在朝堂三宝之前,朝廷第一大喷子就是张渊。 唯有高光义,是此刻可能会被自己笼络的。 “阁老曾经在我故乡楚汉道为官十几年,咱俩算得上是老乡了!” 虽然楚牧这个老乡的定义这么勉强,但天子这么说了,高光义自然不会反对,顺着皇帝的话说到:“臣当年就说楚汉之地藏龙卧虎,原来是藏了陛下这条真龙啊!” “朕早就听闻阁老的美名,当年为官楚汉造福一方,听说离任时数万百姓百里相送!后来到了京城,大灾之年武宗又要御驾亲征,您更是和首辅张阁老一道,御前冒死阻拦!”楚牧感叹的说道。 要说高光义这辈子的高光时刻,便是二十三年前,当时正逢大旱国库空虚,而武宗却要亲征山南,窦鼎之张渊和高光义在出征仪式上挡住武宗御驾,冒死劝谏阻拦,虽然最后没拦住还被贬了官,但高光义一时名噪四方,为天下人所称颂! “哎,想不到陛下还知道这些往事!”高光义一脸骄傲的谦虚道。 楚牧笑了笑,心想我不光知道这件事的流传版,更知道实情版。 在四维门的档案里,详细记载了这件事,当时高光义是清流派的人,听闻武宗要劳师远征,满朝年青一代官员在窦鼎之的号召下,决定联合起来劝谏阻拦。高光义当时也是其中一员,一腔热血誓言阻拦。 哪知道第二天到了出征仪式的现场,昨晚誓言共进退的四十多个年轻官员,就来了窦鼎之张渊和自己。高光义一腔热血一下就凉了,当即就想撤,结果被窦鼎之和张渊生生架到了武宗御驾前,被动的成为了那件流传了几十年故事中的一员。 时间是玄妙的,能够抹去很多痕迹。高光义这辈子被人屡屡提及这件英勇之事,久而久之他都忘了当年自己准备跑路,现在回想起来,甚至感慨当年的勇气。 “阁老一心为公,朕甚欣慰!”楚牧握着高光义的手拍了拍,道:“阁老应该知晓,朕初入宫廷,很多事不了解,担心被人蒙蔽,所以朕想要找一位能真正倚靠的忠臣!” 高光义毕竟为官多年,不是被几句奉承几句就能拿下的。 “陛下,大文政治清明,谁敢蒙蔽陛下!您切莫忧虑!”高光义回答道。 楚牧脸上笑容转瞬即逝,冷冷的道:“朕拿阁老当忠臣,阁老却拿场面话搪塞我么?” 高光义赶紧拱手道:“臣岂敢搪塞陛下!” “朕说句心里话,虽然与诸公交往不多,但每次见面首辅总是提前准备好一切,恨不得让朕不必考虑全盘同意,而张阁老呢?满嘴都是大仁大义,举着大旗咄咄逼人,至于次辅,你也知道,他心里向着的是坤德宫!”楚牧说着叹了口气,又道:“唯有你,每次就事论事,也没有咄咄之势逼朕表态。而且刚才说起王世坚,只有阁老站出来说他用心是好的,朕便知道阁老您是厚道的人!” “臣一直以为陛下年轻很多事都不清楚,现在看来,一切事情都在陛下眼中!”高光义过去确实觉得楚牧算是单纯的人,此刻才发现他是什么都看见了都听到了,只是隐而不发。 “就说刚才那道诏书,我想这事肯定不是您起的头!”楚牧说着眼神锐利的起来。 高光义一惊,原来楚牧还是在意那道诏书的啊! “确不是臣起的头!是……” “罢了!不必说是谁,朕只要知道不是阁老您就好!”楚牧笑了笑又道:“说句心里话,诸公担心朕是有道理的!毕竟大家还不了解朕,那道诏书也是大家处于对大文的忠心才准备的!朕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陛下明鉴!内阁确是出于公心啊!臣一开始也觉得这样不好!”高光义战战兢兢的说道。 “嗯,朕相信,还是那句话,您是厚道的人!”楚牧笑了起来,又说道:“朕啊,就是想找一个能相信的人,以后有什么事,朕能放心的和他商量,他呢,有什么事能给朕出出主意!有些事啊,朕没有经验怕有疏漏,他能看出其中微妙给朕提个醒!阁老,您能是那个他么?” 高光义叹了一口气,赶紧跪倒地上,道:“臣能!” 楚牧笑了,这是对高光义的信任微笑,也是发自内心的笑。 天下很多人以为高光义和窦鼎之张渊是一条船上的,可其实不然。当年永平帝把高光义升为内阁大臣,有一条重要的目标,就是希望高光义能制衡首辅。 窦鼎之虽是永平的舅舅,但时间久了,永平也担心他舅舅权力过大,于是把坐了多年冷板凳的高光义给提拔了起来。要知道四维门是不干预朝政,所以平日里不会派人去文渊阁盯着,内阁里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永平都是靠高光义而得知的。 这些事都在高光义的档案里记录了。 还有一件事也能证明高光义并不跟首辅和张渊任何人是一条船上的,就是三年前永平重伤时,窦鼎之坚守皇宫拒绝英王监国,而张渊则为国家计亲自去请英王出来监国,而高光义呢? 他病了,反正他说他病了!直到永平帝醒了,他病就好了! 事后永平帝连张渊都没罚自然是不会惩罚明哲保身的高光义,不过高光义却有了危机意识,生怕自己被踢出内阁。 他爱叹气的习惯也是那个时候产生的。 内阁中首辅最有势力,次辅有背景,张渊背后是天下读书人,因为此高光义位置在内阁中最不稳,所以楚牧才会注意到他。 楚牧赶紧扶起高光义,道:“阁老快请起!” “臣有一句话现在就想对陛下说!”高光义一脸严肃的说道。 “阁老请说!” “陛下想位置稳固,军中得有人!”高光义说道。 楚牧抿着嘴忍住笑点了点头,心中想“我也是这么想的!” “陛下明日召见武将选择骑射师父,臣以为这是个好机会!正好趁此机会,选一个忠义之将日后重用之!臣请陛下留意一人!”高光义一脸严肃的说道。 “哦?阁老说的是谁?”楚牧问道。 这时李正端着点心快步走了进来,看见楚牧和高光义站在一起,眉头微微一颤,愣了一下才说道:“陛下久等了!点心来了!” 楚牧笑了起来,道:“阁老这方法好,给朕一按,一下朕就觉得不累了!” 高光义赶紧接话道:“臣在文渊阁看奏折,经常头昏,所以找大夫学了这个法子!对了,陛下日后批改奏折,握笔久了手肯定酸疼,臣也有一个法子能缓解!” 高光义说着握起了楚牧的手按来按去,继而拿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划了几下,像是在写字一样。 楚牧先是一愣,而后微微一笑………… ………… 高光义走出御书房,看着天上正盛的太阳叹了口长长的气,仿佛要把多年心中的郁闷都叹出来一样。 此时的他身上的疲惫好似都散去了,背着手回头看了一眼御书房才缓步离去。 刚走出为公门,突然张渊便从旁边蹿了出来,高光义也不知道这老小子怎么这么灵活。 “吓我一跳! 张渊眯着眼看着自己这位老同事问道:“聊得什么?陛下问宗法干什么?” “没什么!”高光义说着就要走。 张渊赶紧跟了过去,继续问:“陛下是不是想尊奉他生身父母!” 高光义看着他叹了口气道:“我便知道你会担心这事!” “那可不,我一听他问宗法,我就怀疑上了!我可告诉你,陛下要是有这念头,我就是豁出命也要阻挡!” 高光义看着张渊的表情,突然想起二十三年前,还正值壮年的他要去阻拦武宗御驾时,也是这个表情,这么多年,除了褶子多了些,张渊好像还是一个人。 “放心,陛下要是有这想法,你还架着我,咱俩一块阻拦!对了,再把窦鼎之也架上!哈哈哈哈”高光义说着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 ………… 临近黄昏楚牧才从御书房看完文书出来,手里提溜着象征大文最高权力的玉玺。 虽然忙了一天,但他却觉得并不疲惫,这一天得到了玉玺,敲定了明日召见武将的事,更重要的稳住了一位内阁大臣。 楚牧想了想,目前只能叫稳住,内阁里的都是人精,高光义看着厚道,想来也不是自己这么聊一次就能拿下的。 不过最后高光义在他手背上写的那个名字,正好是自己所想的那个人,这么一想,高光义推荐他应该是真心在帮自己。 如此说来,今天这一聊还是很成功的。 坐着龙舆往修身殿走,小八在一旁没事就看一眼楚牧。 “你老看我干什么?”楚牧忍不住问道。 “陛下,我感觉您今天心情很好,又是您大喜的日子!您说今晚要不要加个餐?”小八笑嘻嘻的问道。 小八已经打听过了,登基之前皇帝要斋戒,所以每天伙食差点,只要登基大典结束,按大文祖制,便可恢复正常。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饿了!那就加餐!”楚牧也笑了起来,又道:“这几天你也辛苦了,待会回去我问问御膳房有没有驴肉!要是有,我今天陪你吃个全驴宴!” 小八一下眼睛就亮了,道:“有有有!我早就去探查过了,御膳房什么肉都备着呢!” 楚牧和小八一路有说有笑,没一会龙舆便到了修身殿。 “诶,那不是总督卫么?”小八远远就看见了,站在修身殿门口的孟达。 楚牧抬头一看还真是,今日一直没有和孟达说上一句话甚至没有对上一眼,让楚牧心中还有些忧虑,这下看到他来了便放心了。 可楚牧放心了,小八却没放心,因为他远远的就看出来,孟达的脸上没有笑容,对于一个一年四季都保持微笑的人来说,这很不正常。 小八又一种隐隐的忧虑,他感觉他的全驴宴可能没了…… “你来了!”楚牧刚下龙舆便说道。 孟达赶紧跪下,道:“今日陛下登基,臣有事没有一直陪在身边,望陛下恕罪!” “起来吧!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朕不怪你!你来的正好,晚上一起用膳,朕有事问问你!”楚牧边走边说道。 小八一听斜眼看着孟达,心想“又来一个分我肉的!” “陛下!马彪死了!”孟达直接汇报道。 楚牧愣住了,转过身一脸诧异问道:“怎么死的?毒发了?” 孟达顿了一下,道:“是毒发,也是被人杀的!” “这到底什么意思?他在你们四维门,怎么会被人杀的?谁有这种本领?”楚牧喊道。 “目前抓了一个嫌犯!神捕营顾斩!”孟达回答道。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受益匪浅 “顾斩?” 楚牧听到马彪死了,四维门把顾斩当凶手抓了,一脸惊讶。 “你是说神捕营的顾斩把马彪杀了?”楚牧问道。 孟达眼睛看了看四周,道:“陛下,请进殿臣再详说!” 楚牧看着周围的小太监和明显往前凑的李正,知道人多不宜说事,便点了点头往修身殿走去。 李正赶紧跟了上去, 想听听有什么机密可以到坤德宫去汇报,哪知道还没跨过门槛就被楚牧撵了出来。无奈之下他只能猫在窗外附耳偷听,可是又跟上次一样,什么都没听见。 孟达布置好气阵后,朝楚牧点了点头。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楚牧都顾不得坐下,之前因为马彪之事朝廷上已经吵得不可开交,如今突然死了,他生怕又生出什么事端。 现在的楚牧只想平平静静让他能韬光养晦, 不想朝中出什么大事。 孟达一脸严肃的跪下请罪,道“臣万死!昨日让贼人混入四维门将马彪毒害!” 小八在一旁也是惊讶万分,要知道四维门一向戒备森严,还从来都没发生过有外人闯入的事情。 “这事怎么和顾斩扯上关系了?是他混进去把马彪杀了?”楚牧焦急的问道。 马彪之死虽然关系重大,但顾斩扯上关系才是楚牧最担心的,要知道他可是赋予了顾斩秘密任务的,万一他在四维门手里没坚持住把这事说出来了。大家注意到自己入京前遭遇的那场打劫,深入追查把自己中毒接头的事翻出来,那可真是要命了。 “回陛下,目前据当事人的口供,昨晚上有人冒充给马彪送饭的人,在汤中下了药!”孟达回道。 “你们四维门这么不小心么?那饭菜没人试毒么?”楚牧质问道。 小八在一旁撇了撇嘴,虽然没有插嘴,但他觉得楚牧这个问题很蠢,四维门那种地方,上百年都没出过问题, 连总督卫的饭都没人试毒,谁会给马彪试毒。 “试过毒了!”孟达说道。 小八听了也吓了一跳,还真有给马彪试毒啊! “试过了马彪怎么还中毒了?” 孟达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饭菜一来,守在马彪身边的瞽神医便都尝过了,没有发现任何问题,直到马彪吃了两口后,送饭菜的人转身就要走,引起了看护马彪的中卫警觉,因为过去都是得等马彪吃完,他们收拾了才会离开。哪知那人突然拔剑,看守中卫一边呼喊一边抵抗,可惜没能拦住他让其逃走。而马彪这时口吐鲜血,瞽神医赶紧施救但于事无补!” 楚牧听得一脸疑问,又问道:“那个神医不是尝过了饭菜了么?” “瞽神医确实尝过了,这一点看守中卫亲眼目睹,据神医事后发现,那汤中混有一种无色无味的药,普通人喝了不会有任何反应,但这种药与马彪中的毒相克,故而神医无事马彪暴毙!” 楚牧听闻惊讶的皱起眉, 又问道“你说了半天,那人不是跑了么?怎么你又说把顾斩抓了!” “回陛下, 那人确实跑了!但据看守中午招供,马彪感到不适后,一直盯着那假冒之人看,好像认出了那人,并在临死之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喊了一声‘顾斩’!”孟达顿了一会又道:“臣回到四维门知晓此事,便派人去寻找顾斩,发现昨日半夜他都不在家中,如此看来其人确有嫌疑,今天早晨有人在京郊发现其踪迹,臣便派人将其抓获!” 听到京郊楚牧眼神不禁颤抖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这事怎么会和顾斩扯上关系,自己不会这么倒霉找了一个西原的卧底委以重任吧。 “顾斩招了么?”楚牧一脸愁容的问道。 孟达摇了摇头,回道:“他目前一个字都没说,臣也没用刑!陛下,此事是四维门失误,臣为避嫌,不敢擅查,请陛下亲自审问几位嫌犯!” “几位嫌犯?还抓了谁?”楚牧疑惑的问道。 “臣还将看守中卫和瞽神医也一并下狱了!”孟达拱手答道。 “你把瞎老头也抓了啊?”一旁的小八忍不住插嘴,又道:“他怎么可能有嫌疑,你抓他干嘛呀!” 孟达冷冷的看了小八一眼,道:“御前没有人你说话的份!” 小八跟在孟达身边多年,总督卫很少这么严厉的说话,赶紧低下头,对着楚牧道:“小八失言了!” 楚牧倒是没在意小八的插嘴,摆了摆手表示谅解,又问道:“那个神医难道总督卫不了解么?他也有嫌疑?” “神医在四维门几十年了,臣一直信任有加!但臣没有任何理由排除神医的嫌疑,毕竟昨晚只有他和负责看守的中卫在场,目前所知皆是他们所说。在真相面前,臣的信任一钱不值。”孟达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异常冷静,任谁也看不到这是往日那个喜欢微笑的胖子。 楚牧沉默了半天,不是因为马彪之死,而是感觉自己被孟达教导了一番,在真相面前,信任一钱不值,在权力和利益面前,又何尝不是呢! 或许是感觉自己的严肃让楚牧感慨,孟达终于恢复了微笑,道:“不过臣还是相信瞽神医的,所以臣找了另外两名大夫前去查看马彪尸体和那碗汤,如果证明瞽神医所说的话是真的,臣可得去给神医谢罪了!” 楚牧点了点头,道:“既然总督卫要避嫌,那朕便抽空亲自审问他们!” 孟达拱手遵命,问道:“刚才陛下说有事找臣?不知是何事?” “哦,差点都忘了!你去私下查一查,朕身边这些太监里面是不是有首辅或者黎阳郡主的人!”楚牧说道。 孟达抬头看了楚牧一眼。 “因为朕上次,反正就是感觉身边有别人的眼线……”楚牧解释道。 “陛下!日后对臣只管下令,无需对臣解释原因,无论原因为何,四维门都会义无反顾为陛下效力!”孟达笑着说道。 午夜时分,楚牧躺在塌上依旧一脸愁容,突然之间马彪死了顾斩被抓让他很是担忧,一是怕朝中又因此事再起波澜,二是怕顾斩真是西原卧底,那自己就出大事了。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楚牧索性坐了起来,忽而发现穿着肚兜的小八竟然难得的失眠了,一脸不悦的靠在角落。 这么一说,好像自从被孟达斥责后,小八就一直闷闷不乐。 “你怎么不睡啊?”楚牧问道。 “睡不着!小八不悦!” 楚牧笑了笑,道:“是因为被你们总督卫说的不爽了吧!这样,朕替你报仇,反正四维门出了这么大纰漏,我好好惩罚一下孟达!” “小八不爽是因为陛下失言,说好的全驴宴呢?”小八起身质问道。 楚牧完全没想到小八不爽是因为没迟到驴肉,大笑着说道:“那还是你们总督卫的问题,四维门整出这么大的事,我哪还有心情吃全驴宴!” “罚总督卫也是他自找的,有时候连我都觉得他笨,居然还把瞎老头给抓起来了!”小八嘟囔道。 “他怎么笨了?” 小八一脸嫌弃,道:“说句实在话,马彪死了其实没别人知道,他大可以就说马彪是自己毒发死的,以四维门的手段完全可以做到天衣无缝,谁也不会发现有问题。结果他为这事大动干戈,连瞎老头都抓了,这不是有病么!” 楚牧听闻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了一句,“或许这就是孟达一直能得到永平帝信任的原因,那可不是一钱不值的信任……”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百将朝圣 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京城的百姓们还记得他们爱戴的永平帝过世前一连阴雨了半个月。 而自从楚牧成为天子后,好像老天爷都很满意,每一天都是晴空万里阳光普照大地。 茶楼酒肆还不能营业,但这并不影响百姓们在街边的摊贩前,在排队打水的井前,在河边捶打洗涤衣服时讨论他们刚刚登基的皇帝和那场并不算奢华的登基大典。 整个京城依旧处在新皇登基的欢乐当中, 不过很快这种欢乐便会戛然而止。 临近中午,本来热闹的街头突然变得行人寥寥,所有人为涌向了各条大街的街口。 因为在那里即将张贴新皇帝发布的第一道诏书。 一道并不大的告示栏前挤满了人,大家争前恐后的向前挤,都想亲眼看看新皇帝诏书上写了什么,热情的好像诏书上会提到他们的名字一样。 “前面让一让!我看不见!” “上面到底写了啥, 谁认字的给念念!” “你小子不认字冲前头作甚,你以为是皇帝招驸马, 你来揭皇榜啊!” 一时间围在告示栏前的百姓们皆大笑起来, 可随着一位认字的先生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诏书的内容,笑声逐渐减少,直到念完最后一句时现场竟然鸦雀无声…… …… “这叫什么事么!新皇登基就来了个大赦天下,连一厘的税都没减!” 南城那家兼卖败火茶的药店里,聚满了来此喝茶闲聊的百姓,他们今日的话题自然是离不开大文的新皇帝和他那第一道诏书。 “就是,过去永平皇帝那才叫大仁大义,当年一登基直接天下半税!”一位喝着茶的挑夫说道。 “是啊!后来这二十多年又减免了多少次赋税,如今这位倒好,一毛不拔一个子都不能少!”一位穿着得体的中年人说道。 经常在此喝茶的游医扶了扶胡须,幽幽的道:“当然一个子都不能少了!当年永平皇帝是一边减赋,一边大砍宫中用度。老夫所知,这十几年来,宫中一年所费从七十万两减到了三十万两不到,太监宫女也减了一半。” “我也听说先帝爷一向厉行节俭!”挑夫附和道。 “如今咱们的天子什么人?”游医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那是从乡野里来的, 如今端坐龙椅,那不得好好享受一番啊!皇帝享受也得要银子啊!” 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舆论便是如此善变,前一刻还在盛赞新的皇帝容貌甚伟一副帝王一派,后一刻便开始私下议论他是来自乡野的土包子。 药店掌柜过于一向喜欢听这些南城百姓议论国家之事,最好他们再诋毁两句,那就更合他心意了。 不过这两日他却没这个闲情,他一直在等一个人,久久等不到让他惴惴不安。 终于掌柜的脸舒展开来了,那个年轻的男人来了。 几句简单的寒暄,掌柜的赶紧将他迎进后堂,都来不及关上门。 “你怎么才来,吓死我了!我都准备撤了!”掌柜的一脸不悦的问道。 年轻的男人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缓缓的说道:“马彪死了,四维门这两天到处抓人,我若是不在,怕有人怀疑!哪能马上来通知你!” 一听马彪已死,掌柜的脸上一下就泛起笑容:“马彪死了啊!哎,我这颗心算是放下了!” “我在四维门里干掉马彪,那可是冒着天大的风险, 你老兄上报的时候, 可得多多为我说几句啊!”年轻男人把玩着茶杯盖子提醒道。 掌柜的点点头, 道:“那是自然!你这是大功一件!我一定禀明圣卿!不过, 你做的干净么,四维门不会追查到吧!” 年轻男人不禁笑了起来,道:“真是佛在庇佑!那日四维门大批主力离开,我才能有机会下手!而且马彪也不知怎么,临时之前喊了一声神捕营的‘顾斩’,让孟达以为顾斩是凶手,将其擒获!” “顾斩?马彪认错了?”掌柜的疑惑问道。 年轻男人摇摇头,道:“我也不知,或许是顾斩和马彪往日有些过节吧!反正这一喊算是天助我也!” 掌柜的点了点头,忽然眼睛一亮,说道:“诶!你说这事我们能不能做点文章?” 年轻男人疑惑的望着掌柜。 “你想啊!马彪牵扯甚广,我们便放出消息,说马彪在四维门死于非命,那时大文的几方势力是不是又要斗上一斗?”掌柜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的坏笑起来。 哪知年轻的男人摇了摇头,道:“这事我早就想过了!不行的!” “为何?” “你想想看,马彪一死四维门马上封锁消息,现在只怕连窦鼎之都不知道这事,如果我们放出消息,孟达难道会猜不出有人打入了四维门内部!” 掌柜听闻点了点头。 “要知道,我千辛万苦才打入四维门,不能有任何疏漏!你不要忘了,我们来大文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别为了马彪这点小事坏了大事!”年轻的男人说道。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嚣,有人大喊道“快来看看啊!将军们进京了!” 距离药铺并不远的一元大街上,此刻道路两侧挤满了百姓,刚才还在议论皇帝的他们,一下子就转移了关注焦点,注视着行进在大街上的威武将军们。 其实将军们昨日便入京参加了楚牧的登基大典,不过昨天的主角是新任皇帝,将军们很识趣的低调前来,免得抢了天子的风头。 加之昨日穿着朝服,虽然庄重缺少了那份威武。 不想今天,将军们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盔甲拿着马鞭好不威风。 按理来说非战时皇帝召见,将军们也得穿朝服,不得着甲。 但今日特殊,皇帝除了召见他们以外还要从中择选自己的骑射师父,便特准他们披甲觐见。 一元大街上,一马当先的便是执掌京南大营的总督上官勋,他一脸春风得意,很是享受沿街百姓崇敬的仰望。 如若能有往日那三十名亲兵护卫在侧,那上官勋的派头便更足了。 只可惜按规定未经特许,谁都不能擅带兵丁入京,最多只能跟一名副将。 其实上官勋并不在乎,他也不想太过高调,毕竟他才三十四,却已经执掌护京三大营之一的京南大营,这让不少军中老将眼红。 不过不想高调并不代表他不想更上一层楼,如今新皇登基万象更新,虽然他还没看明白现在朝中的局势。 但无论如何若是能成为天子的骑射师父,有百利而无一害,所以今日前来,上官勋对皇帝的择选志在必得。 可志在必得的又岂止是他,与此同时的二曜大街上,京西大营的总督也是信心满满的走向皇宫。城外十里的官道上,那位曾经的大将军也在入京的路上…… 正文 一百零三章 威武大将军 两匹骏马飞驰在京城以北的官道上,所过之处尘土飞扬。 马上之人是京兆府的捕头,他们奉命前往下面勘察一件案子,但其实这活是他们主动争取的。 天天在衙门里待着无聊至极,说话做事还得看上面的脸色。毕竟京城官多衙门大,他们这种小吏算个屁。 可出了京城就不一样了,莫说平头百姓看见他们得点头哈腰, 就连县衙的老爷们对他们都得客客气气的。要知道阎王好贱小鬼难缠,得罪了这帮子小吏,鬼知道他们回去会怎么胡说八道。 国丧期间憋了太久,两个捕头此刻骑着骏马在宽阔的官道上奔驰好不畅快,想着待会下面的人好酒好菜的招待,说不定还能收几两碎银, 心里更是美滋滋。 或许是想快点吃上好酒好菜,两个捕头不停驱使骏马加快速度, 恨不得马能飞起来。 突然, 迎面出现两骑,捕快吓得赶紧拉紧了缰绳,就在相撞前一瞬,骏马长啸一声扬起前蹄终于停了下来。 两个捕快差点被摔落马下,一下暴怒起来。 虽然暴怒但他们也没失去理智,先看了一眼,面前两人一老一少穿着平民布衣。 他们这就放心了。 “妈的!两个不长眼的东西!” “敢冲撞你们爷爷!找打!”一个捕头说着就扬起了马鞭。 “你们要干什么?”年轻人策马护住老人厉色大喊一声。 “干什么?抽你们两个不长眼的东西!”一个捕头骂道。 “还敢冲爷爷们喊,我看你是他妈活腻味了!”另一个捕头抽出了佩刀。 那年轻人也不犯怵,反手也抽出了佩刀,只见那刀锋锐无比,刀锋闪出一股寒气。 相比之下捕头那把刀便显得如废铁一般。 “反了天了!一个平头百姓携带刀具便是大罪,你还敢亮出来!” 另一捕头也不废话,直接抬手一马鞭抽了过去,看那马鞭又粗又糙打在身上必定皮开肉绽。 但那年轻人毫无惧色,举起佩刀就是一斩, 手起刀落马鞭断成两截。 “他妈的, 你敢拒捕!”捕头将马鞭一扔举刀就要砍杀过来。 这时一旁的老人驾着马幽幽走来, 顿时捕头的马像是受惊一般,扬起前蹄不停扑腾。 “罢了,是我等冲撞了官差,请二位莫怪!”老人明显不走心的说了两句,扭头对年轻人道:“走吧!” 年轻人恭敬的点头,一老一少骑着马缓步离开。 “站住,谁他妈让你们走了!给老子……诶,诶”捕头一边骂着一边想去追,可胯下骏马就是不走,甚至默默的还往后面退了几步。 另一名捕头的马也是不听使唤,气的他咬牙切齿,但他不准备就这么放过两人,举起刀就要扔过去。 刚要扔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扭头一看,只见十几名穿着重甲的将领正飞奔而来。 捕头吓了一跳,赶紧下马拽着缰绳,骂道:“畜生快让开,别挡住了人家的道!” 左拉右扯终于把马拉到了一边,两个捕头毕恭毕敬的站在马边。 两人在衙门里带了多年,自是认出能穿那种重甲的乃是军中高级将领,这可是自己招惹不起的主。 本想目送着将军们过去, 说不定前面那不长眼的一老一少还会因为挡了路,吃一顿将军的马鞭。 哪知那十几骑飞奔而来,在两个捕头身边停了下来,捕头心中一惊,刚一抬头一马鞭就抽在了他们脸上,瞬间皮开肉绽。 都不等捕头求饶,无情的马鞭就在他们身上胡乱的抽打。 “啊!军爷饶命啊!” “小人不知道……啊!怎么招惹了,啊……” 将军们根本不想给捕头说话的机会,为首的将军一脸愤怒继续抽打,直到两个捕头俨然已经奄奄一息才忿忿罢手。 “以后再敢冲撞大将军,老子直接取你的狗命!” …… 大文有很多将军,但大将军只有一个。 他是大文军中活着的传说,曾以四千步兵大破五万敌军,也曾对西原六战六捷,还曾孤军深入山南打的南黎南水二王亲赴大帐请降谢罪。 大将军的威名在大文流传了几十年,有人说他身高八尺双臂过膝,有人说他灰发长须羽扇纶巾,还有人说他虎背熊腰天生重瞳,相貌威严曾一目怒视吓退数万敌寇…… 骑马的年轻人作为长年跟在大将军身边的护卫,一直很好奇这种谣言是怎么产生的,身前这老头明明连七尺都不到,这几年好像还缩了点,头上早就掉的一根毛都不剩了,还谈什么灰发长须,所谓重瞳更是无稽之谈,打麻将时偶尔对眼倒是真的。 实事求是的说,任谁来看也不会觉得这个穿着布衣,手里还盘着三个骰子的老头会是曾经的大将军现在的中兴大营总督赵义博。 “大将军,您还是快换上朝服吧!”护卫忍不住的提醒道。 赵义博满不在乎的继续盘着手中的骰子,看着天上烈日,道:“不着急!太热了,进了城再说!” “您刚才要是穿了朝服,那两个小吏岂敢如此放肆!”护卫依旧有些愤愤不平,那两个小吏居然有眼不识泰山敢对大将军放肆。 可凭谁说,赵义博这身打扮看起来像大将军? 赵义博笑了两声懒得说话,他一点也不在乎那两个捕头的看法和挑衅,实际上他一辈子都不在乎这些,甚至连官位名声也不在乎。 当年武宗三次御驾亲征抵御西原入侵,三次大胜而还,天下人皆称武宗神武如太祖在世。 可军中高层尽知,那三次战争实际上是赵义博部署指挥的。 后来武宗为了惩戒山南的南黎南水御驾亲征,一开始武宗或许是被吹捧了多年,真以为自己文韬武略神武不凡,非要亲自指挥大军,哪知道刚刚进入山南,就中了埋伏损兵折将。这才想起赵义博将其赶紧招来,秘授指挥大权,方才破敌凯旋而归。 这些事这么多年他从来不主动提及,即使有人问他真假,赵义博也笑而不语。 在永平帝继位的第一年,西原又趁乱来犯,当时窦太后主政,封赵义博为钦命一品威武大将军率兵出征,他亦不辱使命得胜归来。 窦太后要请他进入内阁,要知道出将入相那是天大的荣耀,整个大文历史上除了开国的几位元勋外,没人还能做到。 可赵义博拒绝了,他的原话是“京城人多路窄,我不习惯。内阁人精事杂,我搞不来!” 这可愁坏了窦太后,因为大文没有武职是一品,连兵部尚书都是从一品,只有战时极少数情况会特授一品大将军。而赵义博恰恰是这个极少数的情况升了一品,可战争结束大将军这个职位就自动解除了,其他文职也只有内阁大臣是一品,赵义博又不去,哪把他往哪儿摆呢? 倒是赵义博想得开,自请告老还乡,可那个时候他才四十三,窦太后还需要这个战神守护大文,岂会让正值壮年的他致仕。 当时守护京城的主要是京南大营和京西大营,窦太后为赵义博又加了一个中兴大营,特命其总督为正一品,以此来安置赵义博和他手下那支能征惯战的精锐之师。 对于这种安排,赵义博还有些失望。 当时朝中有人议论他上书请求告老还乡是以退为进,想谋取首辅的位子。可赵义博是真心想回老家。 对于一个百战名将,看过太多生离死别马革裹尸。赵义博太知道战场的惨烈了,当年同乡和他一道参军的三十多人,如今只剩他和一个失去双腿的残疾老兵。 要知道想在战场上活下来,除了谋略勇敢外,还得有运气。 不知多少名将陨落,是因为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暗箭,多少勇士壮烈,是因为胯下骏马突然受惊使其坠马…… 赵义博深知自己能百战不殆,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所以他只想功成身退,回到故乡做个富家翁,含饴弄孙……算了,带孙子太累,还是每天搓搓麻将来得快活。 结果过了二十年,他的愿望还没实现,他依旧坐在中兴大营总督的位子上,看着过去麾下老兵一个个返乡,而他屡次上书告老,屡次被驳回,心中苦闷只有在牌桌上发泄。 可老天爷是公平的,他赵义博不喜欢打仗,可偏偏很会打仗,他很喜欢搓麻将,可偏偏总是别人胡牌。 赵义博盘着手中的三个骰子,这是他听别人说年纪大了盘一盘核桃对身体好,他还想着能活着回老家享受几年,所以也跟着盘,不过他嘴欠,总是盘着盘着就给吃了,最后变换成盘骰子。 喜欢搓麻的他,也不时摆弄这三个骰子,来算一算每日的吉凶,虽然算的总是不准,但他依旧乐此不疲。 眼看快到京城了,赵义博闭着眼将三个骰子放在双手中摇了摇,摊开手掌一看,三个四点。 赵义博顿时眉头紧皱,虽说是个摇出了个豹子,可为何是四点的豹子,要知道四谐音死,而赵义博最不喜欢的就是死。 到底是福还是祸呢? 赵义博虽然不掺和朝中那些事,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不是他掺和就能躲过去的。 如今新皇帝是太后和首辅互相妥协产物,这两派在朝中斗的厉害,谁都希望赵义博能站在他们那一边。 毕竟赵义博在军中威望无人能出其右,即使英王也比不上。 更遑论他所辖中兴大营乃是京郊三大营中实力最为雄厚的,足足有六万人马,另外的京西京南大营每营才三万人,而且其中还有吃空饷的情况,实际上也就两万五不到。 “大将军!”护卫看见前方城门外的阵仗赶紧喊了一声正在琢磨事的赵义博。 赵义博抬头一看,什么也没看清,年纪大了视力不好,只看出前面黑压压一大片人。 “前面什么情况?”赵义博问道。 护卫都来不及回答,几十个穿着重甲的将领一路狂奔而来,跑到赵义博马前,赶紧摘下头盔单膝跪下。 众将齐声喊道:“拜见大将军,大将军威武!” “这不是阿满么!”赵义博这才看见这群将领为首之人正是京西大营总督陈阿满。 “正是末将!”陈阿满低着头拱手说道。 军中最讲辈分和威望,这两点上看,赵义博都是大文军中第一人,军中无论何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快起来快起来!如今你也是二品大员了,岂能随便跪我这个老头!”赵义博笑着说道。 陈阿满依旧低着头道:“大将军说笑了,阿满无论何时都是大将军麾下一卒!” 陈阿满这话一方面是场面话,一方面也是实情,因为他就是中兴大营出身,多年来被赵义博栽培(其中也有很多事是赵义博懒得干,就交给他干),方才得以步步晋升成为了京西大营的总督。 “好了,起来吧!皇城门外让人看见了不好!”赵义博这么一说,才让陈阿满起身,他一起身身后的京西大营将领才敢起身。 赵义博看在眼里,便知陈阿满这小子手腕还是可以的,短短两年看来已经掌控住了京西大营。 “大将军您这身……”陈阿满抬头看奖赵义博穿着布衣讶异道。 “哈哈,天太热了,朝服太厚,老头子不爱穿!” “昨日传旨,说是陛下要择选骑射师父,命我们可着甲觐见,大将军怎么……” 赵义博笑了笑道:“说可着甲,那也就是说还可不着甲么,老头子都多少年不披甲了,年纪大了那玩意太重。朝服倒是带了,待会进宫前换上就行!” “可这次毕竟是皇帝第一次召见武将,您这样怕不好吧!”陈阿满轻声说道。 “哈哈,不好便让我滚蛋,你也知道,老头子最大的心愿便是衣锦还乡,已经这把年岁了,再不回去只怕日后只能被抬回去了!”赵义博笑着说道。 “大将军说笑了,您这身子骨可期茶寿!再说了,大文岂能没有大将军守护!”陈阿满奉承道。 赵义博看了看陈阿满身后的将领们,问道:“你们驻扎京城西边,怎么跑到北门来了?” 陈阿满道:“阿满久不见大将军甚是挂念,军职在身也不好私下拜访!” 在任何一个国家,掌握军权的将军们总是被防备了,尤其是几个将军私下见面,更是忌讳。 “昨日陛下登基,本想说能见见大将军,可大典一结束,便找不到您了!所以今日阿满便早早绕来北门恭候大将军了!”陈阿满说道。 “我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见的,你在中兴大营那么多年还没看够啊!”赵义博笑着看着陈阿满,心想“你岂是想我,是你背后之人要带话给我吧!”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这下不好选了 在京所有四品以上武将全部都在今日皇帝召见的范围内,不到辰时他们便陆陆续续抵达午门之外等候入宫。 可等了许久也没等来皇帝召见的消息,只得穿着厚甲在烈日下久久罚站。 粗狂的武夫们虽然嘴上不敢说,但心里不停的嘀咕,纳闷新皇帝到底干嘛去了? 楚牧还能干嘛?虽然他也知道今天最重要的事是见这些将军们,但身为皇帝每天还有很多必不可少的事要做,比如极不情愿的去坤德宫请安…… 看着坤德宫门口的那块匾额, 楚牧每次都默默叹口气,感觉来这里像是前一世那不堪回首的高三时每周一次的模拟考,不想考又不得不考,不想来又不得不来。 “拜见太后!”楚牧端正的拱手鞠躬。 西门言君依旧是一脸冷漠的坐在塌上,冷冷的说了一句“皇帝身体有恙?” 楚牧微微蹙眉,他自然是身体无恙,太后这是在刺他。 所谓晨昏定省, 按理来说出楚牧每天早晚都得来坤德宫问安,可昨晚上他没来。因为听说了马彪死了顾斩被抓, 他心中烦闷。 楚牧故意叹了口气道:“多谢太后关心,我好多了!” 西门言君也没再说什么,冷漠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楚牧看着她的样子,便知道昨晚无论如何该来的,太后肯定不是在意自己来不来请安,而是在意昨天自己小朝后没来汇报。 其实小朝里讨论的事西门肯定已经知晓了,但她在意的是楚牧有没有主动来告知。 人生在世全靠演技,没办法,又得演了。 “哎!”楚牧重重的叹了口气,叹的声音之大就连一贯低头不语的秦坤都不禁探头看了一眼。 “昨日我是被内阁那帮老头给气着了!您知道么太后!”楚牧明知故问的说道:“他们昨天居然事先准备好了一份诏书,隐隐用强逼我同意!” 西门言君都懒得装作惊讶,小朝之事她一清二楚,不过他还是静静的听楚牧复述了一遍。 “哎,给我气的,晚上回到修身殿手都还在抖,所以就没来请安, 望太后谅解!”楚牧说着右手假模假样的又抖了两下。 西门言君冷冷笑了起来, 道:“这些个老臣,自诩忠于社稷为了天下,说是怕你不懂朝政,其实就是要限制你!在他们心中,只有他们才知道如何治理国家,如何让百姓安居乐业,所以得让你听他们的!哼,可笑!” “太后说的对!我看他们就是想让朕什么都听他们的!”楚牧一脸愤怒说道。 “他们这是看不上你这个出身乡野的皇帝,欺负我们孤儿寡母!”西门言君起身走到楚牧身边。 你骂内阁就骂内阁,趁机占我便宜干什么,谁跟你孤儿寡母了! 楚牧心中不悦但还是点头附和太后的话。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他们想用制度约束你,可制度是什么?制度都是建立在实力之上了,没有实力制度什么都不是!”太后冷冷的说道。 楚牧不发一语的看着西门言君。 “如果靠制度就能掌握一切,当年你父皇便不用提防英王,也不用在内阁平衡首辅的势力了!”西门言君说道。 楚牧好像并不知道这些一样,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些事你或许还不知道,不过这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你不用惧怕内阁那些人, 你只要慢慢的拥有实力就行了!” “可我现在……”楚牧露出为难的表情。 “至少四维门是忠于你的!”太后凝视着楚牧,好像在告诉他你别装的那么可怜,我知道四维门一直在暗中帮助你。 转瞬太后脸上又泛起了微笑, 道:“而且皇帝还有我,我选择了你,就会支持你!” 楚牧很应景的一脸感激对着西门鞠了一躬,道:“以后国事,我会多多向太后请教!” 太后好像很满意楚牧的表态,竟然还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好似在表扬一个孩子肯定他做了对的事情。 楚牧自是不悦,但也没有表现出来。 “当然了,内阁里也有真正忠君爱国的人,比如袁次辅,皇帝应当多多亲近于他!” 楚牧听闻点了点头,道:“朕知道了!” “听闻你今日要召见将军们,还要选一个骑射师父?”太后问道。 楚牧憨笑道:“我小时候就喜欢这些,过去家贫没钱买马,如今便想找个师父学一学!” 太后点了点好像是赞同楚牧说法,说道:“嗯,京西大营总督陈阿满听说骑射俱佳,皇帝待会可留意之!” ………… 从坤德宫出来,楚牧又马不停滴的赶往慈安宫,一个是看望太皇太后,另一个是去喝曹公公准备的茶。 自从那一晚再次毒发险些酿成大祸,楚牧每天必来慈安宫喝茶。在找到解药之前,这茶他是不敢不喝的。 不过今日事多,楚牧喝完茶后,没有和太皇太后多聊便告辞离开。 刚一出慈安宫的大门,便撞上候在门口的窦鼎之。 窦鼎之拱手行礼,道:“臣来看望太皇太后,不想又巧遇陛下!” 天天都能在慈安宫巧遇那才是出了鬼了。 不过首辅这么说了,楚牧也只有顺着说:“是啊,朕和首辅还真是有缘,想必是太皇太后想让我们多多亲近!” 首辅听闻愣了一下转瞬也点头赞同。 楚牧说完也觉得有点问题,太皇太后只是成了植物人了,又不是死了,自己说的好像她在天有灵一样,真是不该。 楚牧便默默的拍了自己屁股三下,前一世听说这样做刚才说的话就等于作废了。他还是很喜欢太皇太后的,可不想老太太在天有灵。 “哎呀,刚才曹公公还说要给朕一些他特制的茶叶的,朕給忘了!”楚牧说着便转身回慈安宫,走了两步扭头对着李正说道:“你别跟了,去让将军们进宫,朕随后就到!” 楚牧快步走进慈安宫,看李正走远了,便放慢了步伐,回头冲窦鼎之微微一笑。 窦鼎之心领神会,楚牧这一出只是方便二人说话。 楚牧其实也有话想跟窦鼎之说,可是磨磨蹭蹭不知该如何张嘴,倒是窦鼎之很坦然的鞠了一躬,道:“是臣疏于管教,放纵了语慢,以致于她敢肆意妄为,险些酿出祸事!臣已经家法伺候,饿了她两天让她深刻反省!还请陛下宽其年幼无知,但千错万错都是臣之过,请陛下降罪!” 窦鼎之那晚确实气愤不已,一回家就抄起了鸡毛掸子,可这鸡毛掸子如同过去一样,窦鼎之是怎么拿起来的,最后又怎么放下了,反正是没打在窦语慢的身上。 不光如此,窦鼎之是一句还没骂上,反过来被他亲爱的孙女一顿数落,说他整天猜东猜西和楚牧跟打哑谜似的,这么多天都没弄明白楚牧到底何意,而她一出马就得了楚牧的保证,说完得意不已。 楚牧听闻首辅这么一说,自然是不会怪罪这对祖孙。某种角度上来说,要不是窦语慢那晚入宫,他到现在还搞不清楚自己登基的真相。 楚牧憋了半天才缓缓说道:“首辅,也莫怪郡……语慢!那一晚不怪她!虽然她入宫稍稍不妥,但我也确实……确实想见她!” 说完楚牧便羞涩的低下头,这种羞涩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被自己的话给恶心到了。 但毫无疑问,这么恶心的话让窦鼎之很受用,他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扶着胡须看着尴尬的楚牧。 楚牧一看首辅的样子,便再接再厉,道:“请首辅回去也不要再责罚语慢,是朕疏忽了,应该早些同她联系的!” 首辅赶紧回道:“陛下入京因缘际会陡然继位,想必也是一时无措,没有想到语慢亦是情有可原!” 楚牧看首辅的样子,便知道窦语慢回去已经把自己的承诺告诉了首辅,便说:“请首辅放心,朕的承诺一定会兑现!” 窦鼎之马上浮现出那种长辈的微笑,点了点头。 “不过,也请语慢不要着急!朕初登大位,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而且大行皇帝刚刚驾崩,也不能着急!”楚牧诚恳的说道。 虽然得知了自己等入京能当皇帝,都是因为窦语慢的缘故。但实事求是的说,楚牧根本还不了解窦语慢,而且对首辅也还有芥蒂,还想再观察和相处一段时间。 可就怕窦语慢那性格,自己迟迟没有动静她哪天又杀进宫来,而且首辅何等人精,自己光承诺不兑现,迟早会跟自己摊牌。 所幸楚牧发现了一个谁都不能拒绝了理由,那便是国丧!要知道永平帝现在名义上是自己的父亲,父亲死了,楚牧不说守孝三年,至少短期内不能跟人谈婚论嫁吧! 对于楚牧的说法,窦鼎之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他再着急把孙女送上皇后的宝座,也得顾忌礼法。 “请陛下放心,语慢也是识大体的孩子,这些她都知道的!”窦鼎之说着又对楚牧鞠了一躬,道:“臣也有些话要和陛下解释解释!” “首辅请说!” “昨日那份诏书……”窦语慢的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继续说道:“请陛下不要误会!” 楚牧倒是一脸微笑,道:“朕理解,毕竟朕年轻尚轻,万一做出什么不智的决定……” “陛下还是误会了!”窦鼎之插话道。 楚牧疑惑的看着窦鼎之,问道:“那不知内阁此举有何深意?” “张渊确实是怕陛下年轻不谙朝事,轻易做出一些决定,所以希望内阁能有所节制!而且一开始张渊只提出在朝事上,内阁能有驳回之权,是臣在诏书上加上了一个军字!”窦鼎之如实说道。 楚牧侧目看着窦鼎之,不明白他说这些的目的,难道是要向自己强调他的权势么?不会吧! “请陛下理解,臣绝无插手军务之心,我这么做并不是要节制陛下,而是要防太后!”窦鼎之冷冷说道。 楚牧听闻陷入了思考,许久说不出话来。 “陛下,可还记得继位第二天,太后将您留在坤德宫之事?还有登基前夜陛下散步未归,引出的诸多风波?”窦鼎之扭头看着坤德宫的方向,又道:“永平走了,太皇太后依旧昏睡不起,这宫中到处是太后的人啊!往常臣想单独和陛下说句话都不容易,哎!” 窦鼎之长叹了一口气,这还是楚牧第一次听到称大行皇帝为永平,仿佛就像在叫一个孩子一般,而在窦鼎之心中永平本来就是一个孩子。 楚牧蹙眉问道:“首辅是担心太后会胁迫朕,发布一些诏书?” 窦鼎之点了点头,道:“臣便是担心此事!国政之事臣还能制衡,若是太后逼迫陛下,发布一些军令,臣便真是束手无策了!” 虽然窦鼎之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楚牧也没有什么表示,这里面水太深,他一时半会也想不透彻。 “臣便是想告诉陛下,臣是支持陛下的,无论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说道私心是窦鼎之慈祥的看着楚牧的眼睛。 楚牧什么也没说,只是回报以微笑。 “陛下,陛下!”慈安宫外传来李正的喊声。 李正还没走到宫外便察觉不对,怀疑楚牧是调虎离山,方便和首辅说话,便赶紧让其他小太监去午门外传旨,自己屁颠屁颠的回来了。 窦鼎之听到李正的喊声,冷笑道:“您看,这么会儿太后的小耳朵就来了!” 楚牧点头道:“反正首辅的意思朕都知晓了!” “陛下去见将军们吧!这是今天的大事。对了,陛下可多留意京南大营的总督上官勋!他是个人才,是能倚重之人!”说完首辅一鞠躬,道:“臣去看太皇太后了!” 楚牧看着窦鼎之离开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 离开了慈安宫,楚牧坐在龙舆上愁眉不展。 本来今日召见武将们,一是见一见有个基本了解,其次便是择选一个骑射师父。 其实选师父是假,楚牧是想选一个靠得住的武将,日后可倚重之,本来心中已有人选,想不到这一下太后和首辅都推荐了人,这一下可麻烦了, 楚牧看过了陈阿满和上官勋的档案,知晓这两个人一个长期和西门家交好,一个和首辅渊源不浅。 莫说楚牧本就不想选他们俩,现在的问题是就算愿意选他俩当中的一个,必然会引起另一边背后之人的不满。 哎,这下不好选了! 小八看出楚牧闷闷不乐,问道:“陛下,你怎么不开心呀?是不是早饭没吃好,要不见将军前再吃点?” 楚牧已经习惯小八的风格,都懒得吐槽了。 忽然楚牧眼睛一亮,轻声问道:“诶,小八,你武功是不是很高!” 小八被这么一问,还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一只手举的比自己还高,说道:“也就这么高吧!” “你们四维门还有比你武功高的么?”楚牧问道。 小八撇了撇嘴,托着下巴道:“这个么,还真难说,我得想想……” “小八的武功确实已经很高很高了!”孟达突然一脸微笑的出现在龙舆旁,吓了楚牧一跳。 “总督卫怎么来了?”楚牧疑惑的又问道:“不是顾斩出什么事了吧!” 孟达摇了摇头,道“顾神捕在四维门住的挺好,今早上吃了好几个包子,现在应该还在给看守他的女中卫看手相呢。臣来是因为刚收到了紧急消息,便来呈送给陛下!” 孟达双手奉上一张纸,楚牧接过一看“赵义博与陈阿满私下见面,密谈之。” 楚牧蹙眉问道:“他们俩怎么碰上了!” “听闻是陈阿满故意在京北等候赵大将军!”孟达回道。 “他们聊了什么?”楚牧又问道。 “臣不知!” 楚牧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毕竟他们俩是密谈,四维门也不能什么事都知道。 或许是看出楚牧的想法,孟达笑着说道:“目前他们刚刚谈完,内容稍后臣整理后再呈给陛下!” 楚牧一脸难以置信,道:“这你们都能知道啊?” 孟达当楚牧这难以置信的问题是对他的表扬,满脸微笑,轻声道:“陛下,很多人身边都有我们四维门的人,如果陛下有兴趣,臣可以将一些密探的名单给陛下看看!” 楚牧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声道:“对了,朕有一事需要总督卫的帮助!”说着摆摆手,让孟达附耳过来。 楚牧在孟达耳边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孟达脸上却没有一丝变化,倒是站在几步之外的小八运功偷听,听的一脸惊讶,没想到楚牧准备这么选骑射师父。 孟达听完点了点头,道:“虽然是难了些,不过举四维门之全力,应该能办到!” 正文 第105章 都想当朕的师父 总督京南大营的上官勋昂首挺胸的站在午门外,身着重甲头顶烈日早已让他汗流浃背,可他依旧纹丝不动,甚至都没有抬手擦去挂在鼻尖的汗珠。 同样如此的还有他身边的京西大营总督陈阿满。 这两人年纪相仿,在老一代将星陨落或者告老后,他们成为了大文新一代武将的代表人物,年纪轻轻便执掌了京郊的两个大营。 能有如此成就, 除了他们有贵人支持外,自然也是因为他们本身军功卓然。 本来两人并不相熟,陈阿满出身于中兴大营,过去一直跟在赵义博身边。而上官勋则是起于剑南道的乡军,后来又跟随英王抗击西原。 可就是这么两个过去没有什么交集的人,因为步步高升又年纪相仿,人们自然而然喜欢将他们放在一起比较。 久而久之,本来并不关心对方的两人,内心中也开始将对方当成了竞争对手, 明里暗里的较着劲。 明明刚才二人一见面还拱手见礼,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他俩就开始了这场毫无征兆的军姿大比拼。 其实不远处的高墙之下,便是一片阴凉,可他们二人非要在烈日之下这么耗着,大有不把对方耗得中暑绝不罢手之势。 正所谓主将犯轴,累惨三军。本来是这两个总督之间无聊的比拼,可一同前来的两个大营的将领却遭了殃,他们也得跟着一起罚站。 将领们也是心里苦,可也没办法, 总不能总督在那站着,自己在一旁看着啊,只能跟着站了。他们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皇帝赶快召见, 让他们能脱离苦海。 在高墙之下阴凉处席地而坐的赵义博,一边盘着骰子, 一边蹙眉看着两个较劲的晚辈。 九门卫督田威站在一旁,默默的低着头不时看一眼大将军,能够这么近距离的和大文第一神将站在一起, 让他激动不已。 看着大将军蹙眉的样子,想是在担心两位总督。 田威有心去劝,可军中最讲秩序,他一个三品卫督实在没够资格劝两位二品总督啊! 就在这时赵义博起身了。 田威长舒一口气,自己分量不够,大将军够啊!他一句话,两个总督无论如何得给面子,关键时刻还得看大将军的! “你说他俩谁能赢?”赵义博突然问道。 “嗯?”田威有些诧异,没懂大将军话之深意。 赵义博眯着眼,道:“我看陈阿满快挺不住了,你看他那双腿,感觉都有点晃悠了!怎么样,赌一把?我赌上官勋能赢!” 田威懵了! 大将军赵义博是他从小的偶像,即使为官多年已经成了九门卫督,也多次在大朝时见过大将军,可从不敢主动上前攀谈两句,即便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 他万万没想到大将军会有主动来和自己说话的一天,而且一开口竟然是要跟自己打赌! “怎么样,赌不赌,十两银子我赌上官勋赢!”赵义博催促道。 田威有些为难的说道:“大……大将军, 这不妥吧!” 赵义博斜眼看着田威,道:“罢了,我知道你是个清官没什么钱,那赌一两银子!” 这时一位公公从侧门中出来,宣众将入宫,让两位总督的比拼戛然而止。 赵义博叹了口气嘀咕了一句:“哎,可惜!上官勋应该能赢的!” ………… 就在众将入宫的同时,一批带着黑色面具的人正走向皇宫东门。 值守的金刀卫远远望去看到是孟达带领着四维门之人前来,负责此处的金刀卫中郎将赶紧上前拱手行礼。 “孟大人,您这么到这来了?”中郎将问道。 孟达过去都是大摇大摆的走皇宫正门入宫,很少从侧门入宫。 孟达一脸微笑道:“午门那将星云集,我便不去凑热闹了!” 中郎将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他知晓今日武将要入宫都在午门那候着呢,也知道不少将领和四维门有过节,孟达自然是不想和那些人打照面。 “总督卫这是?”中郎将看着孟达身后的八个人,他们每两个人挑着一个箱子。 “陛下要看一些文书,命我送入宫来!”孟达解释道。 “哦!不过您也知道规矩的!”中郎将说道。 孟达摆了摆手,道:“请随便查验!” 皇宫一向戒备森严检查严格,即使是孟达入宫都免不了要搜身。虽然大家都知道强如孟达,如果真要有不轨之心,带不带武器已经没有差别了。 中郎将仔细查验四口大箱子,里面确实都是文书,金刀卫甚至随机抽出几本来抖了抖,以防其中有夹带。 随后又搜了八名四维门随从的身,确认无误后才打开宫门放他们入宫。 孟达带着八名随从穿过一道道宫门,却没有前往修身殿,本来他们的目的地就不是修身殿,楚牧也没有要他们拿什么文书来。 来到皇宫东南一座无人的宫殿,孟达咳嗽了两声,宫殿的门便打开了,小八从门里探出了脑袋。 “准备好了么?”孟达问道。 小八看着孟达身后的八人,即使他们带着面具,小八还是认出了他们,惊讶的张开了嘴。 “至于么?”小八很诧异皇帝就提了那么小的要求,孟达居然将这八位给请来了。 孟达一脸微笑,道:“陛下是不知道这事有多难,没有八位上卫压阵,我可不敢保证能万无一失!” 小八点了点头,请八人跟着他进了宫殿。 而孟达却留在原来,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现身吧,我知道你一直盯着我呢!” 过了许久他的耳边才传来一句“他们来干嘛?” 能如此出声不现身的,在宫中只有那只鸮。 “陛下有事需要他们来!”孟达幽幽说道。 “嗯,他是要杀太后么?”鸮的理解很直白,觉得将这八人请来基本可以血洗坤德宫了。 孟达并不惊讶鸮的想法,还是一脸笑容道:“不,陛下另有事情需要他们完成!” “是要杀那些将军么?”鸮自然知道今日将军们入宫了。 “也不是,不过和他们有关!” “嗯,那找我干什么?”鸮问道。 孟达笑着说道:“我只是只会你一声,待会他们若是动用真气,你可别突然杀出来了!” 鸮许久没有吱声,过了半天才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即使心态平和如孟达,也会被鸮这个白痴偶尔气到,孟达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不为什么,我命令你今天无论谁在宫中用真气,你都不要杀出来!懂么?” “好吧!你为什么感觉有点生气?”鸮问道。 “因为我在考虑趁你现在还打不过我,要不要把你身上的鸟毛全给拔了!”孟达一脸笑容但阴阳怪气的说道。 ………… 为公殿内,近百名将领整齐的分成两列而站,上官勋和陈阿满很自觉的各站一边。 “皇上驾到!” 众将马上下跪迎接天子的到来。 楚牧迈着自信的步伐进入大殿,一旁的司礼官喊道:“呼!” 众将齐声道:“万岁!” 司礼官再喊:“呼!” 众将再次齐声道:“万岁!” 随着楚牧走上御台,司礼官又喊:“再呼!” 众将又齐声道:“万万岁!” 楚牧点了点头,坐在了龙椅上。 司礼官喊道:“起!” 众将这才缓缓起身望向楚牧。 “不愧是我大文威武雄壮之男儿,喊得声音洪亮气势恢宏啊!”楚牧笑着站起身来,又走下御台,要近距离的看看将军们。 “您是否就是大将军?”楚牧走到赵义博跟前问道。 赵义博拱手道:“正是老臣!” “来人啊,给大将军赐座!” 太监们赶紧搬来椅子,可楚牧站在身前,赵义博岂敢坐下,楚牧见状赶紧强行扶着他坐下。 “大将军快请坐,公之威名,朕当年远在楚汉道便听说了!”楚牧奉承道。 “好汉不提当年勇,陛下这么一说老臣都不好意思了!”赵义博说道。 楚牧又走到上官勋面前,上官勋拱手道:“臣京南大营上官勋!” 楚牧点了点头,看着他一头的汗,从袖中取出手帕递给了他,道:“擦擦吧!” 上官勋赶紧鞠躬双手接过手帕,道:“多谢陛下!” 楚牧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了陈阿满,上官勋没想到皇帝会赐给自己手帕,正要擦一擦额头上的汗,转念一想这是御赐之物,好像不应该随便使用,而这时他发现手帕上似乎有字,看看左右无人注意,小心的打开一看。 “臣京西大营陈阿满!” “臣九门卫督田威!” ………… 楚牧一个个走到将领的面前听他们自报家门,认识了他们基本上便认识了一大半的大文武将。 大文军方主要分为禁军和乡军。 禁军又分为六个大营,其中中兴大营、京南大营和京西大营驻守在京城郊外,负责拱卫京师。 而在西边还有镇西大营,东北边有安东大营,南边有定南大营,分别负责盯防西原、乌萨以及山南五国。 六个大营级别一样,但实力略有不同,京郊三营中中兴大营兵士最多足有六万。 而驻扎在三边的三个大营中,又以镇西大营兵士最多,大概有九万之多,只要因为其负责对付大文的长期敌人西原。而安东大营和定南大营兵士就少得多了,大概都只有三万左右。 禁军是个很模糊的概念,也没有实际的禁军统领,六大营都是皇帝直接指挥,只有一个名义上的禁军总领由兵部尚书兼任,唯一的作用就是方便协调内阁给军方供给粮草之事。 而乡军则是泛指驻守大文各道的地方军,其主要是负责各道的基本防务,每一道大概不到两万人,考虑必然有吃空饷的情况,实际也就一万多人。 听完了主将的自我介绍,楚牧坐回了龙椅之上,这一次见面只是一个初步的认识,他并没有准备谈论什么具体军务,而且这种大范围的召见也没法谈。 “今日召见大家,主要是让朕熟悉一下各位,不谈什么军务!不过大家应该也知道了,朕准备从诸位当中选择一个能骑善射者,陪朕练习骑射!诸位有毛遂自荐的么?”楚牧问道。 能成为皇帝的骑射师父,既是一件极为荣光之事,还能跟皇帝多多相处,说不定日后便能成为皇帝心腹,一飞冲天,这种好事谁能不想。 可对于大殿中的大部分人,也只能想想。军中尊卑有序,有三大营主官在,下面的将领谁敢站出来说自己想干,那他还没成为皇帝心腹,首先就成了上官的眼中钉。 同样的道理,即使现在上官勋和陈阿满在想成为皇帝的骑射师父,可有赵义博在,他们也不好站出来自荐。 可偏偏赵义博是大殿中唯一对这事一点兴趣都没有的人,别说给皇帝当骑射师父了,就算现在让他当首辅兼任大将军,他都不会干,他只想早点告老还乡。 过了许久,依旧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自荐,为公殿陷入了尴尬的寂静。 终于有人站了出来,让该死的寂静告一段落。 “臣推荐一人!” 楚牧一看是九门卫督田威站了出来,不禁皱起了眉头,问道:“推荐何人?” “臣觉得能为陛下骑射师父者,唯有大将军!”田威严肃的说道。 赵义博听闻一下子就咳了起来,心想你提我干嘛? 有人开了第一枪,气氛一下便活跃起来。 “臣也觉得大将军为不二人选!” “臣附议!” 两个中兴大营的将领也站出来力挺赵义博。 吓得赵义博赶紧起身,拱手道:“陛下,臣年老体衰,上不得马拉不开弓,请陛下领择贤良!” 楚牧笑着说道:“那大将军可有推荐的人选?” 赵义博想了片刻,拱手道:“陛下,大文人才济济,在座皆是一时之选!臣以为,他……” 赵义博转身指着陈阿满道:“就挺合适!” 能得到大将军的举荐,陈阿满一脸得意,哪知赵义博马上又指向了上官勋,道:“他也行!” 又转身指着田威和另外几位将领,说道:“他,他,他们都可以,陛下慧眼如炬,定能选得良将!” 听完此话,楚牧陈阿满和上官勋心中一致骂了一句“老狐狸”。 不过大将军这话说了以后,将领们纷纷站了出来。 “臣以为上官总督骑射俱佳,最为合适!” “臣推荐陈阿满陈总督!” 京西大营和京南大营的将领们纷纷出来推荐自己的主将。 一时间为公殿热闹非凡,楚牧看着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也不插嘴,让他们畅所欲言。 直到小八出现在殿外,朝他点了点头。 楚牧才站起来说道:“既然如此,朕有个主意,诸位听听看是否可行?” 正文 第106章 二督相争楚牧在后 “诸位皆是能征惯战之将,朕难以择选。不如这样,大家演武场上露一手,马背上说话张弓搭箭比一比,谁厉害谁就是朕的骑射师父,如何?”楚牧看着众将说道。 本来择选骑射师父,楚牧心中早有人选, 可今早太后和首辅都推荐了一人,一下把情况搞复杂了。楚牧左右为难,选谁都不合适,于是决定干脆把球踢出去,让他们自己去争。 皇帝这话一说,刚才热情推荐各自主帅的将领们一下就安静了下来,他们并不知道主帅的想法, 也不好随便表态。 陈阿满微微蹙眉,还在盘算皇帝的用意,大将军便起身道:“陛下这主意好,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马背上张弓搭箭好好比一比!” 上官勋也站出来道:“臣也这么觉得!” 一看上官勋站出来了,陈阿满也不管那些了,也走出列来,道:“陛下英明,臣也觉得比一比甚好,拿本事说话,大家心服口服!” 说着陈阿满还看似不经意的瞟了上官勋一眼,示意自己没有在怕,要比就比! 刚才上官勋敢站出来附和皇帝,在陈阿满看来就是因为其边军出身,长年野战对骑射颇有信心, 觉得自己出身中兴大营,练得都是花架子,不敢真比。 正所谓输人不输阵, 陈阿满岂能示弱,再说了他对自己的骑射还是很有信心的。 看到在场三大营主将同意,楚牧点了点头,道:“好!那就请诸将演武场上露一手,也让朕看一看我大文将士的风采!走!” “陛下!”上官勋突然又站了出来。 “上官总督还有事么?”楚牧问道。 上官勋拱手问道:“臣想问一下,待会如何比试,有何规矩?” 楚牧一愣,他都没多想这个问题,在他的想法里,不就是你们骑个马对着靶子射箭么?谁能射中红星谁就赢呗! 看到上官勋这么一问,楚牧便意识到自己草率了,也就不直接说本来的想法了,问道:“上官总督这么一问,想来是有什么建议吧?” 上官勋会心一笑,道:“陛下英明,臣确有想法,臣以为若只是骑马射靶,比不出个所以然来!在场皆为能骑善射之将,骑个马射靶子都不在话下,待会只怕分不出高下!” 楚牧一听觉得在理,便问道:“那你觉得该怎么比呢?” “臣窃以为,既是骑射就得真刀真枪的比, 上了战场哪儿有不会动的敌人给咱们射,射靶子算不得本事,要射便射飞禽!” 楚牧一愣,你还要弯弓射大雕啊! 在场的主将亦是一愣,上官轩的话前一半是对的,大家都是从军多年,自然知晓射靶子跟战场上射人完全是两码事,比射靶确实显不出本事来。 可上官勋一下把标准提高到射飞禽,那就不一样了,地上跑的再灵活也比不过天上飞的啊!在场不少将领还真没射过飞禽。 上官勋说完特别扭过头问陈阿满:“陈总督,你觉得呢?” 陈阿满脸上冷冷一笑,道:“上官大人所言极是!射靶子射不出个高低,不过么,我们京西大营经常组织将士出去打猎,射个飞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京西大营的几位将士一下满脸懵,什么时候组织大家出去打猎了,每次不都你一个人去么! “臣以为既然是给陛下选骑射师父,自然是得射术不凡者,不如在飞禽爪下绑一个标靶射之!”陈阿满继续说道。 他对自己的射术还是有信心的,你上官勋敢加难度,我陈阿满不光跟还要再加难度!我看你敢应否? 陈阿满自信的看着上官勋,上官勋也不认怂直接附和道:“臣觉得陈总督的提议甚好,请陛下准许!” 楚牧算是看出这两人原来一时瑜亮,暗暗地较着劲呢。 既然你们俩要一码一码的往上加,朕是没有意见的! 楚牧起身说道:“既然如此,就按二位将军的意思比!” ………… 太祖立国之时便定下崇文不抑武的国策,教育皇子也讲究文武并重。 皇宫靠近御花园的地方,有一块很大的空地,长宽皆有百丈,便是皇宫的演武场。 历代皇帝都尊崇太祖的教诲,让皇子们来此习武或是练习骑射,即使是体弱的永平帝也不敢荒废骑射,每年总要来几次骑上马做做样子,结果三年前给摔了…… 众将要来演武场比试骑射的事很快便传达了下来,本来平日少有人涉足的演武场,一下喧闹起来。 太监宫女提前赶来打扫观礼台,并准备好了茶水和水果,供皇帝享用。 三百名金刀卫将整个演武场尤其是观礼台好好检查一遍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戒备,首领李卫文更是亲自守在了观礼台。 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守在皇帝身边的,他负责的事整个皇宫的安全,但今日武将们比试,又是战马又是弓箭的,未免意外李卫文便亲自来了。 片刻之后,楚牧和将领们抵达了演武场,李卫文赶紧上前行礼。 “参加陛下!” 楚牧看到李卫文还有些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今日众将比试,待会少不了战马和弓箭,为防意外臣特来保护陛下!”李卫文解释道。 楚牧眉头微蹙,他知道李卫文是无畏境的高手,不知道他的出现待会会不会影响自己的计划。 “对了,马和弓箭准备好了么?”楚牧问道 “陛下请看!” 两名金刀卫牵着两匹皇家骏马,一位金刀卫捧着一副弓箭走了过来。 楚牧看着骏马和弓箭满意的点了点头,其实他也看不出好坏,不过既然是皇家的,自然是不会差。 “飞禽准备好了么?”楚牧说道。 李卫文赶紧回道:“回陛下,准备好了!”说完一拍手,两名金刀卫抬着一个大木笼子前来。 楚牧一看,说道:“鸽子啊?” 看皇帝的神情,李卫文解释道:“陛下,宫中虽豢养了不少飞禽,可那都是名贵之物,待会将军们比试,臣怕……” 楚牧点了点头,他明白李卫文的意思,待会比试骑射,射的好还行,射不好就把那些金贵的禽鸟都给射成烤串了,确实不值当。 “朕觉得鸽子还行,不过这么小,他们好射么?”楚牧问道。 站在皇帝身后的上官勋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放心,臣觉得这鸽子正好!” 上官勋上前了,陈阿满自然不甘落后,也说到:“臣觉得鸽子都大了,要是再小些就更好了!” 楚牧无奈的看着二人,心想你们再这么吹牛,待会我就让你们射苍蝇! “既然二位都说可以,那便用这鸽子吧,只是刚才说在爪下绑标靶,这鸽子这么小怕是不好绑吧!”楚牧说道。 “陛下勿忧,臣看绑个绳打个结就可以了!”上官勋说道。 楚牧摇了摇头,心想我一点不忧,又不是我射我忧什么。 上官勋说着拿绳子打了一个小结,举起来给楚牧看,道:“陛下您看,待会就看谁能一箭射过此结!” 楚牧看着上官勋打的那结,也就比鸡蛋大那么一点,转头问陈阿满道:“你觉得可以么?” 陈阿满看着那结摇了摇头,道:“太大了,上官大人这标准有些低啊!”说着他拿过想要将结缩小些。 楚牧赶紧阻止道:“这就可以了!你看看那箭头,再小箭头就穿不过去了!” ………… 御花园里紧靠着演武场的一棵参天大树上,一脸微笑的孟达站在粗壮的树枝上,整个演武场尽收眼下。 “李卫文来了诶!”一旁的小八皱着眉头,又道:“他可是无畏境的高手,能瞒住么?” 孟达点了点头道:“不光是他,诸将之中还有两位无畏境的!看来我把八位上卫请来还是明智的!” 这是早先楚牧给孟达布置的任务,因为太后和首辅的推荐让楚牧很为难,无奈之下他便想出办一场骑射比试,让上官勋和陈阿满因故输掉,而自己属意的人胜出。这样既能如常所愿又不会得罪太后和首辅。 而重点便是怎么让上官勋和陈阿满因故输掉。在楚牧看来小八武功都这么高,四维门更是藏龙卧虎,只要略施小计便可让上官勋的马受惊,让陈阿满的箭射偏。 孟达接下皇帝的命令,但他知道这任务难于上青天。 让马受惊箭射偏确实不难,甚至只要孟达弹指一挥便能办到,但难得是如何不让别人察觉。 诚然军中之人习得是行军打仗,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武功,孟达很清楚在场的将军们中有两人已经是无畏境的高手。到了这个境界,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他们面前搞小动作,完全不被察觉是想当困难的。 所以孟达直接找来了八位上卫,这八人可不简单,他们虽然武功不算很高,就算联手可能都打不过鸮勇扇战中的任何一人。 但不同于那四个杀手每次出手搞得方圆十里都能知道,这八位上卫最大本领便是隐藏和影响他人的感知。 就像现在八个人就站在演武场的各个角落,却没有人能感应到他们是高手,只有他们能做到策动真气而不轻易被人察觉,除非在场的有拒神境的绝世高手。在场也确实有拒神境的强者,不过那个惯于微笑的胖子和他们是一边的。 待会的计划便是孟达亲自出手,而八位上卫要布下大阵影响在场所有人的感知能力,而且让他们察觉不到自己被影响了。 楚牧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曾经下达过如此高难度的任务,此刻他坐在观礼台上悠然的喝着茶,但心里却在默默祈祷计划的顺利。 这时李正从观礼台上下来,一个个询问将军们是否准备妥当,最后到了陈阿满身前。 “陈总督,请问准备的如何?”李正问道。 “准备好了!”陈阿满说着还看了一眼上官勋。 李正点了点头,上前轻声道:“陛下让我给您带句话,好好表现只要射的大差不差,陛下便会选择您!” 陈阿满听闻赶紧望向观礼台,看见楚牧投来期待的眼神,对他点了点头。 陈阿满一下心里有底了,他当然知道太后帮自己说话了,但刚才楚牧没有直接选他,而是搞了这么一个比试。本来他还有些纳闷,这么一看,皇帝只是未免他人说闲话,搞个比试走走过场。 他赶紧对着观礼台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定不负陛下期待。 楚牧又点了点头,但不是对陈阿满点的,当然从陈阿满的角度看,皇帝实在对他点头。可其实楚牧是在向陈阿满身后的上官勋点头。 刚才在为公殿楚牧递给了上官勋一块手帕,上面有楚牧写的鼓励的话语以及告诉他只要射的差不离,他就是骑射师父。 上官勋静静的握着手帕,远远地向皇帝微微鞠躬,内心中料定这骑射师父非自己莫属。 “陛下有令,比试开始!请诸将自己排序!”李正高喊道。 众将互相看看,谁也不想第一个就上来,而这时一个老头站了出来。 “老夫第一个吧!”赵义博走到了一名金刀卫牵着的马前。 金刀卫赶紧行礼,并一摆手示意前面的金刀卫准备放鸽子。 “放下放下,别那么着急放鸟,我还没上马呢!”赵义博边说着边摸了摸骏马的鬃毛,道:“嗯,是好马!” 赵义博又笑着伸手拍了拍马的脖子,哪知骏马突然跃起前蹄,赵义博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后众将一看大将军摔倒,赶紧冲过来查看,连楚牧都吓得站了起来。 而在他身边的李卫文却轻声说道:“陛下勿忧,大将军没事,他只是懒得比试!” 一般人看不出来,他无畏境的李卫文确是看得明白,明明就是赵义博自己拍那一下动了真气把马给惊了,自己再假装摔倒。 其实在场不少将领也看出来了,但大将军这么演了,他们谁敢拆穿只能陪着演。 “老夫没事,哎呀哎呀,只是上不了马了!”赵义博假装疼痛捂了捂屁股。 “罢了,大将军别比了,来这歇着吧!”楚牧远远的喊道。 楚牧此话一出,赵义博也不客气径直走上观礼台坐下,还问一旁的太监要了一杯茶。 大将军就这么悠然的喝着茶当起了观众。 而后现场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想上。 这也不能怪他们,他们本来就是陪太子读书,这一场明摆着就是陈阿满和上官勋争。其实一开始就那么骑马射靶子,他们最为满意,反正大概骑马一射,只要不脱靶又不中红心举行,他们能轻松应对。 可两位总督东搞西搞一下把难度提到这么高,变成了射鸽子爪下的结,这就难为他们了。虽然他们不想争骑射师父,但也不想在皇帝和众多同行面前丢人啊!万一差的十万八千里可怎么下得了台。 已经是没事人的赵义博嫌他们磨蹭,站起来喊道:“别浪费陛下时间了,一个个上,就按现在站的位子,从这边开始!” 大将军都发话了,大家也只得这么来,被指到的第一个将领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骏马,叹了口气一个横跨骑上了马,一旁放鸟的金刀卫见状赶紧打开笼子,一直爪下绑着结的鸽子飞上了蓝天。 将领一声“喝”一拉缰绳,骏马便长啸一声冲了出去,要说还是上过战场的人,一匹陌生的马瞬间便被驯服,那将军逐渐松开缰绳,望着空中按固定路线飞行的鸽子,端起大弓拉满了弦,久久比量着却不放箭。 过了许久,又是赵义博看不下去了,起身指着天上道:“射啊!那鸟都飞累了!” 被大将军这么一喊,将军一紧张便射了出去,但那箭怎么上去的又怎么下来了,孤零零的落在场中,让将军好不尴尬。 楚牧也知道难为将军了,说了一句:“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没事的!” 可后来一个一个的将领上马比试,楚牧看久了也懒得安慰了。反正射了半天,也没人射进那个楚牧仰望都看不清的小结里。 但毕竟是大文三个大营的将领,虽然有几个是靠拍马屁上来的,但大多数还是有真本事的,骑射不在话下。虽然小结没射中,但演武场内死鸽子落了一地。 楚牧扭头对李正说:“别浪费了,那鸽子谁射死的,就让谁带回去,就说朕赏赐的!” 就当楚牧也有些疲乏了的时候,终于轮到了京西大营的总督陈阿满。 陈阿满起身先向观礼台鞠躬致意,转身对着上官勋点了点头,迈着自信的步伐走向了那匹已经有些疲惫的骏马。 “终于来了!”参天大树上的孟达脸上泛起了邪魅的微笑。 分布在演武场各处打扮成金刀卫的八名上卫,默默的闭上了眼。片刻之后,一张无形的大网覆盖住了整个演武场。 陈阿满却没有一丝察觉,在上马之前他还拾起一片青叶,轻轻放下来观测风向,却发现青叶悠悠荡荡几乎是垂直的落下。 “老天助我啊!”陈阿满上马前还嘀咕了一句。 正文 第107章 尘埃落定 随着陈阿满骑上骏马,整个演武场仿佛都屏住了呼吸,连一直期盼着比试快点结束能早点回去搓麻的赵义博都不经意的伸长了脖子。 上官勋更是一脸严肃,他看到了刚才陈阿满青叶一落,知晓现在几乎一点风都没有,正是弯弓射箭的好时候。 要知道骑马射飞禽,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除了控制好马的速度,观察判断出飞禽的飞行轨迹,还得估量好风的速度和方向,否则就那么小小一个绳结,力道差之分毫便前功尽弃。 也不知道陈阿满走了什么狗屎运,明明刚才还有徐徐微风拂过。 其实风一直在吹,孟达此刻站的大树上,树叶一直沙沙作响,但风一到演武场便被一张无形的大网阻隔。 八名上卫隐秘的编织出了这张大网将整个演武场罩住,网中之人毫无察觉,因为他们没有任何不适,就算策动真气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只是武者的感应能力被大大限制而且自己浑然不知。 如此隐秘的大网在当世也只有四维门的这八位上卫能联手布下,但其实这张网现在也是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因为演武场太大了,要维持这么大的网八名上卫没有丝毫保留策动了全部的真气还得保持绝对的注意力。 陈阿满一个健步一跃跨到了马背上,马没有丝毫反抗,还一仰头打了个响鼻似乎在对他表示欢迎。 与此同时,金刀卫打开鸽笼,取出一个鸽子在它爪上绑上一个打结的绳子。一松手鸽子便扑腾着翅膀飞向了天空。 陈阿满骑着骏马在演武场跑了一圈又一圈,没有冒然张弓,一是为了适应马的速度,二是观察鸽子飞行的轨迹,这些豢养的鸽子一般来说飞行是有迹可循的。 片刻之后,陈阿满突然端起大弓,没有丝毫迟疑直接一箭冲天射向那只白鸽。 观礼台上的赵义博看到, 嘴角微微一撇, 心想这箭射的真的很附和陈阿满的性格。 陈阿满在赵义博身边多年,赵义博对其太了解了,此子每每行事必考虑再三,绝不轻易动手,很多人都觉得他优柔寡断。但陈阿满一旦看准了时机,出手便毫不迟疑绝不拖泥带水。 不得不承认这一箭陈阿满射的很是突然,连一直注视着演武场的孟达都微微一惊,不过这一惊并没有阻碍他的判断。 “总督卫!他射了!”小八看见孟达一动不动,赶紧提醒道。 孟达依旧没动,只是盯着那支冲天的利箭。 观礼台上楚牧已经站了起来,看着那飞逝的箭直奔白鸽而去,一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上官勋也是皱着眉头死死的盯着那支逐渐接近绳结的箭。 陈阿满更是自从松开弦后心跳就骤然加速,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这么紧张,真是那么渴望当皇帝的骑射师父么,还是仅仅为了压上官勋一头。 看着孟达毫无反应,小八沉不住气了,抬起手准备一指打落那支已经无限接近小结的箭。 “不必了!”孟达微微一笑,道:“差了一点!”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远远的看到了箭几乎和绳结在空中交汇在一起,陈阿满已经准备振臂高呼了,可一瞬之后,那支箭掉了下来…… 演武场上谁也没看清, 那支箭是否穿过了小结,直到金刀卫唤回了鸽子,检查一番发现了绳结的外侧被划开了一道。 金刀卫将绳结送上观礼台,楚牧一看才长舒一口气,不过马上露出一副很惋惜的表情道:“哎!就差那么一点点,可惜射到了结的外面!” 陈阿满闭上眼长叹一口气,心中也是郁闷无比。 大树上小八不禁赞叹道:“总督卫你这么老了,眼神还这么好,我都没看清刚才那箭是不是要进绳结里,差点就出手了!” “幸亏你没出手,否则说不定就给打进去了!”孟达笑着说道,转瞬他便又望向了演武场,道:“这一个就不一样了!” 小八扭头望去,只见上官勋对着观礼台行礼后,毫不迟疑的走向了骏马,步伐稳健目光锐利。 “哦!他是无畏境啊!”小八脱口说道。 孟达挑着眉道:“小八长大了啊!也能瞧出人家的境界了!想当年你无畏了一年多,自己都不知道!” “哈哈,驴肉可不是白吃的,能补脑!”小八得意的说道。 整个演武场除了李卫文只有两人达到了无畏境,其中有一个便是上官勋。 而刚才的陈阿满并不是,他离无畏还差一步,这一步可长可短,有人一觉醒来便能通透而无畏,有人终生都迈不过这一步。 而已经迈过这一步的上官勋,此刻走到骏马前,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差之毫厘的陈阿满,眼神里没有一丝蔑视的意思,甚至更像是一种肯定的眼神,好似在说刚才那一箭射的不错。 陈阿满亦抱拳回礼点头致意,甚至还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似乎是在期待上官勋的表现。 捕捉到这一幕的楚牧很是奇怪,他原以为两人是竞争关系,陈阿满没有得手,上官勋应该高兴才对,想不到两人刚才那一对眼,居然生出一种英雄惜英雄的感觉了。 楚牧不禁一脸肃穆,眼前二人虽然分属不同派别,但并不妨碍他们两位都是正人君子,心怀坦荡的大丈夫。 上官勋一脸严肃跨步上马,一拉缰绳骏马便嘶鸣而奔,几乎就在同时上官勋便已经举起了弓箭,瞄准了刚刚展翅的白鸽。 众将大惊,虽然皆知上官勋骑射了得,但也没想到他一上来弯弓搭箭就要射,甚至都没多看白鸽两眼。 这并不是上官勋自负,而是之前别人比试时,他已经完全观察了许久,白鸽飞行的轨迹已经了然于胸。 那还等什么呢? “咻”的一声,覆盖着真气的箭迸射而出,速度快的连在场众将抬头都晚了一瞬。 一道完美的弧线划破天际,直追白鸽而去。似乎连白鸽都感受到了那股危险的气息,似乎想躲避可是为时已晚。 孟达清楚的感应到这一箭比陈阿满那一箭要快上许多,不敢再托大紧紧的盯着那支箭,看准时机弹指射出一点真气。 莫要小看了这一点,真气稍多便会打断那支利箭,真气稍欠则又打不透覆盖在箭上的真气。 能在一瞬间,既判断出上官勋射箭的方向以及覆盖了多少真气,又恰到好处的提炼出适当真气而释放,在这个世上也没有几个人。 就在那支箭距离白鸽只有不到一寸之距,连白鸽都以为自己死定了闭上了眼,那一点真气飞逝而来,轻轻的点在了箭上。 上官勋本来信心满满的看着自己那一箭即将摄入绳结,突然他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察觉到自己的箭忽然偏了那么一厘,或许连一厘都不到,硬生生和绳结错过,直接射在了绳子上,将绳子射断了…… 白鸽或许是觉得自己逃过一劫,吓得失魂落魄直接飞往了远方。 上官勋懊恼的闭上眼,虽然他也不知道要懊恼什么,他自认为自己没有一点错误,无论是力道、准度还是真气的覆盖量,可偏偏就骗了那么一点点,或许连一毫厘都不到。 总之是错过了! 他没有察觉到是有人动了手脚,在他看来不可能有人能在他眼前动手脚还能瞒过他的,所以他根本没往那边想,只是当运气不好,当时空中或许吹来了一阵很不及时的风…… 上官勋遗憾的下马,走到观礼台前向楚牧行礼,好像自己辜负了皇帝的期待一样。 楚牧也是一脸惋惜的看着上官勋,但心中则是高兴不已。 一位京南大营的将领走了过来拱手道:“陛下,虽然上官总督没有射进绳结,但其实射中绳子更难,臣以为目前来看,上官总督当排第一!” 另一名大概是京西大营的将领赶紧过来,道:“陛下,说好射绳结,那只要是没射进去都不算完全赢。臣看来,陈总督和上官总督算是打个平手!” “怎么能是平手呢?上官总督射断绳结当然是技高一筹!” “咱们按规矩说,没射过绳结就是平手!” “你这不是硬扯么,这么说刚才大家都没射过绳结,那大家全部平手呗?” “你那箭连鸽子屁股都没碰着,也好意思说这话!” 一下子两个大营的将领们为了自己的长官在观礼台前吵了起来。 倒是两个当事人上官勋和陈阿满挺不好意思的站在远处一言不发,直到他们发现皇帝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才赶忙过来呵止自己的麾下的将领。 楚牧虽然脸上不悦,但其实心情好得很,他自然知道刚才两位总督都差之毫厘是孟达的杰作,实际上陈阿满那一箭,孟达什么也没做。 楚牧故意摆出这般表情,一是时他确实觉得台下的将领们有些吵,其次也是摆给上官勋和陈阿满看,好像自己对他们很失望一样。 “够了,你们不要再吵了,谁排第一谁排第二,那也得比试完了再说,还有一人未射,你们这成何体统!”赵义博都看不下去起身喝道。 被大将军这么一说,众将转身赫然发现还有一人没有比试,虽然那人都已经骑上马了,但因为众将这么一吵,他只能尴尬的那么等在原地。 上官勋和陈阿满赶紧过来代表二营将领拱手表达歉意,众将见状也纷纷上前拱手抱歉。 毕竟现在马背之上那位也不是无名小辈,而是堂堂正三品大员九门卫督田威。 楚牧站起身来依旧一脸不悦,但其实他心中正在默默的为田威加油,因为田威便是他选定之人。 莫看刚才一时田威被众人遗忘,可他绝不是可以轻视的人物。 田威掌管京城九门防务,麾下两万余人,而且皆为精锐。更重要的是田威不属于任何派系,也正是这一点所以被永平帝看中得以委以重任。 楚牧看过在京所有主要将领的档案,一番比较觉得目前最可能真心听命于自己,而且拥有足够力量的便是田威。 不过楚牧并不想有人看出来自己心怡于田威,一脸不耐烦的说道:“好了,就剩田卫督了,快比吧!” “你可一定要射过绳结啊!你要是射的跟那俩一样,可就是给朕出难题了!”楚牧心中想到。 目前的情况,只有田威完美射穿绳结,楚牧才能选定他还不让别人有话说。 楚牧转头看着御花园方向,心中又平静了一些,想着反正有孟达在,无论如何都能帮田威赢下比试。 不过孟达可没有楚牧那么乐观,自从田威策马而动,他收起微笑一脸严肃起来。 因为待会的情况比刚才上官勋那一箭可能还要麻烦。孟达刚才一开始便知道上官勋那一箭会射的八九不离十,所以只要稍加干涉便能让其功亏一篑,还不会让在场的人怀疑。 而对于田威的射术,孟达真是不太清楚,虽然四维门会对几乎所有在京官员进行监督,但也是分重点的。像田威这样过于忠于永平帝的,并不会着重盯着,所以四维门现在并不清楚他现在到底什么水平。 要是射的大差不差还好,就怕射的差之千里,那样一来孟达都不知道该怎么帮,演武场的人感知能力是被影响了,但他们不瞎啊!你说如果田威射的明显偏了,突然箭又一拐弯又进了绳结,将领们能猜不出这里有问题么?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孟达忐忑之际,覆盖着演武场的那张大网突然消失了,孟达一瞬间就察觉了出来,疑惑的望向八位上卫,查找原因。 其实这也算是意外,一名金刀卫小首领尿急便悄悄准备离场去小解,走到东南出口时,发现了在站在那里的一位上卫,小首领并没有察觉出这人不是金刀卫的人。 但他看见这上卫正闭着眼,以为这厮是在偷懒,便走了过去一脚踹在其屁股上,就这么一下便打破了那张网本来的微妙平衡。 而这个时候,田威骑着马一脸轻松的望着那只白鸽,他并没有自信能够射穿那绳结,他也没想竞争什么皇帝的骑射师父,之前他甚至都没有怎么射过飞禽,可越是这样他越不紧张,反正满地都是死鸽子,多一只也无所谓。 “咻!” 田威并没有多加考虑,一瞄准了就放了箭,甚至都没有动用真气。 孟达举起了手,他还在估算这一箭的轨迹,如果差之毫厘,他会赌一把,在尽量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将箭送入绳结中。但如果差的太多,他也无能为力了,毕竟现在大网已经不在了。 没心没肺如小八,这一下也紧张了起来,道:“能射进么?” 就在那么短暂的一瞬,演武场的所有人都望向了那支逐渐接近白鸽的箭,楚牧更是不自觉的站了起来,脖子伸得很长,就差站在桌子了。 一瞬以后,孟达放下了手,他并没有出手只是最后叹了口气。 楚牧一脸无奈像是丢了魂一样,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看着那支白鸽落到了地上。 结果已出,众将都望向了观礼台,赵义博也起身对着楚牧鞠躬,等待皇帝最后的裁决。 楚牧起身皱着眉头瞪着跑过来行礼的田威,没有说一个字,转身走下了观礼台,在众将的注视下走向了演武场的大门。 “田卫督便是朕的骑射师父了!”楚牧在走出大门前幽幽的说了这么一句。 田威赶紧跪地磕头,久久不能平静,直到一位太监走了过来,说道:“陛下有令,谁射的鸽子谁带回去!” 说着太监将那只还活着的白鸽递给了田威,白鸽的爪下绳结之中正好卡着那支田威射出的箭………… 正文 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108章 偷摸出宫 “这个结果我也是没有想到!陈阿满那一箭射的已经不错了,本来我想着上官勋也没射进绳结,最后我选择陈阿满,众将也应该没话说!可谁想田威他居然给射进去了!” 楚牧一脸郁闷说完端起手边的茶一饮而尽,将茶杯重重的摔回了桌上,茶叶撒了一桌。 西门言君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手示意太监们收拾一下。 太监们赶紧过来撤走茶杯擦干桌子, 并换上一杯新茶奉上,趁着身边太监走动,楚牧斜眼偷瞄了一下太后的表情。 有了之前的教训,楚牧从演武场离开后直接就来了坤德宫,提前把晚上的安问了并遗憾无比的描述了之前骑射比试的过程。 看到太后似乎没什么触动,楚牧继续唉声叹气,自责道:“哎,也怪我, 直接选了算了, 搞个比试出来把事情弄复杂了!” “这事怪不得皇帝!”太后终于开口了,一挑眉又道:“只怪他陈阿满射术不精,皇帝当时要比试,也是被众将话赶话逼到那份上了,若是强行选陈阿满,此事反而不美!” 太后这话一说,楚牧的心稍稍放下了。 但做戏要做全套,楚牧脸上没有一点放松,依旧是愁眉不展,道:“现在也只能如此, 等过段时间我在找个理由把田威换了!” 太后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看了楚牧一眼…… 片刻后楚牧起身离开,他前脚刚走,后脚李卫文便出现在了门口。 碍于礼制, 李卫文鲜少踏进屋内, 一般都是在门外候着。 “演武场的比试可有蹊跷?”西门言君看门见山的问道。 李卫文拱手回道:“回太后,臣一直在场, 未见任何异常!” “当时皇帝的态度呢?”太后问道。 “陛下看到陈总督那一箭差之毫厘十分遗憾, 在观礼台上唉声叹气了许久!”李卫文汇报到。 “嗯,知道了,下去领赏吧!”这便是西门一贯的风格,对于信任的人不会多问,但一定会给赏赐。 李卫文赶紧鞠躬谢恩,来坤德宫只说了两句话,便能得到不菲的赏赐,他心里自是美得不行。 宫中的人都知道太后可比她那仁德的丈夫出手大方多了。 有些人总是瞧不上银子,认为谈钱很俗。西门却不这么认为,说谈钱很俗的人在她眼里十有八九都是虚伪的人。 她对于亲信和为其效力的人,一直都毫不吝啬,她不喜欢花时间给他们封官许愿或是谈日后如何重用他们,而是直接给予金钱,很多很多的金钱,多到对方能在内心中对她感恩戴德,反正她娘家有钱。 即使像上次李正被开水烫伤,西门虽然没有一句慰问的话,但代表她心意的慰问银第一时间便送到了李正的床头。如此这般,那些为了能活下去才入宫的宫人们, 怎能不忠心于太后? ………… 或许是为了将表演进行到底,楚牧即使回到修身殿依旧闷闷不乐,唉声叹气。 简单的用过晚膳后,便让李正收拾床褥想早点休息。 床褥刚收拾好,孟达带着人抬着四口大箱子箱子便来了。 李正一如既往的被赶了出来,一如既往的偷听一无所获,一如既往又想找人进去偷听。 结果还没找到合适的小太监,孟达等人便走了出来。 “总督卫这么快就聊完了?”李正赶紧上前问道。 孟达一脸微笑的说道:“嗯,陛下好像不太高兴,我就不打扰了,免得找不痛快!” 说完孟达便带着人离开了,李正知道楚牧现在好像不太高兴,也不想进去找麻烦,只是贴在窗边静静的听了一会儿。 “小八,你在外面有相好的么?” “陛下,小八还小!” “嗯,是挺小!” “陛下也不大么!” “哈哈,朕今天有些烦闷,说说你在四维门听过的好意思的事!” “这个么,小八得好好想想了……” 小八一脸苦闷的拿着一张纸,生硬的念道:“啊!小八想起了一个故事,那是发生在总督卫身上的一个故事,你知道么……”小八扭头感应了一下,一脸窘迫的小声说道:“李正走了,还念么?” “念,你平时和陛下聊多久,你就念多久!”上卫黑面坐在楚牧的床上,冷冷的小声说道。 小八在四维门多年,从来不怕孟达,但对于黑面却是一直有所畏惧,这种畏惧很难解释原因。 因为如果按武力来说,小八也不觉得自己打不过黑面,要按级别来说,小八和他一样都是上卫,可小八就是有点怕他。或许是从小对黑面不苟言笑所产生的根深蒂固的敬畏,而且这种敬畏已经成习惯了。 “外面没人了,小八也困了,能不能……”小八小声请求道。 黑面只是抬头看着小八,小八马上就住嘴了。虽然对方带着面具,但小八总感觉黑面此刻应该是一脸凶狠的样子。 黑面看小八不再废话,才举起纸继续模拟着楚牧的声音念道:“真的么,你们总督卫还干过这么蠢事啊!哈哈哈……” ………… 或许是太久没有离开皇宫,马车刚刚离开皇宫没多远,楚牧便想掀开帘子,看一看外面的样子。 “陛下,若是想一览京城夜景,还请带上面具!”孟达微笑提醒道。 楚牧点了点头,将刚摘下的黑色面具又戴上了。 今日孟达带八名上卫入宫,除了为了演武场上相助田威胜出,还有一点便是掩护晚上楚牧出宫。 八人之中,上卫黑面的身材与楚牧最为接近,又会拟声之法,便将他留在宫中,楚牧换上四维门制服带上面具跟着孟达光明正大的走出宫门,谁也没有察觉。 “总督卫这办法好,瞒天过海谁也没发现!”楚牧一边看着窗外繁华的街市一边称赞道。 “陛下谬赞了,要不是臣之失职,让马彪在四维门遇害,也不必劳烦陛下亲自走一趟!”孟达说道。 楚牧这一趟便是要前往四维门,审问马彪之死的相关人士。 这事是四维门出了纰漏,为了避嫌孟达主动请求皇帝亲审。 而这正合楚牧之意,因为这事不知怎的把顾斩扯进来了,若是四维门审问,他生怕顾斩一下把自己嘱咐的事给招了出来。 再一个四维门瞽神医也被扯了进来,楚牧在就像见见这个或许能帮自己解毒的神医了。 目前这事被四维门捂着,若是孟达带相关人员入宫,很难不被人察觉,故而楚牧只能乔装出宫,不过他也确实很想出宫走走了! “顾斩现在怎么样?有没有说什么?”楚牧依旧看着窗外,好似无意的这么一问。 “回陛下,遵照陛下的意思,我们没有审问顾神捕,只是……” 楚牧回头看着孟达,问道:“只是什么?” 孟达尴尬的笑着说道:“只是顾神捕好像有些亢奋!” ……………… “我是不会说的!一个字都不会说!就算你们四维门有再大神通,也休想从顾某嘴里撬出来一句话!” 顾斩的呐喊已经持续了几个时辰,在四维门塔下的地牢里,他大概还是第一个敢或者说能喊出声来的人。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跪在牢房正中间的顾斩,一脸决绝的凝视着前方说道。 而他对面那个来送晚饭的少卫,一脸觉得他有病的表情看着他,冷冷说道:“你就直说,你吃不吃?” “哼!顾某早有了必死之心!” “那就是不吃呗?” “拿来!”顾斩伸出手一把接过晚餐,又道:“我这条命是属于陛下的!岂能随便饿死!” 少卫叹了口气,这个地牢里什么人都关过,但顾斩这样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昨日顾斩刚来时,谁也没把他怎么着,但他喊了一晚上冤,还声称要见皇帝。 可今天又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俨然一副大义凛然宁死不屈的样子,虽然依旧大喊大叫,但喊的词变成了“人生自古谁无死”之类的慷慨激昂的话。 搞得地牢的看守们都觉得他有病,虽然在这里关疯的人不少,但疯的这么快的顾斩还是头一个。 其实端着只有几片咸菜的稀饭吃的津津有味的顾斩,一点没有疯,不光没疯而且心情还很好。 昨天刚被关到四维门塔下的地牢,顾斩确实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抓到这里,四维门听命于皇帝,而自己兢兢业业大半夜为皇帝去刨坟,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一定是有小人进了谗言! 所以他彻夜喊冤,他觉得自己冤死了,他一定要让大家都知道自己的冤屈!于是他成了四维门成立起来,第一个用真气喊冤的。 不得不承认这一招效果很好,昨晚上他喊的孟达一宿没睡好,差点下来打人。 不过真气总是有限的,还没到后半夜,顾斩就喊不动了。 他卷缩在角落孤独无助,虽然他很庆幸没有人来对他用刑,但也没人来审问他,让他更加不安! 因为这种情况他太熟悉了!这是在押而不审啊! 所谓押而不审,便是将犯人关在昏暗恐怖的地方,不直接进行审理,而是让他逐渐的在这种环境中精神防线崩溃,主动招供! 这一招一般来说效果奇好!人在恐怖的环境中孤身一人,最爱胡思乱想。 顾斩经常用这招对付别人,自然知晓其中奥妙,但轮到自己依旧中招,胡思乱想了一宿。 可幸运的是,他没有崩溃反而想明白了! 因为无论他怎么分析,皇帝都不应该这个时候要杀自己,毕竟自己刨坟的结果都还没上报呢! 所以顾斩觉得目前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这是皇帝对自己的考验! 一定是皇帝想要考验自己,会不会在关键时刻说出秘密!只有通过考验,皇帝才会真正的信任自己! 喝完稀饭顾斩觉得又有了力气,长叹一口气后,又喊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完全不知道顾斩这一天心路历程的楚牧,此时刚刚走到四维门的大门口。抬头看着太祖亲自题写的匾额。 楚牧小声嘟囔了一句:“写的真丑!” 一脸微笑的孟达恭敬的一请,道:“陛下请!” 楚牧跟随着孟达走进四维门,问道:“我听小八说,还没有皇帝来过四维门,朕真是第一个来的么?” 孟达笑着回道:“很遗憾,陛下不是!好几位天子都曾驾临四维门过,只是鲜少有人知晓,也不会留下记录!” 楚牧也不在意,说道:“嗯,看来列宗列宗也碰到过朕现在的情况!” “太早的臣不知道,不过先帝来的那次,比您现在的情况要坏的多!”孟达回道。 “对了,马彪之死现在有什么发现么?”楚牧边走边问道。 “回陛下,臣已经让另外的大夫和仵作仔细查验过马彪的尸体,他们所得出的结论,与瞽神医所说无二!” 楚牧点了点头,道:“这么说那个神医应该没有嫌疑了!” 孟达点点头道:“臣也这么觉得,毕竟神医要杀马彪有很多办法,不需要闹得这么大!” “嗯,不过那个神医朕还是得见见!他人呢?”楚牧问道。 四维门的东南角那座充满异味的小院里,不时传来恶毒的咒骂。 “孟达,你奶奶的!” “老子曰你先人!” “你连老子都怀疑!你等着!老子再管你的事,老子就是你祖宗!!” 站在小院之外,楚牧听着神医不堪的咒骂都有点尴尬。 “看来神医很不理解总督卫对他的怀疑!” 孟达倒还是一脸微笑,道:“神医是真性情,陛下别看他现在骂的这么难听,待会真见我了,也不会怎么样的!陛下请!” 孟达将楚牧迎进院子,喊道:“瞽神医,我……” “啪!” 都没等孟达话说完,瞽神医那只带有浓郁脚气的草鞋便砸到了孟达脸上,本来他还想保持微笑故作镇定,但那个味道太上头了,即使是孟达都实在笑不出来。 “你他奶奶的还有脸来我这!”瞽神医说着抄起另一只草鞋就冲了出来。 楚牧看着孟达好没从脚气中缓过来,赶紧笑着上前,道:“神医是误会总督卫了!” “老子和孟达说话,你是哪个葱也敢插嘴!”瞽神医呵斥道。 “啪!” 另一只富含浓郁脚气的草鞋被神医甩到了楚牧脸上…… 正文 第109章 都不说破 “小人罪该万死!冒犯陛下,该千刀万剐!”被五花大绑的瞽神医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作为史上第一个用带有脚气的草鞋袭击皇帝的人,他自然是恐惧不已。 “只是冒犯?”楚牧揉着自己泛红还泛味的左脸,揉了一会儿发现手上都是味儿,脸色更加难看。 “是小人年老昏聩,有眼无珠,误袭了真龙!”瞽神医惶恐的更加卖力的磕头, 恨不得把地磕个坑出来。 “你确实是有眼无珠!朕在这边呢!”楚牧看着瞽神医对着旁边空气不停的磕头,有些哭笑不得。 “啊!真龙在哪儿?”瞽神医一脸惊讶左顾右盼,循着声音才找到楚牧的方位,又是一顿猛磕,道:“小人是无眼无珠,请陛下宽恕我这个老瞎子吧!” 看着瞽神医彷徨的样子, 楚牧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下子气也消了。 一旁的孟达本来一脸严肃, 毕竟皇帝被打脸他再保持微笑显得不合时宜。但此刻他也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撇。 心想这个瞽神医是真鸡贼,现在在这装的可怜兮兮,还故意对着空气磕了半天。想他瞎了几十年,每次给病人号脉都是一摸一个准,现在能听不出皇帝坐哪儿么? 瞽神医刚才自然是装的,毕竟冲撞了皇帝,得想办法自救啊!其实他一开始是真的慌,不过发现自己没有被直接拖下去剐了,仅仅是被绑了起来,猜想皇帝可能没想着杀了自己。 他便故意对着空气磕了半天,只要让皇帝笑了,自己大概也没多大事了。 “罢了!念你年老又是个盲人, 朕也不跟你一般见识!”楚牧说道。 瞽神医赶紧磕头谢恩,道:“谢陛下不杀之恩!陛下宅心仁厚,必是一代明君啊!” “好了,马屁就别拍了!朕今日来, 是有事情问你!”楚牧说道。 瞽神医又对着一旁空气回道:“小人一定知无不言!” 做戏要做全套么! 楚牧也懒得让他面对自己,毕竟瞽神医的尊容不太雅观,他就继续对着空气说吧。 “听闻总督卫藏有许多好茶, 朕可否尝尝?”楚牧扭头微笑着问道。 孟达一听便知皇帝这是要自己回避,微笑着答道:“陛下愿意品鉴臣的粗茶,是臣的荣幸!臣这就去给陛下煮水泡茶,可能要花些功夫,请陛下稍待!” 楚牧点了点头,最近和孟达接触多了,两人说话逐渐有了默契。孟达这是告诉自己,慢慢问不用着急。 孟达刚要离开,楚牧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轻声问道:“这里只有朕和神医,会不会……” 孟达一下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轻声说道:“陛下放心,瞽神医虽然样貌粗俗了些,但他不会咬人,陛下不必担心!在此绝无危险!” 片刻之后,满是药材和各种动物尸体的房间里只剩楚牧和瞽神医。 “陛下是要问马彪的事吧!”瞽神医首先开口了。 楚牧起身环顾了四周,才徐徐说道:“马彪的事朕已经听孟总督卫汇报过了, 他事后也另寻了大夫查验, 证明你之前说的都是事实!” “小人自是不敢有半点虚言!”瞽神医恭敬的对着空气说道。 “所以这事朕就不多问了!”楚牧转身走到瞽神医身边, 道:“朕久闻神医大名, 马辰龙也屡屡提及神医,说你医术无双尤其擅长制毒解毒!” 瞽神医抬头挑着眉,一脸疑惑。 “怎么了?”楚牧问道。 “小人是觉得奇怪!小八要是说起我,肯定也是先说我被自己毒瞎的事啊!还能说我好话?”瞽神医说道。 楚牧忍不住笑出了声,心想你还真了解小八,又道:“那事小八确实说过,不过他也经常称赞你医术高超!” “陛下说笑了,小人跟宫中御医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神医不要谦虚,我听总督卫说,多给你一些时间,你一定能把马彪的毒给解了!要知道马彪为了那毒,可是找了不少名医的!”楚牧说道。 听闻这话,瞽神医不自觉的有些得意,道:“这个么,所谓术业有专攻,每个大夫都有自己的专长,而小人恰恰对制毒解毒有些心得!哎,可惜了,再有个三五天,我应该能把马彪的解药配出来!” 看着神医自信的样子,楚牧心中也感觉有底了,说道:“看来神医对于解毒还真是颇为自信!” “嘿嘿,陛下明鉴,能在四维门混口饭吃,总得有点东西!孟达那胖子可不养没用的人!”瞽神医回道。 楚牧顿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问自己的身上的毒。 倒是瞽神医突然磕了一个头,道:“小人今日冒犯了陛下,陛下大人大量没有跟小人计较,小人心中万般感激!”扭过头一脸真诚的继续说道:“陛下让孟达回避,想来是有什么事不便让他人知晓。” 楚牧蹙眉看着神医,道:“神医目不能视,心里倒跟明镜似的!” “嘿嘿,陛下谬赞了!请您放心,有什么话尽管说,小人绝不会外传!”瞽神医笑着说道。 “朕能信任你么?”楚牧冷冷的问道。 瞽神医又一拜,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 楚牧又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朕身边有个太监,被人下了毒要他来监视朕,可他忠贞不二将事情告诉了朕,现在他每日痛不欲生!” 瞽神医听闻有一瞬嘴角不经意的撇了撇。 “朕不忍忠良蒙难,希望神医有办法解毒!”楚牧说道。 “请问陛下,那位公公来了么?” “他不便出宫!” 瞽神医点了点头,又道:“那请问陛下,那位公公可曾经见过毒药,是药丸?粉末?还是什么草药?” 楚牧有些惆怅的摇了摇头,忽然意识到面前是个瞎子,赶紧说道:“他是昏迷的时候被人下的毒!” 神医皱起眉头,又问:“那请问陛下,那位公公毒发是什么样子!” “丹田之中似有一股烈火,瞬间烧至五脏,周身如沐火海,痛不欲生!”楚牧即使只是回想毒发,额头都不禁冒出冷汗。 瞽神医倒是一脸淡定,道:“就这?” “还要如何?这都已经把他疼的半死了!”楚牧不悦的说道。 “陛下误会了,小人的意思是只有这些症状么?不瞒陛下说,就小人所知至少有二三十种毒,毒发了跟您说的情况类似!只是这些,我确实不好判断啊!”瞽神医解释道。 楚牧也理解神医,大夫都得望闻问切,现在只能跟他描述一下,确实不好判断。可要自己实话实说,让神医给自己号脉,楚牧又有些疑虑。 “诶,对了!”楚牧从怀中取出一张纸,说道:“宫里有位略通医术的人给他看过,虽然没办法给他解毒,但配了一种药茶,可压制毒发,你切看看能不能从中看出蛛丝马迹!” 楚牧将曹公公药茶的配方递了过去,瞽神医一脸无奈,轻声的说道:“不满陛下说,小人可能不太方便看!” 楚牧一时忘了神医是个瞎子,说道:“朕忘了神医的情况,罢了,我念给神医听!”楚牧摊开纸一道道的将配料念给神医听。 “如何?可知是什么毒了么?” “回陛下,听陛下一念,小人茅塞顿开,目前范围已经缩小到大约十六种毒了!” 楚牧一听长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出宫来找神医,这样下去纯属浪费时间,要不要赌一把说出实情? 就在楚牧还在纠结之际,瞽神医忽然面露难色,对着空气说道:“陛下,小人知道刚才罪该万死!可……斗胆请陛下让小人起来活动一下,小人这腿过去受过伤,实在是跪不住了!” “起来吧!”楚牧看神医一把年纪,自己除了脸上还有点味以外也没什么其它问题,也不想为难神医。 神医得了许可赶紧起身,可身上被五花大绑活动不开,一下没起来还摔在了地上。 楚牧下意识的赶紧过去搀扶,道:“你没事吧!” “多谢陛下!”神医说道。 “好了好了,快起来吧!哎呀,看不出来神医你还挺重啊!”楚牧一把搂住神医后背,居然一下没扶起来。 神医瘦瘦干干的身上并没有几两肉,不过他要是故意使劲,楚牧当然不好扶了。 当楚牧再次使劲时,神医被捆绑的手趁机够到了楚牧的手腕,轻轻的贴了上去,楚牧浑然不知。 不过一瞬,神医那双看不见的眼睛陡然瞪大了,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点,马上恢复了平静。 其实神医早就察觉出异样,刚才楚牧站在他的身前说话之时,他便闻到了楚牧口中有一股淡淡的味道,那时神医还没多想,毕竟这种情况很常见。 而楚牧转述所谓公公中毒的情况,从故事中神医没有听出任何异样。但皇帝的语气和方式让他产生了怀疑。 给人治病解毒了一辈子,神医见过太多伤患,也见过很多托人来询问转述病情的。 但凡是转述的,一般说话少不了“好像是,可能有点,让我想想啊”这类词。而皇帝刚才说得每一句话都十分肯定,出口之前几乎没有多做思考,根本不像是讲述别人的情况。 神医听破不说破,假装自己昏倒趁机在皇帝的脉上摸了一把,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中毒的不是别人就是皇帝! 楚牧将神医扶到椅子上,问道:“你没事吧!” 神医一生痴迷制毒解毒,刚才那一号脉他便陷入了自我的世界,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 看着神医坐在那自言自语,一会皱眉一会窃喜,一会瞪大了眼一会咬着嘴唇,加上他那副不太雅观的尊容,楚牧一下被吓着了。 “神医!神医!”楚牧拍了拍神医的脸,可他毫无反应还是沉静在自我的世界里。 “我去,这怎么还突然入魔障了!”楚牧有些恐惧转身想走。 “陛下!”神医突然一叫,正要转身楚牧一愣,被捆绑的神医几个小碎步走到了楚牧跟前。 “陛下,请问那位公公几时中的毒?” “大约一个月前!” “这个月毒发了几次?是在白天还是夜晚?” “四五次,好像都是在晚上!” “每次毒发可自行缓解,还是非得喝您刚才说的那个茶?” “喝茶缓解的快,不喝反正最后也能缓解!” 瞽神医听闻转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突然转身“望向”楚牧道:“陛下,我再三分析,已经将毒的范围缩小到了三种!” 楚牧一听大喜,道:“哦!快说说!” 瞽神医小碎步走到楚牧跟前,道:“陛下,现在来看,您……身边那位公公应该是中了七色花、烈焰散和金火膏三种毒药中的一种!” “不愧是神医!”楚牧竖起了大拇指,又问道:“神医你再继续问,朕知无不言,咱们尽快确定毒药!” 神医摇了摇头,道:“我没什么问的了!也问不出什么了!” “那要怎么确定,你要见那位公公?”楚牧问道。 神医摇了摇头,说道:“见也确定不了!这三种明毒药都异常怪异,光靠一般的望闻问切判断不出来,不过我能用其他草药来验毒!” “什么意思?”楚牧问道。 “这三种毒药虽然毒发情况类似,但他们属性其实不一样,我可以练出验毒汤,让中毒者喝下,看他的反应来判断具体是哪种毒药!”神医说道。 “那边请神医快快配药,朕带回去给他喝!” “陛下莫急,这验毒汤也是需要配制的,我这没有现成的!十天后我可配出此汤!”神医说道。 楚牧想了想道:“好,朕给你十天!十天再来找你!” “小人一定准时配出验毒汤!” 楚牧故意绷起脸,严厉的说道:“那位公公的事是绝密,对任何人都不许透露!” “陛下放心!”瞽神医恭敬鞠躬道。他从来都是一个嘴巴很严的人,不该说的话绝不会多说一句,更别说此事事关皇帝,他更加不会多嘴。 要知道即使过了十几年他从来都没有提起过曾给永平帝看过病的事,一来皇帝的事他不敢外传,其次也是这么多年永平帝还是没孩子,他也不好意思跟别人说。 “既如此,朕就先走了!”楚牧转身就要离开。 “陛下,请您给那位公公带句话!不要太紧张,这样对身体不好!”瞽神医跟了上来。 “朕帮你转告!” “还有,那个茶对这三种毒都有一定的缓解作用,可以每天泡来喝!” “朕会让他记得喝的!” “另外,请陛下一定告诫他,此三毒皆易在半夜时发作,那个时候尽量不要外出,以免出大麻烦!”瞽神医苦口婆心的说道。 楚牧此时倒是有些奇怪,神医对这事有点太上心了,他不会是猜出什么来了吧! “神医医者仁心,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公公,都能如此上心!”楚牧笑着说道。 瞽神医一愣,想着皇帝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中毒的事,那他也就不要挑明,道:“陛下说那位公公是忠良,所以小人不想让他有事!” 楚牧点了点头,虽然瞽神医看不见,他还是拱了拱手说道:“此事便拜托神医了!”说完楚牧转身就要离开屋子。 可神医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喊道:“陛下!还有一事要注意!” 楚牧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问道:“注意什么?” 神医小碎步上前,一脸严肃的轻声道:“陛下务必提醒那位公公,在解毒之前万不可近女色……” 正文 第110章 马彪和顾斩的往事 幽静的夜晚,四维门东南角那座昏暗并且弥漫着各种怪异味道的小屋门口。 大文皇帝抿着嘴唇涨红了脸,一脸窘迫的看着那位好心提醒的老瞎子,看了许久。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老瞎子的提醒,并且觉得编了一晚上故事的自己很无聊。 或许是久久得不到皇帝的回应,瞽神医觉得皇帝可能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便生硬的微笑起来, 安慰道:“陛下,您也要告诉那位公公切莫沮丧!不近女色只是一时的!要忍住啊!” 楚牧此时怀疑瞽神医当时喝毒药肯定不止毒瞎了眼睛。 “请神医放心,朕觉得他无论如何都会忍住的!”楚牧用明显吐槽的口吻说道。 瞽神医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那便好!” 楚牧揉了揉自己充满着无奈的脸,自己的命现在居然寄希望于这个感觉有点二老瞎子身上,所幸看他再三提醒自己,想来他应该还是一个能靠得住的人。 “朕再重复一遍, 此事万不可透露给任何人!”楚牧厉声说道。 瞽神医对着楚牧点了点头,一脸决然的回道:“请陛下放心!” 楚牧拍了拍神医肩膀, 轻声说了句“神医没事多吃点核桃!”说完转身离开了小屋。 过了片刻,在确定楚牧走远了后,神医忽然笑了起来,笑的很肆意。 因为他一直在苦苦寻找的七色草受害者出现了! 其实通过刚才一系列询问以及那一瞬的号脉,神医凭借多年经验已经判断出皇帝十有八九中的是七色草。 不过确实有一点点可能性是另外那两种毒药,换做是一般人神医直接绑起来研究了,可中毒的是皇帝,他不得不谨慎,必须用验毒汤来确定他才敢着手解毒。 至于皇帝为什么会中毒,他才不关心呢!神医这辈子从来不管这些在他看来旁支末梢的事,他只管治病解毒。甚至连刚才提醒皇帝勿进女色,也不是因为他多关心皇帝,而是怕好不容易碰到的七色草受害者,自己还没治就先死了……… ………… “你们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吧!顾某皱一皱眉头不是……哎!” 虽然顾斩每隔一会还是会喊一下口号,但明显声音和底气都没有之前那么足了。 一个人独处确实会让人胡思乱想,本来已经确定这是皇帝的考验,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顾斩的心理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这不是皇帝的考验? 这个念头在顾斩心中闪过的次数越来越多, 他的心也越来越虚,时刻感知着附近的情况,生怕有人现在突然进来。 因为在神捕营这么多年他很清楚,押而不审是一时的,只要你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将马上面临疾风暴雨般的拷打和审问,顾斩算了算时间,从自己进来到现在,差不多快到拷打的时候了…… 而这时一阵密集的脚步声突然出现了,顾斩心头一紧,期盼着倒霉的是别人,可凭借他的感知能力,能很清楚的判断出那几个人是往自己这里来的! 顾斩闭上了眼,静静的等待着行刑队的到来。 “嘎吱”牢门打开了。 “你们动手吧!我什么都不会说!”心里慌得一比的顾斩表面上维持最后的尊严。 “陛下,到了!” 陛下?顾斩猛地睁开眼,看着楚牧走了进来,仿佛是看到了救世主的降临! 果然这是陛下的考验! “陛下!”顾斩差点没哭出来,道:“顾斩一个字都没说啊!” 出乎他的意料,楚牧并没有露出满意的表情, 也没有投来欣慰的眼神,而是一脸冷漠的看着自己。 陛下这是何意?是不是因为有外人在,所以陛下不能表现出来! 诶,陛下旁边这个傻笑的胖子又是谁? “您是孟达孟总督卫!”顾斩一下便猜出了孟达的身份,他不自觉的一脸崇敬的看着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天下武者难忘其背的高峰。 楚牧看到顾斩现在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神伤,为何自己能信任能用的人,都感觉脑子有点不太正常。 “顾斩!”楚牧冷冷的看着他,说道:“你从实招来!” 顾斩一脸懵的反问道:“真要从实招?不好吧!” “你是在跟朕开玩笑么?”楚牧厉声喝道,但怕顾斩把不该说的说了,马上又道:“朕是来问马彪案的,不是来问其他闲事的!” “马彪?马侍郎么?”顾斩自是知晓马彪被抓的事,但一点也不清楚这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孟达微微一笑,说道:“顾神捕!” 顾斩听到孟达称呼自己神捕,心中那个美啊!赶紧热情回应:“诶,孟总督卫有话请说!” “神捕久在神捕营应该知晓,在咱们这种地方想装傻是混不过去的!尤其陛下现在亲临,神捕最好如实相告,否则我只好让神捕见识见识四维门的手段了!”孟达一脸微笑的恐吓道。 顾斩想了一下,回道:“陛下明鉴,我是真不知道马侍郎的那些事,他策划刺杀英王和什么收买朝廷官员,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 “朕没问你这些!马彪是你杀的么?”楚牧直接挑明了问道。 顾斩一脸惊讶的样子,回道:“马侍郎死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能是我杀的呢?陛下,您搞错了吧!” 孟达一脸微笑说道:“顾神捕,不必装作惊讶,你应该知道在这里演戏是没用的!” 在孟达看来顾斩显然是在演戏,从他被抓来他就一直在演戏,否则哪个脑子有病的会在四维门的地牢里不分昼夜鬼嚎鬼叫。 “我真不知道啊!我和马侍郎无冤无仇,杀他作甚!”忽然顾斩脸色微变,厉声道:“假的!那是谣言,陛下万不可相信!” “什么事我不可相信?”楚牧问道。 “臣知道肯定是有人说了关于马侍郎和我之间的绯闻!那是谣言!绝对的谣言!”顾斩一脸愤怒的,又说到:“没错,臣是知晓马侍郎那种特殊的癖好!但我跟马侍郎只见绝对没有事!” 楚牧一捂脸,道:“你这话说的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你们没事你怎么能知道他这么私密的癖好!” “陛下明鉴,不光我知道,神捕营好些人都在知道呢!马侍郎没事就假装在衙门里加班至深夜,其实就是晚上不想回家,跑去私会那些不正经的相公!”顾斩说道。 “那你和他有什么绯闻?” “陛下明鉴,马侍郎有段时间老是私下使唤我,让我帮他干这干那,后来我发现他有那癖好,我就故意躲着他!神捕营的那些人就那我开涮!说我被马侍郎踹了,陛下明鉴啊!”顾斩解释道。 孟达听闻眉头微微一皱,问道:“那请问神捕,前天夜里你去哪儿了?” “那天晚上,我……”顾斩一下顿住,忍不住看了两眼楚牧。 楚牧一下便明白,那晚上顾斩是出城刨坟去了,赶紧大喝一声,道:“顾斩!你是不是因为朕记恨你,说了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便想逃跑!” 顾斩还算聪明,赶紧跪下道:“陛下啊!惹怒了您,我是真怕!那晚上我发现盯着我的人突然撤了,于是便想一走了之……” 顾斩趁机隐晦的告诉楚牧,他之前一直被人监视。 “可后来一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又能去哪儿呢?便又折回来了,还没进城就碰到了四维门派出的数位高手!” 楚牧听闻问道:“那是你们抓到他,他在往哪个方向走?” “回陛下,神捕确实是在回城的路上!”孟达答道。 “您看,我若是杀了马侍郎,肯定一走了之,岂会回京!”顾斩拱手问道:“请问陛下,到底是何人诬陷我与马侍郎之死有关的?” “是马彪自己说的!”楚牧一点头,孟达将那晚马彪之事的过程说了一遍。 顾斩听得一脸愤怒,骂道:“这马侍郎不是坑我么!死就死呗,最后喊我干嘛!” “或许马侍郎心中最惦念的便是神捕你了!”孟达幽幽的来了一句。 顾斩一听浑身不自在的一抖,赶紧说道:“陛下!这事跟我真的一点一点关系都没有!对了,刚才孟总督卫说马侍郎大约是晚上亥时遇害的,这个可以去查,我那个时候还在东城家中,四维门应该是知晓的!” 楚牧有些疑惑的看着孟达,问道:“四维门派人监视了顾斩?” 孟达点了点头,道:“陛下登基前后出的不少风波,都跟刑部有关,四维门自然是要派人监视!我已经查过了,顾神捕那个时候确实还在家中!” 楚牧有点不耐烦了,道:“你都知道还抓他干嘛呀!害的朕还真以为他有问题呢!” 孟达拱手道:“陛下恕罪!既然马彪死前喊了顾神捕的名,那晚上他又离奇出京,于情于理臣都得请神捕前来!” 楚牧一想,孟达是个连瞽神医都不信的人,抓顾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顾斩一听感觉自己已经排除了嫌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可是陛下,臣依旧觉得此事和顾神捕有关联!马彪最后不会无缘无故的喊神捕的名字!”孟达说道。 “冤枉啊!我最近看见马侍郎都绕着走,跟他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啊!不信,总督卫可以去神捕营问!”顾斩激动地说道。 “神捕莫急!”孟达微微一笑,道:“我没说你和他的死有关,我的意思是说,或许马彪最后是想留下些信息,但他自知来不及了,所以提到了你!” 孟达走到顾斩身边,说道:“神捕刚才曾说,马彪过去经常私下使唤你,帮他做事,不知都是些什么事?” “哼!说起来就气!那马彪完全是仗着自己是我们神捕营的上级,以权谋私拿权压我!逼我去干的!”顾斩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现在马彪是反贼,他必须要与其划清界限。 “神捕也不要生气,慢慢想想,马彪那个时候让你做过什么可疑的事?”孟达问道。 顾斩想了想,道:“一般也没什么,无非是他出去和人应酬,非要拉我去壮他的声势,有时候也让我帮他去盯着他夫人,如果夫人来找他就……!诶,说起盯梢,有件事很蹊跷!” 顾斩突然眼睛一闪,皱着眉头说道:“有两次他去七星街和人应酬,只是让我守在外面,嘱咐我待会有人出来,就偷偷跟踪!” 楚牧一惊,道:“莫非马彪也暗中跟踪过胁迫他的人?” 孟达赞同的点点头,道:“神捕可还记得跟踪具体情况!或者说那人你还记得么?” “那人一直带着斗笠,我没见过真容!不过他不简单!”顾斩回想着冷色说道,“他和马侍郎见完面总是从后门悄然离开,然后在京城繁华人杂之地左转右绕,第一次我还跟丢了!” “第二次我全神贯注,比出任务还小心,整整陪着他在京城转了两个时辰,算是跟到了他最终去的地方!和马侍郎汇报后,马侍郎让我不要跟其他人提起这事,说这是朝廷机密!后来也没出什么事,我也就没有在意!”顾斩说道。 “那人最终去的什么地方?”孟达问道。 顾斩皱着眉头努力回想,道:“我得想想,好几年了都,我记得是在南城,反正是在一个小巷子里,好像是个药铺还是个当铺什么的!我记得不太清楚了!” 牢房之外陪同楚牧和孟达前来的一众中卫中,有一人默默的退后,悄然的消失在了昏暗的地牢中…… 夜已深,南城那家兼卖败火茶的药铺,最后几个扯闲篇的茶客终于尽兴离开,掌柜的疲惫的伸了伸懒腰,招呼着学徒赶紧封上门板准备打烊。 就在学徒将要封上最后一块门板时,一个手伸了进来。 “打烊了!买药明天再来!”掌管有些不悦的说道,住在附近的下九流们经常半夜前来买药,掌柜从不搭理他们。 “掌柜的不好意思,在下又来了!” 掌柜闻声一看,原来是四维门里的那位卧底,赶紧过来掀开门板,道:“怎么了,又腹泻了?” “何止腹泻,这次都拉出血了!”年轻的男子说道。 这个时候出现,掌柜的知道一定是出大事了,赶紧将人请进后堂。 “出什么事了?”掌柜一关上门赶紧问道。 “你这暴露了!”卧底一脸严肃的说道。 “怎么会?这里几乎除了你,谁也……” “两年前你和马彪见面,他派人跟踪过你!” 年轻男子一说,掌柜的脸就垮了下来,道:“想不到马彪还有这一手!” “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这里有什么见不光的东西么?” “没有,那些东西放这里不安全,我都放在郊外的庄子里了!”掌柜的回道。 “那就好!你快走吧!我也得走了!”年轻的男子转身就要离开,边走边伸手进怀中。 “且慢,现在具体什么情况,我能走去哪儿?”掌柜快步过去想要拉住年轻男人再问两句,结果男人一转身顺势一抬手,一枚飞镖直插入掌柜的咽喉。 掌柜想要最后喊一声都办不到,无力的捂着自己的脖子,瞪大了眼慢慢的倒在了地上。 片刻之后,年轻的男人走出后堂,学徒赶紧过来道:“您要走了么!慢……” 最后一个字还没发出来,学徒就被一刀划破了咽喉…… 一炷香的功夫后,年轻的男人已经走在远离药铺的街上,而身后不远处升起了滚滚浓烟。 “当当当!”打更的人赶紧敲锣提醒周围的百姓。 “走水了!” “救命啊!” “老爷们快拿着水桶过来!” 一时间周遭乱成了一锅粥,住在附近的百姓们,纷纷提着桶赶过去救火,唯有年轻的男人与他们相向而行连头也不回。 “轰!”当百姓们将水泼到着火的药铺时,一声巨响,火势不减反增。 听到这一声,年轻的男人彻底的放心了,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快步走向了四维门,全然没发现一旁屋顶上一直有人注视着自己…… 正文 第111章 孟达的手段 时至午夜,即使是天下最为繁华的京城都逐渐归于了平静,灯火寥寥。 而在西城那座占地极大气派非凡的府邸中,一如往日总有一盏明灯彻夜点亮。 此时灯前的老人,却没有像往日一样伏案批阅奏折,而是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一池春水静静发呆。 在寸土寸金的西城,府邸中居然有个湖在常人看来几乎是难以想象的, 如果非要说大文谁配得上这样一座庞大气派的府邸,可能也只有它现在的主人窦鼎之了。 虽然府中百草万花,一池春水无限好,但平日里窦鼎之却并没有时间流连欣赏。 今夜烦闷偶然望向窗外,才发现湖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座颇为雅致的亭子,想来应该是自己那位宝贝孙女干的好事。 窦鼎之看着湖水,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自己带着窦语慢在那戏水, 调皮的孙女不停地将水泼到自己的脸上, 又仿佛看到了四十年前,自己也曾带着长子去河边嬉戏玩水…… 这时窦鼎之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从来都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此刻却一脸惆怅,因为他发现印象里长子的容貌逐渐模糊,任他如何努力都拼凑不出那曾经熟悉的五官…… 本就烦闷的心又多了一份哀伤。 忽然屋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窦鼎之并没有一丝紧张,他家中豢养着不少武艺高强的门客,甚至还有一位天下闻名的高手,不可能有歹人能闯进来。 而府中之人皆知窦鼎之晚上要批阅文书,不喜别人打扰,所以这个时候敢来这里的只有一个人。 “爷爷!”窦语慢的头从门外探了进来。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窦鼎之挑着眉问道。 窦语慢一脸笑嘻嘻的走了进来,道:“我刚才都睡了,结果做梦梦到爷爷,突然好想爷爷!” “哈哈哈!”虽然知道窦语慢是在鬼扯,但窦鼎之还是很受用的大笑了起来, 道:“你是做梦梦到皇帝了吧!” 窦语慢一下便脸上泛红, 跑过来躲在窦鼎之的背后, 道:“爷爷尽瞎说!人家才没有!” “真没有?”窦鼎之故意反问道。 “真没有,真是想爷爷了!”窦语慢回道。 “既然如此,那你也看见爷爷了,爷爷还得看奏折,你就回去接着睡吧!” “别么,还没看够!爷爷您看您的,我在这待会!”窦语慢说道。 窦鼎之笑着点点头,拿起一本奏折看了起来。 窦语慢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想要说话可又不知道怎么张嘴,憋了半天道:“爷爷,朝中今日有什么大事么?” 窦鼎之摇了摇头。 “爷爷今日进宫看太皇太后了么?” 窦鼎之点了点头。 “爷爷……今日看见皇帝了么?” “哈哈哈!”窦鼎之忍不住笑了出来,道:“终于问到重点了!” 看到窦鼎之大笑,窦语慢羞涩的扭过头。 她知道今日爷爷要进宫找机会和楚牧聊一聊,可爷爷晚上很晚才回来,而且直接回了书房,让窦语慢憋得很难受睡也睡不着,只好大晚上自己跑过来问了。 “爷爷越来越坏了!知道我要问什么, 回来也不跟我说!”窦语慢气鼓鼓的说道。 窦鼎之抚着胡子道:“爷爷每天回来得把公事先处理完,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您今天到底见到他了么?和他聊了么?”窦语慢问道。 窦鼎之一脸严肃的叹了口气又点了点头。 窦语慢一下就慌了,赶紧走到跟前问:“怎么了?他又不认账了!他明明那晚上答应了我的啊!你们是不是没说清楚!” 看着孙女着急的样子, 窦鼎之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贯威严的首辅大人,或许只有面对孙女时才会偶尔露出“调皮”的这一面。 “没有,爷爷和陛下这次说明白了!陛下没有反悔!”窦鼎之说道。 “是吧!我没骗您吧!他真的亲口对我说的,不会负我!”窦语慢激动的说道。 之前楚牧来京入宫了许久也没来找她,首辅几次试探,楚牧也没提过对窦语慢的承诺,让首辅以为他是在装傻,想翻脸不认人。 窦语慢更是忍无可忍,在登基大典前夜冲去皇宫找他,还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回来告知窦鼎之,楚牧承诺了不会负她,可窦鼎之却有些怀疑,非要亲自去问一问。毕竟这一段时间楚牧从未提起他和语慢的事,就好像这事不存在一样。 “陛下让我放心,说他绝不会负你!”窦鼎之说道。 窦语慢脸上泛起无法掩饰的喜悦,道:“是吧!我没骗您吧!我就说,他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之前都怪爷爷瞎说,害我还怀疑他!” “哈哈,这还没出嫁呢!就帮着他说话了!”窦鼎之调侃道。 “哎呀!爷爷太坏了!什么出嫁,人家都没想这些!”窦语慢一听出嫁一脸喜悦的嘴硬道。 “你没想,爷爷想了,陛下也想了!”窦鼎之严肃的说道。· 窦语慢一下眼睛就亮了,大声问道:“他说要娶我的事了?” 窦鼎之点了点头,道:“陛下确实提了!不过他是让你别着急,毕竟现在还在国丧之中!” 提到国丧,窦语慢脸上的微笑也消失了,她想起了那位对她很好的永平帝,他才逝去不到一个月。 窦鼎之过来拍了拍窦语慢,道:“等一段时间也好,咱们再看看!陛下到底是不是真心要娶你!” 窦语慢疑惑的扭头看着一脸严肃的爷爷,他不知道爷爷为何会说这话,难道爷爷还在怀疑楚牧么? “你以后也要注意,现在不一样了,你皇帝表叔不在了,可不能跟过去一样随便跑到宫里去!别给那个女人找麻烦的机会!”窦鼎之告诫道。 ………… 四维门那座高塔的顶楼,楚牧站在窗边欣赏着京城的夜景。 他的身后,孟达在案上煮着茶,顾斩则一脸委屈的跪在地上。 顾斩确实觉得自己很委屈。 他辛苦嚎了两天,结果这一遭并不是皇帝的考验,而且好像也没人将自己那些决绝的呐喊传达给皇帝。 更委屈的是,明明自己跟马彪之事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而且还通过自己对跟踪可疑人的回忆,找到了马彪案的重要线索,结果不但没得到嘉奖反而还是让自己跪着反省。 到底要我反省什么啊! “陛下,茶煮好了!”孟达捧着茶杯恭敬的端给了楚牧。 楚牧闻了闻,虽然他也没闻出個什么名堂,但他知道孟达所藏皆是好茶,便赞美道:“嗯!好茶!” 孟达微笑的接受了皇帝的赞美,又倒了一杯递给顾斩,道:“神捕也喝一杯吧!这两天委屈伱了!” 顾斩一脸感激,可算是有人知道他委屈了,颤颤巍巍的接过了茶杯。 “他还委屈?”楚牧转过身瞪着顾斩说道:“你要不是想逃走那晚离开京城,也不会被怀疑!” 顾斩郁闷的看着楚牧,心想我那晚明明是帮你刨坟去了,陛下你不能这么对我啊! 楚牧冷笑一声,道:“哼!还记得朕说过的话吧!” “不知陛下指的哪一句?”顾斩一愣问道。 “见你一次打一次!”楚牧脸色一沉,扭头望向孟达道:“不知总督卫这里可有什么趁手的兵器?” 孟达微微一笑,回道:“只要陛下需要,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皮鞭、火把、梅花烙、血滴子,四维门皆能提供!” 别说顾斩听完吓得一抖,就连楚牧都懵了,怎么血滴子都出来了?那玩意你拿来我也不会用啊!再说了,你说皮鞭火把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罢了!还是朕亲自动手打的畅快!总督卫请回避一下,朕不想让人看见朕动粗的一面!”楚牧阴沉着脸说道。 孟达笑着点了点头,走到皇帝耳边,幽幽说道:“陛下,顾神捕不似神医,他武艺高强,现在小八不在您身边,臣怕如果臣离开,您待会打狠了他万一狗急跳墙……” “他没那个胆子!你尽管去吧!”楚牧心想我又不是真打,顾斩跳个鬼墙。 “陛下,什么时候都不可掉以轻心!您万金之躯容不得任何差错!” 孟达说着走到顾斩面前,一脸笑容的说道:“神捕,得罪了!” 还没等顾斩反应过来,一股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一瞬间顾斩甚至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抬手策动真气想要抵抗,然而他的手还没完全伸展开,孟达便将他的双手握住反向一拧。 一股钻心的疼让顾斩瞬间瞪大了眼,紧紧的咬住牙算是没有喊出声来。可骨头错位时发出的声音,连楚牧听得都一脸恐惧。 当孟达松开手,顾斩的双手直接垂在了地上,看样子是完全断了。 孟达微微一笑道:“神捕虽平日嬉笑,但关键时候还真是条汉子!孟达佩服!” 孟达说着向顾斩点头致意,但一抬起头弹指射出一道真气,打在顾斩胸口。 “陛下,臣已经封了神捕的气穴,他已无法策动真气,双手也暂时被废!臣告退!”说完孟达便拱手离开。 这一切都发现的太快,快的让楚牧猝不及防,他只是想找机会和顾斩单独聊一聊,但没想到孟达突然就下了这么狠的手。 “你没事吧!”楚牧赶紧过去扶起额头青筋直暴的顾斩。 “朕真的没想到孟达他会……”楚牧一脸抱歉的神情。 “陛下,顾斩自从接下陛下的重托,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这点伤算不得什么!”顾斩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他终于得到了在皇帝面前展现忠诚的机会了,虽然这个机会的代价有点太疼了。 “苦了爱卿了!”即使是面对内阁诸公,楚牧都没用过爱卿这个称谓,但看到顾斩现在这副惨状,他觉得喊他爱卿都不足以表示自己的心意。 “你这手?还有刚才孟达那一下,他不会是把你武功废了吧!”楚牧碰了碰顾斩的胳膊,胳膊就像钟摆一样晃荡着。 顾斩深深的吐了口气,勉强笑了起来,道“陛下放心,刚才孟总督卫这几下看似凶狠,实则只是将臣的双手错位,待会再拧回来就没事了!那一指也只是暂时封住了臣的气穴,一个时辰后便会恢复!” 顾斩虽然突然被暴击,但心中却一点也不憎恨孟达。虽然他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但骨子里他也是个铮铮武者。 身为武者,最大的追求就是能和更强的人切磋过招。 诚然,刚才纯是孟达切磋他,但能亲眼看到身为七神之一的孟达出手,顾斩是内心是激动的!当然,这份激动里也有一部分是因为疼。 “来,爱卿快坐!”楚牧将顾斩扶到案前坐下,顺便帮他把两只胳膊搭在了案上。 “多谢陛下!” “朕是真没想到孟达会突然来这么一下!”楚牧说着也是长叹了一口气。 “陛下,莫看孟总督卫总是一脸微笑,臣在神捕营据听说,他心思缜密办事滴水不漏!您刚才让他离开,他知我身手,便绝不会让您身处危险之中!” 顾斩作为受害者还能慢条斯理的帮加害者说话,让楚牧对他也是刮目相看。 “这几天苦了你了!朕知道那晚上你是去办朕交代的事了,却偏偏碰上马彪死了!这几天委屈你了!”楚牧目前别的给不了顾斩,但是温暖的话儿总是能说的。 顾斩一听,感动的起身想要拱手感恩,可发现双手还垂着呢,只得深深的对着皇帝鞠躬,道:“陛下这话让臣无地自容!臣惭愧,没有办好陛下交代的事!” “怎么了?没找到那些尸体?”楚牧惊讶的问道。 “回陛下,臣通过京兆府的关系,确定了那群歹人的埋尸处。那天夜里,趁监视我的人突然撤离,臣便赶紧去到郊外的乱葬岗,刨了一宿坟,挖出了一坑白骨!此事蹊跷啊!” “朕没太听明白,怎么蹊跷了!”楚牧疑惑道。 “陛下,他们是在您被劫那天伏法的,再怎么着,尸体也不会那么快化成白骨!”顾斩解释道。 “哦!”楚牧一听顿时眉头紧皱。 “一般来说,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尸体被下了化骨散等毒药,肉体直接被化了!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尸体被人掉包了!据臣现场勘察,应该是后一种情况!” 楚牧猛地一惊,道:“被掉包了!谁会去调换这群歹人的尸体?” …… 高塔的三楼半,孟达坐在台阶上,即使身边没有人他依旧一脸微笑端着一杯茶在慢慢的喝。 忽然他眉头一挑,说道:“怎么了?” 楼下的昏暗的走廊里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知道是谁了!抓?杀?” 孟达笑着抿了一口茶,摇了摇头,道:“都不用!不用管他了!” “他把南城一座药铺烧了,那里应该我们要找的西原据点!” “知道了!让大家不要停,继续按顾斩提的线索在南城一家一家的搜药铺!”孟达命令道。 “遵命!”过了一瞬那个声音又问道“你坐这干什么?” 孟达撇了撇嘴,道:“陛下要和顾斩说悄悄话,我不便在场!哎,他们的话也是真多,我还等着上去给茶加水呢!” 正文 第112章 四维门中聊四维门 楚牧和顾斩那出苦肉双簧,或许骗过了首辅和太后派去监视顾斩的耳目,但骗不了孟达。 那些耳目只是远远观察,看着顾斩一身伤痛似乎真是被楚牧收拾了。 可顾斩千算万算没算到,神捕营里也有四维门的内线,他在家中怡然自得的吃着橘子,哼着小曲仰望星空, 晚上做着日后飞黄腾达美梦说出的梦话,孟达早就知道了。 试想哪个得罪了皇帝的人,还能每天心情这么好!显然顾斩和皇帝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不过既然皇帝想瞒着孟达,那孟达便佯装不知而且绝不会去打听秘密是什么,他深知了解皇帝的秘密是不利于健康长寿的。 “总督卫!”楼上传来了楚牧的喊声。 片刻之后,孟达便出现在了顶楼门口,还是一片笑容道:“臣来了!” 而屋里顾斩还在卖力表演, 跪在地上恐惧的看着楚牧:“我再也不敢了!绝对不跑了!请陛下饶命!” “放心,朕还没打够,不会这么快要你的命!”楚牧揉着自己的手背,好像刚才真的打过顾斩似的,又道:“你待会离开后,不可跟任何人提及你来四维门的事,马彪之死也不许说出去!总之,在四维门你看到听到的一切事,你敢传出去,朕就将你千刀万剐!” 看着楚牧怒视着瑟瑟发抖的顾斩,孟达一脸微笑,这次他是真的想笑,不过他还是忍住没有笑的太过夸张。 “总督卫可以把顾斩的手接回去了!”楚牧冷冷说道。 孟达点了点头,两步上前将顾斩的双手接了回去。 “派人将他送走吧!对了,再给他一百两银子让他看大夫,快点养好伤让朕以后方便打!” 顾斩赶紧跪地而拜,抬头时给了楚牧一个眼神,表示自己完成新任务的决心。 顾斩离去后, 楚牧又坐回了案前,孟达过来给他倒了一杯水。 片刻之后, 将顾斩送到楼下折返回来的孟达,手里多了一个信封。 “陛下,臣回来了!” 楚牧一脸疲惫的坐在桌边,微微一笑道:“总督卫辛苦了!怎么样,顾斩说的那个药铺找到没有?” “回陛下,四维门正在一间间的找,相信一定能够找到!”孟达不准备马上告诉楚牧那件药铺被烧的事,因为还有些事他需要了解。 说完孟达忽然跪下,长年眯着的眼睛也睁开了,严肃的说道:“陛下,马彪死在了四维门,是臣的重大过失!明日臣会公布此事,责任臣一肩扛起!” 楚牧却微微一笑,倒了一杯茶,道:“总督卫起来吧!来,喝口茶!” “多谢陛下!”孟达起身接过楚牧递来的茶,恭敬的站在一旁。 楚牧抿了一口茶,道:“马彪是自己毒发身亡, 与总督卫又有什么关系呢!” 孟达一挑眉, 看着微笑起来的楚牧。 “小八跟我说过,他觉得你很蠢!”楚牧幽幽的说道。 孟达笑了起来,道:“臣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小八说蠢!这都是蠢到什么地步了!” “小八说,凭四维门的手段,完全可以让谁也看不出马彪真正的死因,可你却非要第一时间告诉朕,马彪是在四维门被人杀害了!”楚牧抿了一口茶,道:“当时朕觉得你并不蠢,对自己的皇帝如实汇报,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蠢事,相反事事隐瞒,那才是一件极蠢的事!” “臣对陛下不敢有所隐瞒!” “不过你刚才说要对外公布马彪之事的真相,这就有点蠢了!”楚牧叹了口气,道:“朕的处境你很清楚,在朝中并无根基,如果你公布这事,内阁或者太后趁机向伱发难,朕为之奈何?朕现在可不能没有你啊!” “马彪这事已经引起了太多波澜,朕也不想再生事端了!所以明天就请你给朕拿出一具谁也看不出异样的马彪尸体,可以么?”楚牧问道。 “臣遵旨!谢陛下!”孟达又要跪下,楚牧伸手拦住了他。 “以后没外人的时候,总督卫不必老是下跪!”楚牧笑着说道,不同于对高光义,对于孟达,楚牧这话多半是出于真心。 这也是他一贯的处事原则,虽然对方完全的忠心与你,但你也得偶尔予以关怀的回应,人与人之间是需要这种真心相处的。 孟达一生阅人无数,看着楚牧的眼睛,知道他这话大概是出于真心。 “好了!马彪被杀的真相,你继续追查!但明面上马彪之死就到此为止了!”楚牧说道。 “臣明白!”孟达点头遵命,拿出那个信封,交给了楚牧道:“陛下,这是您要我查的,在修身殿有一名太监过去是慈安宫的,与黎阳郡主相熟!” 登基大典前的那一晚,窦语慢的纸条突然出现在修身殿,这让楚牧意识到自己身边不光有太后的人,还有首辅或者说窦语慢的人,这让他感觉很不安心。 楚牧看着那名太监的资料眉头紧皱。 “陛下,如果需要,臣可以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孟达提醒道。 楚牧摇了摇头,一开始他确实很讨厌这些藏在自己身边的耳目,恨不得杀了他们,可冷静下来想想这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而且他还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不必了!朕自己去处理!”楚牧将信封收入了怀中。 “还有一封!”孟达又拿出一张纸递给楚牧,道:“这是今日赵义博和陈阿满私会的情况!” 楚牧有些惊讶的接过纸,问道:“这种情报你是怎么搞到的?” 孟达微微一笑,道:“陛下,有人能在您身边安插耳目。那四维门又岂不能在别人身边安插耳目呢?” “你是说,赵义博还是陈阿满身边有四维门的人?” “是他们身边都有四维门的人!”说出这话孟达不自觉的有一丝骄傲! “朕过去是听小八说过一些四维门的事,但没想到四维门这么厉害!”楚牧称赞道。 “陛下,从小八嘴里您又怎么能知晓真正的四维门呢?” 楚牧抬起头,饶有兴致的问道:“那总督卫能否为朕好好说一说四维门呢!” 正文 第113章 朕的家底 午夜时分,在京城最高的塔的最高层,大文名义上的统治者和大文阴暗面的王对坐于案前。 煮茶的小炉上泛起滚滚青烟,一脸微笑的胖子给皇帝倒了一杯茶。 “四维门说起来千头万绪,不知陛下想听哪个方面的?” 楚牧捧起茶杯,幽幽的说道:“反正今晚朕也回不了宫了,总督卫可以慢慢说, 全面的说!” 目前而言四维门是楚牧最能倚重的力量,算是他的家底了,可这家底他还不清楚,孟达总给他四维门无所不能无处不在的感觉,而问小八,那货总是光吹牛说半天也说不清楚。 正好趁今天问清楚, 搞清楚了有多少家底, 日后遇事出手心里也有底气。 “这是臣之失误!”孟达一脸微笑, 道:“按理说,四维门算是陛下的私产,臣早就应该向您报报账了!” “那便请总督卫娓娓报来!” “陛下,四维门之由来臣不赘述了!只谈现在,四维门目前大体分为两大部,即监门和武门,其中监门又分内监和外监,武门又分伐部和守部。”孟达说道。 楚牧蹙眉道:“请总督卫详解!” “内监负责秘密监督大文各级官员和搜集各地民情,让陛下能如实掌握朝中及各地的情况,以免被官员们蒙蔽!外监则是安插在异域各国朝中或民间的细作,让陛下能知晓各国真实情况,若有敌情可提前准备!” “所有官员身边都有四维门的人么?”楚牧问道。 孟达微笑着摇头,道:“四维门毕竟人手有限,难以兼顾所有,不过朝中重臣和各地封疆大吏身边几乎都有内监,异域各邦除西原外,王室之中皆有我四维门的外监!” 楚牧忽然一挑眉, 问道:“朕身边呢?” 孟达似乎对楚牧问这样的问题并不感到惊讶,幽幽的说道:“四维门第一铁律便是不得监视天子!这是太祖定下来的!” 楚牧看着孟达眼睛许久,认可的点了点头,脸上泛起笑容问道:“那伐部和守部又是什么?” “这两个很简单,守部是负责守卫的部门,专门负责保护陛下和皇宫安全,比如如今的小八。”孟达一脸微笑的回道。 “还有你当初提到过的宫中的那只鸮?”楚牧忽然问起。 孟达点了点头。 “皇宫和朕身边只有那个什么鸮和小八,是不是人少了点?” 孟达笑了笑,道:“陛下,四维门一向重质量而非数量。天下皆知我四维门有四大杀手,而这排第一的便是现在守护皇宫的那只鸮!有他在,皇宫无忧!” “朕一直有些担心,现在金刀卫好像听命于太后,如果有事,那只鸮能挡得住金刀卫么?”楚牧蹙眉问道。 孟达摇了摇头,道:“那倒不行!金刀卫皆是精锐,鸮一己之力断然是打不过的!”孟达想了想又道:“不过么,打虽打不过,但绝对有带着陛下安全撤离的能力!况且您身边还有小八,所以陛下完全不必担心!” “小八?”楚牧听到那个熟悉的二货,反问道:“总督卫真觉得有小八在,朕不用担心?他之前也是四大杀手中的一个么?” 孟达笑着咬了摇摇头, 道:“那倒不是,小八之前不属于任何一個部门!他算是臣的……”孟达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该怎么定义小八过去的职务,只好道:“跟班!” “跟班?小八过去是你的跟班?”楚牧有些意外,他以为派到自己身边的必然是四维门之精锐,完全没想到小八原来是孟达的跟班。 楚牧喝了口茶想了想,问道:“跟班之前呢?” “他一直是臣的跟班!”孟达一脸坦然的回道。 楚牧耷拉着眼睛冷冷的看着孟达,为什么你塞了一个关系户到朕身边还能如此坦然? 或许是看出楚牧的质疑,孟达笑着说道:“陛下不要误会!小八可不是一般的人!” 嗯,他吃起火烧来更不一般! 孟达忽然睁开了往常一条缝的眼睛,认真的说道:“臣以为小八如果疯起来,臣真不敢说天下有谁一定能压住他!” 看着孟达认真的表情,楚牧一脸质疑的问道:“小八有这么厉害?” 孟达点了点头道:“小八自己都不知道他有多厉害!”说着笑了起来,又说:“他厉害的事陛下切莫告诉他,小八会骄傲的!” 楚牧依旧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真的很难相信那个酷爱火烧的少年原来是顶级高手,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叹了口气,道:“罢了,总督卫继续说吧,那个伐部又是什么?” “伐部,皆杀伐果断者,也就是专门杀人的部门!”孟达一脸微笑的说道。 楚牧显然没想到还有这种部门,愣了一下问道:“四维门还有有专门的杀手部门啊!他们一般弑杀何人?” “一般来说,碰到穷凶极恶但又武艺高强者,如果各地或刑部处理不了,陛下可将这些人交给伐部!或者陛下想让某些人从这世上消失,又不便声张,也可交由伐部……”孟达说这话时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瘆人。 楚牧显然没想到孟达会这么说,沉默了半天,道:“你的意思是?” 孟达一脸微笑,道:“陛下,臣没有任何意思,只是如实的说明。” 楚牧笑着点了点头,抿了一口茶,又问道:“四维门一共有多少人?” “共一万一千余人,其中上卫七十二,武门监门各一半!”孟达回答道。 楚牧脸上顿时露出兴奋之情,他真没想到原来自己的家底原来有这么厚实,但同时又蹙起了眉毛,因为他不确定上卫代表着什么。 或许是看出楚牧的疑惑,孟达解释道:“四维门的人,按级别分为上卫中卫和少卫,其中上卫解释百里挑一的强者!” 楚牧笑着点了点头,拿起一杯茶刚要喝,忽然问道:“朕不太明白上卫有多厉害,朕就这么问吧!如若三十六位武门上卫联手,金刀卫可灭否?” 孟达听到这话没有一丝慌乱,冷静的答道:“不计后果,可灭!” “金刀卫加上神捕营可灭否?” “不计后果,可灭!” 听到孟达的答案,楚牧差点把茶杯捏碎的手终于放松,长舒了一口气,起身走到窗边远远的看着依稀可见的皇宫。 这一刻楚牧心里终于有了底,原来自己还是有一些家底的,也不是谁都可以拿捏的! 楚牧一脸兴奋的坐回了案边,说道:“你刚才说的,让朕心里有了底!不瞒你说,朕正在着手组建自己的人马!想要在为公殿踏实坐着,朕必须有自己的人!” 孟达笑而不语,点了点头表示对这话的赞同。 “朕目前能用的人不多,身边只有小八,宫外靠着你以及四维门,虽然现在知道四维门的实力,让朕放心不少,但这还不够!所以今日比试朕让你帮助田威,便是想将留在身边,试着培养成朕在军中的嫡系!”楚牧一脸严肃的说道。 孟达依旧笑而不语,今天楚牧帮助田威的目的,他本就心知肚明。 楚牧说着叹了一口气,道:“可就算加上田威,还是不够!朝中诸公皆人中龙凤,心思一个比一个多,太后那里也是个麻烦!朕自认为经验不足,日后恐难以与他们周旋!所以还想找一个能给朕出谋划策的军师,四维门人才济济,不知总督卫可有推荐?或者总督卫愿为我出谋划策?” 孟达听闻赶紧起身拱手鞠躬,道:“陛下之信任,臣感激涕零!不过臣担不起陛下军师的大任,四维门里也没有这样的人才!” “总督卫是自谦了吧!”楚牧起身扶起孟达。 孟达摇了摇头,诚恳的说道:“陛下需要的是一个能出治国安邦之良策,能辨尔虞我诈之诡计的大才!不是臣这样长年在阴暗中过活的人!” 楚牧想了想才点头,坐回了案前,蹙眉问道:“四维门知晓天下,可知哪有这样的人才?” “陛下忘了,臣从不举荐任何人!”这是孟达一贯的做法,只做好自己的事,从来不在皇帝面前推荐谁也不会诋毁谁。 楚牧想起之前自己让孟达推荐官员,孟达也是这么说的。 “罢了!既如此朕也不为难你了!其实朕倒是知道一人,只是还不太了解!”楚牧婆娑着下巴说道。 “不知陛下想的是谁,或许四维门里有他的资料!”孟达举着小炉一边给楚牧续水一边说道。 楚牧蹙眉问道:“总督卫可知过去英王身边的那位郭先生?” 听到郭先生三个字,孟达一愣差点把水倒在了案上,扭头凝望着楚牧问道:“陛下岂会知晓此人?” “还不是总督卫送来英王的档案,朕才知道的!” 孟达曾在英王入京前夕,借小八的手将英王的档案送到了楚牧手中。 在那本记录了英王生平的册子里,记载了英王身边有一位姓郭的先生,屡次在关键时刻出谋划策相助于英王。 而在三年前那次永平帝重伤的风波中,英王优柔寡断既没登上皇位又和永平帝产生嫌隙,最终黯然离京,只留下一句“若郭先生在,不使本王至此……” 正文 第114章 半夜走亲戚 “不知四维门可有这位郭先生的档案?”楚牧看到刚才孟达那一瞬的惊讶,便知道他肯定留意过这个人。 英王的档案上记录了英王非常尊重这位郭先生,屡屡向其请教,几次关键时刻英王也是靠郭先生的献计从而渡过难关。 可英王档案上却没有关于郭先生这个人的介绍。 孟达很快恢复了往常的微笑,回道:“四维门确实留意过这人,不过并没有他的档案!他的事基本全记在英王的档案上了!” 楚牧蹙眉问道:“哦?可上面也没写过这位先生的具体情况啊?连他年纪籍贯都没有啊!” “说来惭愧,虽然臣曾派人专门调查过他, 但所知不多,实在没什么好记录的!”孟达回答时还有些惆怅。 “哦?”孟达这么一说让楚牧更感兴趣了,问道:“连四维门都查不到他的资料?” 孟达微微一笑,解释道:“陛下,非要查清楚当然没问题,无非拿下审问, 可这不是四维门的风格。监门调查一向是暗地里进行, 持续观察并且多方了解, 而且最忌让当事人察觉。可偏偏这个郭先生从没有跟人说过他的过往,过去在英王身边也是深居简出,内监的人探查了许久依旧所知甚少!” “能让四维门一无所获,这位郭先生倒是挺神秘的!”楚牧感叹道。 “也不是一无所知!”孟达抿了一口茶,又道:“虽然此人从不提及过往,但我们还是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什么蛛丝马迹?” 孟达想了想回道:“虽然这位郭先生从没有说过他的故乡在哪儿,但我们的人长期跟踪观察他,发现他平日喜好饮绿茶,偶尔早食会吃甜豆腐脑,端午则是食肉粽,因此判断他应该是南方人。他为数不多几次参加英王的私宴,对海鲜尤其是生食贝蟹很感兴趣,在结合他说话时不经意露出的一些口音,他的故乡应该是临海道或者泉门道。” 楚牧听闻笑了起来,印象中四维门调查应该是很高大上的,没想到竟是从人家每天吃喝上找线索。不过正所谓见微知著, 这么一观察在一分析确实很有道理。 “其人如何?”楚牧问道。 孟达想了许久,幽幽冒出来一个字。 “贱!” “贱?”楚牧没想到孟达会这么评价郭先生, 问道:“何出此言?” 孟达笑着说道:“这位郭先生性格乖张自视甚高,明明好好的话从他嘴里出来便成了口出恶言。当年英王身边的人都被他嘲讽过,要不是英王护着他早就被王府的人打了!” 楚牧听闻哈哈大笑,原来是个神秘的嘴贱人! “当年英王曾引荐他与张渊张阁老,不想话不投机,他连张阁老都敢损,当面说他满嘴仁义道德空谈误国!差点把张阁老气背过去!”孟达继续说道。 楚牧听闻边笑边点头,嘴是贱了点说的倒是对的。想不到这個郭先生还是个嘴炮王者。 前世楚牧便被不少人说过嘴贱,现在知道郭先生跟自己是一路人,对其更加有了兴趣! “这是个妙人啊!”楚牧感叹道,说着起身看着窗外还高悬当空的明月。 忽然楚牧一转身一脸兴奋的说道:“现在反正朕也回不了宫,不如总督卫陪朕去走走亲戚?” ………… 二曜大街上英王的府邸里,英王一个人静静的靠在后院的大树上,仰望着漫天星空。 自从马彪被抓后,除了那次去找张渊以及进宫参加登基大典,他便再也没有出门,他知道府外一直有人在监视他,或许是太后的人,或许是首辅的人, 或许也有新皇帝的人。 所以这段时间无论是谁来拜访他都不见, 也不出门,免得再生事端。 他准备明天就进宫当面向楚牧辞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继续巡游四海过自己的闲散日子。可又还有几件事压在他心底,他想对楚牧提出,可又不知怎么开口。 烦闷的望着满天繁星,过了许久有一颗星星格外闪亮吸引了楚策的注意,它为什么如此明亮,会不会就是永平帝呢? 楚策久久没有像神经病一样和那颗闪亮的星星对话,只是久久的望着他,不时露出浅浅的一抹微笑。 “皇叔好雅兴啊!” 英王一愣猛地一扭头发现楚牧就在自己不到十步之外,惊讶的他连行礼都忘了,只是呆呆的看着楚牧道:“陛下?” 英王完全没想到楚牧会出现在自己家中,更没想到楚牧有这般神通,能在自己浑然不知的情况下突然出现。 再定睛一看,楚牧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微笑的胖子,正在对自己点头致意。 英王哑然一笑,有这个胖子在,这事好像就不是那么奇怪了。 “不知陛下驾临,臣……”英王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坐在地上,赶紧起身上前行礼。 楚牧伸手一拦,道:“此间只有你我叔侄二人,皇叔不必如此!” 英王从来都不是那么做作的人,你既然拦着我也就不拜了。 “我夜不能寐,忽然想起皇叔便不请自来,想不到皇叔也是个夜猫子,这个时候还在赏月,看来我们叔侄都是熬夜人啊!”楚牧说着笑了起来。 一个小小的玩笑,一下让气氛轻松了下来。 “不知陛下要驾临,也没有准备,请快移步正堂,我让人为陛下沏茶准备点心!”英王伸手一请。 楚牧摆了摆手,道:“谁也别叫,我们就在这席地而坐,看看满天繁星岂不快哉!” 说着楚牧就很爽朗的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可没想到草上沾满了露水,一下感觉裤子都湿了,只得强忍着保持微笑。 英王比楚牧有经验,自是知道满地晨露,反正皇帝坐着自己并肩而坐也不好,便很自然的蹲了下来。 孟达上前一拱手道:“陛下英王慢聊,臣在外面守着!”说完很识趣的离开了。 “自从皇叔来京,我一直想和皇叔聊聊,只是这前前后后发生不少事,加之在宫中人多耳杂也不方便,今日得闲便深夜来访了!”楚牧说道。 “陛下来的好,本来臣明日也准备进宫求见!”英王回道。 楚牧假装很惊讶的看着英王,说道:“是么,那我来的还真是巧!” “臣是准备当面向陛下请罪!”英王站起身来一拱手。 楚牧装作一脸错愕,道:“皇叔这是为何?” “臣入京后引起了不少风波,更是让陛下发下重誓。陛下大仁大义事后没有怪罪,但臣不能装傻!”英王鞠着躬说道。 “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想装傻,皇叔何不陪我一起装傻呢!”楚牧笑着说道。 “陛下装傻是大智慧,臣要装傻就是大不敬了!” “哈哈哈!没那么严重!皇叔快坐下吧!”楚牧抬手去扶英王,但英王一动不动。 “请陛下降罪于臣!否则臣这心里过不去!” 楚牧叹了口气问道:“那皇叔觉得我应该怎么降罪呢!” “臣已经写好了请罪的奏折,自请革去王爵,望陛下恩准!”英王坚决的说道。 楚牧冷冷的看着英王,道:“我知道皇叔这是希望用王爵换一个日后的太平!” 英王一愣抬头惊讶的看着楚牧,他没想到眼前这个他认为没什么城府的年轻皇帝,居然看出了自己的目的。 “可皇叔也得为我想想啊!我刚登基就革去天下人敬重的英王的王爵,天下人怎么看朕?”楚牧冷冷的和英王对视。 英王一下哑口无言,他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的想法会这么深远,这话说的让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看重皇叔,也请皇叔能为我多想想!”楚牧说道。 英王赶紧拱手回道:“是臣愚钝,没有想到这样做会有损陛下之英明!” “皇叔岂是愚钝之人!看到满地晨露,便不愿与我同坐,咱俩谁像愚钝之人?”楚牧笑着挑眉看着英王。 英王是没想到楚牧会把这么点小九九挑明,一时也尴尬的笑了起来。 “皇叔不愿坐下,与我一同愚钝乎!”楚牧指了指身边。 英王笑着叹了口气,恭敬的坐到了楚牧身边。 “既然皇叔坐下了,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楚牧看着满天繁星的说着。 “请陛下有话只管明说!” “我什么情况皇叔应该知道,我过去只是一个乡野之人,人家叫我皇亲国戚我都不好意思答应。结果因缘际会居然坐上龙椅。可这龙椅好不好坐,皇叔应该比我都清楚!”楚牧恳切的说着,英王不时点头回应。 “当今朝中太后强势,内阁势大,我是如履薄冰啊!皇叔当年为国建功立业,我从小就听说过,甚为敬重!所以知道皇叔要来京,便一直想和你聊聊,当时你遇刺我一时情急发下重誓,也是担心你真的误会了我!”楚牧说着扭过头凝视着英王。 “说句实话,当时陛下拿登基起誓,臣也是颇为吃惊的!想来陛下对臣是真心相待的!”英王坦诚道。 “我是真想得到皇叔的帮助!朕需要皇叔!”楚牧真切的说道。 英王蹙眉回味着楚牧的话,不敢轻易回应,就怕接茬了又得留在京城这是非之地。 “我知道皇叔是不想在卷入朝廷的争斗了!我不会勉强皇叔留下!只是希望皇叔能给我推荐几位能用之人,辅佐与我!”楚牧说道。 英王依旧沉默,即使此刻他都没有完全对楚牧放心,这个年轻人毕竟接触不多。 就刚才的几句对话,英王便觉得这个年轻人不可小觑,他不敢确定这个年轻人是真的在渴望得到自己的帮助,还是想从自己口里套出依旧忠于自己的官员的名字。 或许是察觉到英王的忧虑,楚牧抬头望向天空似是随口的说道:“我也很想有几位像李侍郎那样的忠臣!” 听到李侍郎,英王脑袋一下就炸了,李侍郎便是李尚武。英王一到京城就听说了,李尚武企图刺杀楚牧,被关在了四维门。此事虽然不是英王指使,但英王知道李尚武这么做是为了自己,而且朝中谁不知道李尚武是英王忠实的拥趸。 过了许久这事也没有下文,英王有心相救李尚武,可又碍于情势迟迟没有行动,那日去找张渊,最后也提出希望张渊想想办法救李尚武,可张渊只是叹气没有点头。 没想到今天这事楚牧自己提起来了。 英王一咬牙跪在了地上,道:“臣有罪!李侍郎是糊涂了才会干出这种蠢事……” “李尚武已经死了!”楚牧轻声的说道。 英王一下懵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楚牧。 “我没有杀他,他是自尽的!他应该是怕连累了皇叔!” 英王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说李尚武是罪有应得,跟他把关系撇干净,但他说不出这种话。 “我知道皇叔想救他一命,可就算我能原谅他,也有人会拿他做文章,他自己也知道,所以昨晚他才会自我了断!”楚牧叹了口气,他不是圣人,有人真心要杀他他不可能会仁慈的随便原谅,但得知李尚武自尽,心里又有一点膈应。 “哎!我会找机会澄清李尚武刺杀朕是误会,免得祸及他的家人,也不会再让人拿这事质疑皇叔!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英王对着楚牧一拜,道:“多谢陛下!”他知道这确实是楚牧能做到的极限了,也算是对自己释出了善意。 两人都沉默了许久,久到孟达以为两人是不是睡着了,还偷偷过来看了一眼。 “陛下!”英王突然开口,严肃的说道:“在朝中臣的人不多了,这几年也备受打压,想来也帮不上陛下!至于军中,除了一些低级军官,其他的早就被……”英王不想这个时候提到永平帝,叹了口气“但还有几位忠义之将,虽然算不上我的人,但臣能保证他们是会忠于陛下的!待会臣会把他们的名字和军职写下来交给您!” 楚牧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前来看他今晚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其实他早就知道英王无心朝政想要离开,那天英王乔装去找张渊,虽然躲过了英王府邸外的监视。但英王可能没想到,张渊家中也有四维门的人,所以英王和张渊的对话早就被孟达报告给了楚牧,楚牧琢磨了很久才想好怎么来和英王聊。 “还有一人!臣要推荐给陛下!朝中宫中破诡云谲,陛下身边需要一位善于谋略的人,而此人必能帮助陛下!”英王一脸坚定的说道。 楚牧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他早就在等英王的这个推荐了,“不知皇叔说的是谁?” “郭放舟郭先生!” 楚牧心中大喜,等的就是你推荐他,但面上佯装不知,问道:“此人有何长处?” 英王想了一会儿,将他和郭放舟从相识开始的故事娓娓道来,虽然大部分的事楚牧都从档案上看到过,但还是饶有兴致的亲耳听英王慢慢讲述…… “臣就是悔不听郭先生言,没有断然离京,才……哎!总之,郭先生除了嘴上不饶人外,决然是一位能辅佐陛下的良才!”英王说完坚定的望着楚牧,他心底一直惦念着郭放舟,希望这回趁机推荐,能将他救出苦海。 楚牧还没回话,孟达忽然出现拱手道:“陛下,时候不早了,该回宫了!” “知道了!”楚牧转身对英王道:“今夜和皇叔聊得很愉快!希望以后还有机会畅聊!我走了!” 楚牧说完转身离开,英王却有些失落,因为楚牧没有接茬关于郭放舟的事。 走了几步的楚牧忽然回头,问道:“对了,那个郭放舟郭先生他现在何处?” 英王大喜,喊道:“郭先生,现在南兴县辖的煤矿挖煤!” 正文 第115章 太监们的战争 东方泛起微微光亮,已经换上四维门制服带着黑色面具的楚牧捧着一摞文书,已经同孟达一道回到了皇宫。 他得快点回到修身殿,否则自己偷偷出宫的事就有可能暴露。 所幸李正那个懒货还在睡大觉,修身殿门口只留了四个小太监听候差遣。 这么早孟达就来了,让小太监们略微感到惊讶,不过他们可不敢随便询问这个可怕的特务头子, 赶紧躬身行礼。 倒是孟达一脸若无其事的微笑问道:“陛下醒了么?” 一个小太监赶紧轻声回道:“还没有动静,应该还没醒!” 孟达点了点头,对着楚牧说道:“你进去轻轻的这些文书放下,千万注意莫要吵到了陛下!” 楚牧一进入殿内放下文书,蹑手蹑脚的就转向了自己居住的西暖阁,一推开门发现上卫黑面和小八已经跪在地上恭候自己了。 未免引起外面人的怀疑,楚牧也未多言赶紧和黑面交换了衣服。 看着黑面走出修身殿,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的楚牧终于松了一口气, 疲惫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正想回塌上稍微歇会,发现小八还跪在地上没起来。 “你干嘛呢?起来吧!没别人了你还跪着干嘛呀!”楚牧走过去轻轻在小八身上踢了一下示意他起来。 哪知小八反手就抓住了楚牧的大腿。 “干嘛呀?”楚牧虽然拿小八当朋友看,但再好的朋友你也别摸朕大腿啊! “陛下!”顶着两個大黑眼圈的小八闪烁着红润的双眼,可怜兮兮的看着楚牧,轻声说道:“以后出宫可不敢把小八留下啊!” “你这是怎么了?你昨晚没睡啊?”楚牧疑惑的问道。 “小八不敢睡啊!黑面……”小八想着上卫黑面还在外面,赶紧小声道:“黑面前辈太可怕了!晚上黑漆麻乌的他都不摘面具啊,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小八……陛下以后出宫还是带上我吧!” 楚牧不禁笑了起来,道“我看你连孟达都不怕,四维门还有你怕的人啊!” “哎呀!总督卫就是个爱傻笑的老头一点不可怕,黑面前辈才是活阎王啊,传闻他有三只眼两张嘴, 舌头都上带獠牙!诶!这么一说他昨晚睡觉没摘面具原来是好事啊!真要摘了不得吓死小八啊!”小八说着撇撇嘴,忽然举得黑面没摘面具是为了自己好。 楚牧抿着嘴唇看着小八, 真心怀疑他是孟达是骗他的, 这货怎么看也不像疯起来天下无人能压制的绝世高手啊! 楚牧伸手将小八拉了起来, 道:“起来吧!不是我不想带你, 这不是需要你留下迷惑他们么!” “哎呀, 您是皇帝, 还需要迷惑谁啊!您没听过说书先生讲的故事么,过去皇帝老微服出巡,谁敢拦着,一出巡还能碰到漂亮娘子,可好了!” 楚牧叹了口气,谁不想这么硬气,还不是自己身不由己,身边一堆卧底监视自己。 刚想到这,殿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两记响亮的耳光。 “他奶奶的,刚才是不是有人来了!”李正瞪着眼质问守在殿外的小太监。 “刚才四维门孟总督卫来……”小太监会还没说完,李正又一记耳光打了上去。 “老子不是跟你们这帮蠢货说过么,谁来找陛下都得通知老子!奶奶的,他来干嘛了?和陛下说话了么?”李正气冲冲的问道。 “留下一些文书就走了,陛下应该还没起来!”小太监怯生生的回道。 李正又是一脚将身前的小太监踢倒在地,道“待会再找你们算账!”说完轻声推开殿门走进修身殿,探头看了看西暖阁,觉得楚牧还没醒,赶紧惦着脚走到放着文书的案前, 拿起一本文书查看。 “嘎吱”西暖阁的门打开,打着哈欠的楚牧走了出来,道:“刚才谁在外面喧哗?” 李正吓得一哆嗦手中的文书都掉在了地上,楚牧自是知道他在偷看也懒得拆穿。 “陛下您醒了,这是刚才孟总督卫给您送来的,奴才正收拾呢!”李正说着若无其事的捡起掉在地上的文书。 “不用收拾了,朕饿了传膳吧!”楚牧看都懒得看李正,扭头对小八道:“伱把那些文书收起来,晚上朕慢慢看!”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皇帝的早膳就被端了进来。 楚牧刚坐下,小八就快步走到了身边,虽然几乎每一顿饭他俩都是一块吃的,但碍于礼制,楚牧不点头小八是不会主动坐下的。 或许是为了提醒皇帝同餐人还没坐下,小八的肚子很应景的“咕咕”叫了两声。 “别叫了,一块坐下吃吧!”楚牧指了指身边的位子。 “既然陛下盛情邀请,小八就不推辞了!”话音刚落一个花卷就被小八塞进了嘴里。 楚牧忙了一个通宵也是饿了,大吃大喝了起来,边吃还边说:“嗯,今天的早膳好!” 小八赶紧点点头,道:“是好!要是有火烧就更好了!” “好吃!该赏啊!”楚牧喝了一口粥后称赞道。 一旁的李正赶紧跪下谢恩:“陛下觉得好吃,就是对奴才最大的赏赐!” 楚牧低下头蹙眉望着李正道:“朕又没说赏你!”抬起头喊道:“主管膳食的公公在么?” “奴才在呢!”一个太监怯生生跪在了殿外。 楚牧摆了摆手示意那太监进来,管膳食的太监低着头慢慢的走进了殿内,稍稍抬头看了一眼李正,发现其正在瞪着自己,吓得赶紧又低下了头。 “你叫什么啊?”楚牧微笑着问道。 “回陛下,奴才叫钱陶。”管膳食的太监恭敬的说道。 “这几天的膳食都不错!朕吃的很好!” 钱陶赶紧跪下磕头:“多谢陛下夸奖!” “在朕这,做的好就有赏!李正,赏他十两银子!”楚牧笑着说道。 “这都是奴才分内的事,不敢受赏!”钱陶回道。 “朕说赏就得赏,而且还不止赏银子!来,这也赏给你吃!”楚牧说着把一个小八盯了好久的包子拿了起来,道:“给,坐着吃!” 钱陶抬手捧着楚牧赏赐的包子,好像捧着王冠一般,一脸感恩的望着皇帝。 “坐下吃!”楚牧拿筷子指了指身旁的凳子。 “奴才不敢,陛下赏赐吃食已经是天恩了,奴才岂敢与天子同坐!”钱陶回道。 楚牧点了点头,继续喝自己的粥,看似随意的问道:“你过去一直在修身殿当差么?” “不是,奴才过去是在慈安宫当差的!”钱陶回道。 楚牧眼睛一亮,饶有兴致的问道:“你是曹公公手下的么?” “回陛下,奴才在曹公公手下干了十来年!” “曹公公是个好人,他手下的人必然也不错!” 依旧捧着包子的钱陶鞠躬道:“陛下谬赞了!来修身殿前曹公公特别嘱咐要好生伺候陛下,陛下能觉得膳食好吃,便是奴才最大的心愿!” “说的好!李正再赏十两,不,赏五十两!”楚牧笑着说道。 李正当着楚牧的面自然是恭敬遵命,但其实一肚子火。他天天在皇帝面前吃瘪,看见皇帝对谁好,他自然是厌恶那人。 楚牧看着跪地谢恩的钱陶,本想在多说两句,但一想第一次也不要表现的过于热情,便收了收情绪摆了摆手,道:“罢了,下去领赏吧!” 李正不悦的说道:“走吧,给你拿赏银去!” 钱陶捧着不舍得吃的包子恭敬退后,小八突然站了起来,道:“你那包子要是不想吃可以还我!” “行了吧你!”楚牧一把抄起一个花卷塞到了小八嘴里,小八一脸郁闷鼓着腮帮子道:“这个没肉!” 看着李正和钱陶离开后,楚牧不禁嘴角一撇笑了起来。 小八好奇的问道:“陛下,这饭有这么好吃么?您这么开心,小八觉得今天这饭和往常一样啊!” “我也觉得跟往常是一样的啊!”楚牧吃完幽幽的说道。 小八疑惑的问道:“那您刚才还赏那个公公!” 楚牧故弄玄虚的说道:“我这不是为了以后能正大光明的带你微服私访,出宫去碰挖煤的嘴贱先生!” “实不相瞒,陛下这话小八一点也没明白!”小八很坦然的说道。 楚牧微微一笑道:“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陛下!”殿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毛愚么!”楚牧望向殿外,道:“进来吧!” 毛愚小碎步走进了殿内,即使这样楚牧依然看出了腿有些问题,一瘸一拐的。 “陛下,阁老门已经到了,问什么时候去御书房?”毛愚拱手说道。 楚牧蹙眉问:“你腿怎么了?” 毛愚下意识收了收腿,名不自然的笑道:“奴才这腿没什么事啊!” 小八还在最后打扫战场,拿着勺子刮盛稀饭的大碗,随口道:“两条腿都是肿的,身上也有伤,气息孱弱,应该是躺了几天刚下床的!” 楚牧听闻皱起了眉头,难怪这几天眉头看见毛愚,问道:“小八说的是真的么?” 毛愚咬着牙咧着嘴,尽量保持微笑道:“奴才真的没事,前两天是有些伤寒所以……” 楚牧起身走到毛愚面前,一把拉起他的裤腿,一条腿已经肿的不成样子了,腿上还有几道深深的伤口,即使已经结痂但仍看得人揪心。 楚牧一脸严肃,道:“不是说没事么!你刚才这是欺君!” 毛愚放下裤腿,一脸委屈的看着楚牧,双唇颤抖着道:“奴才……奴才……” “实话实说,朕给你做主!”楚牧严肃的说道。 毛愚一下子一滴眼泪就流了出来,带着哭腔道:“陛下,奴才一直就是本本分分伺候您,李公公却说我趁他养伤,在您面前百般谄媚,企图取代他的位子!那天……他先是逼问奴才,登基大典前夜陛下到底干嘛去了,奴才不敢说,他就让拿开水烫我的腿,说是让我也享受享受这感觉,后来,后来……又打我,十几个太监打我,我……” 毛愚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陛下请您救救奴才,奴才不想惹事,可就怕……” 楚牧叹了口气正要伸手安慰一下这个可怜的人,还没伸出手。 “陛下!”李正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他刚给钱陶去拿赏金,留在修身殿的亲信就来报告说毛愚趁机进了修身殿,在里面哭了起来,李正吓得赶紧往回跑,银子都还没给钱陶。 李正快步而来,看见毛愚低着头擦眼泪,便知道这小子真的是来告状了! “陛下!这厮可是个小人啊!他肯定在污蔑奴才!”李正拱手解释道。 毛愚一脸惊恐道:“公公误会了!我是来请陛下去御书房议事的!” 李正冷眼质问道:“那还能请出眼泪来了?” 毛愚一事语塞不知所措的望向了皇帝。 李正拱手道:“陛下,这厮平日里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偷奸耍滑,欺压其他小太监和宫女,奴才看不过才管教于他!” “我没有啊!我……”毛愚一脸无辜的辩解道。 “哼!你少在陛下面前装无辜!现在就可以让外面的小太监们来对质,当面揭穿你!我在宫中老老实实十几年,太后才会派我来侍奉陛下,陛下慧眼如炬岂会被你蒙骗!” 在毛愚期待的眼神中,楚牧缓缓的开口道:“太后自然是不会走眼的!李公公虽然平日里做派强势了些,但终归是个实在人,毛愚啊!这里面可能也有些误会,找机会你和李公公解释一下!” 李正一听赶紧拱手说道:“陛下英明,奴才可能也是管教的严了些,日后一定注意!”又扭过头一脸微笑的看着毛愚道:“刚才我激动了些,陛下说这里面有误会,晚上我抽空去找你,咱们把话说明白,以后携手好好侍奉陛下!如何?” 毛愚面如死灰,现在李正装的多和蔼,晚上打自己就会有多恨。他看了一眼楚牧,而楚牧顺势躲开了他的目光。 这一刻,毛愚明白了,皇帝不会为了自己去整太后派来的李正,毕竟谁都清楚现在宫中谁是老大。 “好了,话说开了就好!朕也得去御书房了!”楚牧说着走迈步走出了修身殿。 李正一脸冷漠的看着毛愚,道:“晚上老子再好好和你聊聊!”说完快步出门去追皇帝了。 偌大的修身殿只留下了彷徨无助的毛愚。 ………… 坤德宫内,西门言君坐在塌上,右手托着下巴冷冷的看着面前跪着的人,冷冷的问道:“为何要将我呀?” 毛愚战战兢兢的跪在正堂中间,舔了舔嘴唇说道:“奴才有事想报告太后!” 西门言君一挑眉不禁笑了起来。 “说来听听!” 毛愚深呼了一口气,一脸决然的说道:“奴才想投靠太后!” 西门言君显然没想到这个奴才会说这种花,愣了一下好少见的哈哈大笑起来。 “投靠我?哈哈哈!你倒是有趣!” “奴才是真心想要投靠太后!愿为太后效力万死不辞!”毛愚说着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西门言君笑了许久,又看了毛愚许久,才缓缓问道:“为何?” 毛愚一咬牙将裤腿拉了起来,露出满腿的红肿和伤痕。 “大胆!太后面前成何体统!”站在太后身边的秦坤少见的斥责道。 反倒是西门言君一摆手示意秦坤住嘴,问道:“谁干的!” “李正李公公!”毛愚将李正多次欺辱自己的事,和刚才在修身殿的事全部说出。 “奴才知道,陛下是保护不了奴才的!奴才说不定哪天就会死于非命,李公公有太多的办法可以整死奴才了!奴才想活命,所以只有来找太后了!”毛愚一脸诚恳的说道。 毛愚悲惨的遭遇对于西门言君来说只是一个小故事,她饶有兴致的听完抿了一口茶,脸上看不出半点怜悯,冷冷的问道:“我凭什么要保护你?李正可是我的人!” 毛愚咽了咽口水,大声道:“回太后,因为奴才比李公公有用!宫中大家心里都明白,李公公是去监视皇帝的,可皇帝一直提防着李公公,奴才虽然不知道李公公是否给太后汇报过什么有用的事,但奴才一定能比他更好的帮太后看着皇帝!” “你可知你刚才说的是犯忌讳的话,凭这话把你千刀万剐了都是应该的!”西门言君冷漠的说道。 “太后不管我,李公公迟早会弄死我!反正是个死,我想赌一把!”毛愚嘴上说的决绝,其实心里也是慌得一比,此刻心脏跳的都快要蹦出来了。 “那好!”太后起身走到了毛愚跟前,俯瞰着这位前来投靠的奴才,问道:“你如何证明你比李正有用?” 毛愚一咬牙,道:“登基大典前夜,陛下不是出去散步了,而是去寿安宫和黎阳公主私会了!” 正文 第116章 狡猾的太监 “什么!死了!”张渊大惊失色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全然不像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 “案子还没审清楚呢!”次辅袁复也是一脸惊讶。 已经预料到了几位阁老的反应,楚牧一脸严肃的叹了口气,道:“朕刚听说也是吓了一跳,马彪昨晚突然毒发,虽然四维门的神医及时治疗,但还是回天乏术, 哎……” 张渊不依不饶的问道:“此事蹊跷!四维门得付责任,赶快放他们交出马彪尸体好好查验!” “张阁老莫急,朕已经命令孟达即刻转交马彪尸体给刑部!”楚牧安抚道。 袁复赶紧站了起来问道:“陛下,那些和马彪牵连的官员呢?” “次辅放心,他们还好好的!”楚牧说道。 “陛下,四维门连马彪都保不住,臣要求将牵连的官员全部移交刑部!他们可不能再出事了!否则马彪的案子就成死案了!”张渊拱手说道。 楚牧蹙眉假装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道:“阁老说的有理,朕待会就下令让四维门将他们移交刑部!” 即使皇帝允诺了自己的建议,可张渊依旧一脸不悦,转脸看着首辅,可这位大爷一言不发跟个石头一样端坐在那里。 窦鼎之听说马彪死了,一点也没生气反而感到庆幸,本来马彪和那些被牵连的官员大多属于他的四句派,他巴不得这案子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过他也有一丝疑虑,马彪突然就死了,到底是自己毒发,还是楚牧让他毒发。想到这里窦鼎之缓缓抬起头看着一脸愁容的楚牧。 可瞬间后张渊那张不悦的老脸出现在了窦鼎之的视野中。 “首辅还醒着呢!醒着是不是得说两句!”张渊瞪大了眼睛损道。 窦鼎之瞥了老冤家一眼,缓缓地说道:“陛下刚刚登基,就出了马彪这档子事,已然闹出不少风波。现在他死了,我看也是好事!” “好事?”张渊质问道:“首辅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这么大的案子, 您是想大事化了么?有人在京郊刺杀亲王, 在朝中制造混乱, 能这么就了了么?” 袁复罕见的帮腔道:“张阁老说得对!这事不能就这么了了!马彪的同党一定要全部挖出了,一个都不能放过!” 太后和袁复都准备利用马彪这案子打击首辅,岂能容许这事就这么大事给化没了。 可袁复的帮腔张渊一点不领情,回道:“次辅说我说的对!我却觉得你说的很不对!现在的重点是马彪的同党么?是背后搞鬼的西原!” 习惯于叹气帮腔的高光义,本来已经“哎”出了口,可听到西原马上把调子拉了起来“哎~”。 本来半温不火的窦鼎之也蹙眉看着老冤家,道:“现在议的是马彪的案子,怎么还把西原扯出来了!” “首辅这话就有意思了!当时陛下已经分析出马彪这事背后可能是西原搞的鬼,现在忘了么?”张渊对着楚牧拱手说道。 “我当然没忘,但你也说了可能背后是西原,也可能不是!现在马彪死了,真相到底为何犹未可知,当从长计议!”窦鼎之回道。 “又是从长计议!人家都埋伏到朝中了,还从长计议!”张渊火气又冒了上来。 窦鼎之也不示弱,问道:“那张大人意下如何?发兵讨伐之?” “本来便该伐之!我堂堂大文还能惧怕西原么!”张渊说着往前走了一步。 窦鼎之岂是认怂之人,你敢向前一步,我就走三步!两人直接就顶上了。 “书生意气!”窦鼎之大声喊道。 张渊冷笑道:“老头子书生了一辈子,庆幸自己还意气着!不像某些人,当年也是意气风发, 如今却成了瞻前顾后的懦夫!” 看着两位重臣在那对峙,楚牧一脸愁容,假装起身想劝,起到一半又坐了下来,捂着额头唉声叹气。 其实他一点也不哀愁,看到几位阁老并不总是意见一致,他高兴还来不及。而且这火又没烧到自己身上了,万一去劝了,两个人要他表态那才是朕麻烦了。 看到皇帝无可奈何的叹气,最爱叹气的高光义只好挺身而出,上前劝道:“两位都冷静,咱们就事论事么!” “现在就是在论事,论一论首辅对西原是什么态度!”张渊怒目说道。 “哼!我对西原什么态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做对大文有利!”窦鼎之不甘示弱的喊道。 这种局面袁复也不好装傻,走了过来笑着说道:“其实二位说的都有道理!” “你少在这和稀泥!大是大非面前说这不咸不淡的话,我看你也是懦夫!” 袁复是没想到张渊这火怎么一下烧到自己身上来了,一下火气也上来了,道:“张大人可以说我懦夫!但真要讨伐西原,粮草何来?现在国库什么情况在座都知道,真要打必然就得增加税负,我就怕到时候又有人大仁大义的为民喉舌,说什么百姓苦民不聊生的轻巧话!” 袁复这话并不是胡乱指责,因为这就是二十多年前张渊拦住武宗御驾时大声疾呼的,当时张渊的原话是“胜,陛下功百姓苦,不胜,众将责百姓更苦!” 眼看现场有些失控,楚牧终于站起身来,说道:“罢了!诸公先坐下,有话大家好好说,都是为了大文,不要伤了和气!” 皇帝虽然从头到尾都在那不发一言,可发话了终归是要给面子的,继位阁老拱手遵命,坐回了各自的位子。 但张渊依旧一脸不悦,而且瞪着眼看着楚牧,他很不满意这场争论皇帝一直冷眼旁观,没有自己的立场。 过了片刻,窦鼎之平复了心情,忽然说道:“陛下,臣刚才虽然和张大人有些争执,但这是议事时经常发生的,请陛下莫怪!” 楚牧微笑着点了点头。我才不怪呢,你们俩在我面前掐了好几次了,早就习惯了。 “其实张大人说的有道理,对于西原我们得早做打算!”窦鼎之说着目光柔和的看了一眼张渊,张渊见状点头算是回应。 窦鼎之早就摸清楚了老冤家的路数,典型的吃软不硬。 “不过臣以为现在却不是对西原出手的好时候,一是刚才次辅所言,帑藏空虚难以支撑一场大战!其次陛下刚刚登基,一切当以平稳为上,不好大动干戈!您说呢,张大人!”窦鼎之语气平和的问道。 张渊点了点头道:“渊自知此刻并非与西原算账的好时候,只是不想马彪这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对西原也得要早做打算!” “嗯,其实还有一点,刚才大家说我是想大事化了,没错,我确实这么想的!”窦鼎之坦然的说道,在座的人皆吃了一惊。 “因为太丢人了!我堂堂大文的刑部侍郎居然被西原控制,还在朝中搞出了这么多风波!诸位试想,这传出去我大文岂不是成了笑话!”窦鼎之说着环顾四周,另外三位大臣被他说的一脸严肃的点头赞同。 一个国家尤其是权利的最高层,一定要保持权威,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权威是国家正常运行的根源之一。 在座的阁老们当然知道,一旦这事真传出去,必然会损害国家乃至皇帝的权威,于国不利! “所以我主张马彪案不宜扩大,更不能定性为西原的阴谋!”窦鼎之顿了一瞬继续道:“但西原我们得开始多加注意做好准备,大文泱泱大国,不出手则矣出手便得是雷霆之击,将西原彻底打服!” 这一番有理有据的话一说,另外三位阁老谁也没法反对,虽然他们各自心中都还有盘算。 楚牧冷眼旁观,不禁佩服窦鼎之的水平,这一番话兼顾面子和里子、大道理和现实,任谁也不好反对,轻而易举的达到了将马彪案大事化了的目的。 这也正是楚牧的目的,其实今天他回宫前已经让孟达派人提前将马彪之死告知了首辅,并转达自己希望马彪案到底为止的想法,楚牧知道首辅也是一样的想法。 而且提前告知窦鼎之,也是隐隐的传递了自己的信任。被提前告知和开会才知晓,这种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 果然窦鼎之说完转身回座之时,趁机对楚牧点了点头,虽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做作,却是一个善意的回应。 本来楚牧以为今日的小朝会圆满落幕,但他还是太年轻了。 刚刚达成共识的内阁,没一会儿又因为谁来替补那些被马彪牵连的官员吵了起来。 而且出乎楚牧意料的,他们吵得比刚才还起劲。 殊不知马彪案的如何处理是大是大非的面子问题,而这些空缺的官职的归属才是现实的里子问题。 比起面子,里子有时候才是最重要的! 一个时辰里,老当益壮的张渊先后大战袁复和窦鼎之,积极的举荐清流派的年轻官员上位。 高光义唉声叹气的左劝又劝,一副和事佬的样子,但也趁机提了几个故乡的官员希望能被重用。 最后几个老头争的面红耳赤,都望向在一旁一直看热闹的楚牧。 “陛下,刑部除了这么大的事,必须从外面往里面塞人,打破固有的格局,方才能杜绝再出马彪这种人啊!”袁复拱手说道。 “这话说的还算是有些道理,臣推荐几位饱学正直之士,陛下请看……”说着张渊就掏出来一份名单。 “此言差矣,现在朝廷需要的是能干事的人,不是那些空谈的读书人!”窦鼎之对于张渊居然事前不商量,准备推荐那些清流颇为不满。 高光义一声叹息“哎!还是请陛下定夺吧!” 楚牧看着四人期待的眼神,觉得很好笑。 你们不是喜欢限制我么?还要否决朕决定的权利!现在要我表态?我才不呢! “哎,朕年轻尚浅,对于这些人事的事还不了解!仓促表态于国不利!朕觉得谁来递补这些位子,还是诸位商量出个所以然来,你们达成一致了,想来就是最好的安排!”楚牧一脸诚恳的说道。 楚牧的想法很明确,这份名单他同意谁的,都会得罪一边,干脆谁都不同意!你们不是喜欢争么,那你们就争去吧,让你们争够了妥协出意见来,再来找我! …… 御书房议事刚刚结束,一名小太监便奉李正之命前来坤德宫汇报。 今日多云,不喜阳光的太后难得出来散步,便在院子边走边听小太监复述小朝的情况。 “你是说皇帝最后谁也没答应?”太后看着眼前盛开的鲜花却没有半点喜悦之情,冷冷的问道。 小太监赶紧回答:“是的!陛下让阁老们回去商量出个结果来再来找他!后来说饿了,就离开御书房了!” 太后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往前走,小太监以为没事了,拱手道:“奴才告退了!” “伱们李公公呢?”太后突然发问。 “李公公?他一直跟在陛下身边,不好分身所以派奴才来了!” “皇帝和李公公关系怎么样?”太后问道。 小太监一时无言,他不知道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敢轻易作答。 一旁的秦坤轻声说了一句:“太后面前,不要多想,只管实话实说!” “是!陛下好像不太喜欢李公公,总对他没个好脸!”小太监如是说道。 “皇帝跟哪个太监或者宫女亲近一些?”太后又问道。 小太监想了想道:“之前李公公不在,毛愚毛公公侍奉陛下,陛下好像还算满意,今天看陛下好像对管膳食的钱陶公公态度也还不错!” 太后点了点头,秦坤一摆手让小太监离开了。 “毛愚和钱陶你熟么?” 秦坤赶紧回道:“回太后,钱陶过去一直是在慈安宫当差,而那个毛愚资历不深,和哪个宫都没有什么渊源!” 太后听完走到一处花圃,看见地上有一支花已经垂下看来是要死了,微微一蹙眉。 秦坤感激说道:“奴才失职,待会就让人铲了,换上新花!” 太后抬手一指:“同样一块地,有的花开的好好的,这一朵却垂垂将死!” 秦坤不动太后之意也不敢随便接茬。 “李正还算忠心,可惜死活在皇帝那块地里开不了花。”太后冷冷的说道。 楚牧刚进宫,李正便被安排在其左右,可楚牧一直对他不感冒,什么事都防着他。 太后希望搞清楚皇帝每天见了谁,说了什么,看了什么东西,最好还能了解楚牧想了什么,可李正所知甚少,早已经让太后有些不满。 “李正还是忠心于太后的!”秦坤也知道李正办事不力,所以只能从忠心方面帮着他说话。 “这花先留着吧!能不能开花就看他的造化了!”太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垂花。 ……………… 李正并不知道太后在等着看他的造化,他倒是很感叹钱陶的造化很好。 一连两天,也不知是楚牧心情好还是后厨换了人,每一顿饭楚牧都吃的很高兴,而且用膳的时候还让钱陶陪在左右,介绍每一道菜。 “陛下,这是用刚钓上来的鳜鱼,用猛火烹炸,再浇上香甜的料汁,酥脆带着酸甜!您快尝尝!”钱陶热情的夹了一筷子放到了楚牧的碗中。 小八自然是没人给他夹,但他毫不在意,自己夹了一大块直接塞进嘴里,顿时一脸感动,感觉驴肉都不香了。 看着楚牧没出息的样子,不就是个松鼠鳜鱼么!虽然瞧不上小八,但楚牧也得装作惊为天人的样子。 “哎呀!朕还没吃过这样的鱼!再给朕夹点!” 钱陶一看皇帝满意,赶紧把鳜鱼腹部炸的最好的一块夹了过来,道:“陛下,您喜欢这口味,奴才以后让御膳房多做些这一类的菜!” “好好!朕喜欢!李正给赏!”楚牧高兴的说道。 李正强作欢笑道:“陛下,您喜欢吃固然好!可这甜的东西吃多了可不太……” 楚牧没等他吐出象牙便瞪了一眼这条狗,道:“朕谢谢李公公操心了!” 听着皇帝不悦的语气李正也不好多言,赶紧闭上嘴赔笑。 “诶,钱陶,你管膳食,茶你懂么?”楚牧问道。 钱陶赶紧拱手道:“陛下,奴才起初在慈安宫,便是给太皇太后煮茶的!” “哦!那太好了!待会吃完你便给朕煮一道茶,朕要尝尝你的手艺!”楚牧笑着说道。 “是,待会奴才撤了膳食,便给陛下煮!” “你就专门煮茶,李正,你待会把这些撤了!”楚牧随口一说。 片刻之后,李正指挥着小太监清理吃剩的菜,钱陶端来了刚煮好的茶,看见楚牧已经回到西暖阁,便要端进去。 李正看见走了过来,道:“你负责煮茶就行,我伺候陛下品鉴!” 钱陶惹不起李正,虽不服气也只得将茶递给李正。 可李正还没端住茶,楚牧的喊声便传来了,道:“钱陶茶好了么?” “回陛下,花了!” “你端进来,李正你去弄点点心进来!”楚牧又喊道。 李正咬着牙将茶还给了钱陶,回道:“遵命!” 钱陶如同一个胜利者接过茶,恭敬的送进了西暖阁。 楚牧一品连连称赞,道:“不愧是给太皇太后煮茶的!” “谢陛下夸奖!” “诶,你在慈安宫待了几年啊?”楚牧看似随口问道。 “回陛下,得有十二三年了!”钱陶想了想回道。 楚牧看了看门外,小声问道:“诶,你认识黎阳郡主么?” 钱陶本来微笑的脸一下就僵住了,结结巴巴的道:“黎阳……黎阳郡主?奴才不是很熟!” 楚牧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道:“哦,好吧!” “陛下认识郡主么?”钱陶试探的问道。 修身殿外,李正正趴在窗下一脸得意。 他早就感觉楚牧最近亲近钱陶很奇怪,天天就是那些菜怎么突然就吃的尽兴了! 而且刚才明显是故意支走自己,李正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所以便趴在了窗下探探情况,想不到还真听到了意外惊喜! 原来是为了相好的黎阳郡主啊! 正文 第117章 清耳行动(上) 钱陶入宫多年,早就习惯了察言观色,更善于伪装自己。 听到皇帝提起黎阳郡主,他几乎是本能是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陛下认识郡主么?” 一问完好像才想起奴才问皇帝问题是犯了忌讳,赶紧跪下请罪,道:“奴才昏了头了!” 楚牧倒是满不在乎, 又抿了口茶,道:“起来吧,朕这没那么多讲究,有外人在别这样就行!” 钱陶抬头看着一脸微笑的皇帝,虽然一直给皇帝管理膳食,但之前也没怎么接触。只是听说这位乡野来的皇帝没什么多规矩, 现在看来好像真的是这样。 否则一旁的四维门护卫也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边喝茶边打嗝了。 “哈哈, 有些事你可能都不知道,其实我很多年前就认识郡主了!”楚牧喝了口茶,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哦!”钱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道:“奴才只听说陛下一直生活在楚汉道,还真没想到您还和郡主相识呢!” 楚牧笑了笑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道:“也就是萍水相逢吧!听你说过去在慈安宫当差,故而刚才问问你认不认识她,不熟便罢了!” 钱陶似乎很抱歉的回道:“奴才卑微之人,岂能与郡主相熟,不过郡主过去经常入宫,奴才倒是在旁侍候过几次。” “没事,朕就是随口问问!”楚牧微微一笑,他当然不是随口说说,尤其是面对这个曾经帮郡主传递纸条的卧底钱陶。 当从孟达那里得知窦语慢有个很熟太监在自己身边后,楚牧其实只要点点头,四维门便可以让钱陶马上从这个世上消失,可楚牧并不想这么做。 一来他本就不是什么杀伐果断之人,随意就结束一个人的命,这种事他做不来。二是他并不认为解决了钱陶能解决根本问题, 一个钱陶死了, 难道不会有第二個钱陶么。 所以他想尝试一下别的办法!比如把钱陶策反了! 当然他还得花点时间看看此人有没有策反的价值。 就目前而言,钱陶掩饰的很好,明明知道楚牧和郡主的事,但表现的跟无知少年一样。要不是楚牧有四维门的调查,还真看不出他有问题。 不过策反钱陶也不能着急,所谓欲速则不达,今天只是随口提起窦语慢便行了,再多聊就显得刻意了,搞不好还会让钱陶察觉到自己已经暴露了。 而此时毛愚捧着一摞文书前来,正好帮着楚牧结束了这场点到为止的交谈。 “陛下,这是内阁送来了奏折,请您御览!”毛愚在西暖阁门口说道。 楚牧对着钱陶微微一笑,道:“你煮的茶不错!有机会你再给朕煮!” 钱陶鞠躬谢恩,知道皇帝要看奏折了,便识趣的告辞而去。 殿外偷听的李正则是垂头丧气,满以为皇帝会说点什么秘密出来,结果听了半天就听了个寂寞。不过他也没有离开, 因为毛愚又来了,李正想听听私底下这小子会不会背后告状。 毛愚捧着奏折走进西暖阁, 依旧是一脸微笑, 反倒让楚牧有些尴尬。 “你腿好些了么?”楚牧问道。 毛愚赶紧鞠躬,回答:“劳陛下惦念,已经好多了!” “要不要请御医给你看看!”楚牧关心道。 “陛下说笑了,奴才岂敢劳驾御医!每天我自己都会擦药,真的好多了!多谢陛下关心了!”毛愚一脸真诚的拱手。 楚牧点了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或许是看出楚牧为了之前没有为自己主持公道有些尴尬,毛愚说道:“陛下切莫将之前的事放在心上,奴才知道陛下也有陛下的难处,也知道陛下心里是向着奴才的!” 楚牧起身一把搀扶起毛愚,道:“你知道便好!好奴才!”继而附其耳边轻言:“朕迟早会帮你报仇!” 毛愚听闻瞪大了眼看着楚牧,点了点头,但很快平静了下来。 “对了,陛下,这堆奏折里有一份是张阁老转来的英王的奏折,阁老请您优先御览,看能否应允!”毛愚说道。 “朕累了,跟过去一样,掐头去尾你念给我听!”楚牧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毛愚点头遵命,拿起那本奏折念道:“臣楚策叩首,自臣入京以来,先遇夜袭后……” ………… “臣自知处事不当,反躬自省,深觉惭愧,特自请革去王爵,以谢天下,望陛下恩准!”毛愚背诵完,恭敬的看着端坐塌上的太后。 这两天每天内阁和楚牧之间有什么特别的联系,毛愚都会前来坤德宫报告。 太后听完毛愚所背诵的英王奏折,并没有什么惊讶,因为这事她已经知道了。 “皇帝知道了是什么反应?”太后关心的是楚牧的态度。 “回太后,陛下一开始惊讶,后来还拿走奏折看了半天,奴才最后问怎么给张阁老回话,陛下只说让张阁老等等,他要再想想!”毛愚回道。 太后看着毛愚,点了点头,也不知是赞同毛愚的回答,还是觉得他说的楚牧的反应很合理。 “皇帝没有看出你有什么异样吧?”太后又问道。 “太后放心,陛下绝没有看出异样,还轻声许诺奴才,以后一定会为奴才报仇!”毛愚拱手回答道。 太后又点了点头,问道:“今日四维门可有拿什么东西给皇帝看么?” “回太后,应该是有,奴才看见陛下卧塌上有几本册子,不过不像之前,奴才也不便靠近所以不知道是什么册子!”毛愚回道。 太后抬眼看着他冷冷笑了一声,心想毛愚还是挺有心眼的,看似很平常的说了一句“不像之前”,便是说之前李正不在时他在修身殿负责,什么事都能弄清楚,现在却不方便探查了。言下之意就是希望太后能让他顶替李正的位子。 太后自然不会这么快给予他充分的信任,只是道:“做的不错!下去领赏吧!” 毛愚略有些失望,但依旧恭敬的鞠躬缓慢后退离开。 太后微微一笑,扭头望向秦坤问道:“这小子你觉得能用么?” “老奴问过修身殿的人了,他们都说毛愚这两天一如往常,陛下没有察觉出什么,似乎还对没有为他主持公道有些自责。”秦坤回道。 这时门外太监通报,李正来了! 本来李正每隔两天便会亲自来一趟,当面给太后汇报一下卧底情况。可今日李正来了以后脸色确有些难看,因为他刚才在门口瞧见了毛愚。 毛愚和坤德宫没有渊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是自己差事没办好,太后开始准备后手了? 李正不动声色一边汇报一边观察太后的神情,其实西门言君每次听他汇报都是一样的面无表情。 可能是疑心生暗鬼,李正觉得今日太后面无表情无的格外冷漠。 一如往常听完了李正流水账一般的汇报,太后都懒得多说话,只有冷冷的一句“知道了,下去领赏吧!” 李正鞠了一躬转身往外走,可越走越觉得心里慌,一咬牙,转身回来跪下,道:“太后,奴才还有重大发现!” 西门言君微微一挑眉,道:“哦?说!” “奴才发现陛下私底下和黎阳郡主经常联络!”李正回道。 西门言君蹙眉又道:“有这种事?他们如何能联络?” “修身殿主管膳食的钱陶过去在慈安宫当差,陛下经常通过他与黎阳郡主联络!”李正顿了一会又说道:“奴才建议,钱陶留在慈安宫不好,把他调走!” 说完的一瞬间李正都觉得自己是个天才,虽然刚才他只偷听到楚牧随口问了钱陶两句窦语慢的事,但太后哪知道具体的情况,自己就咬死了陛下通过钱陶和窦语慢联络。反正钱陶确实认识郡主,楚牧最近也确实和钱陶走得近,这里面有没有事还不是随自己说。 而且这是一石二鸟,李正知道太后不喜欢窦语慢,自己养病的时候,就听说太后以为陛下和郡主私会,搞了一场乌龙“抓奸”,最后抓了个寂寞。所以自己说了这个发现,太后十有八九感兴趣,而且说不定还能趁机搞走钱陶! 哼,看他整天在皇帝面前笑的那个贱样。 “很好!伱的发现很好!”太后想了一下微微一笑。 “太后谬赞了!”李正一脸得意。 可惜这个得意来得快消失的更快。 “不过皇帝如果通过钱陶和那丫头联络,那这个钱陶就不能调走!” 太后的话一下让李正心凉了一半。 “我正要看看皇帝到底对那丫头是个什么态度!李正,你日后要多加留意,皇帝和那丫头联络,不管是书信还是传话,我要知道内容!明白么?”太后拉高语调问道。 太后话音刚落李正剩下那一半心也凉了…… ………… 虽然楚牧那天只是随口问了两句窦语慢的事,钱陶当时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但其实他心里产生了警觉,毕竟就是他在登基大典前把窦语慢的纸条放在了修身殿。 皇帝独独对他问起了黎阳郡主,心里有鬼的他很难不产生怀疑。 本来这事他应该找机会告知黎阳郡主,但思来想去他担心皇帝就是等着他联系郡主,再抓他一个现行,于是这两天他装作没事人似的,一点也没做出反常的举动。 哪知道楚牧比他还像没事人,虽然依旧让钱陶伺候他用膳,但再也没提过黎阳郡主。 倒是李正很反常,过去钱陶在皇帝跟前,他就一脸吃了屎的样子。 哪知道这几天却主动让贤,让钱陶伺候皇帝用膳,甚至还把煮茶的工作也交给钱陶,钱陶推辞一下,他还板着脸批评钱陶。 要说人就是很奇怪,楚牧问窦语慢吧,钱陶觉得可疑,楚牧一连三天没问,钱陶又觉得是自己错过了一个契机。 一个能登天的契机! 虽然得到了窦语慢的信任,但窦家再厉害也管不了宫中的事啊!自己不还只是个管皇帝膳食的太监么?自己得和皇帝亲近啊! 登基大典前自己送来了纸条,皇帝一看就去跟郡主私会了!说明皇帝心里有郡主啊!现在皇帝因为太后盯着不好跟郡主见面,他们两人只间不正好需要一座交流的桥梁么! 自己可以成为那座桥梁啊!如果以后皇帝真娶了郡主,那自己不就是第一大功臣! 钱陶思来想去,决定要把握这个机会,虽然绝不能透露自己是当时送纸条来的人。但自己可以慢慢暗示皇帝自己是了解郡主的,也有能力为他给郡主传递消息…… 又是晚膳时。 钱陶热情的介绍着他精心准备佳肴,一旁的李正更加热情的帮腔。 “陛下,这是今天刚捕上来的小河鱼和小河虾,下锅炸的时候都还是活的!听说楚汉道的人都爱这么吃!”钱陶笑嘻嘻的说道。 “哎呀,知道陛下从小生活在楚汉道,钱公公真是有心了!”李正附和着说道。 “还有这一道是用三秦道送来的不足半年的小羔羊烤制的,酥脆味美啊!” 李正咽了咽口水,道:“哎呀,奴才早就听闻三秦道的羔羊天下闻名了!” 看着两人过分的热情,楚牧倒是一脸平淡,道:“你们俩演双簧呢?李公公什么时候改当托了?” “陛下说笑了,奴才是真觉得钱公公为您准备膳食很用心啊!”李正说道。 “嗯嗯,我看是很用心!不过钱公公,三秦道的羔羊好,可我们燕平道的小毛驴也是很好的!你懂吧!”小八说着对钱陶挤了挤眼睛。 钱陶尴尬的点点头,说道:“陛下快吃吧!热的好吃!” 楚牧吃了几口虽然觉得不错,但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钱陶已经上钩了,每次都大加赞赏就显得奇怪了。 看着楚牧没有表现吃的很满意,李正比钱陶都急。他现在最希望楚牧很欣赏钱陶,两人能好好聊聊,最好单刀直入专门聊黎阳郡主,他好搞点情报去坤德宫交代啊! 可偏偏自从在太后面前邀了功,楚牧就不那么热情了,也没跟钱陶再单独聊过,这可把李正急坏了。 这时楚牧看着远处有一盘造型很别致的菜,指着问道:“那是什么啊?” 钱陶心中窃喜,那可是自己精心准备的“引子菜”啊。 “陛下,那是珊瑚菜啊!”钱陶介绍道。 “珊瑚?珊瑚能吃么?”楚牧疑惑道。 “陛下,您误会了,这不是真珊瑚,这是用藕裹上面糊,炸成了珊瑚的样子!本来还可以用其他菜炸,但知道楚汉道的人好食藕,奴才特意让厨子们改用藕炸的!” 钱陶说着将这盘珊瑚菜端了过来,笑着说道:“陛下,您快尝尝,这个菜过去也是黎阳郡主的最爱吃的!” 楚牧抬头一笑,道:“她喜欢这个啊!那我更得尝尝了!” 看着楚牧吃了一大口,钱陶很满意,他准备这个菜就是为了引出郡主这个话题。 更满意的是李正,终于听到这两人提到黎阳郡主了,太不容易了。 “陛下,郡主的嘴可刁了!一般菜她可看不上!”钱陶继续说道。 “哦?她还喜欢吃什么?”楚牧问道。 钱陶假装蹙眉回忆,道:“奴才记得,郡主喜欢吃辣的,越辣越喜欢!” 楚牧饶有兴致的问道:“她还喜欢吃辣的啊!朕也……” 忽然余光瞥见一脸憨笑的李正,楚牧收起了笑脸,道:“不过辣的吃多了不好!” 李正很快意识到是因为自己在场,导致两人不好展开关于郡主的话题,很识趣的说道:“哎呀,奴才这脑子,该去给您水果了!陛下您慢用!” 说着李正就屁颠屁颠离开了,不过也没走远,就猫在殿外面准备偷听。 “其实朕也喜欢吃辣的!可以是无辣不欢啊!”李正一走,楚牧便笑着说道。 “可辣的吃多了不好,容易拉不出……”小八还没说完便被楚牧用一块藕塞住了嘴巴。 “以后你也多给朕上点辣的菜!对了,郡主喜欢吃哪种辣椒?” 钱陶早有准备,慢慢的跟楚牧讲述黎阳郡主过去入宫用膳的故事,楚牧边吃边听,不时插嘴询问。 “啊!吃饱了!这个珊瑚菜吃的很好!钱陶,你去煮个茶来!”楚牧说着打了个嗝。 一看钱陶出门,楚牧不由的笑了起来。 小八塞完最后的羊腿,舒爽的摸着肚子,一脸满足的说道:“这顿菜不错!他们也上钩了!” 楚牧赶紧一拍小八,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没事的!李正在钱陶出门前就走了!”小八一直在感应着外面的情况,自然知道刚才李正在偷听,对楚牧比了大拇指道:“陛下,你真神诶!钱陶还真主动跟你提起郡主了!” 楚牧微微一笑,道:“我晾了他好几天了,他可算是上钩了!他再不主动提,只怕我都快憋不住要提了!” 小八忽然挠了挠头,道:“不过李正好奇怪啊!他比钱陶都还积极,他图什么啊!” “哈哈,你忘了,那天我和钱陶提了一嘴郡主,他不是在窗外偷听么!”那天和钱陶闲聊,有小八的感应,楚牧自然知道李正在窗外偷听。 “看他那样子,肯定是偷听完了去跟太后告密了!估计太后还挺感兴趣,要他继续留意!”楚牧一脸微笑,叹了口气道:“哎!这俩都上钩了!我的清耳行动也可以正式开始了!” 正文 第118章 清耳行动(中) 所谓清耳行动,便是清除潜伏在修身殿的耳目们。 楚牧入宫以来几乎每一天都在这群耳目的监视之下,无论是在修身殿还是御书房,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会被监控。 有话不能随便说,有事不能轻易办,出个宫跟做贼一样,更何况自己还有中毒的大秘密, 生怕被这群耳目察觉了。 虽然有孟达或者小八这样的高手能布下气阵防止窃听,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你老是布气阵,且不说小八那气够不够,只说若被耳目们察觉了异样,太后她们便会知道你在提防着她们,她们便会更加的注意你防备你。 这就有违于楚牧准备装弱小单纯而韬光养晦的原则。 他要的就是各方都觉得自己人畜无害可以掌控, 而自己慢慢成长徐徐图之。 第一步便是清耳行动, 将自己身边的这些耳目都给清除掉。 其实在修身殿当差的,不少都是各方的耳目。但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先把眼前这个对着自己谄媚微笑的钱陶,和窗外那个惦着脚偷听都快踮的抽筋的李正解决掉,其他小鱼小虾就不成问题了。 “陛下,茶快凉了!”钱陶微笑着提醒道。 用过晚膳,楚牧让钱陶在西暖阁伺候着他用茶,钱陶满以为皇帝是要跟他接着聊黎阳郡主,哪知道楚牧往塌上一躺,抱着本书就看了起来,别说聊郡主了,连茶都不喝了。 楚牧就是再等着钱陶喊他,看着那书早就口干舌燥了。他一起身将书半摊在塌上,接过钱陶奉上的茶喝了一口。 钱陶一低头赫然发现,皇帝看的那本封面是《梦中五千年》的书其实里面是春宫图鉴,惊讶的赶紧低下头。 或许是察觉钱陶的异样,楚牧赶紧将书合上,露出尴尬的微笑。 看破不说破,钱陶也回以微笑, 想想皇帝这年岁正是血气方刚之时,既未大婚身边也没个贴身的宫女,喜欢看这种图鉴也是情理之中的。 莫说皇帝了,就是钱陶都有一本这种图鉴,偶尔会拿出来看看过过干瘾。 或许是为了缓解尴尬,楚牧自言自语道:“在这宫中晚上也是寂寥。” 看来皇帝是真觉得孤独了,钱陶微微一笑,道:“陛下孤身入宫,有没有大婚,晚上确实寂寥了些!” “大婚?哈哈,朕还小呢!”楚牧尴尬的说道。 “不小了,在老家村里陛下这年纪娃都生一炕了!要说小,小八才是小!”一旁的小八最耐不住寂寞,以为这是楚牧要扯闲篇,马上凑了过来。 楚牧一脸嫌弃,道:“行,你小,你最小, 天下爷们没有比你小的!”拿起塌上的书扔了过去, 道:“哪哪都有你!无聊你就多读读书!” 小八轻抬一手便接住了那本《梦中五千年》,不高兴的撇着嘴:“大晚上的聊天还不让我说两句, 明知道小八不爱看书,还”无意间翻开了一夜,小八一下子眼睛都亮了,道:“难怪有人说书中有颜如玉,这颜如玉也……妙呀!” “你去那边看去!”楚牧指着窗边,一是让小八躲远点别插嘴,二来也让窗外的李正侦查到自己原来喜欢看这种东西。 楚牧最近在总结自己的表现,突然想起来太后对自己的印象是“寡人有疾寡人好色”,而自己入宫以后把这都忘了,洗澡都不好意思让宫女在场,得修补一下自己“有疾”这个人设了。 “说起大婚,朕记得郡主也不小了吧!她可有婚配?”楚牧端着茶看似随意的一问。 钱陶微微一笑,心想陛下你狡猾狡猾的,明明之前还和郡主在寿安宫私会,现在还装的挺像的。 “先帝在时曾提过为郡主找個好夫家,结果郡主却说她有心上人,不要先帝过问!”钱陶回道。 楚牧马上装作感兴趣的样子,道:“郡主有心上人了?谁呀?”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不过……”钱陶搞得很神秘的小声道:“听闻郡主多年来一直在等那人,也不知是哪家公子,想来必是一等一的大才子!” 楚牧一听故意露出得意的样子。 钱陶暗自窃喜,觉得自己这弯弯绕的马屁拍的真好! 楚牧想了一会,小声问道:“这么多年肯定有不少人上门给郡主提亲吧……” …… 隔天一大早,楚牧和钱陶的聊天的内容便被送到了首辅的家中。 本来还在赖床的窦语慢一听说宫中来信,一下便从床上蹦了起来,把侍奉多年的侍女巧儿都吓了一跳。 从巧儿手中抢过信封,本来睡眼惺忪的窦语慢一下来了精神,但这精神不是兴奋而是沮丧。 窦语慢并不关心朝政,她安排钱陶到皇帝身边,除了那次传递小纸条外,主要的任务便是监视楚牧有没有“绯闻事件”,比如身边有没有漂亮的宫女,皇帝有没有对哪个宫女感兴趣。 为了钱陶潜伏的顺利,窦语慢特别强调没情况就不要联络自己。 万一钱陶暴露了,楚牧发现自己派人盯住他,肯定是不会高兴的。 所以一直以来虽然窦语慢很想念楚牧,也很想知道楚牧每天都在干嘛,但也只能忍着,安慰自己只要钱陶不来信就是好事。 结果今天这信就来了。 “郡主,你不看么?”巧儿看着窦语慢一脸愁容半天拿着信不动便问道。 “巧儿,伱说会不会是楚……陛下和哪个宫女好上了?”往日骄横的窦语慢此刻一脸的窘迫。 “这我哪儿知道啊!您还是打开看看吧!” 窦语慢犹豫了半天把信又还给了巧儿,道:“你先看,如果是不好的事,你就把信撕了!别让我看!” 事不关己的巧儿点点头,直接就把信封撕开拿出信读了起来。 窦语慢看着巧儿读信慢慢蹙起了眉头,紧张的问:“是楚牧干什么腌臜事了么?” 窦语慢生气了是什么事都敢干的,何况直呼楚牧大名。倒是巧儿吓得赶紧说道:“郡主,他现在是天子,岂能直呼其名!还腌臜事!郡主以后可不敢这么说了!” “他敢负我,就是干的腌臜事!”窦语慢瞪着眼睛说道。 “哎呀,误会了误会了!陛下没干对不起你的事!您看!” “真的?”窦语慢一下笑了起来,拿起信默念了起来,看着看着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巧儿,你看,他这几天提到我了!诶,他不会是发现钱陶是我的人了吧!”窦语慢先笑后疑。 巧儿倒是一脸轻松,回道:“不会,你看钱公公不是说了么,这还是几天前陛下知道他是慈安宫来的,随口问过一嘴,后来都没主动提了!这回还是钱公公想帮您打听陛下是怎么想的,他主动提了您才聊上了!” 窦语慢一脸不悦,道:“怎么就随口问一嘴就不问了!知道钱陶出身慈安宫又认识我,他应该天天问啊!难道他不好奇么?” “我的郡主啊!陛下和钱公公又不熟,怎么天天问!再说了,你们之间的事现在陛下也不好到处说啊!得估计影响啊!” 其实理都是那个理,窦语慢自己也知道,但是巧儿在旁这么一说,便觉得这理很有理。 “嗯!有道理!诶,你看,钱陶说他还问有没有人给我提亲,他明明知道我一直在等他,怎么还问这些?” “哎!郡主啊!您平时挺有智慧的!现在这是怎么了,陛下又不知道钱陶是您的人,当然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问问了!当然也可能是陛下觉得您长得如此貌美又是首辅的掌上明珠,怕有别人惦记,所以趁机问问!” 巧儿这么一说,把窦语慢说的眉开眼笑,道:“你是说他吃醋了!” 钱陶也是聪明人,他的目的就是讨郡主开心,同时促成皇帝和郡主。自然是将皇帝提到她时的态度写的热情了些,同时把某些郡主可能不爽的事,比如皇帝没事大晚上看图鉴给省略掉。 ………… 不过钱陶省略这事,李正可不会省略,自打他偷看到小八看的那本《梦中五千年》是挂羊头卖狗肉,如获至宝。 到太后面前大书特书,声称他发现了四维门一直以来给楚牧送来了,根本不是什么机密文件,都是不正经的美人图鉴。 李正在宫中呆久了,扯谎的能力也是宫廷级的。说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想当冒险的才发现了这个秘密,而且图鉴不止一本,是整整一套,一共几十册,分为大文美人篇、乌萨美人篇、山南美人篇等。楚牧每天晚上躲在被子看,其中最喜欢看的是乌萨美人…… 西门言君听着李正绘声绘色的描述,不禁蹙眉,明明让你去探查楚牧和黎阳的事,怎么把这种事探查出来了。 不过反过来一想,楚牧本来就是个刚入京就往大悦楼冲的主,喜欢看这些也是正常,男人哪个不喜欢这些。就连专情如一的永平帝,当年也被西门发现偷偷看过这种图鉴。 太后不禁一笑,想着楚牧入宫以后装的还挺像,也没听说他招惹过哪个宫女,洗澡都要避着宫女,想来是刚刚入宫不敢暴露本性,才装着不近女色的样子。 “太后啊!您是不知道那些个图鉴啊!画的那是跟真的……”李正一看太后笑了,胡扯的更加起劲。 “好了!”太后摆了摆手,道:“点到为止吧!我是让你多留意皇帝和那丫头的事,图鉴的事你倒是说的挺起劲!” 李正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了,道:“回太后,那事奴才也有发现!最近陛下经常和钱陶私下聊起黎阳郡主,尤其是陛下刚看完图鉴,特别想聊郡主!” 太后听闻眉头一皱,道:“胡说!我还不知道你!说话惯常夸张,知道你发现皇帝偷看那种书了,不必事事都提到,生怕埋没了自己的功劳一样!关于那丫头的事,听到什么说什么,再敢夸张我决不轻饶!” 李正顿时一抖,赶紧拱手道:“太后慧眼如炬,是奴才放肆了!可陛下确实经常和钱陶聊郡主,陛下还老问这问那,感觉他对郡主特别关心!” 太后眉头又是一皱,吓得李正赶紧跪下。但太后并不是恼李正,而是担心楚牧真的心里装着窦语慢。 “李正,你回去得好好看着!皇帝任何时候提到那丫头,你都得记下原话!尤其得注意,如果皇帝要见那丫头,不管是在宫中还是出宫,发现了第一时间来报!” 太后知道那登基前夜两人在宫中见过,这俩要是真成了,是她最最不愿看到的事! 本来这楚牧就不如她最先选择的沙侯那样好控制,要是成了窦鼎之孙女婿,她的一切盘算可能都要落空了! ……………… 黄昏时分,孟达一脸微笑的踏入修身殿,李正一如往常的被支开,锲而不舍的趴在窗边做着无用功。 孟达轻轻一摆手,一道气阵便布置好了。 楚牧笑了笑,道:“顺利的话,再过几天总督卫前来,就不用布什么阵了,可以畅所欲言!” 孟达虽然不明白楚牧这话什么意思,可他有分寸从不主动询问皇帝,只是微微一笑。 楚牧本来想分享自己的清耳行动,结果碰上这个也不多问的胖子,有些扫兴道:“总督卫不问问么?” “陛下的事,陛下说臣便听着,不敢多问!虽然不知详情,但想来以陛下之大智慧,必会马到功成!”孟达虚伪的一顿马屁,拍的楚牧也不想说了。 “也罢!过几天就让你看结果!你现在来所为何事啊?” 孟达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双手递给楚牧,道:“陛下,臣已经查到郭先生现在何处,以及其他若干情况,请您过目!” 楚牧看着那张纸条,道:“好啊!等过几天朕就去见见这位郭先生!” “陛下万金至尊,陛下需要,臣可以把他带来!”孟达说道。 “不必了!对于大才,朕得亲自去请才显尊重!殊不知刘玄德三顾茅庐乎!” “陛下爱惜人才,臣敬佩不已!只是此去不近,陛下屈尊前往的话,出宫这么久……”孟达顾虑道。 “哈哈,你不用担心!再过几天我便能随便出宫了,虽然不能太久,但去趟南兴县应该是没问题的!”楚牧坚持要出宫,不光是求贤若渴礼遇郭先生,关键他还得去找瞽神医呢! “陛下,晚膳准备好了,现在要进么?”殿外传来钱陶的声音。 楚牧一笑对着孟达道:“总督卫且等着,朕的修身殿马上就清静了!” 晚膳过后,楚牧依旧让钱陶为他煮茶,西暖阁里泛起阵阵茶香。 钱陶却感觉今晚气愤格外奇怪,皇帝既不看书,也不同他聊天,只是坐在塌上望着窗外。 准确的说,楚牧是望着窗外的明月,本来这个时候他应该对着明月唉声叹气,效果才好。 可窗外面就猫着一个李正呢,楚牧也不好靠窗太近,免得李正没地方偷听了。 “哎!今天的月亮还真圆啊!”楚牧生怕钱陶看不出他是在赏月。 “陛下好雅兴啊!”钱陶端着茶杯过来。 楚牧接过茶杯抿了一口,道:“何来雅兴,唯叹息耳!” 钱陶微微一笑,赏月还能叹息什么,自然是思念佳人了,便故意问道:“陛下是想念什么故人了么?” 楚牧尴尬的一笑,又叹了口气,喝着茶沉默不语。 钱陶见状,道:“陛下入京九五之尊,想念谁便将谁召入宫中一叙!” 楚牧摇了摇头道:“朕是有些想念太皇太后了!” 钱陶是属实没想到皇帝会扯到太皇太后身上,楞了一下才说:“陛下纯孝!” “朕只是觉得太皇太后有些可怜,孤零零一个人躺在慈安宫,每天也就朕去瞧瞧!哎!”楚牧叹了口气,问道:“除了朕,还有人会去慈安宫探望么?” “回陛下,首辅每隔几天会去!还有……郡主有时候也会去!”钱陶说着郡主故意压低了音量。 楚牧心中一笑,这厮上钩了!故意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哦!她也会去?一般什么时候去?” 正文 第119章 清耳行动(下) 看到皇帝如此有兴趣的样子,钱陶心中窃喜。 很明显皇帝是有心在慈安宫和郡主来一场偶遇。 而巧的是郡主回信给钱陶,也询问了皇帝每日何时去慈安宫请安,她也琢磨着在慈安宫与皇帝来一场不期而遇。 钱陶心中暗想,不愧是两个情窦初开的年轻人,上次在寿安宫私会搞出那么大动静,他们还想着偷偷见面, 这该死的爱情啊! 不过钱陶面上看不出一点波澜,还在假装回想,幽幽的道:“郡主来慈安宫可不好说,有时五天来一次,有时大半个月来一次,时而上午来时而晌午至,还真不好说!” 楚牧听闻有些失望点点头, 抿了一口茶,小声道:“哎,也没什么,只是当年萍水相逢,也算故人,想叙叙旧。可若是召见怕有人有闲话,便想……哎,也罢!” “陛下说的是,召见郡主却是不妥,不过么……”钱陶欲擒故纵的说道。 楚牧一听斜着眼看着他,问道:“不过如何?” 钱陶上前一步拱手轻声道:“陛下想和郡主叙叙旧也不难,虽然奴才和郡主不熟,但奴才在慈安宫有熟人与郡主熟识,若陛下放心奴才,奴才可以帮您问问!” 楚牧点点头拍了拍钱陶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二天一大早罕见的没睡懒觉的窦语慢早早起床,自从收到了钱陶的第一封信, 她便感觉会有第二封第三封。 少女怀春孤夜难眠,好不容易睡着, 天一亮她又醒了, 好像再睡一会就会错过第一时间收到信似的。 而钱陶第二封信还真就来了。 信上钱陶又是一番修饰,描述着皇帝有多挂念郡主,他知道郡主爱看这个,投其所好是每一个成功的太监所必备的能力。 得知皇帝和她想到一起了,都想来一场偶遇,窦语慢兴奋的恨不得马上冲进皇宫。 即使巧儿在一旁再三提醒,首辅说过最近入宫当谨慎,小心被太后察觉。可已经被爱情冲昏头脑的郡主哪儿还听得进去这些,当即写信回复钱陶…… 收到窦语慢回信的钱陶,马不停蹄的就赶往了修身殿,虽然这是皇帝和郡主两个人的事,但现在钱陶比他俩还积极。因为他日皇帝若是和郡主修成正果,论功行赏自己必是飞黄腾达,在宫中苦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看见曙光了。 可一到修身殿曙光还没看见,先看见了守在门外的李正,钱陶不由的一抖。 而李正看见钱陶也是一抖,不过是兴奋的一抖。他知道这個又不是吃饭点, 钱陶来十有八九跟郡主有关。 “诶!钱公公你怎么来了!”李正一脸笑容。 钱陶也不慌乱,回道:“我是来问问陛下晚上有什么想吃的, 我好准备!” “哦!这可是个大事,你快进去问问吧!陛下刚刚午休醒来!” 李正这话说的钱陶挺懵,这怎么还是个大事了?最近李正一直怪怪的,看见自己总是笑嘻嘻的,想来是看见皇帝宠信自己,这个势利眼才转变态度。 “哎呀,你来的也正是时候,我有些腹痛得出个恭,正愁找不到人在陛下跟前伺候呢!你快进去吧!”李正说着就捂着肚子小碎步颠颠地走了。 “陛下,奴才钱陶!” 钱陶走进修身殿一通报,却看见西暖阁里楚牧和小八正在对峙。 “给我看看么!小八想读书了!”小八哀求道。 “想读书看外面那本《五千年》去!”楚牧摆了摆手。 “那本五千年没意思,我想看您枕边这本!” “不行!你还小不能老看!” “哎呀!那天是您给我看的,给人勾上瘾了,又不给了!这不是逗小八么?”小八嘟着嘴表示不满。 楚牧叹了口气,心想那天给你看,是为了方便李正侦查,顺便让钱陶感觉朕没拿他当外人,你还看上瘾了。 小八这个年纪正是喜欢大开眼戒的时候,虽然知道那天皇帝给他看是另有目的,但没想到这么好看,一看图鉴深似海,从此火烧是路人。 钱陶看在眼里不禁一笑,他很早就知道皇帝跟这个四维门的护卫关系好,现在他们说这些也不避着自己,看来皇帝心中是真的没拿自己当外人。 不过这纯属钱陶想多了,楚牧真没想演这一出,他也不知道钱陶会这个时候来,今天这纯属小八瘾上来了犯轴。 楚牧懒得搭理小八,扭头看着钱陶,道:“有何事!” “陛下,奴才是来问问您晚上想吃点什么?”钱陶看小八在,之前聊郡主可以,如今要通报重要的事他不敢明说。 楚牧想了想问道:“今晚就吃驴肉,可以了吧!” 小八不为所动,道:“可以,不过小八还是想看书!” 楚牧叹了口气,道:“加一个驴肉,其他的你看着办!” 钱陶点点头却没有离开,楚牧便知道他是有事要说,道:“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奴才是有些事情,不过……”钱陶说着看了一眼小八。 楚牧微微一笑,扭头道:“罢了!小八你出去一下!” “不要,我得时刻守在陛下身边!而且我想看书!”小八嘟着嘴道。 “你时刻守在朕身边?你每天去茅房那半个时辰怎么不说这话?” “陛下这话说的小八确实无法反驳!不过……” “给你给伱!你去茅房慢慢看!”楚牧对于信赖有加的小八有时候也很头疼,将枕边的《梦中五千年》扔给了他,指着门外让其滚蛋。 小八接住书,脸上不由的泛起一阵红润,道:“哎呀,小八好像确实想上茅房了!”说着就颠颠的离开了。 窗外的李正听到马辰龙要出来,赶紧躲到一边,等人走远了,才又小心的扒回了窗下。 连马辰龙都不让听,绝对不是个小事! “说吧!什么事?”楚牧坐回了塌上端起了茶杯。 钱陶快步上前小声道:“陛下,奴才联系到郡主了!” “什么?”楚牧一愣,都顾不上喝茶了。 “也不是奴才,是奴才帮陛下问过慈安宫的熟人了,他们说明日下午郡主会来看望太皇太后!”钱陶轻声说着,笑了笑又道:“如果那时有闲,可去看看太皇太后,顺道……” 楚牧听闻脸上露出止不住的笑容,起身背着手在屋里踱步了一阵,忽然严肃的转头道:“你那熟人能联络上郡主么?” “这个,应该是可以!”钱陶回道。 “慈安宫人多眼杂,朕和郡主同时出现在那里,自然会传开,此事反而不美!”楚牧蹙眉说道。 “陛下的意思是?” 楚牧思忖了片刻,道:“这样,你若能将消息传给郡主,便让她明日申时三刻到长宁宫!” 钱陶点了点头。 楚牧却突然把钱陶一拉,走到了床榻边。拿手沾了沾茶水,在塌上的木桌上写了起来,道:“记住了么!申时三刻!”指着桌上的字,道:“长宁宫!” 钱陶顿时明白了楚牧的用意,笑了回道:“奴才记住了!申时三刻到长宁宫!” 李正听到这个天大的机密,如获至宝,捂着自己的嘴生怕笑出了声音。 楚牧指了指窗外,示意钱陶窗外有人,又点了点木桌上的字,钱陶会心的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谁在那呢?”楚牧突然皱眉问道。 窗外的李正吓得差点心跳骤停,以为自己暴露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所幸楚牧没有走到窗边,听脚步声是走向了西暖阁门口。 “是奴才,刚才看陛下在同人说事,不敢打扰!”一个人缓缓的从门外走出。 楚牧抬头一看,长舒了一口气,笑了起来,道:“毛愚呀!吓了朕一跳!” 毛愚恭敬的抱着一摞文书走了进来,道:“奴才有罪,刚才应该通报的!” “无妨无妨!是来送奏折的么?放那吧!”楚牧指了指一边的案子。 毛愚赶紧捧着文书走向案子那,只是眼睛一直在往塌上的木桌上瞟…… …… “回太后,奴才绝对没听错!陛下和钱陶确认了几次,明日下午申时三刻在长宁宫!”李正跪在坤德宫的正堂里,信誓旦旦的说道。 西门言君高坐中堂,脸上面无表情。正常来说发现了楚牧这么大的秘密,她该高兴,可一想这小子还真惦记着那个丫头,心中又十分不悦。 “太后明日前往,一定能逮到陛下和郡主私会!”李正谄媚的说道。 “住嘴!”太后冷冷的说道:“你还想让我扑个空么?” 李正自是知道上次寿安宫抓奸没抓到,太后大为怒火,赶紧磕头请罪。 “你个蠢货!你也不想想,长宁宫那一片都许久没人居住了,我若是突然出现在了那里,皇帝会不知道是有人告密?你还想不想在修身殿待着了!”太后不屑的说道。 “奴才真是蠢!根本没想到这一层,还是太后深谋远虑!只是好不容易探听到了,总不能真让陛下和郡主能私会上吧!”李正说道。 太后叹了口气,这货忠心是忠心就是太傻了点,道:“这事还非得我亲自去才行么?” ………… 翌日,方才未时,窦语慢便顶着烈日,躲着窦鼎之偷偷出门了。 或许是为了要见心上人,窦语慢精心梳洗打扮了一上午,还洗了个澡。平日里并不喜浓妆艳服的她,今日则是螺子黛、画眉墨、口脂、妆粉、胭脂、花钿、口红纸全往脸上招呼,更穿了一件大红的长裙。 按巧儿的玩笑,窦语慢这一身,再来一个红盖头就可以直接出嫁了! 不到申时,窦语慢前脚刚入宫门,后脚坤德宫便收到了消息。 听着金刀卫描述着窦语慢今日别致的着装,西门言君少见的笑了起来,曾几何时她也是个为了见心上人会好好打扮的少女,只是那已经过去很久了。 虽然她很理解窦语慢的心情,但西门言君显然不会让这个丫头尽兴而来还能尽兴而去。 “安排好了么?”太后冷冷的问道。 一旁的老太监秦坤鞠躬答道:“回太后的话,已经安排妥当,只要陛下和郡主都到了,金刀卫便会第一时间出现救火!”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今日楚牧和窦语慢在长宁宫私会,是个绝佳的机会,只要将两人逮住,便可大做文章。虽然不能把楚牧怎么样,但给窦语慢扣个不检点的帽子那是没问题的。 但关键是要怎么逮,无缘无故的金刀卫出现在长年没人去的长宁宫,鬼都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事后少不了一番扯皮。 所以太后已经提前派了人埋伏在长宁宫,到时候楚牧和郡主一到,埋伏的人就放火,已经准备好的金刀卫便以救火的名义冲进去,“意外”的撞见了一对孤男寡女…… “告诉李卫文,这次要万分小心!可不能再让人跑了!”太后上次功亏一篑就是因为赶到了寿安宫,只发现了窦语慢,楚牧已经跑了。 这种事一旦不能抓到双,便是徒劳,所以这次太后多次嘱咐,要将长宁宫四周都派人守住。 为了以防万一,这次窦语慢一进宫,太后便派人暗中跟踪,以免出什么岔子。 自认为做了万全准备的西门言君,稳坐坤德宫,悠哉的喝着茶就等着申时三刻好消息的到来。 可申时三刻还没到,便传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窦语慢没影了! 窦语慢虽然是来跟楚牧私会,但名义上入宫是为了探视太皇太后,负责跟踪的太监亲眼看着窦语慢进了慈安宫,可过了许久,却不见人出来。 找了个借口进慈安宫一问,发现郡主已经不在了,不知何时从后门溜了。 这个时候太后还算冷静,甚至还冷笑嘲讽窦语慢耍小聪明,反正也知道这丫头会去长宁宫,太后倒也不急。 可没过一会儿,金刀卫首领李卫文神色慌张的赶到了坤德宫。 “太后,金刀卫在长宁宫四处都有埋伏,可根本没看见黎阳郡主的人啊!” 李卫文的汇报让西门言君一下慌了神,问道:“不可能,那丫头已经离开慈安宫了,怎么会没去长宁宫?” 李卫文一脸无辜默不作声,心想你问我,我问谁去? “赶快去找!把金刀卫都派出去,一定要找到那丫头!”西门急躁的命令道。 ……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好像能想象出太后慌乱的样子似的,楚牧一脸轻松的坐在塌上,慢悠悠的品着茶。 小八本来站在门外,这时也笑嘻嘻的跑了过来。 “陛下,小八感应到长宁宫外的金刀卫突然的撤了,像没头的苍蝇似的,在那附近乱转呢!”小八小声说道。 楚牧微笑的点点头,猜到应该是太后已经发现不对了。一想到那个喜欢装高冷的女人,此刻可能正在坤德宫急的团团转,楚牧就忍不住的想笑。 更让他想笑的是一旁的干着急的李正。 李正自是不知道郡主没去长宁宫,他着急是因为时候不早了,怎么楚牧还跟这坐着呢! 可也只能干着急,总不能提醒皇帝去约会吧! “李正,你怎么了?愁眉不展的!”楚牧故意问道。 “奴才没什么,可能是有点困了!诶,陛下,您看今天天这么好,您就不想出门转转么?”李正期待的问道。 楚牧摇了摇头,心想我才不着急呢,得让坤德宫那位再着急一下。 …… 可楚牧没有想到的是,现在的西门言君一点也不着急,甚至还满脸笑意,因为有一个人送来了好消息。 “你说你知道郡主在哪儿?”西门问道。 跪在西门面前的毛愚点了点头,回道:“回太后,郡主现在应该在寿安宫!” “来人啊!派人暗中去寿安宫查看!”太后下了命令才有低下头,看着毛愚,问道:“说说看吧!你如何知道郡主在寿安宫!” 毛愚将昨日所见如实说出,道:“奴才后来进入西暖阁,陛下没有防备我,我偷偷看见,木桌上有用茶水写下的寿安宫三个字!” 西门听闻蹙眉思忖了半天,才说道:“你昨日便看见了,为何昨日不说!” “回太后,奴才毕竟不是一直守在陛下身边,昨日也只是去送奏折时,听到陛下说了长宁宫,无意中发现他同时又在桌上写字,也不知这事前因后果是什么,故而不敢贸然来报!”毛愚解释道。 西门连起来一想,才明白原来楚牧已经在防备李正了,什么长宁宫,那就是说给李正那个蠢货听的。 片刻之后,一位金刀卫跑到了门口,说道:“禀告太后!确实在寿安宫发现了黎阳郡主!” 话音刚落,太后嘴角深深的扬起,而跪在地上的毛愚也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他这次在太后面前立功了。 太后笑着站了起来,走到了毛愚身边,虽然看都没看他一眼,但说道:“你做的很好,今日的事我记住了!” ………… 一时间得到太后命令的金刀卫纷纷隐秘的向寿安宫而去。 而修身殿中,毫不知情的楚牧这时都躺在塌上睡了过去。 门外的李正焦急万分,眼看都快申时三刻了,皇帝居然睡着了,还去不去跟相好的约会了! 无可奈何的他只有不停地在附近走来走去,脚步声越来越大,后来干脆装作咳嗽,咳都都快吐了,终于把楚牧吵醒了。 “什么时候了!”楚牧睡眼惺忪的问道。 “咳咳,陛下,已经咳咳,申时二刻了!”李正边咳边回报道。 楚牧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哎呀,睡蒙了,好昏啊!得出去走走!” 李正大喜,道:“是啊!外面天好,出去走走也好!” “你这么高兴干什么!有待会自己出去散步,不带你!” 李正还假装紧张道:“陛下,可不敢在一个人出去散步了!免得……” “还要你管朕,朕非要一个人去!”楚牧不爽的说道。 “那陛下这次别走远了啊!”李正嘴上提醒,心里想着你赶快去吧! “去,给我沏壶茶,喝完了我再去溜达!”楚牧尽量装的若无其事,并不着急出门的样子。 等李正转神离开沏茶,楚牧拍了拍小八,笑道:“你看刚才李正那个紧张样?” 小八也笑了起来,道:“刚才您再不起来,他就快把肺咳出来了!”忽然又收起了笑容,问道:“陛下,您确定么?这么干还是有风险的!” 楚牧笑了笑道:“没事,不有你在么?” 就在两个人说笑之际。 一脸期待的窦语慢正在寿安宫来回踱步,等待着心上人的到来。 数十位金刀卫高手也已经秘密抵达了寿安宫周围,也等待着皇帝的到来。 而身在坤德宫的西门言君,更是端坐中堂,自信满满的等待着金刀卫传来好消息。 一时间仿佛整个皇宫都屏息而待,等待着皇帝的出现。 可过了许久,也没有看到皇帝的身影,直等到了修身殿传出的一声惨叫…… 正文 第120章 都搞定了 本来高悬的太阳逐渐西落,玩耍了一天的鸟儿也展翅归巢。 而可怜的黎阳郡主还傻傻的在寿安宫等待着自己的心上人,只是心情从期待,逐渐转变为疑惑,又变成了现在的恼怒。 她堂堂黎阳郡主居然被人放了鸽子,看着自己这一身精心准备的长裙,她一时间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傻子! 不过气归气, 其实她心中还有一丝期待,期待着楚牧只是被什么事突然耽误了,现在正往这狂奔而来。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本来愤怒的窦语慢马上一脸期待的转身,却没有看见期待的人。 窦语慢看见等在门口的巧儿归来,赶紧问道:“怎么,是不是他来了?” 巧儿摇了摇头, 道:“我等了半天,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那你过来干什么,接着去等着!”窦语慢没好气的说道。 “郡主,现在都酉时了,我看陛下是不会来了!咱们是不是该走了,待久了别又惹出什么事端来!” “要走你走!我等不到人是绝对不会走的!”窦语慢赌气的说道,而且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她不信一直守在这里,还等不到楚牧的到来。 这一瞬间本来满脸愤怒的她,忽然脸上露出了异色,而且瞪大了眼四处张望。 因为刚才在她耳边出现了一个声音,“别等了!走吧!” “谁?是谁?”窦语慢有些慌张的到处看,可除了巧儿谁也没看见。 “郡主,你怎么了?”巧儿看到窦语慢奇怪的自言自语问道。 可窦语慢却没心情搭理她,因为耳边又传来一句“附近埋伏了金刀卫,皇帝不会来了!” 窦语慢一惊,难道楚牧没来是因为这次相见的事暴露了?不可能啊, 这事只有自己楚牧和钱陶知道, 怎么会暴露? “我凭什么信你?”窦语慢警惕的小声说道。 “捡一个石子, 往你左边三丈外的围墙外扔!” 窦语慢想了一瞬, 弯下腰捡了一个鸡蛋大的石头, 使劲的往左边的围墙外扔了出去。 可扔完什么动静都没有,更没有出现预想中“啊”的一声惨叫。 窦语慢感觉自己是被耍了一样,正要开骂,巧儿赶紧过来,神色慌张的捂住窦语慢的嘴。 “郡主,外面有人!”巧儿小声说道。 窦语慢没发现问题,可练过武的巧儿发现了,一個那么大的石头扔了出去,怎么可能一点声都没有,除非被人接住了。 “这么说外面真有金刀卫?”窦语慢小声问道。 “是不是金刀卫不知道,但我们快走吧!”巧儿说着就拉着窦语慢往宫外走。 窦语慢浑浑噩噩的问了一句“你是谁?是他让你来的么?” 可那个声音再也没有出现了…… 并不知道现在具体什么情况的窦语慢和巧儿,走出寿安宫便一路往宫外跑。 跑了很久确定身后并没有人追来,她们才稍稍放慢了些速度。 可这时前方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气喘吁吁的钱陶朝她们跑了过来。 钱陶跑到窦语慢面前,都没注意对方冷峻的表情,直接说道:“郡主,可算找到你们了, 陛下他……” “啪”的一声, 窦语慢重重的甩了钱陶一个巴掌。 “你给我等着!”窦语慢扔下一句便和巧儿离开,只剩下无辜的钱陶傻在原地。 他捂着红肿的脸,不明白郡主为何会赏自己一个大嘴巴,自己得知了皇帝在修身殿出了意外无法前来,第一时间赶来通报,免得郡主一直苦等,到底郡主为什么要打自己…… …… 这一个时辰里,心情又如过山车的可不止窦语慢,还有端坐在坤德宫的西门言君。 “太后,在寿安宫发现了黎阳郡主!” “太后,金刀卫已经在寿安宫附近埋伏好了!” “太后,李公公传来消息,陛下待会要出门散步,应该是要去见郡主!” 西门言君听着一个又一个的回报,虽然之前被李正的假情报差点搞砸,但所幸毛愚送来了关键的信息,她及时的调整了计划,一切看似又回到了她的掌控之中。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楚牧出发前往寿安宫。 西门言君的内心中,开始有些佩服楚牧的小聪明了,如果不是毛愚,她决然想不到这两人竟然又约在寿安宫见面,明明上次就是在那他们俩差点被抓了个现行。 西门言君得意的一笑,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西门虽不认为自己是魔,但终归识破了楚牧了计划,只等着好消息的到来。 可是…… “太后,申时三刻已过,未见陛下离开修身殿!” “太后,修身殿突然传出一声惨叫,金刀卫正在前往查看!” 一个个没头没尾的消息传回,让本来老神在在的西门言君坐立不安,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喜欢一切事情都在自己掌握着,可现在却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外。 “太后,黎阳郡主已经离开寿安宫,是否阻拦?” “太后,黎阳郡主即将出宫,是否阻拦?” 西门言君捂着脑袋坐在塌上沉默不语,不过才一个时辰她的心情从天上落到了地下,而最郁闷的是,她还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修身殿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过了片刻,终于有明确的消息传回。 “太后,弄清楚了,刚才那声惨叫是因为陛下突发了意外!” 太后马上站了起来,大声的呵道:“把话说清楚,皇帝怎么了!” “回太后,陛下被烫伤了!是、是、是李正李公公给烫伤的!” ………… 此刻有多郁闷,西门言君的步伐就有多快,没多会她就出现在了修身殿的门口。 她要亲眼看看楚牧是不是真的出了意外。 “啊!轻点!啊!啊啊!”楚牧的喊声不时从殿内传出。 修身殿内,匆忙赶来的御医正在为皇帝上药,楚牧红肿的手臂上数不清的小水泡。 李正跪在一旁呆若木鸡。 “太后驾到!” 西门言君快步走入了修身殿,李正仿佛看到了救世主一般。 “太后,太后,奴才……”李正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望着太后。 可西门言君现在根本不关心这个奴才,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从他身边走过。 殿内众人赶紧跪下行礼,连楚牧都举着受伤的手站了起来。 “太后您怎么来了!” 西门言君盯着那只红肿的手臂看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听闻皇帝受伤,我自然得来看看!” “只是一点小伤,何劳太后大驾!”楚牧客气道。 “严重么?”西门看着御医问道。 “回太后,陛下的手是被滚热之水灼伤,目前看还是有些严重的!”御医回道。 “这到底是怎么弄的!”西门言君突然喊道,她真的生气了。 自己精心准备并且一波三折的计划,就因为这么一个意外彻底夭折了,如果这是皇帝的小诡计,她可能还觉得好点。可这么一看还真是意外,这让她胸口那一股火都不知道该跟谁发。 李正一脸恐慌的跪着过来,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陛下要喝茶,奴才也是着急,一不小心就……” 西门言君听完闭上了眼,咬紧着牙关,她实在是太郁闷了,偏偏这个意外还是自己派来的人搞出来,天底下还能比这更让人窝火的么! “皇帝想怎么处理?”西门言君闭着眼问道。 “宫里的规矩我还不是很清楚,就请太后定夺吧!”李正毕竟是太后的人,虽然楚牧现在恨不得砍了李正,但还是决定让太后决定。 西门言君毫不迟疑的说道:“拉出去杖五十!” 李正一听面如死灰。 大文的廷杖可不是开玩笑的,既狠又羞辱人。将人绑在案上,脱去裤子,从金刀卫中选择力壮者,拿着大板子往死了拍,而且每五下还换个人,以免打累了越打越轻。 且不说这五十大板子李正架不架得住,他一个没了宝贝的人,让人扒了裤子,简直比要他命还难受。 “太后饶命啊!太后饶命啊!奴才真是不小心的,看在奴才多年在坤德宫伺候的份上,请……” “住嘴!”西门言君一下脸就沉下来了,这厮这个时候还敢提坤德宫简直是火上浇油。 “还不拉下去!”西门言君一声令下,两名金刀卫便将李正拉出门外。 没一会儿殿外就传来的李正的惨叫声。 西门言君脸上没有一丝波动,但她也不想听到这个叫声,冷冷的道:“皇帝好好休息,这几天不必来请安了!我走了!” “太后且慢!”楚牧说道。 西门言君并没有转身,道:“皇帝还有事?” “太后,五十下会把那奴才打死的!” “哦!皇帝倒是宅心仁厚!” “他也不是故意的,朕也不想他被打死!” 西门言君点了点头,道:“皇帝看着办吧!” “但朕不想在修身殿再看见这个奴才了!”楚牧冷冷的说道。 西门言君终于转过身看着楚牧,道:“他确实不该再留在皇帝身边了!可皇帝身边也得有人伺候!”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楚牧似乎将那只受伤的手举得高了一些,似乎在提醒太后,这就是她派来了人搞的。 “皇帝可有属意的人选么?”西门言君冷冷的问道。 楚牧一脸严肃的说道:“之前有个叫毛愚的公公伺候的还行!不知太后意下如何!” 西门言君凝视着楚牧,转过身冷冷说了一句:“这是皇帝自己的事,皇帝自己决定!”说完便缓步离去。 只是谁也没发现太后此时的脸上嘴角微微扬起…… 月亮逐渐升起,修身殿前太监们正在洗刷地砖上李正受刑所留下的血迹,要不是楚牧开恩,可能留下的就是他的命了。 而在修身殿内,钱陶正跪在皇帝面前,诉说自己的遭遇。 “得知陛下受伤,可能无法前往,奴才是第一时间便赶往寿安宫,想通知郡主,可不知怎么,郡主见到奴才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想来是陛下没有赴约,郡主有什么误会!”钱陶一脸愁容的诉说着。 可往日总是笑容满面的楚牧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道:“你跟郡主这么熟,她怎么会误会你呢?” 钱陶一愣尴尬的笑道:“奴才怎么会跟郡主熟呢?” “哦?你和郡主不熟,登基大典前夜伱为何帮她传递纸条?”楚牧微微一笑的说道。 钱陶赶紧摇头,道:“陛下您误会了,什么纸条,奴才没听懂!” “还装呢!”楚牧就那么死死的看着钱陶,问道:“你以为你的那些事逃得过四维门的眼睛?你真是靠什么慈安宫的熟人才能和郡主联络?” 楚牧的连番提问让钱陶猝不及防,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知道郡主今日为何会打你么?因为她发现了寿安宫附近有金刀卫在埋伏,准备现场抓住我和郡主私会!”楚牧说道。 钱陶一愣,说道:“奴才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郡主看来,肯定是有人将此事向太后告了密!那个人能是谁呢?总不能是朕吧!” 钱陶赶紧摇摇头道:“我没有啊!我真没有啊!” “你去跟郡主解释呗,看她信不信!”楚牧起身就要往外走。 钱陶思考了一瞬紧紧的抱住了皇帝的腿,道:“陛下救救奴才!郡主会杀了奴才的!” 楚牧冷冷的低下头,道:“你怎么不怕朕杀了你呢!” 钱陶一咬牙,道:“奴才错了!奴才错了!是奴才把纸条放在修身殿的!奴才再也不敢了!” 钱陶知道皇帝恼怒的是,自己帮郡主暗中监视他,赶紧坚决的说道:“奴才以后绝不会再联系郡主,绝对不会再将陛下的事传出去了!奴才对天发誓!” “不!”楚牧将钱陶扶了起来,笑着说:“朕要你继续为郡主传递消息!” “嗯?”钱陶一脸懵的看着楚牧,忽然眼睛一亮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楚牧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明白了就好,真会帮你解释,今日的事是那个李正偷听到告诉太后的!而钱陶一直以来忠心耿耿……” 正文 第121章 太后高一尺?皇帝高一丈! 经过这一天的混乱和刚才皇帝的对话,过去一向机灵的钱陶已经彻底懵了。 而楚牧则是一脸轻松的坐回塌上端起了茶杯,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看着钱陶一脸迷茫的样子,楚牧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好好想想!现在郡主正在怀疑你,而你还突然不帮着她了,岂不是坐实了她的怀疑!” 钱陶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可又有些为难:“那该怎么办?奴才万不敢再监视陛下了!” “你可以继续给郡主传递消息啊, 不过得传递朕想让她知道的消息!”楚牧幽幽的说道。 钱陶这才明白皇帝的心思,他是想让自己当双面间谍啊! “朕会找机会修书一封,就说今日的事是李正意外得知,告知了太后,与你无关!”楚牧说道。 钱陶赶紧磕头谢恩,表态道:“陛下放心,日后郡主让奴才干嘛, 奴才一定第一时间禀告陛下, 陛下让奴才怎么说奴才就怎么说!” 楚牧满意的点点头, 起身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扶了一把钱陶,道:“你好好想想!以你现在的处境,朕要收服你只用稍稍威胁即可!而朕却把今日的计划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你,这也是向你展示朕对你的信任,希望你不要辜负朕!” 楚牧将自己的计划说出一方面确实是为了表现自己的信任。 另一方面隐隐的警告钱陶,朕能布下这样的局,轻而易举的把伱和李正收拾了,你以后就好好听话,别以为朕是好糊弄的! 钱陶自是听懂的楚牧的话,赶紧拱手表态:“奴才对天发誓,日后对陛下绝无二心,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楚牧脸上泛起笑容,说道:“朕相信你!对了,有些事朕还得问问你!” “陛下请说, 奴才知无不言!” “郡主都要你监视朕什么?”楚牧问道。 钱陶脸上终于露出点笑意, 道:“陛下应该知道,郡主是喜欢您的!她没别的心思, 就是怕您在宫中耐不住寂寞……嘿嘿, 就让奴才盯着,陛下身边如果有什么貌美的宫女……反正就要奴才及时的报告!” “只是这些?”楚牧蹙眉问道。 钱陶赶紧严肃起来,道:“就是这样,郡主不关心别的,只关心您身边有没有其他女人!” 楚牧点了点头,扭头凝视着钱陶,问道:“郡主不关心别的,有人关心别的么?” 钱陶想了片刻,回道:“回陛下,首辅曾经也找过奴才,说如果发现陛下有什么危险,要第一时间向他传递消息!” 楚牧听闻沉思了片刻,说道:“朕在慈安宫屡屡与首辅偶遇,跟你有关么?” “陛下明鉴,此事与奴才无关啊!首辅是太皇太后的亲弟弟,在宫中有不少相熟的公公,岂会事事都找奴才!”钱陶赶紧辩解道,怕楚牧怀疑又说到:“是真的!奴才都知道有几位公公跟首辅走得近, 如果陛下需要, 奴才可以写个名单给您!” 楚牧这才笑着点了点头, 道:“罢了!忙了一天了,朕饿了,朕的晚膳呢?” “奴才这就去准备,请陛下稍待!” “今天朕心情好,多准备几个菜!对了,有驴肉么,今日小八也有大功,必须好好犒劳!”楚牧笑着说道,看了看四周又问道:“诶,朕的新任总管呢?没人通知他来接班么?” ………… 就当楚牧在修身殿享受他的胜利时,他的新任总管毛愚正跪在坤德宫的正堂中间,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整整一托盘的金锭。 毛愚从小出身贫寒,家里实在没活路了才入宫当了太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当太后命人将金锭放在他面前时,他甚至都忘了谢恩,只是傻傻的看着这些金锭,心中忍不住的盘算这么黄金有多重。 西门言君坐在塌上静静的看着毛愚痴迷黄金的样子,过了许久才说道:“看出这是多少黄金了么?” 毛愚这才清醒过来,赶紧说道:“奴才不知!奴才为太后办事是应该的,这些金子奴才不敢收!” “刚才眼睛瞪的都不眨了,现在说不要,哎,虽然少了点东西,终归还是男人!”西门言君冷笑道。 毛愚尴尬的说道:“奴才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银子,不,金子!刚才在太后面前失态了!不过奴才是真心不敢收,奴才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不敢这么贪心!” “哼哼!”太后嘴角微扬,道:“小嘴还挺会说,难怪皇帝这么喜欢你,让你当修身殿的总管!拿着吧,这不是贪心,这是你应得的!” 毛愚还是摇摇头,伸手将装着金锭的托盘往前推了一下,道:“奴才知道,与其说是陛下,不如说是太后让奴才坐上修身殿总管的位子!奴才只为太后出了绵薄之力,岂敢收下这些!” “今日你送来了关键的消息,这就是你应得的,好好收着,我给的赏赐还没有人敢不要!”太后命令的口吻说道,但转而又面露笑意,继续说道:“日后在修身殿要好好侍奉皇帝,不要出纰漏,李正便是前车之鉴!在修身殿干的好,还会有赏!” 毛愚也不好再推辞,将托盘捧在了手中,严肃的说道:“请太后放心,修身殿以后有任何事,奴才都会报告太后!” 太后微微的点点头,道:“去吧!你们皇帝应该在等他的新总管呢!” 看着毛愚离去的背影,太后不禁嘴角微微扬起,站起身来直接走向了门口,一旁的秦坤赶紧跟上。 太后漫步在坤德宫的院子里,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她很少出来散步,但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她想出来透透气。 这一整天事情百转千回,当下午到修身殿,发现楚牧真的受了伤,还是自己派去的李正搞的,太后郁闷到了极点。 然而正所谓否极泰来,李正犯了大错自然是没法在修身殿待着了!太后还在琢磨该派谁来接替李正,她想到过毛愚,但如果她提出毛愚或许会引起楚牧的警觉。结果楚牧自己提出了毛愚,那太后正好顺水推舟,既给了皇帝面子,又成功的人塞进了修身殿! 当楚牧说出毛愚的名字时,太后所有的烦恼好像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还能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么! 在太后看来,楚牧还是有些小聪明的!今日这事,他应该是故意让李正知道,误导金刀卫去长宁宫白忙活一场,自己又能去见窦语慢。 事后说不定太后一生气还会惩罚李正! 想到这里,西门言君不禁笑了起来,他楚牧小算盘打的挺好,可惜一个毛愚让他满盘皆输。 这时正好走到上次路过的花圃,在微弱的月光下,太后看见那只残花彻底的垂下来,而一旁一支刚刚栽下的小花却含苞待放,不禁挑着眉笑了起来。 ………… “奴才毛愚,叩见陛下!”毛愚赶到了修身殿,跪在门口大声喊道。 “哎呀!毛大总管可让朕好等啊!”负了伤的楚牧起身走了过来。 毛愚一脸不好意思的道:“陛下拿奴才说笑了!这不是奴才刚从坤德宫回来么?” 楚牧笑着问道:“怎么样,太后相信了么?有没有高兴的在坤德宫高兴的手舞足蹈?” “太后也不是那种人啊!”毛愚突然笑了起来,道:“哈哈哈!不过太后真的很高兴!” 楚牧将毛愚一拉说道:“快快,进来说!朕等你半天了,就等着听你说太后得意的事呢!” 说笑间三人走进了修身殿,殿内不时传出楚牧爽朗的笑声…… 其实毛愚去投靠太后也是楚牧清耳行动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一个部分。 清耳行动想要成功,最关键的不是策反钱陶和赶走李正。因为李正走了,太后还能派来王正张正,只有让你一個自己信任的人去假装投靠太后,再找机会让他回到修身殿当太后的耳目,这样才算行动成功。 从一开始毛愚被李正欺负,楚牧故意默不作声,就是给毛愚去投靠太后创造一个契机。但楚牧知道太后这种人精,即使自己授意毛愚说了一些关于自己的秘密,但她也绝不会就轻易相信,更别说信任了! 所以楚牧又安排和窦语慢在宫中相见,先故意让李正发现,让他把太后的视线引到长宁宫。 而当窦语慢在慈安宫突然消失,长宁宫又不见人,太后有些手足无措之际,毛愚雪中送炭的送来“真相”,报告寿安宫才是真实的约点地点,而那个时候浑然不知的窦语慢也确实在寿安宫。 再略施小计让李正“意外”的烫伤自己,这样既有了不去寿安宫的理由又有了赶走李正的由头。而在安排人去提醒窦语慢,寿安宫附近有金刀卫埋伏,让其对钱陶生疑,让自己能顺利的策反之。 等到太后亲自前来修身殿确定了楚牧的伤势,他再趁机“愤而”提出赶走李正,那种情况下,太后很难不点头,再假装毫不知情的提出毛愚接任…… “总之,太后是真高兴,奴才前脚刚走,就看见她笑着出门散步了!”毛愚在西暖阁汇报着坤德宫的情况。 “哈哈哈!太后肯定觉得朕是耍了小聪明,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楚牧琢磨着太后的心思。 毛愚看着楚牧受伤策手臂,一下笑意便消失了,道:“虽然骗过了太后,但您的手……” 楚牧叹了口气,道:“哎!一点烫伤骗过了太后,也赶走了李正,虽然确实是疼,但值了!换了李正屁股开花,朕说过,会帮你报仇的!” 毛愚一时间感动的眼眶泛红,回想起那时自己跟楚牧诉说被李正欺负,楚牧袖手旁观,他确实心中产生了怨恨。 但当晚,自己被小八偷偷找到西暖阁,满脸愧意的楚牧对他嘘寒问暖,告诉他白天是故意袖手旁观,并将清耳行动的计划和盘托出,最后保证一定会为他报仇! “陛下!为了奴才,您也不必伤害自己啊!”毛愚带着哭腔的说道。 楚牧微微一笑,道:“也不光为了给你报仇,不也是为了唬住太后么!行了,朕疼成那样都没哭,你好意思哭啊!” “嗯!奴才不哭!有陛下在,奴才以后都是好日子!”毛愚擦掉眼泪说道。 “不过你也得小心,太后鸡贼着呢!朕想过了,太后那边,以后你隔三差五就得给她送点朕的秘密去!” 毛愚点点头,道:“以后给坤德宫汇报什么全听陛下安排!” 楚牧点了点头,长舒了一口气,大声道:“好了!从今天起,朕终于可以在修身殿大声说话,想干嘛干嘛了!奶奶的,太后现在估计还在嘲笑朕,殊不知小丑其实是她自己!她以为她魔高一尺,其实朕道高她一丈!” 楚牧骂完自己都笑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释放的大笑。 小八和毛愚并不知道小丑具体是指的什么,不过大概不会是好话,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了!待会晚膳就来了,朕特别让钱陶准备了酒!今日朕能成功,你们都是立了功的,待会朕要好好敬你们这些功臣一杯!”楚牧高兴的说道。 小八赶紧过来,道:“陛下,小八还小不好喝酒,晚上给我多看看书就可以了!” 楚牧一脸坏笑,道:“不行,今日朕难得这么舒坦,酒一定得喝,不过书也会给你看!哈哈!” “不过还有一个功臣呢!”楚牧看着小八,问道:“你快把他也叫来啊!” 小八一脸懵,道:“还有谁啊?” “去寿安宫跑腿的那位啊!”楚牧说道。 虽然楚牧从头到尾也没准备去寿安宫见窦语慢,但不能让她一直在那傻等啊,这祖宗要是等烦了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来。而且得通知她周围有金刀卫,以便让她后面合理的怀疑钱陶。 这个事看似简单,但要知道那个时候寿安宫周围都是金刀卫的高手,想要前去通知窦语慢又不引起金刀卫的注意,绝非易事。 必须找一个能信赖而且功夫了得的人。 小八恍然大悟,道:“您说鸮前辈啊!” “是啊!他帮了朕这么大忙,朕总得见见吧!”楚牧说道。 小八撇着嘴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吧!鸮前辈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也不懂礼数!” 楚牧听着笑了起来,心想居然小八还会嫌弃别人不动礼数。 小八想了想轻声道:“小八觉得陛下不见为好!他是个怪人!” 这时一个声音出现在了修身殿。 “你说谁怪?” 一刹那小八的脸就绿了…… 正文 第122章 五境 修身殿里突然传来这么一声,把楚牧和毛愚都吓了一跳,左右张望寻找声音的来源。 最为紧张则是小八,毕竟是他在背后说人坏话,还被人听到了…… “什么人?”楚牧对着空气喊道。 小八有些窘迫的说道:“应该是鸮前辈!” “哦!他来了么?”楚牧一直对这个传说中的鸮很感兴趣,可一直还没见着。 小八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附近?” “你不是很会感知么?” “陛下, 像鸮前辈这种高手,如果要故意隐藏气息,那谁都感应不到!”小八解释道。 话音刚落,殿门外传来“噗”的一声。 楚牧挑着眉说道:“你确定你的鸮前辈在故意隐藏气息么?” 小八撇了撇嘴回道:“可能前辈光顾着隐藏气息了,没顾得上腚!” “罢了,既然来了, 便进来吧!”楚牧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可门外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小八赶紧打圆场, 道:“鸮前辈那人吧,不喜欢和人凑到一起,一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楚牧指着门口,又道:“那他不是你那个不见其人的鸮前辈了?” 小八扭头一看,鸮前辈一副懒散的样子出现在了门口。 “前辈,你怎么露面了?”小八纳闷的问道。 鸮有气无力的说:“皇帝不是要见我么!”说着扭过头看着楚牧,脸上没有一丝波澜的点了点头。 楚牧愣了!这是在跟朕打招呼么?下面是不是该问朕“吃了没”了? 小八赶紧过去小声道:“前辈,你既然露面了,可不能跟陛下这么打招呼啊!” 鸮呆呆的眨了眨眼,又点点头表示小八说的在理,对着楚牧来了一句“皇帝好!” 小八无语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自己没心没肺了这么多年,居然能碰上一个比自己还没心没肺的,前辈不愧是前辈。 楚牧倒是不太在意哈哈大笑起来,道:“不愧是四维门的人,都是人才啊!哈哈!” 小八看楚牧笑了, 也跟着笑了起来缓解尴尬,但他身边的鸮丝毫没有理解笑点在哪儿, 而是扭头看着小八问道:“你刚才是你说我是怪人么?” 小八的笑容凝固了,又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说了么?” “你说了!还说我不懂梨树!”鸮耷拉着眼皮冷冷的看着小八,问:“我懂梨树,还爱吃梨!” 楚牧看着小八已经快被问哭了,心里暗想原来小八也有憷的人,不过还是替他解了围,说道:“朕久闻鸮之大名,今日得见果然……与众不同!来,赐座!” 在一旁愣了半天的毛愚赶紧去搬凳子。皇帝没见过鸮,他可是见过的,登基前夜他亲眼看见鸮从天而降,不由分说就直接攻击了四维门的总督卫,而且毫不留情下的是死手!那种可怕的杀气,即使他一个不懂武功的太监都能清楚的感觉到! 毛愚将凳子搬来,对着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鸮走了过来,对着毛愚眨了眨眼,道:“是你!” 毛愚尴尬的点点头,楚牧见状,问道:“你们见过么?” 毛愚还在犹豫怎么回答,倒是鸮满不在乎的说道:“那次和总督卫打架, 他就在旁边,看着我被总督卫按着头在地上摩擦摩擦!” 毛愚更尴尬了,这事本来他还不好意思说,没想到这位冲突的被害者自己直接说了。 “哦!那次孟达和他的冲突,毛愚也在啊!哈哈!这么说大家都还有些渊源!”楚牧笑了起来,对着鸮道:“这么说来,这里只有朕没见过你,来,坐吧,怎么慢慢说!” 可楚牧怎么也没想到,鸮直接蹲在凳子上,还蹲的若无其事。 果然自己不尴尬的话,尴尬的就是皇帝小八和毛愚。 “哈哈,看伱的坐姿便知你是個不一般的人!不愧是四维门四大杀手之首!”楚牧为了缓解尴尬强行称赞道。 “很明显,我这是在蹲!我喜欢蹲!”鸮呆呆的看着楚牧解释道。 这次换到楚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有些无语的看着小八。 小八耸了耸肩,对皇帝的无语表示同情,但爱莫能助! “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四大杀手,我的人事关系已经从伐部转到守部了,请皇帝不要把我和那三个奇怪的人放在一起说!”鸮语气平淡的说道。 楚牧被说的面无表情,扭头问小八:“另外三个真的比这位还奇怪吗?” 小八想了想回道:“各有各的怪!不过……”小八看了看鸮,小声道:“鸮勇扇战,鸮排第一不是没有道理的!” 楚牧点了点头,明白了小八的意思,但依旧保持着微笑道:“这次你去寿安宫通知郡主立了功,待会赐你与朕一道用膳!” “我知道,就是听到皇帝要请我吃饭才现身的,饿了!”鸮冷冷的语气知道。 楚牧再次深呼吸,很欣赏的看着那只呆呆的鸮,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每一句话都怼得朕无话可说的? “哈哈哈!”楚牧笑了起来,道“果然是个妙人!这么一说,当初孟达告诉朕,宫中只要有你和小八在,朕就无忧!想来你应该和小八一样都是绝顶高手吧!” 鸮忽然抬头盯着小八看了起来,看的小八浑身不自在,尴尬的说道:“陛下,你太爱说笑了,小八怎么比得上鸮前辈!” “你什么境界了?”鸮突然问道。 小八挠挠头,说道:“大概已经无畏境了吧!” 鸮看着小八不停的眨着眼睛,摇了摇头:“不止!但我也没看出来!走,出去打一场!” 小八赶紧摆摆手,道:“不不,我可不敢跟前辈打!你饶了小八吧!而且这里是皇宫啊,我们可不能在这动手!” 鸮又眨了眨眼:“有道理!那你运一下真气!” 小八点点头,傻傻的就抬起手正要运气,突然疑惑的问道:“我动了真气前辈你就能看出来了么?这怎么看?” “不能!但在皇宫你动了真气我就有理由杀你了,一杀我就能试出来!”鸮毫无波澜的解释着自己的想法。 楚牧在一旁听着,恨不得给鸮鼓掌,这个逻辑满分! “你们刚才说什么境界?你们练武还分境界么?”楚牧早就有这个疑惑,听过好几次有人说什么无畏境高手,一直想问来着。 “当然有了,读书人都分秀才举人进士,我们练武的当然也有境界之分了!”小八答道。 楚牧突然想起来接头人曾经留给自己的心法,上面写着如果能静心感知到周身的气,便是感知境了! “有感知境么?”楚牧趁机问道。 “有啊!我们练武能达到的第一个境界,就是感知境!”小八笑着说道,他很享受有人向他请教问题,继续说道:“一般来说十个人当中只有一个人能感应到自身的气,也就是达到感知境!” 楚牧一想,虽然自己还没有完全感知到周身的气,不过确实已经能够静心了,这么看来自己离感知境应该也不远了! “这么说来,只有十里挑一的人才才能达到感知境啊,还是挺难的!”楚牧有些得意的问:“一般人得多长时间练到感知境?每个几年练不出来吧?” 楚牧本来想确定一下自己是不是武学奇才,结果…… “我七岁的时候睡了一觉就感知了!”小八回想了一下说道。 “我是八岁有一天拉屎,刚蹲下就感知了!”鸮毫不在意的说道。 你们两个是什么奇葩!睡觉拉屎为什么也能感知!那朕辛辛苦苦整宿整宿打坐算什么? 楚牧虽然被这两个奇葩说的很不爽,但只能怪他运气很差,因为他问的对象正好是天下感知最早的两个人,除他们俩外还从没有人能在十岁前感知的,即使是七神之一的孟达。 要知道鸮勇扇战中的龙战野,努力了十三年方才感知,用孟达的话说“这是老天爷都被感动了,再不让他感知都不好意思了!” 所以像楚牧这样几次打坐就能静心,快要感知的人,其实已经很了不起了!楚牧没好气的又问道:“还有什么境界啊!” “感知之上就是御气境,感知只能了解周身之气,到了御气境便能开始调动真气!而自己内在之气能和外在天地之气产生感应,坦然面对天地自然,敬而不畏是为无畏境!”小八说完洋洋得意,他感觉这是他这辈子说出的最文绉绉的话,其实这也是当年孟达说的原话。 虽然小八说的挺玄乎,但毕竟楚牧是上辈子看过无数网文的人,并不感到惊讶,直接问道:“无畏境有多厉害?具体点说说看!” 小八很想描绘一下无畏境的恐怖,可憋了半天脸都红了,都没组织出形容的语言来。 倒是鸮冷冷的道:“能以一杀百!我最多一次杀了一百一十二个西原人。” 小八一脸惊讶,问道:“能杀这么多!无畏境这么厉害么?” 楚牧疑惑的看着小八,你惊讶个屁啊!你不是高手么,结果你比我惊讶! 殊不知小八虽然是高手,但其实这辈子也没真的好好出去发挥过,充其量是一个温室里的绝世高手。 “无畏境之上还有么?”楚牧问道。 鸮呆呆的眼神突然凌厉的起来,说道:“拒神境!” 楚牧看出鸮突然的变化,拍了拍小八问道:“你前辈怎么了?” 小八小声道:“拒神境是习武之人的梦想,据说前辈已经卡在拒神境门口很多年了,估计是卡出魔障了!” “这么说,武学的最高境界就是拒神境了?”楚牧问道。 小八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想了想憋着嘴说:“我觉得最高就是拒神了,毕竟天下这么大也只有人间七神达到了拒神境,但小八那时候在案阁看到过,说是太祖时期有一位高手突破了拒神境,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 “大自在境!”鸮突然插了一嘴。 “对对!大自在境!不过小八觉得这个境界可能瞎编的,毕竟谁也说不出大自在境是个什么样子。”小八说道。 楚牧点了点头,回想着小八所说的武者的五个境界,想着自己连感知境都还没达到,刚才还以为自己可能是武学奇才,不禁自嘲的笑了起来。 忽然小八和鸮同时皱起了眉头,望向了门外。 “怎么了?”楚牧问道。 “来了!”小八和鸮同时说道。 小八闭上眼静静的感知,突然睁开眼,说道:“有烤全驴!” “烤鸽子!”鸮说道。 “酱猪蹄!”小八舔着嘴唇说道。 “清蒸鲈鱼!”鸮咽着口水说。 看着马辰龙和血鸮一唱一和的报着菜名,楚牧便知道晚膳已经快到了。 “陛下,晚膳已经准备……”钱陶刚走到门口通报,便看见小八和蹲在凳子上的鸮紧紧的盯着自己,吓了一跳。 ……………… 小八和鸮是幸运的,虽然奇葩了些,但是皇帝终归是欣赏并喜欢他们的,此刻还会与他们把酒言欢。 之前守护皇帝的人可没有这么幸运,可能守卫十几年皇帝都没跟他们说过一句话,更别说请他们一道用膳了。 更有两个倒霉蛋,曾在修身殿兢兢业业十几年,可连皇帝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谁让他们瞎呢。 四维门东南角的小院里,不时传出阵阵的喊叫声。 “哎呀呀呀,疼疼!”瞎一刀被绑在案上,瞽神医拿着一根竹签正在他的耳朵里掏来掏去。 “男子汉大丈夫,叫成这样成何体统!”一旁的盲一箭不屑的说道。 “哎哎呀呀,没看见他在给我掏……掏耳朵啊!哎呀呀,你瞎啊!”瞎一刀回击道。 “我是瞎啊!你不瞎么?这个屋子里谁不瞎!”盲一剑立马就怼回去了。 瞽神医被他俩吵的心烦,大声骂道:“你们两个老瞎子别扯上我!我是后来瞎的,你们是出生就瞎透了的!咱们不是一类人!说不定哪天老子配出一种药,老子就不瞎了!” “你又吹!你先把老子耳朵治好吧!”瞎一刀回击道。 “就是,老子这鼻子你治多久了,还不是没有根治!还神医呢!”盲一剑也补了一句。 盲一剑和瞎一刀自打从皇宫退休回到四维门后,隔三差五就来瞽神医这里,一是三个瞎子凑一起有共同话题,二来也为了治病。 盲一剑和瞎一刀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们却各有一个过人之处。 盲一剑嗅觉超群,十里之内没有东西是他闻不到的。 瞎一刀听力惊人,百步之外蚊子煽动翅膀他都能听到。 正因为如此,他们俩虽有眼瞎但一点也不影响战斗和感知。 但随着年纪的增长,曾经能闻十里的盲一剑患上了鼻炎,曾经能听蚊子摆翅的瞎一刀得了中耳炎,只得前来求助瞽神医。 “行啊!你们还抱怨上了!老子不治了!你们滚!”瞽神医骂道。 正文 第123章 神医的发现 本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但四维门东南角的小院子里却喧嚣不止。 瞽神医气鼓鼓的瞪大了眼,站起身骂道:“滚!老子还不给你们治了!” 说着便指向了门口,也不知道是指给谁看的。 瞎一刀躺在案上扣了扣耳朵,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道:“你水平不行,治不好就明说, 又来这招!” “嘿嘿!看破不说破,你挑明了让我们瞎大夫脸往哪儿搁?”盲一剑讪笑着说道。 瞽神医气的冲了过来,骂道:“我呸!还看破,你们俩看过什么,天生的瞎子,连娘们几条腿都都没见过!” “你看,瞎大夫又急了!” “哎, 他瞎的时间太短, 瞎久了心态就平和了!” “那是,瞎才是福,看不见人间苦难,瞧不出尔虞我诈!” “说得对,这世上有嘛好看的,乐呵乐呵得了!哈哈哈哈!” 听着盲一剑兄弟二人爽朗的笑声,瞽神医望着他们不由的也笑了起来。 此刻的瞽神医自然是看不见这对兄弟的,但眼前却浮现出了他们三十年前的样子。 或许连盲一箭和瞎一刀自己都不知道,年轻的时候自己有多帅气有多器宇不凡,经常让那时还不瞽的神医自惭形秽。 那时的神医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年风度翩翩的两位高手,如今却变成了呱噪的怪老头。 可这又能怪谁呢!本来就目不能视的他们,这辈子最大快乐就是说话,他们喜欢说话,无论是笑话荤话还是蠢话。 但这么喜欢说话的他们却被选入宫中守护永平帝,在那里十几年他们都不能随便说话。终于, 他们老了离开了皇宫, 可以肆无忌惮的说话了。 可谁又愿意听他们两个老瞎子说话呢? 瞽神医知道,这兄弟来找自己与其说是治病不如说是解闷, 他讨厌么?不, 他很欢迎,自从小八走了以后,这个院子就冷清了许多。 瞽神医虽然从不承认,但他真的害怕寂静,他眼前已经一片漆黑了,可不想耳边再消无声息。 “别扣了!”瞽神医走过来一巴掌打掉瞎一刀正在扣耳朵的手,道:“你再扣,他每天对着你放屁你都听不见了!” “哈哈,他那屁,我听不见也能闻到,别提多臭了!”瞎一刀笑道。 “我闻着一点都不臭!” “所以你来找我治鼻子啊!干脆顺道把你的腚也给治治得了!”瞽神医吐槽道。 盲一剑叹了口气道:“你得好好给我治!这鼻子不灵可碍事了!” “是啊!要是我耳朵还灵光,也不至于打不过神捕营那小子!”瞎一刀忿忿道。 上次盲一剑和瞎一刀被派去捉拿顾斩,虽说对方乃是神捕,但他们两人自信联手能够搞定。 可不想一动起手,鼻子不灵耳朵不通,导致两位老前辈处处慢人一步,招招都失了先机, 被顾斩无情的击败。所幸顾斩好像没有到处宣扬此事, 否则他们这两张老脸算是丢尽了。 瞽神医一边捣鼓瞎一刀的耳朵,一边幽幽的说道:“人老了身上的玩意只会越来越不行,想跟过去一样几无可能!” “你是神医,难道连我鼻子上这点毛病都治不好?”盲一剑一听瞽神医的话有些着急。 “哎,神医神医终归是个医,不是神!我现在只能帮伱们治标,想办法不再恶化,仅此而已!” 瞎一刀也有些急了,道:“你不会是不想好好治吧!老子虽然老是损你,但你也不能这样啊!我耳朵这点毛病你还能治不好?” “你们以为世上最难治的病是什么?都是你们以为的小毛病!什么脑袋上掉头发,脚上有脚气,你看看哪个大夫能根治的!别说你们了,孟达那双汗脚我治了十几年了,不还照样臭么!”瞽神医理直气壮的说道。 盲一箭兄弟俩其实心里也知道可能恢复不了了,但被这么明确的告知还是有些失望,毕竟鼻子和耳朵是他们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 同样失落的还有已经在旁边坐了半个时辰的孟达,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脚已经不臭了,被神医这么一说,他才知道原来不臭是他的幻觉。 自从小八离开后,孤单何止瞽神医,他孟达也感到孤单。所以自从发现这三個老瞎子会经常聚到一起嬉笑怒骂,他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来旁听当个乐子,只是没想到今天他成了乐子。 要说这对瞎兄弟心态是好,刚刚还在失落,一听孟达的笑话,失落之情马上烟消云散。 “胖子那双脚神仙来了都没救了!”盲一剑调侃道。 “你这话说的,神仙敢来么?来找死啊!”瞎一刀笑嘻嘻的补刀。 孟达很喜欢听这三个瞎子聊天,但不喜欢他们聊自己,所以他决定要结束他们今晚的聚会。轻轻举起手,食指和中指在空中有节奏的摆动,这时门外便传来了同样节奏的脚步声。 孟达张开嘴说话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一瞬之后,门外传来了他的声音“瞽神医,睡了么?” “哎呀,胖子怎么来了?”盲一剑有种背后损人被逮到的紧张。 “就是你,笑那么大声!肯定是被胖子听见了!”瞎一刀赶紧从案上起来。 孟达一摆手,十步之外的门上便响起了敲门声,他无声的张嘴,门口便传来“诶,你们也在啊!我说大老远就听到这里挺热闹!” 盲一剑赶紧起身笑着说:“闲来无事找神医聊聊天!” 孟达点点头,笑着说道:“刚才好像听到你们聊什么神仙?” 盲一剑倒吸了一口凉气,回道:“我们是说瞽神医医术高超,有如神仙下凡!” 瞎一刀陪着笑道:“哈哈哈!总督卫来是不是有事,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没事没事!我只是脚上有些发痒来找瞽神医看看!”孟达说着就跺了跺脚,好似要脱了靴子似的。 盲一剑和瞎一刀脸色大变,道:“哎哎呀!那总督卫看脚要紧,我们先走了!” 话音刚落两位瞎老头便夺门而出,生怕闻到了不祥之气。 孟达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不禁咯咯发笑。 “他们两个算是四维门的老功臣了,总督卫也拿来寻开心!”瞽神医虽然治不好胖子的脚,但也知道那脚还不至于发痒,问道:“说吧,这么晚来找我何事?” 今日前来孟达确实不光为了听三个老瞎子聊天解闷,还有正事。 孟达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个皮质的酒囊,递给了神医,道:“说好的,二斤五谷酿!” 瞽神医接过酒囊掂了掂,心领神会的道:“跟我来!” 片刻之后,孟达便跟随着瞽神医来到了院子里的一口井前。 井中早已没有了水,但却架着一个梯子,孟达和神医顺着梯子下到井底,在一片漆黑中神医准确的摸到了井壁上的开关,一座冰窖的大门随之打开。 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神医不由的打了一个寒战,赶紧将孟达给的五谷酿抿了一口。 走进冰窖,依旧是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因为这里没有灯,反正神医也不需要。 幸亏孟达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了火折子点燃,当火燃起的一刹那,即使是孟达都吓了一跳。 不大的地窖里到处都是尸体,案上躺着、墙壁上挂着、地上堆着,角落里甚至还有一座尸体堆成的小山。 很快孟达便冷静了下来,定睛一看里面还有不少熟人,曾经的三秦大盗、京城采花贼等等,都是孟达亲手击毙的。 四维门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无主的尸体全部归瞽神医,虽然谁也不知道神医要这些尸体有什么用。 “在那!”神医带着孟达走到了一张案前。 孟达看了看案上的尸体,问道:“怎么只有他了!不是给你送了十几具尸体来了么?” 神医指了指角落的尸山,道:“剩下的都在那边堆着呢,那些没什么奇怪的,就是普通的男人,没有什么异样,只有他有些名堂!” “哦?”孟达听着神医的话,打量了一下案上这个已经有些浮肿变得发紫的尸体。 瞽神医不知从哪儿摸了一个西瓜出来,随手抄起一把刀将瓜开了,切了一片递给孟达,道:“不着急,吃个冰镇西瓜慢慢看!” 孟达微笑凝固了一瞬,他猜想神医大概是世上唯一一个会在这种地方冰镇西瓜的人。即使是他也很难在满是尸体的冰窖里还有吃瓜的欲望,更别说神医切瓜那把刀上还沾满了凝固的血迹。 “不必了,我就不吃了!”孟达委婉的拒绝了神医的好意。 “怎么,在这种地方吃不下么?” 孟达微笑着问道:“吃不下不该是正常的么?” 瞽神医撇撇嘴,道:“一般人吃不下正常,你总督卫这辈子杀的人,三座这种冰窖都装不满,你有什么好吃不下的!” “虽然有些道理,但神医,咱们还是说说这尸体吧!”孟达指着尸体,问道:“你看出了什么名堂?” 神医一边吃着西瓜一边指着尸体说道:“你送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应该有十几天了吧?” 孟达想了想,答道:“差不多!” “所以他全身都肿了,一般来说这种尸体腹中会胀气,稍有不慎便会爆了!但他虽肿却没有一丝胀气!”神医指着尸体肚子说道。 “你是说他是武者?” 神医点点头,道:“只有武者,而且大概还得是御气境以上的人,五脏变得更加强健,周身之气与天地相合,才会死而不胀阴气!” “再看看这里!”神医一把撑开尸体的嘴,问道:“后槽牙那是不是烂了一片!” “确实是!”孟达看着尸体的口腔说道。 “在那牙缝中应该曾经有颗小小的毒丸,如果情况有变,此人就会咬破毒丸自尽,而他确实被锐器杀死,那颗毒丸一直留在牙缝间,时间久了毒丸融化慢慢的就把附近的牙都腐化了!”神医分析道。 “神医的意思是,他是个死士?”孟达问道。 “是不是死士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十几具尸体里,只有他牙间藏了毒!” 孟达盯着案上的尸体,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很希望神医没有发现任何异样,那么这件事就简单了!可现在看来这件事好像很不简单! 神医终于吃完西瓜,随身一扔瓜皮,双手一下捧住了尸体的头部,说道:“总督卫看看,我虽然看不见,但他大概长得很像我们中土的人吧!” 孟达面露疑惑,难道他不是中土的人么? 即使是经常做梦梦到这个黑衣人的楚牧,也从没有怀疑过他是异域的人士。 “神医这是何意?”孟达问道。 神医笑着说道:“我摸了许久,他的五官确实很像我们中土的人!可是,他的头骨,脚骨以及最重要的天灵盖把他出卖了!他不是我们中土的人!” 孟达两眼一瞪,问道:“你的意思,他是……” ………… 已经是后半夜,整个京城都归于了平静,但四维门那座宝塔的顶楼依旧亮着微弱的灯光。 孟达从神医那回来后,脸上就没有出现过笑容。 他泡了一杯茶,但确忘了喝,只得将茶汤倒掉再添热水,可还是忘了喝,又添了热水……此刻茶又凉了。 孟达站在窗边望着皇宫的方向,眼前浮现出了那位年轻的天子,不禁皱起了眉头。 当楚牧确定成为皇帝后,孟达用最快的时间搜集到了他的情报。京城里有不少人都知道皇帝入京前曾出过意外被打劫了,但皇帝后来没有提,别人自然也不会再去深究。 孟达本来也觉得这应该是个意外,当他在楚牧的档案上画上那个圈时,他丝毫没觉得这个意外有可疑的地方。 因为他很确定,没有人能知道楚牧会登上皇位,他能继位是大议新君那一晚意外加意外之后的意外。所以应该没有人会提前故意埋伏这个当时只是乡野皇亲的楚牧! 不过处于谨慎,四维门有必要再去确认一遍,而且这个确认要秘密进行,孟达可不想让皇帝被劫持的事被人又翻出来,那说不定又会成为一个朝中争斗的事件。 所以孟达派人偷偷前往京兆府调卷宗,又偷偷地将那伙子贼人的尸体调换,拿回来让神医看看。 只是没想到神医还真看出事来了! “总督卫还没睡么?”上卫黑面突然出现在门口,当然孟达并不觉得突然,他早就感应到了。 孟达转过身,黑面微微的一愣,他发现胖子居然没有笑。 “他最近有动静么?”孟达冷冷的问道。 黑面摇摇头回道:“没有,自从上次烧了药铺回来,他一点动静都没有!” “嗯!”这好像是孟达意料之中的,“不要盯得太紧,他在四维门能隐藏这么多年,也不是泛泛之辈,别让他察觉到了!” 黑面点头表示明白就准备离开。 孟达突然一挑眉,说道:“你要注意,如果他以后去了郊外的乱葬岗,第一时间报告我!”刚说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上次盲一剑找到顾斩的地方,是不是离乱葬岗很近?” 正文 第124章 嘴贱付出的代价 朕都登基了,到底跟谁接头正文卷第124章嘴贱付出的代价时值初夏,不过辰时红日已经普照大地,整个人间仿佛都炎热了起来。 而内阁办公所在的文渊阁里,本就不通风,阁老们还得穿着并不单薄的官服,更是觉得闷热不已。唯一值得他们庆幸的是今日不用大朝,否则还得穿上更为厚实的朝服。 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已经在殿内来回踱步许久的张渊更加焦躁。 今日虽然不用大朝,但得御书房议事啊! 每日的御书房议事时间虽并不固定,一般都是皇帝早上起来去完两宫请安,再吃过早膳后,便会派人来请阁老们,但也不会迟于辰时。 可今日都已经过了巳时了,楚牧还没有派人来请,这让张渊非常的不满。 而且这不满他已经憋了一段时日了。 本来楚牧就不是张渊心目中理想的皇帝人选,他并没有接受过良好的宫廷教育,而且过往也没有过人之处。但刚刚继位后,楚牧先是合理的解决了英王遇刺案又分析出是西原操纵了马彪,让张渊对他稍稍改观。 可没两天张渊的看法又急转直下,因为在张渊看来,年轻的皇帝应该远小人亲贤臣,也就是要亲近他这样的清流,远离太后袁复那样的女人和小人。 但这段时间的御书房议事,自己每天跟袁复大战三百回合,可他楚牧倒好,整天看热闹就是不表态,最后总是一句大家好好商量着来,这不是滑头没立场么! 今天更是小朝都要推迟!皇帝是不是开始贪图享乐了?是不是晚上嬉戏导致赖床了?是不是今日推迟明日就准备取消了?这代表什么?这是怠政的征兆啊!怠政就会导致朝廷腐化,朝廷腐化国家就会动荡,国家动荡夷狄就会蠢蠢欲动,到时候国破家亡百姓蒙难,祖宗基业就毁于一旦了! 张渊丝毫不觉得自己是胡思乱想,一切可怕的后果都是起于萌芽!一定要把怠政的萌芽,趁早连根拔起! 窦鼎之望着一脸不悦来回踱步的张渊,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位老冤家想象力那么丰富,已经把晚了半个时辰的小朝跟祖宗基业毁于一旦联系到了一起,但知道老冤家大概要爆发了! “我要去修身殿看看!”张渊突然一脸严肃的说了一句,拔腿就要往外走。 高光义其实也察觉到老伙计有不对的苗头,赶紧一个健步上前拦住了他,道:“哎!再等等,许是陛下有什么事耽搁了!” “有什么事比朝政还重要!我得去看看!”张渊质问道。 “哎呀,可能是去两宫请安耽搁了呢!你不要着急么!” 高光义不说还好,一说张渊更加紧张,莫不是皇帝又被留在坤德宫被太后灌输什么不好的思想吧! 一想到这张渊更是心急,推开高光义就要出门,正巧这时毛愚快步而来,两人撞了个满怀。 撞了内阁大臣,毛愚惊慌不已,尤其是张渊还一脸怒气的握住了他的双肩,质问道:“陛下呢!是不是又被留在坤德宫了?实话实说!” 毛愚便如实的告诉了张渊一个好消息和一個坏消息。 好消息是因为昨日皇帝手臂被烫伤,所以今日都没去坤德宫请安。 坏消息是同样因为皇帝手臂被烫伤,所以今日御书房议事取消。 哪知道张渊不光没问皇帝的伤势如何,还反问了一句:“手臂伤了,为何不能小朝?嘴也被烫了么?” 毛愚赶紧解释皇帝手臂伤的比较重,御医建议陛下卧床休息一天,明日小朝应该没问题。 张渊不依不饶,道:“过去御医也经常建议仁宗休养,但仁宗还不是坚持议事!怎么陛下现在只是手臂被烫,就能随意取消小朝呢!” 一下把先帝搬出来了,毛愚被说的哑口无言。 还好高光义站了出来帮着解围,道:“哎!陛下龙体要紧,休息一日也无大碍么!再说了,就别拿陛下和先帝比了!” 高光义的意思很明显,你就别提永平帝了,他是不听御医的坚持议事了,你怎么不说他还英年早逝了呢! 被这么一说张渊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不妥,叹了口气回到椅子上,这才发现窦鼎之和袁复一直默不作声。 其实他们两个之前已经得知了楚牧受伤的事,只是不会知道背后还有隐情。 而且他们也不像张渊那样,觉得休息一天是多大的事,自然不会有什么大反应,更不会因为此去批评楚牧,以免皇帝对他们不满。 张渊就不一样了,皇帝他是敬畏的,但不是惧怕!皇帝做得不对他就得管,过去无论是面对武宗还是永平帝,张渊就没怂过! 现在楚牧年纪轻轻,需要好好引导他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过皇帝,既然首辅次辅装傻充愣,那他张渊就得挺身而出! 张渊突然想到了皇帝找老师的事! 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得赶快找到合适的人选,好好教授辅导更重要的是监督皇帝!决不能让年轻的楚牧有怠政享乐之心! 这时一个人的名字出现在了张渊的脑海里,虽然过去好几次想到他,但他实在是太猛了,只怕年轻的皇帝招架不住…… ………… “几位阁老都请陛下好好将息,只有张阁老有些……” 修身殿中,刚刚从内阁归来的毛愚汇报着内阁诸公的反应。 “张阁老怎么样?是准备来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手臂伤的不能议事了?”楚牧一边更换着衣服一边问道。 “陛下英明,张阁老确实有来的想法,不过后来被高阁老给劝住了!”毛愚如实汇报 楚牧笑着点了点头,他早就猜到取消今日的小朝估计就是张渊反应最大,就怕他会忍不住跑到修身殿来。 “既然张阁老不来了,朕就可以放心的走了!”楚牧笑着戴上了四维门的黑色面具。 半个时辰后,楚牧已经离开了皇宫,坐在四维门的马车上,透过车窗领略着京城的美景。 初夏的人间是喧嚣的,大街上人头攒动,挑着担子的小贩大声的叫卖,饭庄门口小二热情的吆喝,街口妇人们围在一切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皇宫中大多数时候都静的可怕,让楚牧很怀念人间的繁华,就那么看着窗外不禁看入了迷。 初夏很适合出游,清耳行动完美落幕,楚牧得以毫无顾忌的出宫,不用担心修身殿有人发现而去告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留了会变声的上卫黑面在宫中以防不测。 “还是皇宫外面好,有烟火气!”啃着火烧的小八和楚牧一样,兴奋的看着窗外。 因为黑面留在了修身殿,小八死活非要跟着一道出宫,楚牧也知道他憋坏了,便点头同意了。 “陛下,难得出宫,我们待会去吃点什么?”小八想了想又道:“城南有家驴肉汤做的不错,要不要去尝尝?” 楚牧斜眼瞟着一眼小八,说道:“你真当这次出宫是来玩的啊!” “不是么?”小八疑惑道。 楚牧叹了口气,道:“不是跟你说了么,此行主要是去南兴县会一会那个郭先生!” 小八撇了撇嘴,嘟囔道:“难得出来一次,就好好玩玩呗!一个挖煤的人有什么好见的!” 孟达在一旁看着两个年轻人一脸微笑,好像忘却了昨晚的烦恼一般。 “对了,总督卫查的怎么样?”楚牧扭头问道。 一直以来楚牧都对这个郭先生很好奇,一个让四维门都没查到底细的人,一个让英王大加赞赏念念不忘的奇才,怎么会现在跑去挖煤的呢? 孟达微微一笑,道:“回陛下,臣私下派人到处探查,那郭放舟是因为犯了罪,以役替刑被抓去挖煤的!” “哦?英王如此推崇之人,岂能是作奸犯科之人?”楚牧问道。 孟达笑着说道:“陛下您忘了,他有一个缺点!” 楚牧一愣,想起孟达曾经说过郭先生其人狂妄不羁,尤其是嘴上不饶人,也就是特别嘴贱。 “你的意思他是因言获罪?”楚牧问道。 孟达点了点头,道:“三年前那场风波,郭放舟献计于英王,但是英王犹豫不决没有采纳,他便负气出走。离开京城没几天,就被人检举酒后妄言,大放厥词侮辱皇亲!” “侮辱皇亲?他骂谁了?” 孟达幽幽的道:“英王!” “他骂的是英王?”楚牧听闻哭笑不得,这郭先生确实不是一般人,居然去挖煤是因为骂了英王! “是不是因为英王没有采纳他的计谋,他酒后说了几句气话。”楚牧分析道,又道:“若是如此,也不是什么大过,英王怎么不想办法把他救出来?” “据臣了解,英王一直想搭救他,只是救不出来!”孟达微笑着回道。 楚牧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郭先生因为酒后失言骂了英王获罪,英王却救不了他?而英王却跟自己提及了郭先生,难道英王是等着朕去救他么?这样的话,难道是有人非要整郭先生…… 楚牧猛地抬头看着孟达,孟达依旧一脸微笑,猜到了楚牧的想法,幽幽的说道:“陛下当知,四维门绝不会打探皇帝的事!所以这是不是先帝做的,臣不知道!” 7017k 正文 第125章 母亲又回来了 ,朕都登基了,到底跟谁接头 楚牧乘坐的马车很快便来到了正阳门,作为京城最为主要的南大门,正阳门的守卫一向查验严格,无论是入京还是出京。 尤其是官府公家人员离京,是一定要登记记录在案的。 不过远远看到那辆黑色马车是来,守卫们却很有默契的让开道路,还呵开了挡路的百姓,方便马车通过,只因为马车的车厢外刻有一个很难看的“维”字。 四维门直属于皇帝,任何人都无权过问他们的事。 黑色马车出了京城,大约又走了五里地便停在了一处树林,在那里更换了一辆普通的马车。楚牧此番出京不能声张,乘坐四维门的马车太过扎眼。 孟达也就此与楚牧分别,皇帝偷偷出京他得留守在京师以防有变。 “臣已经安排妥当,此去安全无忧,请陛下放心!”孟达微笑着拱手与楚牧告别。 可楚牧向四周望了望除了那辆马车外,并没有看见什么四维门的守卫。 小八突然昂首挺胸起来,骄傲的说道:“正所谓养八千日用八一时,总督卫的意思是,有小八在陛下就不用担心了!” 孟达笑着点了点头欣慰的看着小八,道:“并不是!”又朝着马车方向轻声说了声“来!” 这一声很小,但数丈外的马车上,把斗笠扣在脸上小憩的车夫却清楚的听到了,随即下车昂首阔步的走了过来。 他一走来,本来昂首挺胸的小八却瘪了下去,有些埋怨的看着一脸微笑的孟达。 “见过陛下!”车夫一脸正气的单膝跪下行礼。 即使不会武功,楚牧也能感觉到面前的人绝非凡俗,浑身散发着一种强者的气息。 片刻后,马车便疾驰在了乡野之间。本来南兴县距离京城四十里,走官道一个时辰内便可抵达,不过官道上人多眼杂,只有舍近求远绕行了。 马车上,楚牧和小八已经换上了孟达准备的衣服,为了掩人耳目楚牧打扮成了富家少爷的模样,而小八则是乔装成书童。 一个看起来有心事的书童。 看着小八端坐在一旁,一脸不高兴的连火烧都不吃了,楚牧故意调侃他道:“怎么了?一脸不开心,那车夫是你们四维门的人啊,见到熟人应该高兴啊!” 小八赶紧比了比噤声的声势,还双手合十求放过。 “陛下,可不敢这么害小八啊!”说着小八扭过头对着门帘大声道:“小八不是不开心,是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前辈,高兴的都懵了!” 楚牧讪笑着小八,说道:“天天在御前也不见你这般,怎么一看见前辈你就怂了!合着我还不如你前辈么?” 小八小声道:“陛下,您多和蔼可亲啊!他们都是些杀人魔王哪能跟您比!” “哦?他跟那只怪鸟一样也是杀手啊?”楚牧问道。 小八撇着嘴猛地点头,道:“他可不是伐部一般的杀手,是跟鸮前辈齐名的鸮勇扇战中的那个战——龙战野!” 楚牧起初听到鸮勇扇战觉得那是很了不起的高手,不过见过鸮后,他对这些杀手的印象大为改观,他们武功是不是厉害楚牧没见过,但大脑之清奇他是深有体会的,问道:“他脑子也有病么?” 孟达敢派他来护卫皇帝,便是因为龙战野大概是四大杀手中脑子最没病的,虽然相较于普通人多少还是有些奇怪。 不过他的奇怪也并非什么怪癖,只是很爱好武学,爱到了极致。 他最大的兴趣便是武学,他一生的追求便是自己的武学能更上一层楼,他在四维门与其说是当杀手,不如说是方便自己找人打架,再顺手给人杀了。 四维门的杀手一向下手狠毒,杀人便是目的从来不择手段。 只有龙战野既不使用暗器也不用诡计,总是堂堂正正出现在目标面前,还得来上一句“四维门龙战野,请教了!”,结果一般都是把对方直接请出了人间…… 当今天下龙战野大概已经算得上顶级高手了,可他仍不满足,希望能与传说中的人间七神打上一场,可奈何那些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一直未能如愿。虽然孟达便是七神之一,可四维门禁止私下切磋,导致龙战野每次看到孟达都很手痒,但又不得不憋着。 他要是知道几天前那只鸮曾经被孟达按在地上摩擦摩擦,必然会羡慕的夜不能寐。 但总的来说,龙战野绝对是四大杀手中最忠君爱国的,对于上面的命令也是使命必达,从无怨言。就像这次来护卫皇帝,他甚至在昨天得到消息后,还斋戒沐浴以示对皇帝的尊重,即使皇帝压根不在意也不知道这事。 又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即将进入南兴县时,龙战野突然拉住缰绳停下了马车,冷漠的眼神望着旁边的草丛。 他察觉到了异样,草丛中有人,一個高手。 片刻之后一个打着哈欠的男人,慢悠悠的走出了草丛,他等了楚牧很久,久到已经睡了两个午觉了,终于等到了。 龙战野远远的看着男人,注意到了他腰间别着的宝剑,只见剑鞘依然能看出那是一把神器。 “马辰龙,守好陛下!”龙战野冷冷的说了一句,他是四维门中鲜少不叫小八外号的人。 话音刚落龙战野便一个飞身下来马车,一脸严肃的脸上泛起了笑容,对他来说有什么比遇上强者更让他兴奋的呢! 刹那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地上的蚂蚁似乎也感受到了恐惧,突然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一只刚从土里冒出头来的田鼠,目光呆滞的又默默地缩回了头。 同样凝固的还有那个哈欠打到一半的男人,他或许没想到自己难得起了个早床来这等了大半天,会等到这么一个怪物。 “四维门龙战野,请教了!”龙战野一边走向男人,一边拱手说道。 男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皱起了眉头心中暗道:“不是吧,又是他!”,但脸上泛起微笑,也拱手道:“这么巧啊!龙……” 还没等他话说完,龙战野直接挥出一拳,拳风威猛直冲而来。 男人不敢怠慢,赶紧双手交叉在身前放出真气,形成一个气盾,硬接下了这霸道的一拳,虽然没有受伤,但生生被打退了一步。 而且转瞬龙战野已经逼至身前,他根本不会给男人任何喘息的机会,直接一掌就劈了过去。男人反应神速,一个后空翻便退了两丈。 “龙上卫,你不认识我了么?”男人不悦的质问道。 龙战野自然认得他是神捕营的神捕顾斩,也正是因为认出来了他才会这么兴奋。神捕营五大神捕各有神通,是当世公认的强者,龙战野早就想会一会了,只是碍于朝廷律法无法如愿。 上一次捉拿顾斩,龙战野主动请缨,想不到这厮一看到他直接把剑一扔,服从逮捕,让龙战野有一种裤子都脱了结果你母亲回来了的憋屈。 这次又遇这厮岂能放过! 龙战野根本不理顾斩,又是一个健步一掌而去,顾斩这次也不躲了,亦是一掌相迎,这一对掌并没有想象中的大爆炸,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波澜。 但地上还在犹豫是走是留的蚂蚁们,瞬间灰飞烟灭,那只已经躲回洞中已经在暗自庆幸的田鼠,也转瞬被震成了死耗子。 对掌之后,顾斩没有撤掌而是撑开五指直接和龙战野十指相扣! 当然顾斩并不是看上了浓眉大眼的龙战野,他的兴趣一直都是七星街。 他这样做无非是想留住龙战野,好让自己解释。 “龙上卫,大水冲了龙王庙啊!我是……”顾斩还没说完,龙战野已迸发出真气生生让他松开了手。 这给顾斩气的,自己明明是奉了皇帝之名再此等候,结果龙战野把他当刺客搞。 顾斩虽然性格散漫,并非喜爱争斗之人,但也是堂堂七尺男儿,被龙战野一而再再而三的咄咄相逼,已经是气上心头。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那把曾经斩开乌云的宝剑已经握在了手上。 顾斩闻名于世的便是剑法,如今宝剑在手看来是要玩真的了!这正是龙战野求之不得的! 其实龙战野当然知道顾斩不是刺客,否则也不会跟自己一直废话了!但他假装不知道,否则怎么有借口好好打一场! 顷刻间,宝剑霍霍欲饮血,铁拳铮铮待杀敌。 两位当世强者的冲突一触即发,可在千钧一发之际,楚牧掀开门帘露出一个脑袋。 “你们俩干嘛呢!” 顾斩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看见皇帝直接让宝剑回了鞘中,快步跑去行礼。 只留下郁闷的龙战野,眼睛一闭咬紧了牙关,就差那么一点点了,他母亲又回来了! 没多会,哒哒的马蹄声再次响起,马车继续前往南兴县。 而小八也被无情的赶出了车厢,他知道楚牧这是有什么小秘密要跟顾斩说,对此小八也不是很在意。 但他很在意身旁这位一脸不悦感觉随时都要爆发的龙战野前辈。 “怎么样?有发现么?”楚牧小声的问道。 上次四维门相见,楚牧得知了劫持自己的黑衣人的尸体被人掉包了,大吃了一惊!也不知是指使黑衣人的幕后黑手所为,还是另外有人再查这事。 思来想去,楚牧觉得不能就此罢手,要化被动为主动,看能不能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于是又给顾斩下了新的命令——去大悦楼调查! 正文 第126章 怎么都是异域人 ,朕都登基了,到底跟谁接头 之前四维门临别之际,楚牧将大悦城之事告诉了顾斩,不过当然修改了某些重要信息。 只是说那日被劫持,隐隐听到黑衣人跟别人提了两日后、大悦楼、听潮阁等零碎的信息。所以永平帝驾崩那晚,他才出现在七星街,但一无所获。让顾斩私下再去探查一番,看能否有所发现。 “怎么样,有发现么?”楚牧小声的问道。 顾斩长叹了一口气,满脸一言难尽的惆怅。 这段时间以来,他确实不易。之前刨坟坑一无所获,感觉大大的对不住皇帝,为了好好表现一番,他决定无论如何要在大悦楼挖出点情报来。 可惜因为还在国丧中,虽然大文的规定相对仁慈,百姓的生活已经基本恢复了往常。但声色场所还是不许开门,甚至还有巡捕不时暗访,就怕有哪家不要命的敢偷偷接客。 无奈之下,顾斩只能白天去神捕营报道,晚上去大悦楼蹲点,一连几天没日没夜,要说辛苦倒也还好,毕竟没日没夜盯梢抓贼这种事他也没少干。但真没盯过这么香艳的梢啊! 那些身材脸蛋俱佳的仙女们,因为青楼里也没别人,大都穿的清凉,有的甚至打麻将打的上火了,直接光着膀子接着搓。 更莫说那些讲究的花魁,每一夜在袅袅烟气中美人戏水,多少次房梁之上的顾斩差点忍不住想跳下去,跟她们来个鸳鸯戏水。 试想作为一个天天生活在阳气过剩的小院,快三十的健康男人,已经到了偶尔早起第一件事是偷偷地去洗贴身的小裤。居然还要每天午夜经受这样的考验,这有多痛苦只有顾斩自己清楚。 “陛下,哎!这段时间臣是夜夜潜伏在大悦楼啊!您是不知道,臣有多煎熬……”顾斩噼里啪啦的一顿诉苦。 楚牧虽然不想怎么想听却没有打断,而是让顾斩把苦闷尽情的讲述出。这也算他的一个优点,一般很少打断别人的话,即使现在当了皇帝,也是如此。人家顾斩好歹辛辛苦苦给你卖命,听人家诉诉苦也是礼貌和尊重。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最后还真被臣发现出了一些端倪!” 楚牧一下眼睛就亮了,道:“什么端倪?” “臣偷偷潜入老鸨的房中,查看了大悦楼那段时间的账本,发现您说的那一晚,听潮阁确实被人提前定下了!那人留了二十两定钱,留的名是棉花巷八十八号吴先生!臣还特意去了一趟棉花巷!” 楚牧急忙问道:“找到那人了么?” 顾斩摇了摇头道:“臣去了才知道棉花巷只有八十七号啊!” 也就是说订房人留的假名假地址,楚牧叹了口气不禁蹙眉。 顾斩却突然一笑,道:“陛下不要叹气,臣还有所发现!有一次几位姑娘一起洗澡聊天……” “嗯?”楚牧侧目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顾斩。 顾斩赶紧解释道:“臣绝非有意偷看,只是为了探听消息,才勉为其难蹲守梁上,捂着良心闭着眼。” “很好,捂着良心闭着眼,请君快些说重点!”楚牧忍不住吐槽道。 “遵命!就是那几位姑娘边洗边聊,其中有一位姑娘无意间说起见过那个订房的人!因为那人很奇怪,很少会有人订了房却不预定姑娘的,所以引起了她的注意!据她所说,那位‘吴先生’年纪很轻,仪表堂堂还有些贵气,一看便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 “哦!还有什么特征?”楚牧赶紧问道。 顾斩目光突然凌厉起来,道:“她还说那公子不似中土人士!” 楚牧不由的一惊,赶紧低下头避免自己不安的样子被顾斩看到。 这是楚牧最为担心的情况,虽然不知道黑衣人给他下毒是为了逼他去做什么,但这事只要牵扯到外邦异域就是最糟糕的情况! 现在他最大的支持力量是孟达是四维门,自从他继位以来,孟达便无条件的支持他!但很明显,四维门拥护和支持的是大文的皇帝,无论这个皇帝是谁! 楚牧无数次的想过,无论给自己下毒的幕后之人,是民间的黑道或是哪位权贵,就算是太后和英王,四维门都会一如既往的支持自己!可如果是异域敌国的话,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孟达会容许一個和异域有牵扯的人坐在龙椅上么? 这也是一直以来为什么楚牧从不敢将这事告诉孟达,明明让四维门去查或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可楚牧不敢赌,现在来看真要赌了可就出大事了! “那人会不会是西原人?”楚牧缓了许久才开口问道。 “回陛下,臣后来专门找到那个姑娘,对她用了神捕营特制的迷药详细问过,她应该不知那人是哪里的人!”顾斩回道。 楚牧点了点头,这段时间以来他的观察,朝中最为敌视的便是西原,就连天天笑嘻嘻的孟达,提到西原都会蹙眉叹息。 现在只能祈祷给自己下毒的千万千万不能是西原的人,否则就真完了! “对了,还有一事!”顾斩突然想到,疑惑的说道:“臣不知道有没有联系,不过暗查之中,老鸨和龟公曾说起过,那一夜大悦楼有个姑娘好像是从听潮阁跑了!” 楚牧一愣,问道:“什么姑娘?” “大悦楼刚买了不久的一个雏……”顾斩察觉自己说的太粗俗,马上改口到:“刚买的一个少女,一直不安分想跑,那日趁着先帝驾崩大悦楼没开门,大晚上从听潮阁跑了!这事有些蹊跷!臣特意去看了看听潮阁,离地至少两三丈,寻常姑娘岂敢跃下!说不定她是有功夫的,但也很奇怪,那一晚臣也在七星街,除了您和太后的那位侍女没看见别人啊!陛下,可见过那姑娘么?” 楚牧目光呆滞的片刻,朕见过,不光见过,还是朕搬梯子让她从听潮阁下来的! 他一直以来都以为那女的是自己的接头人,结果居然只是个想逃出火坑的失足少女!难怪那晚她最后舍下自己直接跑了! “朕没见过什么姑娘!如果跟这事没关系,也不用管她!”楚牧没好气的说。 “回陛下,目前来看她确实好像没什么关系!但臣私下打探,发现这姑娘好像也不是中土人士,据老鸨说,就是看上她有些西原人的特征,这年头有钱的公子哥喜好这种异域风的,所以才买下她的!” 楚牧听着便开始回忆,这么一说好像那姑娘确实有些不一样,虽然那晚黑灯瞎火的也能看出她皮肤偏黑,骨架子比起一般中土的女人稍稍宽大一些,对了!她的眼睛是绿的! 看到皇帝蹙眉,顾斩接着说道:“陛下,臣在神捕营多年,经手了不少案子,有些事确实看似不相关,但最后证明其实是有联系的!这事臣为什么在意,便是因为这事还透着蹊跷!” “哦?怎么说?” “陛下您想啊,那一日她趁着国丧从大悦楼跑了,可要知道那两天整个京城戒严,九门不开,她去哪儿了?后来解除戒严后,大悦楼的打手到处寻找一无所获,是离开京城了么?不好说,但九门的守卫见到异域人士决然是会严加查验的,臣托人去问了,最近并无西原人出入京城的记录!” 楚牧蹙眉问道:“你是说她还在京城?” “不好说!但臣以为这雏……姑娘不简单,背后还有事!” 楚牧点头认同了顾斩的想法,京城绝非一般地方,在国丧期间一个少女想要逃过所有的监控,消失的无影无踪何其难也! 正如顾斩所言,目前看似这姑娘和接头不相关,但还不没弄清楚姑娘底细前,一切都不好说。 “顾斩,这一次你做的很好!朕非常满意!接下来你继续私下调查,看能否查到那姑娘的去向以及那位假名先生的情况!切记,不要让人察觉!辛苦你了!”楚牧拍了拍顾斩的肩膀。 ………… 南兴县的南部的兴山本是风景秀丽之处,过去不少京城人士偶有闲暇便会来此踏青登高,至今兴山北麓还有不少京城权贵的庄园,建在依山傍水之地。 而兴山南面则是另一番景象,自从八年前这里发现了煤矿以来,附近村镇的人便纷纷来此私挖乱砍,不到一年就把昔日美如画的山野给毁了。直到后来县衙派人驱逐了百姓,宣布此间煤矿皆属国家,并建立了官营的采矿场。 但私挖乱砍容易驱逐,秀美风光却一去不还。 楚牧刚从马车上下来,看着漫天尘土,眼前巍巍大山居然又一大块完全被砍秃了,不由的摇了摇头。 龙战野指着不远处冒出浓烟之处,说道:“陛下,那就是南兴采矿场!” 楚牧拍了拍小八道:“去把东西拿下来!” 小八马上折回车上,拎来了一包茶叶和一方上好的砚台。 这是楚牧让孟达提前准备的,要送给郭先生的见面礼,第一次拜访总是要带些礼品的。 楚牧前一世就很奇怪,刘备三顾茅庐动不动就斋戒沐浴,搞得很尊重诸葛亮一样,结果三次去隆中身边一个不屑的关二爷一个愤怒的张老三,愣是没带一点礼物! 他到底懂不懂基本的人情世故?就不能带点荆州特产么?敢不敢来两条武昌鱼! 说不定诸葛亮第一次就在家,看见这大哥太没眼力价了,故意不想见他!兴许刘皇叔第一次带点东西,就不用跑三次了! “你们听好了,这次我出宫务求低调,你们也不要轻易显露身份,尤其是你们俩!”楚牧看着小八和龙战野,又道:“待会过去大家都客客气气的,郭先生在此受难,想来必是灰头土脸,岂不可嘲笑,当以礼相待!” 正文 第127章 午睡的郭先生 兴南采煤场,遍地污水横流,浓浓的异味弥漫其间,偶有几个人走过不知道还以为煤炭成精了。 楚牧不禁捂住了鼻子,在他的印象里挖煤的地方必然是脏乱不已,但显然他低估了这里脏乱的程度。 不过即使这里如此肮脏不堪,依然有人能怡然自得。 只见采煤场的门口,一个微胖的男人靠在躺椅上,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拿着茶壶不时抿上一口。 看见楚牧等人走来,男人都懒得起来,直接大喝道:“站住!干嘛的呀,就敢往这里进!” 听见此人语气蛮横,小八和顾斩都有点不悦,倒是龙战野毫无反应,他是执行死命令的,皇帝让他不要冲动他就决然不会冲动。 楚牧回头看了看几人示意他们冷静,又扭过头拱手道:“我等是来寻访故友的,请行个方便!” 男人打量了一下楚牧,感觉他也就是个小财主家的少爷,不屑的道:“你有病乎?” 小八气的已经攥起了拳头,顾斩也已经伸出一指。 “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南兴官营的采煤场,里面挖煤的都是作奸犯科来此以役代刑的犯人!你他妈说见就见啊!”男人瞪着大眼吼道。 或许是听到有动静,矿井里不少人爬出来看热闹,被男人发现,二话不说直接抄起地上一块石头砸了过去,一下就把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砸的满地打滚。 “再看!再看老子把你们眼睛挖了!还不滚下去接着挖!” 犯人们被矿主这一吼,吓得赶紧退回了矿井。 楚牧看在眼里,大约猜到了男人的身份。官营采煤场的矿主,一般都是衙门的吏员,这类人一贯狗眼看人低,有钱好说话。 楚牧随即一個眼色,小八从兜里掏出五两银子扔给了矿主。 动作是有些不敬的,但银子是真的,矿主也就不在意其他了,马上换了一副面孔。 “我是吃公家饭的,这不好吧!”矿主嘴上这么说银子却揣进了袖中。 “天干气躁,请您喝杯茶!不要推辞了!”楚牧一脸微笑道。 “你刚才说你们是来找人的,好说好说!哪个呀?” 楚牧拱手致谢道:“请问这里是有一个郭放舟郭先生吧!” 矿主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垮了下来,立马将五两银子掏出扔在了地上,冷冷的说了一句:“请回吧!” 之前听孟达的调查,隐约知道郭先生被抓到这挖煤可能有先帝的影子,现在一看这事确实不简单。 “您给行个方便!”楚牧笑着说道,又给小八递了个眼色。 小八捡起地上的银子,又掏出五两银子,一齐递给了矿主,可是矿主看都没看一眼。 “还是那句,请回吧!再不走,我可要喊人了!”矿主不耐烦的说道。 “小八,给矿主拿一百两!”楚牧霸气的说道,要知道一百两可不是小钱,在这南兴可以随便置办一处房产了。 小八一脸不情愿,因为现在这光景不光国库没多少钱,连宫中内库也没多少余粮了啊!来之前一共就从毛愚那支了五十两,这一下自己不得拿私房钱帮皇帝充场面啊! 所幸小八抠抠索索还没掏出银子,矿主直接一拍扶手,道:“别拿了,你们就是拿一千两,我也不要!郭放舟是上面点了名要严加看管的,谁都不能见!来人啊!” 片刻之间,十几个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就冲了过来,这些人并不是衙门的人,而是矿主自己纠结的一批地痞流氓,专门帮他盯这采煤场。 “请他们离开!”矿主靠在躺椅上说道。 十几个彪形大汉得令,马上冲过来围住了楚牧一行人,虽然有三位高手在旁,但楚牧还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龙战野向前一步走到皇帝身边,只说了一个字“杀?” 楚牧似乎已经习惯了四维门之人奇特的逻辑,并不惊讶龙战野会这么问,道:“交给顾斩便可!” “还愣着干嘛!滚不滚!”为首的大汉甩着一脸横肉瞪着楚牧。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随即打在了他的脸上,而大汉一脸懵的左右张望看是谁打了自己。 “他妈的是谁?”大汉扭头看着身后的手下,手下也一脸疑惑的摇摇头。 这时顾斩一脸微笑的走上前来,说道:“在敢跟我们少爷这么说话,就把你的嘴打烂!” 为首大汉怒不可遏,咆哮道:“老子撕了你!”说着就一个健步甩开两个膀子一把按在了顾斩双肩上。 本想将其一把举起来,举过头顶炫耀一番再扔到地上,可第一步就发现了不对。 怎么举不起来啊! “给你一个机会,跟我家少爷道歉,否则……”顾斩轻声的说道。 “我倒你妈个鬼!”大汉说着就将肥硕的脑袋撞向了顾斩。 “咚”在晕倒前的一刹那大汉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跟石头一样硬的脑袋。 顾斩扭过头看着皇帝撇着嘴耸了耸肩,示意自己是无辜的,是他主动撞上来的。 看见大哥到底,那群一贯嚣张跋扈的地痞们二话不说直接就冲了上来。顾斩闻声不紧不慢的扭过头,本想伸出两只大拇指将这群人一一点掉。 可转念一想,这么干或许会让皇帝想起他曾被自己这么点过龙腰,便马上改变策略,伸出食指在空中一甩。 一道剑气疾驰而去,一个壮汉应声倒地。 又是抬手一甩,又一个壮汉倒在了地上…… 本来老神在在的矿主远远看着,已经坐不住了,赶紧叫了一个小厮耳语几句,小厮颠颠跑向了采煤场的后门。 一转眼本来十几个大汉一起冲来,可一会倒一个一会倒一个,冲着冲着就剩最后一个大汉了,他的步伐越来越慢,心情也从愤怒变为了恐惧,此刻他在扪心自问继续冲有何意义? 他成功的说服了自己,冲着冲着转了个弯屁颠屁颠的跑了。 矿主依然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色厉内荏的喊道:“我告诉你们,这是官营的地方,里面都是犯人,你们敢乱来那是要杀头的!” “我没有想乱来,只是想见见故友!”楚牧一看障碍已经清楚,自信的走了过来。 “不可能!上面点了名的,没人能见郭放舟!让伱们见了我就完了!”矿主说道。 “哦?”楚牧冷冷的看着矿主,一摆手,顾斩走了过来掏出了一面牌子。 矿主定睛一看,认出这是刑部的令牌,不由的露出惬意,本来挺直的腰也微微弯了下来。 楚牧这次出宫召来顾斩,一是要听他的汇报,二是此行他这个刑部神捕营的身份比四维门的上卫更好用。 “你说没人能见郭放舟?”楚牧质问道。 矿主点头,道:“回您的话,上面确实是这么交代的!” “哦!我不能见郭放舟,否则你就完了!可之前英王见他,你怎么没事呢?”楚牧冷冷的说道。 这话一说,矿主脑袋“嗡”的一下就炸了! 先帝驾崩没两天英王回京途经此处,确实前来见过郭放舟,矿主当时也拦过,显然是拦不住的,而且英王也承诺不会将此事声张出去。 这怎么刑部的人会知道的! “我、我,英王,他……”矿主已经语无伦次。 楚牧微微一笑,道:“别怕,这事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绝不会为难你!”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来,去把郭先生从矿下叫上来吧!” 矿主一脸为难,半天一定没动。 “怎么了?想去刑部大牢坐坐么?”顾斩在一旁威胁道。 矿主吓得赶紧跪了下来,都快哭了:“大人饶命,不是小人不去!是那郭先生他不在这啊!” “什么意思?郭先生去哪儿了?他是不是有什么危险!快说!”楚牧有些着急的喊道。 矿主赶紧摆摆手,道:“没有没有!只是……只是现在郭先生应该在午睡,现在去叫醒他,只怕他会不高兴的!又该骂人了!” 正文 第128章 你最想骂谁 从脏乱不堪的采煤场往南翻过一个小山头,总共可能都没有二里地,却是另一番景色。 万千野花争相盛开,彩蝶戏于其间;老树新枝嫩芽萌发,雀鸟鸣于林间。更有一池湖水,听得蛙声一片。 在矿主的带领下,楚牧等人来到此间,前后走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眼前却是换了人间。 一脸哀愁的矿主颤颤微微的举起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围着篱笆的木屋,道:“大人,那就是郭先生住的地方!” 楚牧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之前矿主说郭先生在午睡不好打扰,他已经很奇怪了,现在看到这依山傍水的度假小木屋,他更奇怪了! 这是犯人该住的地方? 不过转念一想,上辈子读过的史书里,还曾看过一个出生富家的死刑犯,因为是家中独苗,通过贿赂衙役狱卒,硬是在问斩前生了两儿子。这么一看,好像郭先生能住在这种地方也不是特别离谱。 矿主看出楚牧的惊讶,心中更是恐慌。自己偷偷免了郭先生的劳役,还让他住在这种地方显然是违规的。 看着瑟瑟发抖的矿主,楚牧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怕,我说了是来拜访故友的!不管别的事!你回去吧,给盯着点,别让外人来这里!” 一听这话矿主如释重负,可转瞬又是一惊,道:“遭了!” “又怎么了?”楚牧问道。 “回大人,刚才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继位大人的身份,看诸位闯采煤场,便差人偷偷去县里通报了!我得快回去,把那人追回来!”矿主如实说道。 楚牧点了点头,道:“行吧,你快去吧!记住别让外人靠近!” 矿主拱手赶紧转身离去,楚牧也走向了木屋。 走到木屋门口,楚牧从小八手中接过了准备的礼物,亲自执礼更显尊重。 刚要拉开篱笆的门,一个孩童从一旁的草丛中钻了出来,一边挖着鼻屎一边端详着楚牧等人。 “你们是谁啊?”孩童问道。 楚牧看着孩童,他约莫六七岁的样子,头上被剃的就剩中间扎了个小辫子,很像过去年画里的小人儿。 “我们是来拜访郭先生的!”楚牧笑着说道。 孩童依旧挖着鼻屎,摇了摇头,说道:“那别进去了,他现在不会见你们的!” 楚牧想着先生可能还在午睡,看了看木屋又看了看眼前的孩童,突然有一种刘备三顾茅庐的的感觉,笑着问道:“你家先生是在午睡么?” “嘴欠大叔怎么能是我家先生呢!”孩童反驳道。 “嘴欠大叔?”楚牧听闻笑了起来,想不到连小娃娃都知道郭先生嘴贱。 这时龙战野耳朵微微一动,上前报告:“少爷,屋里有动静!” “哦!可能是醒了,小八前去通报一声!”楚牧说道。 小八推开篱笆门快步走向了木屋,孩童摇了摇头又继续挖着鼻屎,嘀咕道:“这不是找骂么?” 楚牧疑惑的看着孩童,只听见木屋里传来一声“给让你穿鞋的!滚出去!滚出去!” 骂声刚落就看见小八颠颠的从木屋跑了出来。 “怎么回事?你干什么了?”楚牧问道。 小八一脸无辜,道:“我刚进去一个字都没说,他就骂我!” 孩童笑了笑,说道:“让你们别进去,被骂了吧!那個嘴欠大叔,最讲究干净,收拾屋子的时候,谁去打扰他,他就骂谁!” 郭先生有洁癖啊!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灰袍的男人走出木屋,张望了一番,看着楚牧他们不悦的喊道:“刚才是谁随便进屋的!” 楚牧见状,赶紧上前拱手见礼,道:“久闻先生大名,特来拜访!刚才书童无意中有所冒犯,抱歉抱歉!” 郭放舟本来怒不可遏,可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容貌甚伟彬彬有礼的楚牧,狰狞的五官便松弛了下来。 楚牧也趁机端详着传闻中的郭先生,他原以为会是个中年大叔,现在一看明明还是个青年模样,身高七尺五官端正,或许是因为鹰钩鼻和过于尖的下巴,看起来有点奸臣的感觉。 过了许久,郭放舟才说话:“京城来的?” 楚牧也没问是怎么看出来的,只是点了点头。 “是来拿我的还是拉拢我的?”郭放舟直接问道。 楚牧笑了起来,没有回答只是举起了礼物,道:“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看到对方备着礼物,郭放舟的心里有点些底,也不客气直接收下了,道:“阁下可比刘皇叔懂礼数多了!” 楚牧回道:“先生也没有孔明那般装腔作势!” 两人相视一笑。 楚牧又道:“不知可否入内与先生一叙?” 郭放舟想了想,回道:“寒舍简陋,若阁下不嫌弃可光足而入!” 楚牧微微一笑,转身喊道:“你们两人在外守着,小八随我入内!” 能够远离龙战野,小八求之不得马上跑了过来,看着楚牧正在脱鞋,问道:“怎么还得脱鞋啊?” “人家先生的规矩,我都脱了!诶,你昨晚洗脚没有?”楚牧问道。 “您这话问的,好像我前天洗过似的!”小八总是能理直气壮的说一些很奇怪的话。 楚牧一把推开正要脱鞋的小八,道:“去那边湖里泡泡脚再过来!快去快回!” 走进木屋,并不大的空间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榻一个案子和一个小小的书柜,但一切摆放整齐,床上的被子摊开的都没有一丝褶皱。 两人跪坐在案子的两边,郭放舟久久凝视楚牧,直到小八泡完了脚进来,他才扭过头,道:“这位瞧着不像书童的书童,屋子后面是厨房,可否请你为你家少爷和我泡一壶茶来?” 小八撇撇嘴,嘀咕道:“谁都能使唤小八!” “刚才您的书童踩脏了我刚擦地板,现在使唤他泡壶茶,阁下不介意吧!”郭放舟笑着说道。 “我让他进来就是为了端茶倒水,方便我向先生请教问题!” 郭放舟拿起放在案上的草编的蒲扇摇了起来,幽幽的道:“阁下说笑了,我一个戴罪之人,岂可为君解惑?” 楚牧看着神态自若的郭放舟,此人确实与众不同,拿着一把济公同款的扇子硬生生扇出了诸葛亮的腔调。 “能住在如此仙境,先生也不像戴罪之人啊!”楚牧笑着回道。 “哈哈哈,郭某惭愧啊,看着七尺男儿实则手无缚鸡之力,待在那采煤场一天也采不出几斤煤来,不如动动嘴皮子帮矿主出点主意,换得这尺寸之地栖身。” “哦,不知先生用什么妙计换来此间悠闲?” 郭放舟摇着蒲扇,慢慢的问道:“我来这煤矿也已三年,阁下可知其间换了几位矿主么?”看着楚牧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第一位半夜被割喉,第二位糊里糊涂的溺水身亡,他是第三位,据说在我来之前还有两位矿主也是离奇死亡。” “哦?怎么死了这么多任矿主?谁干的?” 郭放舟笑了笑,道:“那已经是查不出来的事了!这个煤山之前是附近的百姓私采,后来官府看到有利可图,直接一纸公文收归县里,开了个官营的采煤场,可老爷们是一毛不拔啊!又想挖煤搞钱,还不愿花钱雇人开采,想出了以役代刑的馊主意。于是乎,这里内有作奸犯科的犯人,外有人心生怨恨的煤商,阁下觉得是谁杀的几任矿主?” “之前的矿主一边要向县里面上交足额的煤,又想自己捞点油水,有煤商偷偷在山里开采,他们还要带人去查抄,这里面得罪的人多了!现任矿主上任,整日忧心忡忡一边怕挖不够煤上面苛责,又怕太压迫这些不要命的犯人,自己会被暗算死在这里。” “那为之奈何呢?”楚牧饶有兴致的问道。 “很简单,把这里犯人里面最凶悍的人找出来,让他们不用干活,改当监工盯着其他犯人干,每个月还给点银子,这样一来他们自然对矿主感恩戴德,明里暗里都会护着他。而剩下的犯人也不要往死里用,要知道过去这里每个月都会死人,一大半是累死的,死的人越多干活的人就越少,每天让他们干四五个时辰就够了。” “您这主意,犯人们是没意见了,可交得够足额的煤么?”楚牧问道。 “不够就让那些想挖煤的煤商去山里挖呗,山里多的是煤,他们挖到的五五分成,不光上交的煤够了,矿主还能剩下不少油水!这么一来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楚牧摇了摇头,道:“先生说的这皆大欢喜,岂不是慷国家之慨?” “阁下以为国家为何?犯人为国家之一乎?矿主为之一乎?附近百姓煤商为之一乎?”郭放舟连问道。 楚牧想了想点点头。 “本来可以各方皆满意,何必非要弄的各方怀恨?是谁采出的煤,最后不都是用在百姓家取暖,铁匠铺打铁和各个窑里烧器皿上了么?而且出产量大了,附近的煤价落了不少,一个冬天普通百姓家能省几百文钱,慷国家之慨而利百姓,不好么?”郭放舟说着笑了起来,又道:“最后还为郭某换了一座木屋,岂不美哉?” 听着郭先生的话,楚牧陷入了沉思,确实这样以来各方都得到了满足,百姓也间接得利,非要说的话,只是官府无法从中获得更多利润了,总的来说这一招百利一害。 “听先生一席话,却有醍醐灌顶之感!佩服!”楚牧拱手又道:“只是,先生把这事真相告诉我,就不怕我说出去么?” 郭放舟毫无惧色,还笑了起来,道“阁下自是身份贵重,已经发现我一个戴罪之人住这里了,我还有遮掩的必要么?” “哦?先生怎么知道我身份贵重?” “天下知晓我的人本来就不多,能知道我在这里的就更少了,知道了还敢来这里,又像您这般年岁的,除了陛下您还能有谁?”郭放舟说着目光锐利了起来。 楚牧凝视着郭放舟许久笑了起来,道:“先生分析的确实有道理!那先生可知我此来为何?” “表面上救我于水火,实则救己于危难!”郭放舟微笑着说道。 楚牧沉下了脸,冷冷道:“我早就听闻先生嘴上不饶人,可没想到先生张嘴便是诛心之言!” “陛下不辞辛苦前来,我若虚与委蛇,那才是真正的大不敬!”郭放舟丝毫没有胆怯,理直气壮的说道。 “先生这般说话,就不怕龙颜震怒么?”楚牧绷着脸道。 “难道陛下来之前,不知道我就是这么一张嘴么?说实话,陛下面前我已经很克制了!” 楚牧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好哇!郭先生这脾气这张嘴,朕喜欢!” “我这嘴陛下再喜欢,也不能割爱,还得留着骂尽天下人呢!”郭放舟脸上挂着笑容,心里却是诧异,怎么还会有人喜欢自己这张嘴,是贱嘴碰上贱人了么? 楚牧挑着眉问道:“不知道太后、首辅大人、英王或者是先帝之中,伱最想骂谁?” 正文 第129章 郭放舟评大文天子 不知是不是没有想到楚牧会突然问上这么一句,有些猝不及防,郭放舟虽然面不改色,但一直沉默不语。 或许是觉得这么问确实有些不妥,楚牧笑了起来又道:“哈哈,在下这么一问,是有些为难先生了!先生不必在意可……” 这么一说郭放舟也笑了起来,回道:“阁下误会了,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为难,只是阁下点了太后首辅英王这么多人的名,这要骂起来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郭某得等茶来了,边喝边骂方可尽兴!” 看着郭放舟一脸猖狂的样子,楚牧差点就忍不住给他竖起了大拇指!前一世他就很喜欢狂人,越狂越好,但得狂的有本事,肚子里有东西! 这个大拇指暂时还不能举,且听听郭先生待会的大论! 小八恰逢其时的端来了刚泡好的茶,为两人倒好恭敬的送到面前。 郭放舟也不客气直接端起茶杯吹了吹就抿了一大口,茶杯也不放下,沉思了片刻,道:“阁下问我太后、首辅、英王和先帝之中,最想骂谁?” 一旁的小八本来准备猫在角落休息,一听两人的话题这么刺激,借着给茶续水由头又靠了过来。 楚牧点了点头,道:“没错!” “自然是英王!”郭放舟毫不犹豫的回道。 “哦?先生辅佐英王多年,我听说直到现在英王都对先生大加赞赏!先生却最想骂他?”楚牧说道。 “英王此人,看似睿智实无大略,好似坚毅果断实则优柔寡断,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而他遇大事瞻前顾后踌躇不前,进而无勇退又不舍,生生把自己陷在了困境中!哎,我便是为了这种人浪费了多少青春,虚度了几多年华,到头来还因为他成了戴罪之人!阁下说我该骂他么?”郭放舟说着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案上,道:“加茶!” 小八一愣,怎么好像你是我主子似的,使唤我怎么使唤的怎么自然呢。 不过看着郭放舟不悦的样子,小八还是乖乖的给他倒了茶,临了还补了一句:“烫,慢点喝!” “我听来,先生像是恨铁不成钢,也不像真心要骂英王!”楚牧微笑着说道。 郭放舟摇了摇头,道:“阁下此言差矣!说恨铁不成钢似是我还对他有期望,一点都没有!郭某是心中骂了他几年了,现在都懒得嘴上再骂粗俗之言了!” 楚牧有意帮英王说两句,道:“我想英王对先生也是有所愧疚的,所以……” “阁下须知,愧疚一文不值!”郭放舟一脸满不在乎,又道:“不知阁下读过《梦中五千年》乎?” 楚牧点了点头,郭放舟却“哦!”了一声好似很惊讶一般。 “那阁下可曾想过,刘备三顾茅庐相请孔明,孔明是因为感动于刘备的真诚与执着而出山的么?”郭放舟问道。 楚牧一想郭放舟这话里有话,不敢轻易作答。 郭放舟也不等楚牧回答,他本来就准备自问自答,道:“绝不是!刘备再真诚执着,也是来请孔明当手下的,只是真诚孔明至于给自己找一个主子么?孔明愿意出山,看重的是他能和刘备相互成全!他助刘备成就大业,刘备与他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若是刘备对其言不听计不从,他日兵败方才哭诉有愧于孔明,于事何补?” 楚牧听完若有所思,不时点头似有所悟。 “阁下年少有为,他日不可限量!郭某说这些也算是送给阁下的一些建议,阁下日后免不了要招贤纳良,切记相互成就,主不负仆,仆方才倾力而助!”郭放舟微笑着说道。 楚牧抬起头凝视着对方,让郭先生骂英王,骂着骂着忽然转过来给了自己一个忠告,他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这是在对自己示好么? “先生的话,我记住了!”楚牧拱手致谢,又问道:“那另外几位呢?先生不想骂么?” 郭放舟一笑,道:“像阁下一般,这么想听郭某骂人,还是第一次遇到!” “我是想听先生点评当今风云人物,不过想来先生喜欢骂人,不如在骂声中品读先生对他们的见解!”楚牧笑着回道。 “哈哈,既然阁下想听,郭某便来骂上一骂!不知阁下想先听在下骂谁?” 楚牧一挑眉,道:“骂骂当今天子如何?” 郭放舟冷笑着看着楚牧,心想你小子不按套路出牌啊! 不过郭放舟从来就不是怂人,你想听,他便敢骂:“当今天子出身乡野,说是皇亲其实早与百姓无异!少不读书只识耕作游猎,岂非无知之辈乎?” 楚牧听着笑容逐渐僵硬,但郭放舟并不在意,继续道:“先帝驾崩,皇位天降,他无根无势满朝无所依,竟敢接受神器!岂非无智者乎?” 楚牧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 “万民期盼,新皇登基,自当大赦天下与民更始,然而他寸赋未免!岂非无德乎?”郭放舟声音越说越大。 小八看着楚牧脸色已经完全垮下来了,正在想待会皇帝要是忍不住去打这个嘴贱的先生,自己是劝架还是帮着一起打。 这时郭放舟苦笑起来,长叹一口气,道:“哎,现在想来郭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陛下他岂会是无知无智无德的之人呢!” 本来已经有些不爽的楚牧一愣,这话锋一转的太突然了。小八也有些失望,这些打不起来了! “那依先生看,皇帝他是個什么人呢?”楚牧问道。 郭放舟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说道:“英王入京,朝中多少人提防,而天子亲自出城相迎,是为有礼!英王遇刺案朝中起风波,天子暗中布局捉拿了真凶,是为有谋!初登大位知道韬光养晦,同意了内阁否决之权,不与之硬拼,是为能忍!” 楚牧听着不自觉的脸上泛起微笑,这里面几件事都被人诟病,想不到在郭放舟这里却成了优点。 郭放舟也笑了起来,看着楚牧说道:“这还只是听传闻郭某分析所知,但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正是见了才知道陛下您实为神妙之人!我本刑罚之人,陛下却愿屈尊来访,能待人如此古之罕有!言谈之间嬉笑怒骂,未有丝毫装腔作势,实乃真性情!”说着指着一边盘腿坐着的小八,又道:“陛下与我跪坐此间,此仆却敢如此散漫放肆,可见陛下真丈夫不拘小节!” 被郭先生这么一指,小八才发现自己这么坐好像确实不太妥当,默默放下腿直接跪在了旁边。 楚牧见状哈哈大笑,道:“先生怎么突然挑明了?” “陛下诚心而来,相谈之间快人快语毫不做作,小人有岂能一直穿着明白装糊涂呢!”郭放舟此时已经从跪坐变成了下跪的姿势。 “朕不挑明,是想听你说说真话,你既然看出来了,那刚才点评朕,岂不是哄朕高兴!”楚牧笑着说道。 郭放舟摇了摇头,道:“刚才小人说的都是真心的话,并不是逢迎之词!” “哦?我可听说郭先生嘴不饶人,怎么到了朕这里都是好话!看来郭先生也是看人说话呀!”楚牧撇了撇嘴。 郭放舟却笑了起来,道:“陛下误会了!不是到了陛下这都是好话,只是把好话先说了,不好听的话还没开始说呢!” 正文 第130章 人家在下棋你在那破案 不知不觉楚牧已经在木屋之中和郭先生聊了半个多时辰。 木屋的北面的窗外正好是那一池不大的湖水,耳边时而雀鸟鸣叫时而蛙声咕咕,又有清茶一杯,让他觉得很是舒服。 更不要说郭先生很对他的胃口,即使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也无一丝谄媚,话语间也无矫揉造作之感。 “先生蒙难困于此间,倒是对朕的事了解颇多啊!”楚牧微笑着说道。 “陛下是宽宏大量之人,小人便直说了。我一向自认为看人看事眼光独到,不敢说算无遗策,但也是十拿九稳!我算到了英王应无继位的可能,算到了首辅定然会趁势力推静侯,甚至都想过太后可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拥立沙侯!但我没有一瞬想到过会是您,不过我也不后悔,因为我压根都不知道还有您这一号人!” 郭放舟这话虽然说的实在,但最后一句确实让楚牧觉得有点刺耳,不过想想两个月前确实谁都不认识自己。 “故而我对陛下十分好奇,一直在猜想您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拜托矿主,只要他知道京中有什么大事,一定要转告我,英王入京前前来找我,我亦请他将陛下的事搜集起来书信与我!这才对陛下有些了解,也因为知道了陛下曾经夜访英王还提到了我,所以我猜想陛下有一天或许会来我这寒舍一坐!”郭放舟说着抿了一口茶,一副天下事了然于胸的样子。 “这么说,先生料定朕会来找你了?”楚牧问道。 郭放舟摇了摇头,道:“陛下,您也看出小人十分自负,但我从不敢说我推算的事一定会发生,因为这世上没有一定的事!我只是料想陛下可能会来,至于真会不会来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楚牧很赞赏的点了点头,他很同意郭先生的这种说法,这个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一定的事。他一向讨厌史书中关于某些智者谋士的描述,为了神化他们便总把他们写的神乎其神,每次一献计总要来上一句“如此这般,定能破敌!” “先生此言在理!可虽然我提过先生,但怎见得就会来找你呢?”楚牧问道。 郭放舟摇着破烂的蒲扇,幽幽的说道:“因为陛下需要帮手,而身边的人您又都信不过,莫不如来瞧瞧我这个被传的神乎其神的戴罪之人!” 楚牧听闻不禁冷笑了一声,郭先生还是很了解自己的,确实自负,在皇帝面前描述自己都用上神乎其神这种词了,朕倒要听听你有多神? “难道朕不会是因为英王所托,前来搭救与你的么?”楚牧问道。 “只是搭救何必亲往?”郭放舟反问道。 “我不得看看先生是否真如英王所说那般,也不能什么人都救啊?” “哈哈,这点琐事哪里值得天子亲往,随便找個信得过的人看看不就够了,还是说陛下身边没有这样的人?” “先生不知皇帝身边有四维门乎!” “我只知四维门能杀善守,可监察天下可侦查异域!但能帮陛下安稳朝纲平定四海乎?”郭放舟反问道。 楚牧一愣继而笑了起来,亦反问道:“先生能乎?” “那得看陛下愿乎?” 郭放舟和楚牧一连串反问后,忽然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一问再问之中仿佛两人都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唯有越听越糊涂的小八在一旁,看着他俩你乎来他乎去,感觉自己傻乎乎。 笑了许久,郭放舟逐渐收了笑颜,道:“陛下之前说我只说您的好话,现在我想说说陛下的坏话了!” “求之不得!”楚牧还拱了拱手。 郭放舟点了点头,说道:“刚才我说从三件事中看出陛下有礼有谋能忍!礼遇英王,陛下有礼有大胸襟!但后来陛下却为英王遇刺之事拿登基发誓,我猜想这大概不是陛下提前想好的,而是一时被激情急之下的临时起意,对么?” “确实如此!”楚牧自己也后悔当时的举动。 “我就不说什么陛下真性情敢承担之类的褒扬之词了,明说了吧,陛下此举冲动而幼稚!英王遇刺已是大事,按理说应该尽量按下此事不能声张,再暗地里慢慢调查,可陛下一个发誓,直接把这事又抬高了一层!弄得朝堂震动,正中幕后黑手之意!算是此事最后得以了解,若是迟迟抓不出真凶,陛下为之奈何?” “我亦事后有所自省!”楚牧说道。 “哦?不知陛下自省的什么?”郭放舟问道。 楚牧看了一眼郭放舟,心想你刚都说了还非要我再说一遍,轻声道:“如你所说,我亦察觉自己此举草率而不智!” 楚牧也有自己的小倔强,你要我说,我就非要换两个词,虽然还是那意思。 郭放舟摇了摇头,道:“恕小人直言,陛下连自省都省错了!” 楚牧这郭放舟这一说,脸上曾经的笑意完全消失,一脸不解的问道:“先生不是刚说朕冲动幼稚,怎么……” “冲动幼稚是一般人该反省的,陛下最该反省的是您没有干天子该干的事!” 楚牧更是一头雾水了,问道:“此话怎讲?” “我之前说英王遇刺案,陛下暗中布局捉拿了真凶马彪,是有谋!然而这是小谋,不是大谋!”郭放舟一脸严肃的看着楚牧,又道:“英王曾经来书告诉了我,陛下发誓后,英王遇刺案越传越广,最终百官午门叩门,陛下在为公殿前召见了他们,没错吧!” 楚牧点了点头。 “听说那天,太后首辅和英王俱在!请问陛下,他们在那干什么?”郭放舟问道。 “自然是讨论和研究遇刺案了,希望查明真相以正视听!”楚牧答道。 郭放舟摇了摇头:“陛下又错了!只有陛下您在那希望查明真相,他们三位却是在那下棋!”看着楚牧一脸不解,又说到:“陛下细细想来,他们三位真的那么在乎行刺案的真相么?太后是要真相还是要借着案子打击首辅?首辅是要真相还是要保全自己派系的官员?即使是当时已经同陛下私下联手破案的英王,他真的最希望要的是真相么?不,他要的是安全的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所以那一日为公殿前就是一盘大棋,太后首辅和英王就像三位棋手,各有目的各自出招纵横捭阖!这才是大谋!而陛下执着于刺杀案本身,最后虽然确实破案了,但陛下得到了什么?” 被郭放舟这么一说,楚牧无言以对,自己确实什么也没得到。 “破案是刑部,或者说四维门的事,陛下参与这么深,格局小了!”郭放舟叹息道。 正文 第131章 郭放舟评大文风云人物(上) 郭放舟一番说话说的楚牧有些丧气,但毒舌的他并没有准备就此罢手。 “我刚才说陛下能忍!内阁提出军政大事陛下决定后需经过内阁附议,听闻陛下很爽快的便同意了!朝中不少人都在议论陛下不该轻易同意这样的事,我却不这么看!”郭放舟很坚定的说道。 楚牧眼中泛起了期望的眼神,难道郭先生能体谅自己。 “陛下这种身份承继大统,大文开国以来还是第一次。过去从来没有这么弱势的皇帝,朝中无依军中无人,面对强势的内阁,如果硬碰到底,说实话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或许内阁就退了,或许内阁不退死硬到底,甚至全体总辞相逼!乃至于内阁反弹想要伺机废了陛下,都有可能!陛下能如何,调三大营入京勤王?陛下调的动么?或许调得动,或许调不动,一旦出现了调不动的情况,陛下就将万劫不复!故而我思虑再三,陛下同意了忍于一时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楚牧长叹一口气,道:“哎,朕知晓不少人背后议论此事,朕虽然当时很爽快的同意了,但也是经过了先生一般的深思熟虑。” 郭放舟点了点头,道:“如郭某所想,现在的情况其实很奇特。也并不是简单的强势内阁弱势天子的事。而是双方相互忌惮,内阁那几位老头子,我还是了解的,他们大概没有不臣之心,尤其是那个自认为天下第一忠臣的张渊,内阁里有人有异心他第一个会跳出来反对!之所以他们会联手逼陛下同意内阁有军政大事的否决之权,其实是惧怕陛下!” “哦?先生是这么想的?”楚牧也想过内阁逼他同意那份诏书,窦鼎之说是防着太后,其实是不是还防着他这个皇帝。 “因为他们没人了解陛下,不知道如果没有限制,您会做出什么事来!或许您什么都不会做,或许您会年少轻狂,为建不世之功大动干戈,谁也不知道!老头子们不喜欢这种不确定,所以先冒死联手限制陛下的权利。” 楚牧点了点头认可道:“先生这么一说,也确实在理!说实话,我理解内阁诸公的担忧!” “陛下倒是开明,但是陛下可曾想过,如果不是陛下曾为英王发誓,又在太后内阁之间都保持距离,更在登基前夜无故失踪了许久引起纷乱,或许内阁就不会这么担忧,或许根本那份诏书可以不用出现在您面前让您纠结!”郭放舟冷冷的看着楚牧质问道。 “先生之言,句句在理!”楚牧拱手说道,亲手为郭放舟杯中续茶。 郭放舟赶紧双手挡住茶杯,笑着说道:“郭某戴罪之人,岂敢让天子倒茶!” “正所谓礼尚往来,先生不吝赐教,朕还一杯清茶也是应该的!” 郭放舟一听觉得在理,便坦然的接受了。端起茶杯看了许久也没抿上一口,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先生何故发笑?”楚牧见状问道。 郭放舟叹了口气,道:“不怕陛下见笑,郭某半生只为寻得明主,相互成全,不求富贵只求人间留下些虚名。现在看来一场空,这辈子最荣光的事想来就是天子为我倒茶了!哈哈!” 天下大多数人,一生便是为了名利,但他们却最不愿意承认自己看重名利,虚伪至极。而郭放舟则不然,他无论跟谁都是直言自己此生就是为了名。 楚牧很喜欢这么坦荡不做作的人。 “先生坦荡,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此来为何你也知道,现在我虽有天子之名,难有天子之实。宫中太后难缠,朝中内阁权重,朕不知何事才是出头之日!” 郭放舟听闻终于抿了一口皇帝倒的茶,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觉得格外香甜。 品味了许久才幽幽的道:“韬光养晦,待机而动!” 楚牧听闻忍不住握住了郭放舟的手,说道:“先生此言正合我意!” 虽然郭放舟知道这一下楚牧大概是真情流露,或许一般人被皇帝握住手,肯定是觉得激动万分,但郭放舟却没有,甚至心中还在想楚牧的手干不干净。 尽量不是很明显的将手抽了出来后,他说道:“这八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就难了!” “是的!韬光养晦是门大学问,不过朕还算有把握!只是太后首辅各位阁老皆为当世一时之选,就怕他们不会给朕能动之机!”楚牧发愁道。 “哈哈哈!陛下多虑了!”郭放舟一副轻松的样子,说道:“诚然太后首辅他们决然是不简单的人,但陛下记住,只要是人便会有缺点和弱点!” “就如太后,我得承认她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当年年纪轻轻便孤身入宫,多少腥风血雨都被她闯过来了!这么多年能独得先帝宠爱,也是大能耐!还能审时度势趁先帝体弱多病,在朝中培养了自己的势力,更有西门家在背后鼎力支持,绝不可小觑!而她毫不掩饰对大权的渴望,不用想都知道,她一定不会甘于做一個闲散太后!”郭放舟说着不禁冷笑了一声,道:“但听闻她目空一切,就是她那自视甚高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样子,都会得罪不少人!再说了,她那么喜欢权利,现在却还得机关算尽来谋取权利,岂非她自己之过?” 楚牧蹙眉问道,道:“先生这话是何意?” “陛下得感谢太后,若不是太后,这龙椅也不会是您去坐!这么多年,先帝和她未有一男半女,不是没有人提过从皇亲中找一个孩子过继过来,可她就是不肯!或许她是对于能诞下龙子还有期待,或许是她不想养别人的孩子,具体什么原因我不知道,只是从这事上来看,太后有着自己的任性,若她从善如流真的抱养了一个孩子,从小悉心照顾,试想现在大权岂非已在太后手中!” 楚牧听闻点了点头,这么一说确实是,西门言君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若她是个理性的人,便应该早点抱养一个孩子,那现在他自然是垂帘听政大权在握。可惜她就是不愿意这么干,大概是她性格使然。 “那首辅,先生又是怎么看的呢?”楚牧问道。 正文 第132章 郭放舟评大文风云人物(下) 朕都登基了,到底跟谁接头正文卷第132章郭放舟评大文风云人物南兴县临近京城,是许多南来入京之人的必经之所,往日里便是一派繁荣景象。 刚过了中午,县城的南门百姓客商往来络绎不绝,忽然几名衙役跑了过来,大声呵斥着让百姓们让开道来。 本来不明就里的百姓还在议论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一声驴叫的响起。 大家才知道是他们的县太爷要来了。 只见南兴知县陈家杨骑着他那心爱的小毛驴缓缓的通过县城南门,小毛驴大概是心情不好,无论陈家杨怎么呵斥拍打,它就是慢悠悠的晃悠。 真是毛驴不急知县急。 不久之前陈家杨得知兴山采煤场有人闹事,大吃一惊!要知道县里现在将近一半的收入都指着那采煤场,更别说郭放舟还在那里。 陈家杨马上召集了十几个衙役准备前往查看。 可偏偏今天这小毛驴不知怎的,任他陈家杨急的直冒汗,它就是这么慢悠悠的散步。 看着知县大人穿着整整齐齐的官服,在驴背上干着急,南门围观的百姓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按理说南兴县作为一个还算富裕的地方,知县大人出行应该是坐轿子再不济也是坐马车。 可陈家杨小时候被马车撞过,对马有心理阴影。坐轿子吧,又觉得还得请两个轿夫实在浪费,不太值当。 思来想去便买了一头毛驴,没事在家能干活,有事出门还能骑,两全其美。 有不少衙门的同僚下属私下劝他,一个堂堂县太爷每天出门骑个驴有些不妥,百姓们也在茶余饭后当笑话说,可陈家杨依旧我行我素。 想当年他堂堂三品大员在京城骑驴都不嫌丢人,在南兴就更不觉得丢人了! “你还不快走,就不怕本官扒了你这身皮去熬阿胶么!”陈家杨一边拍驴腚一边喊道。 奈何小毛驴不惧他的官威,依旧那么慢吞吞的散步。 身后跟着的衙役受不了了,走了两刻钟了才出了县城南门,照这么下去几时能到采煤场。 为首的衙役是县里的捕头,走上前拱手道:“大人,这么下去可不行啊!要不您慢慢来,我们先去看看!” “那不行!采煤场出事了,本官岂可不到!”陈家杨严词拒绝。 捕头叹了一口气,他也知道自己这位县太爷是多犟的人,便说道:“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让这畜生跑起来,只是……” “什么办法?” 捕头“刷一下便把刀拔了出来,说道:“请大人抓紧了!” 话音刚落捕头举起佩刀,拿刀尖对着驴腚一扎,小毛驴马上疼得大叫一声,一路狂奔而去。。 只听见“啊呃啊呃”的驴叫声和陈家杨的嚎叫…… ………… 郭先生的木屋里,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聊了一个多时辰,话题也由楚牧变成了郭先生点评大文风云人物。 郭放舟对西门言君一番分析,让楚牧豁然开朗。 过去在他看来,西门言君决然是个不好对付的女人,背靠庞大的西门家族,又是永平帝独宠之人,在宫中盘踞多年,朝中也有自己的人马。 自己仅仅只是要清楚太后安插在修身殿的耳目,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用上了苦肉计,自己现在手臂还疼呢。 可在郭先生口中,西门言君成了一个有严重性格缺陷的女人,行为处事并不理性,虽然这本就是大多数女人的特点。不过即使在皇位延续的重大问题上,她如果同意从皇亲中过继一个孩子来给永平帝,既能保障帝国传承的顺利,也能让她如愿掌握国家的最高权力,可她就是不同意。 郭先生这么一番分析,让楚牧忽然感觉到,太后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对付。 或许是看出了皇帝的心思,郭放舟话锋一转,又道:“正所谓不惧敌亦不可不谋敌,太后当年年纪轻轻便入宫,能独得先帝之宠十几年,还是有些手腕的,更有西门一家在背后,陛下也不要掉以轻心!” 楚牧点了点头,他理解郭放舟的意思大概就是战略上要藐视敌人,但战术上还是得重视敌人。 “那先生又怎么看首辅?”楚牧又给倒了一杯茶。 郭放舟点头表示感谢,微微一笑道:“心怀家国之权臣,裹足不前一老者!” 相比于西门言君,郭放舟对于首辅的评价似乎好了很多。 楚牧听闻思忖了片刻,问道:“先生是觉得首辅不会有谋逆之心?” “没错,首辅恋权不亚于太后,但他绝没有谋逆之心,这一点陛下可以放心!首辅能安坐阁揆之位这么多年,除了有太皇太后支持,他自己有调和鼎鼐之能外,便是因为他对大文忠心耿耿,胸怀家国,所以无论是武宗还是先帝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忠诚!” “先生这么一说,好像首辅是一心为国,毫无私心的圣人一般!” 郭放舟笑了笑,道:“首辅当然有私心,而且有不少私心,不过是人就会有私心,这无可厚非!寻常人事事先顾己,首辅能事事先谋国,已经是不容易了。” 楚牧点了点头,蹙眉说道:“先生说先帝从没有怀疑过首辅,可我怎么听说先帝曾经也很提防他呢?” “放舟说的是先帝从不怀疑首辅的忠诚,但先帝不能忍受首辅的专权!”郭放舟说着抿了一口茶,又道:“一个人啊,在山峰站的久了,便会有自己比山峰还高的错觉。首辅亦是如此,执掌内阁这么多年,他大概认为天下事没有人比他懂,治理国家没人比他在行,容不得别人插手大政。先帝虽然以仁义著称,但终归是当皇帝的人,又岂能容许他人过于强势,即使那个人是一直支持他的亲舅舅!” 楚牧揣摩着这话,不禁点头赞成。窦鼎之确实是这样的人,别看每次朝议都是张渊喊得最大声,都敢跟窦鼎之叫板,但一到关键问题,总是窦鼎之笑到最后,让张渊吃瘪,容不得他人质疑,就连当初自己能继位,听孟达说也是窦鼎之最后一锤定音。 郭放舟喝了一口茶,不禁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啊!首辅老了,这人一老啊就会变,首辅亦是如此!想当年首辅也是英姿勃发,可现在呢?我听说首辅最爱说的话就是‘从长计议’,事事瞻前顾后,看似老成谋国实则实则顽固僵化,所以我说他是裹足不前一老者!不妙不妙啊!” “先生是说首辅不妙?”楚牧问道。 “我是说国家不妙!像首辅现在这样,若是太平年间最为守成之臣也无不可,可现在朝廷不稳,四方夷狄蠢蠢欲动,按首辅的路子来,只怕不妙啊!”郭放舟叹了口气,道:“所以陛下日后要明防太后暗防首辅,太后之患是小患,首辅乃至内阁是中患,那些老人家虽然会跪在您的面前,但在他们心里面您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他们会想掌控陛下,按他们的方法来治理国家,而且会口口声声说这是为了大文为了苍生。” 楚牧不禁蹙眉,问道:“先生说首辅和内阁会比太后还难对付?” 郭放舟端着茶杯许久都没有喝进去,笑道:“现在内阁那几位老头说起来是挺矛盾的,他们决然希望陛下是个勤政之君,您稍有怠惰他们便会大张旗鼓的劝谏,尤其是那位张渊张大人。可是呢,他们又一定希望陛下按他们的想法执政,若是陛下稍有不从,他们就也会跳起来劝谏!” 楚牧明白郭放舟的意思,自己是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一定会想有所作为进行变革,而内阁那几位老头子,思想僵化顽固守旧。自己和他们天然的存在矛盾。 “若陛下是贪图享乐之君,还则罢了,他们无非是天天劝谏,背后批评几句。可陛下屈尊来找我,便可知陛下还是希望有所作为的,这样看陛下和内阁日后必然会产生矛盾,说不定现在就有人已经不满意了,认为陛下没有事事听从他们的建议。”郭放舟说着抿了口茶。 郭放舟说的这话,楚牧深以为然,几次小朝自己没有随便表态,总是在一旁旁观,张渊已经数次明里暗里表达过不满。而他一直没有点头,窦鼎之和张渊他们提出的替换涉马彪案的官员名单,有几次他都看到了窦鼎之不悦的蹙眉。 “那先生以为我该如何是好?”楚牧严肃的问道。 郭放舟自是一脸轻松的说道:“还是那句:左右逢源、韬光养晦、待机而动。” “先生这说的容易,一间间事情做起来可就难了!” 郭放舟微笑着看着楚牧,心想当然难了,大道理谁都懂,可具体到每一件事情上就不是那么好办的了! 难道郭放舟就没有一些具体的建议么?当然有,但是他故意不说,得吊着皇帝的胃口,什么都说出来了,皇帝拍拍屁股走了,他怎么办? 楚牧看着郭放舟老神在在的样子,心里也明白他是怎么想的,这个尖嘴猴腮的狐狸!问题倒是一清二楚的说了,怎么解决一个字不讲,不就是拿自己一把,让我把他从这救走么! 想明白了这点,楚牧也收了收急切的心情,脸上淡然了不少,笑着问道:“先生的十二字箴言我记下了,回去一定多加揣摩!” 你不是憋着我么,我也憋你一把。 然而楚牧这话一点没憋着郭放舟,他心中已经有把握,觉得拿住皇帝十拿九稳,只差那么一点点,再说点让皇帝信服的话,他还能不救自己出去? 只是刚才明明已经下了钩子,怎么皇帝还没有上钩,自己还有一番大论没说呢! 刚想到这,楚牧就上钩了,问道:“不过刚才先生说太后是小患,内阁是中患,这么说来还有大患不成?” ------题外话------ 不好意思,这几天因为重写前面四章耽误了时间。说句实话,我把我自己给写懵了,虽然重写了,但现在也已经判断不出来是不是比之前的好了,为了附和章节名,改来改去我昨天彻底的迷糊了,表现在怎么写我都觉得不对,越觉得不对感觉句子都不会写了。 反正就是这样了,再纠结下去我可能还得陷在里面几天。我已经懵到回去看前面的章节,回忆我之前到底是怎么写每一章的了。 这一周可谓是多灾多难,之前也说了遇到些麻烦事,具体就是家附近出了确诊和密接,所以吧……也不好细说,反正就是整个都乱了,自己的工作上的事也因此一团乱麻,写书就一言难尽了。 说句实话,上周本来成绩暴涨,周五那天收藏涨了五倍,订阅翻了三倍,其实应该宜将剩勇追穷寇的,但我还是决定重写了,结果订阅涨了三天后又回去了,哎。 刚才看到有人问我是不是太监了,我想准备太监的人,也不会闲的蛋疼回去重写的。 总之最近让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我们继续往下走吧!感谢大家最近的支持!对了这两天我发现给我投月票的多了好多,可能大家是怕我太监了,请放心,我下面还在,一直都会在的! 7017k 正文 第135章 都是四维门的错 朕都登基了,到底跟谁接头正文卷第135章都是四维门的错灰发书生仅仅只是抬起了头,本来一直怒目自威的四位武僧一瞬间便失了气势,心中不由的产生了一丝恐惧,他们并不确定这种莫名的恐惧是不是书生带来了,毕竟书生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但红衣法师诺切很确定心中的恐惧来自于灰发书生,因为对方正冷冷的看着自己,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鄙夷。 即使如此诺切尽量故作镇静,自己是来谈判的,虽然并不是佛在授权,但也代表了高原圣境,不能表现出畏惧,怎么可能因为文国一个书生的一个眼神,就要让自己退缩! 而且诺切心里明白,这次会面是文国首辅期望的,虽然自己说出了看似文国不可能接受的条件,但又能怎么样,书生还敢动武不成? 可书生真的不敢么? 灰发书生拔下一根头发当做书签,夹在了书中,轻轻的合上了书放入怀中后站了起来,朝着诺切走来。 四位武僧身负护卫重责,自是马上警戒,金刚手环套于臂上,镀金法杖执于手中,一时间天字号上房内气氛紧张了起来。 “停下!再敢靠近诺切大人,我们就……”为首的武僧警告到一半,便因为书生的一眼闭上了嘴,无论他如何使劲都发不出一声。 不光如此,四位武僧同时感到呼吸急促,心跳骤然加速,用尽全力强撑还是瘫软在了地上,这便是强者的威压! 诺切已经实在淡定不下来了,虽然理智告诉他对方没有道理动自己,可他还是恐惧的不能自已。 书生走到诺切身前,俯视着已经瘫坐在椅子上的西原来使,眼神里依旧是无尽的鄙夷,微微的抬起了手。 这一刻诺切似乎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不对,对于自己这样的高僧来说,从这个世上离去便是前往西方极乐世界,享受无尽的欢乐! 可为什么自己还是这么害怕,诺切这一刻才知道自己并不相信这套说法,什么极乐世界,狗屁!自己内心中根本不信,死了就是死了,我不要死还要在圣境好好享受呢! 可面对这个书生自己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很难不死啊! 诺切已经放下了自己红衣法师的尊严,准备跪在地上求饶,哪怕身后还有四个崇敬自己武僧在。 幸运的是书生抬起手并没有送诺切去往极乐世界,而是对着窗外轻轻一弹,一道真气破孔而出,直冲客栈对面茶楼二楼那扇只打开了一道缝的窗户。 窦鼎之望着窗外,问了一句:“有人跟踪?” 灰发书生拼拼有礼的微微欠身,微笑着说道:“不会是跟着我们来的!” 不会是跟着窦鼎之而来,那便是早有人发现了红衣法师诺切。 “去看看吧!”窦鼎之轻声说了一句。 灰发书生点了点头,一个转身便消失在了天字号上房里,一瞬之后茶楼二楼那扇只开了一道缝的窗户好似动了那么一下,又似乎没动,反正街上的行人没有人发现刚才有个人从空中飞过。 诺切似乎从恐惧中恢复过来,大概明白了情况,问道:“是有人发现我们了么?” 窦鼎之冷冷的看着他点了点头,心中不免也有些不安,他自认为已经做的很小心了,想不到还是被人发现了。 片刻之后,灰发书生已经回到了天字号上房,将一具尸体扔在了地上对着窦鼎之一鞠躬拱手道:“人已经死了!” 窦鼎之丝毫不惊讶,书生出手那人不死才是怪事,但他很好奇到底是谁发现了这次会面。 显然诺切比窦鼎之还要好奇,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走到尸体边,刚看到那人的面容就吓得一大跳。 “你认识他?”窦鼎之问道。 “并不认识,但毫无疑问这是圣境的人!”诺切指着尸体那张迥异于中土人士的五官和光头说道。 “是指使马彪的人派来的?”窦鼎之已经想到会派人来监视诺切的人,大概是西原的主战派,很有可能就是指使马彪在京城搞事情的人。 诺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虽然他也认同窦鼎之的猜想,只是说道:“这件事我要马上写信告诉圣卿大人!” 窦鼎之点了点头,说道:“顺便告诉他,想要临渊城是不可能的!我建议他换一个现实一点的条件!” 说完他便起身走向了大门,灰发书生不屑的瞟了一眼诺切后也跟着离开。 “如果你们还想谈,待会我会派人来给你们换一个地方住,如果不想谈随时可以走!”这是窦鼎之走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并没有等诺切回话便走出了天字号上房。 诺切会走么?窦鼎之知道他不会!弘法圣卿难道是慈悲为怀,真心希望两国不要刀兵相向的和平爱好者么?当然不是,他愿意和窦鼎之商谈议和,说明他需要这议和作为自己的政治筹码,来对抗他在西原的竞争对手!所以他既然派来了诺切,诺切就不会轻易的无功而返。 窦鼎之也不相信弘法圣卿真的想要临渊城,这只不过是谈判的小技巧,首先开出一个过分的条件,等着对方还价。所以听到临渊城三个字的时候,窦鼎之没有一丝愤怒,甚至觉得好笑,对方居然使出了这么小儿科的谈判策略。 何况天助窦鼎之,突然出现的监视者不是来自大文,而是来自西原,显然这是弘法圣卿的对手派来的。现在压力到了诺切和弘法圣卿一边,窦鼎之决定继续晾着他们,让他们着急一会儿。 正好窦鼎之可以利用这一段时间整合一下内部分歧,在议和之事摆上台面前,他至少得让四句派的官员认同议和。虽然窦鼎之是四句派当之无愧的领袖,但他也不能做出什么决定就想当然的让大家支持,更何况是对西原议和这么重大的事情。 诺切站在窗边看着窦鼎之从容的坐回马车上,双手攥成了拳头。他恨,明明自己准备了那么多说词,明明文国比圣境更需要议和停止冲突,明明自己才应该是占有心理优势的人,就因为那个该死的监视者,一切优势好似一瞬化为乌有!要是这个监视者不是圣卿大人的敌人派来的,而是文国人多好,不是说文国有个可怕的四维门么?要是监视者是那个四维门的人,现在慌张的就是窦鼎之了!该死的四维门! 即使是四维门那些奇葩,大概也很难理解诺切最后怎么把锅甩到了四维门头上!这是何其无耻的甩锅,更何况四维门的人明明就在附近。 就在诺切咬牙切换的看着窦鼎之那辆朴素的马车驶离时,楼下不远处一位叫卖馒头的小贩看似不经意的抬头望了一眼诺切,又扭头看了一眼马车,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叫卖。 任谁也不会看得出这个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人会是四维门监门的上卫,虽然武艺并不是很强,但监视卧底之能在这个世上可以说数一数二。自从诺切进入大文境内,就被他盯上了,一路上乔装成樵夫、渔民、卖饼的大叔或拾荒的老人每一天都会出现在诺切面前,诺切愣是没认出来。 即使这十天,他都变换了数次身份,一直在客栈附近秘密监视。其实发现诺切进入大文实属偶然,所以监门上卫也不知道诺切此来是为何,直到一个时辰前窦鼎之的突然出现。上卫这才知道自己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7017k 正文 第136章 先帝的真面目 骄阳虽然还悬于当空,但光芒已经收敛了不少,逐渐靠往了西方。 兴山秀丽的山脚下那座别致的木屋里,小八刚刚沏来的茶冒出微微青烟。 听闻了郭放舟一番高谈阔论,楚牧的脸色暗淡了不少,他陡然发现现在面临的情况比自己之前预想的还要麻烦一些。 “吓唬”了半天皇帝的郭放舟倒是满脸轻松,如果自己叭叭说了半天,皇帝无动于衷那才是头疼的事。而皇帝高兴或者郁闷,都说明他的想法已经触动了皇帝,这正合他意! 郭放舟拿起茶壶为皇帝倒了一杯茶,幽幽的说道:“国事繁杂千头万绪,陛下也不必太过惆怅!” 楚牧点了点头,拿起茶杯又放了下来,道:“先生这一番大论,我不想惆怅都不行!本来朕就根基不稳,经验尚缺,这以后还要面对那么多风风雨雨,该如何是好?” 楚牧抬起头凝望着郭放舟,一副期盼的样子。而郭放舟却刻意的回避了皇帝的眼神。 双方要摊牌了,郭放舟自然得矜持一点。 “陛下是有大智慧的人,又有四维门相助,也无须太过烦闷!”郭放舟悠然的说道。 楚牧看到郭先生的样子,也不生气此时对方还拿上了。毕竟有大才之人都是要面子了,这个时候矜持一把装装清高也是可以理解的。 “要说武艺高强者,能隐擅潜者四维门有,可朕现在需要的是能出谋划策之大才!”楚牧说道大才两字时眼睛紧紧的看着郭放舟。 而郭放舟却故意低头抿了一口茶,道:“陛下英武之主,天下人才济济,不知多少才俊愿意追随陛下,陛下何患得不到贤才辅佐?” “先生愿意追随朕么?”楚牧挑明了问道。 郭放舟这才抬起头一脸微笑的看着皇帝,反问道:“陛下愿意放舟辅佐么?” “先生觉得呢?”楚牧亦反问道。 一旁的小八实在受不了这两人的矫情,一下午了就这么点事还没说清楚,现在又在这你问我我问你,忍不住说道:“陛下要是不愿意,大老远的跑来这里干什么?先生你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赶紧的收拾收拾跟我们走吧!晚上小八豁出去了,请一顿驴肉火烧,庆祝你入伙!怎么样!” 小八这一说让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连能说会道的郭放舟都笑的不知该怎么回他的话。好好的刘玄德恭请孔明的戏码,怎么在他嘴里说成了梁山泊拉人入伙上贼船的意思。 不过也是这一刻,郭放舟见识了小八没文化的直爽,看见了楚牧笑得合不拢嘴的拍小八的后背,他感受到了一种陌生的温暖,无论是在他小时候那冰冷的童年,还是后来面对朝堂的尔虞我诈,他都不曾感受到这种和谐的温暖,这这种温暖似乎也是他一直渴望的,虽然他从不承认他渴望…… “先生别听这厮胡说,什么入伙!朕此来确是诚心邀请先生出山相助!不知先生可愿否?”楚牧说着举起茶杯,等待着郭先生也能举杯共饮。 郭放舟看到皇帝的热情,虽然心中十分愿意,但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消失,问道:“陛下真的想好了?真敢用我么?” 楚牧听闻忽而皱起了眉头,问道:“‘敢’?朕为何不敢?” “陛下来之前想来是做了一番准备的,连我嘴上不饶人都知道,那定然也知道这些年楚策多次想救我都没有成功!” “因为先帝?”楚牧蹙眉问道。 郭放舟点了点头,道:“看来陛下很清楚!” “我大概猜到这里面有先帝的影子,但还真不知道先帝为何非要困住你?”楚牧疑惑的问道。 郭放舟忽然笑了起来,道:“因为咱们那位天下闻名的仁君要报复他唯一的弟弟!” 今日的谈话中,郭放舟一提到永平帝不是阴阳怪气就是明褒暗贬,楚牧早就察觉他对先帝有恨意,想来正是因为此。 都不等楚牧发问,郭放舟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因为他早就想说,不,是想骂了,好好骂一骂那个假仁假义的永平帝! “天下人皆言先帝是百年难遇的仁德之君!对太皇太后孝顺有加,与英王兄友弟恭,对百姓宽厚仁慈,能容大臣直言之谏能听朝堂不同之声,一个多么了不起的皇帝啊!”郭放舟说着不禁冷笑了几声。 “可为何这么好的皇帝,会给陛下留下国库空虚,朝中派系互斗,后宫干政和西原蠢蠢欲动的这种烂摊子呢?” 把现在的情况说成烂摊子自然是大不敬和犯忌讳的话,可郭放舟一条条的罗列,现在不是烂摊子又是什么呢? “先生不用顾忌,但说无妨!”楚牧也很想听一听郭放舟对永平的评价。 “陛下名义上的父皇,万民爱戴的永平皇帝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为了自己的名声不惜牺牲一切!世间传闻说楚策幼时聪慧,面如武宗,有帝王之相,不少人认为他才应该继承大统!即使如此,永平帝却从不介怀,一直善待自己的弟弟!其实呢,永平帝深知楚策孤儿寡母朝中无势,武宗为了大局不可能传位给楚策,自己大可以装作大度容人的样子,让武宗放心放朝臣称赞!他越是友爱楚策,大家对他的称颂就越多,他的地位就越稳固,到最后武宗临死前,已经丝毫不怀疑自己的两个儿子会兄弟阋墙了!” 四维门没有皇帝的档案,所以楚牧没有看到过第一首的资料,不过从英王和诸多大臣的档案里,可以看的出过去永平一直对英王不错,兄弟之间的嫌隙应该是三年前才有的。可在郭放舟嘴里,永平成了一个虚伪的君主,一个骗了天下人的好演员。 “先帝对英王友爱天下皆知,先生何处此言?”楚牧问道。 郭放舟冷笑了一声,道:“天下皆知便是真相么?昔王莽谦恭之时,天下谁人会说其有篡位之心呢!陛下,正所谓听其言观其行,看一个人不光要看他怎么说,还要看他怎么做!先帝真要是那么友爱楚策,岂会在西原来犯之时,封他为大将军王呢?” 楚牧不解郭放舟何意,先帝封英王大将军王不正是重视信任弟弟的证明么?怎么这还成他的虚伪的证明了? 正文 第137章 纠结的先帝和正直的大宝 天下人尽知,八年前西原大举来犯,守军节节败退,坚不可摧的临渊城被死死围困,破城只在旦夕之间。 永平帝力排众议,启用年轻的英王楚策为大将军王,率领禁军精锐前往御敌,最终大败西原,一战成名! 可惜,这只是百姓们所知道并且愿意相信的故事,而不是真正的事实! 楚牧曾经看过英王和窦鼎之的档案,他知道这件事并不是百姓们所想的那么简单和美好。 西原来犯的消息传回京城,满朝震惊永平帝一时不知所措,最适合挂帅之人大将军赵义博当时刚刚回家探亲,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到人。朝中为谁能领兵御敌吵作一团,导致永平帝急火攻心昏倒在为公殿上。 当时永平帝身体不好的事已经满朝皆知,其又无子嗣,已经有不少人开始靠拢英王。于是窦太后(当时的太后)和首辅窦鼎之密谋,以永平帝的名义下旨奉英王为大将军王领兵前往剑南道御敌。 当时已经有传闻皇帝和英王有嫌隙,结果这个诏书一下,满朝文武皆称赞永平帝之胸怀与魄力,一举破除了兄弟不合的传闻。 但实际上这是太后和首辅想趁机除掉英王,面对气势汹汹的西原大军,说是给英王十几万精锐实则只给了他四万老弱。 英王一开始还没明白情况,留在京城等着朝廷给他把兵员凑齐,可等了几日发现民间开始传闻他畏战怯战,朝廷官员们也怀疑他拥兵不离京有不臣之心,逼得英王只能赶紧带着四万老弱奔赴前线。 后来的事便是天下尽知的,英王以弱胜强大破了西原之军。 楚牧自以为已经知晓了事情的真相,可听郭先生之言,似乎此事还有内情。 郭放舟看着皇帝的表情,便知道其没有看透这件事的真相,说道:“想来陛下应该知道此事的内情,封楚策为大将军王的并不是先帝,而是当今的太皇太后和首辅大人,他们俩本来想此战楚策凶多吉少,或许死在前线西原人之手,或许大败而归他们也可趁机将其贬出京城,让他永远失去继承皇位的可能!只是没想到并无经验的楚策能打赢这一仗!” 楚牧点了点头,道:“朕确实知道这些事,这些事四维门记录在案,不会有错!所以此事和先帝有什么关系?” 郭放舟挑眉问道:“记录不会有错,但是不是该记的都记了呢?比如先帝当时是不是真的昏倒,又比如先帝是何时苏醒,这么友爱弟弟的人苏醒了为何没有阻止窦太后对英王的阴谋?” 历史从来都不是纸上冷冷的文字,往往书写历史的人要告诉你的,并不是字面上的内容,而是他没有写下,但通过那一段段文字背后可以琢磨出来的真相。 楚牧这才恍然大悟! 是啊!英王的档案上说他得胜归来之时,永平帝在午门相迎,大摆宴席庆祝。可他是什么时候苏醒的?总不能是刚醒就来迎接英王了吧! 如果是之前就苏醒了,知道了英王带着老弱在前线抗敌,他为何没有任何动作?还是说…… “先帝大概根本就没有昏倒,他只是演了一出戏!或许就连窦太后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在装昏。先帝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知道她最不喜楚策,一定会对其出手!这样一来,他自己什么都没做,就算日后四万老弱的事被翻出来,被非议的也是窦太后和首辅,与他永平皇帝无干!”郭放舟笑着说道,语气中似乎都有点佩服永平帝的谋略。 楚牧有些气愤的说道:“西原来犯,先帝竟然趁这个时候对付英王,置国家安危于何地?” 其实楚牧最气的是,先帝这一番谋划,不光准备借刀杀人对付英王,还是坑了自己的亲妈窦太后和舅舅窦鼎之,一旦事情有变,责任是他们的,和自己没有关系。 “人们都说先帝仁德,忽略了他的谋略!陛下以为先帝不在乎国家安危么?他当然在乎,有大文他才是皇帝,岂能不在乎!所以英王出发后,本来不知去向了赵义博突然又冒出来了,带着十万禁军同样开赴了前线!”郭放舟幽幽的说道。 “哦?还有此事?”楚牧还真不知道这事。 这件事在当时鲜少有人知道,赵义博带领着十万精锐去往剑南道,可没有直接联手英王,而是在一旁坐山观虎斗,好像是等着英王被消灭才会出手一般,只是最后英王得胜,这支精锐之师便静悄悄的来,又静悄悄的走了。 郭放舟忽然叹了口气,道:“我之前一直也觉得先帝派来赵义博,是等英王被消灭了再趁机去和疲惫的西原军决战,直到后来英王偶然得知,当时先帝给大将军的命令是,若英王有难亦当助之!” 楚牧又懵了,先帝不是想趁机做掉英王么?怎么又会让赵义博帮助英王呢? 郭放舟看出了皇帝的疑惑,似是在传授经验一般的说道:“先帝嫉妒楚策么?当然嫉妒了!先帝想让楚策死么?好似也不想!其实这个世上最复杂的便是人心,先帝明明嫉妒楚策,时时刻刻都在提防他,希望楚策能身败名裂,永远没有能力威胁自己的帝位,却又不想唯一的弟弟死!终其一生,先帝都这么纠结的面对楚策,或许就是因为先帝对楚策总有那么一丝兄弟的感情,所以三年前优柔寡断的英王殿下不听我的劝告,没有进宫监国!” 郭放舟是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看清楚永平帝真面目的人,这个体弱多病的皇帝,并不是很多百姓甚至官员认为的那样,仁义宽厚性格淳朴,实际上一个一生都生活在权力中枢的人怎么会性格那么淳朴! 他从小就善于算计,英王的才能他嫉妒,也知道自己比不上,但弟弟能以才著称,自己就不能以德服人么?所以他一生都在演,演给武宗看,演给朝臣们看,演给天下人看。演到最后或许自己都忘了自己是在演了,所以一直嫉妒和提防的弟弟真的危险时,他却想起了小时候兄弟间种种过往,不想让英王死。 这一生,永平帝虽然经常会怨恨英王,但没有动过哪怕一次要害死英王的念头。 楚牧听着郭放舟的讲述,感慨不已,人们看待别人往往喜欢一分为二的看,自己有时也是如此,一开始觉得先帝真是个仁德的好人,刚才听郭放舟一说又觉得先帝是个真小人! 可此刻才发现是自己的认识浅薄了,先帝其实是个有好有坏,既有阴暗一面也有温暖感情的人,或许所有人都是如此,或许郭放舟说出这些就是为了告诉皇帝,日后识人切不可简单视之。 楚牧不由的有些钦佩郭放舟的眼光和用心,不过说了这么半天,先帝到底为何非要这么关着郭先生? “就是因为先帝对楚策这么纠结,既不想他太过出彩,又不想真的害他,大概他最希望的就是楚策能做一两件蠢事出格的事,败一败自己的名声,这样他们俩便能相安无事了!可惜啊!楚策多年来谨小慎微没有走错一步,民间颂扬之声日盛,让先帝时刻如芒在背!哎,这么想来最他妈傻的就是我!” 楚牧一惊,虽然郭放舟嘴贱,可之前聊了半天也没说过脏话,这突然冒出来一句,还是骂自己。 郭放舟是真的气自己,因为英王一路逢凶化吉,几乎都是听从了他的建议,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察觉出先帝的想法,每每出谋划策让英王步步为营还沾沾自喜。 殊不知,随着英王的声望日盛,先帝的怨气也逐渐加深。 “先生何故骂自己?”楚牧疑惑的问道。 “哎!我骂自己傻,是因为那时没有察觉出先帝的想法!后来先帝发现了是我在英王身边献计,而且三年前那次风波中,我为楚策定下了可进可退之计,先帝对我那是恨之入骨!所以后来我在酒肆大骂楚策,被先帝知晓亲自下令严查,他知道我是负气离开楚策,楚策对我也是愧疚不已。先帝到最后都不想杀楚策,但想让楚策痛苦,就像他多年来一样痛苦!”郭放舟说着紧紧的捏着茶杯,恨不得将茶杯捏碎才能显示他的愤怒,可惜他力气不够死活捏不碎,只能重重的砸在案上,表达愤怒。 “关着我就是为了让楚策痛苦,让他愧疚!先帝打的好算盘,三年前风波他表面对楚策没有一丝问罪的想法,背地里却把我关押来惩罚楚策!而且知道我喜爱干净,偏偏让我来此挖煤!先帝呀先帝!”郭放舟说着不禁苦笑了起来。 “这兄弟俩跟娘们似的,活的真累!”小八听着都忍不住吐槽道,在他看来先帝和英王这么点事,直接面对面说开了就完了,非要这么相互折磨。 “哎!”楚牧只是叹了一口气,身为皇帝和亲王哪能那么容易面对面说开,他们的位置决定了他们俩很难完全信任对方,但心中却始终有一份兄弟间的温存,导致他们就这么拧巴面对对方,顺道伤害了郭先生。 “事情朕大概已经明白了!现在先帝已经不在了,英王救不出先生,朕来救!”楚牧坚定的看着郭放舟。 而郭放舟却摇了摇头,道:“没那么简单!陛下以为先帝不在了,我就能逃出生天了么?先帝早就做了安排了!” “哦?此话怎么讲?”楚牧问道。 “先帝当然知道楚策会想方设法的来救我,而且大概也算到了他不是长寿之人,为了日后一直困住我,便让陈家杨做了南兴知县!”郭放舟咬着牙说道。 郭放舟以为自己说完楚牧会一拍大腿来上一句“这招真是歹毒!”,可不想楚牧一脸懵逼的样子,显然他不知道陈家杨是谁! 这个世上居然有人不认识陈家杨?!郭放舟诧异的看着皇帝,道:“陛下是不知道陈家杨是谁么?” “他很有名么?”楚牧撇了撇嘴,扭头问小八:“你认识么?” 小八也是诧异的看着楚牧,道:“陛下您怎么能不认识陈家杨?” 楚牧一时脸都红了,居然小八都知道,而自己不知道,这是何等的无知! “陛下不知朝堂有三宝乎?”郭放舟问道。 楚牧想了想,眼睛一亮道:“这个好像听说过,国子监的祭酒大人还是那个左都御史王世坚,还有一个是……不会就是陈家杨吧?” 郭放舟和小八好似有默契一般的同时点头。 “他一个知县,皆可跟老祭酒和左都御史齐名?”楚牧很诧异,老祭酒和王世坚他是领教过的,那是俩特等清流,敢当面批评皇帝的主,这个陈家杨何德何能能跟他俩齐名。 郭放舟摇了摇头,道:“齐名?陛下不知,朝堂三宝之中为首的便是陈家杨,和他一比老祭酒和王世坚都相形见绌!” “是啊是啊!总督卫曾经说过,朝中他最怕看见陈家杨,那是个敢在四维门门口破口大骂的祖宗!”小八激动的说道,几年前他是亲眼看见陈家杨在四维门门口叫嚣,而孟达连面都不敢露。 虽然之前不认识,但听到连小八都能知晓其大名,看来这个陈家杨绝不是泛泛之辈。 “不过他一个知县,怎么能是朝堂三宝之首,还敢在四维门放肆呢?”楚牧疑惑的问道。 郭放舟撇了撇嘴,说道:“陛下别看他现在是七品小知县,三年前他可是正三品的左都御史!是个敢在朝堂谏天子,敢在内阁斥首辅的狠人!” 陈家杨大概是大文最为有名的人之一,就算是目不识丁的人都听过他的大名,在读书人之中更被奉为偶像!他为人正派,嫉恶如仇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只要被他发现了不公不义,不管是谁他都敢管敢杠!当知县时和知府杠,当知府时和督道杠,当御史时和百官杠,最后终于杠上了首辅和皇帝! 为什么朝堂三宝他是大宝!因为祭酒和王世坚虽然也直言敢谏,但他俩还是有底线的,不是什么事都敢管都敢谏!只有陈家杨是正直的没有底线,一生都在拿命守护正道,对抗不公不义! 大文有个人尽皆知的笑话,陈家杨一辈子得罪人作死却活得好好的,是因为他有神明保佑,绝不能让他轻易死了!他如果死了,阎王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而这个让阎王都肝颤的祖宗,此刻正牵着他心爱的小毛驴,悄悄的跟着矿主一步步接近山脚下那座别致的小木屋…… 正文 第138章 那些年失去的驴 朕都登基了,到底跟谁接头正文卷第138章那些年失去的驴一个人能有多勇敢? 十七年前,当他骑着小毛驴风尘仆仆的赴任知县,刚上任就发现上至知府下到县衙的小吏,全部贪污受贿,他毫不犹豫的向御史举报,换来的是小毛驴被毒死,自己半夜被人敲了一黑棍。 十四年前,当他骑着又一匹小毛驴赴任知府,一上任发现朝廷下发的赈灾粮被督道、布政使等人截留了一半多,他毅然决然的上书朝廷检举,于是一个晚上他刚要回家,被连人带驴扔进了河里。 八年前,当他终于从举报人变成了御史台御史,发现朝廷只给了英王四万老弱去御敌,满朝之中只有他为英王仗义执言,晚上回家途中便遭黑衣人警告,当着他的面把小毛驴宰了。 三年前,当他已经升任左都御史,永平帝坠马重伤朝局大乱,大小官员纷纷私下串联协商,只有他明目张胆的冲到文渊阁,要求内阁请英王入朝监国,首辅不允,他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在首辅的地盘准备殴打首辅的人,只是刚把袖子卷起来,就被金刀卫拖走并踹了几脚,而且拴在宫外的小毛驴离奇失踪…… 陈家杨就是这么勇敢! 他的小毛驴就是这么命苦! 虽然天下读书人都以陈家杨为偶像,称颂他的正直和大无畏的精神,可他却并不怎么在乎自己这么多年的丰功伟业,只是每逢清明会想起那些年骑过的毛驴。 三年前当永平帝转危为安苏醒后,还没等其他大臣控诉陈家杨的罪行,陈家杨率先上书承认了自己曾要求英王监国并且殴打首辅未遂之事,差点没把永平帝气背过去的是,在奏疏的最后,陈家杨认为自己做的没有一点错,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要求英王监国,唯一检讨的是他自认为准备不充分所以还没碰到窦鼎之就被金刀卫踢出去了。 面对满朝官员要求严惩陈家杨,起码撤职查办,虽然永平帝亦是恨的牙痒痒,但鉴于陈家杨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地位,素有“仁德”之名的永平折中处理,没有严办但让陈家杨连降四级,出任南兴知县!并且私下召见告诉他南兴县关了一个叫郭放舟的,此人绝不能轻纵! 不得不承认永平帝这招很厉害,一箭三雕!一来将陈家杨请出朝堂,算是对百官的回应,自己以后也不用在面对这个天天开炮的祖宗了。二来只是降职以儆效尤,也不会引起天下读书人的挞伐,维持了自己仁君的形象。最后,由陈家杨坐镇南兴,关押在那里的郭放舟就不会有出头之日,变相的惩罚了英王。 而英王起初没有看透永平的想法,甚至认为陈家杨成了南兴知县,正是救郭放舟的好机会!哪知道自己修书一封送给陈家杨,他反手转交朝廷还加了一封弹劾信,弹劾英王公然要求他违背律法私放人犯。虽然永平帝没有惩罚英王,但此事满朝尽知,英王这才意识到皇兄的意图…… 不过永平帝也有失算,他恨英王,也恨这个出主意让自己越来越恨英王的郭放舟,所以知道郭放舟有洁癖后,故意让他去挖煤,就是要狠狠的惩罚他!为此他还特意告诫了陈家杨! 但永平帝还是低估的陈家杨的正道之心,就算是皇帝亲自告诫,他也没有高看郭放舟一眼,他来当知县是来造福一方的,可不是来天天盯着一个人犯的。所以这三年南兴的民生陈家杨操心了不少,郭放舟他是真不怎么在意,只是偶尔来采煤场视察顺带看一眼,浑然不知这人犯现在住在山清水秀之地悠哉度日。 “想不到天下还有如此正直无畏之人!”听闻了郭放舟对陈家杨的一番介绍,楚牧不禁感慨道。 楚牧心中对陈家杨充满了好感,就像一个正常人听说了包拯海瑞的事迹,大多心中会充满敬佩之情一般。但楚牧或许还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是皇帝,而包拯和海瑞们最擅长让皇帝不痛快! “整件事我听明白了,先生虽然酒后失言,但被困于此其实是无妄之灾!即使有陈知县在,朕也能救先生出去!”楚牧想来,既然是先帝非要困住郭先生,英王救不了,那自己这个新皇帝总能救吧! 郭放舟挑了挑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他深知楚牧低估了就自己出去的难度和日后的风险,甚至低估了陈家杨的可能的阻挠,那可不是一个会憷皇帝的人! 但他不准备把这么困难和风险说出来,万一楚牧产生了顾忌和退缩,那自己还得在这里继续虚度年华!能够等来皇帝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绝不能错失这个机会! 郭放舟突然跪坐的笔直,给楚牧倒了一杯茶,端起自己的茶杯说道:“陛下不以放舟卑鄙,猥自枉屈前来,咨我以当世之事,放舟不胜感激!愿为陛下竭尽全力效劳!” 楚牧点了点头以为郭放舟这是再向自己表达效忠了,刚想举起茶杯,郭放舟又说到:“不过还请陛下听放舟再说几句,若陛下能许,共饮此茶以后放舟定当肝脑涂地!” “先生请说!” “陛下应该已经知晓,放舟从不提起过往,无论儿时亦或故乡,只因往事不愿回首!我知陛下好奇,但请陛下理解不要追问!”郭放舟说着举起了茶杯。 楚牧愣了一瞬,没想到最后郭放舟提的要求仅仅是不要问他的出身! 楚牧本来就很好奇郭放舟的过往,到底是怎么样的过往连四维门都没查到,现在郭放舟这么一说,他更加好奇了!不过既然先生如此恳切,那也只能点头答应,或许有一天当他们真正互相信赖之际,郭放舟会主动跟他说起自己的过往。 楚牧举起茶杯主动在郭放舟的茶杯上碰了一下,也不矫情只是很实在的说了一句:“日后就有劳先生了!” 郭放舟看着楚牧的眼睛,凭他识人多年,看得出楚牧对自己是真诚的!不免心中有一丝愧疚,毕竟刚才诉说先帝非要困自己的缘由时,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他没有提及,只怕提了楚牧便会转身离开! 只有日后为楚牧尽忠来弥补这一丝愧疚了! 正当郭放舟准备与楚牧对饮时,小八突然举着杯子过来,和两人各碰了一下,道:“也带小八一个!我也会为陛下竭尽全力的!” 楚牧不禁大笑了起来。 郭放舟也笑了,他喜欢冷笑讪笑嘲笑,但独独很少发自内心的微笑,而此刻他的笑容完全发自本心,想要矜持却忍不住,笑的感觉心中有那么一丝温暖。 由楚牧站起身来举杯,小八和郭放舟赶紧起身,三人互相看了一眼。 “朕日后就仰赖二位了!”楚牧真诚的说道。 郭放舟亦是一脸严肃,道:“蒙陛下信任,敢不用命!” 小八也想说点文绉绉的词来,可憋了半天也没想到,只能一脸正经的道:“俺也一样!” 三人互相点头,以茶代酒一饮而尽,仿佛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仪式。 而这时门口传来顾斩的声音,“是谁?” …… 楚牧和郭放舟畅谈之时,龙战野和顾斩一直守在木屋之外,或许是之前有过一场戛然而止的对决,两人都觉得有些尴尬,于是两人可以保持了距离。 龙战野守在门口,顾斩则卧在一旁大树的树枝之上,似睡非睡。 突然两人几乎同时扭头望向东南边,只见矿主捧着一个牛皮纸一脸谄媚的走了过来。 “是谁?”树上的顾斩大声问道。 “二位二位,是我啊!”矿主看着龙战野冷峻的表情赶紧喊道。 “出来!”龙战野冷冷的说道。 矿主左顾右盼,自己已经快到龙战野跟前了,他还要自己怎么出来,反应了一下以为是在说自己手中的东西,赶快摊开道:“这是我刚买的猪头肉,怕大人饿了!这是本地美味,请……” 矿主热情的说着,逐渐发现龙战野和树上的顾斩的视线还是不是对准自己的。 龙战野看着矿主身后的树林又喊道:“再不出来,死!” 龙战野的警告冷酷而决绝,仅仅几个字便有无限威严。然而树林中的人从来都不是服软的主,岂会被轻易威胁,但人有时候会死脑筋,驴不会。 几乎是在龙战野话音刚落之际,一声“啊呃”响彻天际,仿佛在说“别开枪,我这就出来!” 继而“啊”的一声惨叫,大概是小毛驴为了快速的出来投降,把紧拉着缰绳的主人给摔到了地上。 小毛驴迅速的从树林里冲了出来,在距离龙战野不过十步的距离立正站好,好似在迎接长官视察一般。 只看见驴,矿主已经吓得瘫软在了地上,这头驴南兴谁人不知! 龙战野不认识这驴,依旧冷冷的警告:“再不出来,驴死!” 小毛驴驴躯一震,难道自己又要走上前辈们的老路么?这难道是宿命吗? 所幸陈家杨不想再失去驴了,走出了树林,昂首阔步的走向龙战野。 “大人,大……人,您误会了!”矿主起身想要解释。 可陈家杨瞪了他一眼,根本不想他的解释,只是问道:“这木屋之人是什么人?让你不管采煤场遍地伤员,还来此松肉!” 矿主无言以对,这才知晓知县刚才偷偷去了采煤场,并一路跟自己来到了这里。 “说啊!里面是什么人!”陈家杨大声质问道。 “声音小点!这里面可不是你能招惹的人!”顾斩已经从树上跳了下来,此刻他是皇帝的心腹,岂能容许有人打扰楚牧。 “你又是何人?”陈家杨扭头看着走来的顾斩。 顾斩冷笑一声,道:“凭你也敢问我,我乃……” 顾斩一下愣在了那里,因为他看清楚了对方的脸!在京城混了这么多年,怎么能不认识这个祖宗!这不是朝堂三宝之首,刑部尚书都憷的陈家杨么! 顾斩很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自报家门,要是被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就出大事了! “怎么不说了,你到底是何人?来我南兴作甚?”陈家杨质问道。 顾斩嘴上像是被粘住一样,就是不开口。他只能赌陈家杨不认识自己。 所幸陈家杨确实不认识神捕营的人,但龙战野认识。 “他是神捕营顾斩,你是何人?”龙战野冷冷的说道。 顾斩懵了,痴痴的扭头看着龙战野。 他恨不得直接一剑斩了这个道貌岸然的杂种!这厮一定是在报复自己! “神捕营?你神捕营来我南兴干什么?可有公文?拿来本官查验一番!”陈家杨厉声说道。 顾斩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倒是龙战野一脸冷峻,毫无惧色,主要他也没见过陈家杨,不知者无畏。 “我不管你是什么官,走!不走,死!”龙战野冷冷的说道。 陈家杨亦毫无惧色的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龙战野的面前,怒视着他。 顾斩此刻更慌了,这两人他都清楚,陈家杨真敢不走,龙战野真敢杀!陈家杨要是被杀了,绝对是捅破天的大事! 就在这时,木屋的门打开了,楚牧和郭放舟走了出来。 陈家杨转头一看,看见了一身整洁连发髻都扎的一丝不苟的郭放舟,疑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郭放舟微微一笑:“知县大人别来无恙!” 陈家杨看着矿主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牧远远的看着陈家杨,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没想到刚听闻此人的伟业,就碰面了。 本来还想待会去县衙找他,他却来了! “可是南兴知县陈家杨么?”楚牧缓步走了过来。 陈家杨拱手问道:“正是,阁下也是神捕营的人么?还是刑部的官员?” 楚牧笑了笑,道:“这个就不便告知了!只是要只会陈知县一声,郭先生我要带走了,还请行个方便!” “你再说什么胡话!此人乃是我县关押的人犯,岂可让你带走!” 楚牧此时还是一脸微笑,道:“陈大人放心,日后自会有刑部关于郭先生的文书传来!” “你是说刑部要来文释放此子!”陈家杨皱着眉问道。 楚牧点了点头。 “那也不行!”陈家杨的斩钉截铁的拒绝,又道:“且不说本官还不清楚你们到底是何人,现在把人带走,日后再来文书?你说的什么鬼话,你把朝廷的规章制度当什么了!你姓甚名谁,在哪个衙门任职快快说来,本官一定要好好参你一本!” 陈家杨怒气冲冲的样子,着实有些吓着了楚牧,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细细一想这是个碰见英王都不放人的主,自己不表明身份看来很难让对方屈服。 “我姓楚名牧,在宫中修身殿任职!”楚牧说着不由的抬起了下巴。 陈家杨没有预想中的大吃一惊,跪在地上拜见天子,而是冷冷的看着楚牧,就像看一个白痴一般! 7017k 正文 第139章 从大宝手中捞人真的好难 朕都登基了,到底跟谁接头正文卷第139章从大宝手中捞人真的好难不知不觉夕阳西下,山脚下的木屋外更显幽静,本来叽叽喳喳的雀鸟也都驻足枝上,好似要看树下那群人类的好戏。 木屋之外,自从楚牧公开了身份,气氛就有些尴尬。 按照正常流程,陈家杨应该跪地行礼,楚牧再将其亲切的扶起,君臣之间微笑以对…… 但显然陈家杨不是按套路行事的人,他趾高气昂的看着自称是皇帝的年轻人,眼里满是不屑。 这让楚牧也有些难堪,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一时愣在了那里。 龙战野和顾斩更是紧张的看着二人,陈家杨可是敢在内阁撒野的主,万一冷不丁给陛下来个大逼斗,那事情可就大了。 连小毛驴都不安的不停扬蹄,也不知是被现场尴尬的气氛所感染,还是被不时舔舐嘴唇的小八看的有些发毛。 终于经过片刻令人窒息的尴尬后,陈家杨一脸严肃的开口道:“汝可知冒充天子,当千刀万剐乎?” 陈家杨自是不信眼前的年轻人会是刚刚登基的皇帝,他为官多年,不知听说过多少人冒充达官显贵行骗,虽然还是第一次碰到敢冒充皇帝的。但当今天子怎么可能出现在他们南兴县,据他所知皇帝和郭放舟没有半点关系。 不等楚牧回话,陈家杨继续说道:“可是英王派你们来救郭放舟的?” 楚牧摇了摇头,道:“虽然英王确实相求,但此行是朕决定来的!” 陈家杨也摇了摇头,说道:“或许你读过几年书,可别以为敢用‘朕’就能吓唬住人,哼!你终究是个赝品,本官在朝多年,也算教教你,天子除了下诏和大朝时很少自称‘朕’,往常跟寻常人一般,亦是称‘我’‘吾’!什么都不知道,也敢出来招摇撞骗!” 顾斩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看到陈家杨在教皇帝该怎么自称皇帝,他就觉得好笑。 楚牧也是无语,实际上他平常算是很少称朕的,刚才故意称朕就是想震慑一下对方,哪知反被对方教育了。 一时间他不知如何是好,本来今天他没想到会见到陈家杨,只是准备带走郭放舟,过几天在私下让内阁大臣高光义想办法让刑部下个公文。 现在陈家杨堵在这,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自己是皇帝,或许玉玺可以,但他微服出宫怎么会带那玩意呢!也不能去京城把几位阁老请来啊,那自己这趟出来事情又搞大了! 看到楚牧不知所措,陈家杨以为事情败露他慌了,于是说道:“既然事情已经败露,我劝你回头是岸,随我回县衙自首,再如实供述英王怎么指使你的,或许能留个全尸!” 说着陈家杨伸手就要去拉楚牧,小八虽然视线一直在小毛驴身上,但他从没有一刻放松过对皇帝的保护,一个健步过来一把抓住了陈家杨的手。 “大胆!天子岂是你能碰触的!”小八难得的厉声喊道。 这一下陈家杨倒是没有吃惊,惊得是龙战野和顾斩,两人距离皇帝比小八还近,他们俩也准备出手阻止陈家杨的行为,但居然是小八先到了。 顾斩还好,只是感叹四维门不简单,看起来如此寻常的人都有如此身手手。 可龙战野也不同了,一生都在追逐强者的他,赫然发现过去总督卫身边的小跟班居然有这般敏捷,要知道刚才他一直在戒备,没有一丝的松懈,在陈家杨抬手的一瞬他就出手了,居然比小八慢了一步。 一刹那,龙战野心中有了一个念头!小八要倒霉了! “松手!你又是何人?朝廷命官你也敢动手!”陈家杨厉色斥责道。 陈家杨问小八是谁,一下点醒了楚牧。 “小八,孟达不是给了你一块牌子么!快拿出来!”楚牧说道。 小八这才松开陈家杨的手,道:“你别动啊!我掏牌子先!”说着小八在怀里摸来摸去,在掏出两块没吃完的火烧后,终于摸出了那块沾满油脂的金牌。 “陈知县可曾见过这块金牌?”楚牧终于有了底气,他还记得当初太后把自己困在坤德宫,小八突然出现,喜欢装高冷的太后看到这块金牌都不免眉头一皱。 陈家杨看到这块金牌确实也愣住了,在朝时他便知道孟达有一块永平帝亲授的金牌,可随意出入皇宫可临时调遣二品以下官员,只是孟达好像从来也没真的用过这块金牌。 看着金牌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以及正面那个很丑的“维”字,陈家杨终于露出惊讶之色。 这个金牌是真的!为什么孟达的金牌会在这个小子手上,而这个小子又一直听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命令! 众所周知,四维门只听从皇帝的命令! 把一切都想明白的陈家杨反而淡定了下来,正了正衣冠恭敬跪在地上,拱手道:“臣南兴县知县陈家杨叩见吾皇!”说着一个头就磕在了地上。 楚牧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按正常流程走了! “不知陛下驾临,刚才冒犯之处,请陛下恕罪!”陈家杨拱手道。 楚牧微笑着去搀扶陈家杨,亲切的说道:“陈知县请起!朕……我素闻卿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刚正不阿一身正气!” 虽然刚才陈家杨一直没给自己好脸,但平心而论陈家杨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么?没有,一件都没有!而且面对着四五个年轻壮汉,孤身一人的他毫无惧色,楚牧是真心佩服的! “陛下言重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只是做臣该做的!”陈家杨内心中也觉得刚才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也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 楚牧点了点头,道:“能与卿相遇本该好好畅聊一番,只是今日微服出宫,时候也不早了,找机会我会召卿入宫再叙!今日我得先走了!” 说完扭头对着一直站在木屋外的郭放舟说道:“先生收拾收拾,随我回京!” 可郭放舟一动没动,因为动了也白动!他很了解陈家杨,知道这事还没完。 “先生愣着干什么,快去收拾啊!”楚牧催促道。 “陛下!”陈家杨拱手问道:“请问陛下,为何要让人犯郭放舟收拾行李?” 楚牧很诧异的看着他,不是一开始就跟你说了,我要带走郭先生么? 明知故问必有妖! “卿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呢?”楚牧蹙眉问道。 陈家杨一脸严肃,回道:“臣只是要问清楚,陛下是要赦免郭放舟还是有事找他,之后再将他还回来?” 楚牧也不想继续纠缠,大声的说道:“我要赦免郭先生!” 皇帝的语气很决绝,表情也很坚决,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 可陈家杨质疑了! “为何?” “因为朕是皇帝!还不能赦免一个犯人么?”楚牧蹙眉反问道。 陈家杨不卑不亢的拱手回道:“陛下当知,郭放舟是因辱骂皇亲而得刑,此乃重罪!陛下登基大赦天下,都赦不到他身上!虽然陛下乃天下之主,但天子行事也得讲理讲律,否则天下不服!故而请问陛下,凭何赦免此子?” 陈家杨一辈子都将正道,开大门走大路,纵然面对皇帝亦不会违心屈服! 正所谓十恶不赦,自古以来对赦免都有相关的规定!大文律里明确写到,如果有人犯法,可有“八议”来减轻和赦免其罪,即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就是说犯法之人若是身份特殊或者有德行有功劳,可减刑免刑! 不同于前世的剧或者,皇帝并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虽然他们几乎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但至少得套上一个合理的理由,否则礼法和律法不就成摆设了! 楚牧大概的看过《大文律》,知道所谓的八议,面对陈家杨的质疑,他果断的说:“八议之中有议贤,郭先生在我看来是为贤良,故而赦之!” 楚牧的思路很明确,八议中确实有议贤,是不是真贤再说,反正朕非说他贤! “既然陛下说他贤,那就当他是贤良吧!”陈家杨拱手道。 “嗯?”陈家杨猝不及防的转变态度,让楚牧有些讶异,难道是这个诤臣再给自己找台阶下? “既然陛下说贤,那便按《大文律》中八议的规矩来!臣会写公文到刑部!到时候陛下陛下批准了,臣便释放郭放舟!”陈家杨恭敬的说道。 楚牧还没太明白陈家杨的意思,而身后的郭放舟则颇为欣赏的点了点头,他很认可陈家杨的策略。 陈家杨为官多年,虽然正直的令人发指,但他可不是傻子!他当然听出皇帝要耍套路,强行说郭放舟是贤良,来进行赦免。跟着皇帝的节奏走,就被带到沟里去了。 所以他认可皇帝的说法,但强调赦免的程序。按律法就算用八议减免罪行,也是由官员上报刑部,再由刑部报给皇帝批准。 不存在皇帝说犯人是贤良,就直接带走的情况。 楚牧搞清楚了陈家杨的意图后,大吃一惊,这个诤臣还一点都不死板呢!跟自己玩起程序正义了! “反正最终也是我来批准,今日我便先带走郭先生,公文日后再补!”楚牧真不想再纠缠了! 陈家杨却还是老神在在,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请问陛下若路遇佳人,可不经聘纳而妻之乎?” 陈家杨的反击也很犀利,赦免人你不走流程,那你以后看见美女了,是不是可以不下聘不办婚礼直接洞房啊? 这话问的楚牧不知该如何应答,陈家杨则是不紧不慢的乘胜追击:“陛下即使赦免,也是赦免此子之前辱骂皇亲之罪,而今臣又发现,这厮买通吏员规避刑罚,又是一罪!” 本来陈家杨眼里就容不得沙子,发现了这厮居然没有好好服刑,在这里过着悠哉的小日子,那就更不能放过了! 楚牧被陈家杨说的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背着手转身踱步,望向郭放舟希望他能有什么办法对付这个天下闻名的诤臣。 哪知郭放舟不知什么时候把茶杯都拿出来了,饶有兴致的一边饮茶一边看着他和陈家杨的斗法,好像这事跟他无关一样! 倒是顾斩走了过来,拱手道:“陛下,臣有个主意!” 楚牧这才想起来,顾斩是神捕营的人!虽然长于武学,但也是天天在刑部耳濡目染,是不是想到了以法攻法的策略! 顾斩伏在楚牧耳边窃窃私语,楚牧忽然眼睛一亮,欣慰的拍了拍顾斩的肩膀,表示认可!赶紧转身走到陈家杨面前。 “诚如卿之所言,郭先生规避刑罚,确实一罪!但是!”楚牧瞪大了眼看着陈家杨道:“你身为南兴知县,这种事发生在你眼皮子下,卿能无过乎?” 顾斩的招很简单,讲道理讲不通,就来硬的!郭放舟有罪,你陈家杨失察也是罪!识相点,退一步大家都好过! 可陈家杨要是识相的人,也不会害死那么多头驴了! “陛下放心!臣早就决定回去就上书请罪,同时彻查全县,若还有此类之事,臣哪怕罪上加罪,也会如实上报!” 楚牧服了!陈家杨不愧是朝堂三宝之首的大宝啊!这也太硬了!这根硬骨头朕啃不动啊! 看着皇帝无力的叹气,陈家杨昂起胸膛,他大概猜到自己又将被贬谪甚至直接贬为庶民,但他不后悔,他所做的都是符合大义的!自己问心无愧! 抬起头看着一脸微笑的郭放舟,陈家杨内心里也是疑惑颇多!此子到底何德何能,让先帝特别嘱咐要严管,让受害者英王反过来要相救,现在甚至刚刚继位的新天子也亲自前来捞人! 他到底有什么本事?难道真是不可多得的贤良? 陈家杨冷冷的看着郭放舟,心想你就算是诸葛亮转世,今日有我陈家杨在,你也休想脱身! 郭放舟将杯中最后的茶一饮而尽,深深的叹了口气,不过并不是在哀怨自己可能走不了了,正相反,他这一声叹是在跟这个住了快三年的小屋告别! 对于今日重获自由,郭放舟已经成竹在胸,这三年他无数次的想过怎样才能离开这里,预想了几乎所有的可能性,得出了一个结论,只有皇帝才能救自己! 楚牧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但郭放舟知道!有些力量,楚牧拥有但他还不善于使用! 郭放舟一脸微笑的走了过来,陈家杨冷冷的看着他,说道:“郭放舟,你不好好受刑,思过悔改,反而贪图享受错上加错!速速随我回县衙,入狱服刑好好悔改!” 郭放舟走到跟前,似笑非笑的拱手道:“知县大人,您刚才也听到了,今日我得随陛下离去!抱歉了!” 陈家杨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道:“你是在等陛下赦免么!等着吧!看你能不能等到!哼!” 陈家杨的话很像反派会说的话,但他说的时候一脸正气,丝毫没有得意之情,不过也没想着顾及一下一旁楚牧的面子。 郭放舟听完不光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道:“大人误会了,我并没有在等赦免,陛下也没有准备赦免我,只是要我加入四维门!” 这话一说,陈家杨马上就咬紧了牙关,皱起了眉头,一脸怒气,因为他知道自己输了! 7017k 正文 第140章 卖馒头的上卫 朕都登基了,到底跟谁接头正文卷第140章卖馒头的上卫漫长的白日终于结束,袅袅炊烟弥漫着整个县城,不少妇人做好了饭食,一边呵斥着偷吃的顽童一边张望着巷口,盼望着男人的归来。 可今晚那些丈夫在衙门当值的妇人注定要失望了。 南兴县衙里一片肃杀,大小官员都被要求不得散值,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矿主和捕头被五花大绑的扔在大堂。 后堂里,陈家杨光着膀子一脸大义冽然的坐在椅子上挥毫泼墨,奋笔疾书写下了矿主等人的罪行并顺带以失察为由检举自己。 县丞焦急不已的站在上司身边,虽然他曾在知县大人要参英王时,预言过陈家杨迟早有一天还会被贬谪。 但他也没想到知县大人这么狠,连自己参自己的事都干得出来。圣人也干不出这事啊! “大人三思啊!”县丞拱手规劝道:“大人来南兴三年,百姓无不称赞大人清廉爱民,这采煤场出了不法之事,咱们就事论事该罚的罚,该下狱的下狱,大人何故为难自己啊!” 陈家杨低着头一边写一边回道:“他们在采煤场欺上瞒下,我身为知县浑然不知,岂能不罚!” 县丞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这位上司真是世间罕有,别的地方出了事都是上官往下官身上卸责,当官的拿做吏的出来顶罪,最多听过自罚三杯的,哪有陈家杨这样自罚三杯鹤顶红的! 虽然陈家杨面色亦是凝重,但他并不在乎自己的官位,在他看来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自己一个知县有失察之过,被罚是应该的,所以他一回来就把官府脱了,认为自己已经不配再穿这身衣服。 最让他生气或者说窝火的,还是郭放舟! 下午皇帝要救走郭放舟,陈家杨有理有据有节的拒绝了皇帝的要求,楚牧都已经没招了,哪知郭放舟来了一句皇帝是要他加入四维门! 太卑鄙了这招! 皇帝要赦免郭放舟,无论是从律法、礼制还是程序上,陈家杨都能据理力争,甚至做好了皇帝强行救人,自己就去京城抗议的准备。 哪知道他们不按套路出牌! 众所周知,四维门直属于皇帝,即使内阁都无缘置喙,这是太祖定下的铁律,关于四维门在《大文律》上都有明确的规定。 所以郭放舟加入四维门,陈家杨无权干涉! 更可恶的是,因为四维门多行涉密之事,律法规定关于四维门的事,任何人都不得声张。所以如果是赦免郭放舟,陈家杨还可以上书抗议,但加入四维门他连个屁都不能放,只能憋在心里。 而且皇帝点名犯人加入四维门是有先例的,太祖时就让数位被囚禁的高手加入了四维门,如今四维门总督卫孟达当年也曾被朝廷通缉过。有这些先例在,陈家杨就不能再用程序问题质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帝带走了可恶的郭放舟! 好似一大坨黄莲塞进了陈家杨嘴里,还不让他说苦!你说憋不憋! 其实陈家杨还没有想到郭放舟这招最卑劣的地方,那便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真要是四维门的事不能声张,那后来人是怎么知道太祖曾经让犯人加入了四维门?自然还是有人不顾律法传出来了么! 但郭放舟算准陈家杨的为人,他被用加入四维门的理由救走,谁知道了都可能泄露出去,独独最讲律法的陈家杨绝对不会外传,哪怕这件事在他心中憋出内伤来! 一想到皇帝临走前还对自己说:“卿乃刚正不阿之人,朕心甚慰!此事不要外传,卿失察之事,朕也当做不知!” 陛下你恶心谁呢! 您当做不知道就真不知道了?您这是骗鬼呢!还是恶心鬼呢! 想到这里,陈家杨更加激动的奋笔疾书阐述自己的过错,甚至还要求从重处理,以儆效尤! 一旁的县丞看着纸上的内容,佩服的看着一脸正气的上司,恨不得跪下给陈家杨上三炷香! 这时一名衙役匆忙的跑进了屋里,看着县丞凝视着光着膀子的知县,一时惊得转过身去。 “去跟他们说,本官……不,我写完文书就出去见大家!”陈家杨以为是大小官员们等不及了。 “大人您误会了,是来了位官差,有封信给您的!”衙役双手将一封信递给了陈家杨。 “哪里来的官差?” 衙役恭敬的朝着京城的方向拱手道:“说是内阁派来的!” ………… 初夏时节,红日西落后便迎来了难得的凉爽,胖子大都惧热喜凉,即使是这个世上最著名的胖子也不例外。 孟达一脸微笑的站在官道旁,任清风拂过好不惬意。 他没有随皇帝前往南兴,而是留守在京城中,虽然主要是怕有突发事件,但多少也有点担心会遇到陈家杨。而他已经得到消息,皇帝还真和陈家杨碰面了,这让孟达感到自己没有前往真是万幸。 凭借强大的感知能力,孟达已经知道皇帝的马车至少还在十里之外,正想坐在路边的树桩上稍稍歇息,一个挑着扁担的小贩走了过来。 “老爷,要馒头么?”小贩热情的询问道。 孟达看着小贩,脸上虽然还是微笑着,却很不礼貌的问道:“你有病乎?” “老爷,您不买就不买,骂人作甚!”小贩一脸委屈,不过还是举着馒头,道:“还热着哩!您尝尝!” “你还是有病!”孟达微笑着骂道。 “您别看我这样,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小贩说着就要抽出扁担。 孟达叹了口气,道:“哎呀呀,我怎么敢欺负堂堂四维门监门上卫呢!” 小贩一惊,赶紧小声道:“干嘛呢!这不是四维门,你怎么挑明了!” 孟达接过小贩手中的馒头,咬了一口说道:“放心,方圆五里无人!别演了!”又嚼了两口,竖起大拇指道:“百业啊,你这馒头可以啊!” 听闻四周无人,小贩这才拿手再脸上一晃悠,如同变脸一般,瞬间那张黝黑满脸褶子的脸就变成了一张儒雅长须的白面。 叫做百业的男人自己也拿了一个馒头,啃了起来,道:“总督卫你知道,我武艺不精感知不了多远,你知道附近没人就早点说呗!” “我这不是趁机骂你两句么!谁知道再要骂你还得几年!”孟达笑着说道。 百业并不是这个男人的本名,四维门监门中人几乎没有人会用自己的本名,都是以外号相称。而他便是因为善于乔装,尤其是乔装成市井百业之人,什么杂耍的、耍猴的、茶楼伙计青楼龟公,他都能伪装的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故而被人成为百业,更因为他本家姓牛,经常被孟达调侃喊他牛百业! 其实天下能伪装的人不少,但大都是能扮其形不熟于业,曾经四维门就有一个中卫,乔装之术不在百业之下,但他光琢磨打扮了,有一次监视敌人伪装成杀猪的,就是因为五六刀都没让猪断气,被敌人察觉出异样而遭了毒手。 而百业则不一样,他不光能伪装,更能熟练的掌握伪装后职业的技能,就比如说今日扮的这卖馒头的小贩,不光人打扮的像是风餐露宿的手艺人,蒸出来的馒头任谁吃了都愿意再来上两个带回家。所以他虽然武艺不精,但多年来靠着这一身能扮百业的能耐,和自身建立在民间的庞大情报网,监视侦察从未出过岔子,屡屡为四维门搞来关键情报。 孟达细细的咀嚼着还带着热气的馒头,看了一眼百业,很直接的问道:“西原怎么了?” 其实这两人已经有快两年没见了,百业是四维门最为自由的监门上卫,孟达从不给他派任务,任他来去无踪自由发挥,想调查什么都可以。但孟达知道百业只对西原感兴趣,谁让他是当年西原分部覆灭的唯一幸存者呢! 百业的神情突然严肃了起来,回道:“西原三大圣卿之一的弘法圣卿派人来了大文!” 听到这么爆炸性的消息,孟达没有露出半点惊讶之色,依旧在不紧不慢的咀嚼着馒头,只是问道:“派来的是谁?” “红衣法师诺切!”百业回道。 孟达微微挑眉,他知道这个人是弘法圣卿的心腹,也是西原八十一大寺中一叶寺的主持。虽然四维门西原分部没有了,但这些西原普通老百姓都知道的事情,孟达还是知道的。 “来大文干什么?”孟达笑着问道。 “从他们假扮中土商人进到临渊城,我就一路跟随,十天前他们到了京城北边的明北镇,住进了客栈十天都没有一点动静,直到今天有人到了客栈来找诺切!”百业讲述着。 孟达突然问道:“谁?首辅还是大将军?” 百业有些诧异的看着孟达,道:“是首辅!可你怎么知道的?大将军也跟西原有关系么?” 孟达扭头看了一眼百业没有说话,百业便知道自己失言了,四维门掌握天下情报,而情报汇总与孟达之手,他能知道自己不知的事也是正常,而自己是应该多问的。 一瞬间后胖子便恢复了微笑道:“首辅和他们聊了什么?” 百业摇了摇头,有些沮丧的道:“不知道,我没有去听!” 这让孟达感到奇怪,你都发现了首辅和西原的人接触,居然没去监听? “是灰袍书生蒋弈!”百业说出了自己不去监听的理由,孟达一愣觉得这个理由很充分,莫说百业武艺不精,就是鸮勇扇战其中之一,碰到这个书生也很难全身而退。 孟达咀嚼馒头的速度越来越慢,脸上笑容却越发深了。 灰袍书生蒋弈,人间七神之一,世间最为强大的武者,曾沾血海绘红梅,曾执一笔退万军。 十几年没听到他的消息了,想不到一直在首辅身边。 “江湖传闻,蒋弈痴迷读书,能一页度一日,一书阅四季。不知道首辅家中是有万卷书还是首辅如书,能让老书生流连十数载。”孟达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 “我记得当年你还想找他入四维门!”百业捋了捋胡须道。 孟达点了点头,笑道:“是啊!他年轻时最喜为官,只是时运不济数次不第,本想着加入四维门也算是入仕,可惜他瞧不上!后来再想找他就找不到了,原来是攀上高枝了!” “他确实是强!其实之前我便发现,有人从西原一路暗随诺切而来,我观察过不是凡俗至少是无畏境的高手!首辅和诺切密探一开始,那人只是微微的打开窗户露出一条缝,老书生便发现了他,只用一招便将无畏境的高手杀了!”百业感叹着七神的强大。 身为七神之一的孟达却并不在意这些,蒋弈更大的神通他都见过,哪会惊叹这些,不过百业的话还是引起了他的兴趣,问道:“你是说西原还有一方势力一路在跟随诺切?” 百业点点头,道:“没错!现在的西原中枢内斗的也很厉害,想来暗中跟随诺切的人,极有可能是弘法圣卿的政敌派来的!” “哎呀呀!这事愈发复杂了!”孟达微笑着盘算着这事的背后逻辑,关于首辅和诺切接触他并不意外,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只是此事是朝政的一部分,还有先帝的影子在里面,既然先帝没告诉他,那他便一直佯装不知。 只是没想到这件可能事关朝堂争斗的事,在西原也涉及中枢权斗,这么看这件事就很奇妙了。 “你觉得西原中枢的内斗,我们能利用么?”孟达问道。 百业是十六年前西原分部覆灭唯一的幸存者,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为当年死去的战友报仇和重建西原分部,这么多年孟达给他极大的自由,可他实际上一直在观察西原的情况,他大概是目前大文最了解西原的人了。 而西原分部的覆灭一直也是孟达心中挥之不去的阴霾,他曾数次操盘企图重新搭建西原的情报网,可每次都出师不利,刚刚出手便被西原方面发现扼杀于萌芽。 百业叹了口气,道:“难!现在我也只能搞到一般的情报,西原中枢的事知晓的太少了!” 孟达微笑着拍了拍老伙计的背,道:“不急!这次诺切来大文或许就是个机会!”本来还想再说两句,忽然远远的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应该是天子归来了! 正当孟达想提醒百业,一转头发现百业已经变换成了小贩模样,转身离去嘴里不停叫卖着刚蒸好的馒头…… 7017k 正文 第141章 陛下该喝药了 朕都登基了,到底跟谁接头正文卷第141章陛下该喝药了明亮的月色中,哒哒的马蹄声不是过客,是归来的天子。 驾车的龙战野远远的便看到孟达站在路边,便将马车靠了过去。 孟达一脸微笑的微微鞠躬,道:“恭迎陛下归来!” 车厢的帘子被拉开,顾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车厢里只剩楚牧小八和刚刚入伙的郭放舟。 楚牧走下马车,一脸疲惫的伸了一个懒腰,道:“哎!累死我了,所幸不虚此行!” “陛下辛苦了!”孟达毫无灵魂的慰问道,看着郭放舟从车上下来。 虽然没有见过,但想来此人便是皇帝要找的郭放舟。一个能让四维门都没调查明白的人,胖子自然是很感兴趣。 仔细的打量一番,孟达似乎对郭放舟的相貌还挺满意,微笑的点头示意。 哪知郭放舟恭敬的拱手回礼,道:“见过总督卫大人!” 楚牧和小八奇怪的看着郭放舟,这郭先生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之前不是这样的啊! 孟达也惊讶了那么一瞬,别的不知道但还是晓得此子一向自负,当年随英王去见张渊都趾高气昂,架子恨不得端到天上去了。今日一见感觉还是挺乖巧的么! 不过鉴于孟达名声在外,虽然看起来是个人畜无害的胖子,但天下皆传其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或许郭放舟是被传闻吓到了。 “哈哈,郭先生客气了!我可担不起大人的称谓,我要是大人朝中那些大人们可就不悦了!”孟达笑着说道。 郭放舟依旧保持着拱手鞠躬的姿态,道:“大人说笑了,如果属下没有记错,四维门总督卫乃是朝廷正二品大员,岂能不是大人!” 本来是一句恭维的话,但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奇怪的词! “他刚才是说属下了么?”楚牧疑惑的问道。 小八点了点头,道:“小八好像也听到了!” 楚牧扭过头一脸诧异的表情,仿佛再跟胖子说,朕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孟达那双总是一条缝的眯眯眼,也惊讶的睁开了,对着皇帝不停的眨眼,他显然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属下。 倒是郭放舟一脸轻松,说道:“陛下勿惊,刚才在南兴不是说好了,让我加入四维门么?” “啊?”楚牧蹙眉道:“那不是忽悠陈家杨的么?你还真准备加入四维门啊!” 郭放舟不知是不是被孟达传染了,也是一脸微笑的说道:“陛下想想,此刻陛下能带我入宫么?若是将我安置在宫外,陛下需要见我,陛下出宫麻烦我入宫也不简单!这么想来,是不是放舟带上了那块面具,一切都方便了呢?” 楚牧听闻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本想先将郭放舟想个地方安置,但见面确实是个麻烦事,让他去四维门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想了一会儿,楚牧才点头同意。 “陛下已经首肯,不知总督卫大人愿不愿意接收属下?”郭放舟拱手望着孟达。 许久孟达都没有做声,只是微笑着凝视着亦是一脸笑意的郭放舟………… ………… 有人曾说过,站在皇宫午门之上才能看到世间最美的景色。 郭放舟从来都不是诗情画意的人,尤其讨厌这些矫情虚伪的说法。 午门之上能看道最美的景色?屁!午门之上只能看到午门之下! 即使是今日登上最著名的那座高塔,站在顶层的窗边,他也没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不过一目望去京城夜景尽收眼底,倒也感慨,毕竟是在山里憋了三年的人,岂能不怀念人间的繁华。 身后淡淡的茶香飘来,郭放舟闭眼一嗅,赞美道:“好茶!明前的青茶高山的泉水!” 胖子颇为欣赏的看着郭放舟,笑着说道:“嗯!先生也是懂茶之人!” 郭放舟走过桌边坐下,道:“总督卫大人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说着便掀开茶盖啜了一口。 看来郭放舟早已知晓自己曾经被四维门调查过,孟达也不想掩饰这一点,毕竟对方曾经是英王最倚重的智囊,这种人四维门不调查才是奇怪。 “可惜,也就知道先生好饮茶喜食海味这点旁支末梢的事!”孟达笑着说道。 郭放舟也笑了起来,道:“总督卫大人谦虚了,岂会只知我饮食之好,至少还知道我又洁癖和嘴贱么!” 孟达大笑了起来,他很喜欢此子说话的风格。莫看孟达一辈子说话做事都拐弯抹角的,其实他最讨厌这些,反而喜欢直爽的人。 故而对比起来,虽然永平帝对其信任有加,但就内心而言他更喜欢楚牧一些。 “哈哈哈!过于我真以为先生有些嘴贱,不过今日一见好像情报有误啊!” “关于嘴贱这事,情报没有问题!只是在总督卫大人面前,属下不得不慎言一些!”说着便拿着“噗噗”冒起的水壶,准备给孟达的茶杯加些热水。 刚准备掀开该,孟达抢先按住了茶盖,笑着道:“先生真想加入我四维门?” 郭放舟也露出微笑,道:“请总督卫大人莫要怀疑属下的诚意!” “诚意?为了应付陈家杨说的加入四维门,真的有诚意么?”孟达依旧按着茶盖,又道:“还是说先生的目标本来就是四维门?” “不敢隐瞒总督卫大人,其实我从小便立志加入四维门,成为一位像总督卫大人一般的英雄!” 孟达很欣赏郭放舟居然能平静的说出这般恶心的话,还不觉得尴尬。 孟达自然是不会相信他的鬼话,不过人就是这样,即使不相信但听到奉承心中依旧会小小的暗爽一下,胖子亦是如此,他从不拒绝别人拍马屁,信不信是一回事,听起来总是爽的。 “哎呀呀,天下读书人一向不喜我四维门,想不到先生居然如此不同!早知如此,你在英王身边时,我就该发展你加入了!”孟达笑着说道。 “总督卫大人在楚策身边不是已经发展了一个了么,再发展我说不定会被楚策察觉!” 孟达欣赏的看着郭放舟,问道:“你知道我在英王身边安插了人?” “请总督卫大人放心,我从未提醒过楚策让他提防长史!” 郭放舟直接点出了名字,孟达虽然没有惊讶之色,但显然还是有些意外,一直按住茶盖的手都松开了。郭放舟顺势掀开茶盖,为其续上了热水。 “请总督卫大人喝茶!”郭放舟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孟达微微一笑,端起了茶杯说道:“这么看来,以先生的眼力或许真的适合四维门!既然陛下都已经准了,那我也没有理由拒绝你!”笑着喝了茶后,又道:“那先生便和小八一样,算是我四维门守部一员吧!” 说完他举起手,稍稍策动真气,一个放在书架上的黑色面具便被吸附了过来。孟达将面具放在了郭放舟的面前,笑着说道:“欢迎加入四维门!” 郭放舟看着这个划着诡异弧线当做嘴巴的黑色面具,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表情。孟达倒是不在意,因为很多人都吐槽过这个有些恶趣味的面具,甚至还是当着他的面,比如鸮勇扇战中的每一个人。 面对孟达的欢迎和只有加入才会被授予的黑色面具,郭放舟却没有马上表达感谢,盯着面具看了许久才问了一句:“属下听说,四维门里还有一个监门?” 孟达刚想再抿了一口,忽然停了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问道:“确实有!那先生想监谁呢?” ………… 和孟达一道回京的楚牧并没有回宫,同样也来到了四维门,但他没时间参与孟达和郭放舟之间的就职谈话。 而是以小八想念神医为由,直奔四维门的东南角而去。 自古只听说过护卫一切都配合皇帝,还没听说过皇帝更改行程配合护卫的。不过孟达最大的优点便是,皇帝敢说他就敢信,反正他是不会多问一句的。 东南角那座长年泛着恶臭的小院,今日显得格外安静,或许是知道皇帝将要驾临。盲一剑和瞎一刀早早的就被瞽神医撵走。 向来不讲卫生的神医,还特意搞来一把扫把将屋里扫了扫,只是他目不能视,并不知道自己扫了和没扫几乎没有差别。 远远的听到脚步声,瞽神医赶紧起身迎到了院门口,恭敬的跪下道:“参见……” “才几天没见,老头你咋给我行这么大的礼!” 一听到小八的声音,瞽神医第一反应是高兴,但意识到这臭小子占了自己便宜,气的马上起身骂道:“小王八羔子!” 说着脱下鞋就寻着声扔了过去。 可惜瞽神医不会武功,小八会,所以小八很敏捷的避开了!更可惜的是,楚牧也不会武功,所以他没避开。 楚牧微微一耸鼻,嗯!还是熟悉的臭味! 皇帝陛下解毒心切,甚至都没有怪罪神医,将鞋扔了回去,问道:“神医,药可曾配好!” 听到皇帝的声音,瞽神医又要下跪,楚牧赶紧上前扶住,道:“别跪了,正事要紧!” “哦哦!回陛下的话,小人已经准备好了!就等那位公公前来!”瞽神医说着还十分明显的耸了耸眉毛,向皇帝示意一切尽在不言中,他都明白不会挑明的。 楚牧尴尬的笑了笑道:“来了,来了,那位公公来了!抓紧给他喝药吧!”又扭头对小八道:“你在屋外守着!” 说着楚牧和神医便走进了小屋,只留下小八一脸疑惑,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周围,问道:“哪个公公来了啊!这大晚上的,陛下,你可别吓唬小八啊!” 小屋内空气中都泛着难闻的草药味,因为正在熬煮草药,所以屋子里弥漫着青烟。 瞽神医指着桌上的小炉,说道:“陛下请看,这便是那验毒汤!” 虽然只是验毒汤,但楚牧依旧十分激动,毕竟终于可以确定是什么毒了,算是有盼头了。 “那边快些让我……我带来的那位公公喝吧!”楚牧说道。 瞽神医点点头,马上将沸腾的汤药倒在一个明显很久没有洗过的碗里,楚牧虽然看见了,但解解毒心切,根本不在意,抬起手就要去端药。 倒是瞽神医察觉到皇帝伸手过来,故意一避让,道:“陛下且慢!此汤药还烫得很,正好我还有些话要说!” “神医请说!” “陛下,小人上次说过了,那位公公大概是中了七色花、烈焰散或者金火膏中的一种!这个汤药便能验出具体中的是哪种毒!您要告诉那位公公,待会喝了验毒汤,可能会有一些反应,比如说鼻中流血,也可能是突然腹痛,告诉他让他一个准备,到时莫要惊慌,这些都没有大碍的!”瞽神医说道。 楚牧听闻问道:“神医是不是就是通过这些反应来判断是什么毒?” “陛下英明正是如此!若是鼻中流血,则中的金火膏,此毒属火毒性甚大,不过小人有三种办法五种解药能够解毒!不过要是腹痛,就麻烦一些,因为那是中了烈焰散,此毒并非单一的毒物而是四种毒草混合而成,毒性不浅啊!好在小人知晓解药的配方,只需数月定能配出解药!”瞽神医有些得意的说道。 虽然神医看不见,但楚牧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说道:“神医这么一说,公公应该是放心了!不过这才两种情况,那中了七色花是什么反应呢?” “回陛下,喝完验毒汤什么反应都没有,便是中了七色花!哎!”神医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要真是中了七色花,事情就稍稍麻烦了点!” “怎么,神医不知道七色花的解药么?”楚牧着急的问道。 瞽神医赶紧摇头,说道:“不不,我一直都知道七色花的解药,只是解药的配料十分罕见,难以寻找!陛下当知,中毒解毒这事并不像说书先生讲的故事里面那样,什么一种毒药只有一种解药,其实不然!现在的解药只能说是前人发现传下来的,并不是说七色花只有这一种解药,这些年我也在琢磨其他解七色花的方法!” 楚牧本来心中又紧张了起来,听到神医这么说,稍稍冷静了些。 瞽神医端起验毒汤,对着楚牧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先确定中的什么毒!您说是吧?” “神医说的在理!先喝吧!”楚牧说道。 瞽神医一直是在面对楚牧说话,现在一动没动举起了验毒汤,很自然的切换了对象说道:“请公公服药!” 神医太过坦然,让楚牧倒是有些尴尬,接过验毒汤后,还憋着女声回了句:“咱家多谢神医了!” 7017k 正文 第142章 陛下不光确诊了还重症了 朕都登基了,到底跟谁接头正文卷第142章陛下不光确诊了还重症了楚牧端着验毒汤,心中不禁忐忑了起来。 自己身上的毒一直是心头大患,时不时的发作更是一个定时炸弹!虽然自己暗地里派顾斩调查,可直到现在一无所获,找不到接头人甚至连自己中的什么毒都不知道。 眼下瞽神医是自己最大的希望了! 楚牧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眼睛一闭直接端起碗就喝了起来,想都不用想这药肯定是苦的,作为一个一辈子都没喝过中药的人,大概很难接受这种苦味,所以他准备一咬牙直接干了。 但显然他低估了苦的程度,汤药入喉那种腥苦简直让人难以忍受,而且为什么感觉嘴里还有类似虫子的东西! 瞽神医即使目不能视,但也知晓楚牧可能忍受不了这个验毒汤,这是很正常的,因为这个药确实不是一般的苦!连他之前稍稍尝了一口都差点吐了! 不过为了达到验毒的效果,皇帝必须一滴不剩将这碗药喝完! 楚牧喝到一半就已经痛苦的面目狰狞,想要喘口气再喝,可还没放下碗,瞽神医就双手伸了过来,一个手按住楚牧的头,一手把着碗,将验毒汤往皇帝嘴里倒,边倒还边说:“公公,这药得一滴不流的喝了!你再坚持一下!” 神医用力过猛,好些药汤都灌进了楚牧的鼻子,呛的他想要掰开神医的手。 可神医老矣,尚能按你! 楚牧挣扎了半天,硬是没挣脱神医。看着神医的样子,不知怎的楚牧想起了《水浒传》中那个经典的场面…… “公公,你别动了!你可是奉旨喝药,喝不完可是抗旨啊!”神医死死按住楚牧的头说道。 终于最后一滴药都被神医灌进了楚牧的嘴里,神医马上想变了一个人一样,恭敬的说道:“禀告陛下,我已经按照陛下的吩咐,将药全部喂给了公公!” 说完依旧对着楚牧,神医拱手又道:“刚才下手重了些,请公公莫怪!” 楚牧看着瞽神医,心想你这老头无聊不无聊! 不过既然神医还在演,楚牧不得不也按照规定情境,憋着女声回道:“哪里!咱家多谢神医才是!” 听着楚牧不伦不类的话,神医只是微微一笑,但是有人想哭。 本来两人之间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异口同声称现场有个公公,已经让小八心里慌得一比,还把他一个人留在院子里。 小八哪儿还有心情守卫,一直在门口徘徊,想找机会进去。可不想在门口听到好几声不知是太监还是娘们的声音,反正很难听! 以小八之修为,不用看也感知的到屋里只有皇帝和瞎老头啊! 他是既纳闷又恐惧,可逐渐的就不纳闷了,他想明白了!自己感知再厉害,也只能感知阳间的人啊,自己感知不到说明是…… 谁能想到一辈子大大咧咧的小八,也有细思极恐的时候。 本来那个不存在的公公已经让小八快疯了,而这个时候他又感知到了一丝微弱的气息! 小八转身看着院子外面,那股气息的方向,脸上满是惊恐! 这气息透着古怪,微弱的不像人气,还时有时无!这四维门是怎么了,自己只是离开了一个多月,怎么开始有脏东西了! “娘耶!小八这辈子没做过亏心事啊!公公你别吓唬小八啊!要找你去找总督卫,听说他年轻的时候是个流氓!”小八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一边嘴里嘀嘀咕咕。 忽然一个正气凛然的声音出现在小八耳边,“不要胡说,总督卫过去也不是流氓,只是一般的好色!” 诶!这个声音好熟啊! 小八定睛一看远处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看那昂首挺胸的身板,这不是龙战野前辈么! 看见是活人,小八一下就释然了,正要向前辈招手,耳边又响起龙战野的声音“在四维门不方便,找一天打一场!” “嗯?”小八被猝不及防的打架邀请搞懵了,也学着龙战野传音道:“前辈你是在跟我说话么?” “之前居然没有发现,你已经成长到这一步了!” “成长?”小八挠了挠头,回道:“小八这几年确实个子长高了些,该长的毛也长齐了!”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龙战野显然不准备探讨小八长毛的事,传音道:“我没和你说笑!马辰龙,找时间打一场!” 龙战野下午就诧异于小八出手之迅猛,回到四维门后,龙战野一直在暗中观察小八,见他一人守在院子里。便尽全力压制自己的气息试探,多年来出任务,他还从未被敌人发现过,但刚才小八发现他了! 很明显,马辰龙已非吴下阿蒙了! 龙战野很高兴,但并不是前辈对晚辈成长的高兴,而是高兴于自己找到可以比武的对手了! “前辈,你在说什么啊!小八岂能和前辈动手!”小八一点点都不想和这个武痴动手。 然而龙战野心意已决,道:“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比武!没有什么前辈晚辈!时间、地点你定,想好了告诉我!” 龙战野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就消失在了夜色中,完全没给小八拒绝的机会! 小八还是有些懵,他一点点都不想和鸮勇扇战这个四个怪物中的任何一人动手!一直以来对他们客客气气,龙战野居然向自己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 但小八也不是怂人,已经是堂堂男子汉了,岂会怕了他龙战野!你敢找我打架,我就敢去找总督卫告密,龙战野违反门规私下约架! ………… 自从楚牧喝下验毒汤以后,屋子里的空气像是静止了一般。 楚牧和神医都一动不动,心情忐忑的等待着楚牧身体产生反应! 可能是心理作用,楚牧总感觉自己是不是流了鼻血,不时就去摸一摸! “是鼻血么?”瞽神医察觉了皇帝的动作。 楚牧憋着女声道:“鼻屎!” 神医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又问:“公公小腹可有不适?” “神医,咱家比您还盼望着闹肚子呢!”楚牧也很郁闷自己肚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这样,两人又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楚牧依旧什么反应都没有,神医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是七色花了!” 看神医那张如同死了妈一般的脸,楚牧便知情况不妙。 要是以往,如果发现有人中了七色花,瞽神医兴许会买一千响的鞭炮庆祝,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兴奋的呢! 但这回中毒的可是皇帝啊!稍有不慎,那一千响的鞭炮就在自己葬礼上炸了,神医岂能不愁! 虽然自己才是中毒的人,但楚牧还是想鼓励一下神医,哪知突然一股强烈的感觉袭来,强烈到根本无法忍住。 “噗~~噗!”皇帝很不礼貌的放了一个屁,为了掩盖尴尬,楚牧憋着女声,道:“哎呀,咱家这太失礼了!” 这种事一般来说别人装没听见也就过去了,瞽神医这么机智的瞎子,大概会假装没听到。 可瞽神医不光听到了,还做出了强烈的反应!弯下腰使劲的闻,好像要把龙屁全部吸收一般。 让楚牧尴尬的一瞬间脸都涨红了。 “好臭啊!”神医不光使劲的闻,还点评了一句。 楚牧觉得太丢人了,只能咬着牙说道:“公公,朕的面前你岂敢如此!” “哎!”神医叹了口气,道:“陛下别怪公公了,这个屁他忍不住!” “哦!神医这是何意?”楚牧疑惑的问道。 不知是不是吸入过量的屁,瞽神医的脸色非常不好看,如果刚才只是死了妈的臭脸,现在的脸臭的大概就是满门被灭的情况。 “回陛下,公公的情况不太好!”瞽神医拱手回道。 “为何?刚才不是说小腹有不适感就是烈焰散么!这忍不住放出浊气不正是小腹不适的问题么?”楚牧急忙问道。 瞽神医摇了摇头,回道:“陛下所有不知,若是烈焰散服下验毒汤,小腹即刻便有如排山倒海,绝不会仅仅只是一股浊气的事!公公中的确是七色花无疑!” “可你不是说毫无反应才是七色花么!”楚牧蹙眉又问道。 “哎!之前问过陛下,公公是一个多月以前中毒,所以我估量现在情况还算平和,所以说喝了药应是没有反应!但公公刚才放了一个大大的浊气,这……”瞽神医欲言又止。 “神医但说无妨!” “哎,这说明公公体内之毒有加重之势!”神医如实以告,脸上也满是疑惑之情。 神医上次明明趁机号了楚牧的脉,情况确实还好,不应该这么快加重啊! “请问陛下,上次我让您转告,要公公切勿近女色,您转告了么?”瞽神医问道。 “朕可以保证,公公绝没有近过女色!”楚牧一脸无奈的说道。 “不应该啊!请问陛下,我可以号一号公公的脉么?” “当然可以!”楚牧说着就把手伸了过去。 瞽神医虽然两只眼都看不见,但他依旧保持着眼瞎之前的习惯,每次一给人号脉,就会把眼睛闭上。 哪知这次神医刚闭上眼就睁开了,问道:“公公这几天受过伤?” 楚牧赶紧说道:“之前不慎被热水灼伤!” “难怪!陛下有所不知,中了七色花血气极热,不近女色就是怕阴虚之火沸腾,而陛下被灼伤,需要精血补益方才结痂!这一补就让毒性更盛!”瞽神医解释道。 楚牧一听,把手往脸上一拍!聪明反被聪明误啊!本来还洋洋自得,自己苦肉计把太后蒙住了,现在才知道这是把自己坑了! 自己不光确诊了,看神医这意思还是个重症…… “神医,你之前只说不能近女色,没说这个啊!”楚牧不悦的质疑道。 瞽神医面露难色,在他看来皇帝在皇宫身边护卫太监众多,怎么可能会被灼伤。倒是宫中春色满园,最是要提防。 看到神医有些无话可说,楚牧也不是咄咄逼人的人,反正现在已经这个情况了,稍稍缓解了语气问道:“罢了,过去就过去了!请问神医,现在这种情况该当如何?” 瞽神医拱手说道:“陛下,虽然公公的毒势加重,但也还未侵入五脏,所以咱们还有时间!” 这么一说楚牧算是松了一口气,问道:“神医刚才说七色花之前就有先贤发现了解药,请问解药为何?神医这没有,朕可以派人去找!” “回陛下,七色花的解药就是七色花!” “啊?”楚牧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己解自己毒的毒药。 “陛下有所不知,之所以被称为七色花,便是因为这花,花开七瓣,赤橙黄绿青蓝紫!一片花瓣是一毒,一边花瓣解一毒!”瞽神医蹙眉解释道。 原来世上还有这么稀奇古怪的花,楚牧听闻道:“我知道了,我会派人去寻找七色花!” “难啊!这七色花本就罕见,相传只生于极北苦寒之地,多少年都发现不了一株,本来前朝曾有药理大师遍寻农耕花卉大家,在临北之地成功培育过七色花,想拿来制造毒剂用于战争,只是还未派上用场,太祖便以摧枯拉朽之势推翻了前朝,中土之地就再未出现过七色花了……” ……………… 时至午夜,万籁俱静,京城南部那条刚刚皇帝走过的官道上,忽而又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 一匹骏马飞驰而来,眼看前往便是京城,却突然调转了方向,前往了兴山。 在兴山的南麓,坐落着数十个幽静的庄子,皆是京城权贵或是商家巨贾所置。这些庄子皆背山临水,但有一座规模不大的庄子却建在了半山腰密林之中。 这座庄子好似并没有人居住,但隐约之间又可见微弱的灯火。 在主屋之中,骑行骏马飞奔了数日的男人,恭敬的跪在地上,身前是一个眉清目秀的俊朗公子。 “这是给您的信!”男人将信递给公子。 公子打开看了片刻,说道:“一路辛苦了,先去休息,待我写好回信再交于你!” “主人过几个月就要来大文了,他让我问您准备的怎么样了?”男人跪在地上问道。 “出了一点小岔子!不过我正在想办法弥补!”公子哥幽幽的说道。 他实在不好意思告诉男人,他所谓的小岔子是指,自己安排的一枚棋子不小心成了大文的皇帝…… 7017k 正文 第143章 万国要来朝 朕都登基了,到底跟谁接头正文卷第143章万国要来朝第二天一大早,彻夜未眠的楚牧终于回到了修身殿。 毛愚看见皇帝面容憔悴,奉上清茶请劝其在御书房议事前小憩。但确诊七色花而且毒势加重的楚牧怎么能睡得着。 昨晚瞽神医将“患病的公公”全身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毒势确实加重,不过或许是每天坚持和曹公公配制的茶和偶尔静心的缘故,目前情况还算乐观。 好在瞽神医之前医治过七色花中毒者,凭借着经验为楚牧准备了能控制毒性的药丸。并且承诺会竭尽全力琢磨如何破解七色花的毒。 但楚牧可不会冒着风险等待神医创新性的发现,他昨晚已经命令孟达发动四维门的力量帮助瞽神医寻找七色花。 孟达听到命令时,显然是诧异了一瞬,疑惑皇帝会帮瞽神医找东西。不过孟达是知道规矩的,没有多问一句,甚至皇帝走后他去找神医,也只是询问七色花是什么样子的。 之后孟达又去找到龙战野,声称自己收到匿名人士的举报线索,龙战野公然在四维门内约架。 龙战野对自己违反门规的事情供认不讳,但拒绝认罪悔罪,并且要孟达转告匿名人士让他等着。 孟达表达了强烈的愤慨和遗憾,为了保护匿名人士并维护门规,只得亲自出手和龙战野过了几招,据知情人士透露,半个时辰后龙战野就被抬到了四维门东南角的小院时,嘴里还在嘟囔“让他等着”…… ……………… 一个时辰后,早饭只吃了一碗清汤面的楚牧,就在内阁,准确的说是张渊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下,来到了御书房。 直到看到了皇帝的人,紧张了一天的张渊才松了一口气。 因为皇帝因伤缺席了一天的小朝,内阁大臣就怀疑他怠政,听起来像是笑话。 但经历过永平帝最后三年的张渊,是真不敢掉以轻心。自从三年前永平坠马后,身体就大不如前,本来每天从不缺席的小朝,开始偶尔缺席后来变成偶尔召开,直到最后一年基本就取消了小朝。 也正是这个时期,永平帝开始让西门言君和他一起浏览奏折,询问西门的意见,甚至很多重大人事任命,包括袁复出任次辅都是西门的主意。 有了前车之鉴,张渊对楚牧请假格外在意,今天天刚亮宫门刚刚开启,他便早早到了文渊阁,数次让太监去请皇帝,生怕其又借故取消小朝。要知道现在西门言君已经是太后了,谁也说不清她会不会使用什么诡计蛊惑新皇。 一番行礼问安后,楚牧按惯例给内阁诸公赐座上茶。 窦鼎之身为首辅,又被孙女逼迫,首先起身问道:“说陛下被烫伤,不知要不要紧?” 楚牧微微一笑,道:“劳首辅担心,当时挺疼的,经御医治疗已无大碍!” “无大碍就好,否则陛下多日缺席小朝,于国无益!”张渊主动起身说道。 楚牧早就猜到自己请一天假最反对的肯定是张渊,笑着说道:“有张阁老监督,朕岂敢怠惰!” 这么说也算是变相的表扬张渊,可张渊根本不领情,道:“臣岂敢监督陛下,陛下当有自监之心,陛下勤政是为大文为百姓为祖宗!” 看着张渊又要蹬鼻子上脸了,皇帝的内阁卧底高光义叹了一口气,道:“罢了,陛下也不是怠惰之君!” 虽然高光义这么说了,但张渊好像意犹未尽一般,还想多劝两句。不光皇帝蹙眉,窦鼎之也不想听了,果断的先行出手,拱手道:“陛下,老臣有事禀告!” 张渊有时会被戏称是窦鼎之的克星,但这两人谁克谁还真不好说呢!窦鼎之大概是世上最了解张渊的人,想让他闭嘴最好的办法就是聊正事。 果然窦鼎之有事禀告,张渊只得悻悻坐下。 一个多时辰里,小朝跟之前一样,基本上是四位内阁大臣之间的战争,楚牧很认真的听,甚至还做了一些笔记,但就是不表态,除非碰到四位阁老都同意的事,他才点头表示认可。 大概是几位阁老吵累了,御书房难得的安静了一会儿,楚牧和阁老们皆喝茶稍作休息。 楚牧以为今日的议事已经进入尾声,殊不知几个老头稍作歇息是为了待会的作战做准备。 尤其是张渊,这几天他都在为皇帝找老师而忙碌,刚喝了一口茶就要起身禀告,哪知自己茶还没入喉,袁复站起来了。 “陛下,国丧即将结束,臣以为陛下的学业可以开始了,礼部为您择选了几位先生,请陛下过目!”袁复恭敬的将一份名单交到了楚牧案上。 张渊一下就蹦了起来,好啊!我在明修栈道,你居然暗度陈仓! “陛下,此事之前您已经交由臣来办理,礼部岂可擅自处理!”张渊说着也拿出一份奏折,道:“臣已经为陛下选了几位贤良,请陛下过目!” “张阁老言重了,此事本来就是礼部分内之务,岂有擅自处理之说!”为皇帝找老师的事,太后早就惦记上了,袁复怎么会轻易的让张渊属意的人选成为帝师。 楚牧一看,这俩又较上劲了,赶紧说道:“好了!既然阁老和礼部都推荐了人选,我看大可以都找来看看,再行择选!” 皇帝这么说了,张渊和袁复也觉得可行,便决定过几日重开经筵,让两边推荐的人到场辩论一番,在行决定。 “既如此,今日议事便……”楚牧本以为今日的小朝可以结束了,但其实今天最大的议题还没开始。 窦鼎之起身阻止了皇帝宣布散会,拱手道:“陛下,理藩院转来的奏折,陛下登基礼部行人司便派人去往各国通报,乌萨、高美及山南五国等纷纷上书,请求恩准他们遣使而来朝见陛下,以表他们忠孝之心!” 根据惯例,大文的皇帝驾崩和新皇继位,礼部行人司便会派遣官员前往各个附属国通报,各国自国王以下所有王公大臣全部得出城三十里跪迎天朝使者,国王则在王宫门口恭迎。 大文乃是天下正宗天朝上国,宗主国有了新皇帝,藩属国自然得来朝见,但他们不能直接来,得先上书请求大文恩准他们来,他们才能来。 一般来说新皇帝登基时,各国的请求来朝的上书就差不多都到了,但那个时候要忙的事情太多,根本无暇接待。所以一般等到皇帝登基三个月之后,再同意各国来朝。 前一世楚牧便知,万邦来朝是何等荣耀之事,想不到自己也要这么荣耀一把! 一瞬间楚牧甚至还幻想了一下,万国使者跪拜自己的宏大场面,但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对了,现在我大文有多少藩属国啊?” 楚牧只是好奇,所以问了这个常识性的问题,但他没想到几位阁老的脸色突然凝重了起来…… ------题外话------ 这两天出远门,一直在路上,所以更新量减少了,望见谅!等安顿好,就恢复正常!感谢大家的支持,祝大家晚安! 7017k 正文 第144章 亏到姥姥家也得亏 朕都登基了,到底跟谁接头正文卷第144章亏到姥姥家也得亏大文有多少藩属之国? 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每逢藩属之国前来朝觐,京城之外八方官道,被各国的使团堵得水泄不通。 京城之内大小馆驿,尽数接待来使都不够,往往小国穷邦之人还得借住在民间人家。 各国装载贡品的车队绵延数十里,一眼望去根本不见尽头。更有传闻各国使者入宫面见天子,齐声高呼万岁之声,南兴都听得到。 所以你问老百姓,大文有多少藩属之国,他们大都会回答你:苍天之下,万国皆我之属。 如果放在太祖时期,这个回答没有一点问题。那个时候中土之人知晓的国家确实全部臣服于大文,甚至在西原佛在亲口尊奉太祖为天下至尊后,还有十几个闻所未闻的小国国王主动前来,请求成为大文的藩属。 但一百多年过去了,世事沧海桑田,虽然朝廷对外宣称还是喜欢用万邦来朝这个词,但实际上现在的万邦来朝显然是名不副实的。 看到内阁诸公的表情,楚牧便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很尴尬的问题。 窦鼎之沉吟了片刻,才拱手回道:“我大文泱泱上国,普天之下几乎皆我藩属!” 楚牧微微一笑,心想首辅大人这个“几乎”用的真好,这一几乎,估计藩属国得少一半。 这段时间以来,楚牧仔细观察过,窦鼎之是个务实的官员,很少会唱高调更不会动不动引经据典,更喜欢就事论事的处理现实问题。但其实他还是一个有着极强国家自豪感的人,每每说到大文,天朝、上国这类的词就会从他嘴里蹦出来。 或许是觉得皇帝还没太明白,窦鼎之继续说道:“百姓口中,常言万邦来朝,其实是有些夸张了!” 楚牧点了点头,这点是肯定的,前一世他就知道某位好大喜功的皇帝,还找人绘制过《万邦来朝图》,实际上大部分都是凑数的。 “不过藩属之国,一千多个还是有的!”窦鼎之又说道。 “啊?”这个数字显然是楚牧没想到的,问道:“一千多个藩属国?在哪儿呢?” 有些事楚牧不太清楚,但大文全舆图他是看过的,大文周边连十个国家都没有,你跟我说藩属有一千多? 或许是看出皇帝的质疑,袁复起身拱手道:“陛下,首辅所言千真万确,我大文确有藩属一千余国!” 楚牧挑着眉看着袁复,你们是组团来忽悠我的吧! “陛下,臣等岂敢欺瞒陛下,臣服大文之国确有千余,只是邦有强弱国分大小,陛下看过大文全舆图,或许只注意到了乌萨高美和山南五国,其实还有更多小国在图上,只是没有标明罢了!”窦鼎之指着御书房悬挂的那幅大文全舆图说道。 楚牧看着那幅大文全舆图,脸上依旧一脸疑惑。 高光义赶紧上前,指向大文北方那边辽阔的草原,说道:“主要这是一块,有七百余国,实在是无法全部标明!” 楚牧难以置信的看着地图上,那块面积大约也就大文三分之一的土地,又扭头看着高光义,冷冷的眼神仿佛在说“你自己说的话,你自己信么?” 张渊冷哼一声,道:“皇帝御前,何必在遮遮掩掩,明明就是七百多个村!不对,有没有七百个村都是问题!” 张渊一下把话挑明,另外三个阁老也不反驳,毕竟他说的也没错。 唯一需要更正的是,在北边人家不叫村,而是叫部族。 大文是幸运的,在北方从来没有出现过强大的敌人,草原游牧民族以部族为单位星罗密布的分散在辽阔的草原上,历来依附于中土的帝国。 因为这些部族确实是各自为政,所以大文不管你的部族是几万人还是几千人,统统算一个国。 但张渊知道,无论怎么算也算不出草原上有七百个国。 实际上几十年前,大文做过统计,草原之上大概二百多个部族,可到了好大喜功的武宗时期,突然变成了七百多国。 便是因为数次击败西原后,武宗开始飘了,总想要显示自己的功绩,展现更胜以往的天朝威仪! 万国来朝自然是一个好机会!可偏偏因为与西原交恶,很多小国来朝之路被阻隔,加之他们本来就是墙头草,一看西原国力恢复,名义上都不再臣服大文了。 这可把武宗愁坏了,自己想展示天朝威仪,结果来朝的国家还变少了,这说不过去啊!便有奸佞之臣为其出主意,西边的数量减少了,可以在北边找补回来啊! 反正这些部落来大文,说是来朝觐,实际不就是奔着皇帝的赏赐来的么!这么想要赏赐,给两份他们能拒绝么? 在天朝的暗示下,很多部落纷纷上表,表示自己部落最近分家了,变成两个甚至三个四个部落了。就这样所谓的新国家在草原之上,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 于是武宗时期,藩属来朝,千国使者云集,绵延数十里等待入京面圣,成为当时武宗盛世的一个广为流传的著名场面。 不过随着武宗驾崩,永平帝继位,张渊上的第一道奏疏,便是要求朝廷停止认证以后草原部落的分家,并严查过去部落分家的真实情况,因为给这帮所谓藩属的赏赐,所费甚巨,朝廷有点吃不消了。 永平帝可没有其父那么好面子,果断宣布不再认可草原部落的分家,不管你分不分家反正我只当你是一家,不过为了保全武宗的颜面,过去认可的七百多国也不追查了,否则让天下人知道其父的盛世是烧钱烧出来的,就很难堪了。 看着张渊一说话,窦鼎之等人也不反驳,楚牧便知道大文所谓藩属千国,里面水分有点大。 楚牧也不好在继续追问,便道:“首辅之前所说,各国皆请求能来京朝见,诸位以为此刻让他们来合适么?” 高光义叹了口气,道:“陛下,万邦来朝,乃是彰显国威之大事,陛下刚刚登基,按理说这一次各国来朝应该办的隆重些,只是,哎……” “高阁老不必讳言!”楚牧看着高光义欲言又止说道。 “哎,之前也向陛下禀告过,此刻帑藏空虚,现在接待各国来朝只怕有些吃力!”高光义面露难色道。 楚牧算是明白了,关键问题是现在国库没钱。他虽然不太懂怎么当皇帝,但万国来朝这种事还是明白的。 这是个赢面子输里子的买卖,各国使者带着礼物不远万里来京城干嘛,还能真是为了一觏天颜啊!说白了就是来搞钱的。 有的老百姓看着使团前来,绵延数里的车队,以为那是装的礼物来献给皇帝的! 屁咧!除了第一辆马车上装了点土特产是给皇帝的,后面的马车上全是空的,那是用来装载皇帝赏赐用的。 大文以天朝上国自居,自然不会贪图藩属的进贡,哪怕你只送来一车大白菜,我也会像慈父一般给予大量的赏赐,什么茶叶丝绸,什么陶瓷食盐甚至直接给真金白银! 所以说万邦来朝,皇帝是挣足了面子,但里子是亏到了姥姥家。 现在的问题是,大文国库空虚,楚牧就是想为了面子亏到姥姥家,姥姥也不让啊! 所幸楚牧也不是特别好面子的人,沉思了一会,便说:“既然国库空虚,先帝又崩逝未久,今年也不一定非要让各国来朝,可以下旨说各国的忠孝朕知道了,但朕因先帝驾崩而久久难以平复,没有精力接待,让他们明年再来!” 楚牧这么一说,几位内阁大臣如释重负。不要小看了朝觐,这可是关乎皇帝颜面乃至国家尊严的大事,你大臣觉得取消无所谓,可当皇帝的人还真没几个不喜欢看见各国前来朝觐的,所以之前无论是谁都不敢轻言取消各国来朝。 而年轻的皇帝如此识大体,居然主动愿意取消,还自己编好了理由,这让大家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陛下不慕虚名,如此为国考虑,老臣真是……”张渊说着都准备跪下像楚牧磕头了,这么多年来他是最反对耗费国力搞这些面子活动的,如今楚牧愿意取消朝觐,他是最支持的。 “张阁老且慢,事情还没议完,不必这么着急磕头领旨!”窦鼎之突然上前阻止了张渊,又对着楚牧拱手道:“陛下能为国撙节,臣甚为敬佩!只是臣以为,各国来朝不宜取消!” 张渊和高光义皆惊讶的看着老同事,心想这老小子是不是吃错药了? 因为在过去,窦鼎之比他们还反对耗费巨大的朝觐,十几年前就因为这事和他姐姐窦太后吵了一架,当妈的想让儿子风光,但他当首辅的首先考虑的是国家财政。之后每年内阁讨论给各国的赏赐,窦鼎之总是旗帜鲜明的抠抠搜搜的,连一贯抠抠搜搜的永平帝都看不下去了。 怎么今天楚牧都开口同意不搞朝觐了,他却蹦出来要求各国来朝? “陛下,朝觐之事,关乎国家颜面!若是以往臣定然赞成陛下暂时停办朝觐的决定,可今年陛下初登大宝,万象更新,此时天下局势微妙,若是借故不让各国来朝,天下必然议论纷纷,于国不利!所以今年不光要准许各国来朝,还要大办特办,让天下皆知我大文有了一个年轻有为的天子,大文依旧国富民强!让周边蠢蠢欲动的势力不敢有越雷池之举!”窦鼎之义正言辞的说道。 还没等楚牧回话,张渊便站起身来,道:“首辅此言差矣,自古明君,以仁德服人,天朝上邦,以恩威震四方!从未听说因为少办一年朝觐会有失国家颜面的!” “只是少办了一年了么?”窦鼎之质问道。 自从三年前永平帝坠马开始,直到他去世,因为身体有恙,他一直没有再接受过藩属的朝见,每年只是派遣使者将赏赐送至各国。 “确实是有几年没有办了,不过这几年不也风平浪静么!”张渊毫不示弱的回道。 窦鼎之冷冷的看着张渊,问道:“各国请求来朝的奏疏,我都给你看了吧!没有发觉少了几份么?” 楚牧疑惑的看着首辅,少了几份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有人偷奏疏? 皇帝不明白,张渊确实心里门清!窦鼎之所说的少了几份,说的是有些国家没有按惯例上书请求来朝。 窦鼎之转身对着皇帝拱手道:“陛下,臣之前说了,国分大小邦有强弱!我大文藩属虽多,但大多数只是蕞尔小邦无须在意,需要注意的便是陛下很熟悉的周边那几个大国!也就是乌萨高美和山南五国,陛下登基月余,这七个国家中,只有五国送来了请求来朝的奏疏!” 楚牧蹙眉问道:“哦!哪两个国家没有上书?” 窦鼎之严肃的说道:“南黎和南水!”或许是怕皇帝还不明白此事之严重,又补了一句:“山南最强的两国!” 正是因为这两国最强,二十多年前他们便联手进攻山南另外三国,想要平分了山南之地。 后来即将灭国的三国向大文求助,武宗要求南黎南水主动退兵,两国不从,武宗大怒亲帅大军南下,最后全靠赵义博的力挽狂澜,终于大败并惩罚了南黎和南水。 多年来南黎南水王室,虽然依旧臣服于大文,但对当年大文出手阻止他们一统山南耿耿于怀,只是慑于大文之强势敢怒不敢言。 后来随着武宗去世,永平帝继位开始了战略收缩,减少了对山南事务的过问,更由于西原几次进攻大文,虽然大文最终获得胜利,但损兵折将战争过程也是一波三折。这让南水和南黎开始改变了对大文的恐惧之情。 永平帝继位初年,南水和南黎都是国王亲自前来朝觐,八年前西原和大文的战争后,这两国已经改派王世子来朝觐,四年前最后来朝之时,更是连王室成员都不派了,只让官员前来朝见大文皇帝。 窦鼎之早就看出这两国蠢蠢欲动,也在一直暗中观察,不想今年这两国连面子都不准备给了,竟然连请求朝见的奏疏都不上了。 在这种时候,窦鼎之深知这是两国在试探大文的反应,如果大文没有怪罪,或者大文暂停了朝觐,就是对这两国释放了错误的信号!可能让两国在远离大文的道路上远走越远,万一他们和西原纠缠在一起,那就更麻烦了! 所以窦鼎之无论如何都要让暌违三年的朝觐在今年恢复,而且要想办法让南黎南水主动前来,在风光大办,展现大文的国威! 7017k 正文 第145章 两位美人的异国邂逅 朕都登基了,到底跟谁接头正文卷第145章两位美人的异国邂逅国家之间的交往和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往往有异曲同工之妙。 有的人会认为国家上层都是精英,他们在做事之前都会考虑方方面面,做出最为合理的决定。但这只是美好的想法罢了。 但即使国家的上层汇集再多的精英,也没法保证国家不会做出愚蠢的事情。再是精英也是人,是人就会有私心,就会有性格缺点,更会有误判。 江湖上经常会听到有些年轻武者,会跑去挑战成名已久的强者,最后误了戚戚性命。事后便会有人嘲讽年轻武者不知天高地厚,或是嘲笑其自以为是。 其实无非是年轻武者对实际情况产生了误判,或是过于自信自己的武功,或是被那些挑战强者成功的事迹所鼓励,或是对强者的实力估量不足。 国家之间交往亦是如此!南黎南水真能挑战庞大的大文么?谁也不知道答案! 但至少在二十年多年前,当武宗的使者抵达山南,要求南黎南水退兵时,他们认为大文只是口头上吓唬他们,并不会真的派兵南下。而且就算大文派大军前来,他们也不见得会输! 只是事后的战争结果证明了他们的判断全都错了。 而现在窦鼎之不希望南黎和南水对大文产生任何误判,虽然他们可能已经开始误判了。 大文允不允许各国来朝若是在强盛之时,可能并不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但现在却非常重要。 楚牧得知南黎南水居然没有主动上表要求前来朝觐,心中亦是不安,问道:“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路途遥远,两国的上表还没送到?” 窦鼎之一脸严肃的摇了摇头,道:“山南五国虽路途遥远,但另外三国的上表已到近十日,没有道理南黎南水的奏疏不到!” 楚牧听闻没有再问,脸色凝重的沉思起来。昨天郭先生刚跟自己分析过,西原日后必是大患,想不到今天山南那边有出幺蛾子了。 看到皇帝愁眉不展,高光义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南黎南水蛮夷之邦,臣以为当遣使而往,指责他们不忠不孝的行为!” 张渊也附和道:“对,此风不可长,须严加斥责!” 首辅扭过头问道:“如何斥责?人家不主动来朝觐,我们好意思去质问?大文国格何在?” 藩属朝觐,名义上是出于对宗主国的崇敬的一种自发行为,现在人家在那故意装傻,大文也确实不好派人去责难。 眼看几个老头又要争上了,楚牧赶紧摆了摆手,问道:“首辅以为,南黎南水是要背离我大文么?” 窦鼎之想了想拱手回道:“臣以为南黎和南水大概是故意拖延上表,看看我们的反应!陛下应该知道,山南五国中这两个国家最为强大,早有联手均分山南之意,当年武宗亲征挫败了他们的图谋,两国耿耿于怀,这几年我大文经历不少风波,南黎南水又开始蠢蠢欲动,如今陛下登基君临天子,他们大概想要试探一下,若不主动上表我们不做反应,日后他们便会更加肆无忌惮!” 说着窦鼎之看了看张渊,又道:“臣身为首辅,比谁都清楚朝廷现在的一些难处,但为了撙节取消朝觐,恐因小失大!” 首辅这话是说给张渊听的,他虽然希望暂停今年的朝觐以节省开支,但心里是认同窦鼎之的话的。活了大半辈子的张渊,当然知道此事的微妙。 大文可能因为省钱停办朝觐,可到了南水南黎那里,他们看待这件事可能就会产生其他的想法,大文连朝觐都不办了,是不是国库没钱了?是不是新皇帝出了什么事啊?是不是朝中出了什么难以告人的风波啊? 信息的偏差便会导致误判,一旦这两国觉得大文内部出现了问题,他们有机可乘,或许他们就会做出一些铤而走险的行为,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又得大军南下一场恶战! 万国来朝花费大,打仗花费更大,而且没人能保证一定会打赢! 看到张渊默不作声,一脸大义冽然的脸上开始皱起眉头,窦鼎之就知道这老头想通了,便拱手说道:“总之,臣以为陛下登基万象更新,今年就应该允许各国前来,一览我大文强盛一睹我天子风采,扬我国威震慑宵小之国!” 楚牧没有吱声,而是看了看另外几个阁老的态度,显然张渊应该是被说服了,默不作声,高光义叹了口气点头表示赞同,最让楚牧惊讶的是袁复不光点头,还站出来了。 “陛下,臣完全赞同首辅大人的意见!万国来朝,国之大事,岂可因撙节而废!”袁复上前拱手说道。 袁复的背后是太后,那可是首辅的死敌,怎么这次首辅力推的事,他会站出来支持? 不光楚牧疑惑,就连窦鼎之都不禁微微蹙眉,不过马上便恢复了神情。 在窦鼎之一番分析后,内阁算是达成了共识,新皇登基准许万国来朝!不过…… “南黎和南水怎么办?他们不上表,总不能让大文请他们来吧!”张渊问道。 “他们不来就不来!少了他们也不会怎么样!”袁复有些生气的说道。 高光义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南水南黎人多地广,一直是我中土之藩属,若是他们不来,只怕影响不小!” 窦鼎之点了点头,说道:“高大人言之有理!百姓尽知山南有五国,若是只来三国,难免会有议论,恐怕不妥!”抚了抚胡须,又道:“对付这两个有贼心的国家,尺度得把握好,既要提防又不能逼得太急,如果几天之内能收到他们请求来朝的上表最好,如果他们怙恶不悛,就莫要怪我大文无情了!” 窦鼎之眼中充满了寒意,即使不动刀兵,他也有很多种办法背地里整这两个不听话的国家,不过他终归是不想与他们翻脸的,故而心中还是有一丝期待,期待着能收到南黎南水的上表…… ……………… 中土之南巍峨大山绵延数百里,所以大文的人称呼大山之南广阔的土地为山南。 或许是绵延大山的阻隔,山南和中土的气候迥异,此刻中土还是温润的初夏,而山南早已迎来了令人生厌的梅雨时节。 一场连下了数日的小雨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大多数的人都望着一片又一片的乌云哀叹,只能待在家中忍受闷热实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不过如果坐在透风里凉亭里,清酒一盏美人相伴,看着淅淅沥沥的雨落,大概也是惬意的。 就如同此刻的南黎王世子李伯明一般,打着赤膊搂着美娇娘笑的不亦乐乎。 若不是凉亭之外守着数十名执刀披甲的护卫,还以为他是专门来到这荒郊野外与佳人调情的呢。 此间地处南黎边境与南水接壤,凉亭位于山腰之处,千百年来两国百姓皆可上山劈柴打猎,也说不清这座凉亭到底属于南黎境内还是南水境内。 也正是因为如此,再次会见南水的人最为合适。 李伯明生性豪放,即使凉亭外有那么多护卫,他不老实的右手依旧在美娇娘的细腰上游走,时不时要轻轻捏上一把,引得美人娇嗔的抗议。几杯清酒下肚,更是春心荡漾,几次品尝了美娇娘的柔唇。 忽然间,一阵马啸声传来,李伯明才稍稍收敛了些,起身望着自己远亲的到来。 不一会儿,在数十名军士的护卫下,南水实际上的王世子李仲勇御马来到凉亭外。 下马后从后面的马车上牵下来一位美人,一起走向了凉亭。 “来迟了来迟了,王兄莫怪!”李仲勇拱手说道。 “你看看,我都快喝饱了,你才来!”李伯明拍了拍自己没有丝毫凸起,满是腹肌的小腹。 即使客人前来,李伯明依旧没有穿上衣服,在山南的传统中,赤膊相见是表达亲近的意思。不过李伯明除了表达与自己远亲的亲近,还有点炫耀自己壮硕身材的意思。 这一点李仲勇十分清楚,自己这位远亲王兄一向喜爱炫耀,现在一身肌肉岂会舍得拿衣服遮住。这让他有些不悦,因为王兄知道自己好美食,身上不少赘肉,你这光膀子让我情何以堪。 换做往常,李伯明定然是要对着李仲勇的赘肉打趣一番,不过今日密会是要商量重要的事,他不想破坏氛围,而且李仲勇带来的美人头一次见,也不好太过放肆。 “王弟,这位是?”李伯明指着李仲勇带来的美人问道。 “还没向王兄介绍,这是小弟刚纳的一房小妾!”李仲勇扭头对叫做小鹅的美人说道:“还不给王兄行礼!” 小鹅这才怯生生的欠身行礼,道:“妾身给世子请安了!” 李伯明点了点头,指着身后的美娇娘道:“这是我日后的世子妃,哈哈哈!” 小鹅看了看并不怯场笑意甚浓的所谓世子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说是日后的世子妃,那现在该叫什么呢? “别听他胡说,世子妃在家拿着鸡毛掸子等着他呢,我可不指望他会给我名分,看样子我大你几岁,我们便姐妹相称吧!”美娇娘笑着说道。 “那小鹅给姐姐请安!” 一旁的李仲勇虽然脸上陪着笑脸,但心里却是不悦,自己正大光明的小妾凭什么管李伯明不知道哪儿找来的女人叫姐姐! “好了,都介绍完了,坐吧!大家一起喝一杯!”说着李伯明拉着美娇娘坐回了凉席之上。 小鹅感觉在场四人,自己的辈分最低,自觉的拿起酒壶往几个杯子里倒酒,甚至都没注意自己丈夫不悦的眼神。 “来,王弟许久不见,先干一杯!”李伯明举起酒杯跟李仲勇碰杯。 这两以王兄王弟相称的男人,一个是南黎王世子一个是南水还没正式确认的王世子,其实血缘关系几乎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山南五国同根同源,三百年前这片土地上只有一个叫做黎的国家,后来因为王室内乱而分裂成五国。五位开国国王是皆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所以直到如今五国王室平辈相见,依旧以王兄王弟相称,但前提是能见的话。 二十多年前那场五国混战,南黎联合南水企图吞并南罗南岳和南棉而均分之,结果因为大文的介入,最后打了个寂寞,五国领土一寸未变。只是南黎南水再也没有和另外三国有过交往了。 但是这两个国家一直密切合作,交往甚密,甚至连对待宗主国大文的策略,都是协商一致的。两位王世子此来密会,也是为了协调如何共同对付大文。 李仲勇没有李伯明那么诗情画意,看着周围的环境不禁抱怨道:“好歹我们是两国世子,见个面居然还得到这种荒郊野外来。” 李伯明笑了笑,抿了一口酒,幽幽地道:“也没有办法,现在北边肯定瞪大了眼盯着咱们,那个什么四维门的探子无孔不入,在两国王京见面只怕会走漏消息,哎,不过我倒举得此间不错,天天待在王京也挺无聊的!你说是不是啊,美人!”说着又伸手去掐了一把美娇娘,被美娇娘狠狠的拍了一下手。 李仲勇懒得吐槽远亲,说道:“我看那四维门徒有其表,传闻中神乎其神,也没看见他们在山南有什么动静!我看还不如我麾下的密探,什么时候我把他们派到北方去,说不定都能打入四维门内部!” “王弟啊!现在情况复杂,咱们还是小心点好!”李伯明幽幽的说道。 “也是,现在北边应该发觉不对了!正紧张怎么还没等到咱们的奏疏呢!”李仲勇自是不知道就在刚刚,大文皇帝和内阁大臣已经就他们的问题进行的讨论。 “就让他们好好等着吧!哼,当年要不是北边插手,此刻……”李伯明侧目瞟了一眼远亲。 当年没有大文干预,这两国必然是把另外三国灭了,只是事后只怕他们也会想把对方灭了。尤其是南黎,一向以古黎国正宗传承人自居,心里其实是瞧不上南水的,合作只是权宜之计。 “王兄,父王让我前来,正是找你商量一下,若是北边前来问罪,我们该如何应对?”李仲勇此来主要的是来谈一谈南黎的虚实,就怕对方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王弟转告王叔,不用担心,现如今大文今年会不会让大家去朝觐都不一定,就算他们重开朝觐,还能来指责我们么?现在大文新皇帝登基,听说那是个没有根基的人,我猜想现在他们内部都还不稳,就算不满意我们没有上表,你说他们是会来硬的还是来软的?” 李仲勇蹙眉问道:“哦?王兄是说,大文现在不敢招惹咱们?” 李伯明端起酒杯,回道:“西边佛国咄咄逼人,北边安抚我们还来不及,岂会来兴师问罪!” 忽然间天上的乌云间露出一道缝隙,阳光久违的撒在了人间。 “你看,老天爷也赞同我的说法!”李伯明望着天空说道。 李仲勇依旧不放心,问道:“父王虽也这么觉得,只是怕不牢靠,咱们是不是得有备无患啊?” “放心,我已经有了一些准备!”李伯明自信的说道。 “哦!那王兄快说!” 李伯明却笑而不语,扭过头看着二位不熟的美人,道:“美人你不是说你喜欢阳光么,现在难得太阳露面了,还不跟刚认识的妹妹出去转转!” 美娇娘知道这两位王世子是不想自己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便直接拉着小鹅的手,道:“他们男人要说悄悄话了,咱们就一块去转转吧!” 倒是小鹅有些迟疑,毕竟对美娇娘不熟,站着半天没动,还是李仲勇点了点头,她才勉强随着美娇娘而去。 没一会儿,两个美人就远离了凉亭,漫步在翠绿带着雨露的草地上。 小鹅转头确定护卫没有跟过来,忽然脸上一扫羞涩之情,严肃的单膝跪地,对着美娇娘道:“属下,参见上卫大人!” 7017k 正文 第146章 和皇帝谈谈条件 虽然小鹅单膝跪地见礼,但美娇娘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抬着头仰望着久违的太阳。 过了许久她依旧没有说一句话,这让小鹅感到有些尴尬,于是又道:“属下没有想到能在这里碰……” “嘘!”美娇娘竖起纤细白皙的食指,比了一个噤声的声势,轻声道:“别说话,我还没听完!” 小鹅这才知道上卫大人正在听李伯明和李仲勇谈话的内容,于是马上闭上嘴不再打扰。 刚才一见面,小鹅就认出了美娇娘,只是出于多年的职业素养,自己并没有所出任何反应,但心中却是激动不已。 曾经只是在四维门远远的见过一次,可即使就是那么一次,小鹅也深深的记住了美娇娘的容貌,因为她是四维门有史以来成就最高的女人,年纪轻轻就晋升上卫,更与三位绝世高手被并称为鸮勇扇战。 小鹅崇拜的看着自己多年来追寻的目标,但心中亦是疑惑不解。上卫大人明明是伐部的人,怎么就来山南潜伏在李伯明身边,干起了她们监门的活儿? “原来如此!”王扇幽幽的嘀咕了一句,取出袖中折扇扇了起来,大概凉亭那边的密探已经结束。 “监门的?”王扇转身看着跪了半天的小鹅问道。 “是的,上卫大人,我是监门的……”小鹅刚要自我介绍,便被王扇打断。 “别老是上卫大人上卫大人了,都把我叫老了!之前不是说以姐妹相称么?” 小鹅有些难以置信,私下里王扇居然也愿意和她姐妹相称,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属下岂敢……” “别属下属下的,咱们都是四维门的好姐妹!对了,比刚才表现的很好,我就怕你突然看见我会吓一跳,让他们看出有异!”王扇说着打量着小鹅,笑着道:“之前还真没注意,四维门里还有这么标致的妹妹!哎,看来以后我四维门第一美人的称号可能要拱手让人了!” 被王扇这么盯着看,让小鹅受宠若惊,连忙道:“上……姐姐说笑了,小鹅比您差远了!不过之前并不知道您也来了山南,刚才乍一见确实心中一惊!”犹豫了一下问道:“您是来杀李伯明的么?” 小鹅有这种疑问很正常,王扇是四大杀手之一,一向都被四维门派出去执行高难度的暗杀任务,李伯明身为南黎王世子,想要干掉大概就得王扇这个级别的高手出动才行。 “不是啊!我是潜伏在他身边,探听情报的!”王扇慢悠悠的扇着扇子说道。 王扇的话让小鹅更加惊讶,四维门中伐部和守部、外监和内监之间虽然有时候会有人员流动,但极少出现伐部的人流动到监门的情况。 这种情况一般来说的确罕见,但到了上卫这个层级也就不罕见了,尤其是爱钱的王扇,只要能赚钱什么任务她都愿意出。 在四维门的上卫里面她的出台率是最高的。 或许很多人一想到高手,便会觉得他们好似只在乎武功的高强或者江湖地位,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其实不然,再强的高手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也爱酒色财气。要知道四维门那些怪力乱神可不是天天为国义务劳动的!他们也是要俸禄的! 按照四维门的规定,每个人按级别每月都有固定的俸禄,另外出任务还有奖励,任务越难奖金越高。所以王扇总是乐此不疲的接任务,去杀人。她每每看到暗杀的目标,都会眼睛放光,仿佛那是行走的金银一般。 但自从楚牧登基后,情况就变了! 上卫级别的伐部高手出动非同小可,一般都是皇帝亲自下达暗杀令他们才能出动!而楚牧继位以后,从没有下过暗杀的命令,甚至都没想过用暗杀的方式解决问题,所以最近两个月王扇每个月只能拿基本工资,这让她很郁闷。 一想到以后自己还要回老家隐姓埋名找个老实人嫁了,肯定需要很多钱,王扇决定不能坐以待毙。便用公款买了一些好茶送给孟达,请求他赏赐一点任务,可皇帝没命令孟达也不能让王扇出去滥杀无辜啊! 但伐部没任务监门有啊!而且监门的任务上卫执行,也不需要皇帝批准。 孟达更善解人意的为爱钱的王扇提供了两个奖励颇丰的任务选择,虽然打入南黎王室探查情报只给三千两奖励,远远比不上另外一个任务整整五万两的奖励诱人,但考虑到去西原绑架佛在大概是有去无回,王扇果断的选择了前往南黎,并顺利了打入了王世子李伯明的被窝。 要说王扇最厉害的还不是武功,而是她总有办法让男人以为已经得到了自己,就像现在的李伯明一般,觉得这几个晚上和王扇在一起真是爽快,结果人家王扇还是正儿八经的黄花大闺女,还留着清白等着留给未来的老实相公呢! 王扇转身望向凉亭的方向,道:“这个李伯明也是狡猾狡猾的,吃了老娘这么多豆腐,还是这么提防我,要不是我听力了得到现在为止什么都没打探到!” 要论杀人,天下没几个人比王扇还擅长,但打探情报方面她就不行了。 “姐姐莫气,我也是到了李仲勇身边三个多月,他才慢慢放松对我的警惕,来潜伏打探消息,往往就是比耐性!” 王扇点了点头,道:“那你可有什么收获?南水那边真的有心要与我们大文为敌么?” “听李仲勇的意思,他和他们南水王其实是很纠结的,对大文是有怨有惧,这次故意不上表请求朝觐,实际上也是南黎那边的主意,南水那边请求朝觐的奏疏早就准备好了,一旦大文怪罪,他们马上就会上表!”小鹅在南水世子身边这么久,却从没有问过一句国事,却凭着卓越的能力搞到了大量情报。 王扇听着撇了撇嘴,笑道:“原来是个墙头草,看来南水不足为惧!” 小鹅没有那么乐观,道:“也不好这么说,南水现在还在观望,不过李仲勇却是越来越怨恨大文了。因为几个月前,南水王终于做出决定,要让封他为王世子,可不想先帝突然驾崩……” 作为大国的藩属国,虽然实际上南水是相对独立了,但重要的事情名义上是要请示身为宗主国的大文的。 就在今年年初李仲勇经过数年的竞争,终于得到其父的垂青,要立他为世子!但南水王不能说立就立,这件事是需要大文批准的,虽然一般大文不会否决这种事,但大文同意的诏书一日不到,李仲勇就不能正式成为南水王世子。 哪知永平帝突然驾崩,大文按礼制要推迟对李仲勇王世子身份的认可,这可就惹恼了李仲勇,要知道他一日不能成为世子,他的兄弟们就会继续让他发起挑战,夜长梦多岂能让他安心。 “所以李仲勇气不过,就同意了南黎不上表请求朝觐的提议!”小鹅说道。 王扇微微蹙眉,或许有人觉得这只是李仲勇心胸狭小的表现,但一生都在跟男人打交道的王扇知道,绝不要低估男人的小心眼。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南水对抗大文的意志还不算太强烈,但也不能低估,万一真上了贼船就不好办了!”王扇严肃的看着小鹅,问道:“你方便跟你的上线联系么,我觉得得赶快把刚才他们在凉亭中秘密商量的事禀报回去!” 小鹅点了点头,回道:“他们刚才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么?” 王扇挑了挑眉,幽幽的说道:“他们想拿西原来制衡大文……” ………… 直到下午未时,漫长的小朝才结束,楚牧拖着疲惫的身躯终于回到了修身殿。 “比之您的香茗,宫中的茶就略逊一筹了!”郭放舟坐在椅子上幽幽的说道。 孟达听到有人赞美自己的茶,脸上笑容愈发深了,回道:“郭少卫过奖了,我的茶哪里比得上宫中的上品茗茶!” 郭放舟在楚牧的首肯下,已经正式成为了四维门监门的一位少卫。虽然修身殿已经没有外人的眼线,但毕竟还是在宫中人多眼杂。于是楚牧决定不让郭放舟住在宫中,而是每天随孟达一道进宫来。 只是没有想到,自己在御书房累死累活一上午,郭放舟第一天来上班就让就在这悠哉的喝茶。 看见皇帝归来,郭放舟起身行礼,拱手道:“参见陛下!” “两位好雅兴啊!”楚牧走进修身殿怪里怪气的说道。 “陛下见谅,实在是饥饿难耐,只有以茶果腹了!”郭放舟心想请我来相助,连饭都不管,还吐槽我喝杯茶。 楚牧看着郭放舟不禁笑了起来,道:“罢了,我也饿着呢!准备午膳!” “午膳早就准备好了,陛下迟迟未归,小人让他们在灶上热着呢!这就跟您端来!”负责膳食的钱陶说完颠颠的就跑去传膳。 郭放舟很自然的又坐回到椅子上,问道:“陛下在御书房待了还几个时辰,想来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吧!” 楚牧请来郭放舟就是让他为自己出主意的,赶紧将小朝讨论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他。 “总之大家达成一致今年恢复朝觐,麻烦的是南黎和南水,首辅最后说了几个对付他们的办法,我一看另外几位阁老似乎还有意见,就没有表态,正好回来问问先生的想法!” 郭放舟听闻脸上没有一丝紧张,甚至都没有多想皇帝说的几件事,反而关心午膳为什么还没端上来,一旁的小八也是这么想的。 这时钱陶领着人终于送来了还冒着热气的午膳,郭放舟便说道:“陛下,您饿了,还是先吃饭吧!” 楚牧岂能不明白郭放舟的意思,回道:“先生应该也饿了,也一块吃,边吃边说!” 郭放舟也不虚情假意的推辞,马上迈腿做到了桌边,等楚牧一拿筷子,他就端起碗筷吃了起来。对于一个在山里面住了几年的人来说,皇家的菜肴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吃了半天,郭放舟才问道:“陛下说首辅最后提了几条对付南黎南水的招,不知首辅说的是什么招?” “首辅说对付他们不宜太过强硬,可以暗地里动手。山南地区与中土贸易往来不少,可暂停边贸警告之,比如山南不产食盐,可以找个理由暂时停止卖给他们食盐。若是他们还不悔改,在南境让定南大营出动演练一番,进行威慑!”楚牧回答道。 窦鼎之提出的建议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暂停供应食盐既能有效警告南黎南水,又不至于撕破脸。楚牧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哪知道郭放舟边品着新鲜的海鱼边摇着头。 “先生是觉得鱼不好吃?还是觉得首辅的意见不好?”楚牧疑惑的问道。 郭放舟不疾不徐的吐出鱼刺,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道:“鱼一般,首辅的招更一般!首辅是不是年纪大了,怎么会出这种昏招呢!” 楚牧知道郭放舟嘴贱的毛病又要犯了,问道:“首辅的主意,不动干戈便能警示两国,怎么是昏招呢?” 郭放舟不屑的笑了笑,问道:“请问陛下,刚才您说小朝一开始,张渊张大人赞成取消朝觐,是因为现在帑藏空虚,说白了就是国库快没钱了!没错吧!” 楚牧点点头,道:“没错,国库存余不多!” “然后首辅还说要暂停卖给南黎南水食盐,这岂不是昏招!陛下,盐乃是国家专营专卖,朝廷收入一半来自于盐和茶!南黎南水人口众多,每年大文将食盐卖给他们,换回来的可是真金白银和山南盛产的稻米。如果暂停卖给他们食盐,每年起码损失几十万两白银,请问这笔损失如何弥补?再者说,这么多食盐不卖给他们,卖给谁?留在大文内部售卖,会不会使得盐价大跌?朝廷的收入不又减少么?请问陛下这能不是昏招么?” 听郭放舟这么一说,楚牧恍然大悟,真要暂停出售食盐给他们,里外里朝廷得亏不少银子啊!虽然南黎南水肯定会受不了,但没钱大文也受不了啊! 贸易制裁从来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双刃剑! “至于定南大营,陛下,连我都知道定南大营并没有多少人马,拉出来演练一番,这能威慑他国么?”郭放舟挑眉质疑道。 就楚牧所知负责驻守南境定南大营满额才三万人,据四维门的消息,那里有吃空饷的情况,实际也就两万四五的人马。与其说大文靠他们镇守南境,还不如说大文是靠自己的威名震慑着山南,现在本来就是南黎南水有点怀疑大文的实力,他们大概也清楚定南大营的情况,又岂会被威慑住呢! 楚牧点点头认可郭放舟的想法,问道:“那先生可有什么计策么?” 郭放舟一下子拿起了架子,抿了一口茶,幽幽的说道:“陛下,您应当知道要做出正确的判断,得有准确的消息作为基础。放舟数年来一直被困在南兴,哎,早就不清楚当今的情况了。听闻四维门有个案阁,藏有天下诸多秘闻消息,我想能获准进入,想来必能更好的为陛下出谋划策!” 楚牧一听蹙眉看着郭放舟,好家伙,刚把你救出来就开始跟朕谈上条件了! 正文 第147章 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小鸽子 朕都登基了,到底跟谁接头正文卷第147章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小鸽子修身殿内,皇帝的丰盛的午膳散发出阵阵清香,楚牧和郭放舟小八边聊边吃的津津有味,他们这个年纪正是胃口好的时候。 说起胃口好,一旁笑眯眯喝着清茶的胖子,这辈子胃口都很好,看着眼前的佳肴自是不觉生津,但楚牧邀请他一道用餐,胖子却拒绝了。 孟达能历经三朝一直稳坐四维门总督卫的位子,除了对每一位皇帝绝对的忠诚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摆的清自己的位置! 正所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则不逊远则怨。其实谁又不是小人呢?皇帝亲近你,时不时和你促膝长谈,偶尔邀请你共同用餐,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些发飘。 而皇帝往往是这个世上最难以捉摸的生物,极少会长久的宠信一个人。武宗没杀过发小?永平帝没暗中监视曾经亲近的大臣? 孟达不想给自己发飘的机会,所以即使再饿,也只是在一旁抿一口茶,看着饭桌旁的人发飘。 皇帝向郭放舟请教对付南黎南水的问题,郭放舟先是一番大论贬低了首辅的招,自己有没有招没说,反而提出希望进入四维门案阁查阅资料。 要知道案阁藏堪称是天下最大的情报仓库,即使是四维门内的人都不能随便进去,只能借阅自己任务有关的资料,当然那个四维门亲生的没心没肺的小八除外。现在郭放舟突然提出要去案阁查资料,虽然说是为了更好的为皇帝出谋划策,但楚牧还是有些犹豫,更何况…… “先生是怎么知道四维门里有个案阁的?”四维门虽然天下闻名,但又有几个人了解四维门真实的情况,只怕就连首辅都未见得知道案阁的存在,这郭放舟怎么会知道的? 看到楚牧疑惑的眼神,郭放舟面不改色,舀了一碗汤喝了一口,回道:“陛下不要觉得奇怪,我过去好歹辅佐了楚策多年。在楚策领兵抵御西原时,先帝就曾派四维门给他送去过一些案阁的资料,这事您还记得么,总督卫大人?” 孟达微笑着点了点头,认可了这种说法。 “原来如此!”楚牧这才稍稍放心,不过他不准备同意郭放舟随便进出案阁,说道:“先生或许不知道,四维门有四维门的规矩,无论是谁都没有随意进出案阁的权利,我也不好开这个口子!” 正在胡吃海塞的小八一听,以为楚牧搞错了,想要提醒皇帝自己就可以随便进出,只是不能往外带,哪知还没张嘴,脑中就听到孟达对他的传音“闭上嘴,继续吃你的饭!” 孟达很欣慰的看着皇帝,看来皇帝现在还是很有心眼的,没有随便同意郭放舟的要求,还找了一个不错的理由。 郭放舟听皇帝这么说,好像也不遗憾,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陛下也确实不好为我坏了规矩!不过臣还是希望能看一些相关的资料,之前说了,唯有准确的了解情况方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楚牧点了点头,这话他还是认可的,没有准确的情报是打不了胜仗的!这些年大文面对西原这么被动,吃亏就吃在对西原的情况了解太少。 “不过请先生放心,虽然随意进出案阁不方便,但先生如果需要的话,待会就让总督卫送一些南黎南水的资料过来!” 郭放舟微微一笑,道:“那是最好!”说完也不再纠缠案阁的事,继续说道:“其实对付南黎南水,说来也简单!” 看着郭放舟一脸轻松的样子,楚牧一下期待感就上来了,道“请先生快说!” 郭放舟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计策,而是反问道:“不知陛下可知晓当年武宗亲征山南之事?” 楚牧最近一直在研读大文的历史,对于这事还是知道的,而且之前因为选骑射师父,还看过赵义博的档案,所以知道当年那一场战争实际上最后是赵义博力挽狂澜打赢的。 看到皇帝点头,郭放舟继续问道:“那陛下可知为何起初我军一败再败,后来却能绝地反击大败黎水联军么?” 还不是一开始武宗飘了,带着十几万大军日夜兼程到了山南就跟黎水联军开干,你累得要死人家以逸待劳,能不输么!至于后面赵义博为何能赢? 楚牧陡然瞪大了眼,激动的道:“分而击之!” 郭放舟得意的点点头,看来皇帝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年赵义博接收指挥后,面对黎水联军果断改变策略,先集中力量猛攻南水,南水独自应对招架不住,屡屡向南黎求援,南黎却想等文军兵疲马乏之际再出手救援。 哪知赵义博算准了南黎一时半会绝不会出手,就边打边放出假消息,说大文已经私下和南黎达成协议,均分南水。这一下南水就慌了,虽然这个假消息其实有破绽,但在已经招架不住的南水将领那里,却因恐惧盖过了理智相信了这件事,士兵听说南黎投敌更是战意全无,不出半日南水便上表请降。 南黎一看南水猝不及防的投降了,也是上下都慌了神想要退兵,但赵义博根本不给他们退兵的机会,腾出手就半夜偷袭了南黎…… 郭放舟抿了一口茶,解了解油腻,缓缓的道:“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们大文朝廷里都分帮分派,他们两个国家又岂能是铁板一块!不要看他们如今好像步调一致,共同进退,实则各怀鬼胎相互提防。现在他们什么情况我不好说,按之前我的了解,南黎一直以古黎国正统传人自居,打心底是看不上南水的,而这事我都知晓,近在眼前的南水能不知道?” 听郭放舟这么一分析,楚牧一下就觉得豁然开朗,问道:“总督卫,最近几年山南的形势有什么大变化么?” 孟达放下茶杯,起身拱手道:“回陛下,大体与之前一样,南黎南水来往密切,南罗南岳和南棉三国结盟,但实力依旧稍逊一筹!”想了想又道:“四维门亦发现山南有异动,我已经秘密派人前往加强探查,大概马上就会有新消息传回来,接到消息臣马上来禀告陛下!” 楚牧点点头,得知四维门已经提前派人去了山南很满意,道:“这样很好,等有了更多消息,我们再商议具体如何分化南黎南水!” 经过郭放舟稍一分析,楚牧便对如何应付南黎南水有了信心,微笑着对自己的军师点了点头。 然而刚才还一副轻松样子的郭放舟此刻却蹙眉陷入了沉思。 “先生怎么突然皱起眉了,发现什么问题了么?” 郭放舟摇了摇头,道:“没有,山南那边我不担心,倒是反复回想陛下描述上午御书房的事,首辅的行为似是有些……奇妙!” “哦?先生何出此言?”楚牧问道。 “之前在楚策身边,虽然没有直接见过首辅大人,但也算是做过很久的对手,他从来不是一个会为了面子而赔上里子的人,我曾经听楚策说过,过去但凡各国来朝那几天,首辅脸上就看不到一丝笑容,跟看见讨债鬼一般,这虽是玩笑,但他对朝觐的态度也可窥见一二,而如今首辅却力主恢复朝觐,奇妙甚是奇妙啊!”郭放舟边说边双指来回捏自己长长的下巴…… ………… 不像皇帝下了小朝便可回宫稍事休息,身为内阁首辅的窦鼎之并没有这么好命。 离开御书房后,马上赶回文渊阁还没来得及喝上一杯茶,便开始了和袁复关于如何筹措朝觐花销的讨论。 袁复能被先帝青睐出任次辅,除了有西门言君的力荐外,还因为他本身就是朝中有名的理财能臣。碰上热衷于减免赋税的永平帝,要不是袁复劳心劳力的为国理财,永平帝没等病死就得先穷死。 正因为此,窦鼎之一提出停止卖盐给南黎南水,袁复马上就觉得这样不妥提出反对的意见,两人在御书房争了半天。 朝中虽然有派系之争,但实际上各派的人并不是水火不容,都在朝中为官大家至少面子上得过得去。甚至习惯了前脚争论后脚就当什么事没发生过一样。就像此刻的窦鼎之和袁复,刚才明明在御书房激烈争论,现在又开始一起想办法为朝觐筹钱。 一下午又是讨论又是阅览奏折,到了黄昏时分散值后,疲惫的窦鼎之刚上轿子就睡着了,睡得很沉。可一到家门口,他马上就惊醒了,因为心里有惦记着事情,得赶紧回家问清楚才能放心。 还没买进家门,就看见窦语慢朝自己跑了过来,窦鼎之仿佛一下就疲劳全部散去,这一刻,他似乎所有的烦恼都被孙女的微笑融化。 这个宝贝孙女真没有白疼,他真是自己的贴心…… “爷爷,怎么样,你今天看见他了么,他手臂好些了么?说话啊,他还疼不疼!” 窦鼎之这个时候深刻的理解了女大不中留的含义,道:“哎,放心吧,陛下的手好多了,今日小朝精神也不错!” 窦语慢长舒一口气,道:“那就好!他今天问起我了么?” “傻丫头,小朝那么多人,陛下怎么好问呢!”窦鼎之说着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道:“这一整天下来,你爷爷……” “行吧,累了就快去吃点东西早点睡吧,我先回房了!”窦语慢还算记得给窦鼎之行了个礼,转身就走了。 窦鼎之看着自己怀春的孙女嘀咕道:“哎,又是一个白眼狼!” 即使很疲惫也很饿,但窦鼎之没有去吃饭,而是径直去往了书房,那个窗外便是一池湖水的地方。 虽然坐拥如此景致,但窦鼎之很少会去欣赏。但灰发书生却不然,本来只想在窗边静静的看一会书,哪知抬头看着那一汪翠绿的湖水不禁入了迷,直到窦鼎之的归来。 “见过大人!”书生很有礼貌的起身行礼。 窦鼎之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客气,问道:“怎么样,安顿好了么?” “禀首辅,学生已经将他们安顿到了安全之处!请您放心!”书生恭敬的说道。 虽然已经在窦府待了很多年,但窦鼎之岂是并不知道书生为什么面对自己总是自称学生,或许只有书生自己知道,他第一次名落孙山,那次的主考官正是窦鼎之。 书生口中的“他们”是之前见过的西原红衣法师诺切,因为发现西原对大文强硬派派人前来监视,所以窦鼎之让书生将诺切等人转移。 “安顿好了就成!今日好不容易说服大家恢复朝觐,他们就更不能出事了!”窦鼎之今日力主朝觐,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西原。 书生走到首辅面前,微微弯腰恭敬的说道:“西原人很着急,几次嘱咐让我回来转告您,希望能早日会面!” 窦鼎之点了点表示自己知道了,但他一点也不着急再次和诺切会面,既然西原强硬派已经知道了这事,那现在压力就到了诺切那一边,晾他们几天再谈,或许就能要到好的结果。 走到自己的书桌旁,窦鼎之看着桌上那本已经泛黄的《梦中五千年》,虽然读了几十年,但直到现在他都会偶尔拿起来翻看几页。 正因为这本对大文影响甚远的经典,所以窦鼎之在面对弘法圣卿派来的使者才会这么谨慎,既不敢声张,甚至在没有谈出个所以然之前他都不敢报告皇帝,又得小心翼翼的为后面步骤做出安排,包括恢复朝觐。 在大文,没人不知道梦中五千年里的故事,一提起宋朝赵官家和北边的辽、金议和,读书人没有不骂的。可想而知,等以后自己和西原的议和浮出水面,会引起多么大的争议,所以窦鼎之必须得小心小心再小心,虽然是为了国家,但他也不想把自己折进去。 “这几天你得辛苦一下了,去诺切那边多盯着点,他们可不能出任何事!”窦鼎之轻声的说道。 ………… 南兴县兴山的南麓,一座座庄园依山傍水。 红衣法师诺切和保护他的四位武僧就在安置其中一座并不起眼的小庄园里。 诺切没有想到自己先是在北边小镇的客栈关了十天,现在在这又得被继续关着。 虽然书生回京复命了,但留下了不少护卫,一是保护诺切他们,二来肯定也是为了监视他们。 比起天天被关在屋里,更让诺切头疼的是自己的行踪已经被那个总是带着面具的讨厌家伙发现了。弘法圣卿或许还不知道这个情况,得马上通知圣卿大人。 在大文确实有西原的卧底和情报网,诺切却不能直接去那里传递消息,因为现在自己身边都是窦鼎之的人,虽然允许自己出门,但显然他们会暗中监视,那样的话很可能让西原的秘密据点曝光。 所幸诺切此来早有准备,当他将汇报的信写完装好时,一位武僧从袖中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只高原鸽。 这只鸽子是被训练出来专门传递消息的,无论它身处何方都会准确的飞往西原圣光寺。 诺切满怀着希望,趁护卫没注意将高原鸽扔出了窗外,只见鸽子展开翅膀就向西方飞去。 只是没想到本来去西方要飞四千多里,哪儿知道鸽子才飞了六百里就到了极乐世界。 鸽子只怕还没来得及投胎,肉身就被一个男人架在了火堆上烤。 没一会儿功夫男人就一边吃了鲜美的烤鸽子一边读着那封满是西原文的信…… 7017k 正文 第148章 太后盘算太后的,皇帝谋划皇帝的 朕都登基了,到底跟谁接头正文卷第148章太后盘算太后的,皇帝谋划皇帝的虽然在御书房议事时,窦鼎之详细说明了今年恢复万国来朝的重要性,并且说服了张渊等人不在反对。 不过这依旧引起了郭放舟的注意,怀疑首辅力推此事还有背后深意。而产生怀疑的又岂止郭放舟呢。 议事结束后,楚牧就去了坤德宫,向太后详述了小朝的过程,并通报了今年恢复朝觐的事,反正自己不来说也会有人来讲,但自己现在得装着依赖太后的样子,所以每次小炒结束他都会来告知一声。 看着西门言君脸上毫无波澜,楚牧还以为她不在意这事。岂不知皇帝走后,整个下午西门言君都在琢磨这个事。 西门言君比谁都清楚窦鼎之对朝觐的态度,永平帝最后几年没有举行,窦鼎之是举双手赞成的。今年突然态度大变,这个老狐狸绝不仅仅只是为了扬我国威那么简单。 西门言君早就知道藩属各国纷纷上表请求来京朝见,她认为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可以为袁复造势! 根据大文历朝历代的规矩,新皇帝继位内阁会暂时全部留任,以免朝政出现混乱。但第二年正旦过后,内阁就需要总辞,让已经熟悉朝政的新皇帝任命自己属意的大臣。 西门言君发现之前因为太过高调,引起了朝中清流派和一些老臣的警惕,所以她最近也学着韬光养晦,没有随便对朝政施加影响。而是将目光投到了明年的内阁总辞上。 自己一个女人影响朝局,有大臣不满,难道窦鼎之这个万年首辅,大家就都满意了? 她原以为窦鼎之会冷处理朝觐之事,甚至力主取消,所以让袁复想办法一定要促成朝觐,不光要促成,还要今年的万国来朝办的风风光光,让天下皆知大文的强盛,显示天朝上国的荣耀。 朝觐办的越成功,力主此事的袁复必然是大功一件,能增加他在朝中的威望,再联合一些反对窦鼎之长年把持内阁的大臣,明年就有希望让袁复竞争首辅的位子。 也不知道今年窦鼎之哪个经搭错了,居然主动在小朝提了此事,还力主恢复朝觐,这让西门言君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西门言君也没有改变主意,还是决定支持万国来朝!窦鼎之力主朝觐,但他能凑到需要的花费么?如今大文财政紧张到楚牧登基都不敢减免赋税,难道窦鼎之刚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了朝觐增税么? 所以这次朝觐能否顺利举行,还要看谁能为朝廷找来银子,谁能找来谁就是最大的功臣! 而谁有财力支援朝廷?只有他们临海道西门家! 这次朝觐的大功只能袁复来立! 虽然西门言君依旧要恢复朝觐,但还是对窦鼎之态度的转变感到疑惑。 “首辅最近有什么动作么?”西门言君坐在塌上沉思,沉默了许久突然问道。 伺候在旁的秦坤恭敬的回道:“回娘娘,您忘了,之前下面回报说首辅大人曾经便装出城过一次!” 西门家家大业大,甚至还有自己的情报网,虽然远远比不上四维门,但京城中重要的人物都一直在盯着。 窦鼎之最为西门言君最重要的对手,自然是常年派人盯着的。不过以窦鼎之的势力,想来也是知道自己被人监视早有准备。 所以太后的人虽然发现了窦鼎之便装出行,但一出京城就跟丢了。 西门言君当时听说还没太在意,现在一想觉得窦鼎之那次出城似乎不那么简单! “让他们都打起精神来,最近首辅有什么动作,马上来报!”西门言君幽幽的说了一句,端着茶许久都没有喝,脑中又开始琢磨窦鼎之一连串的举动。 “对了,娘娘,刚才礼部郑大人传过话来,说已经将名单交上去了,陛下好像也同意了过几天择选先生!”秦坤又禀告道。 西门点了点头,这也是一个她早就在谋划的事,为了明年首辅的位子,不光要拉抬袁复,还得加强对皇帝的关注。 年轻的皇帝入宫以来,虽然表面上对自己恭敬,但其实私底下还是有不少小动作,比如几次偷偷去见窦家那个丫头,不过这个年纪想要亲近女人也是正常,本来他就是个喜欢逛青楼的主。 但西门觉得有必要让皇帝身边多一些自己的人,慢慢影响皇帝的想法,也方便自己日后行事! “知道了!给郑义送些赏赐过去!再派人去问问陈阿满,赵义博回话了没有!就说我还等着他的回话呢!”西门言君终于抿了一口茶,眉宇之间似有疑色…… ………… “所以说陛下和首辅的孙女多年来,一直暗通款曲,也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当初首辅才一锤定音选择了陛下?”郭放舟严肃的问道。 楚牧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太后那边,您说她知道您和郡主的事,而且知道您刚入京就往青楼跑,甚至先帝驾崩那天晚上去青楼还意外搭救了太后的人!”郭放舟大声的问道。 楚牧脸色逐渐难看,但还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太后眼中陛下是个好色之徒,没错吧?” 楚牧被问的满脸涨红,本来郭放舟让他介绍一下入京以来和各方面人物之间的情况,楚牧除了中毒的事外也不准备对郭放舟有什么隐瞒,毕竟是自己的军师,了解了真实情况才好出谋划策。 只是也得考虑一下当事人也就是朕的面子么!先生你问的连旁边的小八和毛愚都听得脸红了,考虑过朕的感受么。 甚至连本准备离开的孟达,都被郭放舟留下了,说待会还有事情请教。 小八早几年就喜欢翻阅案阁里那些记录着香艳故事的贪官档案,现在才知道原来浓眉大眼的皇帝陛下也不是省油的灯。之前说什么春宫图是为了迷惑太后,现在想来就是皇帝喜欢看! 即使楚牧已经被问的十分窘迫,但郭放舟还是没有罢手的意思,问道:“陛下不必觉得不好意思,食色性也,男人喜好那些事再正常不过,相反总是假仁假义对这种事嗤之以鼻的人才是虚伪至极。在座的都是男人,哪个……” 郭放舟本想说在座的都是男人,谁不清楚那些个事,可扭头一看,毛愚不自在低下了头,大大咧咧的小八似笑非笑,就连一把年纪的孟达好像笑容都有点尴尬。 看来拿他们说事有些草率了。 看到郭放舟欲言又止,小八倒是坦然,道:“先生不用在意,小八也是大人了,都懂的!总督卫也懂,他没事就爱看……”还没说完就发现身边传来一股杀气,看着总督卫不怀好意的笑容,小八赶紧扭头看着毛愚,道:“你也懂吧!” 我懂有用么!毛愚不悦的扭过头去。 “总之陛下放心,在座皆是忠于陛下之人,不会外传的,也请陛下能如实相告!”郭放舟笑着说着继而挑起了眉毛,问道:“先帝驾崩那天,陛下为何要去青楼?平常喜欢去逛逛好理解,那一天也非要去,是有什么原因么?” 楚牧心中一惊,但表面上尽量保持冷静。 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的孟达也望向了皇帝,仔细观察楚牧脸上细微的变化。自从上次察觉了顾斩去过京郊的乱葬岗,他便多了个心眼,暗中派人盯着顾斩,发现最近顾斩最近经常出没于七星街,也不知这事和皇帝有没有关系。 看到楚牧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郭放舟又问:“陛下不要误会,只是那一天在那会碰见太后的人,几个时辰后太后又决意让您继位,这其中未免太巧合了!我只是担心这里面是不是有太后的阴谋?” 楚牧知道这里面大概就是巧合,这要是太后的阴谋,那晚上太后不得派几个高手保护自己啊,自己差一点就被顾斩废了。 “也不瞒先生了,朕在大悦楼看上一位姑娘,相约第二天再去相会……所以碰见太后的人大抵是巧合!”楚牧觉得这个理由很充分,很符合目前自己好色的人设。 皇帝都这么说了,郭放舟也不好再多问,倒是小八轻声问了一句:“长得很好看么?” “绝对比驴好看!”楚牧没好气的回道。 郭放舟啜了一口茶,坐在那里想了片刻,说道:“按陛下所说,我们先摊开来捋一捋,朝堂之中首辅因为郡主应当是会支持陛下的,不过只要陛下没有明媒正娶郡主,首辅就会留有后手。陛下还说高光义已经倒向了您,是吧!” 楚牧点点头,道:“我和他私下聊过,他应该是……” 郭放舟很不礼貌的打断了皇帝的话,问道:“只是聊过?” 楚牧点点头,道:“目前只是聊过一次,不过最近小朝,他还是帮着我说话的!” 郭放舟笑着说道:“高光义看似和颜悦色,遇事只会唉声叹气,像个和事佬一眼。其实不然!当年我就跟楚策说过,能站在文渊阁的人,绝不会是泛泛之辈!陛下不要指望着,几句嘘寒问暖的话就能将这种人收服!” “不用先生说,我也知道光靠说是不能让他完全倒向朕的,只是我也不知道能给他点什么!”楚牧有些惆怅,想要加封高光义他目前也不能,给点赏赐吧,自己的内库也没多少余粮了。 郭放舟看出皇帝为难,便笑着道:“陛下岂不知可空手套白狼?” “此话怎讲?”楚牧疑惑的问道。 “陛下,您可以给高大人一点盼头!哪有不想当首辅的内阁大臣呢!”郭放舟挑着眉看着皇帝,又道:“最后能不能兑现是后话,可以先给他点盼头!” 好家伙! 楚牧也笑了起来,之前说对付南黎南水就是不花钱光离间,现在对待阁老,还是不花钱先忽悠着。这郭先生的招都挺有性价比的! “不过么!”郭放舟话锋一转,又道:“什么事都得双管齐下,光给个盼头大概也不够!陛下得去了解高大人,想到他心坎里去,有些时候他需要的可能都不一定是金银!” 楚牧想了想望向孟达,问道:“四维门知道高阁老平常有什么喜好么?” “回陛下,高大人还算清廉,平日闲暇就喜欢练练字,或是收藏一些名家墨宝!”孟达拱手回道。 “名家墨宝?宫中可有什么名帖么?”楚牧望向毛愚。 还没等毛愚回话,郭放舟便摇了摇头,道:“陛下就算有也不用给他,岂有皇帝贿赂大臣之理!请问总督卫大人,过去我听说高光义最宠爱自己的小儿子,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高光义平生最是宠爱自己最小的儿子,一直希望望子成龙,那小儿子倒也不是顽劣之辈,可偏偏就是读书不行,考中了个秀才后,死活连个举人都考不上。 “高阁老的小儿子,三次乡试不中,目前还在家中苦读,听闻高阁老为此没少操心!”孟达说道。 “陛下,您看这机会不就在眼前么?”郭放舟笑了起来,道:“高光义望子成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另外两个儿子皆是纨绔之辈,他高家的希望全在小儿子身上了!若是此子能进入国子监深造,想来也算了了高阁老的一桩心事!” 在大文,想做官除了科举,还有一条路就是进入国子监,学成后也可以做官,虽然只能从低级官员做起,但已经算是不错了。高光义不是没想过让小儿子走这条路,只是按正常程序,进国子监起码得是举人,他家老幺不够资格。走后门的话,那国子监祭酒于是三宝之一的萧光盛,高光义都懒得去自找不快。 但按照祖制,皇帝有权择选贤良或是功臣之后进入国子监。楚牧别的大事现在干不了,弄个人进国子监还是没问题的。 “陛下给他一个盼头,再帮他了却一桩心愿,高阁老岂会不死心塌地站在陛下这边?”郭放舟起身又道:“这样一来,内阁四个大臣,首辅和高阁老站在您这边,朝堂基本就算能稳住了!” 楚牧听闻满意的点点头,道:“就按先生的说的办,我明天就召见老祭酒!”起身走到郭放舟身边,拍了拍军师的肩膀,道:“先生这么一说,我就安心了许多!” 郭放舟微微鞠躬,拱手道:“陛下先别安心!殊不知孔明隆中对策,步步为营方有三分天下!现在只是稳住两位阁老,陛下岂能稳坐江山!” “哦!先生还有其他想法?”楚牧期待的问道。 郭放舟拱手说道:“陛下,不能控制军方,没有百姓的爱戴,这江山可不好坐啊……” 7017k 正文 第149章 诡谲的朝堂秘密的任务 朕都登基了,到底跟谁接头正文卷第149章诡谲的朝堂秘密的任务清晨的第一缕眼光即将洒向人间的时候,皇宫午门之外已经站满了人。 今日是十天一次的大朝会,官员们早早的就候在了这里。 窦鼎之来到时,大小官员纷纷拱手行礼,让开一条路,无论什么时候,首辅大人都应该站在百官之首的位置。 遥记二十多年前,窦鼎之初登阁揆之位,第一次引领百官入朝,那时他何等风光,心中何其澎湃。而如今须发灰白,曾经挺拔的腰板也有些佝偻了,对于百官投来的恭敬的眼神,也习以为常。 不过他的眼神虽然比起当年暗淡了许多,但眼光依旧犀利。 不过走几十步的功夫,窦鼎之看似不经意的瞅了瞅向他行礼的同僚,只是一眼却看出了大家今日微妙的变化。 十天才一次大朝,往日习惯晚起的官员们到了午门依旧哈欠连天睡眼惺忪,而今日不少官员眼神里透着明亮,脸上看不到疲态,更有几个官员站的远远的在那小声嘀咕。窦鼎之便知道待会有人要在朝堂上搞事情了。 随着午门之上的钟声响起,厚重的宫门缓缓打开,百官自动分成文武两边,在窦鼎之的带领下走进了皇宫。 其实按理来说,站在百官之首的除了窦鼎之还应该有武将之首大将军赵义博,但这老头一辈子不喜欢出风头,打死不站为首的位子,甚至连武将那一列他都不愿意站第一个。可最不愿站的他,却在朝堂上站的最久,纵观有大文以来,还没有一个武将能比他站的还久…… 为公殿内,文武百官依旧就位,随着司礼官一声“皇帝驾到!”除了四位内阁大臣,其余百官全部伏地而拜。 其实赵义博二十年前就被永平帝特赐免跪,但他还是跪了,虽然年纪大了膝盖偶尔有些酸痛,但他跪的比谁都标准,脑袋紧紧的贴着地面。 楚牧缓步走了进来,坐在了龙椅之上,当百官起身后,赫然发现年轻的皇帝有气无力,耷拉着眼睛盯着熊猫眼,一脸疲态。 站着的都是过来人,大概猜到宫中那些多美丽的宫女,皇帝昨晚上可能是有些放纵了。 楚牧并不知道自己被大臣们误会了,自己确是一夜未眠,但可不是半夜笙歌去了,他现在这身体,刚放纵一下只怕就走了。 一个晚上他都在听郭先生为他规划的执政之路,如何一步步赢得民兴,一点点在军方布局,听的认真聊得畅快,不知不觉中便已拂晓…… 司礼官行礼如仪的喊道:“朝议开始,有本奏上!” 窦鼎之首先站了出来,汇报各国请求来朝之事。这件事昨天小朝已经定下了,但这类大事,需要在大朝上走一遍程序。 “……各国仰慕天朝,望能一觏天颜,希望陛下怀怜悯之心,允许他们前来朝见!”窦鼎之说完将厚厚一沓各国的上表交给了毛愚。 楚牧原以为这是昨天商量好的事,今天就是走个过场,象征性的看了看各国饱含真情的奏疏,就准备点头同意。 哪知道一时间十几位大臣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话说!” “陛下,此事甚大,不可草率!” “陛下,臣亦有话说!”…… 窦鼎之之前就发现了端倪,并没有很惊讶,只是微微的扭过头去,看了看站出来的都是哪些人。 不出意外的,左都御史王世坚和国子监祭酒萧光盛肯定是站出来了的,这两位什么事都得发表点看法,唱点反调。 另外的人主要都是北派,也就是袁复那一派的官员。 窦鼎之微微瞟了一眼袁复,心想昨天你还大力支持这事,今天又让人跳出来反对,到底玩的什么花样。 “各位不要吵,一个个的说!”楚牧摆了摆手道。 礼部尚书郑义首先拱手道:“陛下,先帝驾崩未久,现在就大张旗鼓的操办朝觐,是不是有些着急了!” 工部尚书汪琦赶紧说道:“是啊!按惯例,接待各国使者,还得修整官道,修缮馆驿,让他们现在就来,看到破旧之处岂不损我天朝威仪!” 楚牧是没想到昨天已经谈好的事,今天还有这么多人出来提意见,不等皇帝回答,窦鼎之就站了出来。 “陛下,两位尚书的问题,内阁来解答。二位认为现在时间仓促,尤其是先帝驾崩未久,太祖仁义规定我朝国丧行二月方可,以免长久影响百姓生机,如今国丧将满,举行朝觐应无问题。而且各国来朝,不光是朝见陛下,亦是缅怀先帝,礼制上应该无碍!” 窦鼎之又望向汪琦,说道:“至于说官道和馆驿的修缮,老夫没记错的话,每一年都批了专门的钱来修缮,即使举办朝觐,需要再修缮一番,我想也只需小修小补即可,而且就算现在陛下恩准藩属来朝,按以往的情况,最快也是两个月后才会开始朝觐,这么点工程,两个多月工部完成不了么?” 面对首辅的反问,汪琦并不畏惧,拱手回道:“既然首辅大人问起,工部每一笔账都是清清楚楚的,每一年确实有维护修缮的款项,可近两年这笔钱就没有足额发放过,现在修缮起来怕是比想象中的复杂一些!但工部可以保证,若是陛下允许各国来朝,并且有足够的银子,工部定能按期完成修缮!” 这时户部尚书李士德也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允许各国来朝彰显我上国雄风,此乃仁德之事!只是按以往情况,修缮官道,接待各国来使,并给予赏赐,所费不菲,现在朝廷开支不小,一时恐难以筹措出这么多银子!” 满朝官员看这场戏,本来以为是首辅支持朝觐,次辅那一派不支持,所以出来找各种理由抵制,但越看越不明白,怎么户部尚书李士德也站出来哭穷,这不也是隐晦反对朝觐么。 可问题是他李士德是四句派的,也就是窦鼎之的人啊! 满朝官员皆大为不解,袁复更是纳闷,自己让郑义汪琦出来反对,怎么他李士德也蹦出来了,难道他这是再向自己示好? 袁复疑惑的扭过头,身旁的窦鼎之却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丝毫不惊讶李士德的反对,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安排…… ……………… 四维门的那座高楼里,胖子一脸微笑的看着皇宫的方向,他知道今天大朝一定很精彩,可惜自己不方便前往观看。 上卫黑面突然出现在门口,虽然和孟达同辈,但他一直遵守着严格的上下级关系,拱手道:“总督卫找我?” 胖子一脸微笑的转过身,道:“哎呀呀,有件事得麻烦你了!” “请总督卫只管下命令!”黑面说道。 “给楚汉道分部去信,让他们去一趟陛下出生的村子,找到所有认识陛下的人!”孟达笑着坐到了桌边。 黑面没吭声,冷冷的看着孟达。 “记住这件事不能声张,任何人不能知道!对了,陛下好像还有个姐姐在,她也得找到,所有知晓陛下过去的人,都得找到!”孟达幽幽的说道。 “找他们做什么?”黑面问道。 孟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有些问题问他们,有些话要教他们!” 7017k 正文 第150章 逼捐大会圆满成功 十日一次的大朝从一开始便剑拔弩张,朝觐之事再次引发了争议,与前一日不同,大殿之上好似反对朝觐的声音占了主流。 六部之中,三部尚书站出来对朝觐提出了质疑,除了窦鼎之另外三位内阁大臣目前都没有站出来为昨日的决定辩护。 皇帝静静的坐在龙椅上,从表情上看似乎有些惊讶。 张渊微微抬头看着楚牧,好像年轻的皇帝此刻的样子让他很满意。 必须得承认张渊对国家和皇帝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但他并不是愚忠,从来都不是无条件的服从皇帝的命令,他有他的风骨。为官这么多年来,他对武宗好大喜功不满,他对永平帝不思进取也不满。 他是一次又一次的劝谏,武宗是不听劝的,惹急了还贬他两次。永平帝是虚怀若谷的听劝,坚定不移的我行我素。张渊心里这憋的呀! 他认为这些年大文国家下降,风波不断就是因为连续两位皇帝一个刚愎自用一个软愎自用,反正就是一意孤行没有真正听取大臣们的意见,尤其是他们清流派的意见。 而如今楚牧继位,他还是个年轻人,过去一直在乡野生活,应该思维还很简单,正是让他树立正确皇帝观的好时候,当知天子应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而非事事依着自己的想法来! 所以现在因为朝觐之事又起波澜,张渊刚才一开始就准备站出来说话,但反过来一想,这也是一个让皇帝见识朝中舆论的好机会,万一他觉得自己做什么决定就算会引起争议,内阁几位大臣也会为他保驾护航,说不定日后就会走上他爷爷和爹的老路。 张渊便一脸淡定的站在那里,看见皇帝投来期待的眼神也假装看不见。 可惜胡思乱想了半天的张渊猜错了,皇帝坐在龙椅上一点也不慌,虽然看起来脸上是有惊讶之情,但他惊讶的并不是现在大臣们站出来对朝觐发表意见,而是惊讶于郭先生是怎么会猜到今日大朝会有人站出来反对朝觐的! 今日临来早朝,郭放舟便断言今日大朝必有波澜!而且特别提醒了楚牧,不用惊慌就淡定的看戏就好! 故而楚牧一直坐在龙椅上,静静的看着各路人马粉墨登场。 “呜呼!老臣有话说!”站出来半天也没插上嘴的老祭酒终于抓住了空隙,大声说道:“万国慕我天朝,怀虔诚之心上表请朝,此如孝子欲奉慈父,父岂有不见之理!呜呼,如此盛德之事,岂能因为什么官道不整、馆驿不修等旁支末梢之事而废之?岂非因噎废食乎!” 老祭酒超高调一向是把好手,这一番话引起清流派的赞同,好几位反正不用他掏钱的官员站出来附和老祭酒的说法。 工部尚书汪琦心中不屑,调子唱的再高能唱出钱来么? “臣也赞同祭酒大人的话!”汪琦对着老祭酒先是拱手,又道:“官道和馆驿的事,确是旁支末梢的小事,如果决定恢复朝觐,我工部绝不让大文失了体面!可是!刚才户部也说了,目前财政拮据,修缮官道馆驿还好,只是大孝子们来了大文,慈父也不能让他们空手而归吧!” 汪琦直接就把问题核心挑明了,大家真正担心的是什么?万国孝子们真是为了来看皇帝的么,只怕就是想来啃老的吧! 就拿永平帝四年前最后一次朝觐来说,不说赏赐的几万斤茶叶、几千件瓷器、上万匹的丝绸,单单只是报销各国前来的车马费和赏赐的真金白银,都花了整整十七万两,这还是近几十年规模最小的朝觐,外加窦鼎之各种抠抠索索删减赏赐后的结果。 这次新皇登基,还要办的热热闹闹大扬国威,没有二十万两想都不要想。 大文现在国库的情况,在场的百官大概都清楚,给先帝修陵寝都得东拼西凑,上哪儿去弄二十万两银子出来啊! 一时间大家都望向了年轻的皇帝,望了半天发现皇帝根本就没有表态的意思,又纷纷扭头望向队伍最前排的四位辅政大臣。 窦鼎之依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他本来就是想让朝觐花费这事在大朝时被提出来。 之前有些官员还纳闷怎么首辅派的户部尚书会唱反调,其实这是首辅授意的。 虽然昨天这事已经得到皇帝和内阁一致同意,就这么直接推进也没有问题,但后面一旦出了什么事,锅就得内阁来背,首辅更是难辞其咎。 所以这事一定要摆到台面上来,先把话说开了,以免到时候一口大锅扣在脑袋上扔不下来,而且自己背地里还有和西原密会的事,这两件事都能办成,他首辅大人自然是功德无量!但万一两件事都出了岔子,就算他窦鼎之在朝中根基再深,只怕也免不了下台一鞠躬,落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老祭酒说的没错,内阁自是认为万国来朝乃扬我国威之盛德之事,故而建议陛下能同意各国殷殷之盼!但各位所说的一些问题,内阁亦是考虑再三!”窦鼎之说着看了一眼另外三位半天不吭声的同僚。 三个老人精岂能不明白首辅的意思,他这段话说的,从头到尾都是代表内阁的表态,就是告诉大家这件事是内阁一致决定的,可不是他窦鼎之一人的主张。 首辅这么说了,他们仨还能当场反驳不成?沉默便是默认! 窦鼎之这才继续说道:“现在帑藏也确实少了些,不过就因为这样便拒绝各国来朝,便是失了上邦的体面,亦有失陛下英明!李尚书,你说户部现在为难,有陛下为难么?老夫可以告诉你,陛下仁德,听闻花费甚巨,当即便说哪怕失点体面,也不想让国家背上沉重的负担!是内阁苦苦规劝,陛下才勉为其难同意各国来朝,你户部难?陛下不难么?” 李士德听闻赶紧朝楚牧跪下,一脸惶恐的说道:“陛下仁德,是臣考虑不周!户部再难也会凑出银子来,臣……臣决定将今年俸禄全数捐出,一定不能失了国家体面!” 李士德此话一出,突然又有十几个大臣站出来宣布也要捐出今年俸禄。 窦鼎之更是难得的跪了下来,大声说道:“让陛下为难,是臣无能!既然李尚书都捐出了俸禄,臣为百官之首更不能落于人后,臣也将俸禄献上!感念过去先帝和太皇太后的恩宠,多年来对臣多有赏赐,一共有大约一万五千两,臣一直不敢擅用,今日也全数奉上!” 一旁的三位内阁大臣都吃了一惊,原来首辅葫芦里卖的是这个药啊! 看了半天他们终于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难怪李士德先出来哭穷,原来是和首辅唱双簧来了!窦鼎之哪里是质问李士德,这是在质问满朝文武!把这事和皇帝的体面混为一谈了,说皇帝都为难,谁还能出来反对? 好家伙,更绝的是李士德来了带头捐款,首辅更把多年来的赏赐都掏出来了! 一下子压力就来到了另外三位内阁大臣身上,首辅捐了他们能不捐么! 张渊和高光义赶紧也跪了下来,宣布捐出俸禄还另外搭上了七千两银子。 这俩带头了,清流派和南派官员们也纷纷响应,跪下来提出要捐款。 一时间满朝官员跪下来大半,就剩次辅袁复和北派的大臣们还站在那里,颇为扎眼! 这种情况下,站着是需要勇气和脸皮的! 袁复咬紧了牙关,心里那个恨啊! 本来他盘算的很好,先让郑义和汪琦出来唱个反调,把国库没钱的事挑出来,等大家为银子发愁的时候,他再站出来振臂一呼,自告奋勇帮朝廷找来银子,以解燃眉之急! 这样日后朝觐圆满成功,这最大的功劳就是他袁复的了! 可现在首辅来了个带头捐款,调子唱的比天高,你跟也得跟不跟也得跟! 现在的情况是日后有锅内阁一起背,日后有功那是今天卖力演出的窦鼎之的,自己还得把俸禄搭上,就捞着一肚子气。 袁复看着窦鼎之的背影,心中不禁感叹,不愧是历经三朝的首辅,演了一出双簧,锅甩出去了,功劳揽身上了,还顺道把自己坑了。 不行!决不能让窦鼎之把功劳全部抢走! “陛下!臣也要将俸禄全数捐出!而且!”袁复把声音拉的很高,喊道:“臣大致估算,即使同僚们为国分忧,都捐出了俸禄,但举办朝觐还是不够!而且陛下治下第一次朝觐不能马虎!臣掘地三尺也要为陛下为大文筹措更多的银两!一定要让这次万国来朝般的风风光光,以扬我国威!” ------题外话------ 这几天有些急事,所以连续两天都更少了,抱歉!明天应该能恢复正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大家晚安! 正文 第151章 最羞涩的嫖客 “先生到底是怎么算出了的!” 楚牧刚踏入修身殿的门槛,就迫不及待的大声问道。 今日的大朝前,郭放舟告诉楚牧,待会朝堂上免不了一场明争暗斗,但楚牧不用惊慌大可稳坐龙椅,朝会自然会顺利落幕。 起初楚牧还不相信,朝觐的事已经在小朝上达成一致了,怎么还会横生枝节呢!最多就是朝堂二宝出来假模假式的反对一下罢了。 殊不知,整场朝会还真如郭放舟所料,突然起了波澜最终又顺利落幕! 郭放舟看到皇帝一脸兴奋的朝自己走来,一点也不慌乱,慢慢的起身拱手道:“参见陛下!” “免礼免礼!”楚牧伸手扶起了郭放舟。 按照这个世上的风俗,男女自然是授受不亲的,男人之间大抵也只有亲人或者最为亲密的朋友才会有身体上的接触。 当然这是在上层人士之间,市井里面打赤膊勾肩搭背的比比皆是。 不过若是被皇帝主动伸手扶起,无论是谁大概都会觉得这是很荣幸的事,但郭放舟除外。 因为他有洁癖,很不喜欢和人有身体接触,无论对方是谁! 或许如果是如花似玉的美人,他可能就不介意了,问题也没哪个美人要碰到他啊! 楚牧想倒是不介意,你有洁癖我也尊重,不碰就不碰呗! “先生,还真叫你说中了,今日大朝……” 皇帝绘声绘色的将早朝的情况讲了一遍,郭放舟倒是气定神闲,全部听下来没有露出一点惊讶的样子,就好像这一切他都未卜先知一般。 “还真如先生所料,本来以为就是走个过场,没曾想一下子三部尚书站出来反对,要不是你事先提醒,我还真有点慌,真要是朝觐被搅黄了,那就麻烦了!”楚牧坐回塌上,喝了一口毛愚奉上的香茗。 本来朝觐之事楚牧并不在意,自己一开始都不知道有这事,还是昨天首辅提起,起初看张渊等人哭穷,他还想着不办也行。 但后来和郭放舟彻夜长谈,谋划日后如何一步步掌握权利,这个突如其来的朝觐也成了计划中的关键一部分。 “先生到底是怎么会提前猜到的?”楚牧疑惑地问道。 郭放舟微微一笑,说道:“我可猜不到,不敢隐瞒陛下,您刚才说的早朝之事,一大半我都没想到,更不会想到首辅大人还会演一出双簧,搞了一场为国募捐!哈哈,妙啊!” “嗯?你没猜到?”楚牧不解的看着四平八稳的郭放舟。 “陛下不必惊讶,这世上有不少喜欢装神弄鬼的人,但没有未卜先知的人。我之前之所以提醒陛下,完全是通过昨日小朝的情况分析而出!”郭放舟虽然有些自命不凡,一脸瞧不上人的样子,但从来不是一个喜欢故弄玄虚,好像自己无所不知一样。 “陛下也知道,首辅过去一向反对浪费银子搞朝觐,昨日却突然主动提出今年应该同意各国来朝。而次辅袁复是太后的人,向来和首辅唱反调,却也站出来支持恢复朝觐!”郭放舟嘴角一撇,道:“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袁复为何支持朝觐,我大概能想到,此刻帑藏空虚,满朝之中数他袁复最会理财,又有太后支持,估计是想借着朝觐立一大功,为日后竞争首辅增加胜算。” 楚牧听着郭放舟的分析,不禁点头赞同。 “陛下也跟首辅次辅打了一段时间的交道了,应当知晓这两个人精,不会轻易出手,既然他们都支持朝觐,背地里一定做了一些准备,有了把握才会有此提议。次辅是奔着立功来的,自然是希望把这事挑到明面说一说,最好是大家对筹措银子都一筹莫展,满朝唉声叹气之际,他次辅大人再振臂一呼,自告奋勇为国筹款,那样效果才是最好,日后当大家说起朝觐之事,第一个就会想到他!” 楚牧这才明白,郭放舟是看出了首辅和次辅的心思,虽然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办法,但自己整出风波最后一定会自己再来善后,故而让皇帝静静看戏就好! 郭放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着说道:“哪知道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次辅机关算尽,最后为首辅大人做了嫁衣。一出为国捐款的大戏一唱,日后若是朝觐顺利举办,这功劳只怕也是首辅的!”正想再抿一口茶,郭放舟忽而蹙眉,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只是首辅的意图到底是什么?我原以为今日朝会能看出点端倪,可是这老狐狸愣是一点风声都没露出来!” 楚牧看着郭放舟若有所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心中反而踏实了些。前世看小说,经常写一些谋士算无遗策好像无所不知一样,在楚牧看来那就是神棍,相反郭放舟这样的,根据现有信息进行合理分析,不在他面前装神弄鬼,更让他觉得信服。 “陛下!”毛愚突然走进了殿内。 “我有事跟先生商量,有什么事待会再说!”楚牧摆了摆手。 “可是……”毛愚有些为难的样子。 “怎么,是不是太后那有什么事?”楚牧想起毛愚现在还是自己和太后之间的双面卧底。 “不是不是,太后今日没有召见我,是……”毛愚话还没说完,门外便传来一声:“呜呼!陛下,老臣来了!” …………………… 就在老祭酒走进修身殿的同时,有一位年轻的男子走进了刚刚恢复生机的七星街。 因为先帝驾崩,所有的青楼都被勒令关门。这么长时间没法赚钱只能枯坐在青楼里,早就把习惯了喧嚣的姑娘们憋坏了,阳气多了能把人憋疯,阴气多了何尝又不是呢! 今日天刚亮,已经收到风声的老鸨们,早早的就将已经在床上躺的发霉的姑娘们叫起来,梳妆打扮。京兆府的衙役们刚撕下各家大门上的封条,各家的姑娘们便夺门而出,一瞬间,七星街便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哎呀,小哥,进来坐坐啊!” “死鬼,你怎么才来啊!” “来嘛来嘛,到妹妹家里坐坐啊!” 姑娘们使出浑身解数招揽顾客,其实都不用这么卖力。她们憋了这么久难受,京城那些登徒子何尝憋的不难受呢! 年轻的男子一脸羞涩的走进这条他来过无数次的七星街,许久没来好有点不好意思了。 身为四维门中卫的他,每十天才能休息一天,也就是所谓的沐日。沐日说白了就是朝廷给你一天假好好洗个澡。 正好这回沐日和七星街解封同一天。男子觉得这是老天爷刻意的安排,那就来这里洗吧! 男子走在七星街上,那些还没有拉着客的姑娘纷纷上前搔首弄姿。 “哎呀,小哥哥你长的可真俊!” 男子腼腆的笑了笑,抬头看了一眼姑娘,大概是没看上摇了摇头便挣脱了姑娘的纠缠,继续往前走。 “小哥来么!来么!”又一个姑娘缠上了男子。 但他还是不满意的摇了摇头。 一连四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男子都不满意。 “这几个姑娘长得都不错啊!谦儿还看不上!” “不是看不上,谦儿那点俸禄,好看的太贵,估计是想寻摸一个好看还不贵的!” “嗯,言之有理!” 两个工匠打扮的男人蹲在不远处的屋顶,一边更换着瓦片一边注视着名叫谦儿的年轻的男子。 年轻的男子名叫邬谦,在四维门里大家都亲切的喊他一声谦儿,因为长得英俊为人也谦和,在牛鬼蛇神汇集的四维门里,简直就像误入丛林的小白兔,唯一的不良嗜好就是爱来七星街寻欢,因为他性格腼腆又好这口,经常被四维门的同伴们嘲笑,说他是天下最害羞的嫖客。 而这两个乔装成工匠的男人,也是四维门的中卫,和谦儿还很熟,甚至三人去年还一起来七星街玩过。 现在却被指派来监视邬谦,也不知道为何要监视,反正上卫黑面下了死命令,只要邬谦出了四维门就得盯着。 “诶!你看,又有一个姑娘撩骚谦儿了!” “这个不行,有点胖啊!” “你有审美么,胖才好玩呢,诶!你看,进去了进去了!” “嘿,挑了半天挑了个胖妹子!” 话音刚落,两人已经出现在邬谦走进的青楼门口,身上的工匠服也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公子哥穿着丝绸长衫。 看到两位穿着得体的公子,姑娘们马上围了过来。 身边全是穿着暴露的美人,两人即使任务在身,不免也有些动情。 “进去呗,咱们这是执行公务!” “应该能报账吧!” 两人相视一笑便搂着姑娘走进了青楼。 刚一进门,两人一边和姑娘说笑,一边开始寻觅邬谦的踪迹,看见邬谦正扭扭捏捏的跟那个胖妹子走上二楼,进了大概是胖妹子“闺房”的屋子。 二人并没有马上跟上去,而是等了片刻,大概邬谦跟胖妹子亲热上了,他们才走上二楼,路过胖妹子门口时,假意和姑娘调情停了下来,一人开始感知屋内的情况,一人查看附近的结构,分析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进那个屋子。 在确定胖妹子房间只有一个大门,而且屋里只有两个人的气息后,突然一声娇嗔的喊叫声传了出来,两位中卫相视一笑,才放心去到不远处的雅座。 而在胖妹子的屋内,胖妹子一脸无奈的站在门口,看了看手中的银锭,对着门外又是一声喊叫。她很疑惑,给了自己这么多银子,却只要自己对着外面骚叫,连自己碰都没碰一下,真是暴殄天物! 她的身后,邬谦和一位中年男人静静的对坐在桌子两边,两人就那么看着对方却一句话也没说。 其实他们已经说了很多话了,邬谦一直和中年男人再用传音交流,只是胖妹听不到罢了。 突然“咚”的一声,胖妹回头一看,只见邬谦一脸惊讶的站了起来,将屁股下的凳子都碰倒了。 但很快他便恢复了冷静,还向中年男子拱手对自己失态表示道歉。 中年男子似乎也不在意,只是摆了摆手让他坐下,并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给了邬谦。 邬谦展开揉的皱皱巴巴的纸看了一眼,又差点惊讶的站了起来。 “诺切大人来中土了!”邬谦传音问道。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同样传音着道:“我找你就是需要你去查清楚,他被窦鼎之藏到哪里去了!” 正文 第152章 曾经的贵族少年 邬谦皱着眉头看着那张中年男人递给他的纸,上面满是鬼画符一般的线条,若是一般百姓看见大概会以为这是顽童的涂鸦。 但邬谦认识这些隐隐有些规律的线条,这是高原圣境的文字! 西原传承数千年,历史几乎和中土一样悠久,当然是有自己的文字的,只不过被称作圣文的西原文字,从来只有上层人士和僧侣阶层掌握,西原百姓是不认识,也没资格学习的。 但邬谦认得! 身为高原圣境贵族家的子弟,从小就被要求认真学习这种很难掌握的文字,儿时记忆往往是最深刻的,即使快十年没有写过,他也很快看懂了信上的内容。 很明显这封信是诺切写给当今三大圣卿之一的弘法圣卿的,内容大概是汇报已经和大文首辅接上了线,但此行已经被明律圣卿察觉并派人跟踪,报请弘法圣卿知晓。 看着手中的信,邬谦那张更像中土人士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然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场噩梦,自己十二岁时,家中突然变故,曾经显赫的家族轰然倒塌,自己还有六个兄弟姐妹和父母一起被投入了监狱,等待他们的将是死亡。 邬谦虽然年幼,但也清楚一切是由于父亲卷入了圣境上层的权力斗争,很显然父亲输了。 等待死亡自然是一件痛苦的事,父亲总是绝望的看着牢房里那扇小小的窗户,母亲则是独自彻夜念诵佛经祈求仁慈的佛保佑。 一天清晨,阳光不知为何从那扇几乎只能容下老鼠通过的小窗里撒进了肮脏的牢房,看着许久未见的光明,母亲相信这是佛感受到了她的虔诚。 或许佛真的感受到了,并派来了一个带着金色圣容面具的男人,男人告诉邬谦,自己可以拯救他的家族。 但是需要邬谦帮他做一件事——潜入大文那个传说中的四维门。 父亲一听便拽起了金色面具男人的衣领,愤怒的质问为什么要让孩子去死! 在高原圣境的上层,当时还弥漫着一种对大文的恐惧,更别说那个传说满是魔鬼的四维门了! 邬谦没有父亲那般的愤怒,他甚至还主动拉走父亲,以免父亲盛怒之下会伤到这个唯一能拯救家人的男人。 邬谦甚至猜到了男人找到自己的原因,从小他就被人说长得不像高原人而更像中土人,要不是有贵族身份保护,他少不了会被欺负。还有一个原因便是邬谦是人尽皆知的武学奇才,一个十一岁就成功感知的天才! 金色面具男人很欣赏的看着这个叫乌兰司前(本名)的男孩,很少有孩子能像他一样冷静,而潜入大文正需要这份冷静。 不接受男人的提议,全家必死无疑,接受男人的提议,还有一线生机。乌兰司前并没有多做考虑,就跟着男人离开了监狱。 男人告诉他,只要他能顺利进入四维门,他的全家将被赦免死刑,但会被流放到最贫瘠的地方。乌兰司前不希望家人去那种地方,对于锦衣玉食的贵族来说,去那种地方他们不会有机会活着回来。男人说,只要他在四维门能立一次功,就可以拯救一位家人,当然前提是他能进入四维门。 乌兰司前原以为自己是被精挑细选出来的,结果临去大文才知道像他这样的孩子,男人找来了一百多个。 男人显然不会只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 金色面具男人似乎对大文对四维门很了解,一百多个孩子顺利的混入了中土,被安排到了各道学习语言掌握中土风俗,并拿到了事先准备好的身份信息,从此乌兰司前就成了邬谦。 四维门每一年都会从民间选取好的苗子,而金色面具男人好像知道他们找苗子的特点,一百多个孩子几乎全部都被四维门看上。 只是想真正加入四维门还需要经过严格的考核,即使男人已经告诉了孩子们考核的内容,但每一轮考核都有大把的孩子被淘汰。就好像即使提前知道了作文的题目,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写出满分作文一样。 而最终,或许真是有佛的庇护,邬谦被正式选入了四维门,他也是一百多个孩子里唯一的一个。 经过十四年的努力,他从一个西原的少年变成了四维门伐部的中卫,一次又一次的为高原送回情报,让一个个兄妹从极贫之地返回了故乡,如今只剩自己的父亲依旧还在苦难当中。所以他昨天一收到接头的信号,一大早就赶来了七星街,他太想赶快立一个大功来拯救父亲了。 只是没想到会看到这封涉及圣境高层斗争的信! 经过当年家中的变故,他对权利的斗争深恶痛绝,这么多年他从不打听圣境上层的事,只想赶快立功拯救家人。虽然他心里面知道,自己或许已经卷入了上层的斗争之中。 谁让那个对自己有恩的金色面具男人一步步的高升,变成了现在圣境权势最为显赫的明律圣卿呢! “您说诺切大人来中土和大文的首辅有关系?”邬谦传音问道。 坐在他对面的中年男人乃是明律圣卿的心腹桑巴,武功极高传闻距离拒神境只有一步之遥。 桑巴面对邬谦的问题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的注意力似乎集中在门口那个娇嗔喊叫的胖妹子身上,虽然在西原有享用不尽的美女,但这位好色的武僧好像对异域胖妹很感兴趣。 这可惜异域胖妹的眼里只有年轻英俊的邬谦。 “桑巴大人,诺切大人来中土的事我在四维门里没听说过,诺切大人也没来据点过!”邬谦传音解释道。 桑巴点了点头传音道:“他是秘密前来,当然不会去据点了,本来他的行踪圣卿大人(明律)都有掌握,现在从这封信上看,圣卿大人派的人应该已经被诺切那个叛徒杀掉了,现在必须找到他在哪里!” 听到叛徒二字,邬谦便陷入了沉思,虽然不怎么打听圣境的事,他也知道诺切是弘法圣卿的心腹,现在他突然出现在大文,也没有来西原在大文各个地方建立的秘密据点,想来此行应该不是圣境正式应允的。而现在桑巴直接说诺切是叛徒,等于说他是在里通卖国! “桑巴大人,上次按照明律圣卿的意思冒险处理了马彪,为此还赔上了京城南城经营多年的据点,现在总督卫大……四维门的总督卫加强了内部的监察,就算四维门知晓诺切大人的行踪,我也不好……” 邬谦想要说明自己现在可能不方便行动,但桑巴打断了他的传音。 “四维门管严了所以你不好查?难怪你这么多年都没有完成圣卿大人的任务!”桑巴传音严厉的说道。 邬谦一下就沉默了,明律圣卿曾交给一项秘密任务,告诉他只要完成了这个任务,他可以马上回到西原,全家人全部免除一切惩罚甚至还能恢复过去贵族的身份。 可这么多年邬谦却一无所获,只能靠着搞情报,一个个的赎回自己的兄弟姐妹。 “不管您信不信,现在四维门内风声鹤唳,今日若不是沐日,我都不知道怎么才能来见您!”邬谦传音说道。 桑巴看着邬谦一脸真诚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起来,传音道:“你是高原了不起的战士!我相信你!这事说来也突然,我此来中土并不是为了诺切,只是要去山南正好经过,哪知道被我看见了高原鸽,用密语召唤竟然还真将这鸽子唤了过来,意外发现了这封信,我已经情况回报了圣卿大人,现在我也得继续去往山南,你要是能趁圣卿大人有新命令前找到诺切踪迹那定然是大功一件!” 邬谦想了半刻只是点头表示自己尽力。 距离这间屋子不远处的雅座里,两位监门的中卫还浑然不知邬谦已经和人接上头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邬谦也不知道真还有人在监视他。 两位中卫一边盯着胖妹的闺房,一边和香软的美人调情,不时还趁机在美人身上摸上一把。 青楼的姑娘比谁都精明,不可能让人白白的揩油,道:“小哥,人家渴了,来些五谷酿,你喂人家喝么!” “哎呀,那个酒后劲大,待会喝了还怎么和妹妹欢乐!” “就是就是,莫不如上点花茶吧,那个最解渴!” 两个中卫也是鸡贼的人,五谷酿一瓶得四两多银子,他们才不会买呢,只想喝着几十文钱的花钱,悠哉的揩油顺便监视邬谦。 眼看被姑娘嘲笑的再不花钱就招架不住了,邬谦却正好推门而出,胖妹子一边帮他系扣子一边还嘱咐他以后常来。 胖妹一脸红润,实际上是喊了半天喊累了,两位中卫还以为是邬谦功夫了得,忍不住讪笑起来。 邬谦没有发现两位中卫,两位中卫也没有发现胖妹的房中还有他们都感知不到的高手。而在青楼的一楼,一个前几天还在卖馒头今天却变成又矮又挫的龟公的男人,却在一边擦着桌子一边注视着他们所有人………… ……………… 自从那场声势浩大的为国捐款的大朝会后,朝觐之事就算定下来了,只是还没有正式向各个藩属传达同意他们来朝的旨意。 “一来得等钦天监算出朝觐举办的吉日,二来关于朝觐的花费还在确定中!”窦鼎之拱手禀告道。 距离那次大朝已经过去了两天,在御书房议事时,首辅首先报告了朝觐的事情。 楚牧知道迟迟不确定朝觐的日子,说是等钦天监确定吉日,其实是在给解决南黎南水留出时间,作为大文相对较大的藩属,如果这两个国家不来朝觐或者说不是主动上表要求来朝,朝觐办的再成功也是不成功的! “陛下,臣粗略的核算,大臣们捐出的俸禄,加上首辅大人和两位阁老另外所捐,总共大约二十三万两银子!”袁复起身拱手道。 楚牧点点头问:“整个花费大概要多少?” “回陛下,按照往年的开支,若是想办的盛大一些,只怕至少得二十五万两还得加上茶叶丝绸瓷器等,林林总总大约四十万两!”袁复停了一瞬,继续拱手道:“臣还有一点想法!” 楚牧摆摆手示意他说。 “陛下,百官忠君爱国希望为陛下出一份力,臣是大为感动,但是臣以为真让大家都捐一年俸禄只怕也不妥!我们几位内阁老臣家中还算殷实,有些官员为官不久积蓄并不多,若是捐出一年俸禄只怕……而且若真是满朝皆捐,只怕传出去百姓们会有议论,以为朝廷都穷到要考官员捐钱才能运转的份上了,这样于国不利!”袁复看似诚恳的说道。 “那次辅的意思是?” “臣以为内阁大臣、六部尚书以及京城三大营的主官就捐一年的,其他官员捐一个月俸禄就行,这事还得陛下下旨,一来显示您的仁德,二来免得有些官员家境困难又碍于面子最后还是捐了!”袁复看出皇帝没有马上答应,赶紧又说道:“陛下放心,就算如此臣也一定会为陛下筹措到足够的银两,万国来朝定然办的风风光光,绝不失我天朝体面!” 袁复这么肯定的说,楚牧脸上才泛起笑容,不过他也没有马上点头,而是问了问另外几位大臣的意见。 窦鼎之知道袁复能搞到钱,本也不想和他争这个筹款的功劳,点头赞成。 张渊知道不少清流派的官员,每个月都是等米下锅,那天是形势所迫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喊着要捐,现在只让那些官员捐一个月的,他自然是没意见。 高光义今日像是有心事,一上午连气都没叹一次。 “高阁老,高阁老!”楚牧又喊了两声。 高光义这才如梦初醒般的起身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袁复又这么有信心为他筹钱,楚牧也就愉快的接受了这个建议。 难得小朝和谐的落幕,几位阁老纷纷拱手告辞,唯有高光义一直坐在椅子上一动没动,楚牧知道这老头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便也坐在案前四平八稳的喝着茶没有离去。 等另外三位大臣走出了御书房,高光义忽然抬起头看着皇帝,颤颤巍巍的起身正了正衣冠,突然跪到了地上对楚牧行三跪九叩大礼。 高光义要感谢自己,楚牧是知道的,但没想到这老头行这么大礼,赶紧起身上前搀扶。 “阁老这是做什么啊!”楚牧搀扶起高光义。 高老头紧紧的盯着楚牧,一把抓住皇帝搀扶他的双手,道:“陛下大恩,臣没齿难忘!” “哦?朕怎么了?”楚牧故意反问道。 “今日国子监已经给小儿发来了文书,让他入国子监学习!那老祭酒是什么人,岂会随便招入我儿!臣知道这是陛下授意的!”高光义激动的说道。 几天前楚牧专门召见了老祭酒,提出让高光义的小儿子入监学习,老祭酒那个气愤啊!一连十几个“呜呼”,一会不合惯例一会监生有议,反正就是不想开这个后门。 想来也是,要是这后门好开,高光义早去开了。 不过就像对付他们朝堂三宝那个大宝一样,按制度来!制度上皇帝可以选择任何人进入国子监,所以最后楚牧一句“朕意已决!”,虽然老祭酒“呜呼”了四五句表示抗议,但最终也只能回去乖乖的准备高家老幺的入学文书。 本来事前楚牧就准备告诉高光义,但郭放舟建议他不要说,说了显得天子小家子气,这种事只管去做,要有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天子乎的境界!而且高光义这种老人精事后会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的。 果不其然,高光义一得知自己儿子突然被选入国子监,心情那个舒畅啊!一整天连气都不叹了! 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这是皇帝所为,所以小朝特意留下对楚牧表示感谢。 “臣这些年,为小儿之事伤透了脑筋,小儿并非顽劣之辈,只是时运不济乡试屡屡不中。没曾想这事陛下也知晓了,还为此费心,陛下之恩情,我高家永世不忘!”高光义说着又要磕头。 可这次楚牧就没有阻拦了,反而坐到了一边,冷冷的说了一句:“朕说过朕要倚重阁老,阁老儿子的事也就是朕的事,只是朕有些伤心啊!朕时时想着阁老,可阁老……哎!” 正文 第153章 收服人精老头 御书房并不小,在另外几位内阁大臣离开后更显得空旷,但在这空旷的室内却似乎弥漫着一丝肃然的气息。 这个气息来自于年轻的皇帝。 本来帮助了自己的小儿子,高光义心中十分感激,今日趁其他大臣离开后特意留下来向楚牧表示感谢。 却突然发现背地里帮助了自己的皇帝陛下似乎对自己并不怎么热情。 楚牧坐在一旁,当高光义第二次跪下谢恩后,没有再去搀扶甚至没有说一声“请起”,只是一脸冷漠的喝茶。 虽然是自己跪下的,但皇帝一直没吱声,高光义也不敢起来,就一直在那跪着,越跪心里越慌,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了皇帝不悦。 高光义身为内阁大臣,并不经常下跪,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已经开始有了些酸痛,眼看就跪不住了,皇帝才幽幽的开了金口。 “朕说过朕要倚重阁老你,这是真心话,所以阁老小儿子的事,朕当做是自己的事,为了他和老祭酒好一番斗法,阁老也知道老祭酒是什么人,一连十几个‘呜呼’,朕都快招架不住了,所幸最终算是把事情办了!朕自认为是对得起阁老你的!”楚牧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前方,都没有低头看高光义,这让高光义更有忐忑了。 他还注意到楚牧这段话说的,从头到尾都是以“朕”自称,而不是平常习惯的称“我”,仅仅是一个自称就让高光义感觉到了皇帝故意释放出来了距离感。 都没等高光义回话,楚牧继续又道:“朕对得起阁老,阁老对得起朕么?” 说着终于低下头望向了高光义,眼神里透着冷意,看的高光义有些发憷,眼前的皇帝好像变了个人一样,不是过去那个年轻和善的人了。 高光义何等人精,皇帝话说到这一步了,他自然是明白皇帝的意思。 之前皇帝特意单独和他深谈,向他表示善意,他自然也是当场表示效忠。但他真的全心全意的效忠么? 不,高光义并没有,除了在择选骑射师父时向楚牧推荐了田威外,他再也没有别的表现。 他还在观望!看朝堂的风向,他可不会一股脑的完全倒向并没有什么根基的年轻皇帝。 而且,虽然实际上楚牧私下只和高光义谈过,但宦海沉浮几十年的高光义可不会这么想,谁知道皇帝是不是私底下跟每一个重臣都聊过! 所以高光义便走一步看一步,在无关紧要的事情就帮皇帝说两句,到了麻烦的事情上就高挂免战牌。还一直在暗中观察每一个内阁大臣的行为,甚至还私下套过张渊的话,看皇帝有没有也私下和他谈过。 现在看来,皇帝对自己这么做好像很生气! “臣惭愧!陛下对臣如此信任,臣却人微言轻,好几次议事时想帮陛下说几句,可……”高光义一脸愁容的想辩解。 但楚牧却懒得听他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质问道:“朕还是第一次听说内阁大臣人微言轻!阁老太谦虚了,先帝把阁老选入内阁,可不是想让你这么人微言轻的吧!” 楚牧这话一说,高光义猛的一抖,脸色变得很难看。 “阁老怎么了,脸色很不好看啊!是很奇怪朕为什么会知道先帝将你选入内阁是为了制衡首辅,你也很好的完成使命,甚至每天向先帝禀报文渊阁的事……”楚牧冷笑着说道。 高光义难以置信看着楚牧,他并不知道四维门里有他的档案,本想辩驳一下这些事,但转念一想,皇帝都挑明了自己再辩驳还有什么意义呢? “或许阁老觉得内阁强势,朕无根无基也做不了什么事,甚至要做什么重要决定还得内阁附议,但也请阁老想想,内阁再强势明年开年也得内阁总辞,朕再无根无基新内阁最后也是朕来拍板!而且若是首辅大人知晓阁老和先帝的事,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楚牧突然一连串强硬的威胁,让高光义一下就懵了,眼前的皇帝似乎变了一个人,不再是过去那个可以搪塞可以糊弄的小皇帝了! 其实楚牧虽然脸色严峻,心里也是有些慌乱,他很不习惯说这些话,这么当年挑明威胁,他尴尬的手心只冒汗。可郭先生说这是必须要做的,他思考了两天也觉得非这么做不可! 高光义本来一直紧咬着牙,忽然间他松弛了,脸上表情也淡然了,回道:“哎!臣错了!陛下,您比臣想的要厉害的多,原以为陛下年轻有出身乡野,很多事不懂可以糊……”想了片刻还是说出这个不太好的词,“可以糊弄!朝局复杂,臣心中确实不想为了陛下冒然出头,辜负了陛下的厚爱!臣知罪!” 高光义第三次向楚牧磕头,磕完又道:“陛下慧眼如炬,臣的那点小心思被您看的透透的!您的意思臣也明白了!” “阁老明白就好!” “臣明日就上表请求致仕!以后请陛下多加保重!”高光义说完取下官帽放在了地上。 “啊?”楚牧本来装的很有威严,一听到致仕一下愣住了,致仕就是退休,高光义误以为楚牧挑明这些事是让他从朝廷里滚蛋。 楚牧有些滑稽的走了过去,把高光义刚取下的官帽又扣在了他的头上,说道:“阁老先别慌着回老家!朕还想再给你一次机会!” 这话说的多少有点掉漆,但高光义这时哪儿还管那些,听到皇帝还准备给自己机会,眼睛里都快放出金光了! “朕曾经说过,朕是相信你的,现在依旧如此!只是希望你不要再辜负朕了!”楚牧终于将高光义又扶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跪久了膝盖太疼,还是被皇帝的话感动,高光义一下子眼睛都红了,说道:“陛下这么说,让臣无地自容!” 楚牧笑着点了点头,依旧扶着高光义,因为他感觉这老头腿大概是彻底麻了,自己一松手老头就得摔地上去。 “阁老老成持重,大文还需要你!无论是现在,还是明年开年后!” 楚牧这话说的高光义喜出望外,本来被皇帝挑明了批评,让他以为自己仕途就将就此结束,现在皇帝却说自己可以留在内阁里,甚至明年内阁总辞后的新内阁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陛下!”高光义更加激动了,说道:“臣对天起誓,日后若是再明哲保身,不为陛下竭尽全力,天必殛之!” 楚牧欣慰的将他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道:“朕相信阁老!不过阁老也得为自己做些事情!现在朝中首辅势大,袁复有太后支持,张渊是清流的一面大旗,朕想让阁老留在内阁甚至……更进一步,也需要阁老的努力!” 更进一步?!高光义自然是捕捉到了皇帝透露的重要信息! “大家都希望指着这次朝觐为自己谋些功劳,阁老可不能坐以待毙啊!”楚牧欲言又止的说道。 高光义想了想,道:“其实臣也可以筹措一些银两来……” “不不,筹钱这事功劳已经在首辅在次辅身上了,阁老去筹来也不会有人记得!”楚牧摇了摇头说道。 高光义脸上露出难色,现在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在哪件事上出手。 这时楚牧才幽幽的说起了今日真正的目的,道:“眼下南黎南水是最麻烦的事,阁老不妨在这方面出出力!” “南黎南水?臣一向很少关注藩属之事,只怕……” “阁老没关注,朕关注了,有个想法可以同阁老聊聊,若是阁老觉得不错,此事就由阁老提出!” 楚牧将自己和郭先生商量的对付南黎南水的主意告诉了高光义,高光义听着听着频频点头,最后忍不住起身拱手道:“好主意啊!臣是真没想到陛下有这样的妙计!” “阁老觉得能行就好!朕实话实说,朕不想太过张扬,很多事不愿出头,此事就让阁老来提吧!” 高光义赶紧谢恩,他知道这是皇帝故意给自己一个立大功的机会!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今天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自己机会,自己也不能没有表示! “陛下!有一件事臣想提醒陛下,一定要多加小心!”高光义一脸严肃的说道。 “哦?什么事啊?” 高光义俯下身子,小声道:“关于几天后的经筵,张渊和礼部这次推荐您的先生,事情并不简单!请陛下一定要有所防备!” ------题外话------ 今天还是有些别的麻烦事,又写的不多!只能说声抱歉了! 正文 第154章 胖子会友 午后的阳光将大地照的火热,依旧忙碌的宫人们早已汗流浃背只能躲到高墙下的阴影处,觅得片刻阴凉。 皇帝身边的太监护卫们就没有这么好命了,他们只能苦守在烈日之下,等待着天子从御书房出来,哪怕不远处就是一片树荫,除了不着四六的小八外,也没有人敢去躲一躲。 烈日之下,即使是年轻的毛愚都快有些招架不住了,身为皇帝的贴身太监修身殿的总管,毛愚知道自己所处的位子多么来之不易,所以一直戒慎恐惧。如此暑热的天,他的着装都不敢有一丝怠慢,连里面穿的贴身内衬都系的紧紧的,现在也已经湿透贴在了他的身上。 但即使都快热的中暑了,毛愚还每隔一会儿就拿湿毛巾擦拭一遍龙撵的座椅,生怕待会皇帝陡然一坐,烫着了龙臀。 相比之下马辰龙算是好多了,自己一个人蹲在御书房屋檐下,京城并不潮湿,所以无论太阳多大,阴影处大抵是舒适的。或许是舒适过了头,小八觉得有些无聊,竟然在御书房外看起了上次楚牧给他的图画书。 小八当然知道在宫中看这种书被发现是会被严惩的,但他就是想看,这么好看的书若是只能在蹲茅房的时候看岂不是太亏了!处于叛逆期晚期的他不能跟父母叛逆,只能跟宫中繁杂的规矩叛逆一下了!而且他自恃武艺不凡百步之内有任何动静,哪怕是一只苍蝇飞都能提前感知到,有谁又能抓他的现行呢! 诚然确实没人能抓他现行,但并不代表别人不能扫他雅兴,甚至让他尴尬一番。 小八正看到精彩之处,便察觉到楚牧正走向御书房的大门,他赶紧小心翼翼的收起书,站起身来想要恭迎皇帝,却发现自己有点不方便站起来了,因为小小八好像提前站起来了…… 楚牧一脸微笑的走出御书房,彻底降服了高光义让他心情十分愉快,连往日觉得很吵的知了的鸣叫此刻听起来都觉得很悦耳。 “小八?”楚牧知道小八会在一旁的屋檐下偷懒,但一般自己走出御书房,他就过来等候自己,但此刻却不见人影。 皇帝喊了半天,小八才举着屁股捂着裆小碎步的走了过来。楚牧看着满脸通红的小八,问道:“你怎么了?” 满脸涨红的小八憋了半天,回道:“小八肚子疼!” 楚牧看了一眼,不禁冷笑道:“那你好像捂错地方了!” “小八的肚子长得跟一般人不一样,偏下一点!” 楚牧故意说道:“哦!原来你肚子都长到大腿根那去了!行了别装了,你干什么了我还能不知道!小小年纪不学好!” 小八撇了撇嘴,嘀咕道:“我还不是捡您看剩下的看!” 所幸楚牧没听到小八的话,道:“行了,别捂着了,快走吧,你看毛愚他们都热成什么样子了!” “那不好吧!”小八依旧捂着裆部,难为情的说:“我要是就这么走过去,您让公公他们情何以堪!” 楚牧听闻哈哈大笑的走向了龙撵,看着满脸涨红都依旧一丝不苟候在烈日下的毛愚,楚牧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掏出毛愚替他准备的手帕递给了毛愚,道:“擦擦吧!辛苦了!” 皇帝的这一举动让毛愚受宠若惊,一旁的小太监们都诧异的望向了皇帝。 太监宫女们辛苦是肯定的,他们就算不入宫人生也是辛苦的,除了自己的爹娘有谁会真的在乎他们的辛苦呢!在宫中当牛做马他们自己都认为是应该的,皇帝居然说了一声“辛苦了”,还掏出手帕让毛愚擦汗。 要知道即使是以仁德著称的先帝都从没关注过他们,甚至因为几次撙节宫廷用度,把他们的奉银给减了不少。 “你们这么看着朕干嘛!”楚牧察觉到了大家的眼神,被皇帝这么一说太监们又恢复了往常弯腰低头的姿势。 楚牧知道公公们是被刚才自己的话给惊到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沽名钓誉的人,这里也没有史官在场能记录下皇帝仁慈的小小事迹。他说一声辛苦,是看到为自己服务的公公们确实很辛苦,一个个满头大汗还老老实实的在大太阳下站着。 虽然贵为天子,但实际上楚牧心中从来没有等级之分,并不觉得公公们低人一等,甚至心中还有些怜悯这些残缺的人。不像前一世书上写的那样,感觉太监都是祸国殃民的坏蛋,虽然并不敢说没有坏太监,但实际上宫中大多数太监都是苦命人,在宫闱之中小心翼翼的求生存。 “天气热了,日后朕在御书房议事,你们不用一直在这傻站着,到树荫下等着么!”楚牧笑着说道。 “陛下!”毛愚赶紧上前,道:“陛下仁慈之心,奴才们感恩戴德,但规矩不能坏了!有陛下这些话,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怎么,朕说话都不好使了么?毛愚你还想否了朕的话不成!”楚牧指着终于能正常走过来的小八,道:“我一碗水端平,他每天都在躲阴凉,朕没说道过,那你们也可以,只是别太偷懒了,看见朕出来快点把龙撵抬过来就行!罢了,就这么定了,回宫吧!” 楚牧并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多么仁德的事,无非只是将心比心的想让身边的人不用那么辛苦,他决然没想到自己小小的善举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救了自己一命…… ………… 郭放舟跟小八不一样,并不住在皇宫里,白天随孟达一道入宫,晚上再回到四维门。 孟达给了他一间已经废弃了许久的小屋,不过几日便被有洁癖的他收拾的干净利落。说四维门藏龙卧虎也好,藏污纳垢也罢,总之什么稀奇古怪的人都有,还独独就是没有爱干净的人。 四维门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块净土,不少人都闻讯前来,想来看看新入门的人是何方神圣。 结果看了半天,不会武功不像探子,长得还算清秀但极其没有礼貌,连几位上卫说进屋看看,都被郭放舟口吐莲花的赶了出来,要不是四维门严禁私斗,阀门的几个冲脾气的中卫恨不得现场就给他放血弄死。 郭放舟在四维门竟敢如此嚣张,便有人猜测他肯定很有后台,果然被人看到他每天跟着孟达进进出出,大家便开始猜测他是不是孟达的私生子,但鉴于孟达的尊容实在不敢恭维,除非是跟嫦娥,否则估计很难生出郭放舟来。又有人猜测他是孟达新招来顶替小八的跟班,不过小八入门至少是大家公认的武学奇才,而这厮台阶多上几级都喘粗气,也比小八讨厌多了,大概也不是跟班。最后有极个别人猜测总督卫年纪大了,单身久了是不是口味变了…… 第二天这极个别人就被抬去神医那里疗伤去了,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武功超凡的胖子所为,此举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大家便更加相信极个别人的猜测了,只是谁也不再明说…… 月光皎洁,整个京城都逐渐安静了下来,灯火变得稀疏。但四维门里那座塔的顶楼一如既往的透出明亮。 胖子虽然长得有些油腻,但自认为还是个浪漫的人,夜深人静的时刻总是端着一杯清茶俯瞰京城,仿佛是在俯视整个人间,甚至偶尔会想赋诗一首,只是奈何死活赋不出来,最后总一一句“美啊!”结束。 不过今日胖子却没有张望京城的夜景,而是一脸微笑的看着塔下那个形单影只的郭放舟。 郭放舟上次在楚牧面前提出希望进入案阁随意查阅资料,楚牧没有点头,但孟达事后按规定允许他入案阁查阅中卫级别可以查阅的资料,但不能带出只能在案阁里看。 于是他每天从宫中归来,就先去案阁待上一个多时辰,直到管理案阁的人都要散值了才离开。今日亦是如此,直到夜深郭放舟才疲惫的从案阁出来,孟达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 郭放舟虽然不会武功,却敏锐的感受到自己被人盯着,抬头望向了塔顶,孟达有足够的时间避开,但他一动没动就那么平和的与郭放舟互望,甚至还挥了挥手打招呼,郭放舟对谁都不太友善,独独对他还算客气,虽然没有挥手但还是点了点头回应。 “哎呀呀,咱们陛下的军师还是很辛苦的么,大晚上还去案阁!”孟达幽幽的自言自语道,说着抿了一口茶,又说道:“你也很辛苦么,这么晚了还在忙!” 不知何时上卫黑面已经出现在了门口,道:“有几件事要跟总督卫说!” “哎呀呀,这里没有别人,别总督卫总督卫的!”胖子转过身直接走向了桌子边拿了一个杯子,给黑面也泡了一杯茶。 “刚才郭放舟刚才案阁出来!”黑面禀告道。 孟达点点头,指了指椅子道:“我看见了,坐下边喝茶边说吧!” 黑面坐到了桌子边,双手接过孟达递来的茶杯,道:“让一个还不清楚底细的人,这么随便进去案阁,不妥吧!” 孟达一脸微笑道:“不让他进案阁,怎么好知晓他的底细呢?” 胖子本来让郭放舟进案阁就藏了小心思,想从他查阅的资料里,寻得关于他身世的蛛丝马迹,一个有太多秘密的人在皇帝身边,胖子终归是不放心的。 虽然没有下过命令,但孟达知道黑面一定会派人在案阁里盯着。 “说吧,我们少卫最近看了些什么?”孟达笑着问道。 黑面笑了一声,这才知晓孟达早就料到自己会派人盯着郭放舟,便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道:“这三天他去了案阁四次,一共待了六个多时辰,看了七个人的档案,三十三份密档。” 孟达看着详细记录郭放舟察觉记录的纸,说道:“看来我们郭少卫很关心天下局势么,山南五国的资料看了不少啊!哦,连南水王的密档也看了,啧啧,嗯!” 孟达忽然眉头一皱,道:“戕族?好久没听到他们的事了!” “我也很奇怪,最近南黎南水不稳,他查阅山南的资料也是正常,为何会看戕族的资料!”黑面附和道。 戕族,一个生活在大文西境的古老民族,以骁勇善战著称,临渊城最早就是中土人西原人和戕人一起修建的,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临渊城就是属于戕族的。 “他会不会是戕人?”黑面疑问道。 孟达摇了摇头,说道:“不像,戕人壮硕肤黑,你看郭少卫像么?再说了,戕人到了成年就会纹面,郭少卫那张小白脸上可不像曾经被纹过的样子。” “也有可能是戕人和边民结合所生,否则他为何会查阅戕人的资料,这么多年他们和大文都没有往来了!” 孟达不置可否沉默了片刻,说道:“咱们这位郭少卫心思可多了,谁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盯着吧!那些是什么?” “这是南水那边刚传回来的情报,王扇和小鹅好像接上头了!”黑面将余下的文书也递给了孟达,又道:“小鹅回报,南黎世子和南水王子在两国交接的山上密会,共同商议如何对付我们大文,说是准备拿西原当筹码来制衡我们,只是不知他们是虚张声势还是真和西原有接触!” 孟达的脸色暗淡了下来,每次听到西原他的心情就不好,而此刻尤其不好。 因为稍早前,百业曾来禀告过,他在民间的情报网发现了一个西原高手进入了大文,前几天更是在京城露面,百业为求保险亲自跟监,发现西原高手已经转向去了南方。 现在想来这个西原高手是不是就是往南黎或者南水,和两国接触去了呢! “看来南边最近要弄出点动静了,此事明日得向陛下禀报!咱们得提前做些准备了!”孟达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难怪你提前把王扇派过去了,你是有预感了么?”黑面问道。 “哎呀呀,你太高看我了,我是被那财迷逼得没办法了,才派她去的!”忽然孟达脸上露出了冷峻的表情,道:“不过在一个有异心的南黎那摆一个心狠手辣的王扇,终归是不会错的!” “还有一件事,已经查到首辅是把诺切送到南兴的庄子里去了!而且……”黑面即使带着面具,也能看到他眼神里的不安。 “蒋弈也在那?”孟达这么一问,更让黑面惊讶。 “你已经知道蒋弈现在是首辅的人了?” 孟达笑了笑,道:“不要这么惊讶么!我也是刚知道!哎呀呀,这局面越来越乱了!” 胖子知道首辅在和西原接触,虽然这事他早就知道,但现在突然南黎南水也和西原接上头了,这就让他开始有些疑惑,这几件事到底是不是孤立的,还是也有联系! 孟达嘴角突然扬起,看着黑面问道:“你说我要不要去会一会老友?” 黑面惊得站了起来,道:“你要去见蒋弈?” 正文 第155章 次辅的信仰 朕都登基了,到底跟谁接头正文卷第155章次辅的信仰月色逐渐朦胧,喧嚣的京城也稍稍的安静了些,不同于一般的地方,京师是永远不会完全沉静的,即使深夜也有匆匆的步伐和忙碌的背影。 普通的百姓都望子成龙,希望家中能出个在衙门里当官的,地方官员则不少希望能到京城任职,好像做了京官似乎就能飞黄腾达一般。 殊不知京官大不易。 且不说京师繁华,衣食住行无所不贵,不少低级别的官员常常入不敷出。就算混成了三品以上的大员,虽然衣食大概无忧,但心累啊! 天下的事最后都要归拢到京城六部内阁来,哪件事处理起来都不容易,既要按规定办还要看人情办,有时还不见得办的下来,有时办下来让一个贵人满意了,另一个贵人却不爽了。 有些看似不大的事,说不定就引起了哪位重臣的不快,犯了宫中哪位贵人的忌讳,自己都浑然不知,以后被整都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看似风光的官员们实则每日劳心劳力,人前显贵人后冷暖自知…… 就像这大晚上的,白天在衙门忙了一天的礼部尚书郑义和工部尚书汪琦,回到家里匆匆吃了一口饭,都来不及打一个舒坦的嗝,就换上便衣坐上破旧的马车又出门了。 着急忙慌了半天,最后却在次辅袁复的家中干坐着,一坐就是半个时辰,次辅大人连面都没露。郑义和汪琦心中自是不悦,但又能如何呢?官大一级压死人,袁复本来就提防他们俩,要是表现出不满来,别看都是北派的人,次辅照样会背后下刀子。 “两位大人稍后,阁老有些要事,处理完了马上就来!”袁复的管家一边给两位尚书泡茶,一边稍稍的解释一下。 郑义还算老实笑了笑也没做声,汪琦稍微年轻一些气性也大,虽然没有太过分,但还是忍不住的“哼”了一声。 有些局外人眼中,似乎朝堂就跟三国一般,一个派系一个国,互相明争暗斗。 实则不然! 诚然朝廷中是有派系的,而且已经存在了很多年,但派系实际上是个很松散的联盟,更不是铁板一块,不要以为大小官员们真的会心悦诚服的听从派系头头的指挥,大家都是为了利益而暂时结合,谁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就像现在的袁复,他真是处理重要的事么?不是晾着两位尚书么? 反正袁复自认为自己是在处理很重要的事! 他在念经! 在袁府的后花园里,有一座不大的木屋,除了袁复严禁任何人进入,那是属于他的禅房,他的一片净土! 不大的禅房里,除了一尊木雕的佛像外没有任何别的东西,既没有蜡烛也没有香炉,连方便跪拜的蒲团都没有。 在袁复的心中,佛是神圣的,什么香火蜡烛那都是世俗人对佛的玷污,难道佛需要通过这些才能了解信徒的虔诚么?而自己对佛一片真诚,跪拜又岂能膝下垫着蒲团呢! 袁复一边默默的念诵经文,一边凝视着佛像,虽然这尊佛雕的很丑,若是在西原雕出这么丑的佛像决然是会被处死的,但袁复并不在意,他认为雕的不错,反正就是他雕的,按他心目中佛该有的样子雕的。 即使有时候他也会觉得雕的是不是有点丑,但随即自我安慰:佛心灵是美的! 若佛真的存在,大概会很欣慰,在中土这片土地上,居然有这么位高权重的人信仰着他。 大文虽然不让西原前来传教,但并不禁止佛教,要知道前几朝皆奉佛教为国教,在中土还是有不少人信佛的。但读书人一般都是鄙视佛家,若是那个读书人信佛被发现了,一定会成为众人耻笑的对象。 所以多年来,袁复一直小心谨慎,生怕别人发现了他的秘密。虽然从没有那条律令说过为官者不能信佛,但显而易见的若是被人发现他信佛,会立马被弹劾到海枯石烂。 但真的没人知道袁复的小秘密么? 不,四维门早就发现了,永平帝当然也知道,但从没有责备过他,甚至一直都装作不知道。 因为袁复对大文是忠诚的!虽然信佛,但他对于自称佛门正宗的西原没有一丝感情,甚至心中还十分厌恶。更对于西原称佛在为佛的转世嗤之以鼻! 佛怎么可能转世成西原人? 佛就是佛,是同太祖一样神圣的存在! 袁复念诵完,虔诚的对着并不美观的佛像磕了三个头,也没有起身依旧在凝视着佛。 他每天都会这么静静的和佛对视一会,总觉得会得到一点佛的启示。 尤其在现在这种乱局当中,他尤其需要佛的启示。 众所周知,袁复是太后的人,是北派的领袖。 但他真的忠于太后么? 在他看来他充其量是尊重太后,根本谈不上什么忠诚,大概太后也知道这点。 所以当时大议新君之时,西门言君对郑义和汪琦都有所交代,对自己则是一个字都没透露! 一想起这两个对自己位置虎视眈眈的同僚,袁复也是一肚子气,自己明明才是北派当之无愧的领袖,结果这两个人一直不老实,经常背着自己去找太后,甚至在北派内培养自己的势力。 今日早早的叫他们来府中晾着,也是为了小小的释以惩戒,让他们心里有点数,别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老爷!”门外等候了许久的管家,听到念诵经文的声音结束了才敢小声的通报,“两位尚书已经恭候多时了!” “嗯!”袁复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老爷,说那位也快到了!”管家又说道。 袁复这才站起身来,对着佛像鞠了一躬才转身离去。 片刻之后,袁复便拱着手走进正堂,道:“抱歉抱歉,内阁有些急件需要处理!让二位久等了!” 别看刚才郑义和汪琦都等的有些不耐烦,真看见次辅了,脸上又笑的跟笑一样。 “哎呀,次辅大人辛苦了,我们不着急的!” “阁老得注意身体啊!为国操劳了!” 袁复笑着道:“哎,年纪大了,能干一天是一天,大文日后还得靠你们啊!” 三个同一派系的高官虚情假意的对视大笑起来。 “老爷,到了!”管家走来通报。 “好好,二位快随我去迎接一下吧!”袁复说着就跟郑义汪琦走向了大门。 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了袁府的大门口,袁府的下人皆鞠躬以待,但马车上的人却没有下来的意思。 直到袁复和两位尚书走出大门,车夫转身对着车厢里小声说了几句。 郑义和汪琦两个人直接越过了袁复,快步到了马车边,亦是恭敬的鞠躬问候。 反倒是袁复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他不会随便丢了次辅的身价,走到车边才幽幽的拱手说了一句:“我们等候多时了!” ------题外话------ 又得抱歉了,写到了一个半干不尬的地方,连准备写的内容一半都没写到!今天本来有足够的时间的,结果写到一半得知某位亲戚的母亲过世,按照习俗无论如何得去看看,只能再次抱歉了! 7017k 正文 第156章 大家一致认为陛下得出丑 袁府的下人们只知道有贵客前来,所以看见马车便恭敬的鞠躬,哪知次辅大人和两位尚书竟然亲自出门相迎,大家都吓了一跳。 这来的得是多尊贵的人啊! 好几个下人都忍不住抬起头偷偷注视着马车,想看看来者到底是何方神圣,难道是传说中貌若天仙的太后亲自驾临? 可惜让他们失望了,从马车上下来的不过是一个穿着粗布便衣的老者。次辅大人为何要对这么一个老者这么客气? 因为来者是太后最为心腹的太监秦坤。 “罪过罪过,还让几位大人亲自相迎!”秦坤一下马车就赶紧弯腰拱手。 郑义和汪琦笑容满面拱手还礼,袁复倒是没有弯腰的意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他骨子里终归是读书人,跟公公点头哈腰他是不会干的,即使秦坤一向对人还算和和气气。 没一会儿,四人便走进了袁府正堂,汪琦心眼多故意放慢了脚步拖在最后。 郑义一直笑嘻嘻的跟在秦坤身旁,好像这是他家似的,伸手一请道:“公公快请坐!” 本来只是想拍一下秦坤的马屁,但拍完就发现袁复白了自己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僭越了。 而且中堂只有一张太师椅,他这一请很容易让人误会是请秦坤坐上去了,秦坤要是去坐了,那岂不是堂堂正一品的次辅大人在自己家还得坐在客座上? 郑义一下就笑不出来了,扭头发现汪琦这才悠悠的走过来,这小子真鸡贼,之前就发现这问题了,故意拖在后面装傻。 本来袁复都没多想,郑义这一请却让他都有些尴尬。 秦坤倒是一直保持着微笑,弯腰拱手道:“有几位大人在,老奴岂敢上坐!”看到袁复脸上有些尴尬,还走过去扶着袁复坐在了中堂的太师椅上。 扶完次辅又去请郑义和汪琦落座,三人互相请了半天,才算是都坐了下来。 就为一个座次都折腾了半天,还让自己尴尬不已,郑义也是心累! 或许是为了赶快让刚才的尴尬过去,袁复刚吩咐完管家上茶,便问道:“秦公公,这么晚了,是太后有什么旨意么?” 一般来说西门言君有什么事都是让秦坤带她转达,毕竟外臣出入后宫不太方便,今日下午已经临散值了,坤德宫突然传来话说晚上有事要和袁复商量,让他叫上郑义和汪琦。 把北派最重要的三个人都叫上,自然是有重要的事要商议。 秦坤在宫中多年,虽然是西门言君最为信任的人,但从没有飞扬跋扈过,他和曹春正一般,一向都是与人为善而且身段很低。 即使是袁复发问,他也恭敬的站了起来回答,结果他一站起来郑义和汪琦也站了起来。 袁复叹了口气,也是服了这俩马屁精,道:“公公,二位大人都坐下,这不是宫中不必讲那么多礼节,说事要紧!” 郑义和汪琦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坐了下来,秦坤虽然也坐下了,但也就坐了椅子的边边,挺直的身板,道:“回次辅大人的话,太后让我前来首先是转告您,银两的事临海那边已经来信,保证没有问题,太后说您让陛下下旨不用百官的捐银,这事做的很对!这次既然出面揽了筹款的事,就不能让首辅大人抢了首功!” 袁复听闻赶紧起身,结果他一起来那俩又站起来了,秦坤也不得不站起来。 袁复也懒得再说,你们喜欢站就站吧,拱手对着皇宫的方向道:“朝觐之事事关国威,太后深明大义,臣一定竭尽全力,不负太后期望!” 说完他就坐下了,郑义和汪琦互相看了一眼才缓缓的坐下。 秦坤继续拱手道:“第二件事,也是太后今日找来三位主要的事,就是明日的经筵!” 袁复听到经筵二字眉毛微微一抖,他知道这次的经筵太后大概是要搞事情的。 很多人以为皇帝读书就是找个先生给他每天上课,其实不然。皇帝的学习主要是以经筵为主,而经筵作为帝王为讲论经史而特设的御前讲席,每逢大经筵几乎是满朝一半官员都要出席。 而大文以文立国,更是对经筵十分重视,大经筵不光讲学,主要以辩论为主,就重大学术或者国政问题展开辩论。 皇帝在场不仅是要听各方辩论,还得参与辩论,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按照传统你皇帝不想参与都不行,因为大臣在经筵时可以向皇帝提出问题,甚至与皇帝对辨。 当然大文历史上也只有太祖这么坦坦荡荡外加肚子里墨水足,敢让大臣随便发问。其他的皇帝学问再好,也好不过满朝科举的学霸们,所以一般虽然按传统参与,但真碰到棘手的问题就装傻,虽然也出现过几个没眼力价的非逼着皇帝问的情况,但大多数的情况下大家看到皇帝为难也就找台阶让皇帝下了。 因为很多大臣最终的目的,是通过大经筵上的表现,被皇帝关注,能够被选为小经筵的讲读官,不像大经筵一个月只有两次,逢冬夏还要休息两个月,小经筵是日讲,是每一天都要进行的讲学。当了讲读官便能日日接近皇帝,一来有助于向皇帝传递自己的思想和政治主张,二来也容易成为皇帝的近臣,日后仕途自然蒸蒸日上。 但这次楚牧的第一次大经筵,显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秦坤接着说道:“这是陛下第一次经筵,太后十分重视!陛下年轻,之前在楚汉道一直以务农为生,没读过几天书!” 楚牧原主确实是没什么文化,小时候家里穷念不起书,后来意外救了黎阳郡主后,永平帝曾下旨免其税赏其银,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入县学读书,结果读了一个多月他就受不了主动辍学了! “故而这次经筵十分重要,太后碍于礼制不便亲自出席,明日只有劳烦三位大人了!”秦坤说着对袁复微微鞠了一躬。 郑义和汪琦赶紧起身表态。 “请公公转告太后,明日臣一定竭尽全力!”汪琦道。 郑义也拱手说道:“请太后放心,臣已经按太后的意思做了准备,明日经筵一定会如太后所愿!” 袁复却坐在太师椅上默不作声,脸上甚至还有一丝晦暗。他知晓太后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过去两年她在永平帝的默许下,深度的介入了朝政,自认为有驾驭朝政的能力。 权力是最有诱惑的,即使是女人一旦品尝到了权力的滋味,亦难以自拔!已经习惯了参与朝政的太后,又怎么会甘于枯坐坤德宫呢! 而楚牧登基后,太后几次尝试挑战首辅,介入朝政的运作,皆无功而返。虽然可以借助袁复和北派在朝中发挥自己的影响力,但袁复知道,这样并不能让太后满足,而且她也知道如果楚牧皇位坐稳当了,只怕现在还依附于她的北派只怕迟早会离她而去。更遑论太后心中一直有垂帘的心思。 虽然西门言君从来没有明说过,但袁复知道太后想要垂帘。曾经有一次太后召见袁复,曾问过他现在的读书人怎么看待《梦中五千年》里的吕雉武曌和刘娥…… 袁复知道,太后有垂帘的心思,只是现在新皇帝已经成年,她实在不好开这个口,但她决然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 否则又怎么会想在经筵时,让皇帝出丑呢! 这次太后的意思就是经筵时,假借辩论向皇帝发问,要问的皇帝哑口无言,问的皇帝惊慌失措,让他没有学识的一面完全展示在百官面前。 朝堂的氛围是微妙的,别看现在满朝文武现在似乎已经接受了楚牧是真龙天子,但只要皇帝的无知展露出来,就会有大臣开始质疑这样的人如何能治理天下。太后不会指望这一次就会产生什么特别大的震动,她只需要在百官的心中埋下一颗对皇帝质疑的小小种子,日后还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这颗种子迟早会深根发芽,到了那时现在似乎完全没有可能的太后临朝,说不定就会成为水到渠成的事。 所以明天的经筵很重要,明面上是礼部推荐的人和张渊举荐的人辩论,但实际上是冲着楚牧去的,要的就是年轻的皇帝出丑! 袁复对于年轻的皇帝并没有什么感情可言,甚至非要说他也是更感谢太后一些,毕竟他成为次辅这一步是太后在背后发力才完成的。但袁复并不认同太后这次的做法,所以他默不作声。 秦坤看了一眼袁复,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袁复的沉默也是太后预见到了的!西门言君心中早就知道袁复并不是完全服从于她,所以当年她在建议次辅人选时并不光推荐了袁复,但永平帝选择了袁复。西门言君只是让袁复以为是她一手主导了他的上位…… “太后说,有三位达人在,她是放心的!只是现在有一些变化!”秦坤笑着说道。 “哦!太后改主意了?”汪琦问道。 “是有一些改变,太后的意思是,经筵时一开始还是要好好的辩,让陛下知晓学问的重要,日后有向学之心,但……”秦坤看了一眼袁复,又继续道:“但最后还是不能让陛下难堪,有损天子的颜面!” 秦坤这一说把三位重臣也搞蒙了,到底是要玩命的辩让皇帝出丑还是要保护我方皇帝? 秦坤看出三人的疑惑,又道:“老奴说了,一开始还是要好好的辩,但是最后么,毕竟陛下还是得选小经筵的讲读官,而且张阁老推荐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关键时刻也得帮陛下顶一顶!” 袁复有些明了太后的意图了,问道:“礼部知道张阁老推荐的谁么?” ………… 或许是被人背后说了坏话,初夏的晚上并不冷,但站在一元大街上的张渊却打了一个大喷嚏。 站在一旁的管家赶紧前来询问张渊要不要上轿子里坐一会,但被他拒绝了。 他在等一个重要的人,若是上轿子怕是有失尊重。 张渊作为清流派的领袖,一向不喜欢私下官员聚会更别说花天酒地了,每逢散值便直接回家,晚上很少出门。 但今天晚上他出门了,不光出门还在一元大街上罚站了很久,只为等待明日经筵他推荐的官员。 虽然一向不喜欢西门言君,但张渊和她一样重视明日的经筵,甚至同样准备让皇帝在经筵上出出丑。 但不同于太后是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张渊准备让皇帝出丑是为了让皇帝能够反躬自省,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好好向学亲近贤良,日后做一个勤政的好皇帝! 张渊本来也不想这么狠,但楚牧登记以来的表现一直让他不满意,准确的说皇帝几乎毫无表现!人家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更遑论皇帝了,继位了总得有个施政蓝图吧!就连永平帝当年登基都搞了减税裁军,不说干的对不对,起码这是永平帝的一个态度! 可他楚牧呢?每天坐在御书房连内阁报告的事都没个态度,从不发表自己的看法,更别说自己有什么施政计划了!当初他张渊怕乡野出身的皇帝一上台就胡来,所以提出皇帝做重大决定需要内阁附议。现在想来,自己纯属多虑了,楚牧别说胡来了,根本就不来! 所以张渊想了半天,必须要让皇帝觉醒,经筵是一个不能错过的机会,一定要让皇帝经筵一把,永生难忘!让他明天有醍醐灌顶如梦初醒的感觉! 正所谓响鼓要用重锤!所以张渊为皇帝找了一把重锤,要好好的砸一砸楚牧! 张渊知道自己可能会得罪皇帝,但他这么多年哪个皇帝没得罪过!这次大不了再得罪一次,直接出杀手锏,把天下最重的锤举起卯起来砸楚牧,要是楚牧悔悟之心,不光愿意被砸还把这把重锤收好,让他成为小经筵的讲读官,那张渊就算被贬到天涯海角也值了! 而现在他就是再等那最重的锤! 明月当空,街上的行人已经寥寥,四周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忽然,前方传来“哒哒哒”的声响。 张渊知道哒哒的驴蹄声,不是过客,是归来的重锤——陈家杨!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朕都登基了,到底跟谁接头更新,第156章大家一致认为陛下得出丑免费阅读。https:// 正文 第157章 淡定奔赴鸿门宴 驴蹄踏在一元大街的青砖上打出清脆的“哒哒哒”的声音。 每哒一声,张渊的心就跟着颤抖一下,即使自己是位高权重的内阁大臣,远远的看着陈家杨的身影,他还是忍不住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很明显陈家杨曾经给张渊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曾几何时,张渊是大文第一诤臣,朝堂首席开炮师,历代皇帝的眼中钉,直到陈家杨横空出世,将以上头衔全数笑纳! 张渊一向直言敢谏,但说实话心中其实还有些发憷,为何当年武宗发兵山南,张渊拦马进谏还拉上了窦鼎之和高光义,就是因为他心中还有点怕,三个人一起上他才有底气。 而陈家杨不同,只要是他认为不对的事,根本不拉人壮胆直接自己上了,为官以来就以单枪匹马以下克上而闻名,当知县告知府,当知府参督道,入京为官上怼皇帝下斥内阁,就没有他不敢上的事!xxc0m 逐渐的大家都忘了张渊曾经是张大炮,只记得朝中有个陈大宝!跟陈家杨比起来,张渊就是个温柔的老头。 三年前永平帝重伤,满朝尽知陈家杨入内阁慷慨激昂的要求英王监国,还殴打首辅未遂,大家不知道的是陈家杨在挽袖子准备动手前,不光和窦鼎之吵了半天,还把唉声叹气的高光义和态度不够坚决的张渊也给骂了。张渊被骂的应接不暇,都没反应过来怎么辩解,就看见陈家杨怒气冲冲的奔着首辅去了,堂堂强硬的清流派领袖沦落到只能去拉架,左眼都被误伤打肿了,还得苦口婆心的劝陈家杨冷静…… 忆往昔,想起这祖宗就愁!但这次为了国家,为了好好鞭策年轻的皇帝,张渊一咬牙还是把陈家杨给召回京城了。 按理说将他从南兴县召回京城,甚至运作让他在经筵上亮相,陈家杨该感谢张渊才对,谁曾想张渊给陈家杨去的第一封信,被陈家杨原件退回还附带了一封指责的纸条。 原来张渊已经让礼部去走程序了,自己就给陈家杨去了一封信让他准备一下,陈家杨看后十分不满,既然吏部的文还没下,你凭什么以私人名义提前告诉我!堂堂内阁大臣竟然公私不分…… 正直的让张渊能让张渊都自我反省,大文也就这祖宗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陈家杨,张渊心中不免对皇帝都感到抱歉,“陛下对不住了,臣也不想这么狠的!” 陈家杨早就看到了等在路边的张渊,但依旧牵着小毛驴不紧不慢的走着,时隔三年再次来京,他没有一丝惆怅,看见内阁大臣等着自己,他也没有一点激动,淡定到张渊已经笑着走了过来,陈家杨只是微微点头致意,就走了! 看见陈家杨就这么与自己擦身而过,张渊都懵了!他是没认出来我么? “陈知县!”张渊转身追了过去。 陈家杨这才停下脚步,回道:“张大人有什么事么?” “你认出我了啊?”张渊疑惑的问道。 “在下老远就看见张大人了,您有什么事么?”陈家杨反问道。 这一问把张渊给整不会了,我把你召回京城,在这等你半天,你心里没点数么? 看张渊不接茬,陈家杨拱手道:“若没什么事,下官便先走了,还得找客栈呢!” 陈家杨一向为官清廉,虽然这些年俸禄也不算少,但考虑到这么多年驴都买了不少,也没攒下什么银子,当年在朝任左都御史也没钱置办一处房产一直是租房,所以这次来京还得想找个客栈安顿。 看见陈家杨真的转身就要走,完全没想和自己多说什么,张渊赶紧喊住他:“陈知县且慢!” “张大人,到底有何贵干!” 张渊长叹一口气泛起笑脸道:“老夫知道你今日返京,特意在此等候!” “有劳大人惦念了!在下甚为感激!先走了!”陈家杨毫无灵魂的表示感谢后有准备走。 “陈知县!!!老夫话还没说完!再此等候是有些话要交代于你!”张渊也是服了,这厮是真不把自己当回事啊。 陈家杨这才又停下脚步,道:“有事大人就直说,在下还着急找客栈,时候越晚住店就越贵,下官没那么多银子!” 若是别人这么说,张渊一定会认为这是借口,还是个很烂的借口,但陈家杨这么说,他信! “这样,寒舍还有两间空屋,若是不嫌弃,今晚就住我那,正好方便咱们聊聊!”张渊也不想和他在纠缠了,一个眼神示意管家快去拿驴上驮的行李。 “大人好意,在下感激!只是不知道大人要和在下聊什么,公事还是私事!”陈家杨一脸严肃的问道。 “哦,不要紧张,只是说说明日经筵之事,老夫有些事情想交代一下!” 陈家杨一把就拉住正要拿行李的管家,道:“不要动!”转身对张渊道:“大人,恕我直言,要我住您家中,却聊的是公事,不妥!” “陈知县别误会,老夫只是想说一下明日需要注意些什么,绝不涉及公事!”张渊解释道。 “那也不妥,经筵之事大人一直在操办,我要是住在大人家,就算没聊公事,也会引人猜疑!我还住客栈去,先走了!” 说完陈家杨转身又要走,张渊也是不爽了,直接喊道:“正所谓清者自清,陈知县过去一向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只要自己行得正便可,怎么现在也变成这样了!难道以后说话做事,不再只问赤心,也要顾忌天下的议论了么!” 陈家杨听闻停下了脚步,沉默了片刻,转身拱手道:“大人一番话,家杨惭愧!太祖曾言‘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是家杨错了!” 看到陈家杨一脸真诚,张渊满意的点了点头。陈家杨这人虽然又臭又硬,但只要是自己做错了,也绝不会因为抹不开面子死不承认,只要是别人说的有道理的,他心中认可便会马上承认! “读书人为官者大多贪图虚名,把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事情虽小陈知县却能自省,贤哉!老夫没有看错人!”张渊欣慰的笑了,又道:“罢了,时候不早了,随老夫回家吧!” “在下不敢再推辞,只问大人一句话!”陈家杨严肃的问道。 “陈知县放心,老夫绝对不说公事!” “大人误会了,在下只是想问问贵府可有我这小驴能吃的东西么?” 张渊哈哈大笑,道:“哈哈,我把我今晚的饭让给它吃,行了吧!”说着就拉着陈家杨往前走。 陈家杨也不再推辞,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不好吧,小驴能吃这么油的东西么?”……… ………… 旭日初升,但天上不时飘过几片乌云,一大早就给人一种闷热的感觉。 今日虽不是大朝,但因为有新皇帝第一次的经筵,不少大臣早早的就来到午门外等候。 同朝为官,不少人见面有说有笑,但也有不少人神情凝重的站在那里,因为他们知道待会的经筵不仅仅只是一场普通的讲学,决然是一场暗藏风雨的大戏。 但很快,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官员们就笑不出来了,他们也察觉到了不对,全都诧异的望向了刚来的张渊,但不是老头今天着装有什么特别,只是因为他身边站了一个许久未见的陈家杨。 就在大家注意到他的时候,一片乌云飘来完全阻挡了红日,不少还不知实情的官员,就隐隐觉得有点不对了。在场谁人不知陈家杨的大名,张渊把他给带来了,傻子都知道待会的经筵有好戏看了。 窦鼎之站在百官的最前列,经人提醒也望向了陈家杨,首辅大人看见昔日准备殴打自己的故人,脸上没有一丝波动。这个朝堂里没什么事情能瞒过首辅的眼睛,他早就知道张渊召回了陈家杨,可其实可以阻止,但他没有这么做。他也知道太后那边想搞事情,甚至知道昨晚袁复家中的聚会,但他依旧没有什么动作。 窦鼎之自然是不会像那些年轻的清流官员一般,都跑过去跟陈家杨打招呼了。首辅大人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望向了阴晴不定的太空,心中暗想“有些事陛下还是得经历,希望陛下能安然度过!” 楚牧自然是不知道窦鼎之对自己的期许,此刻的他刚刚起床,正在用早膳。 因为经筵今日的小朝改在下午进行,他有了充足的时间享用一顿丰盛但已经被小八吃了一大半的早餐。 整个修身殿也只有楚牧和小八在那没心没肺的胡吃海塞,其他的人都是一脸愁容,连一贯看起来老神在在的郭放舟脸上都满是焦虑。 “不对!这事不简单!”郭放舟背着手在修身殿走来走去,刚刚他随孟达一起入宫,孟达见着楚牧才报告了昨晚袁府的聚会和陈家杨夜宿张渊家的事。 郭放舟一听就察觉不对,之前楚牧也没跟他强调过经筵之事,但孟达这么一报告,他便猜到今天的经筵这两边的人要搞事情! “此事不妙!他们今天是要让陛下难堪!”郭放舟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说道。 楚牧一脸无所谓的道:“先生想多了吧!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敢这么干么?” “陛下不可轻视,我是不知道张渊为了今日,把陈家杨都给弄回来了!这事绝对不简单!陛下得小心!”郭放舟少见的有些慌乱,又道:“近几天都在想朝觐的事,没想到他们在暗地里布置了经筵的局!” “也不算暗地里吧,之前郑义和张阁老都有向朕说过!”楚牧轻飘飘的说道。 “啊!陛下都知道!知道陈家杨也要来么?”郭放舟疑惑的问道。 楚牧点了点头。 郭放舟有一种骂人的冲动,看到楚牧身上的龙袍算是忍住了,道:“不行,今日这鸿门宴去不得!陛下可找个借口,将经筵推迟几日!” “不好吧!”楚牧站起身来,道:“大家都要进宫了,这个时候说推迟怕是不好吧!而且先生怎么知道这一定是鸿门宴呢?再说了刘邦去了鸿门宴,不也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么?” 看着楚牧一脸风轻云淡,郭放舟生出一种毫无道理的想法,难道这皇帝已经有了准备,可以去对付那一群豺狼虎豹?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朕都登基了,到底跟谁接头更新,第157章淡定奔赴鸿门宴免费阅读。https:// 正文 第158章 出其不意的换人 大文以文立国,自然对于文化方面的事情都极其重视,皇帝的学习更是重中之重。以致于大经筵还有一套完整复杂礼仪。 楚牧原以为只是去参加一个君臣集体学习大会,万万没想到自己还得沐浴更衣。 本来吃完 此章节正在https://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https://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https://,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 https:// 作为捕蛇者,许应一直老老实实勤恳本分,直到这一天,他捉到一条不一样的蛇……三月初一,神州大地,处处香火袅袅,守护着各个村落、乡镇、城郭、州郡的神像纷纷苏醒,享受黎民百姓的祭祀。然而,从这一天开始,天下已乱。本书又名《九九六修仙》《零零七也修真》《内卷》《卷到死》《谁tm也别想飞升》《好坑》《坑大坑深》《扶我起来》《三十五岁那年,我的福报来了》及《许大妖王现形记》等! https:// 生命恶魔、规律恶魔、知识恶魔、命运恶魔、战争恶魔……当种种诡异的力量入侵,世界从此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端。有人奉其为神明,作为代言人行走在大地之上。有人选择在猩红的夜晚,饮上一杯烈酒,举起了手里的猎枪。。 洪主https:// 万里深海埋藏着千年隐秘,荒虚外神灵窥视人族九州,深山海域间妖魔掀起天灾浩劫。但,大江东去,洗不尽英雄血。武者持刃,护山河万里。仙人驭剑,战九天星河。自六千年前成阳大帝起兵,这天下便是我人族天下,大乾帝国的扬州,一个叫东河县的地方,名为‘云洪’的少年,刚看完了这一期的《九州仙魔》————短暂双开,三百多万字的《寒天帝》即将完结。 https:// 十万年前,人族在仙魔大陆发展到巅峰时期,共有九大圣地,分别掌控着九大传承天书,一场突如其来的天地巨变,仙魔大陆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天崩地裂,生灵涂炭,其中以人族损失最为惨重,七大圣地覆灭,传承从此断绝,九大天书仅存其二。少年凌风,腾空出世,杀神魔,逆九天,战六道轮回,带领人族重回巅峰,执掌鸿蒙大道。 https:// 国之将亡,必有乱世妖孽,国之将亡,必有济世真人 https:// 山河千里写伏尸,乾坤百年描恶虎。天地至公如无情,我有赤心一颗,以巡天。——————欢迎来到,情何以甚的仙侠世界。——————赤心营:https:// https:// 半妖少年,得妖族圣典,化天狼吞月养女鬼为仆,变朱雀焚天煮海,立白虎大杀四方,修神龙纵横天海,成鲲鹏展翅九天,吞噬天地,身化万妖,统三千世界,战诸天万主,开宇宙洪荒,立不朽道基,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千万字经验老作者执笔,以两本畅销玄幻大作练笔打磨沉淀的玄幻恢宏之作,燃爆你的青春热血是妖魔更可怕还是人心?当弱小成为原罪,当公正被扭曲,当无人为正义而论,修我妖魔剑,杀出乾朗天!你可以善良,但是必须带有自己的锋芒!当无人为正义而论,若无人愿意为公义而言,那么,我愿成妖为魔杀出朗朗乾坤,左胸这颗纠结 https:// 【双大佬双宠打脸爽文】秦家从小被拐走的女儿找回来了。听说乡下女儿长相丑陋,行为粗鄙,连给她妹妹秦瑶提鞋都不够资格。亲生父母:瑶瑶是妹妹,你多让着她一些。校草哥哥:我只认瑶瑶一个妹妹。幼年未婚夫:我心里只有瑶瑶,土包子滚远点!秦烟:?给你们脸了?*隐形大佬秦烟表示她只想做个朴实无华,岁月静好的普通人。奈何理想很美好,实力狂打脸。黑粉:漂亮无脑,花瓶一个!隔天,有人爆出秦烟入学一周的全科目满分试卷。黑粉:只会读死书,没人和她做朋友!隔天,某高级晚宴上,一群普通人跪舔都没资格的超级大佬排队跟秦烟献殷勤。黑粉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朕都登基了,到底跟谁接头更新,第158章出其不意的换人免费阅读。https:// 正文 第159章 赵宋制夷之策 文华殿内因为工部尚书汪琦出乎意料的杀入经筵的战局而风云突变,而殿外画风却迥然不同。 殿外的十几名宫廷乐师皆瞪大了眼望向站在屋檐下的小八,倒不是因为小八长得好看,而是因为小八身边站了一个全身四维门制服还带着面具的男人。 四维门名满天下,但真见过四维门之人的没几个,即使是常常出入宫廷的乐师亦是如此,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四维门的人,他们哪儿能不好奇。 小八身边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郭放舟,除了在四维门和修身殿他都是全套四维门制服,毕竟京城有不少人认识他,他可不想自己在皇帝身边的事暴露。一般来说他是不会在皇宫里瞎晃悠的,以免被宫中故人发现。 但今日为了楚牧,他不得不冒险前来。 “我说的都记下了吧!”郭放舟嘱咐着身旁的小八。 小八一脸为难,小声道:“这样不好吧!我们四维门可不让干涉朝政!” 要不是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郭放舟真的很想骂小八两句,强忍着怒气道:“你懂什么叫干涉朝政么?只是让你听听殿内的情况,跟干涉朝政有何关系!” “还是不好吧,偷听这种事总感觉不是好事!” 郭放舟没好气的道:“你们四维门不就是干这个的么!” 小八想了想感觉郭放舟说的好像也对,不过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说道:“等等,你现在不也是四维门的么?” 郭放舟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制服,道:“行,我们四维门就是干这个的,行了吧!” “不不,小八不是这个意思!现在的问题是,你也是四维门的人,而且只是个少卫,我也是四维门的人,但我是上卫啊!那为什么你老是对我咋咋呼呼的?”小八说着忽然觉得自己有了底气。 对啊!俺是上卫,你是少卫,你为什么老是对我下命令!你又不是鸮勇扇战那几个妖魔鬼怪,在小八面前装什么人物啊! 按级别郭放舟确实比小八低,但他显然不会顺着小八的思路来,说道:“现在陛下危急时刻,你还在这讲什么上卫少卫,若是因为你让陛下在殿内失了面子,就不怕总督卫罚你么!再说了,刚才陛下怎么说的,是不是让你配合我?” 小八点了点头,来的路上郭放舟与楚牧耳语半天,楚牧沉思片刻后确实让小八待会听郭放舟的。 “是你上卫大,还是陛下的口谕大?” 小八懵懵的答道:“陛下的口谕大!” “陛下让你听我的,那是你上卫大,还是我大?” 小八懵懵的答道:“你大!” “你要是不听我的,就是违抗圣旨,那可是杀头的大罪,你想被斩首示众么?” 小八猛摇脑袋道:“不想,小八还要留着脑袋吃火烧呢!” “所以呢?”郭放舟冷冷的问道。 “小八全听郭少卫的!”小八一脸惶恐的说道,就差给郭放舟鞠躬了。 “很好,记住我的话,待会你就偷听殿内的情况,一句一句的复述给我听,若是有人向陛下发问,我会想好答案再由你传音给陛下,明白了么?”这便是郭放舟想好的计策,他知道楚牧没读过几天书,而殿内藏龙卧虎哪个不是曾经苦读十几年的学霸,待会这群各怀鬼胎的人想让楚牧出点丑不要太容易。 虽然看起来不太像,但既然孟达敢把小八派来保护皇帝,那小八自然是武功不凡,偷听一下文华殿内的情况应该不在话下。 但小八脸上却依旧一副为难的样子,发动感知偷听他倒是无所谓,但待会真要是需要传音给皇帝,那就有点麻烦了! 倒不是隔着几十丈小八这音传不过去,按他的修为就是百丈之外,都能一字不差的传音,只是传音是需要策动真气的,若是几步之遥小八有信心能压住气息,但现在距离楚牧有点远,中间还隔了一堵墙,想要准确传音必然得动用不少的真气,真气小八有的是,只是怕稍微动静大了,把宫中那只要命的鸮给招来了! 小八一脸愁容,身旁的郭放舟虽然想出了应对之策,但面具遮挡的脸上也是一副阴沉。 要论奇谋妙策,郭放舟自信天下没几个比他还擅长,可经筵比的是肚子里的墨水,郭放舟虽然自命不凡但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文华殿内除了楚牧,哪个不是万里挑一从科举中脱颖而出的,虽然他可以通过传音帮皇帝,但前提是他得答得上来啊! 不过已经这个时候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里面应该已经开始了,听吧!”郭放舟对小八点了点头。 小八收起了平时松散的样子,严肃的闭上眼开始探知文华殿内的声音,过了片刻,他突然说道:“赵宋制夷之策!” 郭放舟问道:“什么赵宋制夷之策,谁说的?” 小八依旧闭着眼睛道:“今日经筵的辩题——赵宋制夷之策!” ………… 郑义在文华殿内高声宣布了今日经筵所论之题——赵宋制夷之策! 在中土这片土地上,并非如楚牧前世那般,几千年文化一直传承不断。中土之人代代繁衍,但文化却数次的中断,每一朝不光取代了前朝的统治,还摧毁了之前朝代的文化根基,尤其是前朝大乌,也就是现在的乌萨人入主中土之后,烧书籍停科举废礼乐,强推乌萨落后愚昧的文化,甚至还干过毁坏农田强令百姓游猎的蠢事! 以致于到了太祖降世的时候,中土之人只知道历史上有过圣人,但圣人所留之著作只剩只言片语,甚至连圣人叫什么圣人是哪个时候的人,都已经搞不清楚了。 所以楚牧之前查看前朝的史书,发现记录几百年历史的书居然只有几百页,其中还有不少是后人猜测推理补充的。 直到太祖建立大文,以文立国大兴文教,中土之人才慢慢恢复过去文化的繁荣。而太祖那本《梦中五千年》便成为当世最重要的典籍(反正当时也没有什么典籍)。 因为很多人看不懂《梦中五千年》中的故事,太祖还专门讲解了五千年的文化背景,比如什么叫儒家什么是道家,以致于现在大文公认的圣人便是孔子和老子,读书人读得也是《小论语》和《道德残经》。(亦是太祖所著,因为太祖也不是什么都能记下,论语和道德经都不是完整版,所以太祖起名《小论语》《道德残经》) 当然世上最为重要的典籍首推《梦中五千年》,无论是私塾上课还是科举考试,都以五千年历史为主,同样的,宫廷经筵一般也是以《梦中五千年》为主。 之前高光义已经私下汇报过,经筵的题目基本上都是从《梦中五千年》里出,所以参加经筵楚牧并不慌张。 别的自己不行,上下五千年我还能没有你们大文人知道的多! 楚牧从小喜欢历史,对历史还是颇为自信的。 但楚牧还是过去乐观的,他是喜欢历史没错,但在场的官员们曾经都是抱着《梦中五千年》废寝忘食的学,他是兴趣所知,而百官当年是指着这本书通过科举出人头地。真要比起来,还不知道谁历史好呢! 正文 第160章 经筵激辩 “赵宋制夷之策!好!大宋北方先有契丹再有女真后来蒙古强势崛起,西北还有党项为患,三百二十年制夷有得有失,这个题目好,值得一论!”楚牧对于礼部选题很满意。 张渊和袁复倒是有些惊讶,虽然五千年的大致历史,在大文妇孺皆知,但真正了解的还是读书人,楚牧竟然一听题,目就将契丹女真蒙古和党项这些对于寻常人来说陌生的名字吐口而出,让这两位内阁大臣顿时有种错觉,难道皇帝陛下之前好好读过书? “四位认为赵宋制夷之策如何?”楚牧看着礼部选出的四位讲读官问道。 陈家杨不等另外三人直接站了出来,拱手道:“回陛下的话,臣以为赵宋制夷之策大错特错!” “哦?何出此言?”楚牧问道。 “相比汉唐,赵宋对外软弱,名曰给予岁币实则奉上供银以求平安,然国之安定岂是金银可换,赵宋以岁币事夷狄,到头来先被女真破东京俘二帝,后被蒙古南下断三百年基业,末帝崖山一跃而绝宗嗣。赵宋制夷之策岂非大错特错!”陈家杨慷慨而言,越说越气愤,实际上宋朝是他最喜欢的朝代,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很难讨厌宋朝,但对于赵宋屡屡被夷狄欺辱以致国破山河碎,他又无比的愤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慨。 张维听完亦拱手道:“臣也觉得赵宋制夷之策有错!刚才陈大人的说法,我深以为然。而且以为赵宋制夷还另有大错!” “还有何错?”楚牧饶有兴致的问道。 “是非不分,不合道义!燕云十六州,自古汉人地,宋朝太祖太宗对于收复故土念兹在兹,而故土未复,真宗竟与契丹议和,岂有是非?堂堂中原正统与夷狄结为兄弟之国,岂合道义!而后女真崛起,俘获徽钦二帝占据半壁河山,南宋不思复仇收复故土,竟然又与女真议和,更向女真称臣,国之大耻莫此为甚!”张维说的也是慷慨激昂。 在场的清流派官员听得脸上都露出愤慨的样子,甚至有年轻官员忍不住喊道:“张大人说的对,国之持莫此为甚!” 按理来说身为首辅,窦鼎之应该出言制止官员们的呱噪,实际上以他的威望大概咳两声,大家都会心领神会的闭嘴,但窦鼎之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回头看了看在场官员们此刻的反应。 其实今日经筵之辩题,正是窦鼎之选定的,他私下与西原联络,心中亦是担忧,所以想借着经筵拿赵宋制夷为题,来看看百官对于议和的态度。 就目前来看,很显然清流们大概都对与夷狄议和持反对态度,甚至是鄙夷这种做法,而其他各派的官员态度不一,总的来说赞同刚才陈家杨和张维论点的官员应该有一多半,这让窦鼎之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陈大人和张侍郎的话,说的在理!”汪琦突然站了出来。 楚牧有些讶异,你小子不按套路出牌啊,你怎么也站出来认同啊,这还辩个鬼啊!不是辩论么,你当这是赵宋对外政策批评大会啊! 不过汪琦马上话锋一转,又道:“但也有混肴视听之处!” “还请尚书大人赐教!”陈家杨一脸严肃的拱手道。 “刚才你说赵宋对夷狄奉上岁币,最后却被夷狄所灭,来证明赵宋制夷之策大错!那请问陈知县,赵宋对契丹奉岁币,东京是被契丹攻破的么?” 陈家杨摇了摇头。 “那再请问,而后赵宋又对女真奉岁币,最后是女真逼得陆秀夫抱着幼帝崖山一跃的么?”汪琦又问道。 陈家杨又摇了摇头。 “如此说来,北宋没有亡于与之议和的契丹,南宋也没有亡于与之议和的女真,更莫说《梦中五千年》里说的很清楚,与契丹议和,宋辽百年无战事,边民得以休养,百姓得以安居。岂可说赵宋制夷大错特错呢!”汪琦看着陈家杨问道。 还没等陈家杨反驳,汪琦又说道:“陈知县刚才第一句话,便说相比于汉唐,赵宋对外软弱!那请问陈知县,汉朝与匈奴和亲,将昭君送至塞外为何?唐朝与吐蕃和亲,将公主送到高原又是为何?赵宋奉之金银丢人,汉唐献出女人就光荣了?” 陈家杨当即反驳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觉得匈奴吐蕃不是夷狄?”汪琦咄咄逼人的连连发问。 “匈奴吐蕃自然也是夷狄,只是汉唐和亲只是一时之策,要知汉朝也曾多次对匈奴用兵,甚至……” 不等陈家杨说完,汪琦就打断了他,道:“难道北宋没有对契丹用兵?南宋没有北伐以图收复故土?” “但汉朝数次出兵塞外,以致匈奴元气大伤!” “元气大伤?那日后怎么还有五胡乱华之事!而被陈知县所不耻的赵宋却联手女真灭了契丹,从此世上再也不见耶律郎,又与蒙古南北夹击灭了女真,完颜一族有何在?” 文华殿外,小八复述着经筵的情况,因为两方以来我往,小八复述的都有些来不及了。 郭放舟听着经筵的情况,不禁有些佩服汪琦,不愧是状元出身,辩才一流,从一开始就没有去论证赵宋制夷是对的,而是对着陈家杨和张维的话的漏洞进行攻击。毕竟宋朝对外那些事在大文都被骂了上百年了,想要论证宋朝做得对何其难也。 “那尚书大人是觉得宋朝与夷狄议和,是符合道义的了?”张维察觉出汪琦不是来正论,而是抓住自己和陈家杨的漏洞攻击,他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汪琦并不慌乱,回道:“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文景休养数十载,才有汉武破虏事。我并不认为议和是符合道义的,但当是时,经唐末五代百年之乱,赵宋初立两帝奋斗几十年才终结十国混乱,长年用兵已经国力疲敝,而契丹已立国势正旺,早有南下饮马之心。难道明知贼之盛,还要大动干戈与之消耗么?议和不合道义,那穷尽民力而硬战强敌以致死伤无数就合道义了?” 楚牧听汪琦的话觉得说的在理,不禁微微的点了点头。 陈家杨在一旁看见,一下就不爽了,拱手道:“臣见陛下听汪尚书之言频频点头,莫非陛下也认为赵宋与夷狄议和是对的?” 楚牧猛地被一问有些惊讶。这鳖孙,朕一句话没说,这火怎么烧到朕身上来了。 “朕只是觉得汪尚书所说的有些地方是在理的,所以……” 陈家杨不依不饶的道:“汪尚书刚才诸多诡辩,都说学以致用,知史以为鉴镜。陛下若是觉得赵宋制夷没错,难道我大文日后也可与西原议和不成?” 陈家杨一激动直接把火烧到了楚牧身上,还牵扯到了西原这个大文最敌视的国家。一时间百官皆望向了皇帝。 尤其是窦鼎之蹙眉凝视着年轻的天子,他还没将私下联络西原的事禀告上去,心中也是拿不准楚牧对于西原的态度。 殿外的小八突然眼睛一亮,说道:“还真被你猜中了,他们开始问陛下了!” 郭放舟沉默了片刻,道:“你就这么传音给陛下……” 正文 第161章 知县敢问朕就敢答 一时间整个文华殿都安静了下来,连高光义的一声叹息都能让所有人听到。 高光义老早就知道张渊那边准备借经筵搞事情,甚至为此将朝堂大宝都召了回来,所以几天前就私下提醒过楚牧,但皇帝好似并不在意。 哎,皇帝还是太年轻,不了解朝堂的险恶,现在好了吧,被陈家杨问住了吧! 不过平心而论,今日的经筵即使是宦海沉浮几十年的高光义也觉得吊诡。张渊一派想借着经筵敲打陛下,他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北派今日也有动作,甚至把汪琦都派出来了。 往常经筵虽然经常辩论,但都是就事论事,引经据典的侃侃而谈,而今日两边一上来就大开大合的杠上了,完全不是就事论事的辩论,而是针锋相对的互相攻击。 最奇怪的是今日的辩题,往日经筵的题目一般是偏抽象的,诸如什么论无为而治或者论百家争鸣什么的,今日却是偏时政的辩赵宋制夷之策,赵宋制夷自从《梦中五千年》传世以来,一直在读书人圈子里争论不休,大体上都是批评宋朝软弱的。 在几十年前这个辩题倒没什么,那个时候不会有人把赵宋联想到当朝。但永平帝在位时,对外着墨很少甚至屡屡退让,民间早就有人暗讽永平帝是赵官家了,而现如今大文周边形势十分微妙,新君第一次经筵竟然就讨论这么敏感的问题,高光义觉得这是有人在试水温! 高光义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几位内阁大臣,有本事试这个水温的只可能是他们! 窦鼎之已经察觉到了高光义的眼神,他自然是没有任何反应,脸上平淡如水。 所幸高光义现在也没时间管这个,耽误之急先解皇帝之围! 大经筵虽然一般会指定几位主要的讲读官,但毕竟百官到场也不是完全来当看客的,也是可以发言的。高光义看着楚牧被问的有些为难,在考虑要不要站出来帮皇帝解围。 之所以要考虑,是楚牧曾经告诫他,不要让人察觉他们两人的关系。而在旁人看来,过去遇事只会唉声叹气的高光义,突然跳出来帮皇帝,怎么想都觉得有问题,更别说身边这三个人精了。 楚牧沉默了半天,陈家杨却不管皇帝是不是为难,继续追问:“陛下如何看待赵宋制夷?真的觉得和夷狄议和也无不可么?” 在场百官其实跟年轻的皇帝接触不多,难得的机会,都想听听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水平或者说是个什么路数的人,故而皆屏息而待。 看到陈家杨一下把火引到了皇帝身上,本来咄咄逼人的汪琦却默默地退后了,虽然太后的意思是适当的让楚牧出出丑,但汪琦何其精明,让他去怼陈家杨没问题,让他去得罪皇帝,他才不会那么傻呢! 倒是刚才一直插不上话的李术急于表现,傻不拉几的上前指责陈家杨道:“陈家杨大胆!陛下不言你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是何居心!陛下或许是对赵宋故事还不熟悉,你却屡屡追问,到底想干什么!” “李侍郎此言差矣!陛下明明知晓契丹女真,怎么能说陛下不知赵宋故事!太祖当年明言,经筵以论明道,君臣皆可畅言互相讨教,我请问陛下有何不可!”陈家杨反驳道。 “对啊!陈知县只是请教陛下,李侍郎何必上纲上线!” “大经筵本来就是论道,请教陛下有何不可?” 几位清流派的官员纷纷为陈家杨说话,北派官员也不甘示弱反击。 “陛下不想说非逼着问,陈家杨居心拨测!” “就是,陈家杨辩不过汪尚书,就冲陛下发问,这算什么能耐!” 一时间两派官员互相争论了起来,文华殿乱成一团。 窦鼎之一直没有吭声,就是想趁机听听楚牧到底是怎么想的,哪知楚牧迟迟不开金口,百官却吵成一团,他也只能站出来咳了两声。 但现在这么乱,谁能听得见首辅的咳嗽,窦鼎之有些不悦的喊道:“肃静!宫中喧哗成何体统!” 张渊也不想这么乱下去,这么一吵万一待会皇帝直接拍拍屁股走了就不好办了,也喊道:“大家都肃静!” 两位阁老的威严很快让争论声平静了下来。 窦鼎之一脸严肃的走到中间,望着刚才声音最大的几个官员,似是要严厉训斥一番。 可还没等首辅大人开骂,沉默半天的皇帝却终于张嘴了:“朕啊,年少家贫,虽喜欢看书但迫于生计,所学不多,既然陈知县问起,朕就随便说说!” 楚牧这么一说,张渊袁复都有些惊讶,这没读什么书的皇帝还真要说啊!面对满朝饱学之士,这乡野来的年轻人还真有勇气! 楚牧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耳边突然想起了小八的声音,微微一笑如同复读机一般的照着说道:“陈知县问朕怎么看赵宋制夷?朕觉得赵宋制夷之策还是不错的!” 皇帝这话一出,在场的官员皆瞪大了眼,万万没想到皇帝会认可被大家广为批判的赵宋与夷狄议和。 倒是窦鼎之眯着眼若有所思的望着一脸轻松的皇帝。 “刚才汪琦说的很对,宋与契丹议和,但宋没有亡于契丹,反而契丹之亡有宋的功劳。南宋与女真议和,但南宋也没有亡于女真,同样的女真之亡也有南宋的原因!不是么?梦中五千年写的很明白,即使与契丹议和,宋朝历代官家依旧对燕云十六州念兹在兹,宋徽宗一听说女真崛起,便决定讨伐契丹,与党项议和,但百年间赵宋什么时候停止过对西北用兵?与女真绍兴和议后,难道南宋没有再北伐过?所以议和本身只是权宜之计!”楚牧因为边听边说,所以说的很慢。 陈家杨当即反驳道:“堂堂中原正统,即使是权宜之计,也不该和夷狄议和!有失天朝颜面!” 楚牧听闻叹了口气拖延了会时间,等待着小八传音而来。 “那请问陈知县,何为天朝体面?是秦皇那样的体面还是汉武那样的体面?”楚牧跟着传音一字一句的问道,连语调都都透着郭放舟那种贱贱的感觉。 现在陈家杨变的沉默了起来,因为皇帝这个问题很难回答,秦皇北筑长城南击百越、汉武扬鞭屡破匈奴说起来都是大扬国威的事,但梦中五千年里,太祖写的很明白,无论是秦皇还是汉武时期,百姓生活困顿民不聊生,所以秦皇一死遍地烽火,汉武临终轮台罪己。这么想来,这两朝国都快没了,还谈什么颜面! 陈家杨沉默了,但郭放舟没有停下的意思…… 正文 第162章 陛下的王牌 “梦中五千年中,论百姓安居乐业,论文化之昌盛,论政治之开明,哪朝能与赵宋相提并论?岂可言赵宋丢了天朝体面?北宋哪位皇帝不曾筹谋夺取燕云,南宋哪个官家不想北伐收复故土,只是面对强敌,暂时议和再寻办法。朕说的可有错?” 在场百官一时间有些懵了,不是说皇帝没怎么看过书么,怎么赵宋的事这么清楚,一句一个梦中五千年的,难道他还通读过《梦中五千年》? 高光义松了一口气,看来陛下虽然面子上不在意,下去还是做了准备的。他抚着胡须对着陛下微微点头,余光却扫到了一旁满脸涨红的张渊。 张渊本意是通过经筵让皇帝认识到学习的重要性,他的想象中经筵时楚牧应该跟听天书一般,方才知道天下之大历史经纬之广。现在看来皇帝肚子里有货啊!但他更生气了,因为这货不对啊! 大文的天子怎么能认可赵官家的软弱,赞同大宋与夷狄议和!这还不如楚牧没文化跟一张白纸一样呢!一张白纸,他张渊还可好好雕琢,现在一看,这白纸上已经满是涂鸦了! 不远处的汪琦是一点没想到楚牧能说出这些话,更没想到皇帝竟然认可议和这种事,既然如此他便可以不让皇帝出丑,照样达到太后的意图了。 “陛下所言甚是!诚如陛下所言,赵宋之功业远在汉唐之上,与夷狄议和虽背负骂名,实则为长远之计!陛下真知灼见,臣甚为佩服!”汪琦拱手称赞道。 ………… 殿外小八一会感知一会传音已经有些疲惫了,但还是一字不差的将汪琦的话转述了一遍。 郭放舟听闻冷冷一笑道:“这个吊人!阴险至极!” 郭放舟一听便知,汪琦在偷换概念,楚牧之前从来也没说过宋比汉唐更伟大,但他故意说成这样,还明言楚牧对议和的肯定,这是栽赃啊! 西门言君想借着经筵让楚牧无知的一面展露无疑,但刚才郭放舟通过传音帮楚牧应对,让西门的原计划大概很难实现了。这汪琦算是真卑鄙,直接偷换概念,说楚牧支持议和认可宋朝超越汉唐,这事要传出去,必定会引发争议,那效果比楚牧无知的伤害只怕更大。 “准备继续传音!”郭放舟想出怎么应对,脸上微微一笑。 小八却是一脸疲惫,道:“还来啊!小八都累了,这很耗体力的!” 他也不是装的,传音对他来说不是事,但要一边传音一边十分精准的控制真气的输出,以免被鸮所察觉,这就真的很辛苦了。 “再坚持一会!晚上让陛下请你吃全驴宴!”郭放舟拍了拍上司马上卫的肩膀,说道:“开始吧!” ………… 即使郭放舟不说,楚牧也觉得一脸坏笑的汪琦居心不良。 “朕可没说朕认可议和!”楚牧冷冷的看着汪琦说道。 汪琦一下就笑不出来了,问道:“陛下刚才不是说赵宋制夷之策没错么!” “是啊!朕说的是赵宋议和不错,没说议和没错!议和不是问题之关键,关键在于当时之天时地利人和!赵宋初立,十国还存,契丹势大,好不容易花了几十年才大致一统天下,在高粱河也与契丹动过手知道深浅,更遑论西北党项蠢蠢欲动,又失长城屏障,天时地利皆不在宋的一边,与契丹议和便不算有错,强行硬拼才是愚蠢之举!”楚牧瞪着眼说道。 在场的清流派官员刚才因为皇帝的话大为不满,可又一听皇帝这么说,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陛下这么一说看来也不是软弱之人啊! 张渊虽然也松了一口气,但心中还是不满,他认为楚牧这是玩两面手法,在制夷之策上不该是这么似是而非的态度! “陛下!”张渊站了出来,拱手问道:“今日经筵辩的是赵宋制夷之策,可现在说的是越来越远!刚才陈知县说的很对,学史是为了鉴今。如今大文四周夷狄亦是蠢蠢欲动,西原屡次挑衅,陛下觉得如今制夷可用赵宋当年之策么?” 窦鼎之蹙眉望着自己这位老冤家,没想到这老家伙直接把话题转到了现实的情况,真是不嫌事大! 袁复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语,他比汪琦还精,领了太后的任务却想让别人去开罪皇帝,只是事情发展完全超乎了预期。他本来和张渊想的一样,楚牧恐怕被问的会哑口无言,无知的一面在百官面前展露无疑。没曾想,朝堂大宝敢逼问,皇帝还真回答了,还答得陈家杨和百官都大吃一惊。袁复已经有些疑惑了,这年轻的皇帝难道过去一直是扮猪吃老虎,其实满肚子的墨水?若真是这样,那他更不能轻举妄动了。 只是并非所有人都像袁复那般稳重,不少年轻的官员纷纷站出来,跟张渊一样开始追问皇帝。 “张阁老问的好,几十年来西原越来越嚣张,屡犯我境,陛下以为该战该和?” “何止西原,山南的南黎南水也是蠢蠢欲动,恐演党项故事!不可不防啊!” ………… 大家一连串的问题,让楚牧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不用郭放舟提醒他也知道,这事扯到现实上来,尤其是谈到西原和山南绝不可轻易表态。 在殿外的郭放舟也是蹙眉沉思该如何应对,这糟老头子张渊坏得很!过去就觉得他讨嫌,想不到过了好几年还是讨嫌如昨,竟然在经筵上把西原的事挑出来了! 哼!你做初一我就做十五,郭放舟冷笑一声,他已经想出了应对之法,准确的说是耍无赖之法。 过去张渊最喜欢高喊仁义道德,说不过别人就扯大义。你不是喜欢扯大义么,我把大大义搬出来对付你! 在大文,太祖就是最大的大义!最高的仁义道德! “传音给陛下!”郭放舟自信的说道:“对于西原,朕不知是否该用赵宋制夷之策,但觉得可用太祖对西原之法!” 郭放舟的思路很明确,搬出太祖压人!太祖当年不也没有对乌萨斩尽杀绝,对西原也是适可而止么!你不管问我什么,我就说可仿效太祖当年的办法,你能奈我何?张渊这辈子是厉害,但再厉害他也不敢质疑太祖,要知道太祖在大文是神一般的存在,张渊要是敢质疑太祖,明天清流派外加陈家杨都得上书参他! 本来郭放舟的招没有问题,但实践中还是出了点问题,他刚说了两句还没等小八传音给楚牧,文华殿内,因为感觉皇帝被追问的有些难堪,窦鼎之身为首辅自然得出来掩护一下天子。 于是窦鼎之给司礼官递了一个眼色,司礼官心领神会的道:“未免陛下疲劳百官辛苦,稍事休息,奏乐!” 大经筵礼仪是很周全的,连中途稍事休息都得奏乐。得了命令殿外的宫廷乐师赶紧拿起乐器就开始吹拉弹锤。 尤其是敲大鼓的,离小八本就不远,一锤子下去,小八脑中“duang”的一声,继而耳边响起震天的乐曲。 “快传音给陛下啊!”郭放舟催促道。 小八点点头,他也想集中精力传音,可架不住旁边太吵了,一脸无辜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来者?” “我说……” “duang!” 郭放舟刚张嘴,旁边又是一锤子,他都忘了刚才他要说什么…… ………… 等了许久,小八的声音都没出现,楚牧就一直蹙眉坐在御座上。 本来司礼官宣布中场休息了,外面也奏乐了,大家便该散去该喝水喝水该小解小解。 可已经问到了关键问题,张渊开弓可没有回头箭。 “为何突然奏乐!没看见老夫正在请教陛下么!”张渊不悦的喊道。 司礼官也不敢得罪张渊,小声道:“是看大人们累了……” “老夫不累!要休息,等陛下回答了臣的问题再休息!”张渊就站在楚牧面前看着楚牧。 汪琦不想直接对楚牧发难,但却背地里对着北派的官员递了眼色,让大家不要出去就这么站在原地。 司礼官一看大多数官员都一动不动,他也为难的说道:“大人您不累,可陛下或许累了啊!要问待会再问么!” 张渊才不搭理他,过去又不是没有过,皇帝碰到麻烦的问题,直接中场休息时就闪人了,只派个太监回来宣布散会。今天已经到这一步了,可不能让楚牧跑了! “陛下!臣斗胆请陛下回答,如今是否可用赵宋制夷之策?”张渊一脸正气的大声问道。 楚牧抬头看着百官都注视着自己,知道不回答是很难对付过去了。一瞬间,面露难色的脸上忽然浮现出笑容。 一开始高光义提醒楚牧时,他就知道这次经筵不简单,之所以没有和郭放舟商量,是因为他觉得不需要商量,他知道怎么应对!甚至可以说楚牧比谁都期待这次经筵,当上了皇帝看了很多资料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并非一无所有,相反的,自己有一张独一无二的王牌! 他一直在想,这张王牌什么时候掀开最合适,直到他得知了这次经筵,他确信这是他掀牌的最佳时刻! “也罢,既然阁老都不累,就先不休息!”楚牧笑着说道。 司礼官赶紧出去招呼乐师们停止奏乐,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百官皆注目望着一脸轻松的楚牧。 “阁老问现在是否该有赵宋制夷之策,朕登基未久,还没有想过!不过朕觉得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不过是汉唐还是明清,制夷皆有其策,不用说专门用谁的策略,谁更符合现在的情况,就用谁的!今日说的是赵宋,明朝和清朝制夷也有良策啊!不是么?”楚牧故意轻松的说道。 但说完文华殿内的所有人感觉都不轻松,尤其是最前排的四位内阁大臣,皆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陛下,您……您……您刚才说什么?明清有制夷良策?”张渊问的都结巴了。 一向老成持重的窦鼎之都控制不住,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问道:“陛下您知道明朝和清朝?” 文华殿外,小八复述完楚牧的话脸上满是疑问。 “明清是什么东西?现在时兴把清明反过来说么?”小八自言自语道。 一旁的郭放舟已经惊得呆在了原地,他简直不敢相信,明清两个字居然会从楚牧嘴里说出来…… 正文 第163章 残缺的《梦中五千年》 明清是什么? 楚牧自然是知道的。 但小八不知道,大文的普通的老百姓也不知道。 因为太祖的《梦中五千年》只写到了元朝末年! 众所周知太祖曾经说过年少时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醒来后将梦中故事写了下来,便是《梦中五千年》。 但老百姓一直深信不疑的是另一个故事——太祖自幼家贫,每日上山砍柴贴补家用,一日上山途中因缘际会救下一条幻化成蛇的神龙,神龙感恩太祖搭救,便驮着太祖去往天境,整整在那里待了五千年。 回到人间后,苦于中土文脉已断史卷尽缺,世人无文可学无史可鉴,便将天境五千年见闻写下,以教化世人! 《梦中五千年》问世后,被无数读书人奉为经典,加之又是太祖所著,自然成为大文最为推崇的经典。 但人们还是发现了一个问题! 《梦中五千年》写的没有五千年啊!还差几百年啊! 说来在当时还因为此发生了不少趣事。其实《梦中五千年》刊印没多久,便有学究发现了这个问题,只是当时这本书已经被神化了,谁也不敢去质疑这本神书。 也有读书人请教过当时研究五千年的权威,权威们当然也不知为什么差几百年,只能故弄玄虚的说:“觉得差几百年说明你们还没读懂《梦中五千年》,什么时候读的够五千年了,才算是读懂了此书!” 可这个世上终究是有像陈家杨那样较真的人,一次太祖南巡时,一位读《梦中五千年》都读秃了的书生,多年来因为这个问题里都快魔障了,鼓起勇气拦住御驾,冒着砍头的风险向原作者也就是太祖请教,怎么读才能读出来五千年。 太祖听闻不光没怪罪这位秃书生,还很坦然的承认不是大家没读懂,是还有几百年自己没写完! 从此过去解读五千年的专家权威就成了过街老鼠…… 原来太祖来到这个世上后,苦于自己也没有什么金手指和超能力,加之正逢乱世也没有什么好的出头门路。酷爱历史的他便凭着记忆,将上下五千年写了出来,一开始想当做小说刊印出来,可当时的中土文脉都断了,哪有正经人看书。 太祖穷的都快当裤子了,一个巧合发现茶楼还没有说书先生,便去茶楼说上下五千年,不想一炮而红!可惜生逢乱世,命运弄人,本来已经衣食无忧的太祖因为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犯罪被连坐,无奈之下只得逃跑落草为寇,哪知因缘际会成了起义军首领推翻大乌,建立了大文帝国。当了皇帝苦于中土文脉已断,便将当年自己准备当小说发表的上下五千年找了出来,命名以《梦中五千年》而刊印全国。 因为当年写的时候实在是太穷了,写到元朝末年实在是没钱买纸了,所以《梦中五千年》只写到了那里。后来起义建国处理如麻的国政,太祖一直没时间补完残缺的五千年历史,到了晚年尤其是碰到那位秃书生后,他感到还是有必要将五千年的历史全部写完。 可奈何朝花夕拾殊为不易,不像当年年少动笔《梦中五千年》的时候,前世的记忆清晰可见,来到这个世上已经五十多年,年近七十的太祖的脑中前世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了,几次想要下笔却发现拔笔四顾心茫然,曾把自己关在御书房一个下午,结果只憋出来朱元璋三个字!最后只能遗憾的放弃了续写的计划。 不过正式的续写虽然失败了,但太祖依然留下了很多关于五千年缺失部分的线索,比如他曾很明确的说过元朝并不是五千年的终点,其后还有明朝清朝…… 所以大文普通人都以为五千年到元朝为止,但很多读书人尤其是在朝为官者,都知道元朝后面还有明清。更知道太祖在临终前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人生在世白马过隙,朕此生无憾矣!我知天下人皆遗憾五千年之残缺,哎!世上大抵还会有人梦到那五千年的兴衰,明清的事就留待那人来说吧!” 其实太祖这么说无非是宽慰世人之心,也是宽慰自己,希望这个世上真的还会出现一个知晓五千年事的人。只不过上百年过去了,能说清楚明清事的人还不曾出现。 直到刚才,从楚牧的嘴里,百官听到了久违的“明清”二字,而且说的那么平常。 “陛陛……下,您刚才说什么了?是说明清二字了么?”张渊脸上早已没了刚才追问皇帝时的严肃,现在满脸的惊诧之色。 楚牧看着百官跟看怪物似的看着自己,也有些尴尬,一脸无辜的说道:“是啊,怎么了?” 窦鼎之是最快从震惊中抽离的人,一脸严肃的走到御座前,蹙眉问道:“陛下您难道知晓明清之事?” 楚牧呆呆的点了点头,问了一句很可笑的话:“知道啊!你们不知道么?” 皇帝这话一说,文华殿内一瞬间就沸腾了。 “还真知道明朝和清朝啊!” “陛下难道也做过天境的梦?” “不对,陛下是跟太祖一样去过天境!” “陛下是不是就是太祖所说的那个人!” 四位内阁大臣也顾不上去维持现场秩序了,他们也需要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 窦鼎之还算清醒,凝视着假装懵懂什么都不知道的楚牧,此事非同小可,一定得问清楚。 “陛下,您说您知道明清之事,请问您是如何得知?”窦鼎之拱手问道。 面对首辅的问题,楚牧恰如其分的表现出了一定的窘迫,用犹豫的口吻说道:“也不好说真的知道,小时候听说过《梦中五千年》,一直没有看过。入宫后闲来无事,便找人寻来日夜翻看,可能是人家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整天看这书琢磨五千年的事,昨晚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长到朕都以为那才是真实的人间!” 张渊一脸疑惑的问道:“陛下昨晚梦到了什么?” “梦到了三皇五帝到春秋,秦亡汉兴到隋唐,宋元纷乱到明清!”楚牧依旧是一脸淡定的表情,看到众人奇异的眼神,又问道:“怎么了,这不都是《梦中五千年》的事么!朕只是白天琢磨多了,所以晚上才梦到这些!” 袁复痴痴的望着楚牧,好似平常望着他家那尊佛像一般,呆呆的说道:“可陛下,《梦中五千年》里可没有明清啊!” “啊?什么意思,没有明清?”楚牧一脸惊讶的问道。 人生在世全靠演技,作为一个已经把《梦中五千年》翻烂的人,楚牧表演算是很出色的,此刻的惊讶之情展现的恰如其分。 正文 第164章 你说做梦就做梦啊!得验 在大文,如果是有钱人家,夜生活还算是丰富的,吃喝嫖赌怎么都能舒适的度过漫漫长夜。 但宫廷的生活则单调的多,楚牧虽贵为天子,但一天黑也发愁,能干嘛呢? 自己身上还中着毒,不能近女色。和小八聊天,又经常能把自己聊无语了。 想来想去只有看书,于是他每天晚上除了看某些不良图鉴,就是看《梦中五千年》,权当是缅怀自己的前世。 再厚的书也经不住天天看,还不到一个月,楚牧就把《梦中五千年》看完了。除了发现太祖经常夹带私活,把一些历史给改了外,还发现李正给自己找的这本五千年不对,便让毛愚再去找一本完整版来。 结果毛愚说《梦中五千年》就是写到元朝为止,楚牧原先以为是这个小太监没文化,又去找孟达要来一些资料,才确定原来太祖真没写完五千年的事啊! 而且太祖还明确的说过五千年还没写的部分是明清,更留下安慰自己的预言,说日后会出现同样梦见五千年历史的人…… 那不正好就是我么! 太祖年老之后不记得了明清什么情况了,我刚穿越来,我记得啊! 于是楚牧就决定找个合适的时机,“无意”中对百官透露自己也是梦见过五千年的…… 而今日的经筵正是他选择的绝佳时机! “啊!”楚牧继续自己的表演,道:“次辅你说什么,《梦中五千年》里没写明清,不会吧!” 袁复一脸崇敬的望着楚牧,真切的回道:“陛下明鉴,太祖的《梦中五千年》里真没有明清啊!” 楚牧马上假装起尴尬来,道:“这……那书朕还没看完呢!原来没有明清啊!看来朕是做了一个怪梦了!” “不!陛下,有明清!太祖明确的说过元之后便是明,明亡便是清!”高光义上前说道。 “啊?这么说,朕还做了一个有所本的怪梦?”楚牧继续装傻。 窦鼎之沉默了许久,一脸严肃的看着楚牧道:“不!陛下没有做怪梦,一切都是天意!陛下做了一个了不得的梦,一个太祖也曾经做过的梦……” 窦鼎之将太祖和《梦中五千年》的故事,还有太祖曾经预言的事娓娓道来,楚牧像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事一般,听着听着露出难以置信的样子。 “太祖当年临终前曾预言过,日后还会出现一个跟他一样,梦见五千年兴衰的人,会来将残缺的《梦中五千年》写完!”窦鼎之的语速很慢,仿佛在诉说一个遥远的传说。 楚牧听完装作不知所措的样子,想喝口茶却故意不掀开盖子,想拿手帕擦擦脸却故意失手掉在了地上。 “朕、朕还真不知道,太祖还曾经说过这样的话!”楚牧知道这个时候再继续装无知就不对了,任谁知道了自己和太祖做过一样的梦,都会兴奋不已,所以他也假装难掩喜悦的一脸荣光。 在大文,太祖是神圣到无以复加的存在,《梦中五千年》又是最为重要的典籍。楚牧是太祖曾经预言的人,而且梦见了五千年中那残缺的几百年。 别说在场的官员们了,就连一向目空一切的郭放舟在殿外都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突然一位官员跪在了地上,眼眶都泛红了,道:“臣曾经以为陛下是没有读过什么书的无知之辈,臣罪该万死啊!有眼不识真龙,陛下原来是太祖所预言之人!大文幸甚,天下幸甚啊!”说完跪在地上对着楚牧卯起来磕头。 在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中,情感是很容易传染了,有一个人跪下了,自然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没一会,文华殿内就跪倒了一片。 一时间,御座之上的楚牧,好像不再是那个来自乡野撞了大运坐上皇位的无知天子。而是一个天命所在,太祖在天庇佑的英武之主! 一切都在按楚牧的预期发展,只有天知道这段时间以来,他是多么忐忑。其实他也拿不准把这张牌掀开是不是正确的,甚至好几次想和郭放舟商量一下,但他忍住了,因为这事没法告诉任何人,说了郭放舟也不会信! 目前来看,自己应该是作对了……吧?! 楚牧看着一个个跪下的官员,但有一些人始终没有跪下,比如四位内阁大臣,还有一些人皱着眉头凝视着自己,比如陈家杨。 四位内阁大臣虽然没觉得楚牧是在撒谎,但太祖预言突然成真兹事体大,他们不敢轻易表态。即使是已经倒向皇帝的高光义也不敢妄下断言,因为这事太重要了,若皇帝真是太祖所预言之人那确实是大文之幸,但如果楚牧做的梦有问题,不是太祖所预言之人,那楚牧就会被反噬,作为皇帝的诚信和威信将大大被质疑。 四位内阁大臣还没有动作,陈家杨却先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说做了一个五千年的梦!臣相信陛下所说,但毕竟此事涉及太祖临终之言,不得不慎重!或许陛下确是做了一个关于五千年的梦,但是不是太祖曾经做过的那个梦,还需验证!” 不少还没跪下的官员否点头认可陈家杨的话。 不是他们不信楚牧的话,实在是自太祖龙御归天后,有太多的人声称自己做过和太祖一样的梦,他们有的是骗财骗色的江湖骗子,有的是为了达到自己政治目的的官员,甚至武宗刚继位那会也曾小范围的透露过自己做过五千年的梦,但很快就有人提出质疑,武宗马上改口并且封锁消息,才让此事没有传开。 “陈知县说的在理!朕也只是做了个梦,真不好说是不是太祖做过的那个梦!”楚牧话是这么说,但心里很轻松,验证?你验一个朕看看? 还真能验! 张渊拱手道:“既然如此,此事确实兹事体大,臣请陛下召国史馆史官前来!” 我去!还真能验啊! 楚牧虽然查阅了不少资料,殊不知还有遗漏,那便是太祖虽然后来没有续写出明清故事,但晚年就如同一般老头时不时会想起一点年轻往事一样,他也时不时想起点明清的事,一想起来就专门找人记了下来,总的来说前后十来年,太祖东一棒槌西一榔头的零零碎碎也想起了不少事,全部记录在册,保存在大文专门设立的国史馆以供后世研究! 其实楚牧前两天还和郭放舟聊起过国史馆,日后的计划里还需要国史馆的参与。但他真的不知道国史馆还保存着太祖关于明清的乱奇八糟的记录。 一时间楚牧慌了,这回不是假装的,他是真有点慌了! 从太祖写《梦中五千年》来看,他是一个真的很懂历史的人!楚牧甚至怀疑太祖前一世是历史系毕业的,而自己只是一个历史爱好者,非要说也就是个通读过《上下五千年》的水平。 鬼知道太祖留下的明清记录到底是什么,要是问个什么明朝一共多少皇帝,清十二帝分别是谁,自己大概还能答上来。 万一要是问什么稀奇古怪的,那可就麻烦了! 本来楚牧还在纠结要不要同意召来国史馆的人,毕竟这是有风险的,万一问题答不上来就不是糗大了的事了。 “嗯!今日是经筵,突然去召国史馆的人,是不是……”楚牧话还没说完,有三个老头从百官队伍的最后走了出来。 楚牧这才发现,国史馆研究《梦中五千年》最权威的三位史官一直都在文华殿里站着呢…… 正文 第165章 国史馆的验证 文华殿外,小八和郭放舟像是两个木杆一样,傻傻的立在那里。 小八探知了半天,终于明白了楚牧说出明清意味着什么,所以他懵了! 即使没心没肺如小八,也知道太祖是多么神圣的存在,居然那个感觉上跟自己水平差不多的年轻皇帝是太祖预言之人,这让小八惊诧到难以自已,嘴巴张的久久没有闭上。 一旁的郭放舟已经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心中忐忑的盘算着现在的情况。他从来都是一个对任何事都要怀疑一番的人,更别说突然楚牧就成了太祖预言之人这种近乎奇迹的事。 郭放舟内心中比谁都希望楚牧说的是真的,那不光是大文幸甚,也是他郭放舟幸甚,毕竟他还指望着楚牧完成心中多年的愿望! 但冷静下来后的他却高兴不起来,且不说楚牧做了这么一个大梦,怎么都没跟自己提过,反而直接在经延面对百官时吐露了出来。就算是皇帝真的做了这么个梦,也得是和太祖当年那梦一样才行啊! 要知道太祖归天后,每隔几年就会有人冒出来,有的是江湖骗子有的是鬼迷心窍的官员,都声称自己做了关于五千年的梦,但无一例外的他们都被送去见了太祖,原因便是被国史馆的史官所识破。 那些骗子和别有用心的官吏被识破无伤大雅,了不起是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罢了。可楚牧贵为天子要是被国史馆那些老顽固给验出来梦不对板,那事情就严重了。 此时的楚牧也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的原计划里可没有考试这个环节。看着三位国史馆的史官走上前来,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心中不由的有些慌张。 尤其中中间那位皓首老者,若是戴上眼镜头上是个地中海,还真像前一世给自己带来过许多痛苦的中学思想政治老师。 像极了政治老师的那位正是国史馆上博士肖不苟,左右两边是博士张严和博士赵肃。三人自报姓名官职后,给楚牧行了个礼。 中土王朝过去并不重视历史的记载,以致于现在大文的人对前几朝的了解还不如对秦汉三国的了解。可自从太祖继位后,成立了不属于任何部门的国史馆,专门负责记录历史以及搜集和管理前几朝的历史文献,到太祖晚年,还负责记录和整理太祖时不时想起来的那些支离破碎的明清故事。 在大文,国史馆是个很奇特的存在,独立运行并不隶属于任何部门,虽然品级不算太高,但俸禄却比同品级的官员高上许多。这是太祖定下的,为的就是史官们能不受左右,公正客观的记录历史。时间久了,国史馆里便充斥着一大帮不食朝堂烟火的轴人。 其中的代表就是国史馆的长官上博士肖不苟。这老头人如其名,做事一丝不苟,三年前记录永平帝坠马导致的朝堂风波,永平帝看过后差点没提前驾崩,旁敲侧击提出希望肖不苟能写的委婉一点,但肖不苟愣是一字没改,临了还把永平帝私下希望他篡改史书的事也给记上了…… 楚牧一看三位史官的面相,就不是好对付的人,干脆先下手为强:“三位卿家正好在文华殿,真是太好了!朕本来以为只是一个梦,经刚才众卿讲述方才知晓此梦兹事体大,哎!朕现在也是忐忑不已,想快点知晓这梦是否和太祖所梦一样,三位在此正好查验一番!” 不等三位史官反应,楚牧接着马上说道:“刚才诸公说太祖之五千年只写到蒙元,但朕的梦并未在元朝结束,之后还有朱元章所建立的大明和满人统治的大清,嗯,朕想想啊,没记错的话,大明一共十六位帝王,大清一十二帝,怎么样,和太祖之梦是一样的么?” 楚牧装作满怀期待的样子看着三位史官。因为不知道太祖到底最后那十几年留下了明清什么样的记录,鬼知道史官们待会会问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干脆自己先声夺人,把明清的情况大概一说。最好三位史官一听就惊为天人,跪下惊呼“陛下果然是太祖所预言之人!” 不过这终究是楚牧一厢情愿的做梦!三位史官听完他的话,脸上没有什么波动,肖不苟甚至还微微挑眉了一下,彷佛在说“就这?” 四位内阁大臣也侧目看着楚牧,脸上也有一种白期待了的感觉。 楚牧察觉出不对,心中更慌了!我去,这是什么表情,我没说错啊!只是他并不知道,在大文,太祖留下的关于明清的记录虽然是机密没有公开过,但不代表大臣们完全不知道。 因为每隔几年就会有人出来声称做过五千年的梦,在大文这件事意义重大,所以每次都会把“疑似预言之人”带到京城,交由国史馆验证。而且验证之时皇帝内阁大臣和六部尚书皆在场见证,以免这么重大的事情搞出舞弊来。 国史馆出题验证,虽然成功的辨别出了那些冒牌货,但客观上又让内阁大臣和六部尚书们知道了不少太祖留下的明清记录,像什么明太祖是朱元章,清朝有十二个皇帝,窦鼎之他们早就知道了。 故而楚牧这么一说,别说让大家惊为天人,反而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人提前跟皇帝透露了一些消息,让陛下在这装预言之子啊! 肖不苟自然也是有些怀疑,但也不好明言,只是道:“此事重大,陛下所说臣还不足以判断,还请陛下见谅!” 楚牧也看出这三位老头不是那么好湖弄的了,道:“嗯!这事是得严谨!只是昨夜朕那梦极长,要全部说出只怕一天一夜都讲不完!” “陛下,太祖所留明清故事,零零碎碎,陛下也不必全部复述昨夜之梦!臣尽所知,问您几个问题,望陛下不吝赐教!”肖不苟拱手说道。 “上博士请问!” 肖不苟拱手问道:“陛下刚才说明太祖是朱元章,那请问陛下,您的梦中大明哪位皇帝最懒?哪位皇帝最莽撞?哪位皇帝最权谋?” 正文 卡住了 一般会把恶魔和魔鬼统称为邪魔,但其实,这两个词也是个统称。 恶魔从邪恶中诞生,但可能是由于邪恶的本源不同,恶魔的种类很多,模样也千奇百怪。 和凡人种族与亚种之间的关系不同,例如人类和人类亚种、精灵和精灵亚种,通常不管是什么亚种,看一眼就能分辨出他是人类还是精灵。 而恶魔则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外表上没有一丝一毫相似之处的生物,居然也是同一种族。 不同种类的恶魔,其外表、等级、特性和战斗力也有很大差距,不能一概而论。 有看上去很像大肉虫子的深渊蠕虫,也有口吐烈焰背生双翼手持火焰剑和闪电鞭的巴洛炎魔,战力上的差异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 恶魔还拥有进化的能力,和昆虫的变态能力非常接近,低等级的恶魔有机会晋升高等级的恶魔,理论上来说深渊蠕虫可以一步步进化到巴洛炎魔,只是从概率学的角度来说,这种可能性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而恶魔在进化中,也可能受到外界因素的影响,也就导致哪怕是同种类的恶魔,多少也可能有点不一样的地方,这就导致恶魔的种类更加庞杂。 凡人世界有很多研究恶魔的学者,着作也足以填满一个图书馆,然而客观事实是我们对这种混乱邪恶的异界生物依旧知之甚少。 目前可以100%确定的是,只要恶魔出现在凡人世界,必然会引起强烈的恐慌与骚乱。 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灾难。 ——摘自《魔王阿特拉斯的笔记》 –‐‐——–‐‐—— 秃鹫般的鸟头,搭配类似于蜥蜴的身体,锋利强健的爪子可以轻而易举的撕开厚重的石板。 这些特征立刻让裴仁礼意识到那是一只弗洛魔,搀着爱丽榭掉头就跑。 “我们打不过它吗?” 冯达尔见裴仁礼二话不说直接跑路,赶紧追上来问道。 “很难,几乎不可能打赢。” 火灾魔本身不是多强力的恶魔,它大概有20~25级左右,和以前在学校地下撞上过的燃焰之颅非常接近,只是比起不死生物来说,火灾魔更加灵活也更加智能,所以实际战斗力要比燃焰之颅高一些。 然而弗洛魔可不是低级恶魔,它有40级,是恶魔序列里的中坚恶魔。 按照等级差距超过10,胜算就非常低的惯例判断,裴仁礼现在几乎不可能打得赢。 如果有一整支配合默契经验丰富的小队,或许还能试试,现在就裴仁礼和冯达尔两人算战斗力,爱丽榭还是没办法自由行动的拖油瓶。 一旦开战,很可能面对扛不住,奶不住输出还不够的窘境。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趁着它被卡在裂缝上的时候赶紧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爱丽榭从裴仁礼的口气中听出了紧迫,很努力的用完好的一条腿跟着蹦,战职者强大的身体素质让她在裴仁礼的搀扶下倒也不算慢。 可就在众人才跑出去十多米的时候,他们听到通的一声,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卡在裂缝中的弗洛魔用强有力的爪子将缝隙扩大,硬生生的从里面挤的出来,真正进入到地下通道当中。 ——吼! 它朝着逃走的三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孝,声波彷佛是实体,三人感觉像是被击中了,差点因此摔倒。 耳朵里又疼又痒,并伴随着强烈的耳鸣,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裴仁礼看到冯达尔似乎在大声说着些什么,但因为耳鸣的关系,根本听不清。 随即冯达尔一个急刹车转身,朝着身后举起盾牌。 大片浓雾立刻充斥进宽阔的通道当中,并的化作无数把旋转的立场刀锋。 这是刀刃之云,神术的一种。 裴仁礼马上意识到,冯达尔用这个神术,八成是因为弗洛魔已经快要追到身后了。 相较于不到一米高的火灾魔,弗洛魔的身高接近两米五,躯干看起来纤细,但算上背后的翅膀却让它显得格外庞大,是名副其实的大型恶魔。 尽管在地下通道里,它不太可能用最擅长的飞行追击,但这么大的体型,步幅比人类和矮人要大得多,正在一点点的逼近。 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刚刚不断回荡的耳鸣如同潮水般快速退去,裴仁礼通过脚底板,能感觉到沉重的物体正在朝着他们快速逼近,也能听到身后传来弗洛魔若有若无的低声怪笑。 他赶紧去魔卷轴匣,抽出其中一根看也不看直接捏碎了火漆印往身后一丢。 此时弗洛魔刚刚闯过刀刃之云的阻挡,无数旋转的立场刀锋没有对它造成任何影响,只在它的鳞片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恐怖的身躯如同从黑暗中潜出,舞光术和光亮术不够大,也不够远的照明让弗洛魔的影子被拉的又细又长…… 然后就被裴仁礼丢出的卷轴拍在了脸上。 卷轴立刻四分五裂,转眼之间化作一大片墨绿色散发着强烈恶臭的云雾,那味道比最恶臭的下水道还要强烈几倍,如果有人强行穿过它,很可能因臭气被熏到倒地昏迷。 但这并不保险,很可能连拖延时间的功能都算不上。 臭云术和火灾魔的烟雾一样,相当于毒素。弗洛魔虽然不能免疫毒素,但也有毒素抗性。 下一刻,膨胀开的臭云呼的散开,弗洛魔像是完全没有任何影响,句偻着身体,张牙舞爪的紧追不舍。 当年上古精灵干嘛把通道造的这么宽啊,窄一点不好吗? 由于遗迹本身早就被冒险者们清空了,所以也不用担心有陷阱。裴仁礼更希望前面能出现一道大门,或者通道的宽度变窄,好让他们摆脱弗洛魔的追踪。 “前面左转!” 矮人有黑暗视觉,处于黑暗之中舞光术所不能照出来的前方,冯达尔也能看的很清楚。 到底是拖着一个人,而且弗洛魔也确实比他们跑得快,双方的距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舞光术很快就照射出正前方的墙壁,三人赶紧急转弯。 与此同时,裴仁礼回头,用法杖指向身后的地面: “油腻术!” 光滑整齐的地板上立刻浮现出大片墨绿色的魔法油脂,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似的。 弗洛魔已经追的很近了,看到裴仁礼他们转弯,当然也是跟着转,但此时刚好踩中油腻术。 滑腻的油脂瞬间夺走了弗洛魔脚下的摩擦力,高速冲刺的状态下,它也来不及调整姿势,彭的一声直接怼在了拐角的墙壁上。 它发出一阵怪异的声音,像是咒骂也像是在诅咒。当然,裴仁礼他们肯定没心情回头看。 三人趁此机会,试图再度拉开距离。 “停!前面没路了!” 冯达尔伸手拉住裴仁礼让他停下,此时舞光术的光球才移动过去,三人看见在他们前方大概十米远的位置,出现了一道深邃的沟壑。 可能是因为年代久远导致的坍塌,完整的通道在沟壑的另一端,而且沟壑的宽度,绝对不是加速助跑就能跳过去的距离。 如果在平时,可以用绳索想想办法,冒险者们习惯出门的时候不管去做什么都全副武装,绳索当然也带了。 可现在哪有时间慢慢爬绳子啊。 沉重的脚步声正在飞速逼近,出其不意的油腻术显然没有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弗洛魔那高大的身躯在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舞光术的照明范围内,和鸟类十分相似的两条腿骤然发力,几乎能把通道堵死的体型立刻腾空而起! 三人见状急忙压低身体,他们能明确的感觉到一股恶风从头顶飞过去。 弗洛魔落在了三人与沟壑之间的空位上,强有力的爪子将地板抓的裂开,留下深深的痕迹,它鹰隼般琥珀色的眼睛露出毫不掩饰的恶意。 弗洛魔尽管智商不高,但它的性格凶狠残忍,刚刚一个飞扑没有瞄准任何人,只是单纯的想要断了三人的后路。 换句话说,它只是想要看他们那一瞬间的绝望而已。 事到如今,不打已经是不可能了,裴仁礼立刻扬起法杖: “魔法飞弹!” 两颗魔法飞弹一前一后打在弗洛魔的鳞片上,发出砰砰的声音,但它却不为所动。 【法师,你的法术贫弱不堪!】 透过心灵感应,弗洛魔在裴仁礼的心中不断咆孝和威胁。 很多恶魔都拥有法术抗力,视品种不同,法术抗力的强度也有所差别。 就像他们都有伤害抗力一样,如果你造成的伤害没有超过抗力,那就完全无效。 这就很类似当初对付武僧安东时的情况,低等级的法术想要对弗洛魔生效非常困难,最好使用更高品级的法术,才有机会稳定的击穿弗洛魔的法术抗力。 “鸟头怪物!你的对手是我!” 魔法飞弹命中的同时,冯达尔已经扬起战斧冲了上去,虽然他们有三个人,但爱丽榭现在完全帮不上什么忙,冯达尔就是唯一的前排了。 矮人的勇气可嘉,但这并不能改变事实存在的客观差距。 弗洛魔半秃的尾巴从身后快速扫出,这打断了矮人的冲锋,让他不得不停下。 几乎是同一刻,弗洛魔的爪子拍在冯达尔的盾牌上,强横的力道让刻有圣徽的盾牌暴起一层细密的火花,似乎不太能扛得住…… 正文 第166章 朱允炆朱棣到底什么关系 随着那声“太后驾到”,文华殿中群臣皆转头望向了身后,西门言君一如往常那般抬着高昂的头,信步走了进来。 谁也没想到太后会突然出现,过去从没有太后参加大经延的先例,即使当年窦太后垂帘也没有来过文华殿,所以大臣们皆有些诧异。 汪琦最为机敏,看着大家都没动,自己率先跪下行礼,大呼“参加太后娘娘!” 其余官员这才反应过来,也纷纷跪下行礼。窦鼎之和张渊知道西门言君前来就没好事,但还是行礼如仪的鞠躬相迎。 西门言君自然不会是来见证楚牧加冕预言之子,相反她是来亲眼眼看楚牧会不会成为骗子皇帝的。 这次经延西门言君本来就很关注,虽然原本不准备前来,但嘱咐了文华殿侍候的太监,随时向自己汇报情况。 一开始经延还算是按照她的预期进行,尤其是临时换上汪琦上阵后,将清流派的人怼的节节败退。眼看质问楚牧一番,就该大获成功了。哪知道突然楚牧说昨晚做了一个五千年的梦…… 即使是一贯冷静,起码算是喜欢装作冷静的西门言君也冷静不下来了,虽然是女人她也知道这件事的分量。 她从来不是天真的人,所以没有一秒钟相信过楚牧真的做过那个梦,而且好巧不巧的在万众瞩目的大经延前夜做了那个梦。在西门看来,太祖何其神武之主,就算在天有灵也不会让这个来自乡野的楚牧做那个神圣的梦啊! 一定是阴谋! 虽然没有收到任何风声,但她认定这大概是窦鼎之的诡计。 当她看到窦鼎之看她那不怀好意的眼神时,她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人就是这么奇妙,窦鼎之从来看西门言君都是这眼神,但今天突然出了这件事,西门言君就更外觉得窦鼎之看自己的眼神有问题。 窦鼎之还偏偏率先发难:“太后何来?” 话说的还算文雅,但潜台词并不友好——你来干嘛? “听闻皇帝昨晚上做了一个了不得的大梦,我岂能不来看看!”西门言君说着冷冷的看着御座上已经起身的楚牧。 若仅仅是经延,窦鼎之一定会坚持太后不得前来,但现在的情况下,好像强行阻拦太后也是不妥。 楚牧看着西门言君那张说好听是冷艳,不好听是欠扁的脸,就知道这娘们来者不善。 果然还没等楚牧开口请安,西门言君便道:“刚才高阁老好像说要推后验证?” 高光义拱手回道:“老臣为求妥当,觉得过几日再请国史馆验证为好!” 西门言君转过头看着高光义,嘴角微微扬起。这老头突然这么说,她越发觉得今日非验不可! 虽然不清楚楚牧突然说做了五千年大梦是唱的哪一出,但西门却知道最近高光义的小儿子被国子监收了。西门言君稍一调查便知,那段时间楚牧曾经单独召见过老祭酒。 这么一联想,高光义要验证推迟应该是在帮楚牧,既然如此那就决不能推迟。 “高阁老此言差矣,昨晚上做的梦今天当然是记得最清楚的,现在不验更待何时!皇帝做了这么了不得的大梦,若是推迟验证导致皇帝记忆有误,谁能担待这责任!”西门言君冷冷的看着高光义。 太后一下把调子拉这么高,高光义也不好继续反对,只是抬头望了一眼御座上的皇帝。 一看没人提出反对,西门言君脸上泛起笑容似乎很是得意。 然而太后似乎太过得意,忘记了今日文华殿里可有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在呢! “太后慎言!”憋了半天的陈家杨站了出来。 西门言君转脸看到陈家杨明显错愕了一瞬,眉头也忍不住的皱了起来。 “按理说,文华殿经延太后无权参加!但现在情况有变,涉及太祖预言兹事体大,太后前来见证勉强也可!但这终归是国事,有陛下在有内阁诸公在,太后不该轻易表态发言!”陈家杨义正词严的说道。 西门言君蹙眉瞪着陈家杨,道:“陈知县是让我闭嘴了!” “臣不敢!让太后不言的是礼制是祖制!”陈家杨毫不退缩。 西门自是知道朝堂大宝是什么样的人,跟他较劲能把自己心脏病气出来,冷哼一声后坐到了一旁太监刚搬来的太师椅上。 楚牧有些欣赏的看着陈家杨,把太后怼的无话可说他自然是很爽的。 但陈家杨的耿直一向是双刃剑,他一点也不在意皇帝欣赏的眼神,马上又道:“太后虽不该言,但话也在理!此事甚大,请陛下即刻接受国史馆三位史官的验证!” 楚牧坐在御座上沉默的看到刚才跪拜自己官员开始质疑的看着自己,看到一脸愁容的高光义,又看了看不怀好意的西门言君,最后瞪着拱手请示的陈家杨。 一瞬间楚牧懵了,你们一个个的都是什么眼神,还真以为朕是胡说啊!被你们看的,朕差点都怀疑自己了! 恰在这时耳边又响起了小八的传音“陛下,太后来者不善!国史馆的人一向刚正不阿,放舟以为谨慎为上,实在不行可借机昏倒,躲过……” “朕坦坦荡荡!请三位史官即刻验证,以正视听!”大概无论是谁,都很厌恶被人这样质疑,楚牧亦是如此,所以他生气了,非常的生气! 听闻皇帝接受了验证,窦鼎之蹙眉心中忐忑,高光义又是一声叹息,西门言君则是很不雅的翘起了二两腿等着看好戏。 反倒是一直站在文华殿正中的国史馆三位史官,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只是肖不苟拱手道:“臣接旨!不知陛下是否还需时间回忆味一下昨夜之梦!” 楚牧很坚决的道:“不用!” “既然如此,那恕臣冒昧了!”肖不苟往前走了两步,问道:“陛下刚才说您的梦中,大明有十六位皇帝,大清有十二位皇帝,那请问具体是哪十六皇哪十二帝?” 楚牧好歹也是历史爱好者,直接脱口而出:“大明十六帝,太祖朱元章、惠帝朱允炆、成祖朱棣、仁宗朱高炽、宣宗朱瞻基、英宗朱祁镇、景帝朱祁玉、宪宗朱见深、孝宗朱佑樘、武宗朱厚照、世宗朱厚熜、穆宗朱载垕、神宗朱翊钧、光宗朱常洛、熹宗朱由校、思宗朱由检。” 看着皇帝一个结巴都不打的说着,大部分官员却一脸疑惑的望向前排的三位史官和四位阁老,因为皇帝说的对不对,他们也不知道啊!急不可耐的想从史官脸上寻找答桉,可偏偏三位史官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大清十二帝,天命帝努尔哈赤、天聪帝皇太极、顺治帝福临、康熙帝玄烨、雍正帝胤禛、乾隆帝弘历、嘉庆帝颙琰、道光帝旻宁、咸丰帝奕詝、同治帝载淳、光绪帝载湉、宣统帝溥仪!”楚牧大声的念完。 话音刚落,后排的官员就开始了议论。 “对不对啊?” “应该是对的吧,看陛下说的这么干脆!” “肯定不对,你听听清朝那十二帝的名字,十二个皇帝大多姓的不一样,难不成中间还能改朝换代啊!” “也是啊!那些个姓稀奇古怪的,哪儿有姓努尔姓胤!” 肖不苟听到了后面的官员的议论,便问道:“请问陛下,大清皇帝们姓氏为何?” “爱新觉罗啊!”楚牧脱口而出。 张严马上反问道:“为何姓氏如此奇怪,不似汉人之姓?” “本来就不是汉人啊!大清是满人建立的,满人的姓氏跟汉人不同,什么叶赫那拉、钮钴禄,爱新觉都是满姓!” 楚牧的回答让三位史官点头认可,一旁的西门言君的脸色也并未暗澹,因为这些事她都知道,楚牧说出这些来并不奇怪。 赵肃听完之前楚牧背诵大明十六位皇帝后就一直眉头紧锁,问道:“请问陛下,为何陛下说大明的皇帝,一个个非祖即宗,独独第二位建文皇帝说的是惠帝!” 赵肃这么一说,肖不苟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疑惑的望向楚牧。 “因为建文帝一开始没有庙号啊!大家就叫他建文皇帝,后来南明才追尊他为惠帝!”楚牧回道。 这一说三位史官脸色大变。 “堂堂皇帝岂会没有庙号!”肖不苟大声质疑道。 “陛下再好生想想,是不是您记错了!”张严也蹙眉说道。 楚牧很肯定的说道:“我记得很清楚,梦中建文帝一开始就是没有庙号!你想想朱棣篡了他的位,怎么可能还给他庙号!” 太后和四位内阁大臣赫然发现,国史馆三位史官脸色变的很难看,想来是楚牧的回答出现了问题。 “上博士,是陛下说错了”西门言君冷冷的问道。 肖不苟看了一眼楚牧,沉默了片刻后道:“回太后的话,臣不知道陛下所说的对不对!因为太祖并没有说过大名永乐皇帝是篡位的!相反太祖曾多次称赞永乐皇帝是个了不起的好皇帝!” 肖不苟这话一说,顿时满朝哗然。 “哎呀,这么看陛下那梦不对啊!” “是啊!太祖认可的好皇帝怎么可能是篡位之人呢!” 看到上博士不认可楚牧的说法,大臣们也开始质疑,太后一脸遗憾的说道:“既然如此,想来皇帝的梦大概和太祖的梦还是不一样,真是遗憾啊!” 肖不苟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遗憾的表情。他确实很遗憾,作为一个历史工作者,他是多么想解开五千年残缺部分的真相,可惜太祖所留的话太零碎太少,无论他多么努力都勾勒不出历史的全貌。 虽然他本来就不要相信楚牧真的做过太祖一般的梦,但内心中还是有一丝期待的,他期待着有人能补完五千年的残缺,解答他多年来研究明清所产生的疑问,可惜啊…… “且慢!”楚牧站了起来,又道:“上博士说太祖没说永乐篡位,那太祖说过永乐是怎么登基的么?” 肖不苟听闻摇了摇头。 “好!咱们从头捋!刚才朕说的大明十六帝可有问题?楚牧问道。 “没有,陛下所说和太祖当年留下的记录一致!”肖不苟回道。 “那好!既然如此,惠帝之后才是永乐,难道太祖说过惠帝朱允炆是永乐朱棣的父亲么?”楚牧又问道。 肖不苟蹙眉望向赵肃,赵肃是专门负责研究明朝部分的。赵肃想了半天,回道:“回陛下,太祖不曾说过,只是按照太祖留下的顺序,臣猜测朱允炆是朱棣的父亲或者兄长!” 楚牧摇了摇头道:“错了!朱允炆是朱棣的侄子!” “啊?”此话一出,不少官员惊讶的喊出了声。 三位史官更是难以置信的互相对视,他们研究了太祖留下的明清记录一辈子,想都没想到过朱允炆会是朱棣的侄子。 赵肃严肃的说道:“陛下,或许您的梦中也有明朝,也有建文永乐,但想来应与太祖之梦不同,事关梦中五千年残缺部分,请陛下慎言!” 赵肃不敢明说楚牧瞎说,只能说他和太祖的梦不一样,一切要以太祖的梦为准,楚牧不能妄言! “不!只要十六帝的顺序和太祖一致,朕说的就没错,太祖当年之梦中,建文也是永乐的侄子!”楚牧很肯定的说道。 “陛下!”肖不苟跪了下来,激动的说道“不可妄言啊!事关梦中五千年,请慎言!” 肖不苟一向正直,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不少官员就已经相信楚牧的梦做的不对,纷纷跪下虽然不敢明说,但跪在肖不苟后面,等于是力挺肖不苟的立场。 但楚牧一脸笃定的样子,看着面前跪下的官员们。 高光义心中十分着急,他怕皇帝错了还不认错,是不是相逼国史馆就范,那样的话传出去简直就是丑闻!正要出列劝谏,不想被张渊抢了先。 “陛下,上博士终其一生都在研读太祖留下的记录,绝不会有错!现在看来陛下的梦和太祖的梦有出入,往陛下自重!”让皇帝自重,这都算得上是大不敬的话了,可张渊一向在大是大非面前很强硬,眼看皇帝像是要逼国史馆就范,他不能不硬。 眼看清流领袖都放狠话了,国史馆也拒不承认楚牧是预言之子,太后反倒安静了,不发一言的看着文华殿内的风起云涌,好似也不需要自己再做什么了,要是楚牧这二愣子再强硬一点就更好了。朝堂里那帮子清流可不是怂货,皇帝要是来硬的,他们绝对奉陪到底! 楚牧沉默了许久,道:“朕绝无逼国史馆就范之意!朕的梦确实和太祖之梦一致,朕这就证明给你们看!来人,笔墨伺候!” 正文 第167章 预言之子 毛愚快步将笔墨纸砚送到了皇帝的桉上,楚牧一个眼神,毛愚赶紧开始研磨。 肖不苟跪在地上,看着皇帝在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个不停,心中下了决心无论面对什么情况,哪怕舍身取义也要维护自己史官的清白! “此事事关太祖,事关五千年的完整,二位知道么!”肖不苟小声的对身边张严赵肃说道。 两人自是知晓这是上博士告戒他们,一定要坚守立场,无论皇帝用什么手段,梦不对就是不对,决不能贪生怕死的屈从! 张严赵肃皆严肃的点头,表示了自己的态度。他们俩人倒是不慌,至少今日文华殿里这么多人呢,相信年轻的皇帝也不敢硬逼他们承认皇帝是预言之子吧! 不过皇帝到底再写什么呢? 文华殿内所有人都注视着楚牧,连太后都忍不住稍稍侧目望向皇帝,心想现在国史馆已经验证他的梦不对了,楚牧还想用什么办法翻盘不成? 也不知是底气不足,还是被众人看的紧张,楚牧越写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干脆把毛愚拉到一边窃窃私语。 只见毛愚在楚牧手上用手指划拉了半天,楚牧突然眼睛一亮。 张渊看不下去了,拱手道:“陛下,百官在场,国史馆已经验证完了,您还要如何……” 楚牧又在纸上涂涂写写,头都没抬道:“等会啊!马上了!” 肖不苟也忍不住说道:“无论如何,太祖确实没说过朱允炆是朱棣的侄子,陛下若是不信,可派人焚香沐浴去国史馆取来太祖当年的……” “好了!”楚牧如释重负的将写的乱奇八糟的纸举了起来,似乎不介意自己的字有如太祖般难看。 高光义看皇帝写了那么久,一脸期待的上前查看那张纸,片刻后脸色就暗澹了…… 纸上楚牧按顺序把大明十六位皇帝的名字写了下来,很明显里面有好几个字都不会写,比如朱厚熜的熜、朱载垕的垕,写了两遍又涂了两遍,大概是刚才经过毛愚提醒才勉强写对。 “臣刚才已经说了陛下十六位皇帝说对了,您又写一遍干什么?”肖不苟不解的问道。 “上博士好好看看!”楚牧指着纸上的名字说道。 三位史官外加四位内阁大臣像是在玩连连一般,仔细的盯着皇帝颇为难看的字看了半天,依旧没明白楚牧的意思。 “十六位皇帝的名字朕没写错吧!”楚牧问道。 肖不苟点了点头,这十几个名字他研究一辈子了,有错他早看出来了。 “臣愚钝,不知陛下的意思!”肖不苟拱手说道。 “老朱家的名字是有规律的!”楚牧一脸严肃的又道:“朱元章这人信五行,曾定下规矩,子孙后代按照五行相生的原则起名字,你们看看这些人的名字里是不是都带着金木水火土呢!” 肖不苟研究了一辈子,还真没发现这事,赶紧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看,赫然发现还真是如此! 楚牧继续说道:“大家都应该知道五行相生相克,朱允炆名字里带火,朱棣名字里带木,所以……” 肖不苟脱口而出“木生火!” 张严接着道:“朱棣是朱允炆长辈!” 楚牧笑了笑道:“嗯!若是不信,可看看后面皇帝的名字,无一例外按顺序皆附和五行相生!” “还真是真是这样啊!” “这么看陛下说的没错,朱棣就应该是朱允炆的长辈!” 百官纷纷议论起来,一时间风向大变都认可楚牧的说法了。 “在我的梦中,朱元章原本希望立长子朱标为太子,可惜朱标早逝,朱元章爱屋及乌也为了确立嫡长继承制度,便封朱标在世最大的儿子朱允炆为皇太孙,后来继承皇位是为建文皇帝!建文登基后急于削藩,导致多为诸侯王惨死,朱棣依靠谋士姚广孝的计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起兵,最后攻入明朝首都南京,建文不知去向,朱棣登基为永乐皇帝!”楚牧走下御座说道。 “对!姚广孝!太祖曾经说过姚广孝是足智多谋的妖僧!”赵肃没想到楚牧还知道姚广孝。 “嗯!我的梦中姚广孝也是个和尚,法号道衍!” 楚牧这一说赵肃更惊讶了,惊呼“对!就是叫道衍!” 很显然赵肃已经被楚牧所折服,相信了楚牧确实做了和太祖一样的梦。 但肖不苟还算冷静,想起了太祖曾经说过的一段话,问道:“陛下,历朝历代有太祖就有太宗,为何明朝没有太宗?” “有啊!朱棣就是太宗!”楚牧当即回道。 “可您刚才明明说他是明成祖?”肖不苟质疑道。 “哎,朱棣说来也冤,因为发动靖难夺取皇位,比谁都想要证明自己登基合乎法统,而庙号太宗自然是最好的证明他是朱元章的继承人,起初他的庙号也确实是太宗,哪知道百年之后,他的后代也就是那个朱厚熜,以亲王的身份兄终弟及了正德皇帝的皇位,一登基就发动大礼议要把自己的亲爹追尊为皇帝,可是太庙装不下了啊,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改尊朱棣为成祖!哎,朱棣泉下有知,估计得气死!” 楚牧故意比较详细的解释朱棣为何不是太宗,反正他也不知道肖不苟掌握什么信息,干脆多说一点,总有肖不苟知道的。 果然被楚牧猜中了。 一听到大礼议三个字,肖不苟就瞪大了眼,显然太祖曾经提到过大礼议。 楚牧干脆趁热打铁,继续道:“说起那个朱厚熜,昨晚上在梦中目睹他的一生真差点没把朕气死!天降机缘让他承继大统,他不好好勤政爱民,一上来就搞什么大礼议,整整三年朝堂为了这事争来争去,导致贤良的内阁首辅杨廷和去职!” 楚牧侧目一看,肖不苟和张严赵肃已经被惊的都目瞪口呆,更加起劲的道:“朱厚熜这厮,后来也不好好治理国家,反倒是迷上了修仙,整日和道士厮混在一起,多年不上朝任用奸佞严嵩为首辅,哎!想到这我就气!对了,他孙子万历跟他一个德行,本来继位初期有张居正辅左,又有三大征之胜利,明朝大有中兴之势,结果这厮比他爷爷还厉害,竟然二十多年不郊不庙不朝、不见不批不讲,哎!即使是梦,朕都扼腕叹息,若是万历能勤政,又何至于大明亡国,其孙煤山白绫自缢呢!” 本来楚牧准备稍微歇一口气,继续点评一下清朝的事,但是国史馆三位史官已经听得快哭了。 肖不苟情不自禁的起身,走到了楚牧面前,道:“臣问最后一个问题,陛下漫漫五千年大梦,止于何处?” 这是太祖当年临终前,史官问他的最后一个问题,太祖给出了明确的回答。所以今日肖不苟同样把问了楚牧这个问题。 楚牧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止于武昌一声枪响!朕便醒了!” 在场的官员们并不知道枪是什么,也不知道枪响是什么动静。肖不苟也不知道,但他哭了,一滴热泪从眼中流下。 因为当年太祖也是这么回答了。 “陛下和太祖所说一字不差!陛下……”肖不苟声音颤抖的说道。 张严赵肃有如看见神仙一般,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不停的向楚牧磕头。紧接着,在窦鼎之的带领下,百官皆跪在了地上,没有口号没有赞美,只是静静的向楚牧叩头。 殿外小八和郭放舟也已经知道了结果,对着文华殿的方向跪了下来。 没有人再质疑年轻的皇帝真的做了一个梦,一个和太祖曾经一样的梦。 过了一百多年,太祖所预言之人终于出现了!天佑大文,预言之子还是他们的皇帝! 正文 第168章 知有故人来 年轻的皇帝第一次的大经筵结束了,却没有人在意今天大经筵辩论的是什么,刚才关于赵宋制夷之策的争论似乎也已经不再重要。 因为皇帝昨夜做了一个梦,一个太祖当年也做过的梦。 从文华殿走出,不少大臣依旧没有从之前的震惊中完全清醒过来。谁也没有想到,本来只是列席一场行礼如仪的经筵,却意外的见证了当年太祖所预言之人的诞生,而那个人竟然还是大家心照不宣经过妥协而继位的“摆设”皇帝楚牧。 或许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楚牧继位并非是妥协的产物,而是老天爷精心的安排。 文华殿已经人去楼空,文渊阁却喧嚣了起来。 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情,本来要进行的小朝,都被张渊破天荒的提议取消。四位内阁大臣赶紧回到文渊阁商议对策。 “呜呼!千古大事,天下幸事!”张渊激动的都把老祭酒的口头禅喊上了,又道:“当即刻昭告天下,遣使告知藩属!” “哎,是不是太大张旗鼓了些!”高光义一脸笑容说道,有一种这是他家的事,稍微推辞一下的感觉。 “你这是什么话,陛下竟然是太祖所预言之人,这么大的喜事,再大张旗鼓都不为过!”张渊睁大了眼说道。 此时连袁复都开始附和张渊的意见,还加码道:“我以为昭告天下都不够,此乃国之大事,当比照王师凯旋,派出人马前往一十八道,敲锣打鼓一个村一个村的报喜!” “说得对!陛下登基帑藏空虚,没有减免赋税,本来就影响陛下的威名,正好借助此事重振陛下威名!首辅以为如何?”张渊说着望向了窦鼎之。 文渊阁内,唯有窦鼎之冷静异常,坐在案前端着刚沏好的茶,不停的吹着茶汤上那两根十分顽固久久不沉的嫩芽。 他不高兴么?当然高兴,身为内阁首辅,有什么比自己力主扶上位的皇帝是太祖预言之人更让人兴奋的呢!但见过无数大场面的首辅大人很快就从兴奋中冷静了下来,他需要好好盘算一下,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会带来什么影响,对大文、对朝堂、对西原…… “诶!我说首辅窦大人,你倒是表个态啊!”张渊走过去拍了拍窦鼎之,还一把接过了他的茶自己给干了。 显然张渊现在心情好的都飘了。 “老夫看,这事是不是要在考虑一下啊!”窦鼎之并不在意自己吹了半天的茶被人喝了,又道:“此事事关重大,又是刚刚发生,我们是不是该慎重考虑一下,明日请示陛下再做决定!” 高光义也走了过来,道:“此事无论怎么想都是大好事,说来这几年朝堂动荡,西原又虎视眈眈,太后(窦太后)久卧病榻,先帝猝然而崩,哎!堂堂天子登基都没法减税于民,老百姓们太需要一个大大的好消息了!” “高阁老所言甚是,想想老百姓们要是知道陛下是太祖预言之人,那不得高兴的载歌载舞,点炮仗庆祝啊!”张渊高兴的说道。 …………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张渊并不知道,他说话的同时西城那座最为气派的府邸门口已经鞭炮齐鸣,引得无数百姓驻足围观。 大家议论纷纷,首辅家里是出了什么大喜事,大白天就点上炮仗庆祝了。 窦府的管家一脸笑容的走出大门,拱手对着围观百姓道:“今日大喜!郡主特别吩咐了,待会旁边巷中大摆流水宴,请京城父老一起享用!” 此话一出,围观百姓马上拍手叫好,能吃上首辅家的饭,这可是大家想都不敢想的事。 “请问首辅府上是出了什么大喜事么?” “我看啊,肯定是首辅又升官了!” “你是不是傻,首辅已经是百官之首,还怎么升?我看肯定是郡主有什么大喜事!” 黎阳郡主当然有大喜事,有什么比自己心爱的皇帝陛下是太祖预言之人更值得高兴的呢! 窦鼎之虽然很淡定,但还是第一时间差人回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自己的孙女,本来窦语慢还在赖床,一听说这事,“噌”的一声就蹦起来了,要不是管家和贴身丫鬟巧儿拦着,她恨不得直接冲去皇宫,和楚牧一起庆祝。 一想到自己未来的夫君不光是皇帝还是如此神圣的太祖所预言之人,窦语慢高兴的好像她也做了五千年的梦一般。当即要求管家去采买炮仗,准备食材大摆流水席庆祝,恨不得向全天下昭告这个喜讯。 但窦语慢还是慢了,窦府的流水席还没开席,京城四面八方就纷纷响起了鞭炮声,就连往日这个时候还没有多少客人的七星街,家家青楼点炮座座勾栏炸鞭,甚至隔壁街上那十几家赌坊都在散发喜糖沾沾喜气。 一时间仿佛整个人间都喧嚣了起来,茶楼里酒肆中甚至浴池光着光着膀子的大老爷们,都在满脸震惊的谈论这件大事。更有甚者,在大悦楼的雅间中,竟然还有欢乐的男女,欢乐到一半也在分享这个喜讯。 无数的百姓走向皇宫,大文门外聚集了至少数万的人,没有人指挥没有人串联,大家自觉的对着皇宫双手合十跪地磕头,他们或许是在对皇帝表达祝福,或许是在叩拜太祖的在天之灵,总之他们的内心中是激动而真诚的………… ………… 回到修身殿正在塌上小憩的楚牧,还并不知道大文门外的场景,四面八方的鞭炮声也很难传到这里。 但他还是感觉到了明显的不同,小八突然变得战战兢兢,全身笔直的站在旁边,像是看从来没见过的瑞兽一般不时扭头偷瞄皇帝。 毛愚更是端着托盘一路颤颤巍巍前来奉茶,因为手抖的厉害,茶杯里的茶汤全部洒了出来。 唯有郭放舟还算淡定的坐在一旁,蹙眉凝视着此刻正在尴尬微笑的楚牧。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楚牧被看得心里都有点发毛了,道:“我也不知道晚上做个梦,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陛下,您太谦虚了,你那梦可不是一般的梦啊!”毛愚拱手道。 小八也不停点头,附和道:“是啊!您那梦,小八做梦都不敢梦!” “呵呵!”楚牧尴尬的笑着,知道郭放舟大抵在意自己没有提前告诉他,便道:“先生抱歉,我应该提前知会你一声的!而且刚才一开始多亏你通过传音相助,否则……” “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郭放舟脸上一下舒展了,又露出了一贯那种不怀好意的微笑,道:“陛下可不能辜负这么了不得的梦啊!” 楚牧疑惑的问道:“先生何意?” 郭放舟冷哼几声:“陛下大梦来的正是时候!不趁机做些文章都对不起这梦!须得趁热打铁,让四维门再去……诶,总督卫呢?” ………… 即使是到了夜晚,京城的鞭炮声扔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明月之下绚烂的烟花此起彼伏,人间依旧在一片喜庆的氛围当中。 要是以往,喜欢微笑的胖子一定会在高塔之上欣赏这片难得的美景。可惜今日他有事,早早的就离开了京城。 甚至经筵之时他就已经离开了皇宫,不过在离京的路上他就知道了文华殿发生的一切,按理来说,身为皇帝近臣他应该第一时间回去献上祝福,但胖子想了想今天祝福皇帝的人应该不少,也不差自己。 还是去见故人吧! 大抵预言之子的喜讯还没有传来,兴山南麓那片庄园依旧如往常办幽静。 灰发书生很喜欢这种幽静,他从小就喜欢在月色下借着摇曳的烛火静静的看书,日光太亮月色太暗,一盏油灯最为惬意。 不知是不是巧合,今夜灰发书生正好在读那本已经看过很多遍的《梦中五千年》,明明知道结果,可每次他都能看的如痴如醉,可惜今夜刚刚要醉便醒了,他叹了口气合上了书,遥望窗外知有故人来…… 正文 第169章 大金寺之会 京城一日鞭炮连绵不绝,日落烟花不断,在北风的微微的吹拂下,即使在兴山也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硝石味道。 灰发书生缓步走出书斋,抬头仰望本该星光灿烂的夜空却似乎蒙着一层薄纱,本该清爽的空气中却透着一股子爆竹味道。书生并不反感,甚至还不经意的露出了微笑。因为这个味道让他联想到了过年,他喜欢过年,即使已经过了拿压岁钱穿新衣的年纪,他依旧喜欢过年。 但过年可听不到此刻偶尔的蝉鸣和蛙声咕咕。 书生微微一笑,感叹奇妙奇妙! 要不是故人忽至,他恨不得席地而坐直到天明。 故人此刻亦是一脸微笑的望着面前一汪湖水,倾听着蛙声一片,但胖子毕竟不是读书人,也不喜欢附庸风雅,他琢磨的是要不要抓几只青蛙烤来尝尝。 但考虑到书生是个喜好雅致之人,待会若是一边烧烤一边忆往昔,好似有些不妥,加之这趟出来也没准备食盐,就放蛙们一条生路吧! 胖子此来就是来见书生的,但他并没有靠近窦鼎之的庄园,也无须靠近。他来了,书生不会不知道。 果然,篝火上的小瓦罐中的水还未沸腾,身后的丛草就传来了脚步声。 “什么茶?”书生走过来问道。 胖子也没有抬头,将两颗红枣放进了瓦罐之中,道:“罐罐茶!喝过么?” 书生摇了摇头。 “那正好来尝尝!”胖子依旧没有抬头,而是紧盯着煮茶的火势。 “也好!”书生缓步走到了胖子身旁,掀起衣摆盘腿而坐。 两人并不像十几年未见的老友,见面也没有热情的打招呼,此刻并肩而坐更是无言,只是静静的盯着燃烧的篝火。 随着小瓦罐里的茶水沸腾,胖子不知从哪儿摸出两个看起来不太干净的小瓷杯,或许是担心书生嫌弃,胖子多此一举的拿手擦了擦,引来书生微微蹙眉和“咂”的一声。 “茶能净万物,没事的!”胖子说着捡来两根小树枝,快速的伸进火中架起了炙热的瓦罐,将浑浊的茶汤倒入小杯中。 胖子端起小杯,象征性的吹了吹,马上就抿了一口,喝完还发出“啊”的一声,来表达舒爽的感觉。 发现书生迟迟没有喝,胖子又抿了一口说道:“这罐罐茶就要趁着滚烫喝,滑入喉咙那感觉啊!妙不可言!” 书生这才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待茶汤入肚,他微蹙的眉头才舒展开来,虽然有些涩口但回甘良久,却有一种畅爽之感。但处于自己读书人的矜持,书生并没有如胖子一般“啊”一声。 “怎么样?”胖子问道。 “尚可!”书生说着又呷了一口,又道:“我以为你会带些好茶来。” “你不觉得野外荒郊喝这西北人的罐罐茶,更应景么?”胖子望着篝火问道。 “有理!”书生微微点头,他也觉得午夜时分在野外喝这罐罐茶,别有一番滋味,又道:“你也老了!” 胖子并不惊讶老友突然的感叹,笑着道:“我还以为你要说我又胖了!” “这个又何须我说!”说罢两位老友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在寂静的夜里笑声显得更外的大。 “你不问问我为何而来?”胖子又将瓦罐放回了篝火上。 书生似乎喜欢上了西北人的浊茶,又抿了一口,道:“自然是为了庄子里的人,难不成还是找我打架来了!” 即使窦鼎之一直小心谨慎,但书生并不惊讶胖子会知道诺切来大文的事,毕竟这世上没有多少事能瞒得住四维门。 胖子很喜欢书生的自白,江湖人士就应该干脆爽快,机关算尽弯弯绕那是朝堂中人爱干的事。 “如果你想打,我也不介意陪你练练!”胖子说笑道。 书生微微一笑,道:“你想打还是找那个木匠打去吧!我可不喜欢打斗!” 身为人间最为强大的七位武者之一,却不爱打斗,听起来像是做作的谦虚,但胖子知道书生说的是实话。 而书生也知道,胖子不想和自己打,唯一让胖子有兴趣动手的是个木匠,一个专门打棺材的木匠。 “只可惜我死活找不到那个木匠,却好巧不巧把你找出来了!我是没想到你一直在首辅的府上!”胖子感叹道。 “读书人不能科举为官,又不想回家种田,也只能依附权贵做个门人了!”书生幽幽的说道。 “当初我可是欢迎你来四维门的!” 书生蹙眉轻声道:“你知道我是不会去四维门的!” 不是所有书生都有书生意气,但这个老是科举不过的老书生却有自己的意气,他是不屑去当特务的。 “可你现在干的事和我差不多,无非我为陛下效劳,你为首辅出力!” 书生无奈的冷笑起来,叹了口气道:“虽非吾愿,但在首辅府上读了十年闲书,吃了十年白饭,总得为首辅出一次力吧!” “可你毕竟是读书人,不是该最讲忠君爱国么?”胖子又架起瓦罐要给书生倒茶。 书生却挡住了自己的茶杯,脸色凝重的道:“蒋某从不忘读书人的本分,几时不曾忠君爱国了?” 胖子依旧一副笑脸说道:“大文最大之敌便是西原,你守着西原的高僧,也是爱国?” 书生不悦的道:“所以你带了这么多人来,是要擒拿通敌的蒋某么?” 胖子没有否认,此行他确实不是独来,窦鼎之庄园的四周埋伏了数十位四维门的高手。胖子也不惊讶书生已经知晓,毕竟是七神之一,要是没有察觉不到才是奇怪。 “毕竟涉及西原,我不得不慎重!”虽然看起来不像,但孟达其实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此来兴山在他看来九成九都不会起冲突,但他依旧做了万全的准备。、 沉默了片刻后,书生举起茶杯到胖子面前,胖子心领神会的为老友倒了茶。 “你放心,蒋某虽然守着西原人,但心中装的是大文!”蒋弈严肃的看着胖子,又道:“我绝不会干通敌卖国之事!首辅大人更不会!” 胖子笑着点了点头,道:“此话我是信的!” “那你还来问我?” 胖子幽幽的道:“你为首辅效力,守在此处!我为天子效劳,岂能明知有事而不问?”下了一口茶又道:“你应该知道我一向不问朝堂的事,但此事牵扯西原,我不得不来看看!而且会如实向陛下报告!有些事你也当劝劝首辅,以免来日引起误会!” 孟达的意思很明确,我已经知道了首辅联络西原之事,那么皇帝也会知道。希望首辅能明白,这种事很危险,不要自己私下处理,搞不好哪天被人察觉,授人以柄就麻烦了! 书生知道胖子是好意,微微的点了点头,道:“首辅也想禀报皇帝,只是宫中耳目众多,只怕走漏了消息,更加麻烦!故而准备……!” “老兄不必跟我解释这些。”胖子罕见的打断了别人的话,又道:“只是老兄要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书生蹙眉看着依旧一脸笑容的胖子,他知道胖子是在暗示自己。 “你说太后也知道了?”书生问道。 胖子的笑容此刻好似意味深长,又好似纯洁无瑕,让书生看不出端倪,他知道胖子是不会再多透露一个字了。 “我此来只是来与故友相会,喝喝茶忆忆往事!既然老友安好,茶也喝好了!也该告辞了!”孟达站起身来,望着青烟散去的天空,刚才还朦胧的月亮现在显得格外的明亮。 “对了!今日京城出了一件大事!”孟达望着星空说道。 书生蹙眉问道:“何事?” “太祖所预言之人出现了!有人也做了和太祖一样的五千年大梦!” 蒋弈难以置信的看着孟达,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没问到一股硝石的味道么?今日京城可点了不少炮仗!” “是谁?”蒋弈蹙眉问道。 孟达扭过头看着老友,嘴角扬的格外高,道:“陛下!”说完便转身离去,湖边只留下惊诧不已的书生…… 胖子背着手仿佛自己是阴间的阎王一般,穿行在茂密的树丛中,几只野狼刚好路过,只是远远的看了胖子一眼,就夹着尾巴跑了。 穿过树丛终于走到官道上,几十名带着面具的四维门高手已经等候在此,看见孟达赶紧单膝跪地。 “哎呀呀,让大家白跑一趟了!走,回京城我请你们吃宵……”看了看天色,道:“看来回去得吃早饭了!” 四维门一向纪律严明,让他们来他们便来,什么都没干就让他们走,他们也不会多问一句为什么。 只是孟达刚要坐上马车,远处一匹骏马飞逝而来,一位中卫飞身下马,跑到马车前递上了一封红色信封包着的信,道:“刚收到了!” 红色信封说明是极机密的信息,根据规定这类机密无论如何要第一时间送到孟达手中。 孟达当即打开了信看了起来,原来是南边传来的消息,西原的桑巴法师已经到达了南黎。 “哎呀呀,走的还真快!”孟达嘀咕了一句,又转脸看了看跟在自己马车后的一位中卫,虽然带着面具,但胖子也知道他是邬谦………… ……………… 数千里之外山南因为潮湿炎热,所以人们很喜欢晚上趁着凉爽出来活动,南黎作为山南第一强国富国,其王京金城虽不及大文京城富庶,但也还算是一片繁华的。 太阳即将落山,无数的小贩开始沿街叫卖,家家户户都坐在家门口叽叽喳喳的聊家常。 大街上的人反而比白天还要多,这个时候两个方向的街道常常发生拥堵,一个是去往南边的声色一条街,一个是前往西边大金寺路上。 金城因城中那座山南地区最为气派的大金寺为闻名,有种说法金城的金就是指的大金寺的金,而大金寺的金又是指的主殿镀金的圆顶。每一天都有无数的百姓一早一晚来到大金寺外,对着金光熠熠的主殿跪拜祈福。 整个山南地区的国家都是大文的藩属,但是山南的百姓却都是佛教的信徒。即使在大文崛起后,山南五国皆废除了佛教国教的地位,但民间信佛之势并没有丝毫减弱,甚至还有百姓不顾官方的警告,翻越千山万水前往西原金光寺朝圣。 对于大多数南黎百姓来说,前往金光寺朝圣似乎不太现实,于是就将大金寺当成了他们的圣地,每日都要前来远远的叩拜。 多少南黎的人想要进入寺院,去主殿看上一眼。但大金寺除非僧侣不得入内,更何况充满了传说的主殿,那可是号称佛亲临过的地方。 当夕阳余晖撒在大金寺的金顶时,突然数以千计的百姓跪了下来,虔诚的向大金寺的主殿方向叩拜,因为他们认为这样会给自己带来好运。 此刻虔诚的信徒们是决然不会想到,他们跪拜的大金寺主殿里,有几个男男女女正在饮酒作乐。 主殿里一尊金色大佛立在正中,这是一尊三百多年以前能工巧匠进行雕琢的杰作,法相端正佛光如炬的金佛微微低头好似俯视着芸芸众生。 但此刻芸芸众生好像不太尊重金佛,就在他眼皮子地下喝着酒调着情。金佛也只能这么干瞪眼,谁让他们是人间的王公贵族呢。 南黎世子李伯明和南水还没正名的王世子李仲勇正在推杯换盏,一旁已经相熟的王扇和小鹅也是有说有笑。 “王兄,你可真会找地方啊!挑在大金寺见,任谁能想到!”李仲勇举起酒杯道。 李伯明有些得意的道:“既然是佛国来的贵客,自然要在我们山南最气派的寺庙接见,也让他们见识见识,否则真以为我们山南是穷山恶水之地!” 李伯明很喜欢来大金寺玩乐,仿佛像是一个叛逆的少年,你越是说这里要严肃,我就越是要在佛的面前放肆。 但今日两位王世子前来并非是为了饮酒作乐,而是为了接待原道而来的西原使者。 忽然寺内响起了三声钟鸣,李伯明知道,使者到了。 片刻之后,穿着袈裟的桑巴法师在大金寺僧侣的陪同下走进了主殿,看见高大的金佛双手合十行礼。李伯明和李仲勇也起身相迎,哪知桑巴一看见李伯明便眉头一皱,转身就要离去………… 正文 第170章 圣境的诚意 随着三声钟鸣,大金寺主殿门口近百位僧侣整齐划一的双手合十弯腰鞠躬,就连德高望重的主持都微微欠身。 只因有圣僧自远方来。 有几个好奇的僧侣微微抬头,想看看传说中高原圣境的圣僧到底是什么样的。 虽然大文建立后,山南断绝了和西原的联系,也将佛教国教的地位取消。但山南百姓依旧广泛信仰佛教。 更莫说这些已经皈依佛门的和尚,在他们心中西原才是佛门正宗,是他们心灵的家园。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但一代代僧人传颂着几百年前西原圣僧前来山南弘法的故事,在他们的想象中,西原的圣僧都是慈悲为怀、法相端正…… 但今天他们失望了,来自西原的红衣法师桑巴虽然隆重的穿上了袈裟,但看着他那五大三粗的身躯,满脸络腮胡目露凶光,完全不像是高僧大德,非要说,更像是一个混入佛门躲避朝廷追查的恶棍。 桑巴自然是注意到了这几个偷偷看自己的小和尚,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失望于自己的相貌,还觉得自己是混入佛门的恶棍。 要是知道小和尚竟然猜对了,桑巴决然是会吓一跳的。 他在皈依佛门前确实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二流子,一向胆大妄为,在西原敢偷吃寺庙的贡品可是大罪,他桑巴不但吃了,还把寺庙当流水宴,天天去吃照着三餐吃。奈何他武艺高强,家乡的小庙没人制得住他。 可小庙的贡品吃多了总会有些腻,桑巴便去城里的大庙里吃,还是没有人制得住他。也不知是不是贡品吃多了能补胆,他的胆量越来越大,终于把目光对准了西原最为神圣的八十一寺。 或许佛就喜欢有种偷吃他贡品的人,反正桑巴这二流子命格外的好。一天夜里他真跑去八十一寺之一的净食寺偷吃贡品,八十一寺的武僧可不是开玩笑的,差点把他打成了贡品,好在桑巴身手不错趁乱逃了,不过他不认识路就在净食寺瞎跑,竟然误打误撞碰见了四维门接头。 原来净食寺里有四维门西原分部的一个小据点。 也因为这个小据点的意外曝光,后又经过一系列风波,最终导致了四维门西原分部的覆灭。而被擒获的桑巴,也不知道是当时西原哪位高层脑子里长泡了,认为桑巴的行为是收到了佛的指引,这二流子因祸得福被破格纳入佛门,当了一名武僧。 时光荏苒,近二十年过去了,昔日的二流子如今已经成为西原如今最为显赫的明律圣卿的心腹,此次更被委以重任前来山南,与南黎南水王室接洽。 虽然此行机密,但亦是两国交往,桑巴为显庄重还破天荒的穿上了袈裟,在大金寺主持的陪同下,走入了主殿。 刚一进殿那尊巨大的金佛便映入眼帘,不得不承认桑巴吓了一跳,他完全没想到在山南这种偏远愚昧之地竟然还有此等杰作,简直可以与圣光寺的金佛媲美。 看见桑巴进来,李伯明和李仲勇赶紧起身相迎。 “圣僧前来,有失远迎啊!”东道主李伯明双手合十道。 李仲勇跟着圣手合十,道:“见过圣僧!” 说起来桑巴的尊容也把两位王世子吓了一跳,他们也没想到西原会派这么个五大三粗的人来,不过他们并没有表现出来,脸上堆满了笑容。 依旧坐在蒲团上的王扇和小鹅也远远注视着西原来的桑巴,以王扇的眼力,马上就看出此人定然是个武艺不凡之辈。 王扇毕竟是伐部出身,只顾着琢磨对方好不好杀,不像监门出身的小鹅,随即进入自己的角色,起身一脸崇敬的对着桑巴连连作揖,好似看见一尊真佛。 但看见这么虔诚的信徒并没有让桑巴感到高兴,反而脸色凝重起来,转身就要往外走。 一下把两位世子也给弄懵了,还是住持反应快赶紧拦住了桑巴的去路,单手作礼道:“圣僧何去?” “圣僧怎么了?”李仲勇也赶紧上前问道。 桑巴转过身冷冷的道:“我不远万里前来,尔等就是这样待客的么?”说着望向了一旁的王扇和小鹅。 在西原,一般重大场合女人是需要回避的,甚至女人都不能进去寺庙,即使再虔诚的女信徒也只能在寺庙的外面礼佛。自己代表高原圣境而来与南黎南水会谈,他们竟然让女人出现在这里,桑巴岂能不气! 李伯明很快就明白了桑巴生气的原因,笑了起来道:“若是圣僧介怀,我让她们出去便罢!” “美人,要不你们出去逛逛,这大金寺夜色也是极美的!”李伯明笑着说道。 王扇本以为能在旁探听到南黎和西原的勾当,哪知道这五大三粗的和尚一来就要赶自己走。虽然心中十分不悦,但她也不得不起身,毕竟赖着不走容易让人怀疑。 “妹妹,走吧,男人们要谈正事了,撵咱们呢!”王扇说着拉着小鹅就往殿外走,小鹅说来不愧是监门训练出来的,即使被王扇拉着走,依旧装着虔诚的样子,与桑巴擦身而过还不忘双手合十低头鞠躬。 刚一走出主殿避开人群,小鹅便蹙眉问道:“哎呀,这可如何是好!现在窃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了!姐姐,您能运功探听么?” 王扇拿出扇子幽幽扇了起来,摇了摇头道:“不行,虽然没有完全确定,但那西原和尚绝不是凡俗,我若策动真气怕是会被他察觉!” 小鹅想了想又道:“要不我再潜回主殿探……” “我都不便探知,你潜入那和尚能不发现?再者说,今日这场会面南黎看得很重,来了不少高手,我们就不要轻举妄动了!”王扇好像并不在意不能探知到这场会谈的内容。 “可姐姐,南黎和西原勾连兹事体大,身为四维门的人我们不该就这么放弃啊!”小鹅一脸正色的说道。 王扇笑了笑,道:“傻妹妹,你知道我为何能成为四大杀手之一么?” 小鹅摇了摇头。 “因为我从不去杀我杀不掉的人!”王扇抚了抚小鹅的微胖的脸庞,道:“妹妹,你正是青春好时候,不要干冒险的傻事!而且我们毕竟是外来的,你怎知这大金寺里没有我们的人呢?” “姐姐是说这里还有四维门的人?谁啊?”小鹅惊讶的问道。 王扇笑而不语。 不是她不想语,实在是她也不知道,四维门在这世上到底有多少卧底,都在哪里卧底,只怕只有孟达一个人清楚。不过西原和南黎这么大的事,王扇总觉得孟达不会只靠她们两人处理…… ……………… 主殿之内,刚才放满酒菜的案子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主持遣走了闲杂人员,亲自端来沏好的茶。 “请圣僧和世子们用茶!”住持微笑着说道。 然而李伯明却瞟了一眼一直以来听话的老住持,因为他对老住持将西原和尚放在自己前面说有些不满。 老住持在大金寺修行了几十年,经常接待王室成员,自是知道刚才犯了世子的忌讳,马上露出恐惧的神态,双手合十告罪。 桑巴冷笑一声,道:“世子好大的威风,在我们圣境,可没人敢这么瞪僧人,更何况是一寺之主!” 李伯明马上恢复笑容,道:“过去佛教为国教时,确实连王室都得敬大金寺三分,只是现在不同了!哦,对了,是早就不同了!” 桑巴自是知道李伯明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年西原强盛之时,山南皆俯首称臣,尊佛教为国教,僧侣地位不可一世。这大金寺更是不一般,历任住持都兼任南黎国师,可偏偏这大金寺的住持还不是南黎选的,而是西原任命的。南黎王都得让住持三分,民间便戏称大金寺的住持是南黎的太上王。 所以当大文建立一举攻入西原,包围圣光寺后。被西原压了几百年的山南五国马上驱逐西原僧侣,废除佛教国教地位,并向大文称臣。 据说当年最后一任南黎国师,就是被南黎王关在大金寺的主殿中半个月活活饿死的! 今日南黎选择大金寺作为会面的地点,除了在佛门迎接佛国之客的礼貌外,也是让西原人看看,这个当年他们用来遥控南黎的地方,已经物是人非了。 李伯明敢这么强势的面对西原,除了这位从没有离开过山南的世子其实并不知道西原之强大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这一次会面是曾经不可一世的西原主动提出来了。 每一年南黎都有人不顾千山万水前往西原朝圣,当然,大部分人都有去无回,或是死在了路上或是成为西原哪位圣僧的奴隶。但几个月前一位失踪多年的朝圣者突然回来了,不光回来了还给南黎王室带来了来自圣光寺的问候! 桑巴来之前做了功课,自是明白南黎选择大金寺的用意,道:“请世子放心!我在这里可以代表圣境表态,大金寺现在是以后依然是南黎的大金寺,圣境不会再干涉南黎的教务!”又望向李仲勇道:“这个承诺同样对南水有效!” 李伯明和李仲勇没有想到,桑巴会这么直接。 上次这两位世子在山中密会,就是在讨论要不要和西原联系。虽然此刻他们有意拉西原来制衡大文,但就怕引狼入室。毕竟过去西原干过通过佛教间接压制王室的事。 两位世子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是很相信桑巴的话,李伯明笑着道:“圣境承诺不干涉我们的内政?可现在大文也没有干涉过啊!那我们凭什么要突然倒向圣境呢?” “因为圣境支持你们两国均分山南!”桑巴目光坚定的说道。 这一下两位世子再也不淡定了,他们没想到西原会开出这样的价码,都低头盘算着此事的得失。 虽然这次接待了桑巴,但其实南黎南水并没有准备和大文闹僵,他们只是借着西原来造势,让大文感到恐惧继而对他们让步,不再干涉他们并吞山南其他三国。 可万万没有想到,西原一开口就承诺支持他们均分山南,一下就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桑巴大概已经看出两个世子的纠结,继续加码说到:“若是你们同意倒向我圣境,圣境承诺每年提供你们十万两白银,战马千匹。而且公开宣布,若是大文派兵前来兴师问罪,等同于向圣境宣战!” 李仲勇已经懵了,这西原给的加码也太好了!脸上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恨不得马上就签字画押! 倒是东道主李伯明还算冷静,拉了拉远方王弟的衣摆示意他不要轻易表态。 “说实话,我没想到圣境会这么大方!只是不知道圣境要什么呢?”李伯明蹙眉问道。 桑巴喝了一口茶,笑着说道:“只需要你们的忠诚就够了!”又挠了挠许久没有修建的络腮胡子,继续说:“若是日后天下大乱,圣境攻入中土,你们能率军北上策应一下,就更好了!” 李伯明笑了起来,道:“这么说来,圣境的要价并不高啊!” “这是圣境的诚意!”桑巴回道。 李伯明马上又严肃的问道:“这是佛在的意思?” 桑巴沉默了一瞬,道:“佛在何其神圣!岂会干涉世间之事!” “那是三位圣卿共同的主张?”李伯明又问道。 桑巴又陷入了沉默,只是微微一笑。 “这么说是明律圣卿的意思了!”李伯明终于明白了。 在西原,最高统治者便是被称为佛之转世的佛在,但佛在不理人间之事,而是指派三位圣卿具体管理西原政事。 而如今在西原,权势最为显赫的当属明律圣卿,传闻他已经隐隐架空了另外两位圣卿,大权独揽执掌西原大小一切事务! “总之,我已经带来了圣境的诚意!要不要接受就看你们了!”桑巴又挠了挠胡子。 李伯明在案子下轻轻的拍了拍李仲勇的大腿,示意他冷静,而后笑着道:“实话实说,圣境能给出这些条件,我们是万万没有想到!我恨不得此刻对着西方磕头表示感谢!不过么,此事甚大我可做不了主,得回去禀告父王!也请圣僧稍安勿躁,稍待两日!” 桑巴点了点头,道:“也好,一路远来确实累了,就好生睡两天等你们的答复!” 李伯明起身双手合十道:“我已经为圣僧准备好了下榻的地方,保证圣僧能休息好!” 桑巴哈哈大笑起来,突然走过去搂着李伯明的肩膀小声道:“我不便出门,一个人睡也是挺无聊的!” 李伯明忍不住坏笑了起来,心想这个假正经的刚才还不爽自己的美人在场,小声道:“圣僧放心!我一定让你这几天睡得很充实!” 正文 第171章 越来越神奇的陛下 似乎老天爷也在祝福预言之子的出现,早早的就让阳光普照了大地。 京城的喧嚣好像也比往常来得更早一些,即使昨日已经谈论了一整天,但大家依旧意犹未尽,更何况又有新的传闻出现…… “听说了么,咱们皇帝可不是一般人!” “废话,现在谁不知道啊!昨天这炮仗烟花放了一天,就是天上的神仙也该知道了!” “嗨,谁说陛下做了五千年大梦的事了!” “嗯?那是什么事?” 自从南城那家兼卖凉茶的药店莫名其妙的烧毁后,曾经聚集在那的平头百姓们,没几天又重聚在了一家三文钱一壶茶能喝一天的小摊。 灰白胡须的游医依旧喜欢装神弄鬼,故作高深的久久不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心中吐槽道这可没有过去一文钱的凉茶好喝。 “您怎么总是吊人胃口!倒是说啊!”游医长年忠实的听众中年挑夫不满的说道。 游医这才抚了抚胡须,幽幽地道:“老夫昨夜被请去西城某位大老爷家看诊,事后大老爷处于感谢,留我吃晚饭……” 中年挑夫和另外几名茶客,似乎已经习惯了游医每次都得胡吹一番自己与某些权贵的关系,也懒得打断。 “大老爷跟我说……”游医煞有介事的看看周围,小声道:“咱们陛下啊!那可不是一般人!” “嗨!您就直接说事行不行!” “就是!铺陈了半天,快说吧!” 游医蹙眉撇了撇嘴,道:“一棒子急性子!也罢,你们是不是也以为当今陛下是一个来自楚汉道的乡……远方皇亲!” 游医差点准备说乡巴佬,幸亏及时改了口。 众人点点头,中年挑夫问道:“不是么?不是都传说就因为他没有根基,太后和大臣才选立的他,让他当个摆设么?” 游医听闻怒视道:“匹夫不得胡言!这种话你也敢说,不怕掉脑袋么?” 中年挑夫虽然没敢再说,但心里却不服。这事谁不知道,大街小巷都传遍了。 百姓们一向对生为大文人而感到骄傲,虽然日子不见得过的很好,但至少觉得自己是天朝之民,也爱戴自己的皇帝。但这个大杆子打不着的皇亲被推立为天子,继位后一毛的税都没减,也无什么政策推行,逐渐的有人开始非议起这个年轻的皇帝。 “孤陋寡闻之辈!听到些流言就敢胡说八道!你以为太后和内阁都是什么人?他们选立陛下,自然有他们的道理!”游医抿了一口茶,又道:“实话告诉你们,陛下能成为太祖预言之人,并非无迹可寻!” “哦?此话怎讲?” “我听大老爷说,别看先帝和陛下其实血缘甚远,但先帝一直在关注着陛下!因为陛下从出生起就非同一般!”游医看着身边几人已经瞪大了眼,又故意顿了顿才说:“你们若是有楚汉道的亲戚可以去问问,二十年前是不是有一天风雨大作,正当午的时候日月同时悬空!” “啊?还有这事?没听说过啊!” “大中午的日月怎么会同时出现啊!” 游医笑了笑,道:“不光如此,日月之间还曾窜出一条神龙,久久盘旋于空,继而坠入人间!” “然后呢?” 游医似笑非笑的道:“坠入了一户楚姓人家!” 二十年前,楚姓人家,神医话虽然没有说白,但挑夫这些大老粗们也听明白了。 “您的意思是当今陛下是神龙转世?”挑夫一脸惊讶的问道。 “我可没这么说,不过我听说八年前先帝带着黎阳郡主南巡曾路过楚汉道。”游医又说到。 “对对,这事我也听过,听说黎阳郡主偷偷跑出去玩,遇见一条数丈长的巨蟒!” “不对,说那巨蟒翻个身能遮天蔽日,怎么会只有数丈?后来幸亏是当今陛下路过,吓退了巨蟒才救下了郡主!” 游医抚着胡子故弄玄虚的道:“都说蟒蛇是小龙,陛下当年不过一少年,为何能吓退参天巨蟒呢?” “那巨蟒肯定是有灵气的,看出了陛下是真龙,所以才被吓跑了!” “对啊!这么说来,陛下真是神龙转世啊!诶!是不是说当年太祖就是被一神龙带入天国的!” “对对,我也是这么听说的!这么说来,陛下能做和太祖一样的梦,真是有迹可循的啊!” 游医品着便宜的花茶,一脸微笑的看着眼前几个人自由发挥。 “诶,大夫,你说是不是宫里的人早就知道陛下出身不凡了啊?”挑夫问道。 游医摇了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只是,这些事事关机密,你们可莫要外传哦!” 世上本没有秘密,传的人多了秘密也就诞生了。 游医让挑夫们不要外传,可同一时间在京城茶馆里、青楼里,甚至河边捶洗衣服的妇人们都在传播着这件“来路不明”的秘密。 乃至这个秘密的发生地楚汉道的百姓,也在议论这件过去没有听说过的奇闻。本来都是传闻,大多数人听完也就罢了,可偏偏正直的读书人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说法,还跑去楚牧的故乡蔡县探查,结果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 这事居然是真的! 楚牧故乡十里八村的上了年纪的百姓都说有这事!还加码强调,当年神龙坠入楚家前,谁都不知道楚母怀有身孕,当天神龙坠入她肚子突然就大了,还放着万丈光芒。陛下降世那一刻光芒更甚,简直可与日月争辉………… ………… 修身殿内,楚牧看着四维门呈上的十八道舆情报告,脸上止不住的尴尬。 “是不是太过了!怎么把怀胎十月都去掉了,合着生我跟我爹没有关系了?是不是得考虑一下我爹的感受啊!”楚牧问道。 什么日月悬空,神龙坠世自然是没有的事,不过是郭放舟编造出来神化楚牧的。 郭放舟来京后,跟楚牧提的第一条主张便是稍稍修饰一下楚牧的出生经历。毕竟身为一个无根无基的皇帝,想要掌握权力是需要时间也是需要铺陈的,所有铺陈里面,最容易的就是神化其出生。 这在楚牧的前世的史书里是历朝历代的惯常操作。但在大文却不多见,因为太祖本身是一个讨厌怪力乱神的人,他很明确的说过自己出生没有半点神迹,就是其母在种田时一个没忍住,他就来了! 不过太祖凭借一生丰功伟绩,似乎也不需要再神化自己。况且百姓对于他的崇敬,都自行脑补将其神化了。 但楚牧不同,他目前不光没有掌握权力,甚至其出身和得位还在被人私下议论,更别提什么威望了! 所以郭放舟为楚牧谋划的大计第一步就是创造舆论神化出生,而且这个目前也是楚牧最好做到的。 四维门分部遍及天下,想散布点消息易如反掌。不过为求妥当,在郭放舟的建议下,孟达还专门派了上卫黑面前往了楚汉道蔡县,找到了楚牧过去的乡邻,动之以威胁晓之以银两…… 郭放舟深知,在这个世上,或许读书人是不太相信这些的,但老百姓还是信的,否则太祖去天国这个事为何会流传这么多年。 朝堂不好搞定,就先在民间树立光辉的形象!不过在郭放舟的原计划里,并没有准备这么早就让这个传闻传开,而是想等到朝觐顺利举行再趁机宣扬出去,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不过楚牧突然成为预言之子让他改变了想法,提前放出了消息。 “本来放舟还担心,突然说陛下是神龙转世会不会让人相信,现在看来陛下或许真有神龙庇护,竟然做了五千年大梦,真是天助我也!”郭放舟一脸微笑的说道。 “不过这么宣传,真有用么?”楚牧问道。 郭放舟看着皇帝笑道:“对朝堂诸公大概无用,对读书人大概有些作用,但对百姓则是有大大的作用!或许陛下觉得平头百姓对您现在没什么帮助,但陛下请记住,这个天下最多的就是老百姓,取得他们的支持是至关重要的!对了,您别忘了,京郊三大营里可大多都是寻常百姓出身!” “先生的意思是?”楚牧蹙眉问道。 郭放舟幽幽的回道:“陛下做了五千年的大梦,当知汉初周勃陈平匡扶刘姓江山之事,是时虽然吕后病故,但南北二军还在吕家人手中,可为何周勃振臂一呼,他们就反戈一击呢?” 楚牧听闻赞许的点了点头。 “不过啊!这也才是第一步,想要让民心军心倒向自己,还得做出些实实在在的功业来!”郭放舟目光坚定的看着楚牧。 这时毛愚走了进来,拱手道:“陛下,总督卫大人求见!” 楚牧昨天一整天都没看见孟达,今早上也是郭放舟独自入宫,正在奇怪这胖子上哪儿去了,道“快请!” 即使是一夜未眠,但孟达依旧是一脸微笑,只是两只眼睛有些泛黑。 “臣参见陛下!闻得陛下做了神圣大梦,臣是万分激动啊!” “看你两眼泛黑,不会是昨晚激动的睡不着觉吧!”楚牧打趣道。 “那倒没有,刚才在回京的车上还眯了一会!”胖子笑嘻嘻的回道。 “回京?你昨天出京了?” 孟达从袖中取出两封信件,交给了毛愚,道:“出了些事臣亲自去看了看,探查回来正好禀报陛下!” 楚牧接过信件看了起来,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瞪大了眼问道:“这是何意?西原的法师住到了首辅的庄子里?” 孟达还是一脸笑容,道:“详细的情况尽在文书中!” 楚牧又看了看第二封信,更加惊讶了,“怎么西原的人还跑到南黎去了!西原到底要干什么?” 一旁的郭放舟听得没头没尾亦是蹙眉疑惑,起身道:“不知陛下可否与我一看!” 楚牧将两份报告交给郭放舟后,就坐回塌上,荣登预言之子后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之前首辅就和西原的人见过面了,你知道了为何现在才报!”楚牧罕见的质问了孟达。 孟达倒还是和颜悦色的,拱手回道:“陛下,此事涉及首辅,若非调查清楚,臣不敢擅报!” “首辅找西原的人要干什么?”楚牧一脸不悦,忽然眼睛一亮,问道:“难不成首辅和之前马彪之乱还有关系?” 当初马彪虽然意外死亡,案子戛然而止,但楚牧已经清楚马彪是被西原派人胁迫的。又想起马彪死后,首辅几次对张渊说从长计议,忽然心中冒出了窦鼎之和西原有牵连的想法。 孟达似乎很欣赏年轻的陛下能够做出这样的假设,他认为这是楚牧成长了的表现。 “不敢说一定没有,但四维门从未发现过首辅与马彪之乱有牵连!”孟达依旧是一贯的四维门式回答,只讲客观事实不做结论。 正当楚牧拿手按压双眉琢磨这事的时候,还在看报告的郭放舟轻轻的说了一句,“窦鼎之可不会勾结西原背叛大文!” “哦,先生何出此言?”楚牧问道。 郭放舟抬起头反问道:“他图什么?在大文他已是位极人臣,窦家之显贵无以复加,陛下也没有猜忌他,首辅有何理由叛国?” 楚牧想了想觉得此话有理,不过又问:“那他偷偷联络西原所为何事?” 郭放舟竖起两个手指,道:“无非两种可能,一是私下联络伺机坑西原一把,二么……”郭放舟凝视着楚牧道:“真心议和!” 楚牧也是一愣,正好昨日大经筵谈论了“赵宋制夷之策”,即使汪琦口若悬河,说的陈家杨落於下风。但楚牧很明显的能感受到大部分官员对于议和的态度,更别说议和的对象是西原了。 “即使如此,为何首辅不告诉朕?又为何这么长时间只见了西原人一次?”楚牧疑惑道。 “只见一次么,无非是想晾着对方,首辅看似老成持重,其实也是个鬼精鬼精的老头,议和么,其实也是做买卖,谁急谁就容易让步,首辅是深谙此道的!至于为何不告诉陛下,估计是担心宫中人多眼杂,这件事可了不得,要是提前曝光,莫说朝堂反弹就是老百姓也会骂死他!再者么,估计是他与拿不准陛下的态度!” 孟达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变化,但心中却很佩服郭放舟年纪轻轻竟然眼光这么老道,一下就看穿了首辅的心思。 楚牧听完郭放舟的话,觉得首辅若真是这么想的,其实也在理,但还是尤其不爽,道:“即使如此,这么大的事岂能不经过我就去办!首辅未免也太嚣张了吧!” “首辅大人做事一向很有分寸,没有皇命他大概不会擅自为之!”孟达想了很久,终于说了这么一句。 “我什么时候让他去联系西原的人了,朕才……”楚牧忽然蹙眉,想了想才问道:“你的意思是……” 正文 第172章 互相怀疑的王兄弟 今日小朝,楚牧比以往时候都来的更晚一些,主要是在修身殿和郭放舟研究了半天四维门呈上的两份报告耽误了时间。 不过今日张渊并没有跳起脚来指责皇帝怠政,毕竟皇帝现在披上了一层预言之子的外衣。 等待的时候窦鼎之几次看着想要发作但一直强忍的张渊,知道这老家伙也忍不了多久,楚牧要是再晚来两次,他照样还得跳起来指责。 张渊没有动怒,但年轻的皇帝似乎心情不好,一走进御书房便是满脸愁容,还有意无意的多看了窦鼎之几眼。 四位阁老正要行礼,楚牧倒是先开口了“今日朕来晚了,是因为朕收到了四维门的密报!” 此话一出,几位阁老皆大吃一惊,毕竟一般情况下,皇帝不会主动提四维门的事,当然大臣们也不会过问。但一旦皇帝提了四维门,就绝没有好事情。 只有窦鼎之还算冷静,因为他大概知道皇帝说的是什么事情。孟达和蒋弈见过面报告了楚牧,蒋弈又何尝没有报告窦鼎之呢! 与其等楚牧讲,窦鼎之觉得还不如自己主动说出来,只是看看旁边的张渊,他就头疼,待会免不了要被这老冤家一顿咆哮。 不过楚牧并不想给首辅这个机会,而是拿出一封报告,说道:“根据四维门的消息,这几天有一位西原高职僧侣前往了南黎!” “什么?”窦鼎之罕见的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实在他没想到四维门报告的是这个事。而且他也没想到自己联络了西原,西原还和南黎搭上线了,一时也搞不清楚情况。 张渊则是大声骂道:“山南之蛮夷,我大文待之不薄,竟敢勾结西原!” “哎!难怪不上表请求来朝!原来是早有二心!”高光义一声叹息。 倒是袁复没吭声,作为四个阁老中脑筋转的最快的人。惊讶之余他已经在考虑后面是不是该讨伐南黎了,到时候筹集军饷于是一件难事,他若是能凑到银子必然是大功一件!可问题他该上哪儿去搞钱呢? “具体情况去诸公自己看吧!”楚牧将报告递给了窦鼎之,张渊等不及直接凑到边上一起看了起来。 “红衣法师桑巴?”窦鼎之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时高光义偷偷的向楚牧递了个眼色,楚牧点头给与回应,高光义也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竟然还有南水!真是两个狼狈为奸之国!”张渊看完报告后大骂道,继而拱手说道:“陛下,是可忍孰不可忍啊!这次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两个不忠不义的南蛮!” 上一次南黎南水没有主动上表请求朝见,张渊都很不爽了,现在知道他们和西原还有勾连,更是气愤。 楚牧没有表态,而是问道:“你们几位的意思呢?” 袁复拱手道:“是否讨伐不是臣刚妄言的!但臣请陛下放心,若是用兵,臣保军饷无忧!” “哎!这件事事发突然,是不是要先去核实一下?”高光义说道。 “还核实什么?派人去南黎问啊!我看直接攻其不备,打这两个白眼狼个出其不意!”张渊气的满脸涨红道。 “首辅举得呢?”楚牧冷冷的看着窦鼎之问道。 窦鼎之知道楚牧已经知道了自己和西原的联络,沉默了许久,拱手道:“臣以为不该轻言战事,当从……” “又是从长计议?”张渊打断了窦鼎之的话,走到他面前大声道:“我的首辅大人哦!过去对西原你要从长计议,现在对区区南黎南水,你好要从长计议!到底要计议到何时?非等到他们两边主动对我大文出手才行么?” “那若是现在兵发南黎,你敢保证西原不趁机偷袭么?”窦鼎之反问道。 “终归是一打!我大文地广民多,就算两边应战又能如何?”张渊针锋相对的说道。 楚牧眼看两个老冤家又顶牛了,赶紧起身道:“二位不要动怒,都好好说!” 皇帝现在身价不一样了,说的话张渊也买账,退回了凳子上坐着。 窦鼎之顿了一会,拱手道:“陛下,南黎南水确实可恶,但确实这个时候,越得冷静!根据四维门的情报,现在他们和西原只是刚刚搭上线,想来已经隔绝了上百年的双方,也不会这么快就谈好!若是我们现在情急之下大动干戈,等于把南黎南水推到了西原那边!此乃不智之举啊!” “那怎么着?这两个蛮夷勾连西原,我们还派人去安抚挽回啊!”张渊又气的站了起来。 “哎呀!张阁老不要这么大火气么!”高光义主动站了出来当和事老,又道:“老臣以为南黎南水也不敢轻易得投靠西原,这一次或许只是稍作试探!大动干戈大可不必!”看见张渊开始瞪自己了,赶紧又说道:“但是!但是必须施以惩戒,让其幡然悔悟!” 窦鼎之一看高光义的态度,赶紧跟着说道:“臣也是这个想法!先施以小惩,若是二蛮怙恶不悛,再兴挞伐不迟!” 要说张渊也不是死硬派,他也知道现在朝廷没钱,再者说山南之地偏远,又不可能占下来,就算是灭了南黎南水,也是给山南其他三国做嫁衣。而且山南五国变成三国,也保不齐那三国不会膨胀。想了半天才说道:“那得看小惩是什么了,若是不痛不痒的惩罚,老夫是不会同意的!” “还能怎么小惩,能让南黎南水难受的办法只有中断贸易,断其盐道!”袁复皱起眉头,又道:“只是用这种办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么多盐不卖给南黎南水,我们也有损失!” 一时间御书房也安静了下来,事情说到这一步大家都有些一筹莫展,其实也正常,要是有更好的办法,上次发现南黎南水不上表请朝就用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楚牧看到大家都沉默了,才幽幽的说道:“听了诸公之言,朕也深受启发,有了一些想法!” “哦!请陛下快说!”高光义心领神会的拱手道。 …………………………………… 自上次大金寺之会后,一连几天李伯明都没有再去见桑巴,而是整日在大金寺里喝酒玩乐。 南黎王年迈,早已经将国家重任交给了李伯明,这小子看似轻浮,其实城府极深。他已经有了主张,准备接受西原的提议,但对方已经开口这么爽快,让他觉得还能谋点好处,便故意拖着桑巴不给回复。 “来,王弟,再干一杯!”李伯明举起了酒杯,南水实际上的世子李仲勇才心不在焉的举杯。 李仲勇并不如他那远方王兄那般轻松。他在南水的地位还不算稳固,虽然南水王已经准备立他为世子,但大文迟迟没有批复,办不了册立大典,这事就不算稳妥,下面那些个弟弟们还蠢蠢欲动。再者南水王可不想南黎王那样愿意放权,一直将大权握在手中,也还在考察自己,这段时间派李仲勇和南黎联络,也是想看看他的能力如何。 按理说见了西原来使,李仲勇就该赶回南水和南水王商议,但李伯明明里暗里一直在找理由阻拦其归国,所以他也只能靠书信与父王联系。对于一个地位还不算稳固的世子来说,久久不在王京,心里还是忐忑的。 “王弟怎么喝酒都心不在焉的?”李伯明笑着问道。 李仲勇勉强的挤出微笑,道:“离国日久,有些思乡了!” “哈哈哈,大丈夫志在四方,王弟来金城不到十日就想家了?”李伯明笑着笑着忽然脸色一冷,道:“王弟也莫多心,我留你几日也是好意,此番和西原暗中联络事关机密,大文的探子可神通广大,你南水王世子若是归国再来南黎,说不定就被人发现了行踪,所以稍安勿躁,多留几日吧!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啊,美人!” 李伯明色眯眯的转向身边了美女,只是身边人已经不是王扇了。同样的,李仲勇身边也没了小鹅的身影,换成了另外一位年轻姑娘。 “王弟,你别拘束啊!我看你这段时间一直跟那个小妾在一起,今日给你换换口味,你还拘束什么,抱起来啃啊!哈哈哈!”李伯明说着为李仲勇打了个样,对着身边的美人就是一顿上下齐啃,全然不在意一旁还站着闭眼不愿直视的老住持。 自从南黎脱离了西原的控制后,大金寺的地位就逐渐下降,但王室面子上至少还是尊重大金寺的。直到李伯明成了世子,或许是被听说当年大金寺一直骑在王室的头上作威作福,或许是出于其叛逆的心态,反正他总是故意恶心大金寺,你说佛门圣地,我就把这当酒楼,你说主殿神圣,我就在这玩女人。 说起来王室表面上也是尊佛的,毕竟全国大多数人都信佛。但也仅仅只是在面上尊,实际上却在嘲笑那些整天对着大金寺磕头的愚民,身为统治阶级的他们又岂会真相信什么佛什么善恶轮回。 “世子殿下!”一位南黎官员突然快步跑进了主殿。 李伯明显然很不爽有人打扰他的欢乐时光,道:“嚷什么!出去!” “不是,殿下,有……”官员看了一旁的李仲勇把说到一半的话吞了回去。 李伯明生气的起身,道:“他妈的,扰了我的兴致还吞吞吐吐,你是找打啊!给我出来!” 说着李伯明就把官员的衣领一拉,拽出了主殿。官员被吓得不轻,赶紧求饶,但出了主殿李伯明便换了神情。 “嘘,小点声,什么事?”其实李伯明也是精明人,刚才知道了官员的顾忌,故意假装生气,只是装的太好,把官员真给吓着了。 “世子殿下,不好了!大文把边贸断了!”说来大文的影响力还是深入人心的,都这个时候了,这位官员提起大文竟然还对着北边拱了拱手,又道:“而且大文传来文书,说他们南境突发土动,把官道给震坏了,所以暂时不能给咱们供盐了!” 李伯明接过官员递来的文书,看完以后心中显然是大为震惊,脸色暗淡了下来,道:“肯定是消息走漏了!这是北边在警告咱们呢!” “那可如何是好!”官员问道。 “不要慌!这件事我还是先去跟王弟商量一番!”李伯明转身就要走,却被官员拉住了衣袖。 “殿下,不行啊!” “为何?” 官员谨慎的看了看殿内,小声道:“南水靠不住啊!听说大文只断了我们的边贸和盐道,没有断南水的!” …………………… 李仲勇不明白自己是被李伯明叫去喝酒,喝到一半那讨厌的王兄就走了,把自己晾在主殿跟个傻子一般和老住持大眼瞪小眼。 即使晚上回到馆驿,他依旧怒气未消喝起了闷酒。 “世子别喝了,还是早些休息吧!”小鹅一直陪在李仲勇身边。 “你别管我,我不喝点酒难受!” 小鹅知道世子是被李伯明气着了,劝道:“世子还是想开些,这里是南黎不是南水,有事也先忍忍!毕竟南黎势大……” 在山南五国中,南黎一向是最为强大的,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但李仲勇却最不爱听这些,道:“他南黎就是仗着地广人多,还真把自己当古黎国正统传承,把我们都当旁支小国了!哼!要是没有我们南水,他南黎算个屁!” 李仲勇越想越气,又道:“妈的,老子好歹是南水世子,几次都配合他李伯明,主动来南黎,这次见西原圣僧也是,就让我见了那么一面,这几天他说先晾着圣僧,鬼知道他是不是真晾,说不定背着我跑去先谈条件了!” 李仲勇本来还想骂两句,但想到小鹅还在身边也就住嘴了,他倒是没有怀疑小鹅,但是他不是一个喜欢和妇道人家说正事,而且小鹅也不关心从来也不过问。 就在这时,随着李仲勇一道来南黎的一位幕僚突然推门而入。 “世子殿下!王上回信了!”李仲勇上次将与桑巴会面的情况汇报后,一直在等南水王的回信。 李仲勇赶紧接过信封,刚打开就迟疑了一瞬皱起了眉头,但还是拿出信读了起来。 信中南水王让他不要轻易表态,先搞明白南黎的态度和判断西原是否可靠,一切等归国再面谈。 李仲勇很了解自己的父王,早就猜到他大概会这样回信。可突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又拿起信看了起来,甚至举起来对着烛光查看。 “怎么了世子,王上怎么说?”幕僚看到世子奇怪的行为问道。 李仲勇蹙眉说道:“信中内容没问题,可这信……”说着将信和信封摊在桌上,道:“这信封封口似是被粘过两次,而且你看这信好像也有些褶皱!” “您的意思是?”幕僚也紧张了起来。 “有人看过这信!”李仲勇严肃的说道,沉默片刻又问道:“送信的人靠得住么?” “送信之人是王宫近卫,绝无问题,但据他说,进入金城被盘查过!”幕僚说着也感到不对,突然一惊道:“对了,臣刚才来馆驿,发现馆驿周围好像多了不少守卫!” 李仲勇一听有些无力的坐到了凳子上……………… 正文 第173章 文渊阁夜话 红日最后一抹光辉也逐渐消失在了人间,忙碌了一天的人们终于可以迎来闲暇。京城各家衙门也开始散值,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出了袅袅青烟,七星街又是一派繁华景象。 但依旧有人还在为生计而忙碌,也有人在为天下人的生计而操劳。 文渊阁里还亮着一盏灯,坐着一个人,端着一杯茶久久没有喝。 窦鼎之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里发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惆怅沉思的人,但上了年纪后,却又总是不知不觉的经常发呆。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皇帝突然变成了太祖预言之人,西原突然和南黎勾结上了,太后突然安静了,一件件一桩桩的事都让他捉摸不透。 尤其是楚牧,明明知道了自己和西原人私下接触了,可每日小朝交谈接触没有任何表示,好像这件事他不知道一样! 或许皇帝是在等他主动先说,可皇帝似乎有没有给自己时间,每次小朝结束陛下就匆匆离去…… 楚牧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窦鼎之终于想起手中茶,虽然已经凉透了但还是喝了一口。 既然想不通就不要想了,窦鼎之揉了揉自己日渐衰老的脸,又继续拿起来奏疏查看。 期间有小太监前来,询问是否需要为他换一杯茶,窦鼎之头也没抬的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一杯新泡的茶就送到了他的眼前,窦鼎之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摆了摆手表示感谢。 “首辅还是先喝口茶歇歇吧,待会又放凉了!” 窦鼎之很诧异,哪个小太监会说这种话?抬头一看,皇帝陛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面前。 “臣参见陛下!”窦鼎之赶紧起身行礼,被楚牧扶住。 “这里没别人,首辅不必多礼!” “陛下怎么突然会到文渊阁来?”窦鼎之拱手问道。 楚牧坐到一旁张渊的位子上,说道:“我早就想来了,只是前几天晚上当值的都是张阁老和次辅,今日首辅一个人在,我就来了!” 皇帝很清楚的表示,自己就是为首辅而来,既然如此,窦鼎之也懒得再扯别的,直接说道:“老臣也一直准备单独找陛下聊聊!” 楚牧抬手示意窦鼎之坐下,道:“首辅是要说您南山庄子的事么?” 果然皇帝已经知道了! “没错!”窦鼎之看了一眼皇帝,直接跪在了地上。 楚牧赶紧去搀扶,道:“首辅这是干什么?” “联络西原这么重大的事,没有提前告知陛下,臣有罪!”窦鼎之一脸严肃的说道。 楚牧好不容易才把窦鼎之扶了起来,说道:“首辅没有告诉我,想来也是有首辅的顾虑,我这么晚前来就是想和你好好聊一聊,首辅请坐着慢慢说!” 皇帝虽然这么说了,但窦鼎之只是起身并没有坐下,拱手道:“臣确实有顾虑!” “是怕宫中人多耳杂,告诉朕事情就泄露了?” 窦鼎之点了点头,道:“还有一点,臣恐陛下得知,会驳了此事!” 楚牧挑起了眉毛,拉高声调“哦”了一声。 “如今百姓提起西原皆咬牙切齿,陛下久在民间又值年轻气盛,之前更有马彪之祸,臣怕一说,陛下会断然否了此事!”窦鼎之一脸严肃的道。 楚牧笑了起来,问道:“首辅难道不是觉得我年纪轻轻又来自乡野,根本不懂天下大势和国家要务,不屑与我说么?” 窦鼎之陡然睁大了眼,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虽然没有到不屑,但之前窦鼎之内心中确实觉得楚牧根本不懂现在的国家和天下的情况。 “臣岂敢不屑天子!”窦鼎之拱手道。 “既然首辅说没有,我也相信。不过扪心自问,比之首辅及诸位阁老,我确实对朝政对天下之事不甚了解!哈哈!”楚牧端起茶喝了一口,又道:“不过既然我已经知晓了,那就请首辅好好说说,你联络西原到底所为何事?” 窦鼎之沉默了一会,一脸严肃的说:“议和!” 楚牧点了点头,并没有一丝惊讶的样子,也懒得装惊讶,问道:“和西原议和,不怕我误会,满朝大臣们非议么?” “怕!岂能不怕!但该做的事,总得做!”窦鼎之轻声的说道。 “哦?我堂堂大文天朝上国,此刻已经到了非跟西原议和不可的地步了么?”楚牧问道。 “陛下刚做了太祖一样的梦,请问陛下在梦中北宋遭遇靖康之难前,混乱么?”窦鼎之突然问道。 楚牧没有想到窦鼎之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并没有做什么五千年大梦的他,赶紧在脑中回想北宋的故事。 窦鼎之却也没等他想完,自己就接着说道:“臣有时候在想,宋徽宗若是他四十二岁那年就驾崩了,他大概不会是昏君,甚至会是自宋太祖之后,宋朝最为伟大的皇帝!往西征服河湟吐蕃诸部,建陇右都护府;对西夏数次大捷,打的党项人俯首称臣;向北联合女真灭了百年宿敌契丹,燕云十六州收复一半;于内连平宋江方腊两场起义,朝堂亦是终结了新旧派系之争,整个国家一派欣欣向荣之势。谁又能想不过数年,汴梁城破,徽钦北狩……” 说着窦鼎之脸上露出深深的惋惜之情,又道:“我大文自是远胜赵宋!但就国势而言,则又有式微之态,否则西原岂敢觊觎中土,南黎南水又岂敢怀有二心。此刻国家内忧外患兼有之,环环相扣若是内外皆有变,那就麻烦了!故而臣得先行稳住西边,其他之事徐徐图之!” 窦鼎之敢拿宋徽宗举例子还是需要勇气的,毕竟很可能让楚牧怀疑他是在将自己暗比昏君。 不过越是这样,越让楚牧觉得首辅说的是真心话,点了点头道:“首辅之前不告诉我,怕我驳了此事,现在说不怕么?” “之前是臣误解了陛下!”窦鼎之笑了起来,道:“臣过去确是有些轻忽了陛下,也可以说不了解陛下!但陛下先是做了太祖之梦,那日在御书房又提了对南黎南水分而治之之策。臣就知道臣误解陛下了!陛下是聪慧英明之主,应该能理解臣的想法和苦衷!” 窦鼎之话说到了这一步,楚牧觉得自己也得表个态了,道:“既然首辅这么说了,我也实话实说,起初听说你和西原联系,我确实不悦!一想到你竟然背着我干这种事,更是火冒三丈!甚至怀疑你对大文的忠诚!” 听到皇帝说这话,窦鼎之并没有感觉奇怪,要是皇帝知道了这事没有生气那才是奇怪。 “直到我知道了首辅这么做是经过先帝的首肯的!”楚牧说道。 窦鼎之陡然一惊,有些诧异的看着年轻的皇帝,他没有想到楚牧会知道这事。 窦鼎之宰辅二十余年,自是知道私自联系西原的后果,但他敢这么做又没有提前告知楚牧,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本来就是奉旨办事。 奉的永平帝的旨意! 在世人看来永平帝是仁德之君,在位期间多次减免百姓赋税,虽然不少朝中大臣私下非议他为了自己的美名,完全不顾国家财政情况。 但能平稳执政二十一年,永平又岂能不知国库空虚的情况。但自己减的税总不能自己再加回来吧!既然不能开源他就节流,他本想裁减朝廷冗员,说来这也是看《梦中五千年》宋朝那段得来的灵感。只是一开始没想到,对自己的执政近卫军下刀子,既头疼又收效甚微。 无论他数次下旨督办,还是首先大砍宫中用度为各级衙门打样样,最后裁了三年冗员裁的聊胜于无,还使得各地官员纷纷反弹,朝中也整日吵来吵去。 这一点窦鼎之早就猜到了,在他看来想动庞大的官僚集团,必须得是一位强势皇帝方才有可能。至于永平帝,他很精明但远远算不上强势。 无奈之下永平帝只得将目光转向了相比于武宗时期已经减重许多的军方。大文的军队多寡在永平帝看来几乎就是看西原对自己的威胁,想要裁军首先就得去缓和与西原的关系。这一点上,他和窦鼎之想到一起去了,但即使皇帝和首辅意见一致,也不敢贸然行事。须知天下议论舆论汹汹。 于是窦鼎之只能暗地里运作此事,哪知道前后联系了两年,永平帝都驾崩了,才算是和西原三大圣卿之一的弘法圣卿牵上线。 只是这事一直秘密进行,连内阁另外三位阁老都毫不知情,楚牧怎么会知道的? 窦鼎之没有询问楚牧为何会知道这事,因为这个问题很蠢,只是道:“陛下英明,什么事都瞒不过您!” “以后还有这类事,大可告诉朕,朕也算是通情达理之人!”楚牧虽然一脸微笑,但却是在隐隐的警告窦鼎之,以后有事不要瞒着他,而且也瞒不住。 “也罢!”楚牧起身为自己的茶杯里添了些水,道:“之前的事就不谈了!关于议和,首辅和先帝是怎么定的?” 窦鼎之摇了摇头,道:“先帝只是让臣先去暗中联络,并未有具体旨意。本来想先去探探西原那边的态度,只是没想到光是牵上线都花了两年,先帝也……” “那首辅现在是怎么想的?”楚牧又问道。 “臣如何想并不重要了,现在全听陛下的意思!”反正楚牧已经知道了,窦鼎之很自然的得让楚牧拿主意。 “朕想听听首辅的意见!” “老臣刚才说了国家的情况,虽然过去了两年但情况并没有好转,所以臣还是觉得应当与西原议和!只是……”窦鼎之突然皱起眉头。 “首辅有话请只说!” “现在又出了西原和南黎南水的事,臣也有些担忧!西原的情况,据臣所知目前掌握大权的明律圣卿是对大文的强硬派,而臣联络的弘法圣卿则有心缓和与我们的关系。本来臣准备先和弘法圣卿达成一致,再观西原动向。可突然说西原派人去了山南,此事蹊跷!虽然臣以为这是明律圣卿干的,与弘法圣卿无关。但也绝不能掉以轻心,不能排除是明律和弘法在演双簧,明面和老臣议和,背地里联络南黎准备对我大文突袭!”窦鼎之一脸严肃的说道。 楚牧听闻看着窦鼎之赞赏的点了点头!要知道这次议和是他窦鼎之去联系的,一般人大概会百般掩盖其中有诈的可能,而现在楚牧都还没想到那一步,他却自己提出来了,明显是将国家利益放在了他个人得失之上。 “嗯!但也不能轻易下结论,既然弘法的人在首辅手中,首辅可再观察之!当务之急是解决掉南黎南水!”楚牧说着亦是眉头紧皱。 “陛下说的在理!上次御书房议事,陛下提出分而治之,重点威慑南黎而对南水网开一面,让他们互相猜疑,臣以为此法甚好!”窦鼎之恭维道。又道:“不过,老臣也曾听过一些关于李伯明的消息,此子年纪轻轻便得到南黎王完全信任授予大权,绝非愚蠢易骗之人!臣以为光是对南黎停边贸断盐道,恐还不够!” 楚牧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看的!所以还想再放两把火!有一把火,我已经布置四维门去放了,还有一把火么……却有些麻烦!”看了看窦鼎之,不好意思的笑道:“主要是我怕张渊不让我放这把火!” “哦?此事涉及张阁老?请陛下明示!”窦鼎之拱手问道。 楚牧小声的在窦鼎之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窦鼎之先是点头面露微笑,继而马上神色紧张起来。 “臣佩服陛下的计谋,只是张渊确实是个问题!”窦鼎之也觉得楚牧这把火容易先把张渊给点毛了! 楚牧叹了口气,道:“只能请首辅明日小朝帮着我对付张阁老了…………” ……………… 大文与南黎的边贸停止了数日,盐道也被中断,很快消息就传回了南黎王京,百姓纷纷开始猜测大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真的如传闻那般发生了地动。说来南黎的百姓还是很崇敬的北方大国的,误以为大文遭了地震,每日还有不少人前往大金寺为宗主国祈福。 南黎世子李伯明自然是知道大文没有发生什么地震,而是在警告他! 不过他还是很疑惑,到底大文是在警告他什么,是警告他没有上表请求朝觐还是发现了自己和西原的联络。 而且为何大文只针对他南黎,却没有动南水呢? 一连几天这些问题困惑着他,连佳人美酒都没心情碰了。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去李仲勇那探探口风时,那远房王弟却主动找上了门。 时至深夜,李仲勇的突然登门让李伯明大吃一惊。 “王弟这个时候怎么来了?”李伯明罕见的亲自到门口相迎。 李仲勇拱手道:“弟早就想来了,只是白天人多眼杂不便出门,故而深夜前来!” “快请进吧!正好王兄我也睡不着,我们兄弟喝上一杯!”李伯明拉着李仲勇就往府中走。 李仲勇甩开了他的手,道:“酒不着急!王弟来主要是要给王兄看个东西!”说着就从怀里取出了两封信,道:“请王兄过目!” 正文 第174章 南黎的反击 南黎虽然比不上大文,但也是山南五国中最为富庶之国,而李伯明也是个喜好享乐之辈,他的世子府自然是极尽奢华。 李仲勇虽然与李伯明相识已久,但还是第一次来这位南黎王兄的家中。 宽敞的正堂里,大大小小点了上百盏灯,明明黑夜却如正午般明亮。精雕细琢的桌椅一看便是百年老木料子,承放水果糕点的盘子甚至是象牙所制。 数十名貌美的侍女穿着依稀可见的薄纱侍候在旁,隐约之间李仲勇好似看到那些侍女的短裙之下空空如也,莫非是方便…… 李仲勇过去一直觉得南水南黎一个档次,那李伯明却总是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甚是气人!现在一看人家的世子府,自己倒真像是一个乡巴佬! 看完两封信的李伯明抬起头,凝视了远房王弟许久,看的李仲勇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王兄,这是父王给我的两封信!最近出了这么多事,唯恐王兄多心,特意拿来给你看看!”李仲勇一脸真诚的说道。 李伯明决然没有想到这远房王弟会把自己和南水王的信主动奉上给他看,其实他也不用看,因为新的内容他早已知晓。 李仲勇又何尝不知道这信王兄已经看过,不过佯装不知罢了!自从那日收到父王第一封信又发现信被人拆开过,他便陷入了深深的疑惑当中。 为何李伯明会猜疑自己?直到后来他听说了大文对南黎的出手,才猛然惊醒!而昨天他又收到父王的第二封信。南水王已经知道了南黎的遭遇,但大文并没有对南水出手,南水王也觉得奇怪,让李仲勇在南黎设法搞清楚缘由。 这两天李仲勇脑袋都想破了,自己现在身在南黎,又被南黎怀疑。若是怀疑他南水联盟意志不坚定还好,万一怀疑南水暗通大文会把桑巴的事泄露出去,那自己可就危险了。 为证清白干脆将已经被李伯明看过的信在拿给他看,主动出击希望能化解南黎的猜疑! “王弟!”李伯明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抱住了李仲勇,道:“王兄惭愧啊!” “王兄这是何意?”李仲勇明知故问道。 “哎,说来惭愧,北边突然停我边贸断我盐道,又闻其未对南水出手,王兄还……哎!不想王弟坦荡,将南水王与你之密信拿给我看!哎!王弟啊!不瞒你说,看过这信王兄我这心终于放下了!”李伯明说着一摆手,一位身着薄纱的侍女马上端来装着酒水的水晶壶。 李伯明亲自倒了两杯酒,递给李仲勇一杯,道:“王兄敬你一杯!” 喝完李伯明就将水晶杯砸到了地上,把李仲勇吓了一跳,也心疼这么好的杯子说砸就砸了。 “哼!现在我算是明白了,这是中土那帮人诡计,是为了离间我们两国手足之情!” 李仲勇点头附和道:“王兄说的在理!只是不知大文知道了多少,仅仅是不满我们没有上表还是察觉了我们与西原的事!” 李伯明又倒了一杯酒,端在手中摇晃蹙眉道:“与西原之事我们如此谨慎,据边境的探子回报,大文的军队也未有异动,想来他们还没有察觉。只是他们新皇帝登基了,南岳南罗他们早早就上表请朝了,看我们一直没动静所以出手警告罢了!” “王兄言之有理!” 李伯明瞟了一眼李仲勇,笑了起来,道:“我南黎南水兄弟一家,可不能被大文这点小花招给吓退了!” 李仲勇笑道:“那是自然!” “哼!断我盐道就想逼我屈服,殊不知我南黎有南水这样的盟邦!兄弟之国岂会见我有难而不助之!对吧,王弟!”李伯明笑着为李仲勇倒酒。 李仲勇先是一愣,心想王兄你倒是鸡贼,被大文断了盐道就想从我这找补啊!不过从大局出发,李仲勇也不好回绝,道:“那是,南水南黎兄弟一家,绝不会袖手旁观!” “王弟放心!南黎绝不白吃南水的盐,他日拿下南岳南罗和南棉,我以十城回报!”李伯明说着举杯与李仲勇干杯。 “都是一家人,王兄说的哪里话!到时候南水只要五城足矣!”李仲勇说完和李伯明相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是现在大文已经出手了,我们该怎么办?到底要不要和西原联手!得快点下决心了额,否则若是被大文察觉了,只怕不妙啊!”李仲勇又道。 李伯明听闻先是蹙眉继而自顾自的冷笑了起来。 “王兄你笑什么,现在得赶快议出个方向来啊!” 李伯明挑眉像是很瞧不上这位远房王弟似的,幽幽道:“王弟啊!遇事要冷静,他大文断的是我南黎的边贸盐道,你急什么?”抿了一口酒,又道:“现在我在想,既然大文已经对我们不满了,我们也别继续装他们中土的忠臣了!” 李仲勇一惊,问道:“王兄是下定决心要投向西原了?” 李伯明冷冷的笑了起来,拍了拍王弟的肩膀,道:“不,王兄的意思是,既然大文对咱们不满,那就让他们更不满,不光不满还得让他们憋着!哈哈哈哈!” ………………………… 大文藩属众多,除了南黎南水外绝大多数还是完全忠于自己的宗主国的。听闻大文已经决定恢复朝觐,那些还没有来得及上表的国家赶紧遣使而来奉上表文。 而还有一些疯狂热爱中土文化的番邦,则兴奋的再次上表称赞宗主国伟大的决定,并催促大文赶紧举行朝觐,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来朝见新天子了。 “陛下,高美国再次上表,盛赞吾皇准许朝觐之盛德,使其能沐我中土仁德之风,浴我大文慈爱之霖!并请陛下早定朝觐之期,高美王日日焚香沐浴而待之!”袁复拿着高美国的表文奏道。 楚牧听闻哈哈大笑,道:“这高美王忠顺之心可鉴,但说的也太夸张了,哈哈哈!” 但御书房内除了他在笑,另外四个老头却一脸严肃,让楚牧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失态了。 “陛下,高美乃我大文太祖钦定第一藩属,忠顺之心天地可鉴!”张渊一脸正经的看着楚牧,仿佛再说对于这么忠心的国家,你怎么笑的出来。 楚牧赶紧收起笑容,问道:“难不成高美王还真能天天焚香沐浴等待前来朝见啊?” 四个老头竟然同时点头,这种事高美王干得出来! 高光义突然一声叹息,回忆起来往事:“臣年轻时曾奉命前往高美传旨,天朝来使出城十里相迎也没什么奇怪,可高美真是忠心可嘉!其文武两班官员竟出城二百里相迎,而且足足等了臣三天!高美相国催促臣速速前往王京,说其王为了迎我已斋戒一月,一日三沐浴。我原也不信,可等见到了高美王,着实吓了臣一跳,他都已经给泡发了!” 楚牧再次不厚道的笑了,但很快的恢复了庄重的神情,道:“这么说来,书上说高美王室在海上漂了百年也是真的了?” 即将举行朝觐,楚牧便有意识的多看了一些关于各藩属国的书籍。让他最有印象的就是高美! 高美位于大文的东北边与乌萨接壤。千百年来一直依附于中土王朝,更仰慕中土文化,自称小中土。所以一直瞧不上以游猎为主的乌萨人,几百年来一直对中土王朝打乌萨的小报告,说其有不臣之心。小报告打多了中土王朝也不上心,哪知道二百八十年前,乌萨崛起真的反了,开始染指中土进攻大乾。 高美自是坚定的站在了大乾一边,在背后屡屡偷袭乌萨,可惜高美和他的宗主国大乾一样,文昌武不盛,最终也没有阻止乌萨入主中土。曾经强大的大乾瞬间分崩离析,整个天下只有临海的西门家和高美拒绝降乌。 大乌本来就讨厌这个自视甚高的邻居,灭掉大乾后反过手来就要收拾高美。 当时的乌军乘灭乾之余威,拉胯的高美军队自然不是对手,不到十天王京就被围了,但高美王室是真有气节,知道乌军一来,高美王就开始琢磨怎么自裁以殉大乾,眼看白绫都已经挂在梁上了,就差一蹬板凳了,所幸最后硬生生被相国等人拉了下来。 不过他坚决不投降,虽然趁乱逃出了王京,但还是被乌军一路追杀,追的实在是陆地上没处躲了,只能乘船出海。这也是后来有人戏谑高美说其王在海上漂了百年的由来。 实际上高美王当时是栖身于一座海岛上,出于对中土被蛮夷侵占的愤恨,他放下豪言大乌一日不灭自己一日不登陆。不过他太高估中土人的气节和抵抗精神了,人家乌萨硬生生统治中土了近百年,直到太祖的横空出世,那位高美王的孙子才得以登陆复国。 大文建立后,高美王是对大文感恩戴德,毕竟要是没有太祖,他们一族现在还在海上漂着呢!并在靠近大文的山上刻下八个大字“万世仰文,再造藩邦”以示对大文的感恩之情。 窦鼎之叹了口气,道:“高美忠顺乃是诸番表率!要是南黎南水能有高美之气节就好了!” 张渊点了点头,道:“这次给予他们小惩,要是他们怙恶不悛,咱们就……” “陛下!”御书房外传来喊声。 “何人在外喊叫?”楚牧蹙眉一问,毛愚赶紧跑出去查看。 “禀告陛下,是兵部尚书王大人!”毛愚回来拱手道。 “王国才?”楚牧很惊讶,六部有事一般都是先报告给内阁,或者是大朝时奏报,很少会突然跑到御书房来。 “宣他进来!” 片刻之后,王国才便跪在了御书房正中,行礼完一脸紧张的道:“陛下,臣冒昧前来,是因为出了大事!” “什么事?三大营出什么情况了么?”窦鼎之比楚牧还着急的问道。 “禀陛下,回首辅大人,定南大营加急传回的消息!”王国才举起一封奏疏。 “发生什么事了?南黎反了?”张渊一脸紧张的问道。 “南水呢?是不是也反了?”袁复也着急的问道。 王国才赶紧摆摆手,道:“两位阁老误会了,不是南黎南水造反!” “那到底是何事让你如此慌张?”窦鼎之问道。 “定南大营传来消息,他们在山南的探子打探到最近有西原人出现在了南黎!”王国才一脸严肃的说道。 可说完皇帝和四位内阁大臣却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感觉,这让王国才十分不解,又道:“不是一般的西原人,好像是西原的上层人物,而且此事还涉及到了南黎世子!” 但皇帝和阁老们还是没什么反应。 他们当然没反应了,这事他们早就知道了。一开始还以为王国才报告什么重大事件,让他们紧张不已,一听是这事反而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彻底送下来,殿外又是一声“陛下!” 理藩院的人又来了!也是报告这事! 没一会儿紧邻南黎的交西道督道的奏折也八百里加急的到了,还是说这件事。 一时间好像天下都知道了西原派人去了南黎。 “这是怎么回事?”本来还是四维门独家探查出来的机密,一下子变成了烂大街的新闻,楚牧感到十分奇怪。军方系统的探子发现还可以理解,怎么连理藩院和交西道都能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高光义叹了口气,道:“哎,这事确实怪啊!南黎接触西原这么大的事,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连交西道都察觉到了!” “莫不是南黎已经决定倒向西原,他们已经公布这个消息了吧!”张渊一脸愤怒的说道。 窦鼎之看着定南大营上报的情况,摇了摇头道:“不会!若是南黎公布,这几分奏报必会提及!”他合上奏折,脸色凝重的道:“这是南黎故意把消息放出来了!” “哦?那他是什么意思,想看看咱们的反应?”高光义问道。 楚牧坐在御座上,脸上也甚为冷峻,说道:“不是!这是南黎的反击!” “陛下的意思是南黎是故意放出这个消息来警告我大文?”张渊诧异的问道。 楚牧点了点头道:“张阁老别忘了,南黎可能还不清楚我们已经知道他们和西原的来往!以为我们是因为朝觐之事在惩罚他们!所以一咬牙就把西原的事捅了出来!” 窦在楚牧看来,南黎的想法很简单,故意把联络西原的事公开,让大文知道南黎可是香饽饽,好让大文明白,若是继续封锁他们,南黎可就倒向西原! “狂妄之辈!这是公然向我大文示威!”张渊转身拱手道:“陛下,先前天下不知南黎与西原的勾当,我们施以小惩还可以,现在他们把事情公开了,若是不强力镇压,我大文威望何在?” 一直沉默的袁复也拱手道:“这次我赞同张阁老的意见,是可忍孰不可忍!蕞尔小国岂敢如此嚣张!” 高光义看楚牧脸色没有表态,知道他大概不用大动干戈,可他现在也十分气愤,实在不想说宽恕西原的话,只有在一旁沉默。 “陛下!这次可不能放过南黎!”张渊激动的说道。 楚牧看到张渊气势汹汹,虽有郭先生的计谋在心中,可感觉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啊! 幸亏内阁的老大是窦鼎之,而这个计谋之前已经告诉了窦鼎之。 “老臣不同意张阁老的意见!”听见窦鼎之表态了,楚牧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又是要从长计议么?”张渊瞪大了眼看着窦鼎之。 窦鼎之扭过头假装看不见,拱手道:“陛下,现在看一切都是南黎的动作,李仲勇似乎也还没有回南水!臣以为您之前的离间之计甚妙,而且现在还可以继续离间下去!” 楚牧点了点头,故意做球给窦鼎之“那首辅是有什么计策么?” 窦鼎之故意皱起眉头,一脸严峻的跪了下来,拱手道:“臣却有一计,只怕陛下会觉得失了颜面,不敢轻言!” 楚牧亦是佯装疑惑,其实心里想着“朕确实觉得这个计谋说出来有些丢颜面,所以只有委屈首辅你来说了!辛苦你待会承受张渊的炮火了!” “首辅不必多想,只管说来!”楚牧说着暗暗的对窦鼎之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本来寂静的皇宫突然响起张渊的咆哮,声音之大连百步之外在树上打瞌睡的鸮都没吓醒。 “你怎么敢提这种主意,姓窦的,你是老糊涂了么!陛下,姓窦的疯了,按他说的我们大文颜面何在!陛下若是同意,老臣就磕死在这御书房里!!!!!” 正文 第175章 老兵赵义博 残阳西下,无数的南黎百姓开始涌向大金寺,准备迎接着余晖落在金顶的时刻,向佛献上最诚挚的敬意。 但是今天的大金寺外显得格外拥挤,人贴着人想要完成下跪的动作都很难办到,往日里寺外都是无法入内的女人,今天却连男人都被挡在了大金寺外。 只因为世子殿下亲临,大金寺不再接待任何人。 想到世子殿下也是如此敬佛,大家的愤怒似乎也消散了,甚至还有人在心中感谢佛赐给了他们这么一位好世子。 可李伯明怎么会是来礼佛的?他来过大金寺无数次都没有正眼看过那尊雄伟的金佛,倒是在金佛边尿过一泡尿。他要是真来礼佛只怕连佛都觉得他这是在亵渎自己。 马车子上,坐在李伯明身旁的李仲勇闭着双眼不时蹙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王弟不用这么担心!”李伯明嚣张的瞧着腿说道。 李仲勇这才睁开眼睛,道:“我还是觉得王兄这一手有些冒失!万一大文兴师问罪可怎么办?” “哼哼,你以为现在还是当年他们武宗在位的时候啊!兴师问罪?他们要是想打早就打了,这几年三大节我们只派官员而非王室成员前去大文问候,大文爽么?自是不爽!可他们也没怎么着。越是这样越是说明他们现在外强中干!”李伯明一脸不屑的说道。 “可这次他们不是断了你们南黎的边贸和盐道么,现在换了新皇帝,说不定不会像永平皇帝过去那样忍让!”李仲勇还是有些担心。 “新皇帝或许冲动一些,但动兵只怕他是不敢的,尤其是在我放出了我们和西原联络的消息后,大文的新皇帝就更不敢了!”李伯明得意道。 “王兄,王弟是一直不理解,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竟敢把这事给捅出去了!” 李伯明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他是真看不上身旁这位同样也是一国世子的远房王弟。不过转念一想,南水有这么个蠢世子长远来看也是好事。 “把这事捅出去自是好让大文知晓,我们现在和西原联络着,若是他们逼人太甚,我们就倒向西原!” 李仲勇皱起眉头又问:“可你说没准备倒向西原啊?” “王弟现在还没看清天下形势么?现在大文式微而西原却有中兴之势,两国对峙势同水火!为何西原主动遣使而来?换做过去,西原人就算有事要说还不得召我们去西原聆听圣训啊!现在他们愿意派人来,就说明他们需要我们!同样的道理,难道大文不需要咱们么?他就不怕哪天和西原打起来,我们在背后捅一刀?”李伯明似笑非笑的反问道。 李仲勇点了点头道:“对啊!王兄说的有道理啊!不过王兄你还是说清楚吧,咱们到底倒向谁?” “我要一边诵着阿弥陀佛一边高喊吾皇万岁!”李伯明玩笑般的双手合十道了一句“阿弥陀吾皇,哈哈哈!”。 在李伯明看来,如今大文敢背地里对自己下手断边贸和盐道,还是轻视了南黎。就故意放出西原派人前来的风声,意在警告自己的宗主国。 老子现在也是香饽饽,你要是继续下狠手,就别怪我倒向你的宿敌西原了! 在他看来,大文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是愤怒的,但冷静下来权衡利弊,断然不会大动干戈,反而会来讨好自己,以免南黎倒向西原。 同样的,大文来讨好自己了,又可以在西原那边抬高条件。而不管谁给的好处多,南黎也不做选择,而是同时与两边交好,向两边都称臣! 中土之人一贯视山南是未开化之地,蛮夷之邦。殊不知南黎人也是读书的,他李伯明更是酷爱读《梦中五千年》。或许是出身小国的缘故,李伯明看书和中土之人是不一样的,大文的人看《梦中五千年》自然而然带入感情的是中原王朝,就比如两宋时期,中土人必然是将感情投射在大宋身上,而李伯明不然,他的感情是投射在西夏身上。 在李伯明眼中,西夏是个了不起的国家,处在四战之地而能屹立多年,除了民风强悍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西夏能看清天下局势懂得左右逢源。西夏就经常干两边称臣两边拿好处的事,而且宋和辽其实也知道,只是碍于形势默许了这一点。既然西夏能这么干,为何南黎不能呢? 马车停在了大金寺的后院,李伯明和李仲勇走下马车,今日前来不是要去金顶主殿喝酒玩乐,而是要来见被晾了许久的西原圣僧。 大文和南黎人员往来密切,四维门的密探又是神出鬼没,防不胜防。起初李伯明并不想让人知道西原派人前来的事,便将桑巴安排住进了大金寺的后院,大金寺贵为山南佛门圣地,一向戒备森严后院更是鲜少有外人进入,住在那里最为保险。 大金寺住持已经等候在后院门口,看见两位世子赶紧双手合十行礼。 “西原和尚呢?”李伯明看都没看住持一眼。 “回世子殿下,西原圣僧在后面的阁楼里将息!”住持指了指后院里那座二层小阁楼。 “这几天他有什么动静,或是和什么人见过么?”李伯明又问道。 “按世子殿下的吩咐,周围皆有我寺武僧把守,未见圣僧出来,除了您安排的人,他也未见其他任何人!” 李伯明安排桑巴住在这里还有一个用意,就是不想让桑巴接触外人,准确的说是接触西原的人。 虽然此行桑巴是一人借道大文而来,但李伯明知道,在南黎可不止桑巴一个西原的人。 过去大文的四维门独步天下,对各国的渗透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在南水竟然曾经出现王后是四维门线人的事件。但这十几年来,西原也开始注重情报系统的打造,而且发展迅猛大有赶超四维门之势,只是高品武者的数量有所不足。 在南黎也必然有西原的探子,说不定会随时给桑巴传递消息。 而李伯明和西原谈条件,是走一步看一步,随时会调整自己的策略,他甚至预想过,如果此事曝光大文降下雷霆之怒,大不了把桑巴悄无声息的宰了……所以李伯明自然是不会让桑巴随便接触外人,尤其是西原的探子,这样他不掌握及时的信息,谈判起来自然对南黎有利! 刚刚走到小阁楼外,就听到一阵阵女人的喊叫和喘息声。 别看桑巴见不得女人出现在佛堂,但他并不介意女人赤身裸体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日会谈结束便公开找李伯明要女人。 说来西原虽是佛国,但僧侣并不戒女色,只有高阶僧侣号称六根清净才主动隔绝女色,但私底下是不是真隔绝了,那就不知道了。 “圣僧,两位世子殿下来了!” 随着住持的通报,阁楼里令人不耻的声响才逐渐停止。桑巴几乎并不介意大家知道他在阁楼里淫乱,打开阁楼大门时,甚是还是赤膊着上身,令人作呕的浓密胸毛迎风飞扬…… 李伯明走进阁楼,空气中弥漫着让人不悦的味道,送来供桑巴玩乐的三个女人鼻青脸肿的跪在地上迎接世子殿下,眼中满是恐惧似是在祈求世子赶快将她们拯救出去。 李伯明自然是不会在意这些女人的死活,甚至连地上沾着血迹的皮鞭他都选择性无视,还笑着问道:“圣僧在这里住的还习惯么?” “还可以吧!”桑巴挠着自己络腮胡子,又道:“两位世子可让我好等啊!今日是来给答复的么?” 李伯明笑着摆了摆手,住持心领神会的带着三个早就想逃出生天的女人离开了阁楼。 “让圣僧久等了!”说着李伯明叹了口气,道:“实在是世事多变啊!哎!” “哦?出什么事了?”桑巴诧异的问道。 李伯明只是叹气不吱声,一旁的李仲勇见状说道:“王兄他不容易啊!圣僧还不知道吧,您来南黎的事好像被四维门察觉了,大文震怒断了南黎的边贸和盐道!” 反正桑巴不清楚真实的情况,出了事就是四维门厉害! “哦?”桑巴陡然一惊,道:“怎么会这样,我们已经这么谨慎了!” “哎!麻烦的还不止这样!大文不愧是天朝上国,使其手段来也是高明的狠,一边断绝边贸盐道,一边又遣使而来承诺每年加大赏赐!”李仲勇又道。 桑巴脸色大变,严肃的说道:“你们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想绑了我向文国请罪吧?” 李伯明马上摆了摆手,道:“圣僧误会了,本世子既然邀请圣僧前来,就绝对不会干出这等卑劣之事!只是……哎,我终归还是世子,大文震怒断了边贸,又遣人而来许之于重利,父王他就有些犹豫了!虽然我有心与圣境交好,可毕竟现在做主的是父王啊!” 李仲勇也跟着叹气,道:“我南水一贯与南黎共进退,若是南黎王继续向大文称臣,我父王断然也不敢在山南独树一帜的臣服于圣境啊!” 桑巴沉默了片刻,阴沉着脸道:“听二位世子的意思,这次我是白来了!也罢,文国如此对待你们,一直阻碍你们一统整个山南之地,你们却还愿意臣服,我也无话可说!明日我便回圣境复命!” “圣僧圣僧!”李伯明赶紧起身到桑巴跟前,解释道:“此事还有转圜!” “嗯?南黎王不是不答应么?还如何转圜,你想篡位不成?” 桑巴快人快语,说了这么犯忌讳的话,李伯明也没有生气,依旧笑着道:“圣僧说笑了,我可没说父王不答应,只是父王有些纠结,若是……呵呵,圣境的赏赐要是比大文的丰厚,我想我定能劝父王倒向圣境,与大文彻底决裂!” 桑巴看着李伯明那张真诚的脸,不由的笑了起来,笑的很灿烂………… ……………… 楚牧没有想到从早上开始的小朝能够开到天黑,更要命的是张渊一直在咆哮,声音之大甚至两次招来了金刀卫。 拖着疲惫的身体终于回到了修身殿,郭放舟正在殿内来回踱步,看见楚牧赶紧行礼问安。 “陛下,如何?”郭放舟期待的问道。 楚牧点了点头,道:“太不容易了,总算是说服了张渊,内阁正在拟旨!”忽而想起了什么,大声道:“对了,还有一事!南黎故意把和西原联系的消息放出来了!” “哦?”郭放舟现在没有预想到这个事,蹙眉想了半天又笑了起来,道:“好一个阳谋!这南黎是在自抬身价!拿西原讹诈陛下!” “嗯!”楚牧点点头,说道:“内阁诸公也是这么看的!” 郭放舟点点头,道:“想不到南黎那帮未开化的猴子,还能想出这么一招!他们是看准了现在大文不想大动干戈,才敢这么嚣张!” “是啊,我看首辅的意思也是不要动刀兵,可还能怎么办,难不成不去惩罚反而去奖赏南黎啊!”楚牧坐到塌上,毛愚奉上了新泡的茶。 “陛下想动刀兵么?”郭放舟凝望着皇帝问道。 楚牧显然没想到会被这么一问,刚喝进一口茶就呛了起来,“咳咳咳,我?还真没想过,不过我要是调动军队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所以啊!这是一个机会,一个陛下能逐步控制军队的机会!”郭放舟一脸坏笑的说道。 楚牧一脸疑惑的看着郭放舟,郭放舟却似笑非笑的道:“陛下,南黎南水这次敢如此嚣张,就是看准了大文的软肋,不敢轻言战事怕西原黄雀在后!不过如此一来,等于他们也有了软肋!” “哦?什么软肋?” “大意!他们断定大文不会劳师远征,必然不会加强防守!给了我们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的机会!”郭放舟笑着说道。 “先生不会真想开启站端吧!咱们之前不是说好要离间南黎南水,我好不容易说服张渊,圣旨都拟上了,又要改计划么?”楚牧有些激动,他心里和窦鼎之一样并不像大动干戈。 “陛下误会了,放舟未有改变计划之意!破解南黎南水,还是得用离间之计!我说打南黎一个措手不及,也是为了离间之计能成功!陛下,这次南黎放出消息,说明现在掌权的世子李伯明是个精明的人,若仅仅是一道圣旨,只怕骗不了他!所以还需要别的地方做些手脚!”郭放舟解释道。 “可是调动军队兹事体大,只怕……”楚牧有些为难。 “陛下放心,无须调动军队,只需调动一老兵即可!”郭放舟说着举起了一根手指。 “哦?老兵?谁啊?” 郭放舟眼神突然凌厉起来,道:“大将军赵义博!” 正文 第176章 与大将军的交易 望着红日高悬万里无云的天空,赵义博却一脸生无可恋,并不是因为昨晚上大将军搓麻将输了,反正他经常输早就习惯了,而是一大早就接到消息,年轻的皇帝召他入宫! 楚牧是太祖预言之子的事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赵义博自然也听说了。但他并不激动,甚至还有点担心。 这年轻的皇帝不会和太祖一样是个文治武功的大才吧! 文治他不在乎,反正跟他没有什么关系,要是楚牧想要建立武功,那自己的退休大梦算是彻底泡汤了。 本来赵义博还在盘算着是不是该上书请求致仕了,说不定新皇帝想要新朝新气象就给批准了。哪知报告还没递上去,皇帝就要见他了! 在太监的引领下,赵义博穿过层层宫门,去往御书房,隔着老远就听到了张渊的咆哮声。 “我大文泱泱上国,岂能被蕞尔小国讹诈!若是这次不严加惩治,其他蛮夷必会蠢蠢欲动!请陛下降旨讨伐之!” 听到“讨伐”两个字,赵义博脑袋“嗡”的一声。 亲娘啊!还真要打仗啊! 其实赵义博早就听说了南黎南水的事,在大文不光四维门有情报系统,军方也有。但赵义博看朝廷也没让军方动员,还想着皇帝这次是要冷处理。哪知皇帝突然召见,这御书房里又炮声隆隆…… 赵义博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了平日里把玩的三粒骰子。 遇到未知的命运,他总要摇一摇骰子来预测吉凶,虽然就没准过,但他依旧乐此不疲。 摇啊摇,摇啊摇,赵义博双手不停摇晃,大有不把摇出个六六六来不罢休的意思。 可还没摇出结果来,御书房的门开了。 大文最有权势的四位内阁大臣和大将军就那么十目相对的碰面了。 毫无疑问窦鼎之他们看出了赵义博是在摇骰子,满朝皆知大将军没事就将几个骰子放在手中把玩。 若是一般人,四位阁老必定会严加斥责,但对方是大将军赵义博,四个老人精一下还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现在假装没看见好像是有点来不及了。 赵义博也尴尬,他虽然名满天下,资格还老,二十年前就是钦命一品大将军了。但终归在大文文臣武将不怎么来往,他跟这四个老头也不算熟,尤其是那个张渊,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主,不会冲上来骂自己吧! 正所谓担心什么来什么。当窦鼎之正要拱手假装没看见的时候,张渊迈着步子就冲向赵义博了。 这一下可把另外三个内阁大臣给吓坏了,可别上演大文历史上第一次大将军和内阁大臣的互殴事件了,更何况擂台还是在皇宫。 作为当事人,赵义博自是最慌的,这张渊是个连武宗都敢得罪的祖宗啊!这下可糟了! 但他终归是大文当世第一名将,这一生在战场上无数次的陷入险境,能活到今天靠的就是当机立断,决然的做出正确的决定! 所以赵义博心一横,双手暗暗发力当即将手中三粒骰子按成了齑粉,并脸不红心不跳的摊开双手让骰子的骨灰随风而去,而自己笑着拱手问候:“张阁老,别来无恙啊!” 张渊没有搭理他,一脸严肃的上前一把就抓住了他的双手。 已经毁尸灭迹的赵义博还假装无辜,道:“张阁老你这是干什么,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此时窦鼎之袁复他们也走了过来,生怕张渊干出什么蠢事。 “大将军,你说实话!”张渊依旧紧紧的攥着赵义博的双手。 “张阁老你先松手,我手里什么都没……”赵义博还没辩解完张渊就打断了他。 “大将军是不是也看不下去了,所以入宫当面劝谏陛下!” “啊?”一瞬间赵义博觉得自己的骰子死的太惨了。 “大将军来的好啊!满朝皆言大将军无心军务,只想着致仕归乡,简直是一派胡言,我早就知道蛮夷作乱,大将军一定会挺身而出,绝不会坐视不管!”张渊一脸激动的说道。 什么叫说自己的话,让别人无话可说,赵义博今日算是领教了,心中甚至暗暗庆幸当年自己做出了拒绝入阁的决定…… “大将军别来无恙!”窦鼎之一看警报解除,赶紧拱手问候。 “劳首辅挂念!”赵义博亦拱手回礼。 “平日里鲜少见大将军主动入宫,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窦鼎之看见赵义博也吓了一跳,这老小子一向是故意远离京城,生怕卷入了是非中,现在南境不稳他突然出现了,也不知是何缘故。 “首辅了解我,我一向不爱往人多的地方凑,京城人多路窄我是能不来就不来,今日前来乃是陛下召见!”赵义博可不想被人误会是主动入宫,他一生立下无数大功还能屹立不倒,靠的就是洁身自好鲜少掺和朝堂之事。 “哦!陛下召见大将军?”张渊听闻先是一惊,问道:“所为何事?” 赵义博忽然脸色一变,似笑非笑的看着张渊却什么都没说。 倒是窦鼎之道了一句“张阁老慎言!” 张渊这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在大文除了皇帝外,即使是内阁都不能过问军务,虽然私底下太后和窦鼎之都与军方某些将领有联系,但在明面上谁也不会逾越界限。虽然楚牧曾经同意了重大军事决定需要内阁附议,但并不代表内阁可以过问军务,即使是问一句赵义博所为何来。 “是张某失言了!请大将军见谅!”张渊赶紧拱手告罪。 这时毛愚快步走来,对着大将军一鞠躬,道:“大将军来了啊!快请,陛下在御书房等着您呢!” 赵义博拱手告别四位阁老,随着毛愚走向了御书房,而窦鼎之却久久的望着赵义博的背影,先是蹙眉继而脸上泛起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臣中兴大营总督赵义博参见陛下!”赵义博恭敬跪在地上,虽然无论是武宗还是永平都曾赐他御前免跪,但他从来看见皇帝都是下跪行礼的。 “大将军快请起!”楚牧一如往常的上前搀扶,他大概是大文历史上最爱帮助大臣平身的皇帝了。 “来人啊,赐座!给大将军上茶!” 别看赵义博平时不太讲形象,但在皇帝面前还是规规矩矩的,凳子都只坐边缘,皇帝赏的茶亦是双手捧着。 “大将军身体看起来还挺硬朗!”楚牧一脸微笑的看着赵义博。 皇帝越是微笑越是客客气气,赵义博越觉得事情不简单,便哀叹起来“哎,一把老骨头了,不知何时就要去见太祖皇帝了!想当年臣也是纵马千里不知疲累,如今偶尔骑骑马晚上两胯得疼一宿!哎,老了,不中用了!” 中兴大营至关重要,自是有四维门的卧底潜伏其中。楚牧知道这老头一日三餐酒半斤肉两斤,晚上还得摸几圈麻将,身体不要太好,还敢在御前装可怜。 “那朕得派御医给大将军好好诊治一番,我大文还可少不了大将军啊!” 赵义博赶紧起身谢恩:“多谢陛下关心,老臣不需要御医诊治,也没有病就是老了!哎,如今就想着哪天能回到故乡含饴弄孙!” 楚牧摇了摇头,道:“我知大将军之夙愿是归故里养天年,但如今朕初登基,天下还不稳,不能放大将军走啊!” 这话听起来多么熟悉,窦太后说过,永平帝也说过,如今的年轻皇帝又来说。 赵义博依旧站着拱手回道:“陛下,江山代有才人出,我大文文昌武盛,哪还需要我这把老骨头啊!哈哈!” “可朕还需要大将军这块金字招牌啊!”楚牧抿了一口茶,道:“朕随与大将军来往不多,也从未深谈过,但从小到大听着乡邻传颂着大将军的故事,与西原大小三十余战,曾身中数十箭依旧不下战场,讨伐山南身先士卒,一马当先生擒南黎王……” 赵义博自是知道皇帝这是在打感情牌,便笑着道:“有些事传着传着就胡说了,身中数十箭那都被射成刺猬了,那一仗其实我就是屁股中了一箭,就这一箭我屁股疼了好几年呢!至于南黎王那更是意外,那次两军交战南黎一触即溃,我都没准备追,南黎王的马惊了,直接把人给我送到面前了,嘿嘿,老臣啊,真没什么本事无非就是运气好点!” “大将军谦虚了,战场上一次两次是好运,百战而不殆岂能只靠运气!”楚牧看着嬉笑的赵义博,知道这老头是在用插科打挥破解自己的感情攻势,又道:“不管怎么说,朕心中是拿大将军当肱股之臣看待的!” 赵义博赶紧跪下拱手道:“老臣何德何能让陛下如此看重!哎,可惜老臣垂垂老矣,难以再为陛下冲锋立功了!” 赵义博心里打定主意,不管陛下你说什么,我反正装老装可怜推辞到底。实事求是的说,赵义博虽然满心盼望着致仕归乡,但他并不是怯战之人。 只是打了一辈子仗的他,太清楚打仗是怎么一回事了。想要打赢战争,除了将帅的本事外,还得看兵员的素质,更关键的是粮草兵械。而如今大文六个大营大多数的士卒都是新兵蛋子,根本没上过战场,而因为多年裁减军费,更导致一系列的问题。更遑论现在朝廷没钱他赵义博又不是不知道,这个时候领兵出征,结果难测。 赵义博不怯战,但也决然不想戎马一生这把年纪了来个晚节不保。 楚牧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赵义博,这一次他没有去扶。 他看出了这老头准备推辞到底,更清楚老头的顾虑。既然感情牌不管用,那就只有挑明了做交易了。 “听闻大将军往年每年都会上书请求致仕?”楚牧冷冷的问道。 赵义博听楚牧突然提这事,心中大喜,莫非是看自己一直不接茬,皇帝不爽要让自己滚蛋了! “没错,臣自知身体大不如前,难以再策马疆场,既然如此就不该占着位子,挡了年轻将领的路!”赵义博看似很诚恳的说道。 “可朕怎么没收到大将军请求致仕的奏疏啊?” 赵义博不由的皱了皱眉,我还不是想着陛下你刚登基,我就吵着要走不太好,准备明面开春再上奏折啊! “不过就算大将军上了奏疏,朕也不会准的!”楚牧笑了起来。 你在逗我么?赵义博差点没忍住要白皇帝一眼。 “不过么!”楚牧弯下了腰对着赵义博的耳朵,小声说道:“一年!若是这一年大将军能相助于朕,一年后朕保证大将军衣锦还乡!” 赵义博扭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皇帝的双眼,看了很久,脸上忽然泛起了笑容。 “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老臣就强撑这把老骨头,为陛下再征一次山南!”一瞬间赵义博的眼中透出了自信,一种源自名将的自信。 楚牧笑着扶起了赵义博,道:“大将军误会了!朕没准备征山南,只劳大将军辛苦走一趟!放心,绝对保证大将军的安全!” ………… 楚牧亲自送赵义博出了御书房,赵义博拱手辞别走下了台阶。 老头一边走一边在想皇帝交待的任务到底是何意? 一道阳光洒下,尘埃浮于空中肉眼依稀可见,赵义博忽然想起这些尘埃或许就是自己那三粒骰子的骨灰,又在想刚才摇骰子到底摇出了几点,今日这般种种到底是福是祸,想了又想只觉得福祸难料…… 看着赵义博远去的背影,楚牧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陛下!”满脸微笑的胖子出现台阶之下。 “哦,总督卫来了正好,正要派人去召你来!” 胖子微微一笑,好似知道皇帝要见他一样。 “在四维门选几个高手,明日随大将军一道南下!”楚牧背着手道。 “请问陛下,是保护大将军还是有别的安排,臣好择选人手!”孟达拱手问道。 楚牧想了想脸上露出罕见的冷色道:“派最厉害的高手去!既要保护好大将军还得带个人回来!” “臣知道了!”孟达恭敬的拱手又道:“陛下,南黎又传回了消息!” 楚牧很上心的问道:“什么消息?是不是李伯明又搞了什么小动作?还是那个西原和尚有什么动静?” 孟达一脸笑容的说道:“回陛下!南黎和西原的使者又谈了数次,只是谈的有点……坎坷!” 正文 第177章 李仲勇先闪了 “啪”精致的水晶杯子被砸到了地上。 一旁侍奉的侍女毫无惊吓之情,毕竟她们也看习惯了。只是快步过去又为世子殿下放上了崭新的水晶杯,并清理了地上的碎片。 “他妈的!”即使过了数日,李伯明依旧怒气难消。 那一天他和李仲勇一道前往大金寺再次再次与桑巴商谈,本来自信满满的编造出大文正在大力拉拢他们的事情自抬身价,想从西原那多要些好处来。 哪知道桑巴听闻不为所动,坚持一年十万两一千匹战马是最终条件,一文钱都不会再加! 李伯明觉得桑巴是在假装强硬,也没多言就走了,想着再晾他几天。 谈判本就是一种心理战,为了占据心理优势,这两天李伯明并没有再去大金寺,而是派手下官员去和桑巴接触。明摆着让桑巴感受到自己的不快,让其识相点做出让步。 怎料官员回来报告,桑巴依旧强硬,甚至反过来给南黎下了最后通牒,最后三天不给答复他就走。 这一下压力来到了李伯明这边。 在自己的府上,李伯明喝了一整天的闷酒,身旁还有个焦躁不安的李仲勇亦是让他烦闷。 “王兄!”李仲勇拉住不停给自己倒酒的李伯明,道:“王兄,别喝了!现在得想想办法啊!” 李伯明甩开李仲勇的手,自顾自的又干了一杯。 “王兄,那西原和尚死不松口,要不咱们就接受算了!十万两银子不少了!”李仲勇建议道。 李伯明没有吱声,他忙了半天多一点的好处没捞着,而且这桑巴一点面子不给,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你也得为你南黎百姓想想啊!听闻不少做边贸的商户天天在金城外跪着请愿,大文的盐断了,虽然还有存货,但盐贩子坐地起价,民间盐价已经翻了一番了!再这么下去……” “我南黎之事用不着王弟这么上心!”李伯明不悦的打断了李仲勇的话。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光是西原态度强硬,百姓生活受到影响这些问题,如今最让李伯明烦闷的是大文! 不是因为大文做了什么,恰恰是大文什么都没做!李伯明明明放出了在和西原接触的消息,而大文愣是像不知道一样,既没有愤怒的兴兵来犯或是追加惩罚,也没有派遣使者来安抚挽回。 越是这样李伯明越是感到不安!猜不透大文到底玩的是哪一出,但他很明白大文绝不会没有动作! 虽然他料定大文不会大动干戈,但并不妨碍他加大了对大文方向的监控,毕竟这么一大盘棋一招错满盘皆输,他也不敢托大。 李伯明明白,现在自己和大文还有西原之间如同孩童玩的比谁先眨眼的游戏,都是在极限施压,谁先眨眼谁就输了,既然西原不松口大文没动作,那他南黎也绷着! 反正他吃准了如今大文和西原都希望争取自己,即使不能实现两边通吃的最理想的情况,大不了跟过去一样只臣服一家,只是到底臣服谁他还没想好! “对了,派人去告诉大金寺,给我把桑巴盯紧了,有任何风吹草动马上来报!哦,还有,把姑娘给我叫回来,让那该死的和尚自己待着吧!”李伯明说着又干了一杯酒。 ……………… 大金寺后院的阁楼里,连续数日的缠绵哀嚎之声已经消失,对于南黎收回美女,桑巴并不在意甚至是意料之中的事。 反正这么多天他也累了,还有点虚,歇歇也好。 房间里烟雾缭绕,滴水嗒嗒,若是一位美女沐浴,画面大概是极美的。 奈何盛满温水的木桶中泡着的是浑身毛发过分茂盛的桑巴。 没有什么比泡个热水澡更让人放松的了,对于身负重责前来山南的桑巴亦是如此。 桑巴泡在泛着微微烟气的水中,虽然闭上了双眼想要松弛下来,但微蹙的眉头暴露了他的不安。 别看这段时间以来他对南黎的态度越来越强硬,甚至放出了三天后离开的豪言,但其实心里也是忐忑的。 明律圣卿的命令是让他拿下南黎南水,不惜一切代价!但显然如果加码给的太多,圣境必然会有人不满甚至引发争议,这样对明律圣卿是不利的。圣卿委以重任,自己要漂亮的完成,岂能让南黎牵着鼻子走。 忽而旁边房间传来轻微一声“嘎吱”,似是窗户被风吹动。但作为无畏境巅峰的桑巴知道,是有人来了。 但桑巴并不慌乱,而是不疾不徐的起身擦干了身上的水,披上衣服才缓步走了过去。 而来人似乎没准备多待,等桑巴进入房间时,屋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是打开的窗户随着微风摆动……不过桌上多了两封信。 李伯明自以为是,以为将桑巴困在大金寺就能断了桑巴的消息来源,让其不知外界的事情。殊不知西原的密探早已突破了南黎的防备,源源不断的将消息传递给了桑巴。 这才是桑巴敢于强硬面对李伯明的原因,他早就知道南黎是故意放出与西原正在接触的消息,为的让大文感到恐惧主动前来挽留。可是大文连个人影都没看见,但即使如此李伯明依旧堂而皇之的过来诈他,想要漫天要价。 桑巴看着两封信感到有些奇怪,一般来说密探都会将消息统合在一起,怎么会有两封?于是便拆开第一封信,密探汇报李伯明整日都在饮酒犯愁,这让桑巴很高兴,看来心理战方面自己已经占得上风!只要自己咬住,三日后李伯明大概就会服软。但文国那边还是没有动静,这就奇怪了!桑巴隐隐觉得事有蹊跷,但又想不出问题所在。 叹了口气他又拆开了第二封信,盼望着能有文国的消息。刚拿起信桑巴就一脸震惊的站了起来,双手合十将信夹在其中,嘴里默念着祝福的经文,念了许久才又将信摊开,只因这是明律圣卿的亲笔来信! 上次途经中土,桑巴发现了那只飞往圣境的高原鸽,将其打下意外的发现了诺切给弘法圣卿的信,当即就将这情况通过情报系统汇报给了明律圣卿。隔了这么久,终有等到了圣卿的回复。 桑巴仔细的看着明律圣卿手书的每一个字,眼睛瞪得斗大,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 “妙啊!”桑巴忍不住的嘟囔了一句,沉思了片刻,提笔也写了一封信,写完后对着窗外轻声说道:“将此信送去文国京城,让他们就按信中的意思办!还有,问问他们最近文国京城有没有什么异动,若事关南黎的要马上传消息给我!” 说完一摆手便掀起一阵微风,那封刚写完的信如同一片树叶般摇曳的飘向了窗外…… ………………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濛濛细雨,落在青叶之上滴滴答答,辅之以雀鸟鸣叫,听起来有一种相得益彰的美妙,十分悦耳。 但再美妙的声音,此刻李仲勇也无心欣赏,只顾着喝酒还不时唉声叹气。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南黎大文和西原好像僵在了那里,李伯明挺愁,殊不知李仲勇比他还愁。 这次和西原接触,说起来是南黎南水两位世子商量着办,但其实一直是李伯明在主导,李仲勇也无可奈何,这是人家的主场,人家王兄是南黎实权世子,自己只是没转正的准世子,本来在南水因为父王大权一把抓自己就没什么权力,到了南黎也只能老老实实当李伯明的跟班了。 此行就是南水王派他来锻炼锻炼,看看是否能堪大任。本来事情发展顺利,桑巴安全抵达,一见面就开出了不错的价码,要是李仲勇能拍板估计当时就签字画押了! 哪知道李伯明一看有搞头还端上了,甚至准备大文西原两头吃,李仲勇虽然心里犯嘀咕但一想着万一真干成了,对南水来说可是大大的好事,父王绝对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可惜没几天这事就陷入僵局了,李仲勇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生怕出什么幺蛾子。 “世子,还是少喝点吧!”小鹅关心的规劝着已经喝了不少酒的李仲勇,并又给他倒了一杯。 “哎!现在除了喝酒还能干嘛,也不便出门,谈判的事……哎,头疼!”李仲勇又干了一杯。 “可世子买醉也解决不了事情啊!”说着小鹅又给他倒了一杯。 “那李伯明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号准了大文和西原的脉,想两边拿好处,现在好!西原不让大文不理,僵在这了!” “嗯,我看那南黎世子也是嚣张的狠,哼!几次对世子您也不甚客气,都是世子他凭何如此!”小鹅气鼓鼓的又给倒了一杯酒。 李仲勇被小妾这么一说,心中对李伯明更是不悦,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干了愁人的酒。 “哼,南黎有什么了不起,妾身听说当年大文大兵南下本来势均力敌,就是因为南黎想自保迟迟不来救援,导致我们被大文打败!现在世子您不计前嫌与其修好,他还嚣张上了,我看啊,南黎还是靠不住!那个嚣张世子更靠不住!”小鹅说完气的坐到一边,但也没忘了给李仲勇倒酒。 “你懂什么,这是国家大事你也敢瞎说!”李仲勇其实有些认同小鹅的话,只是觉得被个女人这么说,自己面子有些挂不住。 “本来就是的!南黎世子什么样,我又不是没见过!虽然男人三妻四妾本是正常,但那世子呢,家中世子妃不曾见过,倒是带着一些风尘女子和世子您见面,而且每次带的女子都不一样,第一次见的那位姐姐都不知道……”小鹅发现李仲勇瞪了自己一眼,李仲勇本就不喜李伯明让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和自己的小妾姐妹相称。 小鹅赶紧话锋一转道:“或许世子您不觉得,但妾身以为能如此朝三暮四之人,大概也是不可信的!说不定哪天就把咱们南水给出卖了!” “闭嘴!你还说上瘾了!人家堂堂世子,是你能如此说的么!妇道人家懂什么!倒酒!”李仲勇重重的将杯子砸在桌上,虽然一脸不悦,但小鹅所说他其实是深以为然的。 “世子殿下!”门外传来幕僚的声音。 幕僚推门而入,小鹅识相是离开。 “世子殿下,大王的信!”幕僚将刚收到的南水王的信交给里李仲勇。 李仲勇拿起信一看,问道:“又被人看过了?” 幕僚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尴尬的点了点头。 “狗日的李伯明,到现在还在提防老子!”幕僚吓了一跳,虽然平日里世子脾气也不小,但还从没有骂过这么污秽的词,而且对象还是南黎的世子。 相比于气愤,李仲勇倒是不太在意父王信上的内容,反正会被偷看,父王也不会写什么机密。这次果然只是写了和西原接触事关重大,让李仲勇勿要冲动,一切等回南水再做定夺! “哎!父王总是这么几句,真当我敢自己做决定啊!我连个正式世子身份都没有,敢自作主张么?”喝了酒的李仲勇不悦的将信拍在了桌上。 幕僚忽然笑了起来,走到窗边往外张望了一会儿,确定四下无人便将窗户关上,笑嘻嘻的走到了李仲勇身边。 李仲勇一脸疑惑,问道:“你笑什么?” “世子,您这次一定得回国去啊!”幕僚说道。 “为何?” “世子,送信的人说大王知道南黎可能会窃窥信件,故而信中泛泛而写,实则是托送信人带来了口信!” 李仲勇一惊,道:“哦!父王说了什么?” 幕僚凑到李仲勇耳边轻声嘀咕,李仲勇先是眉头微蹙继而忍不住的泛起笑容,道:“果有此事?” “大王的话岂能有假!世子殿下,这是个机会啊!别管以后是否还臣服大文,至少趁机会能把世子的位子坐稳啊!”幕僚说道。 但李仲勇却犹豫了,道“这不好吧,南黎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误会啊!” “现在这个时候,还管他南黎啊!先回南水要紧啊!”幕僚看李仲勇还是默不作声,又道:“反正咱们又没要背弃盟约,只不过回国一趟!就算南黎误会了,到时候您再回来,他们也就不误会了!” 李仲勇思考了片刻,一拍桌子,道:“说得对!这次无论如何得先回国一趟!李伯明就算误也没事,正好让他担心两天,看他以后还是不是趾高气昂的!” …… 第二天一大早,李仲勇就拿着南水王的信去找李伯明,声称南水王一而再再而三让自己回国商议,无论如何他得回去一趟了。 李伯明自是知道确实是南水王要李仲勇回国商议,而且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好再找理由拦着人家,那南水王也是个多心的人,万一误会自己老是阻拦李仲勇是有什么阴谋,可就麻烦了。 “王兄,我这次回国尽量三四日就折返,这边和西原的谈判就靠你了!反正王弟以为,能两边都拿着好处自是最好,但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万事小心也不要再把事情搞大了,免得难以收场,最后无论如何咱们至少得靠着一边啊!”李仲勇心里想的是赶快回国,但为了让李伯明放心,嘴上说的全是关于谈判的事。 李伯明看着李仲勇的样子,道:“也罢!你也是该回去和南水王好好说一说了!你要好好说,让南水王一定放心,一切尽在我掌握中,最后得利的一定是南黎和南水!” 很多年后,李伯明经常回想起当时出城相送李仲勇的场景…… 为了让李仲勇早去早回,他特意命人找来了十几匹良驹,亲手把缰绳递给了王弟,两人在夕阳下依依惜别,互道祝福相约数日之后再见。 看着李仲勇骑上良驹,李伯明还挥手与其告别,李仲勇也好似很不舍一般,走几步一回头走几步一挥手,过了半个时辰身影才远离李伯明的视野。 李伯明叹了口气转身刚要回城,一匹快马呼啸而至,送来了关于南水的绝密情报…… 正文 第178章 大金寺的孤男寡女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撒在红墙灰瓦之间,让本就安静的皇宫更显肃穆。 楚牧终于知道永平帝为何下令每日傍晚在为公殿前的广场上撒些谷物供雀鸟享用,因为偌大的皇宫实在静的可怕,要是没有眼前这些叽叽喳喳的鸟儿,楚牧或许会更加忧愁。 这个世上有一件很可怕的事,那便是等待。对于南黎南水的不臣举动,楚牧在郭放舟的建议下,顶住了以张渊为首的强硬派的压力,选择用离间之计来冷处理。本来他信心满满,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他的心里也开始犯了嘀咕。 楚牧知道,若是一切顺利他便能大大的提高威信,可若是出了纰漏真让南黎南水公开和西原结盟,那他必将面对排山倒海的质疑! 看着雀鸟无忧无虑的进食,楚牧甚至产生了羡慕之情。要是他也能如此安逸该有多好,可他实在是安逸不了,自己身上的毒还没着落,瞽神医和顾斩都没来消息,赵义博出发了好几天也不知道是否顺利。最让他头疼的还是自己那个名义上的妈! 楚牧很清楚的记得,那天大经筵后西门言君失魂落魄离开文华殿的样子,自己成为预言之子大概对她的打击有点大。自那以后,楚牧就再也没见过西门言君,不是他飘的连晨昏定省都不去了,正相反楚牧每天早晚和太皇太后单聊后,都会去坤德宫,只是西门言君每日都以身体有恙而闭门不见。 楚牧倒是希望西门言君真是深受打击从而一蹶不振了。但他才不会抱这种虚妄的念头呢! 西门言君何许人也?那是执子之手十六年的丈夫半夜驾崩,天还没亮她就开始搞阴谋诡计的女人!岂会被轻易的打击到! 她现在闭门不出,鬼知道是不是又在琢磨什么阴谋诡计! “啊!”楚牧愁的大喊了一声,惊得正美美饱餐的雀鸟瞬间展翅四散。 楚牧抬起头仰望着即将落山的太阳,不禁双手合十心中暗暗祈祷“老天爷啊,你可一定要保佑这次南黎南水的事能顺利解决啊!” 老天爷似乎是听到了人间皇帝的祈祷,很快就给出了回应。 一坨还温热的鸟屎“啪”的一声,砸在了楚牧白皙的脸上。 身边侍候的毛愚吓得赶紧掏出手绢要给皇帝擦拭,但被皇帝阻止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老天爷回答‘食屎吧你’?”楚牧蹙眉揣测着上天的深意。 就听说走狗屎运,有鸟屎运么? ………… 中土的太阳落下了,山南的天也就黑了。 夜幕降临,随着最后一批信徒离开,僧侣们聚在金顶主殿当着金佛的面,像是交作业一般背诵着经文。 好像声音越大,就真能被佛听到一样,僧侣们一个个扯着喉咙喊经,远到寺外都能听见。也确实有不少南黎人习惯在这个时间来听僧人们诵经,因为有传闻说这是圣音,听了有助于身体健康,所以每天晚上那些体弱多病的人都会围在寺外。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声音,甚至还有人听了觉得很烦躁,比如此刻就身处在大金寺的孤男寡女。 孤男自然是大金寺尊贵的客人,狂野好色的桑巴法师。本来住在这阳气逼人的地方,他就有点烦躁,还得忍受恼人的诵经声。要知道他可是来自西原,一个无时无刻都有人念经的地方,他听得都快吐了,没曾想到了异域还得听。 正当他听得快要爆发的时候,阁楼外传来一阵芬芳,似曾相识的味道。 “圣僧!世子殿下的使者来了!”老住持在门口喊道。 桑巴舔了舔嘴唇,道:“请使者进来吧!” 阁楼的门被推开,桑巴就像贪婪的猎人看着即将走进圈套的猎物一般看着门外之人,门外之人又何尝不是这样的看着他呢? 一道倩影缓缓而至,暗香袭来让桑巴忍不住的笑了起来,笑的很放肆,但如此放肆的声音并没有吓退来人。 “见过圣僧!” 桑巴笑着问道:“我该叫你什么呢,南黎世子的使者还是世子的女人?” 王扇也笑了,不过笑的并不放肆,还用折扇半掩其面,回道:“看来今日圣僧并没有要赶我走的意思!” “哈哈哈,那一日事关重大,又是在佛像面前,你出现当然不合适了!今日就不同了!”桑巴挠着自己的托腮胡子,看着身形曼妙凹凸有致的王扇。 桑巴并不喜欢干瘪的女人,而王扇正好微微的丰腴,白皙的皮肤映衬着那张既不显老又不稚嫩的脸庞,桑巴很喜欢!没几个男人喜欢老女人,但他也不喜欢嫩草,那种发育还未完全又缺乏经验,撩拨起来索然无味。 而王扇这样的正好,像是一颗成熟到极致的蜜桃一般,正是采食的好时候! “来就来了,何必假冒世子的使者呢?”桑巴根本不相信李伯明会把自己的女人派来联络自己,尤其知道自己好色以后,除非他就喜欢头戴青冠的感觉。 王扇笑了笑并不准备编造什么理由,而是把从李伯明那顺来的令牌随手放在了桌上,道:“借世子的名号和令牌无非是为了方便见到圣僧,否则附近戒备森严,我如何能进来?” “那美人为何要见我啊?”桑巴视线在王扇身上游走,在考虑待会拿什么玩具和她欢乐合适。 王扇没有太靠近桑巴,而是在五步之外坐了下来,假装哀怨的道:“那世子多情寡义,才几天功夫就看不上我了,哎,女人啊到了我这岁数,就想找个能倚靠的男人,哪知世子这般待我!我心中愤恨极了,听说这样会损了阴德,故来找圣僧开解,消了心魔!” “可我是个武僧!”桑巴幽幽的道。 王扇要了扇子,一脸媚笑道:“武僧就武解呗!只是这心魔怕是不易消除,圣僧若是怜惜今日管了我,日后可得一直管着啊!” “美人放心,今日若是解不了,以后带你回圣境慢慢解!哈哈!”说着桑巴就站起身,拿起了一旁还带着血迹的皮鞭,走向了王扇笑着道:“去除心魔可有些疼,美人可得忍住啊!” “还请圣僧怜惜,我这身子可经不住折腾!”王扇摇着扇子幽幽的翘着腿,故意将白皙长腿露出一截。 桑巴拿着皮鞭一脸淫笑的走了过去,单膝跪地蹲下轻轻嗅了嗅王扇的玉足,好似谄媚的奴仆一般。 桑巴很喜欢闻女人身上的体香,这么多年他至少闻过上百个女人的味道,但还没有闻过王扇身上的这种味道。明明很淡却有让人有些上头,明明是奶香却有隐隐有些甜腻,让人欲罢不能!桑巴甚至已经开始想象这淡雅的体香待会和鲜血相融,会产生什么美妙的味道…… 王扇用扇子遮住她窃喜的脸庞,问道:“香么?” 桑巴痴痴的点点头回道:“香!” “酥么?” “酥!” “好么?” 桑巴抚摸着王扇足上微弹的肌肤,道:“当然好了!” “我是问你?”王扇挑着眉如同女王一般俯视满脸涨红的桑巴。 “我为什么要……嗯?”桑巴的眼神开始迷离,一瞬间便察觉到了异样,瞪大了眼看着王扇。 王扇并不着急动手,只是那么摇着扇子微笑的看着即将晕倒的猎物,就像看着一座金山一般! 桑巴的确是一座金山!王扇此来山南,本是为了赚些银两跨界领了监门的任务,来探查南黎的情报,而且李伯明长得也颇为标致,王扇自认为接了一个好任务!谁知上面又下了对付桑巴的任务,并且给出了王扇从没想到的高额赏金! 顿时李伯明就不香了! 四维门的四大杀手中,王扇是很特殊的一个,既不像鸮那般死脑筋,接了任务管你是谁就是杀。也不像龙战野那样脑子里长泡,杀人前还自报家门。 她杀人是用心的! 既然胖子敢给这么高的赏金,桑巴就决然不好杀!所以王扇并没有着急出手,而是静静的观察了几日,甚至还去探访了那三位被桑巴玩的遍体鳞伤的女人,打听到了桑巴的一些癖好。 她是没想到五大三粗的桑巴竟然这么喜欢闻女人脚上的味道,既然如此那就加点作料让他好好闻! “李伯明派你来的?”桑巴喘着粗气问道。 王扇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一脸微笑的道:“还不错,这么久了还能保持清醒,看来至少是无畏境了,那我这药也没白下!” “李伯明是要干什么,准备拿我去向文国邀功?”桑巴又问道。 王扇从不是一个托大的人,不想和桑巴再继续纠缠,时间拖久了说不定就会有变数。既然你还不晕,那我只能送你入梦了。 对着桑巴一摇扇子,真气夹杂在风中袭了过去。一瞬间,王扇察觉到了桑巴身体有真气策动的迹象,他的嘴角也微微扬起。 有问题! 果然一招过去,桑巴毫发无伤。 对于长年游走于腥风血雨的人来说,任何微小的细节都会注意,并且要马上做出反应。 王扇反应了,但不是进攻而是退后。 在没有弄清楚情况之前,贸然进攻是危险的。 但危险还是来了,王扇一个后仰就要退,可就在她动的一瞬间便发现桑巴比她动的更早,在自己摇扇的时候,桑巴已经握紧了皮鞭。 “啪”王扇白皙的小腿上多了一道血痕。 桑巴一脸张狂的站了起来,舔舐皮鞭上的鲜血。 “嗯!美人的血就是甜!” 王扇已经退到了五步以外,紧握着扇子戒备,看都不看自己受伤的大腿,因为面对这样的敌人,可能一个低头就是来世。 “为何?”王扇问的很简单,但桑巴知道她问的是自己为何没有中毒。 “你在进阁楼之前,我就闻到了一股芬芳!没猜错的话,是用来对付外面的护卫的吧?”桑巴问道。 王扇确实在来之前,借着今日的风向,在寺外点了四维门特制的迷香,阁楼外的护卫在刚才都闻到了那股芬芳,所以他们都中招了!但他们浑然不知。 这种迷药的特点就是不会让人感到任何不适,但会短暂的导致无法策动真气,甚至只要你不策动真气你还不知道。最多半个时辰,药效就会散去,所以很多中招的人,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曾经中过招! “圣境派我来,除了对我的信任,另外就是我已是百毒不侵之人,不易遭人暗算!”桑巴挠着自己的络腮胡子说道。其实多年前,桑巴可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身上可没这么茂盛的毛发。不过经过一些非人的改造后,他的身体构造发生了很大改变。 “现在你能告诉我,你是谁派来的了么?”桑巴又问道。 王扇又摇了摇扇子,道:“那得看你本事了?”说着便将扇子甩了出去,覆盖着真气的扇子直逼桑巴而去。 桑巴一看便瞧出袭来的扇子不简单,不敢托大去接,而是一个侧身躲开。哪知就在这一个空隙,王扇就冲了过来,而那把扇子转了个大圈又飞了回来。 一瞬间,桑巴处于被两面夹击的危险当中。躲是不好躲的,王扇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既然如此桑巴双手合十,强壮的身躯上隐隐泛起金光——佛门的金刚护体神通。 王扇自然是认识这招,直接右手五指并拢像一把利刃就刺了上去。 飞转而来的扇子像一个转轮一般直接转向了桑巴的后背,发出刺耳的“呲”扥声音,就像两块金属对撞产生的摩擦声一般。 即使有护体神通,刺耳的声音依旧让桑巴眉头紧皱,所幸神通终于还是挡住了扇子的进攻。但桑巴却不敢有半点放松,因为胸前还有一把利刃正在逐渐接近自己的心脏。 桑巴内心中是慌的,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女人竟然能有如此手段。须知,敢对着金刚护体神通发起进攻是需要勇气的,因为若是武功不够极有可能力道反噬将自己震飞。但王扇不但没有被力道反噬,甚至尖尖的指甲似乎已经在犹如盔甲一般的神通上钻出了一个眼儿! 不可能!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女人能做到这一步!忽然,桑巴想起来了! 他曾经听过一句话“忘川河畔,鸮勇扇战!”,据说其中有个女人! “你是四维门的人!”桑巴惊讶的问道。 王扇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阎王会告诉你答案!”继而再次发力,桑巴的护体神通就像一块玻璃一样,从一个眼儿开始产生了裂痕,继而裂痕迅速扩张,眼看玻璃就要被震碎! 正文 第179章 单刀赴会的一人一马 “你到底是怎么搞的?” 王宫大殿里传来了国王的怒吼,守在殿外的太监宫女们都吓了一跳。南黎王一贯注重养生,极少动怒怕影响身体,可今日却发了这么大的火,而且对象还是大王最为信任的世子殿下。 李伯明咬着牙跪在地上,往日亲切的父王如今变了模样,一脸愤怒指着他的鼻子骂。 “寡人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办,你却办成这样!”南黎王指责道。 李伯明头也不抬,道:“整件事还在儿臣控制之中,不会……” “还在嘴硬!都在你控制之中?那你此时岂能放李仲勇离开!”南黎王气的将一份文书扔在了李伯明脸上。 掉在地上文书封面写着大大的“密”字。 这是南黎密探紧急送回来的机密,不过这个机密很快就将变成山南的大新闻,因为大文的使者去了南水! 并不是去斥责南水不臣的行为,正相反,是给南水送去了一个大大的好消息——大文批准了南水请求册封李仲勇为世子的奏疏! 李伯明看到密报的第一瞬间,差点疯了!他可是前脚刚送走李仲勇啊! 大文这是要干什么? 南水去年就上书请求册封李仲勇为世子,但大文早就对南水不满,所以一直卡着不准。今年永平帝又驾崩了,按礼制此类册封的请求都会被搁置。 为何会突然违反礼制批准了?难道是南水反水了? 要说李伯明还是冷静的,当时就在琢磨这到底是大文单方面的决定来离间南黎南水,还是李仲勇早已知情,甚至南水已经反水重新归附了大文。 第一时间他就派人去追李仲勇,奈何人家屁股下的良驹还是李伯明亲自挑选的,人早跑没影了,上哪儿追啊! “父王,儿臣以为此事或为大文离间之计,李仲勇对于世子之位觊觎已久,故而才着急回了南水!”李伯明很了解李仲勇,他知道那远方王弟一直对世子之位心心念念,听到自己能当世子了自然是一定不会放过! 南黎不悦的说道:“那他为何不如实以告,这件事要不是我们的探子,到现在寡人还蒙在鼓里!” “父王明鉴,儿臣以为南水也是纠结,现在这个时候,大文突然遣使而来同意册封李仲勇为世子,毕竟大家还没撕破脸,那么李仲勇就得出来接这个旨!如果他们如实以告,估计也怕我们多想!便让李仲勇先回去接旨,过两天再回来同我们解释!” “哼!你倒是挺懂南水的想法!”南黎王冷笑着,又道:“你就不怕李仲勇一去不返还,或者大文此刻遣使就是去拉拢南水的?” 李伯明见状说道:“南水与我们结盟多年,现在大文虚弱正是我们联手一统山南的好机会,他们又为何要倒向大文呢!儿臣以为这必是大文离间之计!”看到南黎王似有认同之意,赶紧再道:“父王放心,儿臣觉得大文突然不顾礼制批准李仲勇为世子,除了离间我们也是为了拉拢南水,但我们与南水早已歃血为盟,南水只要能清楚分析当下局势,决然不会中了大文的计!” 南黎王点了点头,道:“我儿虽然说的有理,但也得万事小心,决不能轻视了大文!也不要以为南水王没有自己的小心思,更何况当年与大文一战,南水一直怪我袖手旁观,关键时刻他会不会反戈一击也不好说!” “父王放心,儿臣已经派人去了南水,名义祝贺李仲勇成为世子实则催促他再次前来,别人我不敢说但李仲勇我还是觉得能信的!其次,儿臣早就加强了对大文的探查,那边一点动静没有,请父王放一百个心!儿臣料定他们不敢大动干……” 一位太监匆忙的跑进大殿,“大王!” “我正与父王商量要事,这让你进殿的!滚出去!”李伯明本就一肚子火,正好对着太监撒了。 “世子殿下恕罪,实在是事情紧急,不能不报啊!”太监一脸焦急。 李伯明还想再骂,被南黎王制止,问道:“到底何事,大晚上的慌慌张张!” “回大王,城外有一人要见您!” 李伯明一听气的直接一把拎起了太监,道:“你是嫌命长么?就为这事你也敢来通报!” “世子息怒啊!来人说他是赵义博!”太监怯一脸恐惧的说道。 太监自是没见过赵义博,但南黎谁人没听说过这位大文的大将军啊!当年赵义博帅军大破南黎南水联军,甚至还生擒了当时刚刚继位的南黎王,并放下豪言“南黎再有反意,我必破其都城毁其宗庙!” 其实这话是当时的武宗说的,不过南黎因为惧怕赵义博,东传西传就传成赵义博说的了。反正在南黎人的心中,赵义博就是阎王一般的存在,几乎所有的小孩都听父母说过“你若再闹,就让赵义博来把你抓走!”,听说还有孩童被直接活活吓死了! 南黎王怎么也没想到困扰了自己二十多年的梦魇,现在又出现在了南黎,他忘不了当年大战之后,自己被赵义博夹在腋下,像是一只待宰的猎物一般被大文将士嘲笑。所以南黎王很懵,坐在王座之上一动不动脸色铁青,胯下不知何时已经湿漉一片…… 倒是李伯明还算冷静,问道:“他带了多少人马?” “回世子的话,就他一个人!” “什么?”李伯明断然没想到赵义博会单枪匹马出现在金城,脑中突然浮现在了《梦中五千年》中关羽手持青龙偃月刀独立船头的形象。 “这该如何是好?赵义博敢一个人来我王都,此事必有蹊跷!”南黎王问道。 李伯明知道自己父王现在很恐惧,便道:“父王莫慌,中土之人诡计多端,说不定这是疑兵之计!儿臣以为先会一会赵义博再说!” ………………… 往日夜黑城门关闭后,即使是金城南大门的城楼上都不会有太多守卫,但今日这里却挤满了人,无数的士兵涌到这里,只因为立于城下的一人一马。 一个老头一匹老马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老马或许有些饿了,也或许是山南湿热的气候孕育出来的野草特别鲜美,总之老马低着头吃的很美。老头比老马还饿,但这个年岁了,回忆似乎能让人忘记饥饿。 老头看着眼前的金城有些感慨,仿佛耳边又响了起了刀剑相交战马嘶鸣的声音,上一次他来这里还正值壮年,依稀记得大战终了当他卸下头盔,长发迎风好不爽快! 如今摸着自己锃亮的脑袋,赵义博很怀念那种感觉,扭过头又抚了抚老马的鬃毛,笑着道:“别光顾着吃,抬头看看,你爹当年可是在这里风驰电掣的威风过的!” 老马似乎并不在意它爹的往事,依旧低着头美美的饱餐着。 城楼上围观的南黎士兵很好奇,传说中的大文大将军竟然就这么一人一马连个护卫都没有,便敢来王都金城,果然非同一般。 殊不知此来赵义博身边本来是有一位了不得的护卫的,只是刚刚护卫有事先走了。 忽然“吱呀”一声,城门开了。 守城官毕恭毕敬的走了出来,拱手道:“大王请您入城!” 赵义博像是没听到一样,看都没看守城官一眼。 “大王请您入城!”守城官又大声说了一遍。 赵义博还是没有反应。 “大王请……”守城官声音更大的喊了起来,还没喊完,就看见赵义博终于看了他一眼,威武的神态令人不寒而栗,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不入!”赵义博冷冷的说道。 “啊?您不是要见我们大王么?”守城官怯生生的问道。 赵义博眉毛一挑,道:“南黎这么不懂规矩么?” …………………… 大金寺后院,负责保护西原圣僧的护卫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有说有笑,刚才阁楼里传出了好几声剧烈的声响,但他们并不在意,甚至还拿此插科打挥。 毕竟之前世子送来姑娘后,阁楼里也是整天出现各种奇奇怪怪的声响,他们早就习惯了。 只是没想到这次世子把自己玩剩下的女人都送来了,这圣僧也不客气,阁楼里“噼里啪啦”的,动静越整越大。 圣僧当然不能客气,面对王扇的一刺,他但凡客气点,可能自己命就没了。 “你是大文派来了的!”桑巴已经猜到了王扇的身份。 王扇也不回答只是冷冷一笑,继续全神贯注的要刺开桑巴的金刚护体神通。 桑巴亦是大为惊讶,自己习武多年,还从未见过有如此身手的女人!明明武艺高强,竟然还长得这么美艳! 要是能生擒之,一定要带回圣境好好享用!桑巴打定了主意后,双手再次合十全力策动真气。 忽然间,眼看已经被打开破绽的金刚护体竟然又有加强的迹象,这让王扇也没有想到!更麻烦的是她已经钻入右手似乎要被加强的护体神通给卡住。 王扇没有一丝的犹豫就要撤手,奈何晚了一步,中指的指尖已经被神通给融住了。 “美人不是要打开我心房么?何故撤手?”桑巴有些得意的说道。 眼看其右手被困住,桑巴抬起粗大的手直接就拍了下去! 王扇看到散发出金色光芒的巨掌奔着自己而来,自己仅用一手大概是挡不住的。千钧一发之际,王扇右手强行一掰,中指上她蓄了很久的指甲整个翻开与她的指头脱离,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但王扇没有时间享受这种痛苦,全力一退才勉强躲过了桑巴的一掌。 桑巴收了神通本来嵌在真气形成的护罩中的指甲掉在了地上,王扇的手指不停的渗出鲜血。 “美人这是何苦呢?多好看的指甲啊!”桑巴一摆手就将那节带着血的指甲收入手中。 “放下老娘的指甲!”王扇很生气,除了金银她最在意的就是自己能让人看到的部位,出道多年虽然也受过伤,但是从没有伤过脸、手这些部位,如今自己纤纤细手的指甲都没了,她简直要气疯了。 王扇一个健步就冲了过去,面对来来势汹汹的敌人,即使已是无畏境巅峰的桑巴也不敢怠慢。 虽然远在西原,但他可是听说过不少鸮勇扇战的传闻,同样痴迷于武学的他,一直以来都想和同为武痴的龙战野打上一场,只是没想到这次先碰上了王扇。 王扇冲过来就是一扇,一道真气破空而出,正所谓进攻是最好的防守,桑巴也不躲避迎了上去一摆手,就将这道真气拍散。 这让王扇有些惊讶,她这一扇类似是剑客挥剑而出的剑气,老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用手把剑气拍散的!! 高手对决,哪怕只是一瞬的分神敌人都不会放过,王扇愣了一瞬,桑巴马上就是一拳锤了过来,王扇反应慢了一步只能将真气聚在双臂阻挡。 一拳下来,好似撞钟一般“咚”的一声!王扇虽然面不改色,但心中还是很震撼,想来这一拳是桑巴凝聚了大量真气的一击!然而…… “咚” “咚” “咚”…… 桑巴一拳一拳又一拳,似乎是要将美人双臂彻底砸烂! 他到底有多少真气!他是怪物么! 王扇杀了一辈子人,从来都是自己占尽先机无情的下毒手!从没有被人反过来这样不停的锤过! 似乎根本不想给王扇反击的机会,桑巴就这么尽情的浪费着真气,一拳又一拳打的王扇毫无办法。 桑巴边打边肆意的狂笑,他有笑的资本,能够将传说中的四维门顶级杀手这样按着打,他自然是骄傲无比!不就是浪费真气么,我桑巴有的是真气! 王扇知道这样下去自己马上就要招架不住了,就当又一拳砸来之际,她突然收手上半身向后一仰。桑巴一拳打空,自是抖了一下,王扇保持着后仰的姿势趁机一脚挑了上去,桑巴别看五大三粗反应还是很快,当即就往后退了一步。 敌人退,我就该进了!王扇一脚挑恐顺势就一个原地后空翻,脚尖一落地马上借力一蹬,整个人前倾着就冲向了刚站稳的桑巴。 王扇手若利刃直插桑巴胸口而去,桑巴来不及施展金刚护体,只能一掌下去想拦住王扇的“利刃”。就当桑巴要抓住王扇纤纤细手之际,王扇突然双指一弹,一根几乎难以察觉的银针从指尖射出,等桑巴反应过来时,那根针已经扎在了胸口。 “你用暗器!”桑巴瞪着桑巴。 “一个女人家家光比拳脚自然是吃亏的,当然得会点别的手段了!顺便一提,那不是暗器,是有毒的暗器!”王扇笑着说道。 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桑巴竟然毫不在意的把那根针给拔出来了,或许是为了故意嘲弄王扇的小诡计,他还故意拿银针剔了剔牙。 “我说过,我百毒不侵!” 桑巴的确是说过,但王扇没信,因为她认为这个世上没有百毒不侵的人!现在她有点信了! 王扇有些愠怒,但她也很冷静,仅仅过了几招,她已经判断出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无畏境巅峰,但很显然桑巴的真气要充沛的多,长期消耗下去对自己不利。 于是王扇又是两根银针甩了过去,紧跟着自己也冲了过去,桑巴当然知道银针是佯攻,一边躲闪一边注视着飞速而来的王扇。 眼看王扇靠近,桑巴就是一拳过去,哪知就在要砸到王扇时,王扇一个侧身躲过。 “好快!”这是桑巴一瞬间脱口而出的赞美。 王扇不光躲过,而且上来对着桑巴小腹就是一掌,桑巴本能的退了半步,气的想要一把抓住王扇,但王扇像一只狡黠的狐狸一般,总能比他快上一步,并在他身上制造伤害。 片刻之间,桑巴被王扇打了六掌,虽然都没有造成致命伤,但已是被打出了内伤。 “了不起!不愧是鸮勇扇战之一!我决定了,一定要好好享用你,一天一天慢慢的边折磨边享用!”桑巴露出变态般的笑容。 王扇根本不理他,她只想快点解决掉敌人,自己保持这么快的速度也是极耗真气的,她的真气可没那么多。 转瞬之间王扇又冲了过去,这次她没有轻易下手,而是左右前后的乱蹦,不停的调动桑巴随着自己而动,对手只要动的多了就会乱了阵脚。王扇的目标就是寻找到空隙,给桑巴致命一击! 正文 第180章 桑巴酥软了 “赵义博这是何意?”南黎王一脸错愕的问道。 太监已经将赵义博不愿进城的事情汇报了,南黎王和李伯明显然没想到赵义博会拒绝入城。 “赵义博原话是怎么说的?”李伯明问道。 “回世子,赵义博就说南黎不懂规矩!”太监拱手回道。 南黎王和李伯明一瞬间恍然大悟,之前因为李仲勇回南水接受大文的册封而心烦意乱,赵义博又突然而至,他们光琢磨怎么应对了,都忘了赵义博此来应是大文的使者! 上国来使当国礼相迎啊! 按惯例,大文的使者前来,世子当率领百官出城跪迎,而南黎王需焚香沐浴于王宫正门前迎候,面见天使(天朝来使)虽不必跪拜但也得拱手鞠躬行礼。 “这种时候赵义博难道是要我们以国礼相迎?”李伯明的想象里,此刻赵义博前来应该是私下来和南黎谈判的,万万没想到他是要按天朝来使的规格大张旗鼓的进城! “嗯,大将军的要求也属合理!”南黎王嘀咕了一句。 李伯明都懵了!看着他他爹,心想父王您没事吧,您这是还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了么?您有没有搞清楚情况啊? 显然南黎王和他年轻气盛的世子不一样,当了三十多年王的他,虽然也曾忤逆甚至和大文兵戎相向。但作为一个长年活在大文阴影下的小国来说,大文能派赵义博来,他其实还有点感到荣幸! 要知道过去那些大文的使者,虽然顶着天朝上使的光环,但南黎王知道他们其实都是一些在大文不入流的小官,最常见的就是礼部行人司的八品行人。自己堂堂一国之主,看见一个八品小官又是鞠躬又是赔笑,对方要是传旨自己还得三跪九叩。 赵义博是何许人也?那可是大文唯一的钦命一品大将军啊!大文派遣他而来,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这样,寡人就不见了!我儿率领百官去迎天朝大将军吧!”南黎王倒不是拿腔拿调,实在是当年被俘阴影太大,不想面对赵义博。 “父王,现在这个时候,您还正准备大礼相迎他赵义博啊!”李伯明难以置信的问道。 南黎王一脸沉闷,叹了口气道:“此刻我们还是人家大文的藩属,不按礼制迎接该怎么办?你不是发愁大文没动作么,现在他们派人来了咱们还能拒之门外么?” “可若是我们还卑躬屈膝,岂不是示弱!现在应是他们拉拢我们才是,竟然还要摆出天朝上国的架子!”李伯明依旧不悦。 “大文要面子就给他们面子,咱们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南黎王侧目瞪着李伯明道:“而且你不是说派人盯着大文那边么,怎么会让赵义博犹如天降般的出现在我王都之外!人家既然来了,咱们就得见,至少得知道大文是什么态度!是拉拢还是威胁!” 李伯明无言以对,让赵义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金城外,这事他确实有责任,只得不悦的对太监喊道:“通知百官半个时辰后随我一道迎接天使!” 片刻之后,晚上本就繁华的金城喧嚣了起来。 几百名太监像蝗虫一般从王宫中涌出,四散前往分布在各处的官员府邸。 南黎的王都的官员从没有这么狼狈过,有的梦做到一般被太监拍醒,有的正在沐浴光着身子被太监拖了出来,更有甚至正在和小妾欢愉,即将舒爽之际太监闯了进来…… 官员们狼狈,下面的小吏更是倒霉。既得去敲锣打鼓疏散百姓,又得拿着扫把打扫通往王宫的大街,临了一身臭汗还被要求赶紧回家洗干净了再赶回来跪迎天使。 赵义博站在金城之外都听到了城中的动静,老头光是想想都觉得好笑。 “哎呀,今晚可是把金城人折腾坏了!”赵义博摸着老马的鬃毛笑道。 赵义博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他一向不喜欢甚至很讨厌讲什么排场,虽然大文来使理应受到如此礼遇,但问题他不是使者啊!皇帝并没有让他当使者! 而且就在刚才抵达的时候,他根本没想什么国礼相迎的事,就准备静悄悄的入城去见南黎王。只是观望了一下金城的城门楼上的情况,发现城防十分松懈,守城的士兵人数并不多,才决定不能轻易进城要把事情搞大! 因为他得拖时间! 不过显然南黎的行动力超出了赵义博的预期,忽然间金城的城门楼上出现了十几名乐师,开始吹奏大文专享的迎宾曲。 这时城门再次开启。 南黎朝廷大小官员除了喝得烂醉实在叫不醒的外,全部换上朝服在世子李伯明的率领下出城迎接天朝来使! 数百名官员一齐弯腰低头徐徐而行,按礼制他们没有资格平视天使,李伯明虽然能抬头但脸上没有没点笑容。 这么大的阵仗赵义博虽然不喜欢,但也不惊讶,当年南黎请降比这壮观多了。倒是身旁的老马有些受惊,扬起前蹄嘶鸣了起来。 赵义博也是习武之人,一掌拍在马背上,老马似乎感受到了强大的威胁,随即就老实了。 “没见过世面的畜生,这就把你惊了?真不如你爹,当年数万降卒跪在面前,你爹都没惊,还当着他们面把一匹南黎小母马给祸害了!你看看你!”赵义博幽幽的骂道。 李伯明远远的看着瘦弱的老头,他没见过赵义博,更没有想到曾经给无数南黎孩童带来童年阴影的大文战神就长这样,亏自己过去还幻想过好几次他应该是个雄武雄姿的七尺男儿。 虽然有些失望,李伯明还是大喊了一声:“跪!” 百官在世子的带领下恭敬的伏在地上。 “拜见天朝之使!” 即使是晚上,黑压压一片人跪倒在地还是很壮观的。但赵义博正眼都没看一眼,而是望着城门楼上,依旧是不多的守卫无非是多了十几位乐师。 “还是不到时候!”赵义博心想道。 等三跪九叩结束,李伯明大声道:“臣南黎世子李伯明恭请天朝至高无上皇帝陛下圣安!” 赵义博手里盘着刚换的三个骰子,并不很热心的回了一句:“嗯,陛下挺好的!” 南黎百官显然是没想到赵义博会这么不按套路的随口一答,李伯明更是觉得赵义博傲慢无比,但也不好发作。 不光不好发作还得挤出笑容,李伯明拱手走到赵义博身边,道:“臣实不知天使将至,有失远迎!望大将军恕罪!” 赵义博笑了笑,端详着李伯明,道了一句:“世子不是盼望着我们大文派人来么?” 李伯明亦笑了起来,道:“那是自然,我南黎盼天朝来使如久旱而望甘霖,无论何时都欢迎之至!只是未有提前知会一声,忽闻天使已至,臣确实有些惊讶,只怕接待不周!” 赵义博哈哈大笑起来:“别怕!待会还有更多让世子惊讶的事呢!哈哈哈!” 李伯明微微蹙眉了一瞬,但马上也跟着笑了起来,道:“天使说笑了!请入城吧!今夜已深,请天使先到馆驿歇息,明日一早再恭请您入王宫!” 李伯明恭敬的一请,但赵义博一动没动只是不停的转动着手里的骰子,斜眼看着年轻的世子,说道:“老夫还不累,还是先见汝父南黎王吧!” 李伯明装作为难的样子,道:“天使明鉴,父王身体有恙最近一直卧床休养,恐……” 赵义博也懒得多说,拍了拍屁股就往地上一坐,幽幽的道:“既然如此,那就等南黎王痊愈了我再入城!” “这,天使明鉴,父王确实有恙,特意委托我接待天使!” 赵义博挑着眉道:“你有资格代替南黎王接圣旨么?” “圣旨?”李伯明一听便陷入了沉默,到底圣旨是什么内容呢?是要开价挽留我们还是要威胁? “不知皇帝陛下的旨意大概是?”李伯明笑着单膝跪地问道。 老头看着一脸期待的世子,也调皮的撇了撇嘴,道:“皇帝的圣旨我可不敢轻易吐露!不过么……”小声又道:“对世子来说应该是大大的好事!” 李伯明和赵义博对视一眼,起身拱手道:“既如此,我便去看看病重的父王,看他能否下床接旨!” 李伯明说完快步离去,只留下老人和老马还有一直在跪着的百官。 “嗯嗯!去吧,不着急!晚上天冷让南黎王多穿点衣服再下床!哦,对了,这老畜生啃饱了,我还饿着呢,给老夫弄些吃食来!”赵义博边喊着边望向东边,心想“快点啊!老夫可拖不了太久了!” ……………… 王都的喧嚣并没有浸染到清静之地的大金寺。 这里依旧是一片寂静,除了后院阁楼偶尔传来几声异响外。 王扇的轻功在四维门大概只在胖子(年轻的时候)之下,凭借着矫捷的身姿,王扇不停的在桑巴周围移动,每次感觉她要进攻桑巴将要防御,她却又是一个健步跳开。 无论一个武者境界有多高,他依然不能违背自然的规律,就像此刻的桑巴一样,虽然意识上一直紧跟对手,但庞大的身躯已经逐渐慢了相对娇小灵活的王扇一步。 这正是王扇所等待的机会,一边闪现到桑巴侧边对着要命的穴位就甩出一针,桑巴下意识的要去挡,但已经感应到王扇绕到了身后,正以手化刃直刺脊骨关节而来。 要么保护要命的穴位,要么运气护住脊骨关节,一瞬间要做出选择! 但成年人都不喜欢做选择,桑巴也是一样! 就在王扇即将得手之际,桑巴双手合十一扎马步“啊”的喊了一声,迸发出全部真气,犹如一枚巨大的爆竹炸裂! 王扇是万没有想到有人这么简单粗暴的释放真气发动攻击,被桑巴肆无忌惮的真气浪潮震开,摔在了地上。整个阁楼都被震的一颤,家具摆设全部倒在了地上,一盏油灯落在地上火苗逐渐的扩大。 阁楼外的护卫已经习惯了桑巴欢乐时暴力的弄出各种奇怪的声响,但刚才这么大动静,显然不是一男一女该玩出来的动静!而且隐隐的阁楼里冒出了浓烟。 十几名护卫马上戒备,一齐冲向了阁楼,但就在他们策动真气的一刹那,所有人都眼前模糊起来,四肢感到无力纷纷瘫软在了地上…… 阁楼完全是用木材搭建的,遇火迅速的就燃烧了起来,浓烟滚滚。 虽然有些呛人,但桑巴根本没有灭火的想法,他的眼里只有摔倒在地上的王扇。王扇腿上挨了自己一鞭子,刚才又被真气震到,正是收拾这娘们的好时机! 桑巴大步就冲了过去,王扇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被打倒在地,心中亦是不悦,一个翻身就跃了起来,看着冲来的桑巴,冒了一句:“老娘跟你拼了!” 王扇举着扇子就迎了上去,对着桑巴脑袋就扇了过去,桑巴将真气聚在前额,也不避让直接就拿脑袋顶了过去。 “当”的一声,王扇就像敲了一下金木鱼一般。 接了王扇这一扇,桑巴也不把头收回来,就这么继续顶了上去,王扇像是拍西瓜似的,一掌就拍了下去,桑巴虽然感受到了沉闷的一击,但还是继续发力往前顶。 王扇从来不是死脑筋,你不是脑袋的硬么,还能什么头都硬?佯装要对桑巴的头再来一掌,却突然聚真气于足,猛地对另一个脑袋就是一蹬。 桑巴很快意识到王扇的套路,双手合拢阻挡,哪知王扇并没有发力,而是借着桑巴的合拢的双手,发力一挑一脚完全发力踢在了桑巴毫无防备的下巴上。 一瞬间桑巴的下颚就被完全踢碎,牙也震碎了五六颗! 桑巴很爷们,但一瞬的剧痛还是让他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正所谓最毒不过妇人心,王扇一向都是趁你病要你命,岂会放过这个机会,趁桑巴还捂着下巴,又是发力一脚对着其裆部就去了,哪知桑巴一个跳起让王扇踢了个寂寞的同时,双腿一夹把那只纤纤细腿夹住了! “美人,你这下没法跑了吧!”桑巴边说着嘴里的血和唾液混合在一起的往下流,一拳就砸了过去,王扇虽然将全部真气聚在双手勉强挡下,但桑巴反手又是一拳,实实在在的锤在她的小腹上。 一股猩红充斥着王扇的口腔,她顺势就喷了出来,桑巴下意思的扭头,将脖子上的青筋暴露了出来,王扇见状抬手就要去刺。 当她左手的指甲已经刺破桑巴粗厚的皮肤眼看就要得手之际,桑巴的大手粗鲁的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王扇另一只手反手就上去将桑巴另一只手给握住了。 两人双手双腿都缠绕在一起,看起来似乎不太雅观。 “美人,你现在可完全在我手里了!”桑巴依旧边说边留着血。 “谁在谁手里还不好说呢!”到了这个时候王扇也不必保留,将自己的全部真气策动起来,桑巴虽然真气十足但也消耗了太多,此刻亦是将剩下的真气完全发挥出来。 两人就那么缠在一起,以一个不太雅观的姿势拼起了内力。 不过片刻,王扇的鼻中就流出鲜血,脸色也逐渐苍白。 “你以为我耗费了太多真气,所以最后选择跟我拼内力!没想到吧!你男人我的真气就是这么多!”桑巴得意对着王扇的脸大笑。 王扇似乎有些招架不住了,声音也变得温柔,道:“我输了!” 明明两人贴的如此之近,连对方呼出的气都能清晰的感受到,但桑巴却佯装听不到:“美人你说什么?” 王扇谄媚的笑了起来,道:“我说圣僧放过小女子吧!若能饶我一命,圣僧要怎么着都行!” “饶你一命可以,可美人你得告诉我你们文国这次有什么阴谋!而且还得随我回圣境,我的下巴碎了,也得让美人身上碎点东西!”桑巴似笑似瞪的看着王扇。 王扇俨然已经有些虚弱了,本来红润的脸上越来越苍白,道:“全凭圣僧发落!” 桑巴很喜欢这种女人求饶的感觉,他知道王扇现在已经束手无策,内力拼不过自己,四肢也被控制,就像一只待宰的丰腴羔羊一般。 “我数三个数,我们一道撤力!” 王扇虚弱的点了点头。 “一,二,三……”桑巴数着到三,双方同时撤了力,王扇如释重负的瘫在了桑巴的身上。 桑巴猖狂的大笑,托起王扇的下巴,冷冷的道:“要不要也把美人的下巴捏碎呢?还是将四维门最厉害的杀手骑在胯下爽快些吧!哈哈!” 王扇楚楚可怜的看着桑巴,眼神既无助又哀怨,看在桑巴眼中更是得意的仰天大笑。而就在这一刹那,王扇的眼里闪出冷厉之光,她挣脱的桑巴的手,桑巴陡然一惊下意识的又去抓住王扇的手腕,认为只要控制了双手,这狡猾的娘们就无计可施了。 但王扇做出了一个让桑巴想到下辈子都想不出的动作。 王扇咬住了他的左耳! 该死的娘们,你这是在负隅顽抗么!狗急跳墙的想咬掉我的耳朵?你别做梦了! 桑巴一瞬间就策动真气要聚到耳边!看你怎么咬! 但出乎桑巴的意料,王扇并没有使劲的真咬,只是大概的含着。 一刹那,桑巴的左耳感受到一股温润之气,似乎还带着王扇口中的芬芳! 桑巴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战,虽然很不合时宜,但他确实觉得很舒服!但他突然惊恐的瞪大了眼!因为他猜到了王扇的用意! “不要啊!”桑巴喊了出来。 可王扇又岂会如他所愿呢,桑巴有个敏感的左耳,在欢愉之时最喜别人轻轻的咬着,最好那女人要有一颗小虎牙,那就完美了! 而王扇正好有一颗小虎牙!她便让桑巴得到了完美! 一瞬间桑巴整个人都酥软了下来,猛地一抖,好似也失去了全部的力量。 就是这时,王扇聚集了全部真气,对着桑巴的胸口两个真气运行必不可少的穴位就是一点,桑巴马上一口热血喷出倒在了地上。 “你!”桑巴嘴边躺着血倒在地上指着王扇。 王扇的脸上既恢复了笑容也重新焕发了荣光,道:“舒服么?” “你是故意找机会……” “没错!否则你那两条象腿能夹住我?你的内力能把我震倒?我只是为了更靠近你敏感的左耳近一点!”王扇准备了几天可不是白准备的,除了得知桑巴喜欢闻女人的脚以外,还意外得知了桑巴有一只敏感的左耳。 王扇塌上的经验并不少于战斗的经验,她太了解男人了,只要找到男人的敏感的部位,就绝对能觅得一瞬绝佳的杀机。 当然王扇一开始并不准备用这么不雅的招数。 只是刚过了几招,王扇就知道桑巴体力真气惊人,不是善茬,要是硬碰硬自己甚至不见得能拿下对方,于是就想起了他那只敏感的左耳…… 正文 第181章 陛下请你去读书 桑巴躺在地上摊成了一个大字,有气无力的喘着粗气。 他知道自己输了,还输的这么奇怪这么羞耻,自己大概是世上第一个对决时因为敏感带被偷袭而惨败的人。 说实话,他没有一丝气愤王扇下作的招数,这可不是书中快意恩仇的江湖比武,现实中你死我活的厮杀,本来就不讲原则道义。王扇能想出这么一招,那是她的本事! 唯一让他愤恨的是自己身负明律圣卿的重托,还没有完成任务就要死在四维门手上了!即使到了极乐世界也无颜面见佛! 诶,自己应该有资格去极乐世界吧? 人总是很奇妙的,一个刚被如此羞耻的方式击败,甚至已经坦然面对死亡的西原武僧,竟然想的是自己死后能不能去极乐世界。 应该能吧!自己虽然前二十年一直混不吝,但后来……好吧,后来皈依佛门也没好好遵守过圣境戒律。但至少自己是忠于圣境的,一直无限的热爱佛在……诶,自己到底热不热爱佛在?反正自己肯定是热爱明律圣卿的!明律圣卿又是佛在最忠实的臂膀,这么说来自己应该也算是热爱佛在的,即使连佛在长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一段自我说服后,桑巴认为自己是能去极乐世界的!只是不知极乐世界在作风方面管的严不严,希望是跟圣境一样严就好了! 倒在地上的桑巴微微一笑,坦然的接受了即将死亡的事实!毕竟自己是被四维门四大杀手之一的王扇打败了,幻想苟活是不现实的!忘川河畔骁勇善战,他是知道的! 死可以,但不能失了尊严,桑巴正想很爷们的喊一句“动手吧!”,忽然意识到自己若是被佛所厌恶的中土女人所杀,是不是就失去了去极乐世界的资格! 于是桑巴攥起了拳头,虽然已经无法策动真气,但自己玩命的一拳还是能把自己锤死的! 王扇并不知道就在刚刚短短一瞬桑巴进行了这么多思想活动,但第一时间就察觉了桑巴的动作,一摆手两根银针飞出,正好扎在了他双手的手腕上。 四维门的杀手从来不是废话的人,因为废话多导致被翻盘的事在四维门是不能被容许的。 加之刚才一番恶战,王扇也受了很重的伤,她也不想浪费时间。一脸冷漠的举着扇子就走向了桑巴。 桑巴是决然不想死在女人手里的,更不想死在被佛所厌恶的中土女人手中,所以他用尽全部力量,往身后一片火海爬去! 哪怕是被痛苦的烧死,也不能死在王扇手里! 可王扇一扇扇子,一道真气迸出直接打在了桑巴腰上,让其动弹不得。 “臭娘们,你不配杀我!”桑巴满嘴是血的骂道。 可王扇理都不理他,举起手就要往他颈部劈去。 “圣僧,您没事吧!”屋外传来了老住持的声音。 王扇静静一听还有数人的脚步声,听这步伐大概还是武功不俗的武僧! 发现后院燃起火光,本来已经回到金顶主殿的住持赶紧召集寺内武僧又赶了过来,看到阁楼正是起火之处。 又见守卫在此的护卫全部倒在了地上,住持一下就慌了!西原的圣僧和世子的女人可都在阁楼里啊!他们要是出事了,世子敢把大金寺给拆了! 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住持和几名武僧就奔向了阁楼,一武僧一脚踹开大门,浓烟喷涌而出,呛的数人赶紧掩面猛咳。 也就在这一瞬,一个身影闪了出来,还没等住持明白怎么回事,两名武僧已经被打倒在地。 “啊!”当住持发现出手的竟是代表世子而来的王扇时,吓了一跳。 “误会了!我是本寺的住持啊!”老住持还想解释,可王扇打的就是他们大金寺的人。剩下的四名武僧本来看住持发话还愣了一下,结果又有一个被王扇趁机打倒在地。 另外三个武僧这才反应过来,将王扇围了起来。 老住持看到了阁楼里倒在地上的桑巴生死不明,赶紧大喊:“来人啊,有……” 王扇打桑巴很费力,但对付三个还不到无畏境的武僧可说是轻松加愉快,甚至还游刃有余的抽空点了老住持的哑穴。 解决完所有武僧后,王扇走到了瑟瑟发抖的住持身边,住持已经呆若木鸡,勉强镇定下来双手合十或许心中还宣了一声佛号,不知是不是和桑巴一样准备坦然的去往极乐世界。 “不用闭眼了!女菩萨没想杀你!”王扇幽幽的说道。 老住持大概临死的觉悟很不高,一听说对方要放自己一马,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双手合十不停的感谢王扇,真像是拜菩萨似的。 “不过你得帮我办一件事!” 老住持赶紧点了点头。 “我希望明天所有人都知道,是世子的女人来这里杀死了西原圣僧!”王扇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说道。 而老住持却一脸惶恐!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断然不是世子派来的,她这是要陷害世子!住持要是按她说的传出去,世子非宰了他不可! 不过住持还是点了点头,毕竟先过了王扇这关再说! 王扇岂会不知老秃驴的小心思,笑着道:“不要想糊弄我!否则四维门不会放过你!” 老住持听到四维门便陷入了深深的恐惧当中,抬起头呆滞的看着王扇。 王扇看出了老住持的恐惧,猜想他大概不敢耍套路了。哪知老住持比她想的还要怕,干脆眼睛一闭脑袋猛地就向地上磕去。 王扇意识到他是要自杀,下意识的抬脚踢了过去,就在脚要踢到老住持的时候,那老和尚突然一抬手撒出了一把粉末。 因为距离过近,即使王扇反应神速的退了一步,但还是吸了不少粉末,顿时感觉眼前视线模糊了起来。老住持一个翻身跃起,上来就是一掌,将王扇打翻在地。 老住持并没有像反派那样洋洋得意的在王扇面前嬉笑,而是一脸紧张的跑进了阁楼,去查看桑巴的情况,眼看火势越来越大,赶紧将桑巴拖了出来。 发现桑巴还有气息,老住持这才松了一口气,解了自己的哑穴后,恶狠狠的瞪着王扇,道:“妖女!竟敢伤害桑巴大师!” “你是西原的人!”王扇有些惊讶,他在大金寺暗暗调查了数日,连桑巴的敏感带都查清楚了,可完全没发现老住持竟然会武功,而根据刚才那一掌可以判断出,他甚至还是无畏境的高手,虽然远不及自己,但在南黎这种地方无畏境的人也是很少见的。 可一听他喊自己“妖女”,王扇便知道了老住持的底细!因为只有西原的人才会用这个词来形容中土的女人。 老住持冷冷一笑,也不否认!准确的说并不是西原人,而是土生土长的南黎人,但他的心向着西原。一直以来他都在帮西原搜集和窥探南黎的情报,为何西原会突然主动联络南黎,便是因为老住持发现了李伯明开始监国后,对大文越来越不满,并将此事报告给了圣境。 从某个角落上来说,老住持才是西原和南黎靠拢的始作俑者! “阿弥陀佛!我自以为对南黎王室了如指掌,可见你数面却没能看出你是大文来的妖女!”老住持单手合十眼神里充满了恨意,道:“说,你们四维门这次有何阴谋?” 王扇很不爽,这个老秃驴虽然已入无畏境,但比起自己还差得远,要不是自己跟桑巴拼了半天已然受伤,又岂会被他偷袭得手! “我们还能有什么阴谋,无非是随太祖故事,再围一次圣光寺罢了!”王扇大声说道。 “啪!”老住持一记耳光打在王扇脸上,虽不是西原人,但老住持比任何人都崇敬佛在,圣光寺简直就是他心灵的故乡,岂能容许妖女如此无礼! “不想死就好好说!到底有何阴谋?” 王扇擦了嘴角的血,依旧一脸媚笑,道:“我曾听说西原和尚道貌岸然,嘴上说着慈悲为怀,背地里欺男霸女蹂躏弱小,看老和尚的这巴掌,传闻果然可信!” “啪”又是一记耳光。 “说四维门有何阴谋?” “我说了,再围一次圣光寺,让佛在跟过去一样跪在……” 老住持怒不可遏的抓起王扇的头发,“啪啪啪”不停扇着耳光,恨不得要把妖女这嘴扇烂。 “阿弥陀佛,看你这副淫贱模样,想来很在乎你的脸吧!不想贫僧将它毁了,就快说!”老住持伸出一指抵在了王扇的脸上。 可王扇依旧一副媚笑,他虽是女流之辈,甚至还是个有些放荡的女流之辈,但不代表他没有气节,她可是四维门鼎鼎大名的王扇,又岂会被人威胁! 王扇一言不发,眼神里没有丝毫恐惧,似乎还有一丝不屑的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怒气的老和尚。 “你这是什么眼神!谁允许你一个妖女这么看我的!”老住持被王扇的眼神所激怒,指头狠狠的在她的脸上划了一道,腥红随即渗出。 但王扇依旧面不改色,不屑的说道:“不这样看要怎么看!不过一具尸体罢了,还要我睁大眼看么?” “贫僧给过妖女机会了!受死吧!”老住持抬起手伸出二指猛地戳向了王扇的眉心。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何处飘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 “四维门龙战野,请赐教!” ……………… 南黎的官员们可能从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有一天大半夜的跪在湿漉漉的草地上,看着一个糟老头子吃宵夜。 而且那个老头还是传说中的大文战神赵义博。 赵义博这个人不喜欢讲排场,但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所以即使几百个南黎官员跪在面前,他也照吃不误,而且吃的很香,毕竟这几天跟龙战野赶路也没吃过一顿正经饭。 要说南黎王宫厨师的水平还比不上中兴大营伙夫,但赵义博还是吃得很饱,甚至当着南黎百官的面还打了一个饱嗝!完全不管他们其中有不少人其实还是自己的异国崇拜者。 吃完了饭赵义博起身活动了一下,远远的眺望东方,甚至策动真气去感知远处的声响,盼望着听到达达的马蹄声,可惜没有听到,倒是北边有急促的脚步声。 李伯明来了! 李伯明气喘吁吁的跑到赵义博面前,鞠躬行礼拱手道:“父王听说天使莅临,强撑病体也要迎接您!请天使入城!” 一时间百官自动让出一条道,城门楼子上的乐师又开始吹拉弹唱,尤其长号一吹,气氛一下就拉起来了。 本来还想再拖会时间,可气氛已经到这了,赵义博也不得不进城了…… 王宫正门,南黎王头上绑着白丝带,手里拄着拐杖,装作虚弱的样子等待着赵义博的到来。 “大王,还没来呢,您不用这么早抖!”身旁侍候的宦官看见南黎王双腿一直颤抖,还以为是在表演,殊不知南黎王是真的紧张。 南黎王当年是亲眼目睹过两军交战,赵义博身先士卒一马当先的杀将过来,生生将保护自己的近千人的护卫营给冲乱。 他总记得,赵义博杀出重围,一身甲胄如沐血雨,手持长戟的冲杀过来,长戟一挑就将自己挑在半空,继而被赵义博夹在了腋下…… “天朝上使到!”这一声将南黎王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记忆中刚刚闪过的恐怖男人竟然已经就在自己眼前,虽然苍老了许多,但南黎王一眼就认出了他! 此刻他已经不需要再装病,两腿陡然一软的跪在了地上,浑身颤抖的说道:“南黎之主李忠,叩见大将军!大将军武功盖世,大将军英勇无敌,大将军威武!” 赵义博懵了,身后跟随的李伯明和南里百官也懵了。 南黎王这干啥呢?礼仪不对啊! “南黎王请起,我还没宣旨呢,现在还不用跪!”赵义博一脸和气的去扶了一把。 哪知道南黎王蹦出来了一句“多谢大将军不杀之恩!” “父王!”李伯明赶紧过来扶着南黎王,他是真心不知道他爹这么怕赵义博。 难怪刚才他回来传达赵义博要见父王的消息时,南黎王起初死活不答应,还是李伯明说大文皇帝好像让步了要给好处了,南黎王才勉强同意。 “哎呀,几十年没见,南黎王你这身体大不如前啊!”赵义博一点架子没有好似老友相见似的,还拍了拍南黎王的肩膀。 “您也看见了,父王这身体……请天使就即刻入殿传旨吧!”李伯明拱手说道。 赵义博推辞不过只能同意,迈步走向了南黎王宫的大殿。 按礼制,天朝使者传达皇帝的旨意,南黎百官都没有资格聆听,得跪在大殿之外,只有南黎王和王室成员能够入殿听旨。 在南黎百官的注视下,赵义博缓步走向了大殿。官员们之前也见过天使入宫传旨,那得是恭敬的举着圣旨前行,可赵义博手上什么玩意都没有啊? 当赵义博走到大殿王座之前,太监恭敬的说道:“天使传天朝至高无上皇帝陛下旨意!众臣跪!” 李伯明跪在了地上,心中充满了好奇,到底大文为了挽留自己要开什么加码呢? 却听到了赵义博说:“传陛下口谕,念南黎忠孝,侍奉先帝如奉其祖,特赐南黎世子李伯明入国子监修学,以示恩典!钦此!” 李伯明听闻差点没其背过去,马上站了起来,大声质问赵义博“这是何意?什么赐我入国子监,大文这是要干什么?” 赵义博笑了笑,道:“世子没听明白么,陛下这是请你去读书啊!” 正文 第182章 一切尽在天子掌控之中 李伯明一脸愤怒的瞪着赵义博,又问了一遍:“大文皇帝真是这么说的?” 赵义博点了点头说道:“君无戏言!皇帝陛下特赐你入国子监学习,这可是天大的恩典!那国子监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的!还不快谢恩!” 李伯明一瞬间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大半夜率领百官出城相迎,恭恭敬敬的将赵义博请入王宫,满怀期待的跪在地上聆听圣旨,结果就听出个让自己去大文读书?! 大文这是在羞辱自己么? 李伯明沉了沉气,对太监说:“出去告诉百官,天使身体有恙,宣旨推迟,让他们都回去!” 南黎王宫的大殿远远没有大文的为公殿大,但里面的声音跪在外面的官员也是听不见的。所以以往天使念完圣旨,还需两位太监到外面在复述一遍。 而现在李伯明显然不想让太监们再去复述让自己丢人的旨意了。 赵义博盘着骰子问道:“世子这是何意啊?” “我何意?我还想问问大文是何意?”李伯明气愤的反问道。 赵义博突然脸色黯淡了下来,冷冷的道:“世子这是不想谢恩了?” “哼哼!这个旨我怎么接?让我去国子监,我看分明就是让我去做人质!”李伯明大声质问道。 赵义博盘了盘手中的骰子,也懒得否认,笑着说道:“我以为聪明人不该把话说明了!否则就没意思了!” “看来世子还是年轻,不过陛下这口谕也不是给你的,南黎王,你接旨谢恩么?”赵义博低头望向了依旧跪在地上的南黎王。 楚牧为何会选派赵义博前来,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根据四维门的情报,南黎王长年活在当年被擒的阴影中,以致于倦于政事早早就让李伯明出来监国了。 生擒南黎王虽然被广为流传,但赵义博其实从来没当回事,甚至这次要不是楚牧提起,他都快忘了,也没想到遥远的南方还有个人天天惦记自己。 南黎王跪在地上看起来还在发抖,李伯明上前搀扶,生怕自己爹怂了小声说道:“父王,这大文是欺人太甚!这次可不能认了啊!” 南黎王一把推开了儿子,抬头看着精神上折磨了自己多年的赵义博。听完了口谕,他一直在颤抖,但并不是惧怕的抖,而是气得发抖。 在位近四十年的他,并没有像李伯明那般期待大文会直接就开出丰厚的条件来安抚他们。因为这不是那些骄傲的中土人的风格,即使新皇帝愿意,一向看不起南黎的大臣也不会同意。 但南黎王觉得赵义博此来,哪怕不给点实际的好处,也会好言好语的安抚他们,他完全没想到大文连一句好话都没说,就要把自己最宝贝的儿子带走当人质!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将军!寡人要是不同意呢?”南黎王鼓足了勇气瞪着赵义博。 赵义博停下了盘骰子的动作,似笑非笑的说道:“南黎王不该如此啊!你应该还记得上一次忤逆大文的结果啊?” “寡人岂会不记得,更记得当年大将军器宇轩昂飒爽之英姿,可现在你不也垂垂老矣了么!人间早已物是人非,大文何故总是这般轻视我大黎?”南黎王挺直了腰板说道。 “大黎?”赵义博不悦的道:“普天之下,唯有中土上国可称大,尔等蕞尔之国也敢妄称为大?” 南黎王毫无惧色的一摆手,突然从四面八方从出来了上百名执甲之士将赵义博包围。 连李伯明都没想到他爹还准备了这手,一直以来懦弱的父王此刻感觉整个人都伟岸了起来。 倒是赵义博一点不惊讶,身为无畏境的高手,大殿之内埋伏着士兵他早就探知到了。 “寡人知道大将军武艺不凡,所以准备了我南黎最为精锐的执甲勇士百二十名,也算对得起大将军的身份了吧!”南黎王说道。 赵义博此人还算是讲道理的,之前其实都有点累了,一直想坐下歇会,可自己站在南黎王的王座前也不好坐下。可现在你都亮剑了,那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大胆!”李伯明看见赵义博一屁股坐到了王座之上大声喝道。 “闭上你的嘴!小屁孩!老夫再跟你爹说话,轮得着你放肆么!南黎王,你说你怎么就选了这么个没教养的当世子呢!”赵义博不悦的说道。 李伯明也不认怂,反而不屑的道:“赵义博!我看是你还没搞清楚情况,知道现在你是什么处境么?真当我们不敢把你怎么样啊!临来的时候你们皇帝没告诉你,西原正遣使而来拉拢我们南黎么!” “哦!”赵义博还假装惊讶了一下,道:“临来前就听到这个风声了,没想到还是真的啊!” “你既然知道,怎么还敢这么嚣张!”李伯明质问道。 赵义博一脸轻松,脱下了自己的帽子,摸着自己可与明月争辉的脑袋幽幽的道:“是啊!你说为何呢?” “哼!父王,我看他就是故弄玄虚,大文现在国力衰微,就派他来企图用当年的威名来诈咱们!不必怕他!”李伯明拱手说道。 南黎王虽然硬了半天,但终归心里还是有点憷,但气氛已经烘托到这了,李伯明又一直拱火,南黎王便一咬牙,下令道:“给我拿下!” 一百二十名执甲之士当即亮出钢刀,刀锋凌厉明晃晃闪出寒气,要不是赵义博脑袋也能反光,还真被他们比下去了。 执甲之士们一步步逼向王座,赵义博依旧气定神闲的样子,冷眼看着逐渐靠近自己的士兵,笑道:“你们不行啊!执甲握金刀,却无必死心!一个个的步伐犹豫,眼神不定,未战而怯敌岂能斩杀了我?” 执甲勇士们像是被看透了似的,纷纷停下了脚步。赵义博说的很对,他们确实心里发憷,虽然大王下了令,但眼前可是那个传闻中的百万军前不露惧色的赵义博啊!他们自然是有些畏惧,在赵义博看来动手前有了怯意几乎就是输了。 赵义博站起身来,望着南黎王走了过去,执甲勇士们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气息,他们知道这是赵义博释放了真气在警告他们,可是他们也不敢撤,只能是赵义博走一步,他们便退一步。 “南黎王啊!南黎王!我皇帝陛下对你们仁义有加,已经装作不知道你们和南黎勾结的事了,觉得无非是世子年轻无知犯下了这种错误,还恩赐他去国子监深造!你们倒好,不光不感恩戴德,竟敢还想谋害天使!你们以为我为何敢来?又为何这么久我大文都没有动作!”赵义博背着手一步步走向了南黎王。 “哼!还在故作强硬!你们还在等什么,给我拿住这狂妄的老匹夫!”李伯明大声呵斥着执甲勇士。 赵义博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自己的光头道:“别拿,说拿下就是给自己留后路!既然敢背叛大文,就得有滔天之胆!老夫的首级就在此处,有种的直接砍去!” “哼!大文边境风平浪静,你们岂敢大动刀兵!真当我不敢砍了你么!给我上!”李伯明指着赵义博下令。 执甲勇士也是心一横,为首的五名勇士端起大刀就要砍,赵义博不愧是沙场老将,面无惧色甚至还一脸诡异的笑容。 “大王!”一声悠扬的喊声响彻王宫。 赵义博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心想“可算是来了!” 只见大殿之外,两名浑身是泥土的士兵狂奔而来,跪在了门口。 李伯明转身一看,认出这是边军的斥候,看他们一身狼狈的样子,显然是出了什么事情。 南黎王亦是察觉异常,一般来说斥候就算传递军情也不会直接来王宫,除非是特别紧要的大事。南黎王警惕的看了看老神在在还伸着脖子的赵义博,扭过头问道:“是大文那边有什么异动么?” “回大王,是南棉那边动了,数万大军集结边关,将军命我直接入宫禀报!” 另一名斥候也说到“大王,南岳也是,昨日边境突然集结了大批人马,据观察至少十万之众!” 李伯明大步上前一把拎起了这名斥候,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大文的细作,来假冒我南黎斥候?” “世子您说什么,我真是边军斥候啊,将军怕耽误军情还特别将令牌给我,您看!”斥候拿出一名令牌,可李伯明看都不看。 “你个细作!休想哄骗我!我看你就是配合赵义博来使诈的,哼!区区南岳哪儿来的十万大军?”李伯明不屑说道。 这时赵义博冷冷的说了一句,“你说是哪儿来的呢?” 南黎王“嗡”的一声脑袋就懵了,全身上下冒出无数鸡皮疙瘩,因为他听懂了赵义博的话——那十万大军就是大文的军队,他们这是借道南岳直接插到了南黎守备空虚的东面! 这样就合理了!难怪大文年轻的皇帝敢下达这样的旨意,难怪赵义博敢单枪匹马的来南黎,难怪他还一直老神在在! “看来南黎王想明白了!”老神在在的赵义博看着老神不在的南黎王幽幽的又道:“不过不用太担心!他们只会在明日等不到老夫命令时,才会发起进攻!” 赵义博看似气定神闲其实心里也是有些慌乱的!毕竟现在的情况跟预想的还是有些出入。 比如按原计划,应该是南黎先收到边地的紧急军情,他赵义博再犹如天降的出现,软硬兼施的震慑住南黎王和世子。可赵义博高估了南黎军方的效率,今日他一到金城,看见城门楼上防备还那么松懈,就知道边地的军情还没送过来。毕竟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就是都城,就算是边地出现变故,当权者也一定会加强都城的防备。 所以赵义博才迟迟不入城,一直在拖时间!刚才一路和南黎王李伯明唇枪舌战,还得摆出那么强硬的姿态,赵义博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虚的,他明白要不是有自己当年的金字招牌罩着,执甲勇士的大刀早砍下来了! “南黎王,还不让你的执甲勇士退出去,要等到南罗的军情也来了才退么?”赵义博有些不悦的说道。 刚才勇了不过一刻钟的南黎王此刻又怂了下来,一直以来南黎担忧的是大文的报复,所以大部分军队都在北境,根本没想到大文会借道绕到了自己东边去,要知道南黎一直瞧不上南岳三国,自己不去打他们就不错了,根本没想过他们会打自己,所以东境的防备一直很薄弱,大文十万大军要是进攻,边军肯定是顶不住的! 南黎王哀怨的看着赵义博,叹了一口气,叹的是我大爷果然永远是我大爷! 正要摆手让执甲勇士退去,李伯明站了出来,道:“父王且慢!越是如此越是不能放了赵义博!” 南黎王缓缓的抬起手拍了拍李伯明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负隅顽抗了。 “父王!您要想清楚,刚才那局面几乎已经撕破脸了,如果我们怂了,谁敢保证大文不秋后算账?他们十万大军都出动了,真的会愿意就这么回去么?”李伯明一脸恳切的分析道。 这么一说南黎王也有些犯愁,刚才那局面是挺难看的,赵义博真的会咽下这口气么? 李伯明看着赵义博的表情也柔和了些,但对着南黎王小声道:“今日可暂且示弱,将赵义博糊弄住!但也不能轻易放他走,留在手上亦是人质!我即刻修书一封催李仲勇速速前来,尽快敲定与西原联手事宜!只要西原强力支持我们,儿臣相信大文便不会轻举妄动了!” 南黎王听闻觉得在理,点了点头转身一摆手让执甲勇士撤去,拱手道:“之前种种是小王失礼!望大将军莫怪!” 赵义博又盘起了骰子,道:“我是不在意那些的人!” “大将军宽宏大量,小王……” “可我毕竟代表了皇帝,尔等刚才种种行径便是对天子不敬!这个罪可不小啊!”赵义博幽幽的说道。 “请大将军饶恕我等,南黎愿一如既往忠顺大文!永不叛离!”南黎王拱手鞠躬道。 “哦,南黎王是真心话还是向暂且糊弄老夫,等过了这关再与西原联手啊?”赵义博的质问让南黎王有些惶恐。 “哼!要是真心忠顺,便马上将西原的人给我砍了,将头颅送来!” 南黎王一时不知所措,李伯明赶紧上前道:“天使明鉴!听闻您来了,西原的人已经跑了!臣会派人去追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老夫面前耍花招啊!实话告诉你们吧,一切尽在天子掌控之中!陛下早就料到尔等想左右逢源,已经帮你们做好选择了!”赵义博冷冷一笑,自信的对着屋顶喊道:“把西原和尚的首级扔下来吧!” 听闻这一番话的南黎王和李伯明已经惊讶的不知所措,虽然不知道赵义博在跟谁说话,但他们似乎已经认定桑巴应该是死了,抬起头张望着血淋淋的头颅降落。 可是等了半天,毛也没等下来,大殿之中气氛渐渐尴尬了起来。赵义博那张自信的老脸上也逐渐暗淡了下来………… 南黎王和李伯明不明所以的望着赵义博,仿佛再问:“头呢?” ------题外话------ 昨天忘说了,之前《桑巴酥软了》那章,如果是当晚就看了的,可以再回去看看,那天半夜我又稍稍改了一下! 最近忘说了,感谢诸公投的月票和推荐票还有评论!尤其是崔可曦和白衣)惊鸿,你们每天都给我投票,我都有注意,一直铭记在心,再次感谢! 正文 第183章 陛下妙计安天下,不分敌我全靠诈 南黎王宫昏暗的大殿里,赵义博无助的望着屋顶,无论他怎么喊叫都没有人回应,更没有期待中的桑巴人头落地。 南黎王一脸愤怒感觉到自己被耍弄,一摆手无数的士兵涌入大殿,也不等赵义博再解释,钢刀长剑就看了过去。 赵义博幸亏是无畏境的高手,一个闪身便躲了过去。征战沙场多年的他,深知擒贼先擒王,夺下一名士兵的刀后,他策动真气一刀挥去,将面前士兵杀退,趁着此间旁边的士兵还没有杀将过来,赵义博快步冲向了南黎王,一刀甩了过去,将南黎王身边的护卫捅死。 南黎王见状不妙就要逃,赵义博一个飞身就跃到了他的头顶,如同二十多年前那次一般,落地时一把按住南黎王的头,将其夹到自己腋下。 “南黎王在老夫手中,都放下兵器!”赵义博大喝一声恶狠狠的瞪着眼前望不到尽头的士兵。 士兵眼见大王落入敌手无奈之下只得听命行事,正当赵义博以为可以顺利撤走之际,李伯明却端起大弓对准了他。 “你父王可在我手中,我劝……” 都不等赵义博话说完,李伯明一箭就射了过来,正中南黎王的胸前。 “大将军,多谢你帮我成为南黎王!哈哈哈哈!”李伯明猖狂的放声大笑,继而大喊一声:“把赵义博给我乱刀砍死!” 士兵们一看南黎王已死,便毫不犹豫的举起兵器凶神恶煞的冲向了赵义博………… “不要啊!不要啊……”楚牧满脸惊恐的躺在塌上,沉迷于梦中难以自拔。 刚刚入宫的郭放舟看见皇帝如此痛苦,大概是做了噩梦便想叫醒他。 “陛下,陛……” 刚叫了一声便被小八捂着嘴拖走了。 郭放舟一脸嫌弃的甩开小八的手,道:“干什么?竟敢用你一手火烧味的脏手碰我嘴!”说着拿起桌上的茶杯不停用茶水漱口。 小八义正言辞的道:“我才是该问你在干什么,陛下在做梦呢,你也敢打扰!” 漱了半天口的郭放舟不悦的道:“你看陛下那表情,显然是在做噩梦,还……” “你懂什么?陛下是太祖预言之子,那做的是一般的梦么!说不定就是又是在做五千年的大梦!”小八斜着眼说道。 “马上卫,你看过梦中五千年么!陛下之前已经将五千年的梦做完了!还做什么?” 小八一想也是啊,但依旧嘴硬道:“那也不行,说不定这次是太祖给他托梦呢!陛下的梦姿势很大,你可不许打扰!” “姿势很大?我看你姿势最大!你看陛下表情这是太祖托梦,我看是太祖……”郭放舟口无遮拦惯了,差点就要说这是梦中楚牧被调戏了,幸亏他反应快,大逆不道的话没说出口。 “反正不管怎么样!绝对不许有人打扰陛下神圣的大梦!”小八义正言辞的说道。 话音刚落,毛愚就火急火燎的冲入修身殿,大喊道:“陛下!陛下!” 楚牧猛地惊醒,郭放舟撇了撇嘴对着小八道:“哎呀,神圣大梦还是断了!” 小八不爽的憋着嘴道:“郭少卫,有人跟你说过你得意的样子真的很讨厌么!” “回马上卫的话,那倒没有,他们一般都说我的样子很贱!”说着郭放舟拍了拍小八的肩膀后转身走向了楚牧。 “先生,可有南边的消息?”楚牧看见郭放舟赶紧问道。 “回陛下,大将军那边的消息还没有,不过昨天南棉南罗和南岳都动了,如果顺利的话今天好消息就会传回来,总督卫留守四维门收到消息会马上入宫禀报的!”郭放舟回道。 楚牧揉了揉脸,刚才的噩梦让他疲惫不堪,问道:“毛愚,刚才何故大喊大叫?” 毛愚赶紧上前,拱手道:“陛下,今日大朝百官已经候在了午门之外,刚才听说不少官员大声喧哗要求即刻面见陛下!” ………… 为公殿内,司礼官刚宣布大朝开始,十几名官员纷纷出列。 “陛下!南黎南水公然勾结西原,实属大逆不道!当严惩之!” “陛下,臣听闻陛下登基,南黎南水都未上表请朝,可见二国早有反意,臣以为当出兵伐之,以正天朝神威!” “陛下,臣听闻您下旨准许了册封南水李仲勇为世子,先帝刚刚驾崩,岂可如此!更何况南水心存反意,此举更是不妥,请陛下收回成命!” ………… 楚牧一听头都大了,之前听说有官员在午门外喧哗,就猜到肯定是为了南黎南水的事。只是没想到一上朝他们就火力全开,这么猛烈的发起了进攻,还把册封李仲勇的事掀出来了! 楚牧看了看,发言的主要都是清流派的官员,便扭头望了望一脸正色的张渊。 册封南水李仲勇的事,莫说打了南黎一个措手不及,实际上连大文的官员都不知道!因为按礼制确实不该在先帝驾崩的今年批准此事,所以那一天在御书房议事窦鼎之秉承圣意提出此事时,张渊不光反对还破口大骂窦鼎之,好说歹说的一整天,才勉强让张渊接受。 在小朝都能吵成这样,要是传出去可想而知必是一场风波,所以此事办的很隐秘。现在弄得满朝皆知,必然是有人将此事宣扬了出去。 张渊知道皇帝在看自己,也不躲闪的与楚牧对视了一眼,好像再说你猜的没错就是我传出去的! 自从南黎南水和西原之事传出来后,张渊就主张对南黎南水采取强硬手段,奈何楚牧和窦鼎之都想冷处理,想出了册封南水世子的法子来离间南黎南水,当时张渊就反对。 但要说今日大朝炮声隆隆其实也不是张渊指使的,实在是南黎南水和西原勾结的事传出来后,清流派的官员人人义愤填膺,要不是最近楚牧成了预言之子外加张渊拦着,他们早就到午门静坐抗议了。 而今天张渊实在是拦不住也不想拦了! “请问陛下,您真的下旨准许了册封南水世子么?” “陛下,讨伐南水都不解恨,岂可如此!” 得知了楚牧册封李仲勇,那些不是清流派的官员也站了出来,一时间一半的大臣都跪在地上等楚牧给他们一个解释。 楚牧坐在龙椅之上,脸色肃然正在琢磨如何应对,忽然两个伟岸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呜呼!”老祭酒站出来高声一喊。 这种场合岂能少得了朝堂三宝! “呜呼!南水久有反意,如今勾连西原,陛下不罚反而如其愿册封世子,是何道理!呜呼,陛下此举百官难以附和,百姓必有议论!呜呼,愿陛下从善如流,收回成命!” 许久没听到老祭酒的“呜呼”了,今日一听依旧让楚牧倒吸一口凉气。 哪知你方唱罢我登场,老祭酒刚呜呼完,王世坚响亮的嗓门就接上了:“陛下做了五千年大梦,就是太祖所预言之人!臣听闻此事,激动万分,百感交集!早就想入宫当面祝福陛下!” 诶?太阳打井里出来了?王世坚竟然不趁势规劝皇帝从善如流,反而提了楚牧是预言之子的事! 不光皇帝,就连四个内阁大臣也惊讶的看着王世坚,很诧异王世坚怎么转性了?这不是他风格啊! 跪在地上的大臣们皆怒视王世坚,质疑他现在蹦出来是为皇帝打掩护!想不到他浓眉大眼胖胖乎乎的王世坚也成了皇帝的舔狗! 但王世坚并不在乎大家的眼光,继续道:“今日大朝会,终于能够见到陛下了!为了表示臣的心意,臣特别准备了一件礼物要送给陛下!” 说着他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尊塑的不怎么样,一看就是便宜货的泥佛! 大殿之内又是一阵喧哗,大文一向不屑西方佛教,读书人更是鄙夷之,王世坚竟然敢拿一尊佛像出来,简直可以说是大不敬! “陛下,臣要送陛下的,就是这尊佛像!臣有个同乡,私下笃信佛学,经常去庙里烧香拜佛祈求能科举高中光宗耀祖!但众所周知,怪力乱神皆是徒劳,那同乡至今也只能在梦中坐着高中的美梦!臣把这尊佛像送给陛下,就是希望陛下能每每看道它能反躬自省!陛下成为太祖预言之人,深受天下爱戴,百姓为何爱戴,就是希望陛下能英明神武护佑天下,如今南黎南水大逆不道,陛下就该承天下之望而举兵讨伐,以安天下!不要如它一般得了香火不办正事!”王世坚举着破佛像大声说道。 楚牧也是服了!你王世坚厉害啊,绕了这么大一圈合着是买个破佛像来恶心朕的啊! 毛愚在纠结要不要去拿那尊佛像,不想皇帝脸色铁青的站起身来,走向了王世坚。 世坚一时还有点慌,皇帝怎么还自己下来了,不会是这次劝谏的太刺激,把皇帝激怒了吧! 王世坚的主要战绩都是在永平帝在位时取得的,众所周知永平帝虽然不见得会听你的,但一定会让你谏个够而且不生气。但楚牧是不是这么好脾气就不知道了,世坚看着皇帝走来不免有些慌张。 楚牧走到王世坚面前,伸出了手道:“王爱卿一片逆耳之言,朕记下了!你尊佛像朕也收下了!” 毛愚赶紧过来要帮皇帝拿佛像,但被楚牧拒绝了,楚牧举着佛像大声说道:“众卿的话,朕都听到了!南黎南水不忠不孝,勾结西原,诸位不满欲讨伐之,朕亦是气愤非常,恨不得将南黎南水踏平,将其宗庙捣毁,才解心头之恨!” 看到皇帝说的咬牙切齿,跪在地上的官员们一时也懵了,这皇帝到底什么意思啊? “可大家伙也知道,如今帑藏空虚,若是大动干戈军饷从何而来?是要再让满朝文武捐纳奉银?还是增加赋税?”楚牧发现一说到“捐”字,有些大臣就有点慌了,又道:“朕皆不愿!所以宁愿自己背上软弱之名,也不让爱卿和百姓们增加负担!再者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才攻城!朕以为对付南黎南水,大可用谋还不用刀兵!” “这也仰赖首辅和高阁老!”楚牧望着窦鼎之又道:“是他们二位老臣,了解天下局势提醒朕,南黎南水结盟并非牢不可破,可用离间之计使二贼生疑,再行处置便可事半功倍!” 楚牧这一招很高明,把窦鼎之和高光义抬出来,一是为了暗示这事可是有两位内阁大佬支持的,你们四句派和南派心里得有数!二来也是将功劳分给他们。此刻高光义听闻皇帝提到了自己,心中不知有多舒爽! “诚如大家所知,南黎南水正在和西原勾连,在此关键时刻,朕决定批准南水对册封世子的请求,使得二贼生疑!朕知道这样有违祖制,但一切由朕承担!”楚牧说着指着武将那一列为首的空位,道:“大家没有发现赵义博大将军没来么?现在朕可以告诉你们,他被朕派到了南黎!” “啊!大将军去了南黎?” “是不是陛下已经暗自派兵杀过去了!” “要是大将军出手,那南黎只能束手就擒!” 百官听闻纷纷议论了起来,张渊也是惊讶,难怪那天在宫中看见赵义博,今日他又没来,原来是去南黎了!不过不对啊!京郊三大营没动啊!动了不可能自己一点风声没知道啊! “大家不用猜了,大将军去了南黎,但我大文未动一兵一卒!”楚牧这么一说,百官又懵了没派兵光派一个赵义博有什么用啊!难不成南黎看见赵义博就束手待毙了? “不出朕所料,南水李仲勇对世子之位日思夜想,朕的圣旨一到,他本来在南黎和西原之人交涉,马上赶回了南水接旨!南黎事先并不知情,就在这个时候,朕派大将军去到了南黎,告诉他们南水已经臣服,让南黎斩杀西原使者,忠心侍奉大文,否则神兵天降马上踏平他南黎!” 楚牧声音说的很大,表情也很严肃,但听在满是期待的百官耳中,就有些掉漆了!他们原以为皇帝用了什么高招,这么一听一个兵没派,就指着赵义博千里之外去诈啊! “呜呼!陛下如此说来,此计还算精妙!只是毕竟没派一兵一卒,光靠威吓,万一南黎破罐破摔一心作死,不杀西原使者,那大将军不就……呜呼了!”老祭酒不安的说道。 楚牧暗暗一笑,他确实没派一兵一卒,但同样能唬住南黎。 “众卿可能还不知道,南黎和西原勾结的消息,其实就是南黎放出来的,他们想借此来要挟我大文,我猜想南黎可能是想随西夏故事,左右逢源从大文和西原那都谋得好处!奈何聪明反被聪明误,朕听闻此事并没有紧张,但一直畏惧于南黎南水的山南另外三国可就真紧张了!”楚牧笑了起来。 实际上让南黎王紧张的大文十万大军借道南岳讨伐南黎是没有的事,大文一兵一卒都没派。但自从西原将接触西原的消息放出来后,山南另外三国就很紧张了,甚至怕大文还不知道这事,派人日夜兼程前来告知。 于是楚牧听从郭放舟的计策,告知南岳三国,自己会派赵义博率军南下,请他们三国集结军队在边境,若是南黎敢妄动就四路大军共同讨伐! 南岳等国单独面对南黎南水很怂,但听说大文要参战,他们就一点都不怂了,他们巴不得踏平南黎,马上接受楚牧的命令!而且楚牧忽悠南岳,让他们在边境多找一些百姓充人数,让南黎以为大文是借道南岳偷袭他们,大文再从自己南境出兵。 南岳不明所以还认为大文这招疑兵之计很高明,便拉了十几万老弱病残冒充文军,还生怕南黎不知道,天天派人穿着文军的军服在边境晃悠。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为了配合赵义博去南黎王都开诈。 百官听闻了皇帝的安排,心中不由的钦佩,陛下这是一诈接着一诈,不分敌我全都诈啊! “朕不想劳民伤财更不想劳师远征,若是能不动刀兵,威慑住南黎自是最好!倘若此计不成,没有降服南黎,一切罪责由朕一肩扛起!”楚牧大义凛然的说道。 楚牧还有句潜台词没说,一切罪责由朕一肩扛起,反过来,要是成了一切功劳可都是英明神武的朕的! 他现在之所以干这么说无非就是心里有了底,因为…… “臣四维门孟达,有要事禀报!”大殿之外微笑的胖子出现在了那里。 胖子看了眼楚牧点了点头,仿佛再说“臣来的很及时吧!” 正文 第184章 国子监的学费 胖子脸上常年保持的诡异微笑似乎与严肃的大朝会格格不入,所以他往常也不会参加大朝,时间久了让好多年轻的官员都以为他没有资格参与朝政。 所以他突然出现在为公殿门口,让不少人都吓了一跳,一时间满朝文武的目光都注视在了他的身上。 胖子自是不在乎大家的目光,恭敬的拱手喊道:“臣四维门孟达,有要事禀告!” 楚牧看到他兴奋异常,问道:“是大将军有消息了么?入殿回话!” 胖子点头遵旨,看了一眼为公殿高高的门槛,或许是长年没有来过了,都让他忘了上一次自己迈过这道门槛是什么时候了。 胖子微微一笑抬腿迈过门槛,低着头徐徐入殿。 按理说他也是朝廷正儿八经的二品大员,完全可以昂首挺胸的从容走在大殿之中,毕竟现在大殿之上也没几个人品级比他高。但他习惯了在那些骄傲的文官面前保持谦卑,自己独特的身份已经够遭人恨了,人前谦卑一些没有坏处。 “快说,大将军那边怎么样了?”楚牧期待的问道。 孟达拱手回答道:“回陛下,大将军已经启程归国,只是可能得多花点时间才能回来!” “怎么了?大将军受伤了么?”张渊焦急的问道。 ……………… 时间回到那个南黎的王宫大殿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氛夜晚。 已经得知南罗三国陈兵边境的南黎王和李伯明,又闻桑巴已经被大文杀了,心如死灰等待着血淋淋的人头落地,可是等了半天连个毛都没掉下来。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本来自信满满的赵义博脸上越来越挂不住了,或许是为了缓解尴尬,他又大喊了一声“把西原和尚人头扔下来啊!” 过了许久才从屋顶飘下来一句话,“和尚人头是有一个,不过不是西原和尚的,要不要?” 这话说得莫说南黎王和李伯明了,就是赵义博也没明白什么意思。 “啪”的一声,一个寸草不生的人头就被扔了下来,赵义博都没有起身去看,反正他也不认识桑巴长什么样,问了一句:“那这是哪家的和尚?” “啊!老住持?”李伯明看到人头惊讶的喊道。 赵义博才知道这是大金寺的住持,抬着头道“啧啧啧,让你砍西原和尚的脑袋,你把人家大金寺的住持的脑袋砍了干嘛?砍错了啊?” “也不算砍错,他也是西原的人!” 此话一出,李伯明大惊失色,大喊道:“你到底是谁?凭什么说大金寺住持是西原的人?” 李伯明虽然一脸怒色,但并不是想为老住持的气节所辩护,而是为自己辩护。要知道可是他将桑巴安排住进了大金寺,要是老住持是西原的人,那他不是把贼亲手送去了贼窝了! 不过虽然他这么大声的喊,其实心里刚才也是猛地一惊,毕竟他一直很疑惑几次谈判桑巴为何如此强硬,明明第一次见面桑巴就开出了极高的价码,后面倒是寸土不让了。可若老住持真是西原的人,这事就解释的通了。 “你不要信口雌黄,老住持德高望重怎么可能是西原的人!你到底是何人?”李伯明大喊道。 “四维门龙战野,世子是要打一场么?”话音刚落龙战野便从天而降,一脸正气的看着李伯明。 李伯明自是听过鸮勇扇战的大名,看见本尊不由的吓得连连后退。 “你真是龙战野?”李伯明难以置信的问道。 没曾想浓眉大眼的龙战野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不光我是龙战野,世子宠幸了许久的美人亦是四维门的人。” “什么?美人也是你们……”李伯明彻底懵了,他万没有想到自己提防了许久的四维门已经把人渗透到他枕边了。 龙战野完全可以不说这件事,其实他也不想说,但来之前孟达特意嘱咐一定要当面,最好南黎王在场的时候,将此事挑明。 孟达太坏了! 不过他无非是想告诉南黎,不要自作聪明,其实一切早在大文的掌控之中! “好了,别提你们四维门的丰功伟绩了,西原和尚到底死没死啊?”赵义博起身问道。 龙战野拱手回道:“死了!” “那尸首呢?” 龙战野还没来得及回答,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位太监慌慌张张的跑来,说道:“大事不好了,大王!大……大金寺着火了!” “就是这样,西原和尚烧没了!”龙战野不慌不忙的说道。 “哎呀,这可不好办了,南黎王和世子还等着看尸首才会死心呢!”赵义博盘着骰子撇了撇嘴说道。 “若是南黎王不信,可派人去火海之中找一找,那和尚五大三粗,也没那么快烧成灰,此刻去兴许还能寻回点残肢向西原交差!”龙战野面无表情的说道。 听龙战野这么说,南黎王面如死灰。 本来大文突然批准李仲勇为南水世子的事,都让他疑惑不已,如今看来大概南水应该是私下投靠了大文。而东境又是大文加南岳等国陈兵以待,随时能攻入南黎。唯一的指望西原…… 南黎王看着老神在在的赵义博,不禁感叹大文这一招真是狠! 赵义博高调的出现在南黎王都的那天,西原特使桑巴突然死了。西原会如何想?自然是认定南黎联手大文摆了他们一道,南黎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你说西原是更恨谁?当然是南黎了! 如此一来,南黎只能向大文低头认罪,并且永远失去了联手西原的机会! “臣有罪!”南黎王跪在了地上。 李伯明像是失心疯似的,还在拉他父王,道:“还没看见圣僧的尸首,父王……” “啪”南黎王反手就是巴掌,用冷峻的眼神看着自己最为信任的儿子,咬着牙说道:“够了!还不跪下给天朝上使请罪!” 李伯明知道父王这次是对自己伤心了,不光没有发现老住持是卧底,还把四维门的探子留在了身边。 “臣李伯明罪孽深重,请天使降罪!”李伯明双腿一软的跪在了地上。 “依然如此那世子愿意领旨谢恩了么?”赵义博笑着说道。 李伯明一听惊讶的抬起头,他甚至已经想到了赵义博会让他当场自尽,可就是没想到自己还有去大文国子监的选项,张大了嘴道:“天使说的是真的么?” “这是陛下的意思!”赵义博对着北方拱手道。 “臣愿意!皇恩浩荡,臣没齿难忘!”李伯明赶紧磕头谢恩。 临来前赵义博问过楚牧,若是南黎怙恶不逡最后才认输当如何,楚牧依旧让他将李伯明带回大文入国子监。起初赵义博还没明白皇帝的用意,来的路上反复琢磨,才明白皇帝的用意。一来将南黎王最喜欢的儿子扣为人质,南黎就彻底老实了。二来这十几年大文式微,有异心的藩属可不止南黎南水,大文对南黎以德报怨,也是做给他们看的。再来么,狗急了还会跳墙,真要严惩李伯明,万一南黎王哪个经搭错了起兵反抗,南岳那可没有真的十万大军能应对啊! 赵义博点了点头,笑着道:“陛下虽然仁厚,可你们毕竟顽抗到了最后,这事我也会如事禀告!” 南黎王一脸担忧的道:“请大将军饶恕我等!经过这回我南黎永远不敢背离大文!否则……” “南黎王!不用发什么毒誓了,你看看,四维门可是皇帝的眼线,他可什么都看到了,我不敢不如实禀告!不过么,我说了陛下是仁厚之主,你们既然错了,是不是该有点认错的样子啊!” 南黎王想了想,从腰间拔出佩刀,还没举起来龙战野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一根手指头顶在了他的额头上。 “擅动,死!”龙战野冷冷的说道。 南黎王吓也不解释,用佩刀在手指上割了一刀,鲜血马上流了出来,道:“寡人自知这次犯了滔天大罪!要用血给皇帝陛下写请罪疏!让我儿徒步前往大文交给陛下!” 李伯明这个时候已经完全顾不得其他了,他爹都这么说了,他也给自己加码道:“父王以血明志,臣不光要徒步还要背负荆棘,哪怕千山万水也要亲手将请罪疏交给皇帝!” 赵义博看着南黎王父子决绝的样子,一点也没觉得感动,甚至还皱了皱眉,道:“哎!血书可以写,世子要负荆请罪也无不可,只是陛下都恩赐你入国子监了,你不得交点学费么?” ………… “多少?”张渊一脸讶异的问道。 胖子一脸轻松的道:“我没记错的话,五十三万七千六百两白银!” 张渊跑到了孟达面前,再次确认:“你是说大将军带了五十多万两银子回来了!” “南黎王深感愧疚,故而修请罪血书一封并倾其国库所有奉上,希望能赎其大罪!”胖子拱手说道。 孟达将赵义博去往南黎后所发生的事全部说了一遍,当然有些剧情在楚牧的要求下进行了修改。比如桑巴之死,在孟达的讲述中就变成南黎王派人去杀的。 在大文也有西原的眼线,所以即使在朝堂之上,也得咬死桑巴是被南黎王做掉的,让西原人恨死南黎。其次朝堂之上那么多强硬派,要是不说是南黎王主动杀的桑巴,即使南黎重新归顺,他们也会要求对其严惩之,而楚牧已然收服了南黎就不想再生事端,毕竟也讹了人家五十多万两银子。 要说四维门情报工作还是了得,把人家南黎国库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楚牧一听说南黎这么有钱,给赵义博派任务时,就交代了如果南黎王怙恶不悛直到最后才认输,可以不杀罪魁祸首李伯明,但一定的把南黎国库给搬空了! 当南黎王从赵义博嘴里听到“五十三万七千六百两”这个数字时,就知道大文已经预谋好了,也不挣扎了直接同意! 满朝文武听到了经过修改的故事后,都跟张渊一样惊讶不已。 楚牧忍受着软弱的骂名,私下安排布局,不光未动一兵一卒便降服了南黎,还将李伯明带回来当了人质,保证了南境长久的安稳,最后还赚了五十万两白银。 这是什么神仙计谋!太祖也没做过这种买卖啊! 大臣们无不打心底的敬佩皇帝的心胸与谋略! “呜呼!陛下年纪轻轻竟能想出如此奇谋!有陛下君临天下,大文幸甚,百姓幸甚!”老祭酒激动的出列大声说道。 王世坚亦出列说道:“臣惭愧,还以佛像为引劝谏陛下!请陛下将佛像还给臣,臣要拿回家中放在正堂每日观之自我反省!” 正当更多的大臣出来歌颂楚牧时,楚牧却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说道:“列位卿家,这次能顺利解决南黎南水,非朕一人之功,实乃内阁四位大臣为朕出谋划策,乃大将军有过人之胆敢单枪匹马远赴山南!” 皇帝这么一说四位阁老倒是一惊,没有想到皇帝会把功劳推到自己身上来。尤其是张渊一直以来他对楚牧意见很大,那天说要册封南水世子,他差点在御书房都要掀桌子了,听楚牧这么一说,他甚是激动,主动出来高喊“吾皇仁德,吾皇英明,吾皇万岁!” 在张渊的带领下,文武百官皆拱手山呼万岁,齐声之壮响彻皇宫……… ………… 此时距离皇宫数十里之外京城南郊,通往京城的官道上行人马匹往来如织,时间久了竟然还发生了拥堵。 “注意啊!前面就是京城,在此查验货物缴纳税金,提前把公文准备好了!一辆辆的过!”一位京兆府的衙役对着长长的商队喊道。 此处拥堵正是由于京兆府再次设立的检查岗所知,京城乃是国家中枢,想要进入自然是经过一番查验的。 不过每日往来商队太多,检查岗的那些老油子官差也不会真的每一辆都认真检查,大多商队长年往来既和他们相熟,也会知趣的交点孝敬,官差随手也就放行了。 一位异族打扮的商贾凑到检查岗为首的小吏面前。 “大人,这是文书!”商贾一脸笑容的奉上通商的文书。 小吏每日迎来送往也见过不少异国商人,所以也没有多注意他,只是拿起文书翻了起来,没一会便生气将文书一扔,道:“不对!不能入城!” 异国商贾很委屈的样子,道:“哪里不对,这就是通商文书啊!” “我说不对就不对!”小吏不爽的说道,按规矩商人都会塞点碎银子道文书里面,小吏见了银子自然就会放行,可这不知哪个小国来的土鳖竟然没有孝敬,他岂会放行! “这文书明明是对的,为何不让我入城!”商贾大声抗议道。 小吏一看商贾不上道,还敢在这大声叫嚷,便道:“行!你说文书是对的!那我也得检查检查你的货啊!哥几个,去看看人老板带的什么货啊?” 衙役们一听便冲了过去,将绑好的三车货物全部割开绳子扔到了地上,还准备撬开箱子检查。 商贾一看便大喊:“不要这样,我的货啊!” 衙役才不管商贾的喊叫,本来就是要整他的人,将箱子挨个撬开后,发现箱子里装的居然是盐,要知道盐是官府专营的,在大文贩卖私盐可是大罪。 小吏见状马上就蹦起来将商贾按住,道:“好大的胆!竟敢贩卖私盐!” “这不是我的货啊!我是卖药材的!这不是我的货!”商贾大声喊冤。 可小吏哪儿会听他的,抓了贩私盐的可是大功一件,赶紧让手下每一箱都检查。 “头儿!”一位衙役检查完跑了过来,道:“那有一箱私盐里面还埋了一封信!” “信?什么信?”小吏接过信直接就拆开查看,刚看了两行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因为他看到的是一封来自西原的信………… 正文 第185章 圣光寺的葬礼 无论在哪个国家,京城的百姓都是最喜欢也最关心国事的。在大文亦是如此,一连数日,京城长明的百姓却一直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下。 当南黎南水和西原联络的消息从遥远的南境传到京城时,就如同这个世上所有的谣言一般,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西原和南黎南水已经向大文宣战,从西边和南方两路夹击大文。 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者造谣剑南道已经沦陷,南黎南水包围了交西道首府…… 仿佛为了配合百姓的心情,老天爷最近一个劲的下着雨,百姓们本就低落忧愁的心似乎都要发霉了。 直到有一天阳光久违的洒落人间,并带来了南黎再次臣服大文的喜讯。 京城每一条小巷,每一座茶楼甚至连一向不关心国事的商女都在笑逐颜开的谈论着多年未有的对外大胜。 而在御书房中,楚牧更是一脸兴奋的听着内阁的报告。 “不出陛下所料,西原使者被杀,南黎臣服的消息传到南水,南水王当即上表请罪,恳求陛下宽恕!同时送来请求朝觐的奏疏,希望可以当面向陛下忏悔!”高光义奉上了南水的奏疏。 “陛下,南岳南罗和南棉亦上表,感谢大文再次拯救,还山南以太平!称颂陛下一代雄主,祈求陛下早开朝觐,三国国王想亲自前来朝见陛下!”袁复也拱手报道。 楚牧听闻点了点头,笑容有些尴尬,心想这三国哪儿还用感谢我,我恨不得感谢他们。 这次震慑住南黎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这三国突然陈兵边境,大有直接杀入南黎之势!要知道他们三国一向惧怕南黎,这次这么勇完全是因为大文在南境屯兵十万要奇袭南黎。 要是知道这十万大军是楚牧忽悠他们的,不知道这三国会怎么想。 一脸半个月每天都在小朝时开炮的张渊,今日也格外“温柔”,拱手说道:“陛下,既然各国这么期待来京朝见,臣以为当早择吉日确定朝觐之期,以回应各国之期待!” “臣也以为可以选定时日了,如今有了南黎奉上的恕罪银,朝觐的费用也解决了!”高光义笑着说道。 楚牧听闻并没有马上表态,因为他察觉到窦鼎之一直没有说话,提到朝觐时还微微蹙眉,似有心事。这让楚牧很是疑惑,要知道朝觐这事起初就是窦鼎之力主举办的,现在他怎么不吱声了? “自然是首辅目前有疑虑了!”郭放舟端着茶杯幽幽的说道。 楚牧回到修身殿便将此事告诉了郭放舟,议论首辅为何会是这种态度。 “疑虑?”楚牧想了想,道:“先生是说出了西原和南黎这档子事,首辅担心西原那边有诈?” 郭放舟啜了一口茶,笑着点了点头。 自从南黎南水的事顺利解决后,楚牧还好无论是面对大臣还是回到修身殿,都没有什么变化。倒是郭放舟感觉有点飘,说话做事明显更加装腔作势了。 楚牧看在眼中倒也理解,毕竟这次降服南黎南水的一连串计策都是郭放舟冥思苦想出来的,虽然郭放舟装的好像是他稍稍一琢磨就想了出来,但那几天郭放舟每天出现都顶一对熊猫眼,楚牧便知道这些妙计是他想了几个晚上好不容易在憋出来的。 “陛下,大文现在对西原知之甚少,首辅暗自联络议和,却又出了南黎南水的事,他自然有所担心!”郭放舟笑着说道。 “嗯!只不过为何朝觐之事首辅现在也不表态了,当初可是他力主恢复的!”楚牧问道。 郭放舟笑了笑,一副对世事了如指掌的样子,幽幽问道:“陛下可知首辅为何非要力主恢复朝觐?” “无非是想为朕造势,当然这也是为了大文,毕竟如今国力大不如前,他想用朝觐为大文冲冲喜!” “陛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郭放舟似有深意的笑了笑,开始阐述他捉摸了好几个晚上的成果,“放舟以为凡事不能单独来看,尤其是像首辅这么老成持重之人,他做一件事大概就是在为后面另一件事在做铺垫!我以为,首辅当初力主恢复朝觐,便是为了和西原议和做准备!” “哦?”楚牧蹙眉思考,道:“先生是说,首辅是想通过朝觐来展示大文的实力,逼西原在议和中让步?” “陛下还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郭放舟习惯性的故弄玄虚时抿了一口茶,才说道:“展示国力只是一方面!更关键的是让议和能进行下去!陛下,您说首辅是秉承先帝的旨意与西原接触,可您之前听说过么?” 楚牧摇了摇头,但保持微笑说道:“先生,其实话可以一次说完,不必隔两句就问朕一句,需要时朕会主动插嘴的!” 郭放舟感受到了天子隐隐的不满,点头表示明白,这次不喝茶了,直接道:“我问过总督卫,他也不曾听说!这说明先帝从没有公开过这项旨意!为何呢?”刚一发问郭放舟便察觉不对,马上自己解释道:“正是因为和西原接触和解,必然会遭受满朝一致的反对和天下士人乃至百姓的非议!即使是先帝也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压力!故而只能先让首辅去试探性的联络,走一步看一步!” 楚牧听闻细细一想,赞同的点了点头。 “可现在先帝不在了!首辅就得更加小心,须知无论私下如何接触,最终两国要达成议和,总得有在台面上谈的时候!可现在朝堂和天下的舆论,岂会容许大文和西原在台面上谈?首辅之前力主朝觐就是为了给台面上谈创造一个合适的时机!” 楚牧忽然恍然大悟!“你是说首辅想在朝觐期间让西原派人来谈判?” “人总是要面子的!国家亦是如此!若是朝觐期间西原派人来,即使不是朝见,也会给人一种西原向大文低头的感觉!这样朝廷里反对的声浪才能减小,议和才有进行下去的可能!”郭放舟分析道。 “先生说的在理啊!难怪我听说首辅过去最为反对朝觐,今年却一反常态,原来是为了和西原的议和!”楚牧心中不禁佩服窦鼎之为了国家的一步步安排。 “可为何首辅今日不表态,就是因为要在台面上谈,首先得在台面下先达成一个初步的方案,可现在出了南黎南水的事,首辅是谨慎的人,他自然是在思量西原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陛下当知,若是来议和是西原真心还好,但若是敷衍甚至做的一个局,传出来即使是宰辅廿载的窦鼎之,也必会面对巨浪滔天般的责难,落个晚节不保的下场,您说首辅岂能不慎!”郭放舟说着脸色严肃起来。 “嗯,这么说,首辅目前私下必须和西原派来的人达成一个至少不失体面的初步共识,才有可能在朝觐期间公开和西原进行下一步议和!”楚牧分析道。 “没错,可是首辅又怕现在是个坑他的局!所以迟迟没有行动,也不想这么早确定朝觐的时间!哎,首辅进退维谷啊!”郭放舟叹了口气,道:“陛下这次能顺利降服南黎,关键在于掌握了不少情报,而对付西原麻烦就麻烦在我们对他们知道的太少了!” 楚牧点了点头,道:“说到底,首辅当年愿意接受先帝的密旨和西原接触,也是为了国家!无论如何,我得帮帮他!” 郭放舟赶紧起身,拱手道:“陛下,此事千万慎重!首辅为何没有一早将此事禀告于您,也是怕将您给扯进来了!关于和西原议和之事,陛下最好权当不知,切莫参与!看首辅谈的如何在做计议!” 楚牧知道郭放舟是为了他好,很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但自己毕竟是皇帝,为了国家好的事就是为了自己好,他不愿只让首辅一人去冒险。 “先生放心,我不会过多参与,不过可以帮首辅搞一些情报!”楚牧说着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 就在大文京城因为降服南黎而一派喜气的时候,万里之外的高原之上,那座世上最为神秘金色建筑群里,却是另一种氛围。 “咚” “咚” “咚” 随着悠扬的钟声响起,方圆数十里的人们全部停止动作,朝着金色建筑群的方向肃穆而立。 最为无数传说的发生地,世上无数信徒最为向往的所在——圣光寺,鲜少会敲响寺中那座不知屹立了几个百年的大钟,除非是有得道高僧圆寂,或是寺中发生了紧急事态。 而今日钟声响起,是为了一位在圣境毁誉参半,而且按惯例来说并不够资格让圣光寺钟鸣的武僧——桑巴的故去。 或许是高原之上距离红日更近,阳光更加猛烈的照耀在刷满金漆的墙壁上,仿佛这座神圣的寺庙放出万千光芒。 数百名身着袈裟的僧侣,肃穆的低头进入圣光寺的大殿。不同于这个世上任何一座寺庙,圣光寺的大殿是没有佛像的,因为佛的化身佛在就在寺中,又何须画蛇添足的塑一尊佛像呢? 大殿之中一座莲花造型的金台上,本该安详的躺着今日葬礼的主角桑巴,奈何桑巴已经在南黎化成了灰,只有他生前几乎没怎么穿过的袈裟代替他躺在那里。 偌大的大殿要是满员,至少能装下数千人,但今日只有圣山周围的数百僧侣被召唤而来,围在金台旁诵经超度他们往日没少非议的桑巴,所以大殿上看起来多少有些寂寥。 但执意要在这里送别桑巴的明律圣卿并不在乎,人不在多在于来的是何人。身为圣境如今最为显赫的人物,明律圣卿要送别自己的心腹,八十一寺的红衣法师难以全数赶来,但至少另外两位圣卿还是给面子到场的。 只不过面子虽然不得不给,但态度要摆出来。 已经满头白发老的眼皮似乎都难以睁开的弘法圣卿直到葬礼开始的最后一刻才姗姗来迟,即使他就住在距离圣光寺并不远的地方。 圣光寺何其神圣之地,过去只有佛在涅槃,或是圣卿圆寂才有资格在圣光寺举行仪式送别,而今桑巴不过一红衣武僧竟然为其破例让他在圣光寺举行葬礼。弘法圣卿自然是不满的,但奈何那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家伙如今权势熏天,非要如此还特意遣人来请,弘法圣卿也只有出席。 同样晚来的还有目不能视的承谕圣卿,这是个很妙的老头,明明瞎了一辈子,却能在入殿的一瞬间准确的发现明律圣卿的所在并向其单手问礼。 或许是明律圣卿身上那件光彩夺目的金黄色的袈裟太过亮眼,亮的连承谕圣卿也能被闪到吧! 明律圣卿就是如此,无论任何时候都穿着那套佛在赐予的金色袈裟,配上他常年佩戴的金色面具,即使在今日心腹的葬礼上他也没有丝毫准备着装素雅一些。 看到两位圣卿来到,明律圣卿一摆手,数百名僧侣停止了诵经,转头注视着这位金光闪闪的大人物。 “念红衣武僧桑巴多年向佛,如今又为圣境而去,佛在特旨恩准其在无上神殿受圣光洗礼,送其入极乐世界!”明律圣卿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说着,沙哑的嗓音没有一丝情绪,无论是伤悲还是喜悦。 正当他要下令迎接圣光时,弘法圣卿忽然咳了一声,道:“咳咳咳!老僧久居山间,鲜少过问圣光寺的事情了,桑巴法师圆寂我一无所知,不知他圆寂于何处,又如何说是为圣境而去?” 明律圣卿缓缓的扭过头,看着那位老迈的对手,知道这是他故意要出自己的丑。 在西原,重大的事情需要三位圣卿一致决定方可施行,而桑巴此去南黎是明律圣卿单独下的命令。而桑巴之死的真相,明律也没有公开谈过,也不想谈,但弘法圣卿却故意要挑明了问他。 “桑巴法师是奉佛在之命去做一件伟大的事情,弘法圣卿若想知晓可以去找佛在开示!”明律圣卿依旧是沙哑的嗓音说着,听不出有任何情绪。 但弘法知道,这是他在向自己示威,告诉他自己才是佛在最为倚重之人,若是不悦就去找佛在! 可如何找佛在,如今的佛在长年在闭关,除了明律外极少见其他人,计算是他弘法圣卿也有一年多唯有见过圣容了。 抬出了佛在,弘法也不好再说。明律圣卿这才扭过头,举起双手望向大殿的圆顶的正中,喊道:“迎圣光!” 一旁的僧侣又开始了念诵经文,忽然圆顶的正中打开了一道,灼眼的光芒射下,正好覆盖在金色莲花台上,转瞬之间,那件和桑巴交情并不深的袈裟便燃起了火焰,代替主人去往了极乐世界! 可惜桑巴并不在那里…… 正文 第186章 藏经阁的茶叙 当圣光将桑巴的袈裟化为尘埃之后,隆重而短暂的葬礼便结束了,但似乎另一场大戏又悄然的拉开了序幕。 圣光寺号称天下佛门之源,与其说它是一座寺庙,不如说它是一座城池,毕竟天下的寺庙除圣光寺外,也没见谁庙外还有护城河和城墙箭楼的。 当然,最早的圣光寺确实只是一座寺庙,只需几位高阶武僧镇守,这里便平静了千年。直到那支来自东方的军队将这里包围,佛在被迫出寺请降后,圣光寺外才出现了与圣光寺格格不入的院墙,还有不知从哪里引来水填充的护城河。 也是从那时起,万千信众再也无法远眺到那座天下闻名,所有僧侣都渴望有幸能入内一窥的藏经阁了! 圣光寺的藏经阁毫无疑问是天下收藏经书最为齐全之地,顶层更藏有独一无二的《佛语》全卷。所谓佛语,便是历代佛在的语录,传闻只有大机缘之人才有资格阅览《佛语》,阅后便能大彻大悟立地成佛。 可惜千年以来,也没听说圣光寺邀请哪位幸运儿入藏经阁看《佛语》,倒是曾有一位痴迷于佛学的和尚,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潜入藏经阁偷看《佛语》,看完之后便疯癫的直接举刀自尽了!用圣光寺的说法是此人是遭到了天谴。 因为桑巴的葬礼,圣境最为尊贵的三大圣卿难得的齐聚在圣光寺,自然要坐在一起聊上一聊。 作为此时圣光寺事实上的东道主,明律圣卿就将地点选在了藏有《佛语》的藏经阁顶层。 对于一般僧人来说,去往藏经阁顶楼自是莫大的荣幸,但对于早就看过《佛语》的弘法圣卿和承谕圣卿来说,明律圣卿这个王八蛋显然是没安好心。 让一个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头和一个老瞎子爬六楼,他们能不在心里咒骂明律圣卿么! 你还不能不去,因为名义上是佛在邀请二位圣卿茶叙,只是请明律圣卿代为出席。 “咔嗒咔嗒……” 明律圣卿早早的等在了藏经阁顶楼,有些不耐烦的用双指在扶手上敲击。 “圣卿大人,茶已经煮好了!”红衣法师流川走过来单手见礼说道。 在这个世上没有多少事情能提起明律圣卿的兴趣,除了对付东方那个令人厌恶的大文外,大概就是喝茶了。 听闻茶已经煮好,他似乎很高兴,摆了摆手示意快点将茶端过来,完全没有等另外两位圣卿的意思。 流川长年侍候在明律圣卿身边,自是知道忙碌了半天的圣卿大人现在很需要香茗的滋润,赶紧端来飘着袅袅烟气的青茶。 看着清澈的茶汤无数的白毫沉于其中,明律圣卿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在高原之上能喝到今年明前的茶自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也似乎只有在品茶的时候,才能让明律圣卿取下戴在头上的面具,露出那被火灼烧的面目全非的脸庞。作为为数不多见过明律圣卿真容的人,流川知道圣卿大人不喜欢别人窥视他那张并不愿示人的脸,很识趣的低下了头。 作为圣境当年出了名的美男子,可惜遭遇了十六年前那场大乱险些身死,虽然最终活了下来,却被烈火烧成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从此便戴上了这面表彰他功勋的金色面具。这么多年过去,早已没有多少人记得当年的美男子长什么样了,仿佛这面金色面具就是明律圣卿威严的脸庞。 一口还有些烫嘴的茶汤滑入喉咙,好似疾风暴雨滋润着已然龟裂的大地,让明律圣卿为之一振!他很喜欢这种感觉,仿佛整个人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更莫说那绵长的回甘更是令人陶醉。 在西原没有几个人能享受如此美妙,毕竟茶只产于中土,而大文早已禁绝了与西原的任何贸易。普通的西原人现如今只能从长辈儿时的回忆中知晓这种来自东方的神奇树叶了。 “尊贵的明律圣卿好享受啊!”在两个人的搀扶之下,弘法圣卿终于抵达了顶楼,道:“在楼下都闻到了阵阵茗香!” “还请尊贵的明律圣卿也能给辛苦爬上来的老衲上一盏茶啊!”目不能视的承谕圣卿倒是没让人扶,自己幽幽的走了上来。 不知何时已经带上面具的明律知道这两个老家伙逢喊自己必加上尊贵二字是为了讽刺自己,自从佛在有一次说明律是自己最为忠实的信徒后,这两个老家伙就开始恶心自己。 明律听习惯了也不在意,说道:“快去给两位同样尊贵的圣卿倒茶!” 流川赶紧给两位圣卿奉上香茗,只是给的茶叶明显比给明律圣卿的少,倒不是流川要怠慢他们,实在是这种好茶太过稀少,给多了明律圣卿怕是不喜。 端着茶杯久久没有下口,弘法圣卿端详着杯中黄绿色的茶汤,很是感慨!自己作为高原之上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圣卿,平日里都只能喝些粗枝大叶,没曾想明律这小子竟然藏着这种极品。 明律圣卿似乎是看出了弘法圣卿的心思,道:“得到此茶也是因缘际会,平日里不舍享用,今日两位圣卿来了,才拿出来招待二位!” “老衲已经忘了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好的茶了,还是尊贵的明律圣卿有办法啊!文国断绝边贸这么多年,您还能搞到如此香茗!”弘法圣卿微笑着说道。 弘法实则是在隐隐的质疑明律,文国如此严厉的断绝边贸,你到底是怎么搞来中土这些东西的,光用因缘际会来解释只怕不够! 承谕圣卿也幽幽的道:“此茶虽美,但也不敢多饮!若是百姓知晓我等享用来自中土的香茗,只怕闹事的会更多!” 弘法圣卿听闻眉毛一抬,挤出满额头的抬头纹,微微扭头看着明律圣卿,虽然知道他带着面具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弘法依然想看看明律的听到此话的反应。 “承谕圣卿多虑了!些许贼人作乱,翻不起大浪来!”明律冷冷的说道。 “尊贵的明律圣卿,只怕不好说是些许吧!”承谕圣卿严肃的说道:“南边五寺皆发生民变,尚未完全平息,听闻西南三寺也有百姓起事” 西原以佛立国迥异于中土,并没有道或者城乃至官府的概念,而是以教代政!整个西原由八十一个部分组成,每个部分都有一座大寺负责宣扬佛法并进行管理。大寺的红衣法师既是寺庙最高阶的僧侣,亦是当地最高的行政官员。 在西原,百姓皆笃信佛教,千百年来皆顺从寺庙及僧侣阶级的管理,或者说是压榨,即使过的苦不堪言也极少会有反抗,反而认为是在给下辈子修福报!但近几年,西原各地都有百姓聚众起事发生,而且有愈演愈烈的倾向。 弘法圣卿和承谕圣卿此来圣光寺,一方面是给明律圣卿面子,另一方面也是要来商谈此事。 “都是一些异教邪魔作祟,蒙骗了百姓,各寺已经加大了围剿力度,不日便可平息!”明律圣卿毫无感情的说道。 “异教?我圣境哪儿来的异教!千百年来高原之上人人笃信我佛,个个沐我圣光,异教从何而来?”承谕圣卿质疑道。 “若是东边发生这些事,还可以怪是文国的诡计,可现在是南边甚至西边出现这些事,尊贵的明律圣卿就不要把那些人达成异教邪魔了!”弘法圣卿也说道。 “哦?弘法圣卿说他们不是邪魔,那他们是什么?”明律圣卿反问道。 弘法圣卿听出明律的不悦,但依旧幽幽的道:“自然是我佛在忠诚的信徒,圣境纯良的百姓了!” “他们可是杀了征收粮食的僧人,砸了大寺的粮仓,我圣境岂有如此的信徒!”明律圣卿大声说道。 “尊贵的明律圣卿,我们在圣光寺品鉴来自万里之外的香茗时,数以十万计的淳朴百姓正在忍受饥饿!今年大旱,很多人家颗粒无收,圣光寺却要求加大粮食的征收,几个大寺趁机还要捞上一笔,你让百姓能如何?”承谕圣卿激动的说道。 明律圣卿并没有退让的意思,大声道:“若是对佛在真心信服,便不会随便起事!须知圣光寺执行的是佛在的意志!” “真是在执行佛在的意志么?”承谕圣卿用并不能视的眼睛望向了明律,又道:“还是尊贵的明律圣卿你的意志!或是说你对文国特别的仇恨!” 圣境高层皆知,明律又在谋划大规模向东用兵,故而加大了粮食的征收,而今年又偏偏是大旱之年,加之众所周知的各级僧侣的腐败,才致使从来逆来顺受的西原平民都忍不住起来反抗了! “那么承谕圣卿,你对文国不恨么?”明律突然放缓了语气说道。 “文国曾侵门踏户,围我圣光寺,辱我佛在,岂能不恨!只是……” 明律打断了他的话,“这就够了!圣境千年未有之耻,岂能不报!佛在亦慈悲为怀,眼见中土众生难沐圣光,愚昧可怜,早就明示让我准备伐文,拯救亿万苍生!二位圣卿岂可说是我对文国有特别的仇恨呢?” “尊贵的明律圣卿,佛在的法旨我们自然是不会质疑!但作为佛在于人间的最忠诚的弟子,我们三位更应该要做的是保证圣境的安稳!还有维护佛在至高无上的威望!对文国一而再再而三的进攻失利,已经动摇了佛在的威望,现在这个时候真的适合再一次向东用兵么?”承谕圣卿很平静的说道。 弘法圣卿点了点头,附和道:“尊贵的明律圣卿,虽然不愿承认,但你确实是佛在更为信任的人,你有义务去劝说佛在,文国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临渊城外曾经那些堆积如山的尸骨,已经一次又一次的证明了这一点!” “两位圣卿的话,我记下了!我可以首先向二位保证,圣光寺已经派出僧兵,那些异教的起事会很快被平息!再者,若是在对文国用兵,圣境一定会慎之又慎,就像这次桑巴的离去,也是……” 弘法圣卿一脸慈祥微笑的说道:“尊贵的明律圣卿,请不要再自作主张的派人去联络什么南黎南水了!我等刚才不愿深究,毕竟一个红衣武僧就这么死在异域,若是传出去又是对佛在威望的削弱!对文国的策略,尊贵的明律圣卿,我劝你好好的考虑考虑!我们并不是只有武力进攻这一条路,而且显然这条路不好走!” 承谕圣卿点了点头也说到:“尊贵的明律圣卿,我们两个老了,很多事不愿再争,你看,这圣光寺我们也不怎么来了!但也请你明白,我们不是不能来!” 藏经阁的茶叙在并不怎么愉快的氛围中结束,弘法圣卿在离开时望着楼梯还隐隐的骂了一句脏话。 明律觉得有些闷,推开了门站到了阳台之上,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才觉得舒服一些。望着楼下两位圣卿的背影,明律幽幽的道:“他们最近有什么动静?” “据说两位圣卿最近频繁的给八十一大寺的红衣法师写信!”流川禀告道。 明律沉默了片刻,一手拖着面具底部一手双指敲击着黄金打造的面具。 “咔嗒咔嗒……” “他们是想联手八十一大寺向我发难啊!”明律圣卿很平静的说道。 流川赶紧说道:“两位圣卿德高望重,八十一大寺一半的红衣法师都是他们的弟子,圣卿大人,您得小心啊!” 流川自是看不到,明律厚重的面具之后那张面无全非的脸上泛起了笑容,明律不喜欢笑,因为被火灼烧过的脸一笑就会有些疼痛,但此刻他依旧笑了。 “既然两位圣卿德高望重,那我是得给他们点面子,要不就认输吧!”明律盯着楼下两位即将走出圣光寺的圣卿笑着说道。 流川被明律的话吓了一跳,不知是圣卿大人玩笑还是说真的,他也不敢追问。 “对了,桑巴的尸首找到了么?”明律问道。 “回圣卿大人,还没有!最近南黎大金寺被团团围着,我们的人不好去查看!” “哎,桑巴是真正的勇士,不能让他就那么死在异域!哪怕只是一根头发也好,带回圣境来!”明律有些哀伤的说道。 “明白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流川蹙眉说道:“我们的人在南黎打探时,无意中听到了一个说法,说桑巴大师并不是南黎派人去杀的!” “哦?”明律扭过头问道:“大文?” “有人这么说!”流川回道。 “那只能是四维门动的手!”明律似是想到了什么陡然一惊道:“给南黎那边的人下死命令,本座要看到桑巴的尸体!” 正文 第187章 极乐世界晚去几十年也没关系的!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住在四维大街的百姓都曾经在午夜时分听到过凄惨的叫喊声,不明就里之人便说那是来自地狱的声音,如果非要说的话,四维门那座高塔之下确实如地狱一般。 即使是住在顶层的孟达,有时候听到那些参加都不免觉得有些瘆人。 身为四维门的总督卫,他并不经常亲自下到高塔之下的监狱去,毕竟出了一些变态外,谁也不喜欢看到那些血腥的画面。 但今晚他却来了。 走在漫漫的阶梯之上,孟达有些感慨,曾经走到这里总能闻道令人作呕的味道,听到撕心裂肺的惨叫,而如今这里清静多了,他还有点不习惯! 四维门在文官集团那里可以说是声名狼藉,毕竟四维门过去也没少干迫害忠良的事,加之帮助皇帝处理一些见不光的事,自然名声不会好。但在孟达上任以后,四维门其实已经收敛了不少。 孟达在四维门有一个原则,皇帝要对付谁,四维门全力以赴,但尽量不要扩大打击面。 毕竟敌人多了终归不是好事! 要知道前三任总督卫都是因为文官集团的强力反弹,被天子挥泪斩了马谡。说到底,四维门是皇帝的鹰犬,没有鹰犬是不能被舍弃的。 也正是因为此,现在的朝中大臣虽然也不喜孟达,但倒也没谁非要扳倒他不可,大家心里也知道孟达大概已经是最温柔的总督卫了,无论换谁只会比他更令人厌恶! 可即使这样的孟达,在任多年这座塔下鉴于依然是令人生畏的人间炼狱。 但是现在,这里却换了人间! 虽然还是有些令人不悦的味道和偶尔的惨叫,但和过去相比,这里简直已经是天堂了! 这还得感谢楚牧,毕竟他登基以来就没给四维门下达过什么命令,孟达自然也不会擅自出去拿人。 “哎呀呀,这样下去是不是该裁撤点人手了!”孟达嘀咕道,刚说完就听见了一声惨叫,孟达闻声望去却看到了一位一脸正气的男人。 “见过总督卫!”龙战野面无表情的拱手道。 不同于赵义博需要陪同徒步前来请罪的李伯明,龙战野另有任务便提前回到了大文。 “人呢?”孟达笑着问道。 “神医正在诊治!” 孟达点了点头,道:“嗯!遭遇我两位上卫,想来伤的不轻,希望神医能治好,毕竟还得严加拷打呢!” 说话间黑暗的深处又传来了一声惨叫。 如迷宫一般的监狱边角的一间牢房中,躺在木板上的人全身扎满了针,长久的惨叫已经让他身心俱疲,虚弱的躺在那里喘着粗气。 “怎么样,虽然疼了一点,但是不是觉得很爽快!”一旁的瞽神医问道。 “为什么要救我!杀了我!杀了我!” 瞽神医一边挖着鼻屎一边说道:“来了这里离死期就不远了!何必着急呢!” “那你就赶快杀了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杀了我!” “哎,每一个人来这里都说自己什么都不会说,可最后为了能死的痛快一点,什么都说!”瞽神医挖出鼻屎随手一弹,忽然笑了起来道:“诶,有件事你如果知道,我可以帮你说说情,到时候能死的不那么痛苦!听说你是西原来的?” 瞽神医面前之人,正是西原红衣武僧桑巴。 那一日被王扇暗算后,桑巴便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是他却发现王扇并没有杀他的意思,这让他更加恐惧,因为他知道大文想从他嘴里撬出关于圣境的情报! 他想过自杀,可是有龙战野和王扇在身边,想死都难!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桑巴一脸决绝的说道。 瞽神医一脸坏笑的说道:“你放心,我虽是四维门之人,但只是个郎中,不关心什么你们西原的事,只是听闻西原地域辽阔,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叫做七色花的东西?” 桑巴疑惑的皱了皱眉,他没有想到把自己千里迢迢抓来居然问自己什么七色花?早就听闻中土之人狡猾异常,怀疑这是他们的什么诡计,所以他也没有吭声。 “你想想啊!就是一种花,生在苦寒之地,花有七瓣,瓣瓣皆不同色!”瞽神医一脸期待的说道。 瞽神医背负皇帝的重托,最近一直在寻找破解七色花之毒的方法,忙了大半个月不敢说一点头绪没有,但基本也是没有多少进展。所以一听说四维门抓回一个西原人,他兴奋异常。 要说瞽神医没瞎之前,那也是行万里路常遍百草之人,山南被毒蛇咬过,高美啃过毒蘑菇,乌萨采过悬崖缝里的灵芝,可独独就是没去过西原。 “你好好想想,有没有见过,我需要这花救人啊!” 桑巴冷哼一声道:“哼!你救的肯定是中土之人,我巴不得你们中土之人都去死!见过也不会告诉你!” “神医不用生气,你要问他什么,我自会帮你问出!”孟达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 “总督卫,你还亲自来了!”瞽神医有些惊讶,孟达很少会具体参与道具体的事物中,他会亲自前来,说明这个叫桑巴的人很重要。 “哈哈哈,辛苦神医了!” 瞽神医在四维门多年自然是懂规矩的,既然审讯的人来了,他也不会多问直接就离开了。 孟达一脸微笑的走了过来,俯视着桑巴。 桑巴先是一脸惊慌的样子,继而好像很兴奋一般的问道:“你是四维门的总督卫孟达?” “哎呀呀,想不到西原还有人听说过我?”孟达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大文再出名的人,一般来说在西原也是无人知晓的,但在大文民间并为人所熟知的孟达,在西原的高层中却是无人不晓!尤其是像桑巴这样的武者,又怎么会不知道既是人间七神之一又是大文特务头子的孟达呢!更何况,他还是明律圣卿念兹在兹的人物! “可惜我现在这个样子,否则要是能和你打上一场,再去极乐世界也无遗憾了!”桑巴遗憾的说道。 “如果你愿意将所知全部说出,我并不介意等你养好伤和你打上一场!”孟达笑着说道。 “哼!不要白费功夫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桑巴一脸决然的闭上了眼。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孟达搬来椅子坐在了桑巴旁边,道:“一般来说,来这里的人就是死人了!但我可以给你一条生路!虽然不可能放你走,但我可以考虑给你在四维门谋一份差事!” 桑巴听闻毫无反应,躺在那里就跟一具尸体一样。 “你应该听说过,在四维门你没有保守秘密的可能!我觉得趁我愿意和你聊的时候,你就好好说,才是明智的选择!”孟达依旧是一脸微笑。 桑巴忽然也笑了起来,终于张嘴说道:“当年审讯我审讯你们四维门的人,也是这么说的!” 一瞬间孟达的笑容戛然而止,他知道桑巴说的是十六年前四维门西原分部覆灭的事。 似乎是察觉到了孟达的不快,桑巴笑的更加灿烂,又道:“我还记得他们一个个脸上那种视死如归的表情,当时我真以为他们会宁死不屈,可是最后他们还是招了,我们便又抓到一批你们的人,再折磨审问,又抓一批!一批批的折磨审问,一批批的抓,终于把嵌入圣境的杂种都给挖了出来!”桑巴一脸兴奋的看着孟达又道:“我们也曾许诺给他们一条生路,但最后我们把他们的手脚全部砍去,扔到满是野狗的坑中,啊!那画面妙不可言!” 孟达猛地站了起来,一阵令人生畏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躲在阴暗角落的蜘蛛都感受到了这股可怕的力量,放弃了自己苦心编织的大网钻到墙缝中逃命去了。 龙战野还是第一次看到孟达这个样子,不由的也吓了一跳,赶紧快步上前,生怕孟达一气之下把好不容易抓到的桑巴给杀了。 可刚走了一步,孟达便回头瞪了他那么一眼,仅仅就是这一眼,便让无畏境巅峰的龙战野感到了一股莫大了恐惧,无法再往前迈出哪怕一步! “这就是拒神境啊!”龙战野心中感叹道。 桑巴毫无疑问也感受到了这股强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但他并不畏惧,他就是要激怒孟达,所以他猖狂的笑了起来:“哈哈哈,现在想起他们死之前对我苦苦的哀求,还是那么令人愉快!这些个被佛遗弃的蝼蚁,竟敢混入圣境!让他们被野狗啃食,化为一堆狗屎都算对他们开恩!他们就应该……” 孟达一把掐住了桑巴的喉咙,将他举了起来,仅仅一瞬间桑巴就感受到了窒息带来的痛苦,尽管他已经被憋得满脸涨红,可他还在尽力的挤出笑容,只有再那么一会儿自己就可以去极乐世界了!四维门什么也别想知道! “哎呀呀!你不会真以为我会被你激怒吧!”孟达忽然嘴角一撇露出微笑,将顿时笑不出来的桑巴轻轻的放回了木板上。 桑巴失望透顶,既郁闷又怨恨的看着孟达。这个该死的胖子竟然是在拿耍着玩! “别这么看着我么!”孟达很欣赏的看着桑巴,道:“都知道拿十六年前那件事来刺激我,很好!看来你很了解我啊!这样我愈发不能杀你了!” “狡猾的中土人!你会被天谴的!”桑巴气急败坏的骂道。 孟达却像是没听到一样,抠了抠下巴自言自语的说道:“诶,你说我就这么一直留着你,你的同伙会不会来救你?” 此话一出桑巴脸色陡然大变,好一会才冷静下来,道:“同伙?你……你们还从南黎抓了别的人么?” 孟达挑着眉低下头凝视着桑巴,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说道:“我说的是你们西原安插在我四维门的人!” 桑巴马上强挤出笑容,道:“哼!我们圣境要是能安插人到你们四维门就好了,早就把你们四维门把你们……” “怎么还词穷了!你难道不知道你们西原往我们四维门安插人的事么?不应该啊!之前你不是在七星街还和他见过面么?”孟达幽幽的说道。 “你在说什么?我……” “你不会真以为我们四维门这么无能,被人渗透进来还浑然不知吧?”孟达笑着又道:“说起来,他还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子,这么多年其实没露出过什么破绽!” “我不知道你再说什么!”桑巴已经不敢正视孟达的眼睛,即使孟达的眼睛那么的小。 “不过我一直很好奇,他到底在找什么东西!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那么照顾他,小小年纪就升他为中卫,好让他放心的去找,可惜他好像还没找到!我也没猜到他要找什么,你能告诉我么?”孟达轻佻的问道。 而桑巴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他万万没想到四维门已经发现了此事,甚至连圣卿交代的最机密的任务也有所察觉。只是很可惜,桑巴也仅仅是知道这个机密任务的存在,而不知道任务到底为何。 为了给桑巴在增加一点心理压力,孟达说道:“西原或许以为你已经死了,哦,对不起,用你喜欢的话应该是你已经去往极乐世界了,要是我放出风声说你还在人间而且就是你出卖了西原,导致和南黎的接触破局……” “不可能!明律圣卿不会相信你的鬼话,他知道我是忠诚的!”桑巴激动的喊道。 “哦!那你觉得我再放出这个风声的同时,又恰巧把你们辛苦安插进来的人给拿下了,明律圣卿还会相信你么?”孟达笑着问道。 桑巴听着牙齿都在颤抖,惊慌的看着不怀好意的孟达。 “我一开始就说了,我想放你一条生路!但如果你非要在西原身败名裂,让你们的佛在每次提到你都恨得咬牙切齿,让明律圣卿将你的家人全部杀死泄愤,大可以继续闭嘴不谈!也或者保持在西原的名誉,但又在中土享受富贵,其实极乐世界晚去那么几十年也没关系的!”孟达友爱的拍了拍桑巴的肩膀。 桑巴想了很久很久,孟达也没有再给他压力,半个时辰后,他小声的问了一句:“你能保证圣境没人知晓我还活着么?” 正文 第188章 神女大人被拐卖了 “原来如今西原掌权的是明律圣卿,也是他最为仇视我们大文啊!”楚牧看着手中的记录说道。 一旁的孟达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明律圣卿在大文布局已久,马彪案就是他策划的!” 楚牧深以为然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半夜突击对桑巴软硬皆施后,西原雄壮的汉子被孟达忽悠瘸了,大致将现在西原的情况说了出来,四维门记录整理后,事关重大天还都亮孟达就亲自入宫呈上了。 还顺道把同样没睡醒的郭放舟也给带来了。 “过去西原一直是三大圣卿共同协助佛在执政,据桑巴所说,如今的明律圣卿深受佛在信任,而佛在又无心世间俗务,便将大小政事悉数交由明律圣卿处理,逐渐的将弘法圣卿和承谕圣卿排挤出了圣光寺!”孟达接过毛愚奉上的茶,继续道:“而明律十分仇视我大文,这十几年来对大文之侵犯皆是他主导!而弘法圣卿则逐渐开始要求缓和与我大文的关系,这次和首辅接触的人就是弘法圣卿所派!至于承谕圣卿则立场不明!” “应该也是和弘法圣卿一样,至少不会主张对我们强硬!”亦是睡眼惺忪的郭放舟插话道。 “先生何以见得?”楚牧疑惑的问道。 郭放舟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才说道:“陛下,圣卿地位崇高,如今明律圣卿主导大政,将另外两位圣卿晾在一旁,可见明律与他们关系并不是很好,如此看来承谕圣卿若是想维持自己的地位,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弘法圣卿报团取暖,以免被边缘化!而且……”郭放舟起身对着楚牧拱手道:“恭喜陛下了!” 这声突然的恭喜把楚牧整懵了,问道:“先生这恭喜所为何事?” 郭放舟一脸微笑道:“陛下您想!如今明律圣卿独掌大权,若是西原上下皆希望对大文强硬,弘法圣卿还派人来和首辅商谈议和,除非是他嫌自己被边缘化的还不够!故而必然是西原内部出了问题,开始有人反对一味的对大文强硬,弘法圣卿才力主议和来争取支持以制衡明律圣卿!而且既然弘法圣卿敢出手,我猜测西原的问题还不小!敌之有难,岂非我主之幸?当然要恭喜陛下了!” 楚牧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孟达亦是点头道:“据桑巴所说,西原近几年频遭大旱,百姓生活困顿,甚至发生了前所未有的聚众起事!” “这么说来,西原确实有与我缓和的缘由!哼,一定要把这些事情告知首辅,这样他在商谈的时候,就能更有底气!”楚牧说道。 “陛下!”郭放舟起身说道:“也不可大意!虽说西原内部有变,但也得慎重!方舟以为一般情况下,西原自然是有理由缓和与我们的关系,但也得提防西原可能发动对我战争来化解他们内部之乱!” 楚牧听完沉思片刻,十分认同郭放舟的话,历史上确实不乏利用对外战争来化解内部矛盾的事情,看着手中的报告陷入了纠结…… 只是楚牧断然没有想到,此刻皇宫之中还有别人与他一样,也深陷于纠结之中…… 在距离修身殿并不算远的坤德宫,亦是一脸疲态的西门言君同样因为手中的一张纸而久久沉思。 自从那次大经筵后,她便没有再离开过坤德宫,也没有再见过楚牧,一直称病不出。 毫无疑问,楚牧成为太祖预言之人给了她极大的打击,几乎就宣告了她再无合理理由介入朝政,只能在偌大寂寥的后宫逐渐枯萎。 西门言君几乎已经不记得她那天是如何离开文华殿,又是如何回到坤德宫的,她只知道她那天落魄极了,就像一个受了欺负的孩子一般,委屈的看了一眼百官,而百官眼中却只有散发出神圣光环的楚牧,即使是袁复都没有看她一眼。 她大概没想到,在场的国史馆的博士回去以后,将那一日的情况记录了下来,关于她的部分是这样写的: “上为太祖所预之人,百官欣喜望之如神明,皆伏地长拜,唯太后不豫茕茕而去……” 满朝皆传太后备受打击,郁郁寡欢以致心疾。而然西门言君真的萎靡不振了么? 当然楚牧成为预言之子的那一天,她确实是被打的措手不及,一晚上都枯坐塌上,侍奉多年的秦坤在一旁也是颇为担心。 但到了第二天秦坤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太还没亮太后娘娘就沐浴更衣,仿佛将一切烦恼切洗了去,又焕发了生机。 西门言君何许人也,从小生在尔虞我诈的深宅大院中,十几岁就嫁入偌大的皇宫,又遭逢永平帝的骤逝,种种这些都没能击倒她!楚牧做了一个没有多少实质意义的大梦,又怎么能打到她呢! 就算楚牧是太祖预言之人又能如何!她们西门家依旧是大文最为强势的家族,她西门言君也依然是大文的太后,北派和部分军中将领还是围绕在了她的周围! 但西门言君不介意大家以为她萎靡了,蛰伏一段时间也没有大不了的!她大可以静静的待在暗处,择机而动! 至于要怎么动,她还没有想好,所以她往临海道写了封信,向父亲大人讲述了最近所发生的的事。当然以西门家的情报能力,她不用说父亲也自然会全部知晓,但她还是亲笔修书一封,将自己的一些想法告知父亲。 可还没等到其父西门守业的回信,却意外的收到了另一封信。 前几日京兆府的在京郊查获了一批运往京城的私盐,无意中发现了一封信,一封来自西原的信! 按理说有如此重大发现,必定会逐级上报朝廷,但好巧不巧,信落入了京兆府司法参军的手中,此人是北派的官员与属于首辅一派的京兆府尹一向不睦,当他打开信发现信中内容涉及首辅大吃一惊,自然不会再往上递,今天一大早这封信就被送到了太后手中。 这是一封要送给红衣法师诺切的信,信中详尽的写明了这次来大文谈判的缘由和底线。 得知了窦鼎之正在和西原私下接触,西门言君没有一丝惊讶,要知道和西原议和是能震惊天下的大事,但她看完信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因为她本来就知道这事。 窦鼎之和西原接触源起与两年前,是永平帝亲自授意窦鼎之去谈的。满朝皆知,前几年永平帝圣体有恙,将不少朝政交给了西门打理,而此事永平帝也曾和西门商量过,西门甚至还是支持的。只不过快两年了,双方一直为称呼的问题浪费时间,可以说实质谈判都还没开始,所以西门言君都快把这事忘了。 只是不想这段时间双方居然有了这么大的进展,西原的人都已经到大文来了。 “派人去京兆府,告知那位司法参军,就说信我收到了,他做的很好,日后必有奖赏!让他务必对此事保密,但凡看过此信的人都给一份赏赐,让他们绝不能声张!”西门言君轻声的说道。 秦坤鞠躬问道:“说是那个法师被首辅安置在南兴的庄子里面,要不要我去看看!” 西门摇了摇头,道:“你不能去,这有可能是个局!你是我的近侍不宜露面!” 秦坤十分了解西门,他知道西门最希望扳倒窦鼎之,而议和的事是了不得的大事,当初永平帝都怕一招不慎遭到非议,才派窦鼎之私下去接触,甚至都没有正式下旨。如今永平帝驾崩,还知道西原之使身在何处,如果将此事公开,窦鼎之可拿不出先帝的圣旨,那就成了他私通西原必然遭到满朝的攻击,至少得黯然下台。 秦坤也看过信了,不解太后所说的局是何意? 西门知道秦坤的疑惑,又将信递给了他,道:“你再看看!” 秦坤弯着腰双手接过信,看了又看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此行是从异族商人那意外查货,谁也没曾想东转西转最后会到坤德宫来,又怎么会是给太后设的局呢! 西门言君幽幽的问道:“上面的每一个字,你可都看清楚了?” “回太后,都看清楚了,只是老奴愚钝实在看不出有何问题!” 西门言君扭过头微微一笑道:“西原人写给西原人的信,你一个中土人怎么会都认得的呢?” 秦坤恍然大悟! 是啊!西原写给这个叫诺切的信,为何不用西原文字写,而是用大文的字写呢!这不是就是为了让大文的人能看懂么!难道这一切都不是意外,而是有心人故意安排的? “老奴真是愚钝!老奴这就派人去京兆府探查一番,看看到底是何情况!”秦坤拱手道。 “不要明着去,私下探查吧!”西门言君拖着下巴,蹙眉说道:“不知道这局是何人所布,是我大文的人,还是西原的人呢?到底想干什么呢?对了,你说那个贩私盐的是异族?” “回太后,司法参军说是戕族人!”秦坤回道。 “哦?好久没听到戕族人的事了,朝中听说过有谁和戕族人有联系么?”西门蹙眉问道。 秦坤摇了摇头,道:“您也知道,自从临渊城那事后,戕族就不那么忠顺了,在中土几乎就没见过他们,也就是些戕族和文人通婚的后代一般来往两边贩卖商货,这次被抓的这个正是这样的杂人!” 在大文,但凡是和异族通婚生下的孩子,统称杂人,只是在民间大家一般都会称他们为杂种。 “这就妙了!到底是谁,会让一个戕族的杂人来传递这信呢!也派人去审问一番”西门言君想了想又道:“对了,南兴首辅那庄子,也派人去看看有无异样,记住,派些靠得住的人!” 秦坤拱手表示遵命。 西门言君又道:“让他们小心点,南兴是陈家杨在管的,那是个谁都敢咬的人,不要惹上了他!” “可是太后,老奴听说陈家杨经筵之后,一直留在了京城,没有再回南兴!”秦坤拱手说道。 听说和西原议和都没有经筵的西门言君此刻却猛地扭过头,大声问道:“什么?他怎么能不在南兴!岂能如此!” ……………… 京兆府的监狱监狱中昏暗无比,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恶臭。 已经过了饭点许久,衙役才姗姗来迟,拎着一同如同泔水的饭食,不耐烦的给犯人放饭。 “诶,吃饭了!”衙役踢了踢牢门,示意快点把饭碗递出来。 哪知两只手突然伸了出来,死死的抓住衙役的腿,“大爷,大爷,我是冤枉的啊!我真是贩药材的,我……” “妈的!松开!狗杂种活得不耐烦了吧!”衙役把滚烫的稀饭撒了下去,那人被烫的不轻才松开手。 衙役本还想再教训这杂种一番,但想到上面交代了这小子还有用不能有事,才勉强作罢骂骂咧咧的走了。 突突看着自己被烫的通红的双手,一脸委屈的又蜷缩回了角落。他很想哭,但从小父亲就告诉他,自己是一个骄傲的戕族汉子,是不能流眼泪的,所以他习惯了忍住眼泪。即使小时候经常被同龄的孩子嘲笑欺凌,笑他是杂种他也没有哭过! 要说突突还是很幸运的,没有和那些地痞关在一起,否则看他一个异族人,轻则被打重则后庭开花。但是突突丝毫没觉得自己幸运,他觉得自己冤枉极了。 他明明是带着药材来京城售卖的,也不知怎么的那一箱箱药材就变成了私盐,还说自己夹带了一封密信!真是冤枉啊!自己要真是有私盐,还用来大文京城卖? 此刻突突只想官府快点把事情查清楚,放自己出去,就算找不到带来的药材也无所谓,反正那些药材也只是帮他伪装成商贩打掩护用的。关键他此来是寻找神女大人的,可不能一直被关在这啊! 突突此来大文京城是带着任务的,一年多前戕族的神女大人留下一封信后就失踪了,戕族全体出动找了几个月都没找到,终于在几个月前通过一个人贩子得到线索,神女大人被拐走卖到了大文京城! 要知道戕族自从二十多年前就和大文不睦,突然派人来大文恐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最关键根据戕族人的传统,成年人就得在脸上纹面,所以一般戕人来大文很难不被发现。 于是族中长老想起来那些被排挤了杂人,他们是没有资格纹面的!而突突正好就是一个戕人和文人所生的杂人,加之其武艺不凡,就被光荣选派来执行寻找神女大人的任务! 长老承诺,只要能寻回神女,突突就可以被特授纹面的资格。 能够纹面是突突梦寐以求的,无论在何地,向他这样的混血都是两边不太好的。既融入不了戕族,又被文人唾弃。只要纹上了面,他就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戕族好男儿了,再也不会有人嘲笑他了! 突突毫不犹豫的接受了来中土寻找神女大人的任务! 可谁曾想,突突翻过千山万水眼看就到京城了,却被下了大狱!别说找神女了,自己现在都自身难保! 正当突突盯着墙上那小小的窗户琢磨着自己有没有越狱可能的时候,身边突然传来一声“小杂种,是想出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