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回仙》 正文 楔子 舒葵记得,这天是暑假的第二周,天气非常好,碧空如洗,淡淡的云朵像扯散的棉絮,一小片一小片地飘浮着。 一大早,父母带着她和妹妹舒荻出发了,目的地是一座靠海的小城,城里金黄的沙滩,古老的建筑,还有美味的海鲜,都是他们向往已久的。 小城并不远,开车两个多小时就到了。 接待他们的是父母儿时的玩伴,许久不见,大家有很多话要说,午饭连着晚饭,直吃到晚上九点多还没有结束。 大人们的话题,舒葵和舒荻没什么兴趣,就结伴到不远的沙滩上去散步。 “哇,好多星星!”舒葵躺下,看着满天繁星,大惊小怪地叫起来。 舒荻抱着双膝坐在旁边,没有出声。 “快看,好漂亮。”舒葵拍了拍她的脚踝。 “少见多怪。”舒荻小声吐出几个字,挪到了舒葵伸手不能及的地方。 对这样的态度,舒葵早习以为常。 印象中,小她两岁的舒荻一直是个冷淡寡言的孩子,从小品学兼优,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着,什么事都不用大人操心。 “真不知道你这么别扭到底像谁。”舒葵一直想不通,自己和父母都挺开朗的,怎么妹妹会是与他们完全不同的性格。 舒荻则根本不予理会,自顾自看着远处的海面,片刻后,突地开口道:“起雾了。” 舒葵转头,果然发现四周笼罩着淡淡的雾气。 “回去吧。”她站起身,想着自己并不熟悉这里,最好还是在雾浓起来之前返回。 舒荻还是不理,看舒葵一眼:“你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这话立刻让舒葵的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吗?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去看看。”说完,舒荻绕过舒葵,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荻,不要乱跑。”舒葵想阻止她,同时也知道她不会理睬,便急忙跑快几步追上去。 舒荻在前面,走了五十多米,站定在一块巨大的礁石前。 “这里有什么?”舒葵跟着,只觉得雾越来越浓。 “你在这里别动,我到后面去看看。”舒荻吩咐一句,闪身消失在礁石之后。 “小荻,别看了,快走吧。”舒葵一下紧张起来,见这礁石黑漆漆的足有两米多高,夜色之中,仿佛一个巨人。 舒荻当然是没有回应的。 舒葵叹口气,在心里默默地从一数到十,然后,也转到了礁石后面。 可是,那里居然空无一人。 这时,雾气中有了淡淡的花香,丝丝缕缕的,直往人鼻子里钻。 舒葵下意识地吸一口气,顿时手脚发软,头晕目眩,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一章 烨城 舒葵猛地醒来,入眼是剑般直指天空的一片树梢,树梢空隙中,能看到如同钻石的点点繁星,分外纯净美丽。 她活动下手脚,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僵硬,便慢慢坐起来,首先低头看看自己,见身上衣着整齐,也就放下心,开始环顾四周。 这是一片树林,不很密,但每棵树都高而笔直,树干光滑,有半人粗。地上是短绒毛似的小草,铺着薄薄一层枯叶,手感柔软,略带潮湿。 周围非常安静,不说鸟叫虫鸣,就连风吹过树叶发出的响声都没有,舒葵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看着看着,不禁害怕起来。 就在这时,远远地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细听之下,好像是有什么正踩着枯叶,往这边靠近。 舒葵一惊,心里瞬间冒出无数个念头,个个都能令她毛骨悚然。 而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脚步声居然近了许多,她再顾不得多想,也顾不上分辨方向,转身拔腿便跑,可没成想,才不过几步,脚下就被什么一绊,摔了个名副其实的狗啃泥。 脚步声不慌不忙的,停在了离她不过一米的地方。 “起来。”幸好,不是野兽,是个男人。 舒葵定定神,擦了擦脸上的草屑,爬了起来。 “抬头。”男人又说。 舒葵依言照做。 由于天黑,对方又是站在阴影处,她看不太清这人长什么样,只觉得自己被审视的目光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地反复打量了好几遍。 “这么多年,你到哪里去了?”过了足有一分钟,男人才再度开口。 “我们见过吗?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舒葵被问得一头雾水。 “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男人反问着,有些惊讶。 “不知道。”舒葵心下一片茫然。 男人沉默良久,周身渐渐亮起来。 舒葵从未见过如此情景,一时看傻了眼,几秒后才意识到光线源于男人肩头的一个小小圆球。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过来的?”男人业已平静下来。 舒葵不响,马上联想到妇女被拐,辗转卖到各地的新闻。 “我是凌玖川。”男人自我介绍道。 这名字似熟悉似陌生,舒葵好像有些印象,可就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是在哪里听到的。 “你现在在烨城。”凌玖川接着说,“我们先出去,坐下说话。” “烨城在哪里?”舒葵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 凌玖川不答,自顾自往树林外走去。 舒葵站在原地,略有些犹豫和不安。 “我绝不会伤害你,跟紧我。”凌玖川看她没动,回过头来。 舒葵见他说话间自有一种一言九鼎的气势,加上树林里黑幽幽的,自己又不知道东南西北,便索性心一横,跟了上去。 凌玖川一言不发,很快出了树林,来到一处街市。 四周灯火通明,热闹非凡,让舒葵心中的不安稍有减少,再看每家店铺进出的人都是很普通的模样,穿着打扮也没有任何奇特怪异之处,她就更加心定,开始扫视人群,想找到个保安或警察,问问自己到底在哪里。 可看了许久,连个穿制服的都没有发现,她倒是不知不觉的,被这里的街景吸引住了。 街道很宽,足有将近二十米,两旁饭店、酒肆、成衣店、布料铺、小吃摊,鳞次栉比,更有不少水果店,摆出来的五颜六色的鲜果,有普通的苹果香蕉桔子梨等,还有长得奇形怪状,见所未见的。 舒葵看得新奇,不觉放慢了脚步。 “美女,来来来,新品美酒,免费试饮。”突地,不知从哪窜出来个矮小的男孩,挡在她面前,手里端着个小玻璃杯,盛着琥珀色的液体。 舒葵笑笑,摆摆手,想绕过去。 “尝尝吧,很好喝的。”男孩却不依不饶,将杯子直往她鼻子底下凑。 酒很香,乍一闻是桂花的馥郁,片刻之后,又转为莲花的清淡,舒葵从未闻过如此好闻的气味,像着了魔一样不断吸气。 随着一阵又一阵的香气袭来,她觉得身边渐渐安静下来,脑中浮现出春日暖阳和一片绚烂的花海,自己徜徉其中,别提有多惬意。 “喂,醒醒。”可惜,好景不长,就在她想闭上眼小憩一会时,右手腕上忽然一阵剧痛,紧接着就是凌玖川的声音,响如鸣钟。 舒葵一激灵,仿佛被拉出了深渊,耳边嘈杂的人声一波响过一波,阳光和花海都消失了,刚才那男孩也不见了踪影。 “怎么了?这是什么?”她看看脚下杯子的碎片,心知不妙。 “引魂酒,主要原料是彼岸花。”凌玖川看向两间店铺间的狭窄小巷,“他还算斯文的。” “这叫斯文,那不斯文的呢?”舒葵以为酒里放的是麻醉药。 “不斯文的话……”凌玖川看看她,“浪费点的,只挖心吸脑髓;持家一点的,皮肉骨血统统吃光,头发攒起来织毯子。” “他……他……他……”舒葵听得几欲呕吐,结结巴巴的好不容易才说出句完整的话,“他不是来抢劫的吗?” “不是,跟紧我。”凌玖川又叮嘱一遍,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这里的人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害人?警察都不管的吗?”舒葵急忙跟上,说什么也不敢开小差了。 “没有警察。”凌玖川头也不回道,“你已经不在人间了,这里是三疆境,有圣泽、魁仙、悠岚三国。烨城是魁仙国的首都,你刚才所在的那片树林,就在王宫外百多米的地方,要不是我,你早就被巡逻的卫兵烤来吃了。” “什么境?什么……国?还有王宫?”舒葵听得如坠五里雾里,“卫兵会吃人?” 凌玖川停在一间饭店前:“会,人可是大补,不然,刚才那小子为什么想要你的魂魄?” “你们是什么东西?”舒葵吓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凌玖川笑笑,不再理她。 饭店里人很多,迎宾员刚带领一队人到位子上坐定,回来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人,忙满脸堆笑地迎出来:“您好,请问几位?” “江南烟雨。”凌玖川说出四个字。 迎宾员一听,脸上的表情立刻转为恭敬,深深一揖到底:“爷请跟我来。” 可是,舒葵却说什么都不肯再迈半步。 “进来,里面没人会吃你。”凌玖川当然清楚她的想法。 舒葵不信,没有动。 “那你就站在这里吧,或者,跑吧,看刚才那小子会不会再找来。”凌玖川一副“随你便”的样子,示意迎宾员带路。 “等等。”舒葵其实非常为难,怎么想,都觉得不论是进去还是不进去,自己都会有性命之忧。 “里面真的没有人会吃你。”凌玖川重申着,又转向迎宾员,“你,告诉她,这里的特色是什么。” “是。”迎宾员一躬身,“我们赛人间主营人间菜肴,川粤湘鲁,苏浙闽徽,还有其他各个地方,只要您能叫得上名,我们的厨子就能做得出。” “人间菜肴……”舒葵几乎认为自己是在梦里,“我真的不在人间了?” “对,这里不是人间。”凌玖川强调,“你来是不来?” 舒葵很是无奈,看看面前人声鼎沸的店堂,再看看背后街市上摩肩接踵的人群,终于一咬牙,点了点头。 那迎宾员像是松了口气,赶紧半躬着腰,将两人领到饭店深处一间幽静而宽敞的包厢,随后,又是深深一揖,倒退着走了出去。 包厢里很亮,整片天花板都散发着柔和的白色光芒。 到了这里,舒葵终于看清了凌玖川的长相——眉毛直而上扬,细长眼,单眼皮,高鼻,薄唇,棱角分明的脸,一头深灰色的短发微卷,显得柔软异常。 餐桌不大,是个可供四人就餐的方桌,凌玖川让舒葵随便挑了个位子,自己则在她正对面坐下,视线始终停留在她脸上。 “你干嘛?从刚才开始就这么看啊看的,到底有什么好看的?”舒葵被盯得很不自在。 “嗯,是没什么好看的。”凌玖川接了话头,顺势掉开眼。 这时,有个矮胖的秃头走了进来,穿着油腻腻的厨师服,手里托着茶壶和茶杯,还有两块热毛巾。 “哟,爷,这是……新朋友?”他看到舒葵,微微一怔。 “不是。”凌玖川答得干脆利落。 秃头放下茶壶茶杯,为两人倒好茶水:“爷,不好意思,您临时来的,也没打个招呼说要喝什么,还剩下点明前碧螺春,我自作主张给泡上了,将就喝吧。” 凌玖川只“嗯”一声,没说什么。 “您今天想吃什么?”秃头边说话,一双眼不住地瞄向舒葵。 凌玖川略想一想,点了几道菜,道道都是舒葵的最爱。 “你也喜欢吃这些?”舒葵实在忍不住要问。 凌玖川不置可否,朝茶杯抬抬下巴:“尝尝这茶。” 舒葵见是又不会得到回答了,也没办法,只好顺着他。 “真好喝。”茶很香,回甘悠长。 凌玖川也抿一口茶,不声不响的,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二章 真的在异界 秃头的动作快得惊人,只过了五六分钟,便推着辆小推车再次进来,一样一样地将所有菜都上齐了。 舒葵拿起筷子,先是每样都尝一口,然后一叠声地赞叹,说这是自己吃过的最好吃的菜。 秃头直笑得见牙不见眼,拿了双干净筷子,热情洋溢地不断替舒葵布菜。 舒葵也确实饿了,而且还是饥肠辘辘,很给面子地把堆在面前的菜一一消灭,到最后,剩了半个八宝饭,实在吃不下了。 “不要紧,明天早上蒸一蒸,一样好吃。”秃头看着满桌空盆子,已是有十分的成就感,“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有空常来。” 舒葵报上姓名,还不忘最后称赞:“大叔,你做的菜太好吃了。” “别叫大叔,我没这么老。”秃头笑着摆摆手,“我叫郭远生,你就叫我郭大哥吧。” “好,郭大哥。”舒葵也笑起来。 “郭大哥,舒葵,你们这就混熟了?”凌玖川在一旁不阴不阳地插了一句。 郭远生闻言,猛然意识到自己太得意忘形,以至于忽略了这个大主顾,不好意思之余,还带着些许惶恐:“爷,您别见怪,好不容易碰到个凡人,还喜欢吃点喝点,能让我正正经经地做一次菜,我开心,太开心了……” 凌玖川横郭远生一眼,也便作罢。 “郭大哥,你们这里没有凡人吗?”舒葵心中的疑惑仍然没有解开,“还有,三疆境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说起来,我也想不通”提到这个话题,郭远生满脸不解,“我们这个地方,不是想进来就能进来,想出去就能出去的,只有仙魔才可以自由往来,平时,每一个甲子,皆往道才会打开一天。” 舒葵深深叹口气,完全不知道这都是在说的什么。 “我是妖,你的郭大哥是人和妖的混血。”凌玖川终于道出了重点。 舒葵看着他,不知该做何反应,也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是真的。”郭远生道,“三疆境是与你们人间平行的另一个空间,我是悠岚国人,国内都是人妖混血。” “那还有两个国家呢?”舒葵记得,凌玖川说过有三个国家。 “现在我们所在的魁仙国,国民都是妖。”郭远生看一眼凌玖川,“圣泽国里都是修行的术士,是人类,他们对食物已经无所谓了,倒还是其他两个国家,喜欢到这里来吃饭的多一些。” “那仙魔是什么?皆往道又是什么?”舒葵接着问道。 “修炼到一定境界,圣泽的成仙,魁仙的入魔。”凌玖川喝一口已经凉了的茶,接口了,“不过,想成仙入魔可不容易,近千年来,也不过区区三四人。” 顿了顿,又说:“皆往道是一个通道,通往天界南天门、地府鬼门关和人间某处,每六十年打开一次。平时,仙魔可以自创通道,在各空间来去自由,其余的都没这本事。至于你,怎么进来的我不知道,想要回去的话,过皆往道必须得有人带着,不然,连入口都找不到。” “或者……”郭远生还想补充什么,但话刚起头,就被凌玖川的一瞪眼给瞪回去了。 这次,舒葵愣了半晌,忽然笑出声来:“妖,人妖,还有仙和魔,怎么可能有这些东西?这是什么恶作剧吧?谁派你们来的?啧啧,可真是大手笔,弄出这么多场景,还有这么多群众演员。” 凌玖川看她不信,也不说话,只起身走过来,伸手进她的杯子,在水面上轻轻一点,转眼之间,整杯茶居然都冻结成冰。 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的舒葵完全被震撼了,拿起杯子上下左右地看,还摸了摸冰面,张口结舌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信了吧?这是最基本的控水术,你们凡人没有会的吧?”郭远生说着,拿出一样发着微光的东西来,“还有这个,送给你。” 舒葵接过,见是一块呈不规则形状的小石头,通体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和刚刚在凌玖川身上看到的小圆球极其相似。 “什么?”她问。 “金晟石。”郭远生说,“白天吸收光,夜晚发光,用来照明的。这块是未经打磨的原石,加工一下做成珠、佩等等,带在身上很方便。” 舒葵原以为这可能是做成石头状的灯,但拿到手里,触感冰凉坚硬,仔细端详之下,整块石头浑然一体,一点人工造就的痕迹都没有,不禁又惊又奇。 她道一声谢,收起金晟石,看看面前的两人,还是半信半疑:“那你们都是什么变的妖怪?怎么长得跟人一模一样?都会些什么法术?” “以人形在外活动,适应人的生活,等皆往道开了,去人间抓人吃就不容易露出破绽。”凌玖川不耐烦了,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犀利,“吃饱了?走吧。” 舒葵被看得背脊发凉,不由自主地结巴起来:“去……去哪?” “你不打算睡觉了?有地方住吗?准备露宿街头?不怕会被吃掉?”凌玖川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然后再补一句,“这里不提供住宿。” 舒葵打个寒噤,实在有点害怕,不愿意跟他走,便求助地看向郭远生:“郭大哥,你们还招人吗?我能留下吗?打个杂洗个碗什么的。” 但凡做厨子的,没有不喜欢被人赞赏厨艺,并且把自己做的菜都吃光的,况且郭远生本就有一半的人类血统,先前见到舒葵,已经本能地有了亲近之意,现在看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答应。 可是,刚准备点头,一道冰冷而略带杀气的目光让他的脖子一下子僵硬异常。 他吞口口水,用眼角偷偷朝身边瞄了一下:“我们只提供工作餐,不提供宿舍——呃,不招人了,不好意思。” “现在可以走了吗?”凌玖川听到这话,显得很满意。 郭远生稍微松了口气。 “你请我吃饭,带我走,最终目的也是要吃我?”舒葵不自觉地联想到上法场前的断头饭。 “不。”凌玖川看都不屑于看她一眼,“你太瘦了,不会好吃。” 舒葵闻言,一时语塞。 “不过,外面吃不饱的多的是,饥不择食起来,有根骨头也是好的,更何况你一个大活人。”凌玖川接着道,“不跟我走,出了这饭店的门,你过不了今晚;跟我走,你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而且,说不定哪天我心情一好,就把你当宠物给养起来了,到时候,你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多好。” 尽管还是不情愿,但舒葵想想,自己对这里完全不熟悉,眼前这个叫凌玖川的男人似乎又很有来头,搞不好,真的如他所说,外面有数不尽的妖魔鬼怪正躲在暗处虎视眈眈,要是一个人出去,说不定会被啃得连渣都不剩,跟着他的话,起码还能多活几天,而有了这几天,就有希望想到脱身的办法,回到自己的世界。 一念至此,她下了决心,同时认为,还是有必要再度确认:“你真的不吃我?” “不吃。”凌玖川一字一顿地强调着。 “那好,走吧。”舒葵拿毛巾擦擦嘴,站了起来。 “爷,您走好。”郭远生看事情圆满解决,一下轻松起来,“舒葵,我明天一早给你送八宝饭去。” 舒葵用力点头,跟着男人走了。 “现在几点了?”出了饭店大门,街上的人依然不少。 “九点多。”凌玖川路过饭店大堂时,扫过一眼墙上的钟。 “人类的时间呢?”舒葵不知道这里和人间是不是有时差。 “九点多。”凌玖川说,“时间,日月星辰等等,是一样的。” “今天几号?”舒葵记得,自己和舒荻一起去海边的时候,就是晚上九点多。 “五月二十二。”凌玖川答道。 “五月?”舒葵想,难不成自己是穿越到过去了,“不是七月吗?我来之前都放暑假了。” “七月?”凌玖川一愣,随即醒悟,“我说的农历,五月。你们的日子,应该是七月七号。” 舒葵“哦”一声,暗道难怪觉得快饿死了,原来昏了整整一天一夜。 “跟上。”凌玖川看舒葵有些出神,不免要再度开口提醒。 经过刚才的事,舒葵当然不敢孤身一人停在街上,忙亦步亦趋地始终在他身后半米的地方,也不敢再到处乱看。 大约走了二十分钟,凌玖川转个弯,停了下来。 舒葵抬眼望去,见面前不远是一圈黑色围墙,高有近十米,左右伸展开去,看不到尽头。墙上开了两扇朱红的大门,左右各有一个卫兵把守,都是雪白的制服,腰挎窄刃刀,站得笔挺。 “到了吗?”她问。 凌玖川略一点头,径直向那两扇朱红大门走去。 卫兵看到他,站得更直以行礼,他则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直接把他们给忽略了。 进了门是个小花园,只见池边垂杨柳低垂轻曳,亭前卵石路曲径通幽,架上紫藤花清香淡雅,廊中汉白玉光可鉴人。叶间鲜花争艳,道旁山石斗奇,枝头倦鸟啁啾,草中细虫长鸣。夜色并没有使园中景致稍逊半分,倒是更增加了一种静谧安详的气氛。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三章 万籍楼缺个助理 “这是哪里?”舒葵非常喜欢这精致的花园。 凌玖川不答,领着她往深处走去。 又步行十多分钟,出了花园,迎面一大片草坪,修建得非常整齐,中央一条青石板路,直通往一座黑色的三层建筑。 这建筑左右长有六七十米,外观朴素,没有任何装饰,墙上的一扇扇窗也是简单的方形木框和玻璃,看起来,只是一幢很普通的楼房而已。 来到近前,舒葵看到浅灰的大门顶上挂着一块匾,写着“昊苍宫”三个金色大字。 “欢迎光临寒舍。”凌玖川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这是你家?”舒葵几乎叫起来。 凌玖川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在下是现任魁仙国王。” 舒葵只听到“魁仙国王”就完全呆住了。她原本以为,这男人应该是个富商,最多不过是个官员——她运气向来不好,别说中彩票,就是明星都无缘得见,好不容易盼来一个见面会,也是因故改期,再无下文,如今一到这里,碰到的第一个人居然就是堂堂一国之君,不由得心中又喜又忧。 喜的是国王自然一言九鼎,说能暂时保她性命就绝不会食言;忧的是大人物往往喜怒无常,伴君如伴虎,说不定只要一个字说错,自己就会立刻身首异处。 “进来啊。”凌玖川看她傻愣愣的,脸上神色复杂,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当是初进王宫的局促不安。 “你能不能现在送我回家?”舒葵生了退缩之意,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能。”凌玖川想也不想,断然拒绝,不带丝毫回旋余地。 “就当做件善事吧。”舒葵的语气中带着央求,“我妹妹失踪了,要是父母发现我也不见了,他们……” “我不是仙魔,没有自创通道的本事。”凌玖川打断了她,“再说,你知道刚才那顿饭价值多少?你知道郭远生是什么身价?更何况,我救了你的命——两次,你连个谢字都没有,还要求我现在送你回家?” “那你要我怎么样?我实在是很担心我的家人,我想回去。”舒葵在他的逼视下,有理也矮了半截。 “我的万籍楼缺个助理,你明天开始上班,月薪一两黄金,包吃包住包看病,每月工资直接抵饭钱,抵完为止。”凌玖川像是早就想好了。 “我……我不干……”舒葵觉得这是要她签卖身契。 “不干?”凌玖川“哼”的一声冷笑,“不干也行,后天就是皆往道打开的日子,我原本想带你回去看看,给家人报个平安,既然你不肯为我工作,那就作为我的食物吧。” 舒葵一听,简直不敢相信:“真的?就是后天?” “君无戏言。”凌玖川答得坚定。 “好,我明天就去上班。”舒葵当即改了口,其实心里已打定主意——后天,一到人间,立刻逃跑。 “今晚睡在这里,明天一早,你的主管会来接你。”凌玖川说着,忽然想到什么,“啧”一声,“你们不讲信用的多,必须得给你点限制。” “签个合同?”这是舒葵的第一反应。 “不用。”凌玖川走过来,一把抓起她的右手。 舒葵一惊,本能地想挣脱。 “不想重伤就别动。”凌玖川语带威胁地瞪了她一眼。 舒葵没办法,只好任其宰割。 凌玖川捏着舒葵的手掌轻轻一拗以露出脉门,又以自己左手拇指的指甲划破食指尖,将一滴血按在上面。 强烈的烧灼感过后,是剧烈的疼痛,舒葵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起来。 凌玖川松了手:“别怕,没事。” 舒葵慌忙查看自己的手腕,并没有发现任何伤口,而那滴血已不见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皮肤上一个圆形的青黑色印记,直径仅半寸左右不到,似字似画,图案古朴。 “这是什么?纹身?”她知道是徒劳,还是用力搓了两下。 “家徽,有了这个,你就是我魁仙凌家所有,谁捡到了都得立即归还,不得擅自处置。”凌玖川不紧不慢地说,“同时,在一定距离内,我也能知道你的大致方位。” “我不要,帮我去掉。”舒葵很不高兴,觉得自己被当成了物件。 “等你还完了饭钱,自然会消失的。”凌玖川说。 “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还完?”舒葵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如果想请郭远生烹制一桌宴席,要付出的黄金堆起来比你还高,你想,你多久才能还完?”凌玖川斜睨她一眼,转身走了。 舒葵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也总算是明白了,面前这个一国之君,根本就是个蛮不讲理,为所欲为的人。 “快走。”凌玖川前进几步,见她在原地没动,不耐地催了一句。 舒葵很清楚自己所有的反抗都是无谓的,要真惹恼了他,说不定还会马上被杀了吃掉,万般无奈下,也只好跟上去,并在心里自我安慰说,先不和他起冲突,反正后天就能回去了,到时候,一定要逃得远远的。 凌玖川在前面带路,来到三楼最靠里的房间,打开门:“就是这里。” “你的佣人们呢?”在舒葵的印象中,国王身边应该是前呼后拥的围一大帮人,却没想到一路走来,王宫里安安静静的,几乎没有人。 “有活干活,没活休息,有事我会叫他们,没事不用杵在面前。”凌玖川这里是弹性工作制,“你也一样,不设专门的休息日,平时要买东西的话,跟主管说,我会给预算,然后派人和你一起去。” “还要派人和我一起去?”舒葵感觉,这分明是监视。 “你敢自己一个人上街?”凌玖川反问。 这话一出,舒葵不响了。 凌玖川看看她,说句“睡吧”就离开了。 五六分钟后,有人送来了一叠衣服、毛巾和牙刷牙膏等。 舒葵把东西一扔,和衣而卧,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一静下来,昨天晚上的一幕幕便浮上心头,在眼前像电影一样一遍遍地重播。舒荻当时看到了什么?她转过礁石之后,到底去哪了?雾气里的花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一睁开眼会到了这里?是怎么来的?是谁带她来的?这个叫三疆境的地方,又会有些什么在等着她? 问题一个接一个,个个都没有答案,扰得她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直到天将放亮,才迷迷糊糊地睡了约摸一个小时。 当墙上的挂钟指向六点一刻,她昏昏沉沉地醒了,从床上起来,在洗手间的镜子里,看到自己一头乱发,眼圈青黑,满脸油光。 这样子实在有点可怕。她想着,拍拍自己的脸,到房间把要用的东西都拿来,仔仔细细地刷过牙,又痛痛快快地从头到脚洗了一遍,才感觉舒爽了些。 刚换好衣服,有人轻轻地在门上敲了两下。 打开门——是昨晚送东西来的人。 “早饭准备好了。”这个娇小的女孩大约十七八岁,短发,圆脸,大眼睛,长相甜美,但说起话来却没什么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与可爱的外形毫不搭界,“我叫玉筱,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或想上街买东西,可以来找我。” 舒葵点点头,跟着她来到一楼餐厅。 吃完饭,有个男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玉筱看到他,介绍道:“这是白敬之白大人,万籍楼的主管。” 舒葵抬头,见自己的主管三十来岁,不高,很瘦,面色苍白,两颊向内微微凹陷,短而淡的眉毛下,一双小眼睛闪着精光, “你就是舒葵姑娘吧?”白敬之笑着说话时,露出两只白而大的门牙。 “你好白大人。”舒葵站起来,微微一躬身。 “你好你好。”白敬之连忙还礼,“不要叫什么大人,直接叫名字就行了,玉大人,舒葵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不要客气。” “凌玖川说,我归你管。”舒葵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点头哈腰的。 一听到国王的名字,白敬之脸色都变了:“是,是,陛下说怕我工作太累,要给我派个助理,我万分感激,万分感动。” 看到他的样子,玉筱再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白敬之也讪讪地笑起来:“玉大人,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舒葵姑娘,请随我来。” 说完便加紧脚步往外走去。 舒葵和他一起,出了昊苍宫,沿着林荫道步行七八分钟,迎面两幢六层小楼,也是四四方方的黑色建筑,不过规模小了很多。 “舒葵姑娘,左手边楼前种着松树的是男宿舍,右手边楼前种着柳树的是女宿舍。”白敬之边指边说,“你的宿舍在二楼,就是开着窗的那间,已经打扫干净了,等玉大人空了会带你过去。” 舒葵点点头,又问:“我几点上班?几点下班?” “皆可,皆可。”白敬之给了个不算答复的答复,“看你几时方便就过来坐坐。” 舒葵看白敬之卑躬屈膝的,实在难受,又不便多问,只好说:“不要叫我什么姑娘了,多别扭,直接叫名字吧。随意点,我是你的下属。” 白敬之嘴上喏喏地应着,心里却是叫苦不迭。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四章 密室 昨天晚上,凌玖川亲自驾临,把白敬之从热被窝里挖出来,只说要派个助理来,命第二天一早去接。仅仅两句话,让他害了大半宿的失眠,一时想这是王亲国戚,来走个过场,几天就会调任,一时又觉得是国王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安排耳目对他进行全天候监控,可是,转念再想想,自己说白了不过是个图书管理员,朋友家人都是普通老百姓,在另一座城市,每半年见一次面,要监控他,为的什么? 辗转反侧间,忽然一个可怕的可能性冒出来——也许是朝中有人密谋造反,被国王察觉,那人要自保,便想将他这个无权无势的小角色作为替罪羊。 带着这样的想法,白敬之天没亮就起来了,到昊苍宫前等着开门,刚巧遇到提着食盒的郭远生,得知是来给舒葵送早饭的,心中便更加确定,这个新来的所谓助理就是国王的耳目,而且,来头肯定还不小。 身边多了一个这样的人,让他怎能轻松得起来? 白敬之苦着脸,带舒葵到了宿舍后的万籍楼。 “舒葵姑……我们到了。”他说,“这是历代魁仙国王的藏,一共有七层,除第一层的大厅外,其余每层都放满书籍。” 舒葵抬头,见这万籍楼其实是一座八角形的高塔,也是通体黑色,最顶端有一个钟楼,吊着口黄铜大钟,在朝阳下闪闪发光。 “那是启耀钟,原本每到整点就得敲响,用以提醒国王该起床、上朝、看书学习了等等。不过现在,一是到处都有挂钟,大家也有手表,二是玖川陛下向来守时勤奋,因此,很久没有敲过了。”白敬之也抬头,说的倒都是事实,一点没有拍马屁。 “擦得可真亮。”舒葵感叹道。 “谢谢。”白敬之呵呵地笑起来,“我每天都会擦一次,一点不敢偷懒。” 说完,拿出钥匙打开万籍楼的大门。 舒葵走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书桌,就横在离门口大约两米的地方,几乎挡住了一大半通路。 “这算是前台。”白敬之走到最靠墙的一张书桌前,“我平时就坐在这里。” 舒葵注意到,他桌上仅有一个马克杯,没有电脑,更没有其他可以存放资料的地方:“书籍目录在哪?” 白敬之指指自己的脑袋,颇有些得意:“我在这里干了两百多年,只要报出书名,就知道在几楼哪一架哪一层。” “那,我上班要干点什么?”舒葵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白敬之犯了难,“虽说这里对整个王宫开放,但平时很少有人来,不瞒你说,我一直也就是喝喝茶,看看书,搞搞卫生,擦擦启耀钟,没别的事了。” “那我来打扫卫生吧。”舒葵挽起袖子,“工具在哪?” 白敬之见状,大惊失色:“不忙,不忙。呃……你第一天上班,我先带你参观参观,熟悉一下环境。” 舒葵想想,这样也好,便点了点头。 白敬之松一口气,先领她在大厅兜了一圈,又逐层逐层地往上走,直到最顶层的七楼。 “外面是小阳台,有楼梯通往启耀钟。”白敬之说着,往楼下走去,“你随便看看吧,我去拿水桶和抹布,该擦钟了。” 舒葵也不和他客气,应了声,在七楼溜达起来。 这里的书架摆得比楼下几层都密,架上有线装本,也有竹简,尽管一尘不染,可都残缺不全,非常陈旧,感觉上,稍微碰碰就会散架,舒葵不敢贸然翻动,转了几圈,忽然心血来潮地打算去看看楼顶的启耀钟。 而就在推开小阳台门的那一瞬间,她突地听到,在某个角落,好像有谁在窃窃私语。 循声而去,舒葵将整个七层走了一遍,却是一切正常——除了她,根本没有旁人在这里。 可是,私语声就是不停息,嘁嘁喳喳地一直响在耳边,惹得她心里莫名地烦躁起来。 “谁在那里?”她大声问道。 当然的,没有回音。 她不死心,又转过几个书架,猛然发现,声音的源头,居然是在上面。 于是,她抬起头,边走边观察着天花板,终于在一处墙角,找到根系着个圆环的绳子。 绳子很细,圆环很小,都紧贴着墙壁,又和墙壁的颜色完全一样,粗粗看来很难发现。 舒葵略一迟疑,也不知被什么力量驱使着,找了把椅子搬过来,站上去,踮起脚,堪堪够到圆环。 她将食指扣在环中,用力一拉,天花板上立刻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扇两米见方的门,从门中缓缓降下一架竹制竖梯,直达到地。 “密室?”她自言自语着,探头张望——门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犹豫片刻,她还是不敢一个人进去,便决定先去把白敬之找来再说,但念头甫出,私语声顿时暴涨,直扰得她心烦意乱,除了马上进到门内,让发出声音的人赶紧闭嘴外,再无其他想法。 梯子并不难爬,只几秒就到了尽头,舒葵拍拍手上浮尘,待眼睛适应了黑暗,依稀能看到这是个面积和底下相当的阁楼,没有窗,也没有放任何东西。 这时,私语声又轻了下去,像召唤,像指引,只是仍旧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舒葵小心翼翼地往阁楼深处走,不一会,周围渐渐有了亮光。 “你来了。”有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苍老,嘶哑。 舒葵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谁?” “再走几步,你就能看到我了。”男人听起来很虚弱。 舒葵闻言没动,不觉有些害怕。 “我不会与你为敌。”男人猜透了她的心思,“请你过来。” 舒葵想了想,壮起胆子,继续朝前走去。 不过几十步之后,她来到了光亮的中心,那里俯卧着一匹巨大的灰狼,看起来,已是奄奄一息。 “是你在跟我说话?”她不太确定。 “是的,这么久了,我们又见面了。”灰狼没有张口,甚至没有睁眼,但声音却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惘寂枪在我身边。” “什么?”舒葵一愣。 灰狼沉默一会,不明显地叹口气:“我身边的东西,麻烦你交给凌玖川。” “哦,好。”舒葵又走前几步,果然看到灰狼身侧放着根棍子,通体雪白,发出的幽幽的青光正是这阁楼里光亮的来源。 “这个交给凌玖川?”她捡起棍子,发现这是一根长约两米的红缨枪。 “是的,谢谢。”听口气,灰狼像是了了一桩心事。 “要不要让他把你弄下去,叫个医官来看看?”棍子到了舒葵手里,一时青光大盛,私语声也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用了,谢谢。”灰狼轻轻一笑,“我守了近千年,实在太累了,就让我在这里休息休息吧。” 说完,登时没了声息。 棍子上的光慢慢黯淡下去,同时,灰狼的身体迅速收缩、干枯,最终土崩瓦解,变成了地上的一大滩黑灰。 一切发生得太快,舒葵来不及有所反应,完全傻了。 “舒葵,你在哪里?”突然,底下传来白敬之的声音,带着焦急。 舒葵回过神来,走到门边:“我在这里。” 白敬之过来,抬起头,一脸诧异:“你怎么上去的?” 舒葵不答,先把红缨枪扔下去,自己再爬下竖梯,一时之间,还未决定是不是要把阁楼里的所见所闻说出来。 “这是什么?”白敬之不敢去碰红缨枪。 “是凌玖川的。”舒葵捡起枪,想还是先完成灰狼的嘱托,再回来解释,“我要出去一趟,把这个交给他。” 白敬之一听是要去送还国王的东西,当然满口答应。 舒葵当即出了万籍楼,径直往昊苍宫的方向走去,在离边门不远的地方,正好迎面碰上玉筱。 “凌玖川在吗?”她问。 “在。”玉筱说,“什么事?” “帮我把这个给他好吗?”舒葵递上红缨枪。 玉筱伸手去接,还没接触到,已觉一股奇寒袭来,冻得指尖生疼,便不自觉倒吸一口气,急忙缩回手:“这是哪来的?” “万籍楼上。”舒葵实话实说,“顶楼阁楼里的老狼让我拿来交给凌玖川的。” “老狼?”玉筱脸色微微一变。 舒葵“嗯”一声:“很大一只,灰色的,会说话。” 玉筱一听这话,一把抓住舒葵的肩膀,连声音都变了:“他现在在哪?” “还在阁楼上。”舒葵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紧张,“把这个给我以后,说很累,想休息,就变成一滩灰了。” “什么?”玉筱瞪大了双眼,像是无法相信。 “他变成一滩灰了。”舒葵重复道。 这次,玉筱沉默了很久很久,脸上表情复杂。 “怎么了?”舒葵隐隐感到,这匹灰狼应该是大有来头。 “你跟我来,去陛下那里。”玉筱说着,转身就走。 舒葵跟着她,来到王宫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心里七上八下的。 玉筱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门内传来凌玖川的声音。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五章 千年之前 打开门,入眼是客厅,一侧有个吧台,后面靠墙放着个很大的酒柜,另一侧是一张双人沙发和两张单人沙发,还有个茶几,都是藤制的。凌玖川正坐在双人沙发上,身边放着一大叠公文。 见两人进来,他没说话,只以询问的目光看向玉筱。 “陛下,舒葵说,这是给你的。”玉筱让到一边。 舒葵举起手中的红缨枪,也不知该说什么。 只一眼,凌玖川的视线就被牢牢地钉住,他带着满脸的震惊,霍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红缨枪,和玉筱一样,也是沉默了很久很久,才抬眼看舒葵,问这是哪来的。 “万籍楼的顶层有个阁楼,里面有只灰色的大狼,是他给我,让我交给你的。”舒葵说的也和刚才一样。 谁知,这话却让凌玖川一下呆住,直愣愣地只是盯着她。 “怎么了?他是谁?”舒葵被盯得心头发毛。 “走,去万籍楼。”凌玖川看似平静,声音却在微微颤抖。 “这个你不要吗?”舒葵将红缨枪往前递了递。 “你先拿着。”凌玖川不接,自顾自朝外走去。 他速度非常快,舒葵要小跑着才能跟上,等到了万籍楼,已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凌玖川心急火燎的一点不肯停歇,完全不理会前来迎接跪拜的白敬之,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楼上跑去。 舒葵无奈地叹口气,也只好勉力跟上,一楼一歇的,好不容易才踏上七层的楼板。 玉筱在楼梯口等着她,说凌玖川已经先进阁楼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那只狼是谁?”舒葵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先坐一会,等陛下来了再说。”玉筱不敢妄下定论。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凌玖川回来了,脸色十分难看,一只手里紧紧地捏着什么东西。 玉筱看看他,已知道结果如何,便什么都没有说。 凌玖川深深地呼吸几次,仍是控制不住地声音微颤,说一句“跟我来”就又走了,只是速度慢了许多,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三人下了楼,在大厅里站定,凌玖川吩咐锁好万籍楼的大门,让大家各找地方坐下。 “白敬之,你知道千年前的那场风波吗?”他问。 白敬之想了想,不太确定:“陛下,您是指……连烛?” 凌玖川点点头。 “确切地说,那是九百八十九年之前。”白敬之掐指算着。 “嗯,说说吧。”凌玖川靠在椅背上。 “话说,九百八十九年之前,人间宋仁宗赵祯登基不久,一派安宁祥和,三疆境却是风云突变。”白敬之摆开了说书先生的架势。 “重点。”凌玖川在旁提醒。 “是,是,重点。”白敬之喏喏连声,“九百八十九年之前,魔头连烛和魔女夏至联手,血洗三疆境三国,接连夺取了五件镇国灵兵,以九十九人的魂魄为媒,强行融合成一把法杖,起名‘阴冥杖’。阴冥杖非常厉害,连烛和夏至仗着它所向披靡,不仅搞得三国几乎灭亡,还大闹人间,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镇国灵兵是什么东西?”舒葵忍不住问道。 “是很久很久以前,佛祖采天界极北万年寒冰,让玉帝打造的六件兵器,三疆境每国各持两件。”说到这,白敬之看一眼凌玖川,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继续道,“圣泽国是双板斧和齐眉棍,悠岚国是双钩和偃月刀,我魁仙国是红缨枪和剑。” 舒葵听说了魁仙国的镇国灵兵,下意识地往放在面前的红缨枪看去。 白敬之则稍微停顿,想了想,说:“这些兵器很厉害,但并非人人能用,一方面,它们寒气逼人,贸贸然使用,肯定会被冻成冰棍;另一方面,想要发挥它们的全部实力,必须以自身法力灌注其中,如果修为不到家,反而会被吸了所有法力,变成一个空壳。” 凌玖川注意到了舒葵的眼神,等白敬之全部说完,开口道:“你拿到的,就是魁仙国的惘寂枪。” 舒葵很是惊讶,因为她根本没觉得红缨枪寒气逼人,一直拿在手里,自己也没被冻成冰棍。 凌玖川却没有多做解释,只示意白敬之继续。 “灵兵有六件,连烛和夏至只拿到五件,他们没有得手的,自然是我魁仙的惘寂枪。”白敬之也朝红缨枪看了一眼,“当初在位的是禹昆陛下,他见昊苍宫被攻破,祈天宝剑已然落入魔头之手,便当机立断,离开王宫,来到一个秘密所在,以全身法力结印,封了自己和惘寂枪的所有气息,才让这件镇国之宝得以幸存。” 听到这里,舒葵猛然间醒悟,头顶上那个已经化成黑灰的老狼,应该就是魁仙国的前国王——凌禹昆。 “近千年来,没有人知道父王和惘寂枪到底在哪里,我从即位起,就一直在悬赏寻找他们的下落,没想到今天……”凌玖川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再说不下去。 一时间,在场的人也都不出声,像是在为凌禹昆默哀。 许久之后,为了缓解压抑的气氛,玉筱打听起坏人的下场来;“连烛和夏至后来怎么样了?我听说,是个人类法师把他们打败的。” “是个人类修的散仙,元徽门的前掌门。”白敬之纠正道,“这个人非常了得,不仅净化和超度了融合五件灵兵的九十九亡魂,拆了阴冥杖,还和连烛大战几千回合,直杀得天昏地暗,风云变色,最后,打得连烛重伤而亡,夏至也跟着没了踪迹。” “那所有的灵兵呢?”玉筱知道,现在三疆境的三个国家,都已没了镇国灵兵。 “失踪了。”白敬之摊摊手,“其实连烛也是很厉害的,和掌门的实力不相上下。掌门拆了阴冥杖以后,怕一不小心战败,连烛和夏至会卷土重来,就拼了全力把五件灵兵给传送到了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藏起来,然后,因为做了太多耗法力的事,自己也受了重伤,不治身亡了。” 玉筱听着,点了点头,想想,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那时,你和我一样,应该都还没有出生吧?” “是的。我一共只活了区区三百来年,怎么敢跟玉大人相提并论。”白敬之有些不好意思,同时还有些得意,“只因为陛下开恩,让我来守万籍楼,平时没事的时候,就楼上楼下地找书看,这些,都是从一本魁仙国编年纪中看来的,这本书里的记录非常详尽,大概是亲历了整件事的人写的。” “好了,一千年后,终于有一件国宝物归原主,失踪的国王也找到了。”舒葵觉得,这不算皆大欢喜,但至少对魁仙国来说,不失为一件好事。 凌玖川则看看她:“多谢。” 舒葵被这郑重其事弄得不自在起来:“别客气,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不过话说回来,你父王可真是找了个好地方。” “是啊,离王宫这么近,谁也没想到。”凌玖川勉强一笑。 “陛下,要不要把先王请下阁楼?”玉筱问道。 “不用。”凌玖川站起身,拿了惘寂枪,让白敬之打开门,一个人回宫去了。 “老国王这就……就过世了吗?还会不会什么投胎转世之类的?”舒葵小心地问。 “是。其实,禹昆陛下早就应该仙逝的,只是封印将他和惘寂枪缚在了一起,如今枪一撤,封印解开,无以为系,他自然就灰飞烟灭,不会再投胎转世了。”玉筱说得很详细。 “枪是我拿走的……”舒葵一时有些心慌,没想到居然是自己害了老国王。 玉筱轻轻一笑,说:“禹昆陛下不是也说了吗,他已经很累了,你能找到那里,解开封印,让他得以解脱,是功德一件,更何况寻回了国宝,全国上下都要感谢你。” 这话让舒葵放下心来,也想到了自己先前的疑问:“惘寂枪很冷吗?我觉得和普通棍子差不多啊。” “很冷,我不敢空手去碰。陛下修为比我高深,也不能一直拿在手里。”玉筱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大概因为你是凡人,完全没有法力,惘寂枪对你没有防备,所以你才感觉不到吧。” “一根棍子还会对谁有防备?”舒葵以为她在开玩笑。 玉筱却是一脸认真:“当然,这些兵器都是由神仙打造,是有灵的。” “是啊。”白敬之也在旁边接口道,“只可惜,另外五件灵兵因为强行融合,都被污染了,即使找到,就算是仙魔拿在手里,也很难控制,更别说让它们认主。” 这个话题,舒葵听不懂,也没兴趣:“我帮凌玖川找回了国宝,他会不会一高兴,就把我的债务给免了,还让我回去?” “那我可不敢说。”玉筱又是笑笑,“时间差不多了,一起去食堂。” 舒葵是饿了,白敬之是受宠若惊,便都没有拒绝。 吃过饭,三人回到各自的岗位,继续该干嘛干嘛。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六章 谢礼 这一天余下的时光非常平静,舒葵没什么事,一直在二楼埋头看书,直到白敬之上楼,说凌玖川来了。 “又来了?”舒葵一愣。 “是啊,来请你吃饭。”凌玖川慢慢地从楼梯上来。 “又该吃饭了?”舒葵看得入神,全然忘了时间,只觉得不久前才吃的午饭。 “快七点了,你不吃,白敬之也要吃。”凌玖川说。 被他一提醒,舒葵才注意到窗外已是日暮时的光景。 “真不好意思,耽误你下班了。”她急忙对白敬之打招呼。 “没事没事,不要紧的。”白敬之连连摆手。 “走吧,这顿不用你掏钱。”凌玖川招招手,“郭远生准备了龙虾和螃蟹。” 舒葵眼前一亮,即刻合上书,颠颠地跟着下楼走了。 到了赛人间,进了包厢,郭远生已经摆好了所有菜肴,巨大的焗龙虾连头带尾地在盘子里张牙舞爪,旁边是一色清蒸的膏蟹、青蟹和梭子蟹,还有一大盘蔬菜色拉。 舒葵大快朵颐,吃得相当尽兴,凌玖川则一直在旁,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不错眼地只是看着她。 很快,舒葵吃饱了,谢过郭远生,心满意足地告辞,准备回去。 谁知,出了饭店,凌玖川在街边站定,略想一想,竟转身往昊苍宫相反的方向走去。 “去哪里?”舒葵不知道他想干嘛。 凌玖川没回头,说句“来”,脚下丝毫不停。 舒葵不熟悉回去的路,也不敢一个人闲逛,没办法,只得快步跟上。 走了没多久,凌玖川一拐,进了一间店铺,径直来到首饰柜台。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我可买不起。”舒葵紧随其后,一边嘟嘟囔囔。 “送你,谢礼。”凌玖川到了柜台前。 “那还不如免了我的债务来得实在。”舒葵小声道。 凌玖川只当没听见:“挑一个,都可以。” 舒葵撇撇嘴角,低下头来浏览,想着一定要选一个最贵的。 看着看着,她被一根红绳手链吸引住了。 这手链放在一个单独的托盘里,整体编的是金刚结,结尾一个环扣,扣着个普普通通的纽扣结,中间串着九颗小小的黑色圆珠,直径不过三四毫米,但每一颗上都雕着飞禽走兽,花草树木,粗看毫不起眼,可细细地观察,却是巧夺天工,非常精致耐看。 “这个。”她伸手一指。 营业员笑起来,到柜台后,戴了手套,将手链连着托盘一起取出:“你眼光真好,这手链叫一芳环,不仅雕工精美,还是墨香木的珠子,大师的关门之作,很有收藏价值的,而且,空间也比一般的锦囊要大不少。” “空间大?”这句,舒葵没有听懂。 “是啊。”营业员点点头,“一般的锦囊最多只有三四个立方米,这个,每颗珠子里都有一立方米的空间,九颗就是九立方米,大了一倍都不止呢。” “什么意思?”舒葵还是不懂。 这下,营业员也露出一脸费解神色,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锦囊,类似于包。”凌玖川在旁开口道。 “包?”舒葵还是半懂半不懂的,“包有三四个立方米大的?” “这些东西里,有工匠开的空的结界,结界的大小取决于工匠的法力,一般的,三四立方米最多,大师级的,可以开得更多些。”凌玖川详细地解释着,同时伸出右手,展示自己小指上的戒指,“一般锦囊的极限是十立方米,超过了,就要靠使用者自身的法力维持,我这个也是九立方米,够用了。” “空间戒指。”舒葵明白了,顿时想到小说中的情节。 “随你怎么叫,反正,这里叫锦囊。”凌玖川拿起手链看了看,转头向营业员,确认了就要这根手链。 营业员很开心,忙引着去收银台付了帐,又送了几件赠品,恭恭敬敬地将他们直送到店门外。 “这个要怎么用?”舒葵得了新玩意,很是好奇。 “别急,先回宫,我教你。”凌玖川开始往回走。 进了王宫围墙的大门,两人在小花园中的一个凉亭里坐下,凌玖川让舒葵摊开手,随后,伸出食指轻轻一划。 舒葵只觉掌心一痛,血便涌了出来。 “你干嘛?”她倒吸一口凉气,忙不迭缩回手。 凌玖川料到了会是这样的反应,淡淡地吩咐:“把血涂在珠子上,每一颗都要涂到。动作快,不然一会血凝了,还得再划一下” 舒葵白他一眼,很是不悦,但为了免得再受皮肉之苦,也还是听话地将手链上的珠子捏在掌心里揉一揉,以确保它们都沾上自己的血。 “好了。”凌玖川看着她做完这一切,“你想把什么放进去?” 舒葵举起装首饰的包装袋:“就这个吧。” 凌玖川朝手链一抬下巴:“就和平时放东西一样。” 舒葵半信半疑的,把包装袋举到手链上方,慢慢往珠子上靠。 而就在两者即将接触到的一刹那,袋子蓦地消失不见。 “真是神奇。”她看看自己的手,“那要拿出来,该怎么办?” 凌玖川答道:“想着要拿出来的东西的样子,说锦囊的名字,最后说‘现’。” 舒葵依言照做,果然,包装袋又变戏法一般出现在手里。 她感到有趣,来来回回地放进取出几次,还特地跑出凉亭捡了一颗石子来试。 “会了就回去吧。”凌玖川由着她玩了一会,看看天色,觉得时间不早了。 舒葵吃了好吃的,买了好玩的,心情大好,一路来到王宫大门前,正好看到玉筱等在那里。 “我带你去宿舍。”她向凌玖川行过礼,便在前面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会,玉筱忽然问:“你买了个墨香木的锦囊吗?” 舒葵没想到她会主动搭话,应了一声,就想不出还能说什么了。 “挺好。”玉筱喜怒不形于色,就连称赞,都是冷冷的,“墨香木的气味可以驱除虫蛇,你戴着,一般的毒虫不敢近身。” 舒葵没想到这还是个驱蚊手环,下意识地放到鼻子下嗅了嗅,果真闻到一股淡淡的类似薄荷的清凉香气。 “二楼开着门的那间。”玉筱把她领到宿舍楼前,“不早了,休息吧。” 舒葵道一声谢,上楼进了房间。 这晚,她做了个梦。 梦中,她站在一个很大的院子里,那里仅有一条小路,路边是一畦畦的田地,种着五颜六色的植物,既不像花草,也不像菜蔬。 院子的尽头是幢小房子,青瓦,白墙,木制的门窗,朴素得没有任何装饰。 舒葵信步走去,眼中尽是陌生的风景,心中却觉得这里熟悉已极。 推开房门是堂屋,所有的窗户上都没有糊窗纸,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影子,有一只黑色的小土狗呜呜叫着,摇着尾巴迎了上来。 “你又来求药了吗?”房间一隅的桌前,坐着个女孩,背对着她,梳着双环垂髻,白衫,红裙。 舒葵不知该如何作答,只俯身拍了拍小狗的头,没有出声。 “何必去管那些凡人,生死有命。”女孩的手里一下一下地舂着什么,一股草药的气味顿时弥漫开来。 “遇到我,是他们命不该绝。”舒葵开口了,可尽管声音是自己的,说出的话并不是她的风格。 女孩轻轻笑了笑:“好,你菩萨心肠,活佛在世。告诉我吧,这个人怎么样了?” 紧接着,舒葵道出一连串的症状,个个都是晦涩的中医用词,她完全听不懂,但从嘴里出来,却是十分流利,丝毫没有停顿。 女孩听了,沉吟片刻:“知道了,我可以试试。” “你想要什么?”舒葵很清楚,女孩不会白白为她配药。 女孩并不回答,而是拿出一块糕扔到地上:“黑儿,来,吃饭了。” 小土狗马上高兴地跑过去,三两口把糕吃完,抬起头,似乎意犹未尽。 “你想要什么?”舒葵又问一遍。 女孩“嘘”一声,低头对小土狗道:“别动。” 小土狗听话地坐下,不一会,忽然全身僵硬,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再不动弹。 女孩用脚尖推了推它,自言自语起来:“嗯,剂量似乎有些大,死得太快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地上的狗尸和女孩的话,都让舒葵非常不舒服。 “我要丹鲑胆。”女孩显然是已经想好了报酬的。 “丹鲑胆?”舒葵的心往下一沉,“此物剧毒,你要来干什么?” “剧毒?我这里多的是剧毒之物。”女孩并不以为意,一口气罗列出几种常用的有毒中药来,“天仙子有毒,但可治癫狂;洋地黄有毒,但可强心;草乌头有毒,但可祛风湿。只要使用得当,剧毒之物也能是灵丹妙药。” 舒葵见她说得在理,略加思索,点头答应:“好,我给你丹鲑胆。” “明天这个时候,我没见到丹鲑胆,那个人就是命中该死。”女孩说完这句,再不理睬舒葵,自顾自到桌边的小炉子上熬药去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七章 小荻,等等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舒葵想到今天就能回家,不由满心雀跃,一大早就来到万籍楼,等着凌玖川来接。 才开门没多久,正当她拿着鸡毛掸子装模作样地掸灰时,有个柔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请问,你是舒葵吗?” 舒葵猛一转身,眼前豁地一亮。 站在那里的女孩和她差不多年纪,眉如弯弯柳叶,眼似盈盈秋水,俏鼻樱唇,肤若凝脂,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发直垂腰际,穿无袖的丝绸连衣长裙,半高跟凉鞋,更衬得身材瘦长,轻盈宛如仙女下凡。 “你……你是谁?”舒葵看傻了眼。 “我叫金洛洛,你好。”女孩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道,“我是金长老的侄女,住在昊苍宫里。” 舒葵“哦”一声,还没有回过神来。 倒是白敬之,听到响动,急匆匆从楼上跑下来:“哎呀,洛洛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金洛洛朝他浅浅一笑,转而向着舒葵又道:“听说,你是前天晚上在俣木林被陛下找到的?” 舒葵点点头。 “你们还到赛人间去,一连两晚都吃了郭远生做的菜?”金洛洛继续问。 “是啊。”舒葵还是点头,不明白她到底想知道什么。 金洛洛笑起来:“昨天,郭大厨来替你送过早饭之后,你就成了名人了——想吃他一顿饭可不容易,我求了好久,都还没吃上呢。” 这话让舒葵不免有些尴尬,只好也笑笑,无言以对。 “对了,今天是皆往道开启的日子,白大人,你不去吗?”金洛洛则是话锋一转。 “小的得守着万籍楼,不敢擅离职守。”白敬之躬身答道。 “你呢?你也不打算回去?”金洛洛看向舒葵。 “回去,我在等凌玖川。”舒葵据实相告。 “陛下?”金洛洛略带意外,“陛下有要紧事,昨天晚上就出去了,要明天才能回来。怎么,他没告诉你?” “没……”舒葵脑子里“轰”的一声,完全没了主意。 “这样啊……”金洛洛低头,稍加思索,突地对白敬之说想喝水。 白敬之得令,忙颠颠地跑到茶水间去了。 “我可以带你去。”金洛洛压低了声音说。 “真的?”舒葵以为自己听错了。 “真的。”金洛洛一脸认真,“我也是离乡背井到的这里,很清楚想家是什么滋味。我的父母已经没了,但你还有家人,他们肯定很担心你。” 短短几句话,句句说进舒葵的心坎里,令她不由的悲从中来,竟有些哽咽了:“我们全家出去玩,晚上,我和妹妹在散步,她失踪了,现在我也在这里没办法回去,真不知道我的父母会急成什么样子。” 金洛洛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趁白敬之还没回来,我们快走吧,哪怕回去看一眼,说句话也是好的。” 舒葵用力一点头,擦擦眼睛,急急忙忙地跟着金洛洛,来到她在王宫二楼的房间。 这是个正宗的闺房,到处都散放着可爱的小物件,梳妆台前也尽是精致漂亮的瓶瓶罐罐,墙上挂着一家三口的半身肖像画,下面是个绣花的绷架,还有一幅半成品架在上面。 金洛洛走到一面空白的墙边,低低地说:“通幽冥,达九霄,凡尘玄境,无所不至,皆往道,现。” 语毕,在墙上轻轻一推,墙面居然慢慢变成了两扇铁门,徐徐开启。 她朝舒葵招招手,率先走了进去。 舒葵紧随其后,甫一进门,发现脚下是一条宽阔异常的石子路,头顶上黑魆魆的,像是走在隧道里,路边每隔一段距离就竖起一根木桩,桩上挂着雪白的灯笼,将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 这里人很多,像凭空冒出来似的一拨拨地出现,有单独行走的,也有三五成群的,来来往往,表情各异。 金洛洛走了几步,不知从哪拿出个小布袋:“在人间的出口外,估计不是你的最终目的地,所以,这里面的一两黄金就给你做路费吧。” 舒葵既感动又感激,一时说不出话来。 “拿着啊。”金洛洛将布袋往前送了送,“还是,你其实是有钱的,或者,看不上这么点黄金?” 这话一出,舒葵只好接过,同时,由衷地表示感谢。 金洛洛道句“不用客气”,开始四下里看,并说起了自己儿时,第一次进皆往道时的情景。 舒葵听着,漫应着,不经意间,眼角的余光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一愣,不敢相信,急忙定睛细看,果然,在前面不远处走着的人,像极了舒荻。 “小荻!”她难以置信,下意识地叫起来。 前面的人脚下微微一滞,略转过头,随后便加快脚步继续行进。 尽管只看到小半个侧脸,但舒葵已能百分之百确定,这就是自己的妹妹舒荻。 “小荻,等等。”她既着急又激动,再顾不得许多,一门心思只想追上去。 舒荻快步走着,不过三五米远,在人群里出没,忽隐忽现。 舒葵跟着小跑,不时要躲开迎面而来的人,速度快不起来,怎么都无法拉近两人间的距离。 她边跑边唤,希望引起舒荻的注意,但舒荻充耳不闻,行色匆匆,似乎要赶着去什么地方。 两人一前一后,不知过了多久,舒荻蓦地消失,再寻不着。 舒葵心里“哎呀”一声,茫然四顾间,发现自己已出了皆往道,正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没有宽阔的石子路,也没有雪白的灯笼,周围是茂密的森林,光线昏暗,只有一条羊肠小道,不知通向何方。 天色像是已到黄昏,远处晚霞如血。 “快看,快看,有人来了。”忽然,林中有窃窃的私语声传来 舒葵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是人吗?真的是人?”又一个人在小声地问,声音沙哑,还带着些气喘。 一刹那,林中到处都是窸窸窣窣的响动,舒葵感觉到自己被包围了,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里闪动,不怀好意的视线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人啊,有人来啦!”随着桀桀的怪笑声,一只漆黑干枯的手伸出,疾速抓向舒葵的手腕。 舒葵没有防备,立刻被抓个正着,只觉那手冰凉坚硬,掌心砂纸般粗糙。 她心中的恐惧难以言喻,浑身窜起鸡皮疙瘩的同时,用力挣扎起来。 好在,那手只是试探性的,抓得并不很紧,一挣之下,倒也让她逃脱了钳制。 一旦重获自由,她便再不想在这里逗留,赶忙沿着羊肠小道,以最快的速度向前飞奔。 路上,身体不断被什么东西碰触,也不知是枝叶还是林中的那些“人”。 舒葵觉得自己跑了很远很远,羊肠小道终于到了尽头,但出现在面前的,并不是城市或村镇,而是两扇巨大的黑铁门。 她一时有些糊涂,搞不清这到底是哪里,不敢贸然上前。 “她要进去了,要进去了。”身后,追兵渐近。 舒葵转过身来,看着漆黑一片的丛林,可以感受到空气变得越来越阴冷,天也越来越暗,似乎有什么东西,遮天蔽日而来。 她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犹豫片刻,最终鼓起勇气,跑到门前用力地捶打起来:“救命,救命,开开门,救救我!” 里面马上有了回应,门上的一扇小窗“刷”地被拉开,有一个声音在问:“路引呢?” “路引?什么路引?”舒葵满心迷茫。 “没有路引?”那声音又道,“那有钱没有?” “钱?”舒葵还是迷茫。 “也没钱?”声音不高兴了,“那你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让我看看。” 舒葵抖抖索索的,一下想到了金洛洛给的小布袋,赶紧从窗口递进去。 “就这么点,打发叫花子呢!”声音停顿一两秒,极不高兴地又再响起,布袋被扔了回来,小窗也又被“刷”地狠狠关上。 这次,任凭舒葵怎么拍打,怎么说好话,里面都再无声息。 此刻,追兵已到眼前,先是无数黑乎乎的影子,然后慢慢显出原貌,焦黑的,残缺的,腐烂的,貌似都非善类。 舒葵吓得腿软,不自觉地坐到地上,索性双眼一闭,听天由命吧。 下一刻,那阴冷潮水般涌来,迅速将她吞没,她身上所有的皮肤都撕裂般剧痛,好像是被硬生生地剥了去。所幸这样的折磨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大约十几秒后,她头顶一凉,浑身顿觉松快,轻飘飘的如腾云驾雾一般。 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一只只手,在拉扯自己的同时,也在不断自相残杀,以至于一时之间,谁都无法获胜。 随后,舒葵发现她正浮在半空,脚下躺着一个人,鹅蛋脸,齐肩发,双目紧闭,不是自己,还能有谁? 怎么会这样?顷刻间,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有这个问题在不断盘旋。 而就在愣神的当口,有一只手终于候到机会,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脚踝,长而尖利的指甲犹如捕兽夹的锯齿。 疼痛,疑惑,惊恐,绝望,所有这些一股脑涌上心头,她朝天边的晚霞看了最后一眼,便像被按进水中一般,霎时之间,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除了周身冰凉,什么都感觉不到。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八章 魂魄难归 过了许久,舒葵的听觉渐渐恢复,耳边呼喊声,马嘶声,犬吠声,金革声,此起彼伏。 “放了他吧。”是她自己的声音,不响,却压过一切嘈杂。 “但是,这可是……”有人不愿意。 “放了吧。”舒葵嗓音柔和,但语气坚定。 那持反对意见的人不出声了。 之后,所有的声响再次消失,舒葵陷入一片死寂中,仿佛身处真空环境。 又过一小会,还是她自己在说话,只是有气无力的,像是病入膏肓:“你回去吧,我是不会好起来的了。” 仅仅一句,说完,舒葵便被拖进黑而深的漩涡,感到身子在不断旋转,头晕得想吐。 “她还没醒?”所幸,凌玖川的声音由远而近,将她拉了出来。 “应该快了。”玉筱也在附近。 “敢消极怠工,扣三个月工资。”这次,凌玖川是凑到耳边说的。 舒葵在心里叹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果然,听到扣工资就醒了。”凌玖川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怎么回事?”舒葵浑身乏力,这几个字居然说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你们两个就胡闹吧,再有下次,自生自灭。”凌玖川显得很生气,话音才落就拂袖而去。 舒葵不知道他在气的什么,满脸茫然地转向玉筱,希望能给个解释。 玉筱扶她坐起来,抱歉地说:“对不起,是我的疏忽。” 原来,昨天白天,凌玖川曾把玉筱叫到面前。 “我明天可能要外出。”他说,“如果我不在,就由你带舒葵回去。最终的安排,等金长老回来,我会告诉你。” 玉筱应声“是”就告退了,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到了晚上,送舒葵回宿舍没多久,凌玖川差人送来的口信就到了,确定了他第二天不在昊苍宫,让玉筱一早就领舒葵去皆往道,速去速回。 那时,玉筱正在进行一天的收尾,并安排第二天的工作,非常忙碌,便打算等都完成了再去跟舒葵说。没成想,她下了班,一回到自己房里就觉得疲累已极,眼皮直打架,不知不觉的,竟昏睡过去。 醒来,天色大亮,已过了上班时间许久,玉筱跑去万籍楼,却被告知金洛洛刚才来过,之后,她和舒葵就都不见了。 玉筱的心往下一沉,马上再往昊苍宫奔去。 到了二楼,金洛洛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墙上,通往皆往道的门大敞着。 玉筱暗道不好,即刻冲了进去。 皆往道上是一如既往的人头攒动,玉筱边往人间的方向跑,边四处张望,终于,在人与鬼的岔路口,看到了孤身一人的舒葵。 此刻,她正盯着前方某处,一脸焦急地踏上了通往地府的道路。 “舒葵,快回来!”玉筱叫着,但声音一出口就被人潮淹没。 她想追上去,不料面前突然出现五六个人,完全挡住了去路。 “筱筱,你再考虑考虑吧。”领头的是胡钊,见一个爱一个的花心大少,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不可能,让开。”玉筱看都不朝他看一眼,只想赶紧去追舒葵。 胡钊叫手下左右地挡,就是不让通行:“王宫总管有什么好做的?天天那么多琐碎的事,烦也烦死了,还不如辞职跟我去做胡家的少奶奶,要什么有什么,悠闲自在。” “不可能,让开!”玉筱加重了语气,不由地怒火中烧。 “你要什么,说嘛。”胡钊还是不识相,“不是夸口,整个魁仙国,除了国王陛下和赛人间的李老板,就没有比我家更有钱的了。” “我要你让开。”玉筱咬牙切齿的,蓦地伸手一甩。 没人看清是怎么回事,只闻到一股焦糊味,继而听到胡钊大声惨叫起来。 “火!火!”他捧着头,疼得双脚乱跳。 喽啰们这才意识到是主子的头发着了火,忙七手八脚地帮着扑灭。 玉筱趁着这个机会,得以绕过众人,可是却发现,被这么一拖延,舒葵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急得五内俱焚,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皆往道外的沉亡森林,踏上通往鬼门关的小路,脚下丝毫不敢松懈。 不多一会,鬼门关已近在面前,只见舒葵的肉身躺在地上,魂魄飘在半空,周边苍蝇似的围着无数鬼魂,在自相残杀地争夺着,妄图独占这珍贵的肉身和魂魄,返回阳间,再世为人。 玉筱看得心惊,双手连甩,一个个火球连珠炮般直飞过去,将抢在最前面的鬼魂烧化的烧化,逼退的逼退,终于清出了一小块空地。 其时,舒葵的魂魄受了损伤,已没有意识,肉身只是一个空壳,显得愈发沉重,而那些没有被伤到的鬼魂,看玉筱肩背手拖的,行动很是不便,又悄悄地聚拢过来,想寻找机会再次下手。 玉筱清楚自己当前的处境很是被动,便以法力结一个护身结界,犹豫片刻,取下腰间缠着的锁灵绦,将舒葵的魂魄绑了起来。 在锁灵绦的作用下,魂魄轻飘飘地浮到空中,宛如一个气球,使玉筱顿觉轻松不少。 她背着舒葵的肉身,三步并作两步走,没多久就通过皆往道,回到金洛洛的房间。 “怎么回事?”金洛洛也已经回来,看到舒葵这样,吓得面无人色。 玉筱没工夫解释,直接来到舒葵房间,先解开锁灵绦缠回腰间,再把肉身放到床上,大致检查一遍之后,有些担忧起来。 而做这一切时,金洛洛始终紧随其后,不断地追问“怎么了”。 “因为你,她差点没命。”玉筱被问得不耐烦,没好气地答道。 金洛洛一愣:“她想回家,我只是想帮忙。” 玉筱看她一眼,没搭话,开始把舒葵的魂魄往肉身里引,但,无论如何努力,魂魄都只浮在肉身上一寸来高的地方,就是无法融入。 金洛洛见此情景,又是一叠声地问“怎么了”。 “回去吧,你帮不上忙。”玉筱实在是听烦了。 “舒葵不会有事吧?”金洛洛却还不想走。 “不会。”玉筱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完全没底。 金洛洛看自己确实再做不了什么,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 玉筱再次仔细检查舒葵的伤势,发现肉身虽然完好无损,但魂魄脚踝上的伤比料想的要严重些,再加上被锁灵绦捆绑也多少会留下损伤,两者无法融合,也就不是什么怪事。 她束手无策地来回踱着步,思索良久,回自己房间取张纸,写几个字,折几折往空中一抛,那纸变成只纸鹤,扑棱棱地飞走了。 这飞鹤笺是三疆境最常用的通讯手段,飞行速度以法力高低而定,玉筱给了纸张所能承受的最大的法力,纸鹤只用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凌玖川手里。 凌玖川正在悠岚国的大山之中,见纸鹤来得突然,已隐隐觉得事情不妙,展开信纸看到“舒葵受伤,魂魄难归”几个字,眉头更是几乎拧成一个结。 “陛下,宫里出事了吗?”身边的金毅问道。 凌玖川略摇摇头,没说什么,收敛心神,将信纸重新折好收起,对着面前一座寨子的大门朗声道:“留名留姓留所需,金银珠宝任尔取。” “莫留珍珠翡翠银,只收赤足纯黄金。”门内有人应声。 “成交。”凌玖川说。 “欢迎光临留金寨,客官里面请。”随着拿腔拿调的欢迎词,山寨的两扇大木门缓缓开启。 迎面是一条可容两辆车通行的土路,将凌玖川和金毅引到一座两层的中式小楼前。 他们步入小楼大门,见整个一层是一个酒吧,吧台后的墙上,满满地贴着许多告示,有求情报的,有悬赏杀人的,不一而足。 “两位,请问要点什么?”服务生迎了上来。 “我们找柳飞。”金毅说。 “他出去做买卖了,不在。”服务生指着个位子,“请坐,请问还要找谁?” “他不在?胡说。”金毅不坐,一脸不悦,“是他自己说的时间地点,叫我们过来找他的。” “真的,老板,柳飞不在。”服务生不像是在说谎。 金毅火了,一把抓起服务生的领口:“别跟我耍花样,快把他叫出来,你们不是要金子吗?管够。” 他的这一举动让酒吧里瞬间安静,所有人的视线都转了过来,几个彪形大汉霍地站起身,慢慢聚拢靠近。 “老板,真的是真的,我不敢跟您耍花样。”服务生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这时,吧台后的酒保开口了:“金长老,柳飞确实不在,你就别为难他了。” 金毅被叫破身份,不免一惊,转头看去,只见那酒保中等身高,瘦瘦的,白净的娃娃脸上,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有着洋娃娃般长而翘的睫毛,鼻子直挺,嘴唇红润,脸颊泛着健康的粉色。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他看酒保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心便放下了。 “金长老,算了,容寨主总是不会骗我们的。”凌玖川想到江湖传闻,已对酒保的身份有了把握。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九章 蒙面人 “容寨主?”金毅看看凌玖川,看看酒保,不太相信。 “早就听说留金寨的容寨主年少有为,面赛潘安,果然名不虚传。”凌玖川说着客套话。 “玖川陛下过奖了。”酒保不好意思地笑笑,自吧台后走出,朝金毅一躬身道:“金长老,你好,我是容树,留金寨的寨主。柳飞前几天就出门做生意去了,不在寨子里,我也曾尝试联系他,但一直没有回音。你们想要什么,不妨跟我说说。” “容寨主,我们能不能私下里聊?”凌玖川见这里人多口杂,实在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容树点点头,将他们带到二楼的办公室里,让了座,关上门:“陛下,柳飞答应给你们什么?” 凌玖川与金毅对看一眼,还是由金毅开了口:“情报,关于祈天剑的下落。” 容树闻言有些意外:“哦?这可是笔大买卖,他应该按时回来的。” “就是。”金毅“哼”一声,“我们可是付了定金的,他不会是交不出情报,携款潜逃了吧?” “玖川陛下,金长老,实在是非常抱歉。”容树听了这话,并不以为忤,而是站起身恭敬地说,“不管柳飞到底遇到什么状况,不守信是铁定的,我这就把定金退还给你们,如果你们还愿意信任留金寨,我会负责找到他答应给你们的情报——免费。” 这番话虽说得态度诚恳,但金毅并不买账,刚要开口,却被凌玖川制止。 “容寨主,祈天剑的下落事关重大,我希望你能尽快找到柳飞,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他说完便起身朝外走去。 金毅见事情这么简单就解决了,还有些不甘心,可看凌玖川一脸行色匆匆,又想到他刚才收到信的样子,就知道王宫里肯定有事发生,于是只好跟上,再不发一言。 两人出了留金寨,径直往烨城而去。 凌玖川眉头紧锁,闷头赶路,也不管身后的金毅,只管催着胯下驰掣马飞速向前,原本需要三个小时的路程,硬是不到两个小时就走完了。 “怎么回事?”当他快步走进舒葵的房间,已微微有些气喘。 玉筱说了事情的大致经过,最后道:“对不起,陛下,我不知怎么就睡着了,用锁灵绦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凌玖川不响,细细地看过魂魄脚踝上的伤,说:“还好,只是从伤口渗入的阴气太重,涤魂膏就能解决。” 这药膏是平常用来拔出体内的蛊虫的,并不稀罕,玉筱房间里常备着,即刻就拿了过来。 “陛下,我来吧。”她打开药罐的盖子,准备动手。 “我来。”凌玖川不由分说夺过药罐,“你守着。” 语毕,用结界将自己和舒葵一同罩起,随即取了药膏,放在手心里以体温慢慢融化后,敷到伤口上,灌输法力,让药膏缓缓渗入,裹了阴气,再以法力引出,如此循环往复。 玉筱则在一旁盘腿坐下,屏气凝神,时刻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这样过了许久,舒葵魂魄内的阴气已然不多,但都在至关重要又脆弱的地方藏匿着,凌玖川唯有比刚才更小心更仔细,怕稍有不慎就会弄散魂魄,到那时,一切都无可挽回。 就在这节骨眼上,玉筱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在悄悄接近。 她站起来,把耳朵贴在门上,发现那人走得极慢,每一步都要花很长时间,像是竭力放轻脚步,不想被谁发现。 等了一会,那人来到了房间门口,玉筱候准机会,猛地拉开门,同时一大步跨出去,五指呈爪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了来人的咽喉。 被制服的居然是金洛洛,她大惊之下,张开嘴,想叫,又发不出声,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你来干嘛?”玉筱松了手,压低声音问道。 金洛洛深呼吸几次,抚着脖子,朝房间里张望:“陛下回来了?” “陛下很忙,你还是回去吧。”玉筱一点都不客气。 “舒葵怎么样了?”金洛洛还是和刚才一样不想走。 “她会没事的。”玉筱不想多话,转身就要回房去。 “我没想到会这样,我真的只是想帮忙。”金洛洛着急地想表达自己的歉意。 玉筱回过头,想说什么,却猛地被房间里传来的强烈的异常气息打断。 她赶紧将房门开到最大,只见有个一身黑衣的蒙面人,手握一柄短剑,朝着凌玖川的结界一连刺了好几剑。 凌玖川一手牢牢地贴在舒葵魂魄的伤口上,一手撑着结界,额上青筋暴起,显然是正尽全力抵挡。 玉筱来不及多想,取下腰间锁灵绦急抖,缠住蒙面人的短剑,令其不能再次进攻。 此时,金洛洛从最初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一声悠长的尖叫不由自主地自口中逸出。 玉筱皱了皱眉头,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到这里来凑热闹。 而就是在这一刹那的分神间,蒙面人的短剑迅速地转了几圈,将锁灵绦越绕越短,随即剑尖朝上,用力一拉。 玉筱只觉一股大力袭来,一时站立不稳,竟被拉得直往剑尖上撞,所幸她反应敏捷,另一手甩出个火球,朝蒙面人的面门飞去。 蒙面人为了不被击中,只得舍了锁灵绦,往旁边躲闪。 而后,火球冲破窗户,“轰”地打到了外面的地上。 蒙面人一击不成,便不再动手,只是举着短剑,死死地盯着玉筱。 玉筱也不敢造次,摆了个可攻可守的架势,不断打量蒙面人,希望能辨认出对方的特征。 但蒙面人显然是有备而来,整个头面裹得严严实实,就连眼睛都用薄纱做了遮挡,只能凭身形依稀看出是个男的,至于其他,一概不明。 两人对峙片刻,有一股淡淡的甜香渐渐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当玉筱觉得不妙时已经晚了,她眼前所有的景物开始高速旋转,没几秒,就软软地瘫到地上。 而一直站在门口的金洛洛,则早已躺倒,人事不知。 凌玖川见此情景,心中暗暗叫苦——只要再半个小时左右,舒葵魂魄中的阴气就能彻底清除,要是此时被攻破结界,逼得放了手,功亏一篑不说,自己也会因为已消耗不少法力而落败受伤。 这些,蒙面人当然不会不知道,他一步一步地走到结界边,得意地哼哼冷笑两声,举起手中短剑,狠狠地一下又一下地劈落下去。 “玖川陛下在吗?”连劈十数下之后,窗外传来一个声音。 蒙面人没想到也没注意到有人来,略微一愣,紧接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朝着声音来的方向就是一剑。 “先生,我们无冤无仇的,犯不着一上来就打打杀杀的吧。”出现在窗台上的是容树,手里捏着个黑色的小布包,闪身躲过了攻击,“陛下,你走得匆忙,忘记拿定金,我给你送来了。” “好,谢谢。”凌玖川看到他,心里一松,“容寨主,定金不用还了,帮我把这人抓住,要是能留下活口,余款是定金的两倍。” 容树一听就来了兴趣,将小布包放进口袋,看着蒙面人道:“先生,我是留金寨的容树,玖川陛下的生意,我接了。” 说着话,便要动手。 “等等。”蒙面人收起短剑,瓮声瓮气地说,“既然是留金寨的,那我也给你一笔生意做——帮我杀了凌玖川,王宫里的金银财宝,任你挑选。” “哇,真大方。”容树笑起来。 “你接是不接?”蒙面人问着,却是语气笃定,想只要有钱,鬼门关都能任意进出,更何况留金寨出来的生意人。 “这开价确实很诱人。”容树看了凌玖川一眼,“不过,我做买卖讲究个先来后到,玖川陛下先开的口,我先接的他的单,你这笔生意,就只有忍痛舍弃了。”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最后一个字刚出口,蒙面人再度挺起短剑,欺身上前,刷地削向容树的双脚。 容树早有防备,纵身一个空翻,稳稳落在蒙面人身后。 蒙面人也不是吃素的,料想到对手定然不弱,借着横扫的力道,顺势转身,一眨眼的工夫,接连出了四五招,招招狠辣,直指要害。 容树空着手,将所有招数一一化解,感觉到对方力道强悍,再不敢托大,朝虚空里一抓,手上便出现了一把长不到一米的雁翎刀。 蒙面人定睛细看,见这刀晶莹剔透,犹如水晶铸就,知道是容树惯用的兵器澄镜刀,心下一凛,绷紧了神经,全神贯注地盯着容树的一举一动。 这时,楼下人声渐多,想是卫兵听到玉筱的火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发现了这里的异常,都集结过来。 “陛下,你没事吧?”金毅也来了。 “没事。”凌玖川松了口气,朗声道,“守住所有通道,别让刺客跑了,要活的。” 金毅应声“是”,开始布置兵力。 蒙面人见势不妙,抬手洒出一把细小的竹镖,逼得容树格挡闪躲,自己则趁隙跳出了窗口。 外面即时传来一片呼喝之声,只一会,便渐行渐远。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十章 飞鹤笺 片刻之后,一队卫兵上来,看到容树,紧张地将他团团地围了起来。 “自己人。”凌玖川马上言明容树的身份。 容树朝众人笑笑,也从窗口跳出,追蒙面人去了。 说到这里,玉筱上上下下地打量起舒葵来:“你已经昏迷了整整四天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个医官来看看?” 舒葵摇摇头:“不用,只是没什么力气,躺一阵就好了。你们呢?也昏睡了很久吗?” 玉筱笑笑:“不,蒙面人用的是普通的迷香,医官给了解药以后,我和金洛洛很快就醒了,不过就是觉得脑子里昏昏噩噩的,想说点什么,都是前言不搭后语,直到睡了一晚上起来,才完全恢复正常。至于留金寨和中了迷香以后的事,都是陛下告诉我的。” “对了,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没人带着的话,有可能进皆往道吗?我在那里看到了我妹妹,你知道她会去哪里吗?”这是舒葵目前最关心的事。 “那应该只是幻象。”玉筱略带着遗憾的表情,“凡人能进皆往道的很少,一旦进入,地府门前的孤魂野鬼就会有所察觉,蜂拥而至,他们会施展幻术,让人看到内心最渴求的东西,以此引人入歧途,来到鬼门关前的沉亡森林。在那里,亡灵的能力大增,他们会夺去来人的魂魄和肉身,让自己得以重返人间。其实,金洛洛也是好心办了坏事,她不知道,她修为不够,没法帮你抵御亡灵的幻术。” 舒葵想到当时的场景,不禁一阵阵后怕:“真是太谢谢了,要不是你,我大概已经死了。” 玉筱还是笑笑:“你更该感谢的是陛下,他为了救你,担了不小的风险,幸好当时容寨主来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留金寨是干什么的?这个容寨主很厉害吗?”提到凌玖川的救命恩人,舒葵不免好奇。 玉筱略想一想,说:“留金寨类似于一个集市,里面都是赏金猎人,据说,只要有足够的黄金,就没有他们解决不了的事。寨主外表看起来是个十五六岁的俊美少年,但没人知道他的底细,只知道他擅长控水之术,使一把名为‘澄镜’,以寒冰凝成的雁翎宝刀。” 舒葵听着听着,忽然觉得头晕,眼前一阵阵发黑,冷汗涔涔,玉筱看她面色苍白,忙扶她躺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叫来医官。 医官给舒葵检查了下,说没什么,只是低血糖,注射了葡萄糖就走了。 玉筱看舒葵脸色渐渐好转,松口气,去自己房间拿了一大盒创可贴,取出一张帮她把胳膊上的针眼贴好,将剩下的放在了床头柜上,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这一夜,舒葵睡得并不踏实,梦中,舒荻仍然在前方不远处,她拼命追,却怎么也跑不快,身边一只只漆黑干枯的手,树枝似的摇曳摆动,想将她拉进无尽的深渊。 终于,她摆脱梦魇,满身大汗地醒来,看到完全陌生的房间,意识到自己正身处异界,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该上班去了。她想着,从床上起来,洗漱完毕,换好衣服,把床头柜抽屉里的金晟石和创可贴都放进一芳环,又拿了小布包,打算去还给金洛洛。 走出宿舍楼,太阳已经老高,白敬之正等在门口,说今天还是休息。 “好。”舒葵老实不客气地点点头,“我是打算去找金洛洛聊天的。” “洛洛小姐这两天也有点不舒服。”白敬之向来消息灵通。 舒葵不无遗憾地“哦”一声,准备去万籍楼找本书看。 “可以上班了吗?”才走没几步,身后传来凌玖川的声音。 舒葵回头:“是的,老板,再躺下去,怕是一年的工资都别想要了。” 而凌玖川,居然点了点头:“我就是来跟你说这个事的。这次,念在初犯,也怪我没来得及说清楚,就算了,但必须记住,在这三疆境,你能信任的,只有我。” “那玉筱呢?”舒葵忍不住要问。 “她隶属于我,可以视为我的代言。”凌玖川想也不想地说。 “好吧,我知道了。”舒葵这次很是听话,因为想到,毕竟,人家为了救她也是尽了全力,差点被杀的。 凌玖川满意地“嗯”一声,掉转身离开了。 舒葵慢慢地走到万籍楼,还没等进门,突地,耳边响起一阵扑棱棱的声音,竟有一只纸鹤,翩翩然飞到面前,转了几圈,掉落到地上。 舒葵觉得奇怪,看看周围,没发现有人。 她以为是白敬之做的,便捡了纸鹤进去问他。 “这是飞鹤笺。”白敬之看着纸鹤,“有人写信给你。” “写信给我?”舒葵既惊讶又奇怪。 白敬之倒是不意外,心道我都已经把你的来历猜得**不离十了,肯定是陛下写来的,你还在那里装什么蒜。 “坐下看吧。”想是这样想,表面上当然不能表现出来,还得刻意回避,“我得去擦钟了。” 舒葵“嗯”一声,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手中的纸鹤上。 细细看来,折这纸鹤的纸很是考究——淡黄色、细腻、厚实,还洒着金。 展开纸鹤,里面用一行行规整的小楷写道:“见信安好。听闻近日阁下大驾光临,不胜荣幸,唯鄙人杂务缠身,不得相见,甚憾。幸今时得闲,鄙人已备佳肴,望阁下再次驾临,恳盼,恳盼。李桓上。” 舒葵将信读了两遍,看看写得半文不白的,还是不相信这是给她的,便转头找白敬之,想问问写信的人是谁。 白敬之其实并没有走远,看到舒葵这样,忙拿块抹布,边装模作样地擦桌子边靠近过来。 “李桓是谁?”舒葵说。 白敬之一怔:“李桓?赛人间的李老板啊。” “李老板?”舒葵也是一愣,“他为什么要专程写信给我,让我再去赛人间?” “为了赚钱。”白敬之倒是见怪不怪,“是陛下带你过去的,你就是那里的重要贵宾,凡是这样身份的人,李老板总是亲自接待,如果正好他不在,也会事后写信邀请,这是常事。” 舒葵了然地点点头。 “只是这纸……”白敬之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 “怎么了?”舒葵将信递过去。 白敬之放下抹布,手在裤子上蹭两下,接过信纸,翻来覆去地仔细地看,又掂了掂。 “怎么了?”舒葵再问一遍。 “一般赛人间的信不会用这么好的纸。”白敬之微皱着眉头,似乎有点想不通,“而且,这纸还挺重。” “重吗?”舒葵没怎么在意纸的分量。 白敬之肯定地点点头,犹豫片刻,说:“进出王宫的飞鹤笺都是要检查的,不过陛下和李老板那么熟,又在赛人间有固定的包厢,看到那里来的信,大概也就检查得马虎点了吧。要不,我们把玉大人叫来,问问她怎么看,好不好?” “嗯,好呀。”舒葵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反正只是一封公式化的邀请信,没什么个人**。 白敬之一见舒葵同意,马上便出门找玉筱去了。 其实,刚才那一阵犹豫,他心中转过好几个想法。一方面,这信如果是国王和舒葵用来互通消息的,肯定不会让他发现,现在这么大大方方地交到他手里,要么是一种试探,要么就是舒葵事先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收到这封信;另一方面,赛人间的邀请信他见过,但没见过用纸如此考究的,这封信的信纸又实在是有些蹊跷,万一里面夹带了什么,到时候责问下来,他也脱不了干系。思来想去,白敬之觉得自己没什么能被试探的,最终决定还是叫作为王宫主管的玉筱来,把责任推给她就是了。 当时,玉筱正在厨房监督午饭,听白敬之这么一说,也不敢怠慢,立刻跟着他来到了万籍楼。 拿起那封信,玉筱同样正面反面细细地看了一遍,随后,将另一只手放在纸上,像在感应着什么。 “里面好像是有东西。”说着话,她夹着信纸的双手间突然冒出一簇火苗。 “这是什么?”信纸烧光后,舒葵看到玉筱摊开的手里躺着一片银色的叶子。 “账单。”玉筱明显舒了一口气。 “啊?”舒葵很是意外。 “你看。”玉筱把叶子朝向光亮处。 舒葵凑过去,果然,叶子上有一排排蝇头小字,一项项地罗列着,却没有给出总数。 “要自己算总数的吗?赛人间果然大牌。”她看得眼晕,嘟哝起来。 “赛人间的账单就是这样的。我们和他们是一年一结,每个月李老板都会出一张账单,等到了年底再给出总数。之前都是让郭大厨送来,这次大概是想着要送邀请信,就放在信纸里一并寄出了。”玉筱解释完,将叶子递给舒葵,“这张是你上次吃饭的账单,陛下吩咐说单独开,拿着吧。” 舒葵气结,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得接过叶子。 “我先走了。”玉筱见事情解决,一点头,回去继续之前的工作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十一章 她,送给我 舒葵被这张账单扰了好心情,也不想再看书,慢慢走到王宫前的小花园里,打算散散心。 正值盛夏,接近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的,小花园里却是微风习习,幽静凉爽。 舒葵找了一处凉亭坐下,才发现自己始终捏着那片银色的树叶,不由地苦笑着,手里一紧,打算把树叶抛进面前的池塘,可转念一想,这笔阎王账是怎么都赖不掉的了,还是要留着账单,否则,说不定会被再坑一次。 她无奈地叹口气,低下头,只见整片树叶不知是用什么金属做的,捏在手里,始终寒凉如冰,且薄又柔韧,叶片上经络分明,做工极其细致,最神奇的是,刚才自己那用力一攥,完全没有在树叶上留下任何痕迹。 树叶上的字很小很细,写得很工整,舒葵一项项看下来,在心里默默地算着,总共居然有一百五十两黄金之多。 她啧啧地咂着嘴,心情低落,自言自语地直摇头,“还不知利息要怎么算,搞不好,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再叹口气,她抬头往池塘另一边远眺,想借此放松一下双眼,却在不经意间,看到路上有一队人,都走得不快,像是散步的样子,最前面的似乎是个女的,又不是金洛洛。 她觉得好奇,下意识地盯着那里,想看清到底是谁。 对方几乎立刻就有所察觉,回过头来。 舒葵忙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身走出凉亭。 凉亭外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鹅卵石小路,两旁茂密而高大的翠竹在半空交织,犹如一顶绿色华盖,而就在将要走出华盖的地方,站着个女孩,二十岁来岁,浓眉大眼,身材高挑、凹凸有致,光滑的小麦色皮肤闪着健康的光泽。 “凡人,你是谁?”她挑着眉,微扬着下巴,神情倨傲,双手环胸,岔开着腿,占了整条路。 舒葵被问得一愣,转而看到女孩身后的一大群人,随即醒悟——这就是刚才自己在凉亭里看到的那队人。 “谁带你来的?金毅?金赫威?玉筱?”女孩继续问道。 舒葵摇摇头:“凌玖川。” “凌玖川?”女孩有些惊讶,“他亲自到人间去把你带来的?” 舒葵还是摇头:“凌玖川只是把我带进王宫,至于是谁把我带到这里的,我不知道。” 女孩“哼”地一笑,上上下下地打量起舒葵来:“不是个修行的人,魂魄用处不大,也没什么肉,又不像能干得动苦力的,拿来暖床吧,要身材没身材,要姿色没姿色。” “是啊,不像你,身材姿色上佳,非常适合暖床。”舒葵反唇相讥。 “放肆!”这次,女孩身后有人跳了出来。 女孩倒是不见愠怒,抿着嘴又是一笑,吩咐道:“绑起来,带回去。” 话音未落,人群里走出两个彪形大汉,一左一右地抓住了舒葵的胳膊。 舒葵想挣脱,怎奈力气太小,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速度极快地将自己绑成个粽子。 “好了,走吧。”女孩转个身,从众人让出来的通道中,慢悠悠地踱步而去。 “救命!”舒葵当然不会乖乖地跟着他们走。 “老实点。”左边的大汉抬手就是一巴掌。 舒葵被打得眼冒金星,满嘴腥咸,半边脸肿起老高,带着个清晰血红的五指掌印。 走在女孩身边的一个中年人听到动静,往身后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陛下,小的似乎看到那人类的手上有凌家的家徽。” “哦。”女孩则丝毫不以为意,“有就有吧,下次来,我跟凌玖川说一声就是了。” “陛下,要不小的现在替您跑一趟?”中年人有点不放心。 “不必。”女孩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过是个没用的凡人,他肯定会送给我的。” 这时,一班巡逻的卫兵听到舒葵的大声呼救,走了过来。 “慎诺陛下,这是玖川陛下的人,请为她松绑。”班长拦在众人之前,毕恭毕敬地说。 “她现在是我的了。”女孩挥挥手,“让开,我要走了,不用客气,别送了。” 班长站在原地没动:“对不起,慎诺陛下,没有玖川陛下的命令,谁都不能把舒葵姑娘带出王宫。” “舒葵姑娘?”女孩一挑眉,“舒葵姑娘。这个姑娘太没礼貌,我受累,把她带回去,帮凌玖川****,**完了就送回来。” “对不起,慎诺陛下,没有玖川陛下的命令,谁都不能把舒葵姑娘带出王宫。”班长重复道。 这下,女孩恼了:“让开!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挡在我的面前?” 班长没有出声,也仍然没动。 女孩想再发作,甫张嘴,看班长一脸的不卑不亢,想想他也是依命行事,自己又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便压下心头怒火:“一定要凌玖川的命令?” “是的,慎诺陛下。”班长答道。 “好,那麻烦你通报一声,我再去见他一次就是。”女孩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是。”班长如释重负,带着整班人急匆匆地跑走了。 过没多久,玉筱跟着卫兵们一起过来了,应该已经听说了大致情况,连看都不看舒葵,只朝女孩微微躬身道:“慎诺陛下,请跟我来。” “你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吗?”女孩朝舒葵努努嘴。 “慎诺陛下,我不清楚。”玉筱答着,转身在前面带路。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昊苍宫,侍从们都留在门前,唯有女孩和那两个彪形大汉一起,带着舒葵,跟着玉筱走了进去。 大殿里,凌玖川高高地坐在王座上,皱着眉,面色阴沉。 “凌玖川,她,送给我。”女孩大剌剌地自己找地方坐下,毫不客气地一指舒葵。 凌玖川不响,目光扫过舒葵,脸上结起一层寒霜。 “也不知道是谁把她带到三疆境来的。”女孩并没察觉这一变化,自顾自继续道,“你是打算养来吃呢?还是打算做奴隶?” “都没打算过。”凌玖川开口了,几乎是一字一顿。 女孩闻言,看了凌玖川一会,突地倒吸一口凉气:“你不会真的打算把她收进后宫吧?” “放了她。”凌玖川没回答。 “真的?”女孩以为他这是默认了,不太相信。 “先放了她。”凌玖川的口气中有了不耐烦。 “这可不行,后宫里怎么也不能有个凡人。”女孩撇撇嘴角,“趁现在错还没有铸成——还没铸成吧?你就把她送给我得了,我让她在王宫里帮佣,你有空了可以来看她。” 顿了顿,见凌玖川没回应,又说:“我也是为你好,要是你后宫里真有个凡人,被商墨知道了,说不定会笑成什么样子呢。” “放了她!”凌玖川这次是吼出来的。 女孩吓一大跳,再次看着凌玖川,许久才有些不情愿地吩咐:“放了。” 大汉当即收了绳索,玉筱急忙上去搀扶,把舒葵带到另一侧的位子上坐下。 “凌玖川,你这是什么意思?”女孩“噌”地站起来,满脸怒气,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居然让她和我平起平坐。” “她被你的手下伤成这样,坐一下,不为过吧?”凌玖川知道女孩向来骄傲,不屑与凡人为伍,便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不打算吃她、让她做奴隶,或把她收进后宫,她是我的雇员,也是我的朋友。” “是你把她带进三疆境的?”女孩不怎么相信。 “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凌玖川实话实说,“你看到家徽了吧?是保护,也是我们的契约。” 女孩又看凌玖川一会,说:“凡人做不了什么事,雇她,根本是浪费金子。如果她留在这里是因为错过了皆往道的开启,我可以送她回去。” 这话让舒葵心里一震,既兴奋又紧张,本能地脱口而出:“真的?” 女孩转头看看舒葵,没说话,只等着凌玖川的回答。 “她暂时不回去。”凌玖川却是一口拒绝。 “我要回去!”舒葵急了,向女孩央求道,“请你送我回去,我妹妹也失踪了,我的父母肯定已经急疯了。” 女孩仍然不响,始终看着凌玖川。 “她暂时不回去。”凌玖川还是这句话。 “你这是非法拘禁!”舒葵急了。 “非法拘禁?”凌玖川却是淡淡一笑,“非的什么法?别忘了,在这里,我就是王法。” 顿了顿,见舒葵无言以对,便又道:“是你自己跟着金洛洛胡闹才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就好好工作吧,看你的表现,我以后会再找机会送你回去的。” “是你,就把我往那里一丢,根本什么都没有说清楚。”舒葵恼了,反驳道,“那是我的亲人,我只想回去看他们一眼,报个平安。而你呢?你只管我欠了你多少钱,一点也没考虑过我的感受。你们厉害,一个个神通广大,长生不老,成仙的成仙,入魔的入魔,但我一个凡人一点都不羡慕你们,因为我没有像你们那样,断了六亲,也没了七情六欲,变成行尸走肉。” 这番话说完,大殿里一时无声。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十二章 国王的礼物 将近半分钟后,凌玖川不明显地叹了口气。 女孩接着笑道:“好吧,等你想送她回去的时候,来找我就是了。” 凌玖川“嗯”一声。 舒葵看自己的话完全没有被他们俩当回事,不禁火气更甚,还想说什么,却因为看到女孩慢慢地走过来而一下戒备起来。 “别怕,我不会怎么样你的。”女孩在她面前站定,“我叫石慎诺,是圣泽国的国王,凌玖川的朋友——既然你是他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刚才的事,非常对不起,你告诉我是谁打的你,我回去把那家伙的手剁下来。” 这话让舒葵不知该怎么回才好。 石慎诺看她不出声,略想一想,没再多说什么,寒暄几句后,即告辞离开。 玉筱唤进早已等候在大殿外的医官,给舒葵上药。 “你凭什么不让她送我回去?”舒葵疼得嘶嘶地吸着气,还不忘朝凌玖川发难。 凌玖川则顾左右而言他:“在这里,凡人要么是食物,要么是奴隶,就像你们对待普通动物那样。” “那在人间,就是看上了别人家养的一只狗,也不至于这样明抢啊。”尽管不愿意被拿来和动物作比较,但舒葵仍是十分不忿地打了个比方。 凌玖川见成功转移了话题,便放松了身子,斜靠在了王座的靠背上:“倒不是抢,是因为我跟她已经认识近千年了,关系很好,经常是到对方那里,看上了什么,说一声就拿走了,所以今天,她也以为我肯定会把你送给她。” “太横,太不讲理了。”舒葵还是没有消气。 “石慎诺的性格就是这样,并不是坏人,多接触几次就知道了。” 凌玖川站起身,走下王座,“她已经向你道过歉,就算了吧。” 自此以后,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没有人再提起,舒葵也开始每天准时到万籍楼上班,带着对父母和妹妹的万分担忧,日复一日地浏览起楼中的书籍,以期能发现什么可以让自己重返人间的线索。 这期间,玉筱来过,送还她落在花园里的树叶账单,她也去拜访过金洛洛,想还了那一两黄金,不过,金洛洛说什么都不肯收。 而脸上的伤,就算每天都敷药,却还是好得很慢,两周之后,依旧是一个青紫的掌印,只是肿消了很多,也没有那么疼了。 这天下午,她正在万籍楼三楼看书,忽然听到楼下一阵嘈杂。 “舒葵,在吗?”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走下楼,发现站在大厅里的,居然是石慎诺。 “嗨。”石慎诺大大咧咧地打着招呼,命身后的人把一个一尺见方的锦盒放在前台上,“送你的,打开看看吧。” 舒葵很意外,出于礼貌,道了谢,伸手打开了盒子。 第一眼,她看到在红色的丝绒上,放的似乎是棵干枯的小树,短短的树干上,有五根长短不一的枝桠,不过颜色灰黑,像是被烧过一般。 “这是打你那人的手,给我剁下来了。”石慎诺淡淡地说。 舒葵吓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石慎诺并未发现她的惊恐,转而拿起放在断手下方的小瓶子:“还有这个,药。” 说着,看了看舒葵的脸:“你的恢复能力真是不行,半个月了,还有这么大一个印子。拿去吧,用几天就好了,保证不留任何痕迹。” 正当舒葵抱着戒心,犹豫着要不要去接时,金洛洛翩翩然从门外走来。 “慎诺陛下,你好。”她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鞠了一躬。 “嗯,好。”石慎诺看起来不怎么喜欢金洛洛,“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她是我朋友。”舒葵抢着答道。 “又是朋友?”石慎诺看向金洛洛,见她点点头,不禁揶揄道,“人缘可真好。” 舒葵没搭话,金洛洛也不作声。 “每天一或两滴,涂在伤处,只能舒葵一个人用。”石慎诺把小瓶子放回锦盒,边转身边挥了挥手:“走了,你们聊吧。” 舒葵看着她渐行渐远后,转向锦盒里的断手和药瓶,不知该拿它们怎么办好。 金洛洛也注意到了这个锦盒,凑过去,指着药瓶问道:“让我看看行吗?” 舒葵当然不会不同意:“嗯,这是什么?” “青昙玉露。”金洛洛拿起药瓶,“圣泽国有一种青色昙花,每百年的七月开一次花,只开大约五分钟的样子,在花朵开到极致时,将整朵花摘下,立刻放入前一年白露后的第一场露水中浸泡,这样一来,不论泡多久,花都不会**,露水的颜色也会慢慢变青。” “是伤药吗?”舒葵又问。 “可以疗伤,但不是最好的。它的主要功效其实是美容,每天只要两三滴,除疤祛斑不用说,更可以保持容颜不老,让皮肤白皙细嫩。”金洛洛拔了瓶塞,往里看一眼,把药瓶递到舒葵面前,“这颜色,可能已经泡了很久了。” 舒葵凑过去一看,里面仅小半瓶水,清澈透明,犹如一块上好的翡翠。 “青昙数量很少,青昙玉露是圣泽国的特产,很名贵,我从来没见过,只是听说。”金洛洛把瓶塞重新塞好,朝锦盒打量片刻,“这盒子好像有两层。” “是吗?”舒葵完全没注意。 “要不,让小的试试吧?”一直站在旁边的白敬之终于找到了效力的机会。 有断手在里面,舒葵压根就不想去碰锦盒,现在见有人可以帮她,当然最好不过。 白敬之来到锦盒前,双手沿着边缘细细地摸,很快就在盒盖和盒身连接的铰链前发现了两个浅浅的凹坑,只见他用食指轻轻一抠,衬着红丝绒的盒子内部便被提了起来。 下层大概只有两寸多高,黑色的丝绒之上,横躺着个瓶子,以蜡封口,瓶颈比较短,瓶身扁而大,将整个空间占得满满当当。瓶子里是透明的液体,没什么颜色,中间则赫然盛开着一朵大花,青翠欲滴,仿佛碧玉雕琢而成。 “圣泽青昙!”白敬之瞪大了眼睛,连声音都变了。 “这就是青色昙花?”舒葵对花草并不了解,没见过昙花长什么样子。 金洛洛点点头,紧紧盯着瓶子。 白敬之小心地拿出瓶子,边转动瓶身欣赏里面的花,边啧啧称奇:“慎诺陛下真大方,送一小瓶陈年玉露不说,还送一朵前几年才泡上的花,她可是诚诚心心地在道歉。” “她是应该好好道歉。”舒葵抚着脸颊,心中的不快总算稍有减少。 随后,一转头,蓦地发现金洛洛始终拿着那一小瓶青昙玉露,一脸不舍。 “送给你吧。”舒葵早就想还她一个人情了。 “那可不行,慎诺陛下说了是给你的。”金洛洛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笑笑,把小瓶子放回到锦盒里,“你不知道她的脾气,她亲自拿来这么贵重的东西,还特地关照了,你再转送他人,她肯定会大发雷霆,这样一来,你以后如果想通过圣泽国回人间就很困难了。” “通过圣泽国真的可以回到人间?”舒葵觉得希望又回来了。 “是啊。”金洛洛很奇怪会听到这样的问题,“陛下没有告诉你吗?圣泽国内有一个通道是专门通往人间的,圣泽的术士们可以自由来往于三疆境和人间。”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舒葵很惊讶,也有点生气,“我一直以为,要回去,除了让仙魔帮忙,就只有皆往道这一个办法,我还以为石慎诺认识仙或魔,或者她本身就已经成仙入魔了呢。” “圣泽国的通道不是什么机密——他大概是不想欠慎诺陛下的情吧。”金洛洛替凌玖川想了个理由来开脱。 舒葵“哼”一声:“他就是不想让我回去,这个守财奴,估计还是怕我跑了赖账。” 顿了顿,又觉得有些不对:“那如果圣泽国内就有通往人间的通道,为什么平时都没见你们去,一定要等六十年才开的皆往道呢?” “那个通道是专门给人类走的,不说我们,就是有人类血统的悠岚国国民也过不去。”金洛洛答道,“据说是很久很久以前,女娲大神创这三疆境时,亲自设下的禁制,没人能破的。” “为什么不让你们到人间去?是因为你们喜欢吃人?”舒葵想到了初见凌玖川时的对话,“你们一直是人的样子,真的是为了适应人类的生活,等皆往道开了,好过去抓人吃?” “当然不是。”金洛洛大声否认,并一脸诧异,“保持人形时,修炼会稍微容易些,仅此而已。” 听到这话,舒葵不响了,眼前浮现出凌玖川那张要笑不笑的脸,觉得自己是彻底被愚弄了。 “要是两位愿意听,我对三疆境的由来倒还是略知一二的。”白敬之在旁边清清喉咙,开口了。 舒葵和金洛洛对看一眼,异口同声道:“你说。” 白敬之让她们先坐下,然后清清嗓子,将他所知道的传说娓娓道来。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十三章 我想回去 遥想上古时代,众神散仙有天界,碌碌凡人有人间,幽灵鬼魅有冥府,佛祖有西方极乐净土。 那时,在人间,每隔六十年的七月十五,夜晚,月中会降下无数被称为“帝流浆”的精华,有幸将其吸收的,不论是山石树木、飞禽走兽,甚至孤魂野鬼,都能获得修行的基础,从而在之后,靠着继续吸收日月精华、奇药灵丹和采补之术等修得一人形,最终,成仙入魔。 一个甲子又一个甲子,吸收了帝流浆的越来越多,修得人形的也越来越多,那些妖鬼精怪渐渐将五行法术练得纯熟了,便开始看不起只知懵懂度日的凡人。 他们在人间肆意妄为,甚至,还硬是扯出人类的三魂七魄,剖腹挖心,吞食以增加自己的修为。 人类毫无还手之力,数量剧减,幸存的都躲入山中洞窟,惶惶不可终日,地上再也看不到打鱼狩猎、春播秋耕的场景,变得死气沉沉,冷冷清清。 此情此景惹怒了造人的女娲大神,她将剩下的人类召集起来分成两拨,一拨被施以修仙之法,拥有了神通,另一拨则留守后方,肩负着繁衍后代的重任。 但人类修为尚浅,始终不敌,一时间,人间哀鸿遍野,满目疮痍。 眼见如此生灵涂炭的局面,佛祖再不能置身事外,他去天界极北之地,取万年寒冰,交给玉帝,命铸成六件兵器,分发给人间各部族。 人类得此强援,顿时所向披靡,大胜而归。 战后,女娲大神念在妖鬼精怪们修行不易,不愿将其赶尽杀绝,便创出一个空间,令其永世居于其中,不得自由出入人间。同时,那些拥有了神通的人类也进驻其中,作为看守,世代不得离开。 然则当妖怪在人间横行之时,因施采补之术,遗下无数后裔,这些混血儿刚出生时奇丑无比,被世人厌弃,等到十岁之后长成正常人的模样,也是受尽欺凌,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女娲大神于心不忍,便也将他们收入空间之中,自成一国。 自此,三疆境初成。 白敬之讲完了,舒葵却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只觉得自己像在听《聊斋》之类的故事,除了离奇,再没有其他想法。 “佛祖造的六件兵器,就是你以前提到过的镇国灵兵吧?” 好半晌,她才犹犹豫豫地问出一个问题。 白敬之一点头:“关于这个,据说,其实还存在第七件灵兵。这把兵器可不得了,是佛祖亲自拿来的,有大神通,是所有灵兵的头头。” “兵器还有总管?”金洛洛笑起来。 “哎,洛洛小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白敬之倒是一脸严肃,“这六件灵兵,分别掌管着不同的情绪——悠岚国的殇泯双钩是恐惧,佑土大刀是勇敢;圣泽国的屠弑双斧是杀意,悯灵棍是慈悲;我魁仙国的惘寂枪是绝望,祈天剑是愉悦。负面的不提,如果正面的情绪到了极致,也是会有负面影响的,这第七件灵兵的存在,就是为了调节和融合。” “太过仁慈,是妇人之仁;太过勇敢,是有勇无谋;而太开心,往往乐极生悲,是不是?”舒葵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对,对,就这意思。”白敬之连连称是,“所以,你们看,只是五件灵兵组成的阴冥杖已经这么恐怖,如果真有人一口气把七件灵兵全拿到手,再融合起来,那可真是天下无敌了。” “这第七件灵兵叫什么?”金洛洛好奇起来。 “这……不知道。”白敬之挠挠头,“关于佛祖拿来的灵兵,向来都只是一个民间的传说,没人见过,更没人拿到过,就连书里的记载,也是少得可怜。” “那,通往人间的通道,是真的吧?”舒葵还是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是真的。”白敬之很肯定,“这通道是女娲大神留下的,只有人类能走,是为了让圣泽国人能随时回去,找到偷溜过去为害人间的。” “你们还能偷溜过去?”舒葵有点意外。 “我们偷溜不过去,只有皆往道开了才能到人间。”白敬之摆着手,“为害人间的可不全是我们魁仙国人,圣泽国里也有坏人的。其实开这个通道的初衷,是为了让圣泽国人可以把吃了帝流浆,刚刚开始修炼的带回来——皆往道开的时间实在太短,一昼夜间,根本来不及找到所有人,况且还有滞留人间不肯回的。” “皆往道也是女娲开的?”舒葵又问。 白敬之还是点头:“关于皆往道,也有一个传说,说是当年,魁仙国民一看自己要永远被关着了,心里急啊,就求女娲大神,我们平时都不踏入人间了,但六十年一次的帝流浆之夜,怎么也要让我们去一次吧,女娲大神想想也对,就开了这个通道,同时也打开了通往天界和地府的通道,因为这一天从皆往道上过去的人太多了,她怕圣泽国的人手不够,就跟天兵说好,一旦发现大规模骚乱,马上出动。” “为什么还要通往地府?”这次,金洛洛想不通了。 “万一天兵也压不下去,还有阴兵可以帮忙。”白敬之解释道,“而且那天,阴兵是要负责把第一次吃帝流浆的鬼魂带回来的。” “帝流浆这么重要?”舒葵好像是听说过这东西的。 “也还好,并没有传说中那么有用。”白敬之笑笑,“一次帝流浆之夜,撑死了也就多个二三十年的修为,对于刚刚开始修炼的来说,确实很有用,但越是到后来,越是可有可无,其实大部分人就是为了去人间转转,那里好玩的东西比这里多。” 舒葵“哦”一声,转眼看到锦盒里的药瓶,一个念头渐渐浮现出来。 “你去过圣泽国吗?”她小心地问金洛洛。 “去过,陛下带我去的。”金洛洛据实以告,没有多想。 “好玩吗?”舒葵又问。 “和这里差不多吧,有山、水、树林之类的。”金洛洛对圣泽国的印象并不深刻,“只是王宫建得比昊苍宫花哨些。” 舒葵没再说话,还没有完全打定主意。 但白敬之是个何其细心的人,听了这几句对话,已经隐隐地猜到了舒葵的想法,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打了声招呼,拿着抹布水桶到楼上去了。 舒葵又犹豫片刻,最终一咬牙,压低了声音说:“你带我去圣泽国行吗?” “什么?”金洛洛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想去圣泽国,我想回去。”舒葵强调道。 “不行,绝对不行。”金洛洛大摇其头,“陛下有命令,除了玉筱和他自己,谁都不能带你出去。” “那如果我能让玉筱带我出去呢?你能不能在外面等我?”舒葵也很清楚这个命令。 “不行。”金洛洛还是摇头,“我只去过圣泽国两次,完全不熟。” “你只要把我带进国境就行了。”舒葵站起身,拿了锦盒里的小药瓶,“好不好?求你了,这个送给你。” 这下,金洛洛不响了,紧盯着小药瓶,一脸为难。 “帮帮忙吧。”舒葵再次央求。 “真的不行,你不管到哪里,陛下都能知道。”金洛洛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这次和上次不同,我们要是出了王宫,不用多久就会被卫兵抓住的。” 舒葵下意识地摸着手腕上的凌家家徽,燃起的希望再次熄灭。 金洛洛知道她难过,也不出声,只同样站起来,接过小药瓶,拔了瓶塞,倒了两滴青昙玉露在手上,抹到她脸上。 舒葵心里堵得慌,几乎想哭,却还是勉强对金洛洛笑笑,以示感谢。 两人沉默着呆了几分钟,金洛洛叹口气,把小药瓶往舒葵手里一塞,轻轻拍拍她的后背,走了。 又过一会,白敬之从楼上下来,看舒葵一言不发的,便不敢打扰,悉悉索索地忙自己的事去了。 舒葵有些颓然地复又坐下,不断地在想着办法,但每想到一个,都会因为凌玖川随时能知道她的方位而不能实施。 “该死的凌玖川!”心头腾起怒意,嘴里便不自觉地自言自语起来。 “说这话是要蹲大牢的。”身边突地响起一个声音。 舒葵吓了一大跳,忙抬头,看到凌玖川不知何时已站在旁边,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白敬之则低着头,垂着双手站在墙角,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你来干嘛?”舒葵没好气地问。 “听说石慎诺给你带了礼物,过来看看。”凌玖川要笑不笑地说。 “喏,去看吧,在那里,还有一只断手。”舒葵朝锦盒抬抬下巴。 凌玖川只是张望下:“用了吗?” 舒葵“嗯”一声。 “感觉怎么样?”凌玖川开始打量舒葵的脸。 “不知道。”金洛洛帮着涂药时,舒葵正在最难过的当口上,完全没有注意药涂在脸上是什么感觉。 “估计再过个两三天就能好了。”凌玖川对舒葵的态度并不以为意,“那就三天以后启程。”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十四章 圣泽行 “去哪?”舒葵一愣。 “圣泽。”凌玖川看着她。 幸福来得太突然,舒葵顿时茫然无措起来,盯着凌玖川发呆,脑中居然一片空白。 “是石慎诺点名邀请你和我们一起去的。”凌玖川继续道,“我警告你,到了那里,不准到处乱跑。” “我怎么敢。”舒葵回过神,“哼”一声,“有你那神奇的家徽在,我不论跑到哪里不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吗?” 凌玖川笑笑:“我们是去办事的,没那么多功夫看着你。不过我相信,经过上次皆往道的教训,你和金洛洛应该都学乖了。” 舒葵不吭声,但已开始暗暗盘算。 凌玖川没耐性去猜测她在想什么,说完这几句,就转身离开了。 白敬之随后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舒葵啊,陛下的话是真的,那个通道在森林的深处,林子里到处是毒蛇猛兽,都是些古时候就存在的异兽,体型巨大,又狡猾,智商堪比七八岁的小孩,你一个人进去,非常危险。” 舒葵面无表情地看看他:“嗯,我知道了。” 这话一出,尽管很清楚舒葵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白敬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之后的两天,在按时涂青昙玉露的情况下,果然如凌玖川所料,舒葵脸上的淤青好得很快,到第三天清早起来,已经只剩下很浅的一点痕迹了。 玉筱是八点不到来敲门的,舒葵跟着她走出宿舍楼,看到门前的空地上停着一辆由四匹马拉着的马车,马匹是一色的墨黑,都精壮高大,很是威武。 “我们坐这个去?”在城市里长大的舒葵从来没坐过马车。 玉筱说声“是”,走过去拉开车门。 舒葵跨上去,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里的金洛洛,不禁一愣。 金洛洛则朝她微微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身边。 舒葵坐下,发现马车内部非常宽大,可以并排躺四个人还有余。 “要走多久?”她问最后上来的玉筱。 “两个多小时。”玉筱抬腕看表,“到国境大概十点左右。” 正说着话,只听外面“啪”的一声轻响,马车起步,稳稳地朝王宫外驶去。 起初,马儿们跑得并不快,待出了城,到了大路上,与另几辆马车汇合之后,舒葵惊讶地发现,车窗外的景色倒退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近处的几乎看不清楚。 一路上,玉筱几乎不出声,始终看着窗外,金洛洛则显得有些兴奋,压低了声音,说着自己前两次去圣泽国的经历。 舒葵很想问她有没有看到过通往人间的通道,但碍于玉筱在场,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不多时,众人来到一座关卡前,玉筱打开门下去,让卫兵检视过车厢之后,马车再度起步,这次,路窄了些,速度也慢了下来,沿途间或出现一座座中小城市,间或出现散在路边的村镇,不再像刚才是一望无际的荒漠和高山。 又大概半小时之后,马车进了一座繁华的城市,金洛洛指着远处一座高大的建筑,说就是那里。 待来到近前,舒葵才意识到这是一座真正的宫殿,左右延伸开差不多有两个昊苍宫那么宽,雪白的墙,金色的琉璃瓦顶在阳光下光彩熠熠,正门上悬着块红色匾额,“泰泓宫”三个黑色大字苍劲有力。 石慎诺站在宫殿前的广场上,身后有十来个人一字排开,不论男女,都穿着黑色的中式立领西装,背挺得笔直,面无表情。 “这些是元徽门的人。”金洛洛凑到舒葵耳边说,“是护卫队,也是警察、法官。” “很厉害吗?”舒葵同样小声问道。 金洛洛点点头。 马车的门被打开,玉筱率先下去,扶了两人走下马车。 “她怎么也来了?”石慎诺走过来,看到金洛洛,明显不高兴了。 “是我叫她一起来的。”凌玖川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 石慎诺看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转向了舒葵:“我送你的药,还是挺有用的吧?” “是的,谢谢你。”舒葵确实没想到青昙玉露的效果会这么好。 石慎诺笑笑,又转回去对凌玖川说:“这次数量可不少。” 凌玖川“嗯”一声,视线在元徽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 石慎诺叫来两个宫女,命她们将舒葵和金洛洛带去住处,自己则领了凌玖川和玉筱等一群人,向宫殿正门而去。 走了一段路,舒葵看身后再无其他人,便悄声问金洛洛道:“你知道那个在哪吗?” “哪个?”金洛洛一愣,随即醒悟,“哦,呃……知道是知道……” “给我指个方向就行。”舒葵觉得自己的要求并不高。 金洛洛没答应也不拒绝,只往前一指:“我们到了” 此时,在舒葵眼前不远处,有一座红棕色墙壁的尖顶小楼,楼后一大片树林,郁郁葱葱的,世外桃源般幽静。 “是专门给来访者的随行女眷住的地方,很舒服的。”金洛洛使了个眼色,“你第一次来,我带你在里面稍微转转。” 舒葵会意,不再出声。 两个带路的宫女打开了小楼的大门就离开了,金洛洛拉着舒葵,将整幢楼上上下下走了个遍,每个房间都去看过,最后,才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轻轻舒了一口气。 “那地方不远。”她说,“就在这后面的树林里。” “守卫森严吗?”舒葵问。 金洛洛摇摇头:“没人看守的。” “没人看守?”舒葵有些意外。 “不需要看守。”金洛洛解释道,“我们和悠岚的人都过不去,圣泽的人是可以不受限制地自由走动的,再说,林子里有猛兽,谁也不会没事来来回回地走。” “那林子大吗?”舒葵又问。 “还好。”金洛洛答得含含糊糊,似乎若有所思。 “往哪个方向走?”舒葵真恨不得马上找到那个通道,“我现在就出发。” “不行。”金洛洛却是一口否决,“等一会要和两个陛下一起吃饭。” “那我今天晚上走。”舒葵去意已决。 “不行,晚上树林里太危险,而且,陛下也能马上注意到你的动向。”金洛洛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如等到明天上午,交接仪式的时候,陛下无暇他顾,树林里也比较安全。” 舒葵没料到她会帮自己考虑这么多,心头不禁浮起感激之情。 “我带你进去——我以前听大伯提起过,说只要是纯人类到了那树林里,即使不认识路,也能凭感觉知道通道的大概位置。”金洛洛接着道。 “可是……可是,林子里有猛兽。”舒葵实在不想金洛洛为她涉险。 “不怕,我帮你都打跑。”金洛洛抿嘴一笑。 “这可不是出去玩。”舒葵以为她在开玩笑。 金洛洛也敛了笑容:“我知道。所以一进林子,你必须集中注意力,越快找到通道,我们的危险就越小,被陛下发现的可能性也越小。我可以抵挡野兽,但只能一阵子,时间久了,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准。” “好。”舒葵用力点头,“谢谢你,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金洛洛拍拍她的手背:“我的家乡是个边陲小城,少年时,家中突遭变故,父母双亡,大伯就把我接到了他工作的烨城。起先,我是住在大伯家的,同住的还有二伯一家,但二伯母容不下我,硬是叫大伯帮我另寻住处,陛下听到这个消息,直接就让我搬进了王宫。旁人看来,我可能是将来的王后,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在王宫里,我就是个暂住的外人,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说到这,金洛洛眼中泛起泪光。 舒葵看她楚楚可怜,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学着样子,也拍拍她的手背。 “每每看到你,我都会不自禁地想象你父母的样子,想象他们找不到你们两姐妹,会有多着急,我只想以我的绵薄之力,让世间少一个被拆散的家庭。”金洛洛揉揉眼睛,说得情真意切。 舒葵感动之极,真恨不得抱着她大哭一场。 金洛洛倒是笑起来:“好了好了,不说了,别一会让陛下看出破绽来。” 舒葵忙点点头,也跟着笑了。 随后,两人各自整理着随身物品,间或聊几句圣泽国的风土人情,倒也很是悠闲自在。 这一夜,舒葵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小楼的床铺异常舒服,再加上旅途劳顿,躺下没多久,她就睡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睁眼时,太阳已经升起老高,房间里没有钟表,舒葵怕误了时间,急忙忙地洗漱换衣服,到了楼下客厅,看到金洛洛坐在沙发上,正在喝茶。 “早。”她指了指茶几上放着的几个盘子和碗,“都是刚送来没多久的。” “我们走吧。”舒葵没心思吃早饭。 金洛洛放下茶杯,站起身,打开大门朝外张望了下,确定没有人之后,拉着舒葵一路小跑,很快就来到树林前。 “这是界碑。”她指着身边一块矮矮的无字石碑,“一跨过去,你就要集中注意力,我们要往哪里走,全靠你的感觉。” 舒葵应一声,深吸一口气,往前迈出一步。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十五章 猛兽 当两只脚全都站到树林地界的一刹那间,舒葵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锤了一下,紧接着,竟隐隐地听到了电话铃的声音。 “怎么样?”金洛洛也过来了,显得有些紧张。 舒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闭上眼努力分辨,但声音时断时续,用了好几分钟,她才找到个大致的方位。 “那通道长什么样子?”她边走边问,想缓和下气氛。 “不知道,没见过。”金洛洛跟在后面,还是紧张,不时前后左右地看。 因为要不断停下来确认声音的出处,她们行进的速度很慢,但让舒葵觉得欣慰的是,越往里,电话铃的声音越响,持续的时间也越久,所以尽管林子里的路很不好走,她还是满心雀跃,情绪高昂。 不过,金洛洛的样子就要狼狈多了,长裙的裙摆被划破了好几处,手臂上也尽是树枝划出的血痕,头发上粘着落叶,满脸是汗。 “休息一会吧。”舒葵偶尔一回头,才意识到自己的归心似箭几乎要拖垮了这个大小姐了。 金洛洛无力地点头,也不管脏不脏,形象不象形,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说的对,白天果然比较安全。”舒葵捡一片宽大的树叶,替她扇着风。 金洛洛不响,用手背擦着脸上的汗。 “你出去会不会迷路?”舒葵环顾四周,觉得到处看起来都一样,不禁担心起来。 “不会,放心。”金洛洛轻轻捶着自己的小腿。 “我们应该就快到了。”舒葵这话既是安慰,也是事实。 金洛洛却像没听见似的,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舒葵想问怎么了,才张嘴,就被她“嘘”的一声打断。 “有东西。”她几乎是在耳语。 舒葵侧耳细听,可除了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和偶尔一两声的鸟叫,还有时不时响起的电话铃声,并没有发现其他。 两人又静静地呆了许久,还是金洛洛先松了口气,伸出一只手,说:“大概是我听错了,走吧。” 舒葵将她拉起来,刚要再去分辨电话铃响起的方向,突地感觉到背后有一阵凉风拂来。 瞬间,她意识到自己身后肯定有什么,同时,完全是出于本能地朝下一蹲。 随即,头顶掠过一片阴影之后,她看到面前不远处,站着只比马还高大的动物,身上的斑点像豹,尾巴很短,体形比豹更丰满,脸也比豹更像猫,两个耳朵尖上还有立起的黑毛。 “猞……猞猁……”金洛洛吓得说话都结巴了。 舒葵倒吸一口凉气,慢慢地站起身——猞猁,她是看到过的,但这么大的猞猁,还真是见所未见。 而那只猞猁,同样站在原地没动,微低着头,黄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两个人,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露出一对长而尖的獠牙。 “我们逃不掉的,它的速度太快了。”金洛洛微微颤抖着,好歹是说了一句整话。 “那怎么办?”舒葵的四肢渐渐冰凉麻木。 “我来对付。”金洛洛做了好几次深呼吸,鼓足勇气,站到舒葵身前。 舒葵已经完全不知所措了,脑中几乎空白,连叮铃铃的电话铃声也仿佛隔了很远很远。 金洛洛与猞猁对峙几秒,口中开始喃喃地念起什么,舒葵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却能感觉到,她的声音开始慢慢地起了变化。 “去。”金洛洛的语气中带着从未出现过的威严。 猞猁一愣,没动。 “去!”金洛洛高声重复着。 刹那间,猞猁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胆怯,不过很快,它的眼神就变成了犹疑,而犹疑过后,竟然是轻蔑。 “还不快去!”金洛洛似驱赶,似催促。 猞猁压低上身,两条后腿一蹬,咆哮着朝舒葵扑去。 舒葵的脑袋里“嗡”的一下,全身僵硬,不知该跑还是该躲。 “趴下!”金洛洛扯直了嗓子大叫。 舒葵忙下意识地一矮身,躲过了獠牙,却没能躲过尖利的爪子,肩上顿时血糊糊的一片。 “快,我……我赶不走它。”金洛洛过来,拉起舒葵就跑。 火辣辣的剧痛让舒葵无法多想什么,唯有跟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树林深处奔跑。 当然,猞猁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就要到口的猎物,只见它轻轻巧巧地爬上最近的一棵树,几个纵跃过后,便又挡在了去路上。 两人只得另选方向,但不管朝向哪里,猞猁总能将她们堵住。 几个来回之后,金洛洛累得气喘吁吁,索性再次一屁股坐到地上:“这畜生想先把我们累得半死,再一口咬断脖子。” 舒葵也跑不动了,失血令她口干舌燥,头晕目眩,瘫在地上,连坐都坐不住。 金洛洛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轻轻地唤了她两声。 舒葵眼前发黑,想答应,但力不从心。 这时,金洛洛又开始喃喃地说着什么,猞猁也低低地咆哮起来,舒葵昏昏沉沉的,直觉得他们像在对话似的。 “疯了,滚开!”最后,不知怎么的,金洛洛浑身一震,蓦地抽身离开。 舒葵失了依靠,立刻倒到地上,感到脸上有劲风拂过,耳边满是杂乱的脚步声,有人的,有兽的。 她勉力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金洛洛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刀,正在与猞猁缠斗。 这猞猁确实十分聪明,攻击的时候尽挑一些刁钻的角度,动作又极其敏捷,好几次差点伤到金洛洛的要害,好在金洛洛到底多多少少还是修行过的,这才没有立毙爪下,只是身上深深浅浅地添了不少伤口。 一人一兽斗了近百回合,猞猁不耐烦了,故技重施,再次爬上最近的一棵大树,转眼没了踪迹。 金洛洛不敢有丝毫松懈,握紧短刀,抬头朝枝叶间看去。 林子里的树长势极好,都是又高又密,再加上猞猁一身的保护色,一上树,就像隐身了似的,根本无从寻找。 金洛洛的身子转几圈,额上的汗慢慢淌了下来,不禁在心里暗暗后悔,悔自己平时不够用功,以至于现在,被一只畜生欺负得如此胆战心惊。 舒葵躺在地上,怕得要命,也是既后悔又自责,觉得自己死了不要紧,要是因此连累了金洛洛,怕是下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而就在她们各怀心事时,树上有了动静。 金洛洛立刻有所察觉,怎奈还是慢了半拍,回头的瞬间,猞猁已如闪电般扑将下来。 舒葵吓得浑身都软了,心想,完了,一切都完了。 不过,预料中血肉四溅的场景并没有出现,金洛洛尽管被按在爪下,却是抬高了双手,用力卡住了猞猁的脖子。 舒葵的心一下悬得老高——现在,是纯粹的在比谁的力气大,估计要不了多久,金洛洛就会败下阵来。 可再次出乎意料的是,金洛洛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柔弱,求生的意志逼着她不顾一切地拼尽全力,掐得猞猁直翻白眼,想挣脱都挣脱不了,几分钟后,竟然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金洛洛略松口气,把猞猁推到一边,翻身骑到它背上,双手使劲一拧,将猞猁的脑袋转了个一百八十度。之后,似乎还不解气,下来找到刚才丢了的短刀,一下一下地,硬生生地将猞猁给斩了首。 舒葵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怎么样?”而做完这一切的金洛洛,带着满手满身的鲜血走了回来。 “我……没事。”舒葵还在震惊之中,“你……你……你……” 金洛洛看她一脸骇然,再低头看看自己,捡几片树叶擦着手:“我也没事。别怕,我的家族里都是力士,我力气大,是遗传。” “你力气是真的很大……”舒葵终于有些回过神来了。 金洛洛长出一口气,坐到她身边:“累死我了,我们休息一会再走吧。” 舒葵点点头——现在就是要走,她也走不动。 两人都背着靠大树喘气,猞猁的尸体就在不远处,血淋淋的甚是触目惊心。 金洛洛不愿再去看,低头撕扯自己的裙摆,弄了个长布条,替舒葵包扎起伤口来。 “不知道出了通道会到哪里。”耳边,电话铃声又再响起,舒葵忍着疼,起了个话头。 “回到人间,你打算怎么办?”金洛洛轻手轻脚的,想尽量不要弄疼舒葵。 “去派出所吧。”舒葵的第一反应是求助警察。 “有人会帮你吗?”金洛洛不知道派出所是什么,也并不想问。 “大概吧。”舒葵没什么把握,只想先回到人间再说。 “就要见到你的家人了,真好。”金洛洛的语气中带着羡慕。 “是啊,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舒葵却高兴不起来,心中始终有不祥的预感。 “包好了,走吧。”金洛洛拍拍她的手臂,“等到了那里,尽快找个医官。” 舒葵答应了,扶着树费劲地站起身:“你回去吧,我觉得不远了。” 金洛洛也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送都送到这里的,也不在乎再多走一段。” 舒葵听了,很是感激,也就不再推辞,朝着之前认好的方向,再度出发。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十六章 哪来的刑天猞猁 过了十多分钟,电话铃声已经很响,仿佛就在身边。 舒葵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放慢了速度,边走边四下里看,以期能在第一时间发现通道的位置。 走着走着,她注意到前面的树丛里似乎透出一点微光,心里一动,赶紧上前几步,想要看个清楚。 而就在这个当口上,金洛洛突地在后面发出一声尖叫。 舒葵一惊,回头一看,浑身刷地冰凉。 满是落叶的地上,没了头的猞猁居然直直地人立在那里,胸前一对金黄的眼睛充满怨毒,肚子上的血盆大口里,正嚼着一截破布。 再看金洛洛,满脸死灰,扶着身边的树才勉强没有倒下,裙子被撕掉老大一块,小腿上有三条深而宽的抓痕,正汩汩地冒着鲜血。 要说之前,舒葵看到这猞猁的体型,最多也就是震惊,现如今却是完完全全的呆了,傻了,没有想法了。 “快……快跑……”金洛洛哆哆嗦嗦地说。 这话让舒葵一下清醒过来,她看一眼金洛洛,咬咬牙,狠下心往树丛里钻去。 被掐住脖子和被割了头去的痛,让猞猁恨死了面前这两个人,一看到舒葵要跑,哪里肯放,即刻“嗷”地纵身一跃,狠狠一爪子拍在了舒葵的背上。 这一下非同小可,不说一介凡人,就是有修为的都难以抵挡,舒葵被拍得直扑出去,感到五脏六腑都要从嘴里喷出来一般。 不过,幸好,有一双手及时接住了她,让她免了撞到地面的痛楚。 “你们可真有面子,一进来就碰到这家伙。”不紧不慢说着话的,不是凌玖川,还能有谁? 舒葵疼得眼前发黑,一阵阵恶心,无暇接他的话,只勉力回头,想看看金洛洛的情况。 “不用担心,有玉筱在。”凌玖川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开始解包扎的布条,“抓的还是咬的?” “抓的。”一碰到伤口,火辣辣的疼痛再次蔓延开来,让舒葵禁不住地龇牙咧嘴。 “皮肉伤。”凌玖川大致检查了下,“后背让我看看。” 舒葵闻言,下意识地转身,直到感觉到衣服被扯,才猛然醒悟,一把捂住胸口:“你要干嘛?” “看伤得重不重。”凌玖川手下不停,三下五除二撕开了舒葵背后的衣服。 别,回去再看。”刚才猞猁那一拍,弄断了内衣的背带,现在再这样,舒葵差不多就是半裸的。 凌玖川则根本不管她的拒绝,一手抓着没受伤的胳膊让她无法乱动,一边自顾自低下头道:“没事,你死不了,一会自己走回去吧。” “你……”舒葵气得头晕,一时说不出话来,索性不再理会,坐到地上,朝猞猁的方向看去。 果然,如凌玖川所言,玉筱此刻正挡在金洛洛面前,背朝着这里,舒葵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明显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的气势。 这次,猞猁被镇住了,不敢再往前靠近,依然人立着,视线在金洛洛和玉筱身上不断游移,似乎有点想不明白。 “你走,我不伤你,要吃她,绝不可能。”玉筱的语气十分平静,不似之前金洛洛的命令与催促。 猞猁在犹豫,甚至还朝凌玖川和舒葵看了看。 凌玖川也坐了下来,悠闲地背靠大树,表示自己不会参与这场打斗。 猞猁审时度势许久,最终,凶狠的个性让它不肯就此放过伤害它的人。 只听它一声怒吼,四脚着地,后腿用力一蹬,像座小山似的朝着玉筱压过去。 玉筱闪身躲避,双手连挥间,四个拳头大小的火球凭空出现,全部打到猞猁身上。 现场立刻弥漫开一股皮毛烧焦的臭味,猞猁哀嚎着,在地上不断翻滚,想要将火焰压灭,但火却越烧越旺,要不了几分钟,便把硕大的猞猁烧成了一堆黑炭。 舒葵看得心惊,唯一的念头就是越快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越好。 “回去吧,没事了。”待火慢慢熄灭,玉筱搀起金洛洛。 “我……”舒葵又听到了电话铃的声音。 “你现在不能过去。”凌玖川打断了她的话。 “通道就在附近,放我走吧,我想回去看看我的亲人。”舒葵几近哀求。 “刑天猞猁的爪子上有毒。”凌玖川说,“毒性不烈,也不致命,但如果不在四小时内治疗,伤口会溃烂,不会愈合——去了人间,不可能有能治这伤的药。” 舒葵一愣,将信将疑地看向玉筱,见玉筱点点头,心里猛地涌起一阵伤心、失落、不甘夹杂的情绪,眼泪瞬间从眼眶里冲了出来。 玉筱不知该怎么安慰才好,轻叹口气,背了金洛洛,转身朝树林外走去。 凌玖川看舒葵泪眼婆娑的,心有不忍,便背朝着她蹲下:“上来。” “不用,我死不了,自己走。”舒葵赌气,用手背擦擦脸,吃力地站起身来。 可是,她实在太过虚弱,才走没几步,脚就开始发软。 凌玖川不想再多费口舌,干脆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放我下来。”舒葵背上的伤口被牵扯到,额上霎时冒出一层冷汗。 “疼?”凌玖川一挑眉,松了手,“疼就别再自找苦吃。” 说完,依旧背转身来蹲下。 舒葵这次学乖了,小心地趴到凌玖川背上,一手扶着他的肩膀。 “这家伙是怎么来的?”凌玖川站起来,边走边问。 “不知道,忽然出现的。”舒葵闷闷不乐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妖怪?金洛洛明明把它掐死,连头都割下来了。” “刑天猞猁,上古时候就存在,现在已经很少了,这里大概也就几只了吧。”凌玖川说,“它被砍头是不会死的,吃了敌人以后,头还能长出来,只有用火烧才能杀了它。” “刑天?是不是那个被砍了头,然后以乳为目,以脐为口的刑天?”这个神话故事,舒葵是听过的。 凌玖川“嗯”一声。 舒葵想想刚才那猞猁的样子,觉得的确名副其实。 “照道理,刑天猞猁是夜行的,白天都在睡觉,怎么会忽然出现的呢?” 凌玖川有点想不通 “你都不清楚,我更不会知道了。”舒葵这倒是实话。 凌玖川想了想,又问:“它出现之前,你们受伤了吗?” “没有。”舒葵很肯定。 “那就不是血的气味把它引来的。”凌玖川猜测起来:“莫非,是你的气味?” “我的什么气味?”舒葵不明白。 “人肉的气味。”凌玖川略略转头,“现在,我满鼻子都是食物特有的香气。” “你一直在打算吃了我吗?”舒葵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凌玖川不答,走快几步赶上玉筱,再不发一言。 不多久,四人出了树林。 等在界碑边的石慎诺没说什么,只是吩咐医官尽快给伤者治疗。 随即,舒葵和金洛洛被安置到各自的房间,宫女们来回穿梭,递药的递药,端水的端水,一时间,小楼里热闹非凡。 而在客厅里,一同前来的金毅,朝着两个国王直直地跪了下去:“慎诺陛下,玖川陛下,洛洛闯下大祸,全因老臣教导无方,请赐罪。” 凌玖川看向石慎诺:“打死的刑天猞猁是你家的,你怎么说?” 石慎诺耸耸肩:“一只畜生而已,我是无所谓——打伤的人是你家的,你怎么说?” 凌玖川得了这回答,转头对金毅道:“金长老,起来吧,不是金洛洛的错,不管你的事。” 金毅谢了恩,起身立到一旁,低着头,不再出声。 “听说,你这个朋友欠了你的钱。”石慎诺已打听到了魁仙国内最近发生的事,“你很缺钱吗?” 凌玖川不响。 “我看,她可是非常想回去的,你把她强留在这里,不太好吧?”石慎诺看着宫女端下来的一盆血水,“今天还好,只是些皮肉伤,要是哪天不小心落到商墨手里,她怕是会抑郁得自我了断。” “商墨?”凌玖川根本没把这个人放在眼里,“要来抢我的人,他还没这本事。” 石慎诺一手支颐,看了凌玖川一会:“舒葵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知哪来的凡人。”凌玖川想也不想地答道。 “哦?”石慎诺根本不信。 “你觉得呢?”凌玖川反问。 石慎诺笑笑,知道现场人多,凌玖川就是想说,也不会在这里告诉她:“好吧,我还是那句话,哪天,你愿意放这个凡人朋友回去了,可以来找我。” 凌玖川略一点头,眼角的余光扫到几个医官下楼来了,便迎上去询问舒葵的伤情。 领头的医官一鞠躬:“玖川陛下,两位姑娘的伤口都处理好了,没有大碍。” “好了,都走吧。”石慎诺看没什么事了,开始招呼大家回宫,同时问凌玖川:“你来不来?” 凌玖川其实是想去看看舒葵的,但一想到手头还有没完成的工作,只好吩咐玉筱留下,自己跟着众人走了。 金毅则告了假,来到金洛洛的房间。 “大伯。”金洛洛靠在床头,脸白得像纸。 金毅关好门,施了个屏障以隔音,又在房间里四处走走,确定没人在偷听之后,脸上霎时满是怒容:“你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十七章 归途 “舒葵说她想回去……”金洛洛的声音只有自己听得见。 “她想回去,你着什么急?”金毅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你是有多大能耐,敢跑到那个林子里去?” 金洛洛咬着下嘴唇,不说话。 “刑天猞猁又是怎么回事?”金毅又问。 “大伯,我不知道,它就这么忽然跑出来了。”金洛洛显得很无辜。 “大白天的,刑天猞猁不睡觉,跑出来散步,还刚好碰到你们?”金毅皱紧了眉头。 “我真的不知道。”金洛洛很是委屈,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 金毅盯着她看了一会,觉得她不像在说谎:“你最好是不知道。” 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刑天猞猁是林子里的一霸,凭你,确实也还叫不动。” 说完,叹口气,转身离开了。 而在另一间房间里,舒葵由于后背受伤比较严重,暂时只能趴在床上。 “幸好没伤到内脏,要不然,后天你就没办法回去了。”玉筱一直在旁边,看到了伤口的情况。 “不回去就不回去吧,反正,我也不想呆在那里。”舒葵完全是心灰意冷了。 “你别难过,通道就在这里,跑不掉的,慎诺陛下也说了,她随时可以送你回去。”玉筱安慰道。 “可是有人就是不肯让我走!”提到凌玖川,舒葵恨得牙痒痒。 “陛下肯定有他的道理,耐心点吧,他终有一天会放你回去的。”玉筱是忠臣。 舒葵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遣了玉筱走,说自己想要休息。 由于在树林里转悠了半天,再加上失血,她也真的是非常累了,狠狠地睡了两天,连吃饭都是在床上。 到了第三天,玉筱大概是七点半左右来敲门的,进来之后,看舒葵已经拾掇整齐,便替她提了旅行包,两人一起来到楼下客厅,正好看到凌玖川推开大门进来。 “你来干嘛?”舒葵见了他,心里还是不舒服。 “来接你,省得你再走错方向。”凌玖川的语气也是不好。 “有玉大人在就够了,怎么敢劳动陛下大驾。”舒葵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凌玖川一皱眉,看了她一会,突地笑起来:“一接到石慎诺的邀请,接下来可能发生什么,不用猜都知道。我想,就算皆往道不能让你学乖,这个树林也能让你吸取点教训,记住,三疆境对你来说,可要比这个树林危险多了。” “金洛洛也是你故意叫来的?”舒葵觉得自己始终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 “那倒不是。”凌玖川实话实说道,“她是第二天主动要求一起来的,大概也是打算来帮你的吧——说起来,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让她这么贸贸然就跟着你进了林子?” “我什么都没有做。”舒葵白了凌玖川一眼,“她心好,肯这么帮我,不像你,为了那么点金子,人性都没了。” “那么点金子?”凌玖川一挑眉,“我粗略估计下来,怎么也要一百多两,按照人类的价值,你给我算算,是多少钱?” 舒葵不响了——她早就算过,少说也要两百多万。 而凌玖川,看她没了声音,多少觉得有些得意,不忘还要补一句:“再说,我不是人,没有人性很正常。” 舒葵知道再说下去,肯定会被气个半死,便懒得搭理,转向玉筱,问金洛洛的情况。 “她恢复得没你好。”玉筱说,“我得去扶她下来。” “去吧。”凌玖川一挥手。 玉筱放下手中的东西,上楼去了。 舒葵不想独自面对凌玖川,转身往门外走去。 凌玖川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回程你跟我一辆车。” “为什么?”舒葵当然不愿意。 “金洛洛行动不便,玉筱多安排了几个人跟着,她们那辆车里,没你坐的地方了。”凌玖川摊摊手,“如果你不愿意和我一辆车,那么和金长老一辆车也是可以的,再不然,只有骑马了。” 想到金毅始终绷着的脸,还有看着自己时不屑的眼神,舒葵退缩了:“算了,我又不会骑马,就坐你的车吧。” 凌玖川早就预料到结果会是这样,已让自己的马车候在外面,出了小楼,便颇为绅士地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舒葵老实不客气地上车坐下,四下里看看。 “怎么样,还满意吗?”凌玖川坐到她对面。 “我以为,国王的座驾应该更豪华的。”在舒葵看来,这辆马车内部和她来时坐的那辆差不多。 “够用就好。”凌玖川倒是实用主义者。 正说着话,马车起步了,也是先慢后快,等出了关卡,就开始狂奔起来。 路上,凌玖川一直没有再说话,始终拿着一叠纸,一张一张地看着。 “这些是什么?”没了金洛洛和她说话,舒葵无聊得很,忍不住探头过去。 “名单。”凌玖川答得简短,视线片刻不离纸张。 “什么名单。”舒葵被勾起了好奇心。 “这次新到魁仙的名单。”凌玖川索性解释清楚,“圣泽国元徽门的人,每十年会去一次人间,把不属于那里的带回来,送到我这里。” “是吃了帝流浆开始修行的吗?”舒葵想到白敬之告诉她的传说。 凌玖川点点头。 “他们在哪?”舒葵很想看看这些“人”长什么样。 “后面。”凌玖川泛泛一指,“元徽门的人会一直护送到魁仙国境,再由我沿途安排他们的去处。” “数量多吗?住得下吗?”舒葵开始担忧起人口问题来。 凌玖川终于抬起了头:“放心,住得下。各族之间时有争斗,往往死伤无数,弱小的被灭族也不奇怪,因此每十年来的这些,正好填补上去。” “没人管吗?”舒葵脑海中出现一片厮杀搏斗的混乱场景。 “管不了,是天敌,况且,弱肉强食,本身就是生存的法则。”凌玖川轻描淡写地说完,又低头去看他的名单了。 舒葵趴在窗口,尝试着朝后面望,但除了一长队的马车,什么都看不到。 凌玖川一直忙着手头的事,一句话都不说,舒葵起先觉得气闷,后来,在马车一颠一颠的节奏中,不知不觉的,竟睡着了,还做起梦来。 梦里,她再次来到那个种满植物的大院子,还是在那间满是阳光的房间,又见到了那个白衫红裙的女孩。 “你都用了什么药?”她听到自己怒气冲冲的声音。 “独门特制,药方保密。”女孩依然背对着她,低下头笑了笑。 “我给你想要的东西,你开药方保人性命,我们不是这样约定的吗?”舒葵质问道。 “是啊。”女孩不紧不慢地说,“那人死了吗?” 舒葵闻言一愣:“可是……可是他瘫了。” “那人毒瘴入脑,要不是你用五色灵芝硬是拖住他这口气,前几日就该死了。”女孩又开始舂药了,“我早就说过,生死有命,这就是他的命。” “用药前,你该提醒我。”舒葵仍是不甘。 女孩扔了手中石臼,听起来很是不悦:“你不屑与我这用毒之人为伍,我提醒你之后,你会以为我是故意为之,进而要求我改进药方,但是,我没办法改进,这人就是没救了,你一个仙人都无能为力,我连术士都算不上,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就是医神下凡,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这番话让舒葵一时无言以对。 “对了,如果我没记错,青昙快开花了,帮我带一朵来,算我欠你一条人命——当然,两朵更好,我欠你两条人命。”女孩难得地主动提出要求。 “先是丹鲑胆,又是青昙,你到底想干什么?”舒葵总觉得女孩最近隐瞒着什么事。 “炼仙丹啊。”女孩却答得理所当然,“我再长生,总有老的那一天,不像你,跳出轮回,逍遥自在。” 舒葵还要说什么,却被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陛下,总护法到了。” 紧接着,就是悉悉索索的衣衫摩擦声,和打开车门的声音。 舒葵一下睁开眼,才意识自己又回到现实之中。 此刻,马车停下了,凌玖川已经站在外面。 “多谢,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他朝面前站着的男人一点头。 男人略微躬身,说句“请走好”后,拔出腰间宝剑,往空中一抛,随即纵身一跃,稳稳地站到剑上,悠悠地向远处飞去。 “哇,御剑飞行,神仙……”舒葵看傻了眼。 凌玖川则一言不发地将手里的名单递给金赫威,而后,回到车里,车队再次出发。 “元徽门的人是不是都这么厉害?”舒葵的好奇心再次被勾起。 “你觉得他很厉害?”凌玖川反问。 “当然厉害。”舒葵一点头,“他会飞。” “魁仙国里会飞的多了。”凌玖川丝毫不以为意。 “可他是人,人本来是不会飞的。”舒葵不服气,“好吧,那你说,他到底算不算厉害?” “现在元徽门里的人,都是临危受命,根本没经过什么历练,别说总护法,就是掌门,和上一代比起来,也是差远了。”凌玖川说着,看向窗外,似乎无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十八章 玉筱 回到魁仙国后,凌玖川照样是个日理万机的国王,时不时会来视察下工作,让白敬之紧张一番;金洛洛的伤也不日痊愈,依然经常来找舒葵聊天;舒葵则和之前一样,又回到了万籍楼,继续在书海中查找线索,以期能发现自行回到人间的方法。 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将近一个月,一天快到下班时间,凌玖川又来了,说赛人间的李老板见发出的邀请函迟迟不见回应,便亲自跑来,说什么也要让舒葵再去一次,并且,这次他请客。 不用花钱,又可以吃好吃的,舒葵当然乐意,当即就跟着来到了赛人间。 刚到包厢门口,就有一个男人笑嘻嘻地迎上来:“国王陛下,这才几天不见,您是越来越帅了。” 凌玖川不理会他,转头对舒葵道:“这是赛人间的老板——李桓,说是个散仙,其实就是个财迷、二道贩子,不仅卖贵得离谱的人类菜,还经常去人间拿那里的东西过来卖,比如你们喜欢的化妆品、衣服、包、鞋之类。” 舒葵点头说声“你好”,见面前的人长相和身材都是普通,只一对眼睛清澈明亮,炯炯有神。 “你好。”李桓嘿嘿一笑,“想必姑娘就是郭远生一直挂在嘴边的舒葵吧?果然长相清丽,气质娴雅。” 此话一出,舒葵心中关于仙人的美好形象霎时被完全颠覆,同时,更是被这奉承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好也陪着笑笑。 “请进,请慢用。”李桓让到一边,指向已摆好餐具毛巾的两个座位。 凌玖川带着舒葵坐下,和上次一样,仅仅喝点茶水,并不吃东西,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舒葵一个人在那大快朵颐。 “怎么样,味道还好吧?”李桓也不动箸。 “嗯,好吃。”舒葵嘴里满是食物,说出话来含糊不清。 “等到秋末冬初,我再给你弄几只大闸蟹过来。”李桓一手托腮,看了凌玖川一眼。 “你要是带大闸蟹来,饭钱她自己出。”凌玖川不紧不慢地说。 舒葵一听就急了:“算了,算了,李老板,谢谢你的好意,我吃不起,第一次来,那顿饭的钱都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还清呢。” “哦,那次是你自己付?”李桓一挑眉,“那就打个折吧,反正都是些家常菜。” “好啊,太谢谢了。”舒葵直点头。 凌玖川则是一脸不以为意:“你说说,打了折以后是多少钱?” 李桓想了想:“本来,食材都是郭远生自己的,他要怎么算,要不要算,我不管,但做那顿饭用的是工作时间和我的厨房、薪火,所以,意思意思收一百五十两黄金,然后,打个九八折,一百四十七两。” “九八折……”舒葵有点哭笑不得。 凌玖川在一边要笑不笑的,抿口茶,一言不发。 舒葵心里默默地算开了帐——按月薪一两黄金,她要一百四十七个月才能还清欠款,也就是说,要在万籍楼打工整整十二年零三个月,期间还不能有任何开销。 “这里真的有人能吃得起吗?”她嘟囔着,越想,越觉得前途一片黯淡。 “你吃的是郭远生亲自烧的菜,要是换了别的厨师,价格就便宜很多了。”李桓解释道。 舒葵不言语,想到妹妹失踪,自己又莫名其妙地到了一个没有正常人的地方,不仅被蒙着欠下巨额债务,而且已经两次差点丢了性命,心里不禁又气又难过,看看也没什么可供发泄的,唯有化悲愤为食量,重又埋头苦吃起来。 凌玖川和李桓也都不再出声,一时间,包厢里非常安静。 这期间,李桓一直盯着舒葵在看,过了一会,突地起了个话头:“舒葵,你要不要跟着我修仙?” 舒葵“啊”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 “跟着我修仙。”李桓重复道。 “我可以吗?”舒葵问着他,却偷偷地看看凌玖川。 凌玖川没什么反应。 “可以。”李桓说,“你不如拜我为师,我教你修仙的法门。” “我可以?”舒葵还是不敢相信。 “可以。”李桓强调,“到时候,你就能自由来往于各界了。” “嗯,起码几百年后。”凌玖川补充道,“另外,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不知李老板打算怎么收学费?” 李桓见被识破真实意图,索性大大方方地说:“要修仙的,学费肯定要收,不过也要视收入而定,不会太过分的。” 舒葵心道原来如此,苦笑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老板想必已桃李满天下了吧?”凌玖川揶揄道。 “陛下此言差矣。”李桓大摇其头,“我虽然爱财,但可不会随随便便收徒弟,要不是看她有仙根,我提都不会提。” 说着,再转向舒葵:“怎么样?考虑考虑吧。” “不用考虑,她学不起。”舒葵还没开口,凌玖川就替她答了。 舒葵也在旁边点点头,表示是事实。 “好吧,那只能算了。”李桓不无遗憾地耸耸肩。 接下来,凌玖川和李桓又沉默下来,舒葵也没了初到时的兴致,很快就吃饱,和凌玖川一起回去了。 这晚颇为平静,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舒葵去食堂吃了早饭,散着步来到万籍楼。 白敬之先到一步,刚刚把门打开,见了她,笑吟吟地打声招呼,转身进了杂物间。 “要去擦钟吗?”舒葵随口问道。 白敬之“嗯”一声,拿了水桶和抹布:“今天没什么事,你去。” 舒葵应了,来到楼上,继续看昨天没看完的那本书。 也不知过了多久,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慢悠悠的,来到她身边。 她一抬头,看到玉筱正微微俯身,也来看她手里的书。 “你怎么来了?”舒葵印象中,玉筱一直比较忙,很难得会像现在这样,悠闲地跑到万籍楼来,“找白敬之吗?” “他好像睡着了。”玉筱略带无奈地朝楼梯下指了指。 舒葵相当意外,忙放了书跑下楼,果然看到白敬之趴在自己桌上,呼吸均匀,一动不动,确实是睡着了。 “怎么会……”她也一样无奈,同时还有点想不通,伸手就要去推。 “随他去吧。”玉筱阻止了她,“要不要跟我出去逛逛?” “去逛逛?”舒葵一愣,“是凌玖川叫你带我出去的?要买什么吗?” 玉筱点点头:“买几件衣服。” “用谁的钱?”这是舒葵第一时间想到的问题。 “用陛下的。”玉筱答道。 舒葵不信:“为什么要给我买衣服?” “不知道。”玉筱一侧身,让出通路,“陛下现在在房间里,你要去问问吗?” “不要。”舒葵立刻拒绝,“问不出什么好事来的,我们走吧。” 说着,大跨步地走出了万籍楼。 一路上,玉筱速度很快,几乎不怎么理睬路过朝她打招呼的人,舒葵也没在意,只管跟在后面,没多久,王宫围墙的大门已然在望。 这时,两人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舒葵刚要回过去看,不想却被玉筱一把抓住了手腕。 “怎么了?”舒葵有些慌,本能地想要挣脱,但玉筱的力气出奇的大,死死扣着她的脉门。 “放开我,怎么回事?”渐渐的,舒葵感到整条手臂,连带小半边身体都麻木了。 “放开她!”忽然,玉筱的声音居然从不远处传来。 舒葵一转头,还真就看到那里也站着一个玉筱。 她心里顿时觉得不妙,拼命挣扎起来。 而身边的玉筱根本无视她的所有动作,只看着围拢来的卫兵,笑嘻嘻地说:“玉家小妹妹,你觉得他们能困住我吗?” “你是什么人?竟敢变成我的样子。”玉筱问着话,手迅速往腰间一探,一甩,锁灵绦疾飞而出,直袭对手脖颈。 假玉筱仍带着笑意,抬手挡在面前,任锁灵绦蛇一般缠上自己的小臂。 玉筱见状,以为自己已经得手,便立刻默念咒语,想命锁灵绦继续进攻,缠住对手的身体,可是,平时收放自如的锁灵绦这会却纹丝不动。 “小妹妹,你的腰带绣工不错,是要送给我吗?”假玉筱慢慢地,一圈一圈地将锁灵绦从手臂上绕下来,捏在手里。 她的这一举动轻松随意,但玉筱看在眼里,心中大为震惊。 锁灵绦并非普通腰带,而是以雾蓝蛛的丝织成,和鲛绡一样入水不湿,不过更轻薄柔韧些,上面绣有锁灵伏身咒,修炼到现在,非但能制住生魂死灵,还可以对付人类和三疆境的所有生物,就算是修为颇高的,被缠上了也不能立时三刻脱身,如今这人竟一点不当回事,真不知道道行究竟有多深。 一念至此,玉筱不敢怠慢,忙以另一只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假玉筱松开锁灵绦,看向脚下——那里的地面已变成一小片流沙。 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静静地待流沙没过脚踝,才抬头道:“小妹妹,别说你这中级流沙术,就是玉博天的火麒麟,也照样奈何不得我。” 说着话,她抬起脚,仅仅一步就跨出了流沙,也让地面恢复了正常。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十九章 得而复失 玉筱只想拖住对方,也知道自己的流沙术不会造成太大伤害,可没想到会这么没用,情急之下,唯有先收了锁灵绦,随后,略想一想,咬咬牙,手印一变,念动了咒语。 随着咒语一声高过一声,不知从哪飞来几块大大小小的石头,拼凑到一起,变成一个两米多高的石人,活动两下手脚,朝着假玉筱狠狠就是一下。 假玉筱一手拉着舒葵,一手抬起抵挡,顿时被压得矮了一截。 玉筱见攻击有效,赶紧催着石人再次进攻,可石人体型硕大,动作不免有些缓慢。 假玉筱趁着这一两秒的空当,不躲不闪的,竟将舒葵扯到了面前。 舒葵猛然间见到一个巨大的拳头疾速往自己头顶落下,不禁吓得缩起脖子闭上眼。 玉筱也是大惊,忙不迭叫停,但石人似乎不怎么听指挥,并没有停下动作,只是方向略变,拳头贴着舒葵的脸皮擦过,蹭出一条长长的血痕,“轰”地在地上打出个七八寸深的凹坑。 “小妹妹,要用石战傀儡,你道行还浅了点。”假玉筱转头看了看凹坑,啧啧有声地摇摇头,“再这样下去,怕是不但救不了她,反而会害死她。” 玉筱很清楚凭自己现在的实力,确实还不能完全控制好石人,可是,舒葵被对方捏在手里,哪怕是战死,她都必须尽全力一搏,否则,不用凌玖川怪罪,她也会自尽以谢这保护不力的罪过。 想着,她又换一个手印,再次念动咒语,石人的拳头上慢慢凝结起一个棕色的光球。 “你是不想活了吗?”假玉筱皱起眉头。 玉筱不说话,待光球涨到人头大小后,石人一声嘶吼,拳头蓦地碎成无数小石块,被光球裹着,箭一般直冲向假玉筱的面门。 假玉筱对这光球还是有些忌惮,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忽然带着舒葵飞也似地快速退后,一闪,躲到了一棵树后。 光球撞到树干上,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只留下那些小石块,穿过树干,落到地上。 树摇晃两下,轰然倒塌。 就在这瞬间,有黑影一闪而过,围在旁边的卫兵一下炸开了锅,纷纷往围墙的方向追去。 而此刻的玉筱,只觉得身体里像被掏空了似的,眼前一片模糊,依稀看到假玉筱扛着舒葵,从围墙上一跃而出。 同时,王宫里警铃大作。 有卫兵从远处跑来,还没到近前就扯开嗓子叫起来:“玉大人,有人闯入陛下的房间。” 玉筱的身体晃了晃,胸口仿佛被重重地击了一拳,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卫兵赶紧扶住她,又扯着嗓子大叫请医官。 “先等等。”玉筱知道凌玖川出去了,“丢了什么?” “还没来得及细查。”卫兵据实相告。 “我去看看。”玉筱推开卫兵,勉力支撑着身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凌玖川的房间。 门没有关,视力所及的范围内,基本上没什么翻动过的痕迹,只是窗户大开着,微风吹着窗帘轻轻飘动,一切都显得异常平静。 玉筱让卫兵守在外面,锁好门,到吧台后的酒柜前,将一瓶酒顺时针一转,酒柜一顿,退到墙里,往旁边滑开,现出个大约十平方米的房间,里面没什么东西,仅在一侧的墙上,钉着两排挂钩。 这里是收藏镇国灵兵的密室,上下八个墙角都有符咒,以此组成一个封印,历来只有国王才能进入,知道密室所在和开启方法的,也只有国王和王宫总管两人。 那天,凌玖川一拿到惘寂枪,立时就放到这里,可如今,封印被破坏,惘寂枪也不知所踪。 看着空无一物的密室,玉筱觉得天都要塌了。 她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关好密室,找张纸,写了飞鹤笺放了,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瘫倒在客厅的双人沙发上。 凌玖川是在两分钟以后收到的飞鹤笺,看了也是心里一沉,快马加鞭地赶回昊苍宫,一进房间门就看到昏迷不醒的玉筱,忙边做简单的检查,边吩咐去叫医官。 幸好,玉筱的情况并不十分严重,只是因为勉强使用高阶法术,法力消耗过头,又受了强烈的刺激,一时急火攻心,这才一口气没喘过来而失去意识,休息几天就会完全恢复。 凌玖川略松口气,叫人把玉筱抬回宿舍,直守到日头偏西,才见她睁开眼睛。 玉筱看到凌玖川,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咬着下嘴唇,脸色苍白得可怕。 “这事不怪你。”凌玖川开口道,“能破坏密室封印的人,不是仙就是魔,你对付不了。” 玉筱还是咬着嘴唇,已然咬出血来,沉默良久,才轻声说:“那人应该认识我爷爷,说火麒麟都奈何不得他。” 凌玖川闻言也沉默下来——玉筱的爷爷就是假玉筱口中的玉博天,是一族中能力最强的术士,一身高级控火术出神入化,离入魔仅一步之遥,只可惜,在近千年前的那场风波中,为了掩护凌禹昆和祈天剑而与连烛和夏至交手,最终战败牺牲。 “要说仙魔,也就那么几个人,我实在看不出她到底是哪个。”玉筱继续说道。 “你是不是用了石战傀儡和落星术?”凌玖川已从卫兵口中知道了整件事的经过。 “舒葵在她手里,我没有别的办法。”玉筱的声音更低了。 凌玖川不言语,想如果是自己遇到这样的情况,肯定同样会勉强使用最厉害的招数,哪怕最终的结果是身受重伤甚至死亡,也好过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不做。 “陛下,我不明白,既然已经得了惘寂枪,她为什么还要带走舒葵?”这是玉筱最想不通的地方。 凌玖川看看她,说:“可能是想以此要挟。” 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接着道:“那些人的底细,你查到什么了吗?” 玉筱摇摇头,满脸歉意。 凌玖川则已料到会是这样,安慰道:“不要紧,连留金寨的人,查到现在,也只是给了我一点模糊的线索,你什么都查不到,并不奇怪。” 原来,早在一年多前,有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来到王宫门前,说是要和凌玖川做一笔生意。 凌玖川见了他,单独谈了不过几分钟,就让卫兵拖了那男孩下去,打了顿板子,逐出王宫,永世不得再来。 在旁人看来,这不过是又一个想来骗钱的小痞子,其实,只有凌玖川知道,他的确是带来了一个无法估价的情报。 男孩叫陶胤轩,悠岚国人,住在悠岚国和魁仙国交界的地方,很穷,房子只有三面墙,连家徒四壁都说不上。 某天深夜,他睡着睡着滚到了床下,正想起来的时候,有两个人边说着话边走了进来。 “你觉得那大人真能当上国王?”一个人像在说个笑话。 另一个人则认真很多,赶紧“嘘”的一声。 先前那人却毫不在意,忍不住笑起来:“放心,你看看这地方,狗都不愿意来,不会有人的。我就是觉得吧,要是他真能当上魁仙国王,那我们不也就是大功臣了吗,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住王宫大院,再也不用去留金寨,被那虫子吆五喝六的了,哈哈……” 正说得起劲的时候,屋里忽然又多出几个人,只听一人喝了句“你们想干什么”,随后便是打斗的声音。 陶胤轩趁着乱,搬开几块松动的砖头,从墙角溜了出去,直到第二天傍晚才敢回家。 而家门口横七竖八躺着的**个死人让他冒出一身的冷汗,直觉得自己的小命也将不保。 正焦急时,他脑中灵光一闪——最先进来的那两人不是提到魁仙国王了吗?那就去找魁仙国王好了,告诉他自己听到了什么,说不定还能领到不少奖赏。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千辛万苦来到昊苍宫,见到魁仙国王,国王非但不信,还打了他一顿,幸亏运气好,刚从王宫出来就遇到个善良的姐姐,这才不至于露宿街头。 再说凌玖川,看陶胤轩言之凿凿,思路清晰,并不像说谎,心里已有了盘算,表面上是勃然大怒,背地里却吩咐玉筱,派人将这男孩妥善安置,以便保护和日后再去了解详情。然后,自己隐了身份,去留金寨打听被杀的那两人和他们口中的“虫子”。 蹊跷的是,无论凌玖川出多少钱,得到的回答都是,这两人已经因为品行不端而被逐出寨门,至于“虫子”,更因为是个太过大路的外号而根本无从查起。 时至今日,陶胤轩仍然住在离王宫不远的一处民宅里,过着衣食无忧但不怎么自由的日子,已无数次说过那天夜里的事,和那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凌玖川也不仅委托了留金寨,还和玉筱一起,明里暗里地查,但是,都没什么结果。 现在,舒葵被掳,灵兵被夺,他不禁担心,在“虫子”背后的人,应该有着更大的野心和更强的实力。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二十章 别业 “陛下,怎么办?”玉筱难得地没了主意。 “我感觉到舒葵身上的家徽,已经派人去找了。”之前,凌玖川也并不只是干等着。 玉筱听了,没再说话,默默地祈祷,希望能有好消息。 过了一会,卫兵果然来报,却说是并没有找到舒葵。 凌玖川也不意外,微微一点头,又说了个地方,遣走了来人,皱着眉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起步来。 玉筱又难过又自责,自告奋勇要带人再去寻找。 “你休息。”凌玖川根本不让她下床,“王宫里有很多事等着你,找人,是金赫威的事。” “可是……”玉筱不肯。 “没有可是。”凌玖川的话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尽快好起来,去做你分内的事,我不想看到王宫内外一片混乱。” 玉筱只得说声“是”,再不提要去找人。 而当凌玖川派出的人将整个魁仙国翻得鸡飞狗跳的时候,舒葵正被扛着,在半空中腾云驾雾。 假玉筱现了真身,居然是个魁梧的男人。 “不好意思了。”他说,“我怕你乱动,会摔下去变成肉饼,所以才封了你的行动。” “我宁可摔下去变成肉饼。”舒葵很想挣扎,无奈脖子以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只得张口大叫救命。 “省点力气吧。”男人又说,“你觉得在这里,谁能听到?等嗓子叫哑了,到有人能听到的地方,想叫都叫不出了。” 舒葵闭了嘴,在心里很不情愿地承认,这话其实没错。 “你看,这样安安静静的,多好。”男人慢慢降下云端。 舒葵发现他们身处的地方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一棵棵大树参天,足有两人多粗。 “你是要吃了我吗?”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她开始害怕起来。 “不吃。”男人将她从肩头放下,让她靠坐在一棵大树底下。 “那你想怎么样?”舒葵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没什么,就想请你来我的别业做客。”男人笑笑,脸上露出两个深而匀称的酒窝。 “我不想去。”舒葵无力地拒绝道。 “来吧,都为你准备好了。”男人像是一个诚挚的主人,“你等一会,我去把门打开。” 说完,便在两棵大树间的空地上站定,双手张开,朝上划个半圆:“芝麻开门。” 随着开玩笑般的这么一句,半空中慢慢浮现出两扇黝黑的大铁门来,通体镂着花,竟是西洋风格。 男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过来打横抱起舒葵,朝缓缓打开的铁门里走了进去。 舒葵转头四顾,见宽阔平坦的主道边,是修建整齐的草坪,有些鹅卵石路在草坪里若隐若现,通往欧式凉亭、池塘或游泳池。 男人三步并作两步地,很快来到了一幢希腊风格的二层小楼前。 “就我们两个,没别人了?”舒葵觉得这里静得可怕。 “要用到的时候,会来人的。”男人在舒葵的膝盖窝和肩膀上轻轻捏了两下。 舒葵顿时觉得力气又回来了,手脚也能动了,便立刻挣扎着跳下来,转身就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男人不出声,也不阻止,只看着她渐渐远去。 路只有一条,非常好走,舒葵很快就来到那两扇大铁门前,尝试着推一下,感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而且,还没有锁。 她欣喜之余,急忙将门猛地一推,迫不及待地跨了出去。 和想象中不一样,外面并不是茂密的森林,而是浓得伸手不见五指的雾,她略一迟疑,迈开步子前进,走了一段路,面前竟然又出现了这两扇镂花大铁门。 舒葵愣了愣,回头看看——身后是一条笔直的水泥路,两边是草坪,并没有什么异常。 她不信邪,再次推开铁门,一头扎进浓雾里。 当然的,结果和上次一样,不到一分钟之后,她又回到了铁门的里面。 “你再走多少次都是这样的。”男人慢悠悠地过来了。 “放我出去,我要回家。”舒葵朝着他怒目而视。 “玩个十天半个月的再走吧。”男人打开铁门,也进了浓雾之中,“我有点事,不陪你了。在这里,吃穿都不用担心,整幢房子和院子都是你的,好好享受吧。” 舒葵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心里又气又急,来来回回地又走了好几次,渐渐明白从大门是肯定出不去了,便踏上草坪,想从庭院围栏上寻找突破口。 这里的栅栏也是黑色铁制的,镂着精致的花纹,间距很小。 舒葵将手掌竖起伸出去,左右摇晃着试探,发现栅栏很牢,外面也都是浓雾,空荡荡的。 突然,有什么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指尖。 她吓一跳,本能地缩回手,觉得那是个冰冷坚硬的东西,不像树。 “有人吗?外面有人吗?”她尝试着叫了两声。 四周非常安静,不说人,就是鸟都没有一只。 舒葵犹豫一下,壮起胆子,又将手掌伸了出去。 这次,她的手马上就被牢牢抓住,而对方的掌心砂纸般粗糙,又长又尖利的指甲犹如捕兽夹的锯齿——这分明是鬼门关前,沉亡森林中那些孤魂野鬼的手。 舒葵大惊失色,大踏步往后退,用尽全力想要挣脱。 鬼手的主人显然已经等不及了,猛地扑到栅栏上。 一个只有眼白,眼角龟裂的眼睛,骇得舒葵忍不住尖叫起来。 那鬼怪的日子也不好过,才碰到栅栏,就像触到了电网似的,噼里啪啦一阵响,紧随其后便是凄厉、悠长的惨叫。 舒葵从栅栏的缝隙里,看着它放开自己的手,悻悻然退回到浓雾里,心砰砰乱跳,久久不能平静。 “姑娘,吃饭了。”有个声音蓦地在身后响起,让尚深陷在恐惧中的她又是一声尖叫。 “别怕,它们进不来。”说话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穿一身合体的黑西装,系着窄领带。 舒葵看着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请吧,午饭好了。”男人上前,在栅栏上摸了摸,沾了一手的黑灰。 “你是谁?是人是鬼?”舒葵开始怀疑一切。 “我叫黄啸,是这里的管家。”男人拿出手帕擦着手,“请跟我来,其他人在餐厅里等着。” “其他人?还有谁?”舒葵问道。 “佣人们。”黄啸收好手帕,转过身,在右前方带路,自此不再说话。 两人来到别墅,一进大门是客厅,只有沙发、茶几,和占了整整一面墙的巨大书架。 “这边请。”黄啸带着舒葵左转。 那里是个开放式的餐厅,围着长餐桌能坐下八个人,靠墙那一排座位后,站着两男两女四个人。 “大厨,乔叔。”黄啸开始挨个介绍,“园丁小孙,清洁工刘姨,还有你的女佣小林。” 舒葵朝他们点头打招呼,见其余几人的样貌都很普通,只有小孙,肤色苍白,五官精致,一米八几的身高,身材结实匀称,满头浅蓝的短发,分外惹眼。 “你的吃、穿、用全由小林负责。这里没有禁地,哪里都可以去。请吧,我们先下去了。”话才说完,黄啸和其他人都无声无息地没了踪影。 舒葵又被吓到,四顾间见整幢房子空空荡荡的,不由地暗自认定,这些人果然都是鬼。 桌上摆着的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舒葵却没什么胃口,草草吃过后,在房子里上上下下地转了一圈,发现这里到处都摆满了书,从古到今,各种语言,各个学科,几乎无所不有。 反正暂时也出不去,她索性静下心,看起书来。 不知不觉的,天色渐暗,小林再次出现,说晚饭准备就绪。 舒葵也不客气,一言不发地吃完,回到客厅,看着窗外,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正在出神时,她忽然听到餐厅里有响动,忙过去一看,原来是刘姨在收拾餐具。 “姑娘,大热天的,让老乔熬点绿豆汤喝吧。”刘姨看到她,和善地说道。 舒葵应过,朝刘姨看一会,叫了她一声。 刘姨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一脸询问。 “明天不知会不会下雨。”舒葵随便起了个话头——自从进了树林,她就再没见过阳光,尽管这里上方是一片开阔的天空,但始终黑沉沉的,像是压着厚厚的乌云。 “不会。”刘姨笑起来,又开始擦桌子。 “可我看天很不好。”舒葵不知她为什么这么肯定。 “自打我来,一直是阴天,不会下雨,也不会出太阳。”刘姨说。 “你来了多久了?”舒葵觉得,这次大概可以问出点什么。 刘姨掰着指头算着:“说起来,到底多久,还真有点记不清了,反正是好久了。” “哇,都记不清啦,那你一定对这里很熟悉,有空带我去逛逛好不好?”舒葵做出一副既崇拜又感兴趣的样子。 “那是对,要说熟悉,谁都不如我。”刘姨颇有些得意,“你想,老乔一直呆在厨房,小孙也就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小林和小黄都是光喜欢窝在房间里的,只有我,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不都得靠我打扫吗?”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采莲蓬 “是啊是啊。”舒葵连忙附和,“老在屋里多没意思,院子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好玩的?”刘姨略加思索,“那池子不小,中间种着荷花,莲蓬大概快熟了,你要是想采,可以问小孙要船。不然,去游泳也不错,不会就让小孙教你,他游得可好。” 舒葵“哦”一声,又装出八卦的样子:“这么大的院子,又是草坪,又是池塘,又是游泳池的,造起来,肯定得花不少钱。” “嗯,可不是。”刘姨也有同感。 “这里的主人很有钱吧?是做什么买卖的呀?还是当官的?”舒葵终于问到了重点。 “哟,那倒是不知道。”刘姨被难住了,“光知道是个男的,不经常来,这么久了,我见他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这样啊……”这回答让舒葵不免有些失望,“那黄啸知道吗?” “小黄?”刘姨挥挥手里的抹布,“他就是个没嘴的葫芦,除了指使我们干活,其他什么都不会多说的。” “乔叔呢?”舒葵还不死心。 “他?更别提了。”刘姨大摇其头,想必是吃过苦头的,“脾气太臭,为了饺子是煮好吃还是煎好吃都能跟人吵到差点动手,我都不乐意搭理他。” 舒葵苦笑一笑,知道是不会问出什么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姑娘,我得去洗碗了,你要是想找人聊天,随时叫我。”刘姨收起盘子,转身走了两步,不见了。 舒葵叹口气,想想也没别的事可做,便走上二楼,随便挑了间房间,洗了澡,看会书就睡了。 再睁眼时,天光大亮,她花了一两分钟,才完整地忆起昨天发生的所有事。 不知道凌玖川那里怎么样了,不知道这男人到底要干什么。她想着,边洗漱、换衣服,边想今天一定要把整个院子都走一遍,最好再找谁打探一下。 正盘算着,小林来敲门了。 舒葵跟着到了餐厅,看到乔叔正往桌子上放一盆锅贴,便急忙拿一个来吃,并夸张地赞美起来。 可乔叔不像郭远生,似乎不吃这一套,听了溢美之词也只是勉强扯扯嘴角,一言不发地消失了。 舒葵讨了个没趣,心里很不高兴,吃完早饭就到院子里溜达去了。 她先是沿着铁栅栏走一圈,没发现什么破绽,想想有些不甘心,就准备再走一圈。 这时,面前不远的一片矮灌木里,忽然有个人影闪了一下。 “谁?”经历过昨天的种种,她已是草木皆兵。 那人没反应,只伏在草丛里缓慢地移动着。 舒葵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探头,最先入眼的,是一片浅蓝。 “你干什么?”那人听到动静,一抬头,倒是先吓了一跳。 舒葵松口气——他是园丁小孙。 “怎么了?什么事?”小孙手拿一撮杂草站起来。 “呃……我想划船。”舒葵急中生智道。 “你想什么?”小孙一皱眉。 “划船。”舒葵说,“刘姨告诉我,可以问你要船。” 小孙“啧”一声,显得很不耐烦:“你就不能找点其他事情做?” “要不,你教我游泳?”舒葵提了个建议。 小孙一愣,随即长出一口气,把杂草往地上一扔:“走吧,去拿船。” 这么一来,其实根本不想划船的舒葵倒有些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又怎么了?”小孙往前走两步,感觉到舒葵没动,便转过来,依然是一脸不耐烦,“我手头事情不少,你最好别耍我,要划就赶紧。” 舒葵看他面色不善,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跟到他身后。 两人来到池塘边,小孙打开仓库,拖了条小木船出来,又翻出两柄桨,往船舱里一丢,说句“去划吧”,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舒葵叫住他,“荷花在哪?我想去采莲蓬。” “采莲蓬?”小孙随便一指,“往里划就是了。” “池塘大不大?我要是迷路了怎么办?怎么通知你?”舒葵当然不会放他走。 而小孙,听了这几个问题,起初没有做声,略加思索,唇边泛起一丝笑意:“我带你去吧。” “好啊好啊,那可太谢谢了。”舒葵等的就是这句话。 小孙不响,把木船推进水里系好,自己先上去,又拉了舒葵上船之后,松开缆绳,一下一下地朝池塘中央划去。 水面上飘着淡淡的雾气,水很清,能看到底下海藻般的水草,间或有几条小鱼游来,尾巴一甩,荡出一圈圈涟漪。 “这池塘有多大?”舒葵极目远眺,却因为雾气的干扰,并没有看到边界。 “很大。”小孙似乎不想多说话。 “水从哪里来?不会干枯吗?”舒葵忽然想起,刘姨说过,这里没下过雨。 “不会干。”小孙又是一指,“水是从外面的河里引进来的。” 舒葵心里一动,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荷花在哪?”她不动声色地问道。 小孙左右看看:“还要划一会才能到。对了,你要不要听我唱歌?” “你要唱歌给我听?”舒葵很是意外。 小孙点点头:“听不听?” “好啊。”舒葵一口答应。 小孙看看她,开口唱起歌来。 舒葵没想到,他的歌声会如此清越,像一阵微风,在水面上越飘越远。不过,歌词是完全听不懂的,只觉得旋律悠扬,意境飘渺。 整首歌持续了好几分钟,到最后,小孙声音渐低,直至再也听不见。 舒葵忍不住鼓起掌来。 小孙略点头,权当谢幕,手下始终不停,已然来到池塘深处。 这里的雾气更浓,一簇簇圆叶在烟雾缭绕中忽隐忽现。 “这是什么?”舒葵伸手想摘片青白色的叶子,可拉扯了一下,发现叶茎硬如磐石。 “荷叶。”小孙抬了抬下巴,“你不是要采莲蓬吗?前面就有。” 舒葵转头,往小船前进的方向望去,却被雾气挡住视线,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到一点轮廓。 小孙一边用桨拨开叶子,一边不疾不徐地划着:“带刀了吗?” “要刀干嘛?”舒葵不解。 “紫琉荷的茎很硬很韧,徒手采不动。”小孙停下船,用桨朝身边一指,“这里有一个。” 舒葵伸头过去,果然看到荷叶边一个小小的莲蓬,淡紫色,如水晶般透明,能看到里面一粒粒的莲子,甚至,莲心都隐约可见。 “这叫紫琉荷?”舒葵觉得这个名字很是文雅,也名副其实。 小孙点点头,自后腰拔出一柄短小的匕首:“拿去,采吧。” 舒葵道了声谢,接过,调整下姿势,俯下身去一割,只觉得刀刃打滑,另一只手上随即一阵疼痛。 “我说过,花茎很硬很韧。”小孙伸出手来。 舒葵以为他要帮忙,便将匕首递回过去。 “让我看看伤口。”小孙却是不接。 舒葵一愣,有些犹豫:“没关系的,就是划开点皮而已。” “让我看看。”小孙坚持道,“如果伤得重,莲心可以稍微止血。” 舒葵其实还是挺疼的,听到这么说,也就不再拒绝。 小孙捏着她的手,轻轻抹去伤口上的血:“没事,不是很深,用不着莲心。” 舒葵只觉得他动作轻柔,掌心湿湿软软的,手指纤长,竟没来由地一阵心跳,脸也开始发起烧来。 小孙松了手,在水里洗去血迹,没再说什么。 舒葵却是不敢抬头,只又俯下身,打算再去跟莲蓬较劲,也想以此缓和略显尴尬的气氛。 而就在她的手抓住莲蓬的一瞬间,水面忽然像开了锅似的,咕噜咕噜地翻个不停。 小孙见这情景,眼疾手快地抓住舒葵的手腕,往后一扯。 与此同时,水中猛地跃出条一米多长的大鱼,一身血红的鳞片,张开的巨口中满是细小尖锐的牙齿,狠狠地咬在船帮上,硬生生把木头咬下一大块来。 舒葵吓傻了,微张着嘴,直到水面再次恢复平静,才勉强回过神:“这……什么东西?” “丹鲑。”小孙居然笑起来,“这种鱼很少见,你运气不错。” “丹鲑?”舒葵觉得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小孙不响,拿回匕首,一把抓了舒葵受伤的手浸到水里,不一会,水面和刚才一样翻腾起来。 这次,大鱼没能再回到水里,而是被小孙用匕首牢牢地钉在了船帮上。 “你是在用我做鱼饵吗?”舒葵反应过来了。 小孙耸耸肩,不置可否:“丹鲑原本是生活在人间的,不过很早就已经被你们赶尽杀绝,只在这里还留着十来条。” “会吃人的吧?我要是被咬了怎么办?”舒葵很不高兴。 “会吃人。”小孙几乎是凑到耳边说的,“放心,有我在,你不会被咬到的。” 舒葵这才意识到,自大鱼第一次跳出水面,自己就被拉着背靠着小孙的胸口,并且始终保持着这种暧昧的怀抱姿势,直到现在,受伤的手还被握着。 “这鱼能吃吗?”发现了这一窘态,她急忙抽身离开,并随口找了个话题。 “能。”小孙也顺势放开手,拔了匕首,将大鱼拖进船舱,“它的胆是一味稀有的药材,据说可以解毒,还可以延长寿命。”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王子不姓孙 听了这话,舒葵心中豁然一亮——难怪觉得丹鲑这名字耳熟,原来,梦中的女孩曾提到过。 “不是有剧毒的吗?”她记得,梦里的自己是这么说的。 小孙看看她,颇有些意外:“是,但只要配伍得当,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药。不过,对药师的要求就高了,不是随便谁都敢用的。” “你知道谁用过吗?”舒葵对女孩的身份很是好奇。 “不清楚。”小孙用衣服下摆擦着匕首,“莲蓬还要吗?” “能要吗?会不会再有什么跳出来?”舒葵很喜欢那晶莹剔透的莲蓬,也很怕再遭惊吓。 小孙笑笑,俯身三下五除二地割下莲蓬,往大鱼旁边一丢:“走,煮鱼头吃。” “拿回去让乔叔煮?”这是舒葵的第一反应。 “不用,我也会。”小孙划起桨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舒葵报上姓名,看看他心情不错,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的头发颜色很特别,是天生的吗?” 小孙还是笑笑,不作答,只说:“葵花,挺好,很阳光的感觉。” “你呢?叫孙什么?”舒葵也就是随口一问。 不想,小孙沉默两秒,说:“我不姓孙。” 舒葵“哦”一声,尴尬地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才好。 “我叫敖令洋。”小孙倒是爽气地告知了真名。 “那我该改口叫你小敖吗?”舒葵是在开玩笑。 “不,我不想让那些人知道我的名字。”小孙在单侧划了几下,让船转了个九十度的弯。 “我们去哪?”舒葵记得来时并没有这么大的转弯。 小孙显然对这里非常熟悉:“前面有个可以野餐的地方。” 这话说完,又往前划一小段,一片陆地渐渐从雾气中显现出来。 这是个非常小的岛屿,大概也就二十平方左右,正中间用树枝支了个架子,挂着口大砂锅,下面是烧尽的炭灰,旁边还整齐地码着一堆柴火。 小孙下水,推着小船搁到岸上,提了鱼,一歪头,示意舒葵跟着来。 舒葵犹犹豫豫地踏上小岛,四下里看看,见周围依然是雾气缭绕,也看不出究竟身在何方。 而那边的小孙已经开始忙活,刮鱼鳞、剖鱼肚,最后清洗干净,割下鱼头,和池塘水一起,放到砂锅里去煮。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发色是不是天生的吗?”做完这些,他席地而坐,朝舒葵招招手,拍拍自己身边,“魁仙国内有个鎏昱海,你知道吗?” “不知道。”舒葵过去坐下。 小孙“嗯”一声:“也难怪,现在,那里应该已经没人住,被荒废了。” “你是从那里来的?”舒葵突地想到,从圣泽国回来的路上,凌玖川曾经说过,魁仙国内,各种族间时有争斗,弱小的被灭族也不奇怪。 小孙点点头:“我的发色是天生的,我是鲛人一族最小的王子。” “鲛人?王子?”舒葵有点反应不过来,“魁仙国王不是都姓凌吗?” 小孙想了想:“按你们人类的话说,鎏昱海相当于魁仙国王分封的诸侯国,当王城被攻击,王室有难,我们必须协同作战,全力保护。” “那你们还是归魁仙国王管。”舒葵大致能理解“诸侯国”的意思。 “对。”小孙盯着火苗,“你在三疆境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很少听到有人提起我们了?” “我没怎么听说过。”舒葵据实以告。 闻言,小孙脸上露出凄凉的笑容:“是啊,全族上下只剩我一个,我们已经被完全忘记了。” “怎么回事?”舒葵没想到他是个遗孤,心中不免起了恻隐之情。 “连烛和夏至的事,你应该知道的吧?”小孙捡起手边的短木棍丢进火里。 舒葵点头——白敬之说的,她还记忆犹新。 “那时,我爷爷还健在,不过,他已经把王位让给了我的父亲,他们听说禹昆国王有麻烦,第一时间带着兄长和我,还有一支几千人的队伍赶到都城。”小孙忆起了遥远的往事。 “你们不是住在水里的吗?能在陆地上打仗?还有,你的下半身难道不应该是鱼尾巴?”舒葵脑中,尽是童话里美人鱼的形象。 “我在水里的时候,下半身是鱼尾巴,到了陆地上,可以变成人类的样子。我们也能上岸,只是上岸后,战斗力会减弱。”小孙解释过,接着道,“我当时还只有十几岁,比凌玖川小一点,我的任务就是陪着他。那一仗非常惨,我们躲在卫兵后面,眼睁睁地看着人不断倒下,我爷爷和父亲都阵亡了,连玉长老都牺牲了,王宫被打得一塌糊涂,到处是火,到处是血。” 舒葵不做声,完全能想象当时的情景和他们俩的心情。 “最后,是禹昆国王护着我们逃走的。”小孙长长地呼出口气,“再然后,我和凌玖川走散,我就再也没有回过魁仙。” “你是怎么到的这里?”舒葵想,也许这下,终于能找到出去的办法了。 “不知道。”小孙却是摇了摇头,“我被打晕了,醒过来的时候,就躺在这里,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黄啸。” “是他带你来的?”舒葵总觉得这个管家是关键。 小孙还是摇头:“开头我也以为是他,但他明确说,他只是管家,只管分配我的工作,其余的一概不清楚。” “那造这里的,到底是谁?”舒葵也叹口气。 “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那张脸,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小孙咬牙切齿地说着,脸上表情狰狞。 舒葵为他如此深刻的仇恨而感到诧异,一时无语。 小孙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定了定神,起身去查看已经滚开的鱼汤:“他杀了我的兄姐、母亲、族人,就在这里,当着我的面。” “为什么?”舒葵本想开口安慰,可震惊让她只想知道原因。 “为了鲛珠。”小孙盖上锅盖,再回来时,已恢复平静,“他要让我哭。” “为什么?不是所有鲛人的眼泪都能化成珠的吗?”舒葵记得书上是这么写的。 小孙看看她,反问道:“你见过鲛珠吗?” “应该没有吧。”舒葵出去逛街的时候,只看到过小颗形状不规则的淡水珍珠,要不就是仿制珠。 “要是所有鲛人都能泣珠,三疆境的鲛珠早就泛滥了。”小孙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过来看。” 舒葵想也没想就凑了过去,但细看之下,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看什么?” 小孙没响,只眨了两下眼睛。 舒葵立刻惊讶地发现,他眼睛里居然聚起了液体,一秒后便漫出眼眶,在下睫毛上凝结成一颗小小的白色珠子。 小孙伸手取下珠子,托在手心里:“像我这样泪腺特别发达,眼泪能凝结成珠的鲛人,几代才会出一个。” 舒葵拿过珠子,反反复复地端详,觉得和最常见的淡水珍珠非常相似,不过小了许多,表面也不够光滑。 “这种叫泪珠,丢地上都没人要,没有价值的。”小孙看着那颗珠子,“能称得上鲛珠的,是由真正伤心、痛苦时流出的眼泪凝结而成,感情越强烈,珠子越大、越光滑、越值钱。” “那你小时候一哭,肯定遍地鲛珠。”舒葵半开玩笑道。 “我们八岁之前哭出的,都是泪珠。”小孙却不笑,咬着牙道,“我没哭,一直没哭,没流过一滴眼泪,我不会让他得逞。” 舒葵看着他坚毅而英俊的脸,竟没来由地一阵心动。 小孙则在沉默片刻后,话锋一转:“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怎么说话,他们不知道我的名字,只知道我是幺孙,就叫我鲛人家的小孙子,后来嫌这称呼太长,直接改叫了小孙子,再到后来,干脆就变成小孙了。” 舒葵漫应着,几乎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满耳朵只有自己砰砰的心跳,脸上也**辣的。 小孙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说完这些就又起身,到柴火堆边挑了几根细枝,用池塘水洗了,再放到锅里烫过,准备当成筷子来用。 而舒葵,一直坐在原地没动,像做错了事似的低着头,生怕被发现了自己的窘态。 “好了,来吃吧。”小孙熄灭火堆,招了招手。 “哦。”舒葵拍拍脸,做了个深呼吸,站起来,走了过去。 鱼头是硕大的一个,静静地躺在半锅白色的汤水里,张着嘴,满口尖牙清晰可见。 “真的可以吃?”舒葵还是心有余悸。 小孙不答,率先夹起块鱼肉,吹一吹,放到嘴里。 舒葵见他这样,顾虑消了一大半,但仍是不敢下箸。 “来,尝尝。”小孙索性再夹块鱼肉,直递到舒葵嘴边。 舒葵本能地往后一缩,看看小孙,看看鱼肉,将信将疑:“不会吃死人吧?” “不会。”小孙答得肯定,“想当初,你们的祖先不惜自残,放血做饵,就为了吃这一口鱼肉,你难道不好奇这鱼有多好吃?” 舒葵又犹豫几秒,最终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鱼肉。 “怎么样?”小孙观察着舒葵的表情。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恋爱了吗 舒葵本以为这没放任何调料的鱼不会好吃到哪去,但嚼了几下后发现,鱼肉软且嫩,带着淡淡的咸味,不但不腥,还又鲜又香,有难以形容的美味。 “怎么样?”小孙又问一遍。 “好吃,超级好吃。”舒葵咽下鱼肉,“确实值得放血做饵。” “我就说吧。”小孙得意起来,手下筷子不停,“别客气,尽量吃,不然就没了。” 两人你争我抢的,很快把个鱼头吃得一干二净,舒葵更是连骨头都没放过,直把里面的汤汁全部吮吸干净才算罢休。 小孙四仰八叉地躺到地上:“哎,要是再有点酒就更好了。” “想要什么酒?”突然响起的第三人的声音,着实把舒葵吓了一跳。 小孙一咕噜爬起来,见黄啸就站在不远处,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院子里的杂草,清理干净了吗?”黄啸慢悠悠地走过来,朝砂锅里看了看。 “没。”小孙老老实实地说。 “打算什么时候清理干净?”黄啸又看一眼舒葵。 “下午。”小孙说。 “好。”黄啸倒是一点也不像逮到手下偷懒的领导,“现在,送舒葵姑娘回去,午饭准备好了。” 小孙没说话,提了剩下的鱼身,走到岸边,看向舒葵。 舒葵会意,也走过去,上了小船。 小孙将鱼身往船舱里一扔,推着小船下了水,离小岛越来越远。 “你不上来吗?”舒葵看他始终在水里,仅露出个头。 “这样比较快。”小孙说着,一个猛子扎下去。 立刻,小船像装了马达似的,行进得飞快,不一会,就到了两人最早下水的地方。 小孙把船推上岸,抹了把脸上的水:“下午有空吗?” “我一直空着的。”舒葵答得有些无奈。 “吃了饭我去找你,好不好?”小孙边说,边脱下湿透的上衣,绞起水来。 “呃……好。”舒葵走下船,正好看到他**的上身,一愣,迷迷糊糊地就答应了。 小孙粲然一笑,拿起船舱里的莲蓬递过去:“我会把剩下的丹鲑交给乔叔,晚上蒸着吃。” 舒葵接了,点点头,视线不知该转向哪里才好。 “一会见。”小孙打个招呼,拖着木船进了仓库。 舒葵一路梦游般地走回别墅,来到餐厅,往椅子上一坐,眼前满是小孙轮廓分明的胸肌和阳光的笑容,举着双筷子,只是不动。 “菜不对胃口吗?”小林在旁边问道。 舒葵一下回过神来:“不是,刚刚才吃过东西,差不多半饱了。” 小林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舒葵见她又要消失,忙出言阻止。 “还需要什么?”小林问道。 舒葵其实是想打听小孙的情况,可又有些不好意思,期期艾艾半天,挑了个自认为不至于意图太过明显的问题:“鲛人是不是都住在海里?” “只要有足够深度的干净的水就行,不一定非得咸水。”小林马上意识到在说的是谁,“小孙平时住在池塘里——他不能连续在岸上超过一天一夜,否则会干死。” “那,鲛人的歌声也是可以迷惑人的吗?”舒葵一直认为,鲛人和海妖是不同神话体系中的同一种生物,否则,如何解释她在听过小孙唱歌以后,就有点不太正常? “他们唱歌是为了交流,有时也是召唤。”小林却没有明确回答这个问题,“不过,具体的我不清楚,我没怎么和鲛人接触过,只是道听途说。” 这话一出,也就无法再继续深入地问下去了。 小林走后,舒葵心不在焉地吃着菜,没夹几筷,就觉得味同嚼蜡,完全失了胃口。 她干脆放下筷子,拿了一直放在桌上的莲蓬,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本想剥几个莲子尝尝鲜,可看莲蓬清澈澈的犹如块水晶,又有些不舍,便捏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一边愣愣的,直望着窗外出神。 天始终是灰蒙蒙的,连带院子里的花草也受了影响,即使是缤纷的三色堇,也像蒙了一层灰,丝毫不觉鲜艳。 舒葵忍不住又想到了小孙。 她是个对感情比较迟钝的人,并不会轻易动心,初恋和初吻都是在高中时,但等毕业以后,两人也就分道扬镳了。到了大学里,四年间,前前后后追她的人有两三个,可她还沉浸在初恋的美好里,觉得那些人都不如前男友完美,一个都看不上眼。 而如今,仅仅和小孙接触了半天时间,他的形象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这让舒葵非常困惑,也有些害怕,甚至觉得,这会不会是带她来的那个男人施的“美男计”,好以此将她困在这里,达到某种目的。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小孙突然出现在视野里。 舒葵一惊,急忙收敛心神,丢了莲蓬,起身随便找本书翻起来。 不多时,小孙进来了,一眼就看到了用来遮挡的书的封面:“量子力学,你懂?” “这个……就是想看看到底有多高深。”舒葵是文科生,连初中时学的那些物理知识都忘得差不多了。 “那,高深吗?”小孙随口问道。 舒葵把书放回书架:“高深莫测,完全看不懂。” 小孙不禁失笑,举起了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送给你。” 舒葵面前的是一小捧雏菊,洁白的花瓣,鲜黄的花蕊,开得活泼而可爱。 “这里没有葵花,太阳菊也一样。”小孙笑嘻嘻的,把花往舒葵怀里一塞。 “谢谢。”舒葵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很是高兴。 小孙在客厅里转了转,挑了个放在窗台上做装饰用的花瓶,接小半瓶水,让舒葵把花插在里面。 “好了,接下来,要不去游泳吧?”将花瓶放到茶几上后,小孙给出个提议。 “我不会。”舒葵很少进游泳池。 “我教你。”在小孙看来,这根本不成问题。 “游泳衣呢?”舒葵还在犹豫。 “应该就在你房间里。”小孙四下里看看,“或者,我陪你看书?” “算了,还是去游泳吧。”舒葵知道,有他陪着,自己是肯定无法把注意力集中到书上的。 “那我在游泳池等你。”小孙说完,转身走了。 舒葵唤来小林,要了泳衣换好,披着浴巾走到游泳池边,看到小孙正背对着她,趴在另一边的池沿上,身上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 “嗨。”她打了声招呼。 小孙回过头,笑笑,姿势优美地扎进水里,一条硕大的鱼尾在水面上一闪而过。 “这就是你在水里的样子?”待游得近了,舒葵也看清了,他确实变得和之前有些不同。 “嗯,这里,是腮。”小孙主动抬头略转动,展示自己两侧下颌骨下的几道裂缝。 “好像鲨鱼。”舒葵看得新奇,不由地脱口而出。 “鲛这个字,也特指鲨,就是因为它们的腮裂和我们很像。”小孙解释道。 “你有鳍吗?”舒葵只能看到他的胸部以上。 小孙笑起来:“有,你到水里来,能看得更清楚。” “我不会游泳。”舒葵再次强调。 小孙双手一撑,坐到池沿上,拍拍身边,转移了话题:“我认得你手上的家徽,你是凌玖川的人。” 舒葵也坐下,不说话,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小孙想一想,接着道:“我对凌家称臣,我们算是故人,我想送你一件礼物。” “什么?”舒葵下意识地问。 “你看那里。”小孙遥遥一指。 舒葵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辨认许久,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时,她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碰了碰,于是反射地一回头,不想却是眼前一黑。 直到一股腥咸的液体注入口中,她才意识到,这是由小孙口中传来的,也就是说,此时此刻,他们正口对着口。 舒葵惊跳起来,喉头一紧,咕噜咽下了嘴里的液体。 “你干什么?什么东西?”她又气又窘又怕。 “别紧张,只是我的血。”小孙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应。 “你给我喝你的血干嘛?还……还……还这样给!”舒葵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这样你就不会淹死了。”小孙朝游泳池抬抬下巴,“不信,可以下去试试。” 舒葵满嘴血腥气,只想赶紧漱口,根本没心情下池游泳。 “来啊。”小孙跳到水里,招招手。 舒葵不理,掉转身就走。 “对不起,我以为你会喜欢。”小孙在后面大声说。 “我凭什么要喜欢……这个?”舒葵不知道他指的是血还是吻,不免气急。 “因为你们为了不被淹死,明的暗的杀了不少鲛人。”小孙一脸无辜。 这话让舒葵一愣,明白从古到今,为了追求不死,人类的确做过很多努力。 “那你可以直接让我喝。”想到这,她心中气愤稍减。 “你愿意喝?”小孙头一歪,“要是在以前,我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人类的地盘,肯定第一时间被杀了放血,但是现在,你们都已经不相信我们的存在了,我要是直接跟你说,来,喝一口我的血,你就能不被淹死,你信吗?会喝吗?”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水底 确实,舒葵不信,不会喝。 小孙看看她,又说:“我这样做,没经过你的同意,是我不对,但你们一直在想办法延长自己的寿命,我以为,等我告诉你这口血有什么作用后,你会觉得开心,会喜欢这份礼物。” 舒葵知道他是好意,说的也不无道理,一时之间,再不高兴,也想不出该说什么好。 “对不起。”小孙再次道歉,“反正也吐不出来了,你就勉为其难收下吧。” 舒葵瞪着他,想发火又发不出,真有些哭笑不得。 “不想下来试试吗?”小孙不失时机地邀请道。 舒葵无奈地叹口气,朝池子走两步,想想,又觉得不妥:“我会不会长出腮来?” “不会。”小孙答得肯定,“你的外貌不会有任何改变。” 舒葵略微放心,开始好奇,如果自己下了水,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来吧。”小孙举起鱼尾,故意激起一个大浪。 舒葵把心一横,索性不再纠结,也不用楼梯,直接扑通一声跳进池子里。 甫一入水,熟悉的冰凉和窒息感立刻袭来,紧接着,周身便是一阵轻松。 舒葵睁开眼,觉得视线清晰,和陆地上并无二致,眼睛也不疼不涩,同时,发现小孙正凑在面前,眼中满是询问。 她尝试着放松,想要呼吸,可鼻子好像失去了作用。不过,就这样从头到脚泡在水里,她并没有觉得憋闷,也像在陆地上一样自然。 小孙看出舒葵没有任何不适,便往后游一段距离,转了一圈。 这是个带有高台的标准跳水池,水深五米,小孙直立其中,看起来比在岸上时高了些,上半身是健硕的男性身体,下半身从胯部开始,是整条的鱼尾,肘部和背部正中长着三角形的透明软鳍,肩膀和腰侧有散在的鳞片,星星点点的,很是漂亮。 舒葵看着面前这个只应在神话中出现的生物,除了赞叹造物的神奇,再无其他想法。 小孙则在原地等了片刻后,尾巴一扭,过来拉着舒葵游到池边,浮出水面。 “怎么样?”他问。 “难以想象。”舒葵拉着池壁上的扶手,还沉浸在震惊之中。 “淹不死的感觉好不好?”小孙咧嘴笑了。 舒葵点点头,终于理解为什么先人们如此渴望鲛人的血,也蓦地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我们杀了不少你们的人,那我们之间应该是仇人吧?” “是。”小孙倒也不否认,“你们污染水域,滥捕水族,为了私利和淫欲诱捕没有战斗力的鲛人女性,因此,鲛人和人类是世仇。” 如此直白的话,听得舒葵心里很不舒服。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小孙话锋一转,“我爷爷是挺不喜欢人类的,到了我父亲,接触的大多数是圣泽国人,就是去过人间,也对凡人没什么好恶,只是一般的往来,我更不用说,除了你,没见过其他凡人。” “所以,我们应该没什么仇的吧。”舒葵没想到两个种族间是这样的关系。 “当然没仇,不然都巴不得你淹死,怎么会给你喝我的血?”小孙开了句玩笑。 舒葵配合着笑笑,不知怎么的,仍是对两族是世仇这件事耿耿于怀。 “你还打算学游泳吗?”小孙倒是不再纠结于此,又换了个话题。 “我都淹不死了,还要学什么游泳。”舒葵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 “那你以后回到人间怎么办?不会游泳,还淹不死,岂不是怪胎?”小孙考虑得还挺周到。 舒葵一愣,觉得这话在理,也奇怪自己怎么会没有想到。 小孙也不再说什么,到另一侧的池边拿来个救生圈。 “好吧,你教我吧。”要跟着一个鲛人学游泳,是舒葵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小孙将救生圈放到面前:“你扶着浮起来,我先教你踩水。” 舒葵抓住救生圈,正想问没腿的小孙要如何做示范动作时,就见他一下沉到水里,捏住自己的两只脚,开始做起动作。 舒葵觉得好玩,还有些不习惯,但一想到将来有可能会被当成淹不死的怪胎,引来诸多麻烦,也就静下心来,认真跟着学了。 两人就这样在游泳池里泡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小林来通知晚饭已准备好。 “明天继续。”小孙说,“你想学什么泳姿?” “自由泳。”舒葵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小孙点点头,朝她挥手告别。 这顿饭,舒葵吃得很香,一来是运动过后确实饿了,二来,一想到明天还可以再跟小孙在一起,她的心情就莫名地好起来。 当天晚上,一夜无梦,醒来时,已是上午八点,舒葵下了床,伸个懒腰,觉得天似乎都没有前两日那么阴沉了。 洗漱,换衣服,吃早饭,准备好游泳衣,一切都以最快的速度完成,然后,就是坐在客厅沙发上,捧一本书,却忍不住一直瞟向茶几上的那束雏菊。 没有人进进出出,没有人发出声音,舒葵魂不守舍的,满脑子都是昨天的事,像放电影似的一遍遍重播。 “看的什么,那么有趣?”小孙的声音突地响起。 舒葵猛一抬头,见他正看着自己手里的书,也不知道站在身后多久了。 “哪一段?”小孙的注意力则都在书上。 “什么?”舒葵一时没反应过来。 “让你看着看着笑起来的是哪一段,让我也看看。”小孙一指书页。 “哦,没什么。”舒葵“啪”地合上书。 小孙看看她,耸耸肩:“不让看就算了,走吧。” 舒葵应了,赶紧去换好游泳衣,可接下来,却是一路跟着来到池塘边。 “今天在这里学?”她看着池水,很怕再跳出什么东西来。 “下午再去游泳池,现在,我带你下去玩玩。”小孙已经安排好了今天的日程。 “下面有没有昨天那种大鱼?”舒葵可不想再被当做鱼饵。 “没有。”小孙开始往池塘里走,“丹鲑已经非常稀有,即使再出现,也不会像昨天这么大,况且,在水里,我是很厉害的,不用怕。” 舒葵稍微放心了些,也跟着走进去,可水刚齐腰,脚上就被什么一碰,吓得她一把抓住小孙的手臂,都恨不得爬到他身上去。 “是狸花鱼,不咬人的,喜欢跟我玩,很活泼。”小孙对水下的情况了如指掌。 舒葵低下头,透过清澈的水面,果然能看到一群群黑白相间的小鱼在附近游来游去,时不时会有一两条脱离队伍,绕着他们游几圈,用嘴或尾巴轻触他们的腿脚。 “前面很深,小心脚下。”小孙说着,顺势牵住了舒葵的手。 舒葵再次接触到他柔软潮湿的掌心,顿时觉得安心不少,也就没有拒绝。 两人继续往前走了一段,池底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小孙变成鲛人的样子,拉着舒葵,径直往深坑底部而去。 舒葵对水下的深度完全没有概念,只感到光线越来越暗,到最后,几乎就是漆黑一片。 好在,又往下潜了没多久,小孙停下了,揽住舒葵的肩膀,竟然低低地哼起歌来。 歌声在寂静的水底传得很远,几秒后,周围突然有了点点蓝色亮光,起初还稀稀拉拉,渐渐的越来越多,直至最终形成一条璀璨的水中银河。 舒葵又惊又喜,不禁转头看向小孙,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眼神温柔,带着淡淡的笑意。 一时间,气氛暧昧至极。 在这犹如身处浩瀚星空的地方,和一个几近完美的人鱼帅哥深情对望,简直是童话里才会出现的场景,舒葵脑中已然一片空白,连正在慢慢向小孙靠近都不自知。 而就在两人的嘴唇将触未触的一刹那,水中猛地起了一阵狂风般的急流,小孙赶忙拉着舒葵游到一块大石头边,将她护在自己的两个手臂之间。 幸运的是,急流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十多秒之后,水底又恢复了平静,只是那银河禁不起这么一冲,早就向四面八方散去,再无踪迹。 小孙还是拉起舒葵的手,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舒葵会意,跟着他继续前进。 几分钟后,面前又有亮光,而这次,分明就是金晟石的白色光芒。 随着亮光越来越近,舒葵发现自己脚下就是池底,那发出亮光的地方是一座小屋,红色的顶,白色的墙,只一扇门,并没有窗户。 小孙将她带到屋前,打开门做个“请”的手势。 舒葵双脚点地,太空漫步般进入小屋,见里面仅有一张床,陈设极其简单。 这时,小孙双掌相对,往外一拉,弄出个大气泡,将舒葵从头到脚罩了起来。 “你能进来吗?”舒葵发现,气泡里面没有水,自已又能自由说话了。 小孙笑笑,让舒葵在床沿坐下,一低头,也钻进了气泡,坐在旁边。 “这是你家?”舒葵问道。 “我平时住在这里。”小孙四下里看看,“不好意思,没什么好招待你的。” “不用客气。”舒葵还惦记着刚才的美景,“那些发光的都是鱼吗?”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别和他走得太近 小孙“嗯”一声,并未多做解释。 舒葵觉得他似乎不太开心,好像有什么心事,又不好多问,转眼看到他的下半身还是鱼尾,便没话找话道:“我以为,你一到没水的地方,就会自动变成人的样子。” 小孙闻言,看了她一会,忍不住笑起来:“你希望我现在变成人的样子?行,不过事先声明,这里没有裤子,我可是光着的。” 舒葵脸一红,没法搭话,只能尴尬地也是笑笑。 小孙舒口气,接了她先前的话题:“那些发光的鱼叫蓝霓,你喜欢的话,我帮你捉一些带回去。” “是不是你把这些鱼叫来的?”舒葵记得,蓝霓出现在小孙哼歌之后。 “它们只是感受到震动,聚集起来罢了。”小孙不置可否。 说到这,舒葵有一点很想不通:“对了,那阵急流是怎么回事?就算水是从外面引进来的,池塘里也不应该有这么急的水流。” “是黄啸。”小孙很清楚是谁捣的鬼。 “他?为什么?”舒葵还是不明白。 “因为……”小孙一窒,“要叫我上去干活。” “哦,对,你还没有把杂草清理干净。”舒葵想起黄啸昨天说的话。 小孙一脸怏怏,没搭腔。 “那我们还是上去吧。”舒葵站起身,“省得他再来找你麻烦。” “不用理他。”小孙不乐意,“我爱干嘛干嘛,反正已经被关了那么久了,大不了一死。有本事的,到水底下来找我。” “你在这里也快一千年了吧?”这么一说,舒葵才想起自己也是被囚禁于此,“有想过逃跑吗?” “当然想过。”小孙不由地叹气,“但罩着这里的结界太强大了,根本跑不了。” 连他都这么说,舒葵心中顿时满是失望。 “坐。”小孙拉了拉她的手,“你想听我小时候和凌玖川的事吗?” 这句话没头没脑的,说得舒葵有些愣神,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想听我就告诉你一些。”小孙眨了眨眼睛。 舒葵看他的样子,知道是有别的话要说,便复又坐下。 小孙随即靠近过来,双手环着她的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舒葵的脸又红了,很不好意思,扭几下想要挣脱。 “别动,听我说。”小孙凑到她耳边,将声音压到最低,“我可以带你出去。” “真的?”舒葵几乎跳起来。 小孙手里一紧,嘴唇移到她的脖子上:“嘘,别激动。” “能听见?”舒葵也压低声音。 “能。”小孙的声音越来越轻,“他现在注意着我,用正常的声音说话,多多少少能听见些。” “那我们要怎么……”舒葵的话只敢说一半。 “通道,快完工了。”小孙答得言简意赅。 “在哪?”舒葵头不敢动,只好拼命转动眼睛。 小孙抬起头,在她脸上轻轻刮一下:“别着急,会给你看的。”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舒葵想,秘密通道这种东西,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 “你是凌玖川的人。”小孙说,“送你回去,我会要求他帮我复国。” 这理由正当得找不出任何问题。 小孙看舒葵不出声,又说:“我还会请求凌玖川让我带你一起去鎏昱海。” “去鎏昱海?”舒葵的心漏跳一拍。 “你不想看看我出生的地方吗?”小孙的声音又轻又柔,充满对故乡的眷恋,“每年中秋,是一年中月亮最大的一天,海面上一片银光闪闪,我和祖父、父母,还有兄姐们坐在礁石上,喝酒谈天,周围很安静,只有海浪的声音,但胜过任何美妙的音乐。” 舒葵听着,眼前仿佛出现一片静谧的大海,一轮明月高悬其上,底下是眉眼如画的一家人,其乐融融。 “那样的情景再也不会有了。”小孙自回忆中回到现实,眼神黯淡下来。 “鎏昱海会比以前更好的。”舒葵安慰道。 小孙看看她,笑笑:“对,会更好,所以,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舒葵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小孙也并不想逼得太紧:“算了,这个,等出去以后再说吧。” 舒葵略松一口气,心却仍是砰砰跳得很快。 “走吧,上去了。”小孙总算松了手,不再压低声音,“该干的活还是得干。” 说完,收了气泡,拉着舒葵返回到池塘边。 “吃过午饭,我在游泳池等你。”他说。 舒葵点点头,披上放在岸边的浴巾,回到别墅。 时间还有些早,房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她冲了澡换了衣服,照旧在客厅沙发上看书。 小孙在院子里清除杂草,浅蓝色的头发在绿色间时隐时现。 舒葵偶尔抬头看一眼,恍惚之间,居然会觉得他们就像一对小夫妻,正在享受悠闲的假日时光。 没多久,午饭准备好了,舒葵完成任务似地吃完,刚放下碗筷,竟看到刘姨站在桌边。 舒葵心不在焉地打过招呼,起身打算离开餐厅。 “姑娘,小孙昨天在教你游泳?”刘姨叫住她。 舒葵点点头:“不是你说,不会游泳就让小孙教,他游得很好的吗?” 刘姨闻言,脸上神色复杂:“是,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光学游泳就行了,可别和他走得太近。” 舒葵脸上又火辣辣地烧起来。 “他是鲛人,你知道的吧?”刘姨问完,也不等听到回应,就自顾自接着道,“鲛人的名声可不太好,他们又凶又冷血,亲生父子和兄弟间,都会打得你死我活。” “是因为有利益冲突吧?”舒葵倒是不觉得奇怪。 “不全是。”刘姨仿佛知道什么大秘密一般,“他们的家族里,家长的位子不是由上一任家长指定的,而是靠孩子间的决斗,谁最强,谁就能坐上这个位子,所以兄弟之间自相残杀,有时心急的,还会直接把父亲给杀了。” 舒葵心中仍不以为意——人类历史上,为了权势杀兄弑父的太多了。 刘姨看她不响,又说,“而且,女鲛人是完全没有地位的,她们要么只负责生孩子,要么就是被当成礼物,送给鲛人王想要巴结的任何人。” “真的?”这,确实出乎舒葵的意料。 刘姨用力一点头,表示自己说的千真万确:“还有,那些鲛人,尤其是男的,特别喜欢人类的女性,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舒葵是很想知道。 “鲛人男性和人类女性生的孩子,既能在陆地上生活,也能在水里生活,据说,他们的军队里,有很多这样的混血儿。”刘姨神秘兮兮地小声道,“而且,我还听人说,他们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能够知道女人的生理期,让女人更容易受孕呢。” “不是喝了鲛人的血就能在水里生活了吗?不一定非得生孩子的吧。”舒葵觉得匪夷所思,难以相信。 刘姨摇摇头,一副“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的样子:“鲛人的血确实可以让人能够在水里生活,可最多也只能一两天,而且,除了这一点,就没其他用处了。鲛人和人类的混血儿不一样,他们继承了鲛人的勇猛,力气很大,是很厉害的战士。” “既然这么厉害,怎么没看到鲛人或者他们的混血儿统治魁仙国?”舒葵还是不信。 “因为混血儿寿命很短。”刘姨好像什么都知道,“如果不修炼,鲛人正常的寿命是两三百岁,混血儿只有他们的十分之一,即使不战死,那些男孩子到了二三十岁的,命也就到头了。” “那女孩子呢?”舒葵想,该不会也被当成礼物到处送人吧。 “没有女孩子。”刘姨说的,是众所周知的事,“混血儿只有男孩子。” “鲛人的基因太强大了。”舒葵觉得更不可思议了,“和其他种族的混血儿也是这样?” “男鲛人和其他种族不通婚,也没人愿意把自己的闺女嫁给他们。”刘姨撇撇嘴,显然是认为和鲛人结亲家并不算好事。 “可你刚刚说,女鲛人会被当成礼物送给别人,她们不生孩子吗?还是都是送去干活的?”舒葵有点想不通。 “她们生,但只能和鲛人生。”刘姨不明显地叹口气,“她们和别的种族的孩子大多胎死腹中,就是生下来,也活不到一周岁。我以前见过一个女鲛人,抱着快死的女儿求医生救命,那小女孩大概四五个月大吧,长得太漂亮了,可惜……” 舒葵听了,也动了怜悯之心:“这么说起来,鲛人和人类的混血儿还算好的,起码,他们可以安安心心地在妈妈身边呆十七八年。” “十七八年?还安安心心?你也想得太好了。”刘姨笑笑,“这些小男孩一出生,就和妈妈一起被带到鎏昱海边,刚会走路,天天就有鲛人来带他们下海训练,从早到晚,没一天间断。他们长得很快,十岁左右就像人类二十来岁的样子,可以上阵打仗了,到了那时候,才真叫苦呢——鲛人把他们当肉盾,往往一仗下来,死的都是这些没有鳞甲的混血儿。”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定情信物 “鳞甲?”舒葵接触到一个新名词。 刘姨指了指自己的肩头和腰,“你见过小孙吧?这里和这里是不是都有鳞片?鲛人打架的时候,这些鳞片会长出来,把胸腹、后背,连带脖子都遮起来,这就是鳞甲,混血儿没有啊,只能白白送死。” “哦,他们的命也的确没有好到哪里去,还老得那么快,二三十岁就要变成老头了。”舒葵想象着一个年轻人,在十年的时间里,迅速变成一个耄耋老人。 “不会老得很快。”刘姨开始收拾碗筷,“据说就是二十来岁的样子,只是身体里的器官都衰竭了。” “你怎么知道的?你去过鎏昱海?”舒葵又听到一个“据说”。 “鎏昱海我是没去过,但大家都这么说。”刘姨擦着桌子,“在我们魁仙,关于鲛人的说法可多了,很多都是见过他们的人说的。” “你也是魁仙国的?”舒葵大感意外。 “是啊。”刘姨一点头,“我不小心吃了帝流浆,被元徽门的人带到魁仙国,也就住了五十来年。有一天在街上碰到一个人,问我愿不愿意为他工作,他可以给我一具皮囊,条件是一直住在这里,不能出去,我想好啊,反正我无亲无故的,也不喜欢修炼,在哪都是一样,就跟着来了。” “那个人没告诉你这里是哪里?”舒葵还是不死心地想打听。 “没有。”刘姨其实对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比较热衷于八卦,“我记得当时,房主看起来病怏怏的,说话都中气不足,我想,他大概活不了多久了,没想到,后几次再见他,明显好了很多,估计啊,是个用功修炼的人。” 舒葵“哦”一声,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帮助。 “对了,说着说着扯远了。”刘姨一手拿抹布,一手端起碗筷,“今天我跟你说的话可好好记住,别看男鲛人一个个的那么好看,骨子里其实都不是好东西。” 舒葵再“哦”一声,但对这种传言,一向是不太相信的。 接下来的几天,由于不怕被淹,舒葵学游泳学得很顺利,很快就能熟练地在泳池里来回游了。 期间,她和小孙每天上午都会到池塘去,如游览一般,沿着池塘的边缘转了一圈,看到那里和岸上一样的雕花铁栅栏,直插到池底,不知有多深。 小孙始终没有再提起关于密道的任何事,舒葵尽管心里很是着急,但想到黄啸不知什么时候又会突然冒出来,也就不好多问,怕万一泄露了秘密,就再也没有机会出去了。 而对于刘姨之前说的种种,舒葵起初嗤之以鼻,后来静下心想想,自己又不是长得倾国倾城,凭什么和小孙才刚见面,他就要这么大献殷勤,难道,真的如传闻所言,是为了能生下水陆两栖的后代吗? 这念头一出,舒葵不免有些脸红,可再往深里探究,如果鲛人女性完全没有地位,那么鲛人对人类女性更不会有多在乎,她们,不过就是生育工具,连作为礼物都不够格。 想到这里,舒葵心里难过起来,问又不好意思问,天天看着小孙,一会觉得他虚伪,一会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庸人自扰,同时,也在有意无意地回避所有的亲昵举动。 又过两天,小孙察觉到了异常。 “你好像有心事。”他在游泳池里,上半身趴在池沿上,下半身的鱼尾在水里悠闲地甩来甩去。 舒葵坐在他旁边,双脚浸在水里,兀自愣神,居然没有听到这句话。 小孙看看她,撩起一捧水泼过去。 “干什么?”舒葵被吓了一大跳。 “你好像有心事。”小孙往前凑了凑。 舒葵反射地朝后一躲,看向了别处:“没什么。” “真的?”小孙不信,“我看你不太开心的样子。” “被关在这里都快两个星期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当然不会开心。”舒葵尽量避免与他目光接触。 小孙沉默片刻,说到了问题的实质:“我知道,魁仙国里有很多关于我们的传言。” 舒葵紧张起来,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也不理他。 “鲛人以男性为尊。”小孙并不否认自己的种族是父权社会,“因为女性完全没有战斗力,也无法修炼法术,她们只能在家,抚育幼儿,操持家务。” 舒葵听了,心中有了些释然,见既然已经提起,就索性问个清楚:“据说,你们还会把女的当礼物送出去?” “是。”这,小孙也不否认,“为了种族间的友好,你们的皇帝也会——和亲,不是吗?” 舒葵张张嘴,确实无言反驳。 小孙接着道:“我们是喜欢人类女性多一些,因为她们性格各异,不像鲛人女性,只是顺从和柔弱。况且交往时,双方是你情我愿,我们会表明身份,并不存在任何欺瞒或强迫。” “那把混血儿和母亲都带走,逼着没有鳞甲的孩子上战场做肉盾呢?”舒葵对这件事也非常介怀。 “你们有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因此,他们在人类世界,是完全不被接受的。”小孙平静地说,“在我们族里,刚会的走路的男孩都要接受训练,成年的男子必须参军,这个,女人们也是知道的。而那些混血儿异常勇猛,打仗时往往冲在最前面,再加上没有鳞甲,所以,一仗下来,他们是伤亡最惨重的。外界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往往会认为,是我们逼着他们冲锋陷阵,将他们挡在面前。” “你们真的会兄弟父子自相残杀吗?”其实,舒葵心中已经认定,传闻果然是不能相信的。 “鲛人以强者为尊,兄弟父子间有决斗,是真的。”小孙很是实事求是,也不多加辩解。 至此,舒葵耿耿于怀的事基本上都有了解释,心中即刻轻松不少。 “说实话,划船带你进池塘时,我是故意让你自己去采莲蓬,好看你出丑的,却没想到,你的血会引来那么大一条丹鲑。”小孙察言观色着,声音很是温柔,“那顿鱼头汤,是我到这里以来,吃的最开心的一顿。对着你,我不用戒备,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所以,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带着你回鎏昱海去。” 舒葵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告白,霎时之间,满脸通红。 小孙则游了开去,到泳池的另一边拿了样东西过来:“这个,送给你。” 舒葵一看,正是前几天,他用来钉住丹鲑和采下莲蓬的那把匕首。 “用龙战鲨的骨头做的。”小孙接着道,“是传统的成年礼,不过观赏性大于实用性,因为如果在战场上,太小,也不够硬实。” 舒葵接过,见匕首只五六寸长,用一整块骨头雕琢而成,莹白如玉,手柄上刻着海浪的图案,刃口极其锋利。 “拿去防身吧。”小孙说着,意味深长地一笑,“如果哪天,你再不想理我了,只要把这个还回来,我就懂了。” 舒葵羞得不敢抬眼,只点一点头。 “吃了饭到池塘来,我还有东西送你。”小孙在她的手上轻轻捏了一下。 舒葵再次点头,起身跑回别墅。 这顿晚饭当然是吃不好的,她食不知味地扒了几口,便急匆匆地往池塘走去。 而天居然还没有暗下来,乌云竟也散去了些,透出一点如火般的晚霞。 当舒葵来到院子中央,踏上通往池塘的卵石路前,她无意识地往主道看了一眼,而这一眼,令她呆立当场,茫然不知所措。 主道边的树上,亮起一排灯光,绿幽幽的,一直延伸到那扇怎么都走不出去的雕花大铁门前。门是开着的,也亮着青绿的灯光,直照到门外几步远的地方。 舒葵眯着眼睛,依稀看到那里,浓雾似乎散去了。 她心里一动,小心地往铁门走去,待离得近了,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铁门确实大敞着,外面是黑漆漆的树林,每隔几棵树,也有一星点灯光,直往远处延伸而去,看不到尽头。 这是要放我走吗?她心里想着,转头四下里看,怕是个陷阱,会忽然之间跳出什么致命的东西来。 但周围和她初到时一样,安静得可怕。 忽然,铁门发出轻微的吱嘎声,开始慢慢地合拢。 舒葵大惊之下,再顾不得其他,急忙以最快的速度奔跑,直到跑进树林好几米,还是不敢相信,忍不住停下,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这时,铁门已经合得只剩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了,雾也渐渐又起,很快就将身后的景物完全遮挡,别墅、池塘、小孙和其他所有人,好像都不曾存在过,只是南柯一梦。 舒葵定定神,看着枝叶间的灯光,一步一步地朝前行进。 路并不难走,并且很快就到了尽头——一个三岔路口。 路边立着块牌子,指着的三个方向分别是圣泽、魁仙和悠岚。 舒葵的第一反应是往魁仙的方向去,不过才走两步,想到凌玖川,她就改变了主意,转个身,踏上了圣泽国的国土。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二十七章 边境 一条土路,沿着大山的山脚,蜿蜒地向前延伸,路上没有人,只偶尔有兔子似的动物,一蹦一跳地经过,在路边的小土丘边一闪,没了踪迹。 天完全黑了,空中一轮明月,在薄薄的云层中忽隐忽现,舒葵低着头,开始盘算起接下来的计划。 一芳环里,有金洛洛给的一两黄金,等到了有人的地方,她可以靠这点黄金,到圣泽国的都城,然后,求见石慎诺,让她送自己回家。 走着,想着,地平线上蓦地出现一点亮光,舒葵加紧脚步,不一会就来到一座小屋前。 这是个小饭馆,土坯墙,木梁,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很是简陋。 舒葵走到门口,见里面仅三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边,一个像是喝醉了,趴在桌上,另两个则正喝得兴起,满脸通红,你一言我一语地高谈阔论着。 舒葵探头朝里张望,想着找个服务员,问一下到圣泽国都城的路径。 就在这时,喝醉的那人突地抬起头来:“人……有人……好吃……” 舒葵看他油光满面,一双醉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嘴角还流下一丝涎水,不禁既恶心又害怕,赶忙缩回到门外,靠着墙蹲了下去。 “人?哪里有人?”正在喝酒的两个听到这话,都是一愣,随即转头不住地四下张望。 “齐哥,别理小六,这次皆往道开,他没抓到人回来,现在,想吃人想疯了。”一人在喝醉那人的后脑勺上狠狠拍了一下。 被称为齐哥的那人嘿嘿地笑起来:“小伍,你们悠岚向来独善其身,不常和我们交往,所以,你大概不清楚,最近,在他们魁仙,是多了一个和平常不太一样的凡人。” “说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伍其实是听说过的。 “我听我宫里的朋友说,这个人,是玖川陛下在昊苍宫外的俣木林里捡到的。”齐哥呷一口酒,“据说,她欠了玖川陛下不少钱,后来受邀到圣泽来玩,还想跑呢。” “真的?”小伍听得起劲,“那让她跑了吗?” “没有。”齐哥拿筷子笃笃地敲着桌面,“你说事情怎么就这么巧,她到树林里,想去找通道,可是大白天的,居然碰到了刑天猞猁,没跑了不说,还差点交待在那里。” “活该。”小伍一拍桌子,“欠债不还,还敢跑——凡人就是这样,一点不守信用。” 听到这里,舒葵真想跳出去,把所有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好让他们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么不堪的人,可是,又再想到那喝醉的小六,她便怎么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只要一出现,就会被立刻塞进嘴里,连皮带骨吃个干净。 “我还听说,玖川陛下让那个凡人进他的万籍楼工作,还给印了家徽。咳,多浪费啊,要是让我碰上,好看的就收了做小的,不好看的嘛,直接抽出魂魄炼丹。”齐哥咂着嘴,开始幻想起来。 “就是,就是。”小伍连声附和,“我也觉得这样最好了,不然,留着个凡人有什么用?” 此刻,门外的舒葵已惊出一身冷汗,以尚存的一丝理智,告诉自己快跑,不过,一定要小心。 但,世事往往就是不遂人愿,当她一步一步地向后退时,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放着一小堆柴火,于是,毫无意外地一脚踩了上去。 “喀嚓”,虽只轻轻一声,可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比原子弹爆炸还要可怕。 “谁?”齐哥马上就听到了。 舒葵一缩脖子,也不管什么小心不小心了,赶紧转身,拔腿就跑。 追出来的两人都是喝了不少酒的,虽不至于烂醉如泥,也是头晕目眩,脚下发软,眼望着舒葵逃走的方向,歪歪斜斜的,速度怎么都快不起来。 “御风!”跑出一段之后,小伍终于记起自己是修炼之人。 齐哥得了提醒,也忙取下腰间宝剑,往空中抛去。 不多时,舒葵只觉脑后呼呼风响,转头一看,有两个黑影飞在半空,距离越来越近。 “齐哥,她手腕上有东西。”小伍眼尖,隐隐看到些什么。 “哦?”齐哥一下来了兴趣,催着脚下宝剑加快速度,挡住了舒葵的去路。 “来来来,让哥哥看看你的小手。”他说着话便抓向舒葵的手腕。 舒葵心里涌起一阵厌恶,往旁边一让,躲开了。 “拦住她。”齐哥不高兴了,手指划个圈,让小伍上前。 小伍得了指使,即刻飞到舒葵身侧,右手中指与拇指相扣,轻轻一弹,马上在舒葵脚边的地上打出浅坑。 舒葵吓一跳,本能地退开,不想却正好回到齐哥面前。 “小姑娘,不要不好意思嘛,听说玖川陛下还舍不得你走,我想,你一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吧。”齐哥又嘿嘿地笑着,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起舒葵来。 舒葵见他说得龌龊,神情猥琐,心中厌恶更甚,也知道自己万万不是眼前这两人的对手,不由地焦急万分,开始四下里看。 “小姑娘,你逃不掉的。”齐哥当然很清楚舒葵的意图,“不管往前往后,都是我们的地盘,你跑也跑不快,飞又飞不得,还是乖乖地从了吧。”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时,舒葵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不远处黑魆魆的山林,带着被野兽咬死也比被**至死好的想法,她咬一咬牙,立刻往那里奔去。 齐哥和小伍见状,不禁对看一眼——这座山在圣泽与悠岚的交界处,高而险峻,平时鲜少有人。 “怎么办?”小伍迟疑道。 齐哥想了想,认为舒葵跑不了多远,便沉声说一句“追”,随后,率先御剑而去。 山上的林子十分茂密,枝叶几乎遮挡了所有的光线,舒葵刚一进去就没了方向,只能盲了一般摸索着前进。 走了没几步,后面就有了白色光芒。 她躲到一棵树后,看到齐哥和小伍举着金晟石,因为无法继续飞行而只能落到地上,一边走,一边用手中武器拨开草丛,同时,戒备地各处看着。 舒葵没动,因为她知道,齐哥说的没错,如果只是单纯的逃跑,自己一不熟悉地形,二速度又不快,肯定无法脱身,为今之计,只有先将他们引开,自己才能有一线生机。 一念至此,舒葵慢慢蹲下身,捡了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往齐哥和小伍身后用力一抛。 石头落进树丛的声音很响,他们都被吓了一跳,但齐哥相当谨慎,朝小伍使个眼色,示意他过去查看,自己则站在原地没动。 舒葵已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便又捡块石头,朝刚才相反的方向,也是一抛。 可不幸的是,这次,齐哥似乎看出了石头飞来的方向,开始慢慢地朝舒葵所在的地方靠近过来。 舒葵蜷缩着身子,紧张得呼吸都困难起来,不禁暗暗在心里祈祷,希望金晟石可以失灵,不再发出亮光。 原本,这只是一个不着边际的想法,可念头甫出,金晟石的光居然真的晃了晃,像电压不稳的日光灯,也像眨了下眼睛。 舒葵始料未及,呆了几秒后,渐渐的既兴奋又激动,不管是不是巧合,赶紧在心里不断默念,让金晟石尽快暗下来。 也许是她命不该绝,才念了没几遍,金晟石的光越来越暗,终至于完全消失。 “谁?谁在那里?快出来。”齐哥从未见过如此情形,以为还有第四个人在场。 舒葵趁他尚处在慌乱之中,无暇他顾,忙一点一点地往旁边移动,终于来到搜索范围之外。 而齐哥,四下张望了许久,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低声咒骂一句,索性扔了金晟石,继续前进。 舒葵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中暗松一口气,转个身,猫着腰,依旧是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山里逃去。 哪知,才走出没多远,她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腿上。 “齐哥,这里,在这里!”小伍的声音在林子里响起。 随即,舒葵觉得自己的手臂上一紧,整个人就被提了起来。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齐哥匆匆赶来,一脸费解,还顺便踢舒葵一脚,“我的金晟石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捣的鬼?” “你的金晟石怎么了?”小伍问道。 “不亮了。”齐哥撇撇嘴。 “真的?”小伍也觉得奇怪,“可她是个凡人,没本事操纵金晟石的,难道,这里还有别人?” 齐哥朝地上吐口唾沫,对着林子叫骂了几声,见没什么回应,也就作罢,要了小伍的金晟石,一把抓起舒葵的手腕,细细地看着。 “还真是凌家家徽。”他眯着眼。 “齐哥,我们把她还回去吧。”之前的幻想一旦成为现实,酒已醒了大半的小伍还是有些害怕的,“这可是国王的人。” 齐哥则看小伍一眼:“你不说,我不说,这里谁知道她是国王的人?” 小伍不做声了。 “兄弟啊,我们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守就是几十年,苦,只有自己知道。”齐哥继续道,“今天,你就当她是国王送来的奖赏,咱俩找个地方,好好乐乐,怎么样?”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出路 瞬间,小伍有些犹豫,但他很清楚齐哥的为人,知道自己如果不答应,说不定会立刻命丧于此。 “哥,还是你想得周到。”他做出开心的样子,忙不迭叫好。 齐哥笑笑,封了舒葵的行动,扛着她,带小伍来到山脚下的一处洞穴。 舒葵害怕极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甚至开始后悔,悔自己为什么要急着跑出别墅的大门,如果还留在那里,现在,应该是和小孙碰头,说不定,再过几天,他就能领着自己从密道出去了。 而一想到小孙,他送的鱼骨匕首马上跳入脑海。 “兄弟,你先。”齐哥将舒葵放到地上,一拍小伍的肩头道。 “那怎么好意思,哥,还是你先,你先。”小伍忙不迭摇头。 “客气什么,你先,我去外面看着。”齐哥语气坚定,眼神中透着丝威胁。 “谢谢,哥,谢谢。”小伍只好服从。 齐哥点点头,到洞外去了,小伍看着舒葵,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求求你,放了我吧。”舒葵看出了他的退缩。 “放了你,我们都活不成。”小伍小声道。 “你想要什么?钱?我这里有一两金子,先给你,你送我回魁仙国,凌玖川会给你更多好处。”舒葵想以利益打动他,“还是你想调回到城市?我可以让凌玖川去跟你们的国王说一声。” 小伍刚要说什么,外面就传来齐哥的声音:“小伍,你们嘀嘀咕咕的,难不成在谈情说爱?” 小伍咬咬牙,背过身,开始解自己的裤带。 舒葵止不住地泪流满面,想着鱼骨匕首的样子,低低地说:“一芳环,现。” 下一秒,她感觉到掌心里,鱼骨匕首的手柄坚硬而微凉,可手指几乎没有一点力气,只能微微地动一动。 小伍提着裤子,不明显地叹口气,转身一步步地走了过来。 舒葵闭上眼,百感交集,只想一死了之。 当绝望充满心头,突然,有一股暖流,从胸口开始,迅速蔓延到浑身上下,她动了动手指,马上紧紧握住了鱼骨匕首。 这时,小伍已压到舒葵身上,舒葵并不反抗,而是抬手,将匕首抵在他侧边小腹上:“不想肚子上多个窟窿就别动。” “动手吧。”小伍居然毫不慌乱,还好像松了一口气。 这下,舒葵不懂了。 “你是国王的人,就是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动。”小伍语速很快,几近耳语,“但齐哥不同,他心狠手辣,这里又天高皇帝远,如果我不听他的,刚才就会被杀了灭口。你捅我一刀,越重越好,然后,往里跑,到了尽头有个出口,你从那里出去,往东,很快就能回到大路上。” 这番话,倒让舒葵犹豫了。 小伍见她不动,催促道:“快,等齐哥起疑了就晚了。” 舒葵捏着匕首,手不争气地开始发抖——刚才是凭着一股恨意,抱着同归于尽的信念,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但如今,要往有意帮她的小伍肚子上捅一刀,还要越重越好,这,实在有些下不了手。 小伍看舒葵的表情,知道她在想什么,便当机立断,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肚子里狠狠一送,接着,又将她推开,用血淋淋的手往某处一指后,仰面朝天,瘫倒在地上。 舒葵以为他死了,而且还是自己杀的,不免吓得精神恍惚,坐在地上,抖抖索索地只是不错眼地盯着正在汩汩冒血的伤口,怎么都无法移开视线。 “小伍,怎么样?没事吧?”齐哥觉得洞里过分安静了。 这声音让舒葵猛地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她最该害怕的人就在几十步之外,再不跑,小伍的牺牲就白费了。 想着,她赶紧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山洞深处奔去。 这洞是个横放的漏斗形,起初他们所在的地方是漏斗上端的开口处,明显是人工修建出来的,洞壁和地面都比较光滑,现在越往里,人工的痕迹越少,等到了下端的管状部位,就完全是天然形成的了。 舒葵怕被发现,不敢用金晟石,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前进。 不过幸好,来到这里,山洞已仅容一人通过,四周干燥而寂静,不说动物,连棵植物都没有,尽管脚下坑坑洼洼的,但并不算难走。 舒葵扶着洞壁,很快,就看到前面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一点亮光。 她非常兴奋,立刻加快脚步,但到了亮光处,却发现那里并不是出口,而是一个大约十平方米的石室,四四方方的,一角上放着块金晟石,却并不是很亮。 “你怎么来了?”石室一隅站着的,竟然是凌玖川。 舒葵完全愣住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凌玖川接着问道。 “我……”舒葵实在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反问,“你又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到边疆视察。”凌玖川始终站着没动,脸上半明半暗的。 舒葵“哦”一声,不由有些失望,心道原来不是来找我的。 “你这段时间到哪里去了?”凌玖川像是知道她的心思。 “我被那个假玉筱抓走了,关在一座森林里的别墅里。”提到这,舒葵又想到小孙,不禁一阵脸红。 凌玖川沉默下来,半晌,才幽幽地说:“你是喜欢上别人了吗?” “啊?”舒葵一怔,一头雾水。 “你是不是在那座别墅里,喜欢上了别人?”凌玖川重复道。 舒葵无言以对,也不知道他这搞得怨夫似的唱的是哪一出。 凌玖川倒是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缓步来到舒葵面前,低下头看着她:“我跑遍三疆境,恨不得翻开每一寸土地,你却躲在某个小树林里和人偷情。” “不……”舒葵想反驳,可当看到凌玖川眼中渐渐浮现的杀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你到底是谁?” 凌玖川扯了扯嘴角,蓦地抬起手来。 舒葵是已有所戒备,并悄悄往后退了一点的,怎奈对方动作实在太快,只一下,就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脖子。 顿时,空气被隔绝在外,舒葵觉得眼睛发胀,头晕耳鸣,她本能地挣扎着,不断试图用手里的匕首去刺凌玖川。 凌玖川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另一手一抓一拽便夺下匕首,转而将刃口贴到她脸上,轻轻地拉了一下。 鱼骨匕首何其锋利,马上在舒葵皮肤上划开一条口子。 凌玖川冷笑着,用手背去抹伤口中流出的鲜血。 哪知,才接触到血液,他立即发出一声短促的,非人的尖叫,之后,倏地消失不见,同时,金晟石的光芒也在转瞬之间熄灭,周围又恢复到了绝对的黑暗。 舒葵“扑通”跪到地上,拼命咳嗽,大口呼吸,也再不管会不会被发现,连忙拿出自己的金晟石,照着四下里看。 这里,只有黑漆漆的通道,向前、向后延伸,根本没有石室。 她抚着脖子,能感受到上面微微凹陷的指印,脸上也很疼,湿湿黏黏的,地上有一两滴血,想是刚才落下的,而在金晟石的光能照到的范围边缘,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动来动去。 舒葵不敢过去看,也无意于弄清那是什么,只捡了鱼骨匕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离开了那个地方。 她举着金晟石,急匆匆地又前进一段路,眼前再次出现一小点光亮。 正在喜忧参半的时候,身后突地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舒葵没回头,凭直觉知道是刚才在黑暗中扭动的东西追了过来,便赶忙加紧脚步。 可是,她的速度显然没有那东西快,不多一会,悉悉索索的声音已近在咫尺。 在金晟石的白色光芒中,出现了一只又一只黑色的大老鼠,拖着白色的长尾巴,爬过地面、洞壁。 舒葵平时并不怕老鼠,但一下跑出这么多,看着还是有点毛骨悚然的。 而老鼠们,在舒葵身周围成一圈后,都不再行动,开始不断地与附近的同伴碰鼻子,看起来,竟好像在交头接耳一般。 舒葵可不想管它们在讨论什么,一门心思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见暂时没有老鼠在注意自己,便抬起腿,打算跨过包围圈。 这一动作让鼠群瞬间安静下来。 舒葵的腿停在了半空,偷眼朝身边看看,见几百双绿幽幽的小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自己,一时之间,先前已消了大半的鸡皮疙瘩重又窜了一身。 “你们……你们放我走吧。”她想,今天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事已经够多了,如果老鼠能听懂这句话,也不算什么怪事。 “为什么要放你走?”只一眨眼的功夫,那昏暗的石室和凌玖川又出现了。 “你是老鼠?”这事太过荒诞,舒葵差不多要笑出声来了。 凌玖川却是不作任何回应,恶狠狠地瞪着舒葵,抬起手,想故技重施,但又好像有所忌惮,迟迟没有动手。 这次,舒葵不慌了,低头看了看浑身上下,还顺便摸了摸。 “你是不是怕这个?”她在脖子上摸了一手从脸上淌下来的血,忽然明白了什么,便张开五指朝凌玖川晃了晃。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硕鼠 凌玖川不答,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小步。 “你真的怕这个?”舒葵另一只手也在伤口上抹一下。 凌玖川没了之前的气势,又稍微后退。 “让开,让我走。”舒葵前进一步。 凌玖川不声不响,紧紧盯着舒葵的手,眼神中带着疑惑,但更多的是不甘。 “还想试试吗?”舒葵张着两只手,再次前进,表面看来很是笃定,其实心里紧张得要命。 凌玖川眯起眼睛,似乎知道舒葵只是在虚张声势,也不如先前那么畏惧,而是轻轻一笑,朝石室另一角一指。 舒葵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竟发现妹妹舒荻直直地站在那里,低垂着头,披散着头发,身上衣衫褴褛。 刹那间,她脑子完全乱了,像被定身了似的寸步难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带我回去。”舒荻声音嘶哑,伸出一只手来。 舒葵目瞪口呆的,已忽略了之前自己一路走来的种种,一时只有一个念头:这是小荻,她失踪的亲妹妹。 “帮帮我,带我回去。”舒荻抬起头,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在金晟石不算明亮的光线下,舒葵看到妹妹脸上满是泪水,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伤痕。 “你到哪里去了?发生了什么事?”她忍不住问道。 “带我回去,求求你,先带我回去。”舒荻满脸痛苦,停下来捂着脸啜泣。 舒葵看她这样,直觉得万分心疼,眼泪也跟着涌了出来,便习惯性地抹了下眼睛。 而就在再睁开眼的瞬间,所有的一切都不对了。 石室、凌玖川和舒荻全部消失,地上有颗金晟石,正照着舒葵面前,直指她左眼的一根尖刺,只要再上前几步,她就会血溅当场,命丧于此。 她一下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又一场幻象,而制造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很可能就是那满地的大老鼠。 舒葵心中猛地腾起前所未有的怒意——妹妹的失踪,始终是她心中一个巨大的结,她是既担心又自责,现在,这些老鼠居然弄了个假的舒荻出来,还企图以此引诱,将她杀害,这实在是让她有些忍无可忍。 一念至此,胸口的暖流再度出现,只一秒就来到右手掌心,舒葵想也不想,几乎是凭着本能地一抬手。 立刻,通道中刮起一阵狂风,呼啦啦地席卷而过,挟带着的碎石,如一颗颗小弹丸,极其精准地击打到老鼠们的身上、头上,不消片刻,四周已是到处血污,尸横遍地。 幸存的老鼠被这阵风吹得晕头转向,吱吱尖叫着,到处乱窜,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风渐渐止了,通道里恢复到之前的寂静,舒葵见附近再没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不由脚下发软,直想往地上坐,但是,她怕一旦松懈下来,就再没有继续走下去的力气,便咬紧牙关,捡起金晟石,硬撑着朝始终在前方的那一小点光亮走去。 所幸,接下来一路顺利,几分钟后,她穿过个直径一米多的洞口,踏上了满是枯枝落叶的地面。 这里的林子没有先前那么密,月光透过枝叶,斑斑驳驳地洒下来,自小在城市长大的舒葵根本辨不清东南西北,想着只要往地势低处走,总能走出山去。 不过很快,横在面前的一道山崖证明了她的想法完全是错误的。 原来,她刚刚出来的地方处于山坳的一侧,再往下走是山坳的底部,现在,自然是到了山坳的另一侧。 这下,舒葵傻眼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又不敢到处乱走,怕这黑灯瞎火的,一个不小心,惊扰了什么野兽,自己就更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正在着急上火的当口,山洞方向的斜坡上忽然稀里哗啦一阵响,紧接着就有什么东西滚了下来。 舒葵一惊,急忙躲到一棵大树后,猫腰蹲着,仅露一对眼睛,朝外张望。 那滚下来的是个人,此时站立起来,赫然是守在山洞外的齐哥。 舒葵刚看到他的脸,整个人都麻了,第一反应就是立刻逃跑,可下意识里,又觉得他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便忍着心慌,回头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她发现齐哥竟是闭着眼的。 舒葵看得奇怪,一时忘了逃跑,而是继续猫在树后,盯着齐哥的一举一动。 只见齐哥如梦游一般,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蓦地面色一变,大喝一声,拔出腰间宝剑,开始不断攻击,一招接着一招,又快又狠。 舒葵看向他剑尖所指,却并未察觉任何异常,仿佛对手是个透明人般。 齐哥和看不见的敌人战斗片刻,突地满头大汗地倒下,脸上毫无血色,捂着胸口,用力咳嗽:“师弟,给你下毒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为什么偏偏找上我?” 语毕,侧着头,像是在听什么人说话,越听,脸色越是难看,直到最后,变成一片死灰般的颜色。 “好,好,既然如此,那么……”他紧握手里的剑,直握到手背发白,带着愤恨与绝望的神情,举剑自刎而亡。 下一秒,树林里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那群有着白尾巴的大老鼠潮水似涌来,迅速在尸体边围拢,开始舔舐地上的鲜血,有一两只心急的,已凑过去,咬起尸体的手指来。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舒葵,后背一阵阵发凉的同时也万分后怕,想自己刚才若不是突然清醒,肯定同样进了它们的肚子了。 这时,一只最为肥大的老鼠好像察觉到什么,抬头朝空中抽动几下鼻子,将头转向了舒葵所在的地方,再没有任何动作。 渐渐的,其他老鼠都注意到了这只大老鼠的异常,纷纷跟着转过头去。 又一次被几百双绿幽幽的小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舒葵心中恐惧更甚,感到这些老鼠的眼神凶狠非常,好像随时准备一哄而上,将她生吞活剥。 一念至此,她再顾不得许多,也无暇去回顾刚才通道中发生的所有事,忙不迭站起身,手脚并用地往山崖上爬去。 起初,老鼠们只是呆呆地看着,片刻之后,像是回过神来,吱吱地叫成一片,舍了尸体,由那只大老鼠带头,尾随而来。 舒葵脚下丝毫不敢放松,攀着树枝石头,拼尽全力往上,直到上气不接下气地到了山崖顶端,才敢回过头去。 好在,老鼠们并没有追到这里,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此刻,天边已隐隐露出些鱼肚白,在高处放眼望去,视野里尽是浓淡不一的绿,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摆动,间或有一两只不知名的小鸟低低地飞过,留下几声啁啾,整个环境里透着一丝静谧安详的气氛,与先前的恐怖血腥相去甚远。 舒葵看着银月西落,朝阳一点一点地将云彩染红,也一点一点地驱散黑暗,像是终于从噩梦中醒来,长长地出一口气,再无法站立,扑通跪坐到地上,心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稍微缓过劲来,找了个还算平坦的地方,一躺下,就睡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太阳高挂中天,舒葵又饿又渴,忍着浑身散架似的酸疼起身,第一件事就是从一芳环里拿出创可贴,贴了凌玖川的家徽,随后,便想去附近找找有没有猎户人家,或者,至少有一条山涧也是好的,但,她对这里的地形完全不熟悉,转了几圈就迷路,再找不到自己睡过的地方了。 事已至此,她倒反而冷静下来,带着一种只能听天由命的无奈,随便挑了个方向,决定走一步算一步。 而这一走就是几天几夜,期间,她吃野果,饮泉水,天一黑就提心吊胆,怎么都不敢入睡,生怕一旦睡着,就会立刻成为那些大老鼠的口中美食。 当傍晚再次降临,如血的残阳令精疲力竭的她心中充满绝望,不自觉地想到当初,走出皆往道,来到沉亡森林前的情景,以至于当恍恍惚惚地看到远处的两扇门时,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我应该是死了,这大概是鬼门关吧。”自言自语着,舒葵朝那两扇门走去,越看,越觉得和那羊肠小道尽头的黄铜大门极为相似。 待来到近前,她才看清这其实是两扇木门,门上也没有小窗。 “有人吗?我来报到了。”她伸手在门上敲两下,想提高音量说话,但发出的声音却是嘶哑低沉,有气无力。 “请问客官需要什么?”门内立时有了回应。 “红烧蹄髈,可乐雪碧,想洗澡,换干净衣服,还要床……”舒葵晕晕乎乎地答道。 “好。”门里的人对这样的回答一点不觉奇怪,“进来,你可以活命,不过,没有人送你回去——要不要进来?” “活命?我还没死?阳寿未尽?”舒葵认定了里面就是阴曹地府。 “要不要进来?”门里的人又问一遍。 “进,让我进去。”舒葵想,能活下来比什么都要紧。 “欢迎光临留金寨。”拿腔拿调的欢迎词过后,两扇木门缓缓开启。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三十章 留金寨 舒葵没有看到木门后面是什么,只松一口气,眼前立刻一片漆黑。 朦胧间,她听到有人在喊,还有人抱起她,迅速但不慌张地来到某处,将她放到床上。 这一觉,是她有史以来最放松、最香甜的一觉,如死了一般,不仅一点梦都没有做,而且她相信,如果期间有人揍她一顿,她也会毫无感觉。 醒来是在早上,天刚亮,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舒葵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陌生的,雪白一片的天花板。 她坐起身,伸个大大的懒腰,直觉得浑身上下软绵绵的,异常轻松舒服。 “睡够了吗?”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舒葵吓一跳,循声望去,见房间门口,站着个拄拐的老头,眉头紧锁,满脸不乐意。 “呃,大爷……”她想问问这里是哪里。 “你大爷!”不想,老头一瞪眼,打断了她。 “那……大叔?”舒葵心情不错,不打算计较。 老头的拐杖在地上顿了下,翻翻白眼道:“快去洗澡,弄得满屋子都是馊味,太恶心了。” “好,马上,卫生间在哪?”舒葵知道自己身上的气味确实不好闻,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老头不说话,背转身就走。 舒葵急忙跳下床跟上。 “离我远点。”老头却不让她靠近。 舒葵一愣,只得退后并站定下来。 不想,老头前进两步,回头见舒葵不动,又是一瞪眼:“走啊,快去洗澡,听不懂吗?” “是你让我离你远点的。”舒葵挺委屈的。 “可没让你停下啊。”老头很不耐烦,“你脑壳里装的是豆腐花吗?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都不明白?” 这下,舒葵也不高兴了,但碍于对方是老人,不好说什么,唯有沉默不语,走到老头身后一米开外的地方。 老头总算满意了,将她领到卫生间门口,一言不发地走了。 卫生间里有淋浴房,还放着个木制浴桶,舒葵惊喜非常,连忙把浴桶放满水,匆匆冲了身子,就惬意地坐进了齐颈深的水中。 可是,好景往往不长久,大约半小时后,舒葵开始有些头晕,并且慢慢的越来越严重,她心知不妙,想起身时,手脚已完全没有力气,眼前一阵阵发黑,头上全是虚汗,不一会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我说过,让她先吃点东西。”不知过了过久,有个男孩的声音由远而近。 “又脏又臭的,我受不了。”接着是老头气鼓鼓的声音。 “她几天没好好吃东西,这样去洗澡,不晕才怪。”男孩也是非常不满,“小源说他天不亮就把吃的送来了,我怎么没看到?” “我吃了。”老头答得理直气壮,“你们这么多吃的,再送点来就是了,我几十岁的人了,早上一起来就得吃,饿不起。” 男孩轻叹口气,拿老头没有办法:“好吧,算了。那么,现在时间差不多了,麻烦您老移驾去吃午饭,好不好?” 老头没吭气,拄着拐杖渐行渐远。 舒葵这才睁开眼睛,转头,看到床头边坐着个俊美的少年,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你醒了。”他探头过来。 舒葵略有些尴尬地笑笑,没说话。 “医生来看过了,你没事,就是低血糖。”男孩说着话,想扶舒葵起来。 舒葵不敢动——被子下,她一丝不挂。 男孩也随即醒悟,缩回手,边退出去边说:“衣服在床尾,那边桌上有粥,你吃完了出来,我在院子里等你。” 舒葵应了,穿上衣服,吃光东西,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她步履轻盈地走到大门外,见男孩站在阳光里,t恤,牛仔裤,打扮随意而平常,却有着难掩的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你叫什么名字?”他听到了脚步声,没有回头。 舒葵报上姓名,很想问问究竟是谁把她从卫生间里弄出来的,可怎么都不好意思开口。 男孩倒是转过身来:“这里的人都叫我大树。” “这里是哪里?”这,也是舒葵很想知道的事。 “留金寨。”大树答道。 “留金寨?”舒葵记起了玉筱说过的话,“你是赏金猎人?” 大树闻言,有些意外:“你知道留金寨?” “听说过。”舒葵点点头,不打算多说。 大树“哦”一声,也没有再多问:“你身体可以吗?要不要去走走?” 舒葵其实非常好奇,便表示自己已经恢复,有体力可以到处看看了。 大树随即领着她步出院门,往左手边一指:“那里是大门,你进来的地方。” 舒葵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见大门有近十米高,门边连着的瞭望塔和栅栏,都是整根的树干。 “我们现在在主路上,再过去就是集市。”大树介绍着,开始往里走。 舒葵跟着他,经过路边依山势而建的一座座小巧的木制吊脚楼。这些吊脚楼的屋檐下,挑着一面面黄色幡旗,或写“百事通”、“万事知”,或写“鬼见愁”、“全无忧”。 “买卖情报,悬赏杀人,还有其他等等,只要有可能办到,什么都接。”大树目不斜视,这些话说得熟稔。 舒葵看着幡旗,玉筱的描述历历在耳:“寨主是不是很厉害?他也在这里开店吗?也是什么都接?” 大树看看她,不置可否,而是将她带到寨子中央的中式小楼前:“这里是整个留金寨的中心,楼下是酒吧,是做大宗交易的地方,楼上是办公区域,有寨主的办公室。” 然后,顿了顿,接着道:“这里有几个凡人,都是皆往道开了以后,被从人间抓来,又逃跑的。凡人没法做生意,留金寨也不能白白养着他们,所以……” “打工。”舒葵一下明白,接过了话头。 大树笑笑:“酒吧里暂时不需要人,你去厨房吧,那里倒是有个空缺。” 舒葵点点头,又跟着来到大厨房,一进门,眼前就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谁?没看到外面的牌子?厨房重地,闲人莫入。”大厨裸着上身,扎着头巾,在灶台前挥汗如雨。 “你不是要糕点师吗?我找到个人,她叫舒葵。”大树在他身后站定,不紧不慢地说。 “你让我来做糕点师?”舒葵有些慌了,“我不会,我连做饭都不会。” “他会教你,又不难。”大树则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而那边厢,大厨忙得不可开交,只有空回过来朝大树点下头。 大树完成了任务,打个招呼,也便离开。 厨房里很乱,所有人都在不断来回穿梭,手里拿着东西,大着嗓门呼来喝去,舒葵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显得手足无措,与一切都格格不入。 好不容易,大厨忙完了灶头上的事,一转身,看到舒葵,像是这才记起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舒葵,是吧?”好歹,他还没把名字给忘了。 舒葵忙不迭点头,等着接下来的话。 大厨做了个稍等片刻的手势,到柜子里翻找许久,拿出本皱巴巴的书:“我是火哥。这个,拿着,食谱,所有的东西都在里面,照着做,差不多就行了。” 舒葵接过——书足有新华字典那么厚,到处是油渍和不知名的污渍,几乎快要散架了。 “照着做,差不多就行了?”她翻开第一页,看到密密麻麻的目录,有些眼晕。 火哥“嗯”一声,往厨房某个角落一指:“秤、打蛋器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在那里,明天早上五点过来,做早点。” “可是……可是我从来没做过。”舒葵心里完全没底。 “没做过就学,我带你十天。”火哥挥挥手,“只要照着做,总不会太难吃。多做一段时间,你就能和前一个糕点师一样了,她也是从一点不会开始的。” “前一个糕点师在这里工作了多久?”说到这,舒葵又好奇起来。 “六十年。”火哥想也不想地答道,“她是上次皆往道开时来的,好像快九十岁了,前两天刚死。” “这里有几个凡人?”舒葵忍不住又问。 “现在加上你是三个。”火哥从围裙兜里拿出根烟来抽,“十多天前,从悠岚跑来一个,叫邢源。” 说着话,他转头四下里看,最终在门边找到了目标:“小源,来。” 小跑过来的是个小男孩,光头,满脸伤痕,左手打着石膏,用绷带吊在脖子上。 “你好。”舒葵朝他笑笑。 邢源也咧嘴笑着,却是怕生,没有说话。 “还有一个,在这里也有六十年了。”火哥挠挠头皮,似乎不太愿意提起,“我们都喊他王老头,具体叫什么,没人记得了。” “是不是那个……很凶的……”舒葵大概能知道他说的是谁。 “对,就是他。”火哥吸一口烟,“好了,跟小源回去吧,明早准时来。” “回去?我和小源一起住?”舒葵实在是不想再见到那个老头。 “我们三个人住在一幢房子里,就是你先前睡的那幢。”邢源怯生生地开口了,“那里是专门造了给我们住的。” 想到要和王老头这样的人住在同一屋檐下,舒葵顿时觉得前途一片黯淡。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三十一章 黑暗料理之王 舒葵是在午饭后和邢源一起回到宿舍的,那时,王老头正坐在院子的树荫下乘凉喝茶,看到他们两个,翻翻白眼,一句话都没说。 舒葵已经了解到他就是看谁都不顺眼的性格,便和邢源对视一眼,各自回房间去了。 到了下午,邢源来找舒葵,悄悄问知不知道该怎么回去。舒葵想到皆往道外的沉亡森林,和被斩首而不死的刑天猞猁,怎么都不愿说出曾经的经历,唯有摇头,表示想要回去,自己也无能为力。 对此,邢源似乎早有预料,但眼中的失望仍是难以掩饰,舒葵只好扯些别的转移他的注意力,于是很快,两人就混熟了。 晚饭时,食堂里的人比中午多出不少,就看到王老头一个人大喇喇地坐在中间的位子上,一边吃,一边抱怨食物有多难吃,环境有多糟糕,周围来来回回的人,应该都已经司空见惯,自顾自该聊天聊天,该吃饭吃饭,只是谁都不会去坐他身边空着的位子。 舒葵本以为,自己的出现,会像在昊苍宫时一样,掀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可事实是,留金寨里多的是见怪不怪的人,大家看到她,冷淡点的瞥一眼,热情点的,甚至还会点头微笑。 一时间,舒葵感到说不出的轻松自在,就像回到了人间一样。 带着这样的好心情,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拿着食谱,一走出房子,正好碰上在院子里散步的王老头。 “今天是你做早点?”王老头问道。 舒葵点点头。 “这还让不让人吃早饭了!”王老头勃然大怒,“就不能正正经经去找个人吗!” 舒葵一缩脖子,趁着他还没把矛头正对自己,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来到厨房,她的好心情已去了一半,再看到火哥面前的大堆食材,心情彻底不好了。 不过,火哥可不会管手下心情好坏,刚一照面,就急忙招呼过来,带着做了没一会,厨房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与此同时,火哥的事也多起来,不时有人叫他,到最后,他干脆叫来几个人帮忙,自己索性就不回来了。 那叫来的几个看起来都是中年大妈,见舒葵笨手笨脚的,先是一通笑,然后就热心地教起她来,而且,还不忘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直打听舒葵的个人情况,甚至,竟和在人间一样,想着要替她做媒。 舒葵干着活,还要应付大妈们的七嘴八舌,三心二意间,做出来的无论包子、馒头还是糕,都东倒西歪的,样子很是难看。 “不打紧,不打紧,这里不讲究好看,吃饱就行。”一个大妈笑呵呵的,端着这些东西去蒸了。 七点半不到,食堂打开大门,第一个坐进来的,自然是已等候多时的王老头。 他要了一个菜包,咬一口,嚼都没嚼就“扑”地吐出来,把包子往地上一扔,气冲冲地走了。 “刚没了老伴,他心里不痛快。”又一个大妈凑过来说了一句。 “过世的是他老伴?”这,舒葵没想到。 大妈点头:“他们都是六十年前来的,在一起也有五十多年了,忽然就剩下一个人了,肯定很难受。” 舒葵也跟着点头,心中对王老头的古怪有了些许理解。 这时,又来几个人,要了早饭,端到座位上,才吃一口,就边吐边大叫难吃。 舒葵闻言急忙过去,拿起包子尝一口,同样忙不迭地往外吐——确实难吃,又甜又咸,说不出的怪味道。 “你做的?”吃早饭的人有些生气,“王家奶奶的食谱不是给你了吗?怎么还做得这么难吃?” 外面的动静把火哥引了出来,他不声不响地掰了点糕,嚼两口:“她今天是第一次做,有调料没放对,慢慢会好的。” 这话一出,抱怨的人都不做声了。 火哥让人撤下糕点,把舒葵叫到操作台前,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都是照着食谱做的。”舒葵很是委屈。 火哥回想了下,说:“下调料的时候我正好不在,你放的什么?” 舒葵打开食谱,指着调料那一栏:“油、盐,我第一次放盐以后,还挑了一点尝了尝,觉得有点淡,又放了点盐……” 猛地,舒葵意识到,可能是自己两次放了不一样的调料,所以包子馅的味道才会那么怪。 火哥看着她,像是猜到了实情:“你确定?都是放的盐?” 舒葵不确定,不敢响。 火哥轻叹口气:“算了,明天注意点。” 舒葵说声“是”,满心愧疚。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到了又一次去上班时,火哥照样忙得分身乏术,舒葵捧着食谱,一样样地核对材料,一步步地核对步骤,本以为这次肯定不会出事,想不到,拿出去的糕饼点心照样还是被吐了一地。 自此,整个留金寨的人都认识了舒葵,就连几天不见的大树都闻讯来到食堂。 在尝过一口包子之后,他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当着舒葵的面又不好吐掉,只得勉强咽下。 “我已经很用心了,可就是不行,不是这个没放对,就是那个没做好。”舒葵很无奈,觉得自己实在是已经尽力了。 大树和火哥对看一眼:“罢了,看来这个工作真的不适合你,要不,你还是回去,给小源当老师好了。” “好。”舒葵欣然接受,大大松一口气。 又过几天,大树拿来了小学课本和若干学习用品,舒葵把白板支在客厅里,正式成为邢源的家庭教师。 王老头还是那副对谁都不满意的样子,经常会到“课堂”里坐坐,顺便诟病一番,舒葵因为知道他新近丧偶,也就不和他计较,邢源更是不敢回嘴,所以一个多星期下来,三人倒也相安无事。 这天,上午的课快上完了,王老头还没有出现,舒葵不免有些奇怪,问邢源有没有看到他。 邢源回忆了下,说:“好像是没有,吃早饭的时候就没去食堂。” 舒葵“哦”一声,心里隐隐觉得不妙,布置了作业,便来到王老头的房间。 她敲敲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王大爷?”第二次,她敲门的力道大了些,却不想,门没有锁,就此被推开了。 一进房间,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王老头躺在床上,被子将浑身上下盖得严严实实。 “王大爷,你不舒服吗?”舒葵慢慢走过去。 “滚……”王老头有气无力的,还不忘说狠话。 “你哪里不舒服?”舒葵搭搭他的额头,摸了一手滚烫和粘腻的汗水,“我去帮你叫医生。” “不用,让我死……”王老头猛抬手,一把抓住舒葵的手腕。 舒葵看着他毫无神采的眼睛,心中一阵慌乱,赶紧挣脱出来,让邢源以最快的速度请来了医生。 医生诊过脉后,把舒葵叫到房间外:“他中毒了。” “怎么会?什么毒?能治吗?”舒葵略感意外。 “他中的是绵息草的毒,即使有了解药也不保证一定能治好,而且,要拖很久才会死,死前非常痛苦。”医生对这种毒草还是比较了解的。 “解药是什么?总要用了试一试的吧。”舒葵希望医生开药方。 “解药很难弄到,我没有。” 医生却是轻轻一笑,“实话告诉你吧,他这是不想活了——绵息草这里到处都有,谁都认识,谁都知道有毒。” “就算是不想活了,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死?”这,舒葵实在做不到。 医生看她一眼:“姑娘,他的命是他自己的,现在他不要了,你着什么急?” “我急你作为一个医生,居然见死不救。”舒葵有些口不择言了。 医生并不以为忤,还是笑笑:“作为一个医生,我只救想活的人,他要是现在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会出去帮他找解药。” “你……”舒葵不相信这些话会出自一个医生之口,“上天有好生之德,更别提你的使命就是救死扶伤,不管他是不是自己寻死,你都不应该剥夺他的哪怕一点点生机。” 医生耸耸肩:“蝼蚁尚且贪生,他几十岁的人,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要是我把他拉回来,他说不定还会怪我呢。” 舒葵气得头都晕了,转念之间,忽然想到,他们三个凡人在这里算是异类:“你们眼里,我们是畜生一样的地位,但就是畜生,也不该这样白白等死,既然你不肯帮他,我自己会帮他。” 医生一挑眉,刚要说什么,就听到一个的声音传来:“那么,你打算怎么帮?” 两人同时转头,看到大树正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拿着几本书。 医生不再言语,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大树也一点头算是回礼,随后,缓步而来,站定在舒葵面前。 而舒葵,被这么一问,慢慢冷静下来:“能拜托寨子里做生意的去弄解药吗?” “能。”大树说,“不过估计挺贵的,而且还要收现钱,你有吗?” 舒葵不响,又想一想:“那,能和寨主说一声,请他开开门,放我出去找吗?”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林中的女人 “你要出去找?”大树和医生对看一眼。 舒葵点点头。 “寨子外面是密林,迷路了怎么办?你知道用来做解药的草药长什么样子吗?有了解药,他也未必能活,你清楚吗?”大树一连问出三个问题。 舒葵仍然点头:“我清楚,有了解药也未必能把王大爷救回来,但是,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看着他等死,我做不到。出去以后,我会沿途做好记号,万一迷路,就当是命,我尽力了,问心无愧。至于做解药的草药长什么样子,希望医生能告诉我。” 这番话,说得平静、条理清晰,也说得大树和医生又是对看一眼。 “走,我们去问问寨主。”大树朝门外一歪头,率先走了出去。 过一会,医生独自一人回来,递给舒葵一张照片,边说边比划:“去吧,寨主同意了。这是解药,九叶花,大概这么高,一般长在阴暗处,整株都要,包括根须,越完整越好。” 舒葵接了,细细看过之后,即刻出发。 走到大门前,大树等在那里,给了个袋子:“工具、干粮什么的,会用指南针吗?” 舒葵一愣:“不会。” 大树无奈地笑起来:“不会?不会你就敢去深山老林里找草药?我还以为你很擅长野外生存,才会这么自信。” 舒葵没出声,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莽撞。 大树见她这样,便从微开的大门挤出去,让舒葵过来,跟着他走。 “你知道九叶花长在哪里?”舒葵以为他是要带路。 “不知道。”大树头也不回地说,“我只是听说,前面有片区域,长了很多草药,九叶花并不是珍贵的植物,还算常见,那里应该会有。” “那片区域大不大?”舒葵心里开始打鼓。 “不清楚。”大树脚下不停,走得很快,“我只是听说。” 顿了顿,又道:“袋子里有信号枪,两发信号弹,有事就发信号,我会进去找你。” 舒葵道声谢,把袋子放进一芳环,再不发一言。 不多时,两人到了目的地,舒葵抬眼望去,只见面前是一大片绿色的土地,延伸铺展开去,不知范围有多大。 “怎么会这样?”她蹲下身,看着绿色和脚下棕色的土地间明显的分界线,直觉得神奇。 “不清楚,很早以前就这样了。”大树答得淡然,见怪不怪,“里面草木茂盛,动物很多——你身上有墨香木,蛇虫是不敢靠近的,小心点其他就是了。” “其他……”舒葵一下就想到了刑天猞猁。 “进去吗?”大树转过头来,一脸要笑不笑。 “进去。”事已至此,哪怕刀山火海都要闯一闯了。 大树双手环胸,表示自己只能帮到这里。 舒葵深吸一口气,踏上了那片绿色。 确实如大树所说,这里所有的植物都异常高大,绿油油的长势极好,还有不少小动物来回穿梭,无论到哪,都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 舒葵一手捏照片,一手紧握鱼骨匕首,边观察路边,边万分紧张地注意着周围的一切。 行进一段之后,九叶花并没有出现,幸运的是,猛兽也没有出现,林间最多的就是灰色的兔子,一蹦一跳的甚是活泼。 舒葵走得累了,慢慢放松了警惕,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块光滑的大石头,就想过去稍事休息。 谁知,还没到近前,那石头蓦地解体,仔细一看,原来是无数只手掌般大的飞蛾,应该是被墨香木的气味刺激了,纷纷四散飞去。 舒葵看得发毛,忙收敛心神,继续观察路边的植物,想尽快找到九叶花,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又走一段,突然,鸟儿们扑棱棱地飞起,灰兔们也慌张地奔逃,都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舒葵比之前更紧张了,每一步都万分小心,连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这时,她看到,从树林深处,晃晃悠悠地走出个女人来,身上的衣服烂得丝丝缕缕,露出的皮肤也尽是血污,低垂着头,步履蹒跚。 “要帮忙吗?”舒葵的第一反应是,她应该遇到麻烦了。 女人不说话,以一种十分怪异的样子步行着,停在离舒葵一臂远的地方。 “要帮忙吗?”舒葵又问一遍。 女人缓缓举起手,停顿片刻,猛然间大力拍下。 舒葵吓一跳,本能地闪身躲开,但还是稍微慢了些,被女人的手掌边擦到,顿时,一侧肩膀上就去了一层皮。 她疼得直吸凉气,急忙绕到旁边的大树后面,探头看时,见那女人已经抬起了头。 露出来的是一张支离破碎的脸,鼻子是一个黑洞,嘴唇残缺不全,下巴、颧骨和额头上血肉模糊,能看见白花花的骨头,眼睛里蒙着一层灰色——这分明是一具尸体。 舒葵傻了眼,脑中一片空白。 女人却是一点都没有迟疑,一转头,认准了舒葵所在的方位,再次举起手扑过来。 舒葵往后退着,脚下被什么一绊,扑通坐到地上,刚好躲过了这次攻击。 女人一掌落空,拍到树上,在树干上留下个深深的掌印,直震得枝叶乱颤,下雪般掉了一地的树叶。 舒葵害怕极了,连站起身都顾不上,只是手脚并用地不断后退再后退。 女人一步步靠近,依然蹒跚而行,看起来有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舒葵慌得没了主意,捡起手边能摸到的所有东西不断扔过去,但可想而知,这种程度的反抗根本无济于事,女人任凭石头、树枝打到身上,行动丝毫不受阻碍。 舒葵见一直后退也不是办法,便将始终不曾放开的鱼骨匕首举到身前,紧盯着女人的一举一动,打算伺机进攻。 女人看着她,脚在地上一踏,再次扑将过来。 此时,舒葵背抵大树,再要后退,已经来不及,唯有将鱼骨匕首往前一送,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她感到匕首像是刺进了棉花里,接着,有股腥臭的气味弥漫开来。 睁开眼,她发现匕首在女人的肋骨下扎出一个大洞,从洞里流出的黑色液体,粘稠得好像柏油,不多,却是极其难闻。 见一击得手,舒葵稍微有了点信心,腿脚也有了力气,可以站起来了。 可对这个伤口,女人完全不在意,顿一顿,就又故技重施起来。 舒葵且闪且退,不知不觉被逼到一片空地上。 到了这里,女人暂时停下了动作。 舒葵偷眼环顾四周,见脚下枯骨满布,身侧有块一人多高,屏风似的的大石头,隐隐有细小的啾啾声从后面传来。 而那女人身上发出“呱”的一声怪叫,随即,又是欺身而上,直把舒葵往石头那里赶。 舒葵料想会有什么怪物从石头后面跳出来,忙急中生智地一矮身,狠狠地朝女人小腿砍下去。 其实,那里的肉已经烂得差不多,骨头也酥了,再加上匕首锋利异常,这一下,居然直接卸下了半条腿。 见此情景,舒葵信心更甚,想着趁胜追击,把另一条腿也砍断。 不想,女人动作很快,在地上挣扎没几下,竟一下腾空而起,仿佛空中有看不见的线,将她直直提了起来。 此情此景让舒葵浑身发凉,双腿止不住地哆嗦,猛地想到一芳环里的信号枪,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急忙取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是一枪。 慌乱之中,这一枪离目标相去甚远,信号弹尖啸着在半空中绽放出红色的光芒,引得女人落到地上,抬头去看。 舒葵见状,大喜过望,赶紧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往她的脖子上刺了下去。 这是用尽了全力的一刺,匕首插入腐肉之中,直至没柄,那柏油般的黑色液体一涌而出,淌得满地都是,空气中气味刺鼻,熏得舒葵几欲呕吐。 女人摇晃两下,抖抖索索地拔出匕首扔掉,还想升到半空,但试了几下,都只能单腿跳跃,怎么都飞不起来。 她很不甘心,又要扑向舒葵。 舒葵早有准备,还是一矮身,砍断了她的另一腿。 失去了两条腿的女人马上倒到地上,不过,双手还是灵活自如,胡乱拉扯间,差点抓到舒葵的手臂。 舒葵心头火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照着女人头上、身上就是一通乱捅乱刺。 女人想还手,无奈力气越来越小,渐渐的,终于不再有所动作,彻底死了。 舒葵长出一口气,收好掉在地上的信号枪,退到旁边坐下,抹把汗,想好好休息一下。 “笃笃”,忽然,不知从哪传来两声轻响,在静谧的树林里,显得尤其突兀。 舒葵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到处看着,却并没有发现什么。 此刻,大石头后面,啾啾的叫声大起来,响成一片,似乎是急切的呼唤。 “笃笃”,又是两声。 舒葵一愣,觉得好像是从女人身上发出的,便小心翼翼地稍微靠近些,仔细观察起来。 而就在看到女人脸部的时候,她的一只眼睛突然起了变化,原本灰蒙蒙的一层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眼白中间,滚圆、血红的瞳孔。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兽斗 舒葵吓得魂飞魄散,忍不住尖叫着大踏步地退后,一屁股坐到地上。 随着又两声“笃笃”的轻响,女人一侧太阳穴处的皮肤渐渐鼓起,直到破裂,有个黑色的,尖锐的物体最先露出,紧随其后的,是颗黑色的头颅——居然是一只鸟。 只见它从女人的脑袋里钻出来,抖抖毛,拍拍翅膀。 这应该是一只乌鸦,浑身羽毛乌黑油亮,比一般的乌鸦小些,膘肥体壮的很是结实。此刻,它转过头来,用血红的独眼看着呆在一旁的舒葵。 舒葵整个人都懵了,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只这么怪异的乌鸦从人脑袋里钻出来。 而那只乌鸦,不慌不忙的,“呱”的一声叫,振翅飞起,在空中盘旋几圈之后,急速俯冲而下。 经过刚才的事,舒葵的胆子大了不少,因此很快反应过来,清楚地认识到此鸟绝非善类,便在它抖动翅膀时就已站起来,开始戒备,这才堪堪躲过袭向自己头顶的利爪。然后,她用足吃奶的力气奔跑,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密林之中,终于觉得来自空中的威胁少了一些。 乌鸦见猎物跑了,当然不肯善罢甘休,扑扇着翅膀,在树林上空再次盘旋几圈,随即一头扎下,飞动间,尖利的喙钢钎般不断地啄着,在地上、树干上留下一个个小眼的同时,好几次差点招呼到舒葵身上。 和女人相比,乌鸦的速度极快,甚至比兔子还要灵活,舒葵躲闪了没一会,就觉得双腿灌了铅似的越来越重,口干舌燥,眼前一阵阵发晕。 她又想到了信号枪,可这次,才刚刚取出,乌鸦就如疯了一般,“呱呱”怪叫着,翅膀猛扇,狠狠啄在枪上。 舒葵只觉一股大力袭来,手上拿捏不稳,信号枪顿时掉到地上。 乌鸦立刻冲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枪,飞走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舒葵站在原地,只管大口喘气,过了许久才意识到信号枪又一次救了自己,只是,现在没了信号枪,要怎么通知大树,要怎么回去,就成了新的问题。 她慢慢坐下,抚着胸口,回忆着从遇到女人到乌鸦飞走间的整个过程,可是,因为一直在逃命,从最初的地方到这里的路径,完全是一片模糊。 她搓着额角,脑子里蹦出无数个“怎么办”。 就在这时,天上隐隐传来了“呱呱”的叫声,显然是乌鸦去而复返。 舒葵还没完全放松的神经刹那间又绷紧了,心中不由叫苦不迭,强打精神想站起来,试了几次,居然觉得腿脚毫无知觉。 她以为是坐姿不良,血液不畅,便照着自己的双腿又是拍又是捏,但无论怎么捣鼓,大腿以下都是一片麻木,什么都感觉不到。 这下,她彻底慌了,俯下身查看,却不料,正好和缠在脚踝上的一条大蛇对上了眼。 大蛇浑身灰褐,昂着三角形的脑袋,一动不动的,像是做坏事被抓了现行,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是说戴了墨香木,虫蛇都不敢靠近的吗?这是舒葵的第一想法。紧接着,她看着脚踝上两个清晰的牙印,感到麻木已经蔓延到腰部,心中的苦更是增加几分。 那边厢,乌鸦已然降落。 前有狼后有虎的境地让舒葵不禁一声长叹,想自己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在这满是妖魔鬼怪的地方,自身尚且难保,却还硬是要扮演什么救苦救难的活菩萨,现在好了,人没救成,小命倒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正当她满心后悔的时候,大蛇竟悄无声息地从脚踝上退了下去,朝乌鸦吐起了信子。 乌鸦则歪着头,对大蛇很是忌惮,叫声响亮而急切。 一鸟一蛇对峙不多时,大蛇忽然发起进攻,箭一般朝乌鸦弹射而去。 乌鸦扑棱棱地飞起,伸头就要去啄大蛇的眼睛。 大蛇不躲不闪的,尾巴一翻,卷了乌鸦的一只脚,用力往地上一扯。 乌鸦猝不及防,立刻被重重拍到地上。 一击成功后,大蛇并没有松开尾巴,而是继续摇晃,想让乌鸦接二连三地往地面撞。 乌鸦当然不会乖乖就范,一边拼命挣扎,一边用另一只脚上的利爪不断地抓挠蛇尾巴。 大蛇吃痛,只得暂时放开。 乌鸦直起脖子大叫,“呱呱”的声音在树林里传出老远。 大蛇倒是安静下,不再攻击,而是吐着信子,四下里转头,随后,过来卷了舒葵的脚踝,竟就这么拖着她,往某个方向游去。 见此情景,乌鸦再次抓狂,飞到半空,一次又一次地俯冲下来,啄大蛇的头和身体,想阻止它继续前进。 不想大蛇非常执着,鳞片又硬又厚,动作的灵活程度也丝毫不亚于乌鸦,一路速度极快地游着,要么躲闪,要么就索性不予理会,硬生生地接下爪子或喙的攻击。 舒葵的身上被磨得生疼,在惊异于大蛇力大无比的同时,努力想要抓住些什么,怎奈伸手所及之处,除了两人多粗的树干,尽是些枯枝或小石头,根本无从下手。 就这么被倒拖着,她来到了之前所在的空地。 大蛇毫不停留,目标明确地直向大屏风似的石头而去,转眼就到了石头后面。 那里的地面上有个坑,坑里铺满枯叶,三只才长出浅灰色绒毛的雏鸟裹在其中,闭着眼,大张着嘴,啾啾地叫成一片。 大蛇舍了舒葵,头一伸,一只雏鸟当即被吞。 乌鸦哀叫起来,停在鸟窝前,张开翅膀,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大蛇轻轻巧巧地一甩尾,将乌鸦打了开去,将剩下的两只雏鸟也尽数吞了。 乌鸦叫得更为凄惨,开始疯狂地攻击大蛇,大蛇则游刃有余地或甩尾,或张嘴,或蜷成一团后再弹跳出去,没几次下来,就一口咬住了乌鸦的翅膀。 乌鸦受此重创,渐渐不能动弹,终至于也是被一口吞掉。 大蛇吃饱了,回到舒葵身边,再度卷了她的脚踝,慢悠悠地朝林子里游去。 此刻,舒葵胸部以下已经完全没有知觉,心中一片凄然,直觉得自己很快也将成为大蛇的腹中美食。 而就在她感叹命不久矣后没多久,有只鼻子尖尖,耳朵小小的动物从树丛里钻了出来。 它长得有些像貂,一身棕黄的皮毛,尾巴很长,大扫把似的拖在身后。 这是一只獴,比舒葵平时在动物园里见过的要大出许多,看样子,是足以制服大蛇的。 大蛇见了天敌,马上放了舒葵,一下子盘缩起来,昂起头,吐着信,先下手为强地张开大嘴咬过去。 獴当即纵身跃起,可还是慢了半拍,前爪上立时出现两个血洞。 舒葵心中大叫不好,却发现能令猎物瘫痪的蛇毒对獴丝毫不起作用,只见它在伤口上舔两下,一跳,躲过大蛇的又一次进攻,落地时,另一只爪子不偏不倚地正按在大蛇的心脏上。 大蛇扭动身体,试图回头咬、用尾巴卷,无奈七寸被压,行动受制,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反击或挣脱钳制。 獴候准时机,一口咬断大蛇的脖子,津津有味地将蛇身吃了个干干净净。 看着这一切的舒葵,既喜且忧。喜的是逃离了蛇口,忧的是,自己这高位截瘫般的,出不了森林就不说了,要是这獴也对她的肉感兴趣,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幸好,獴吃光了大蛇,也是饱了,连看都不朝舒葵看一眼,转身就走。 舒葵总算稍微放松下来,没成想,下一秒,就觉得脖子一阵麻木。 而随着麻木感越来越强烈,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每吸一口气都要用尽全力。 又过一会,胸口的大石头几乎变成一座山,直压得她头晕目眩,恶心耳鸣,眼前的景物都越来越亮,直到变成一片刺眼的白光。 模糊中,她听到有人在身周走动。 片刻后,那人托起她的上半身,将一股腥咸温热的液体注入她嘴里。 “咽下去。”一个声音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响起,听不出是谁。 舒葵反射地咽下口中的液体,顿时,滚烫的热流在四肢百骸游走,逼得她出了一身大汗。 那人将舒葵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用干毛巾不停地替她擦汗:“你胆子可真不小,竟然一刀子就把独眼尸鸦操纵的僵尸扎了个对穿,要知道,就算乌鸦没把你的脑子吃了,让你成为它的下一个傀儡,尸浆引来的象蟒也能一口把你吞了,连点渣都不会剩下。” 舒葵不知道这絮絮叨叨的是在说些什么,也不想去回应。 那人接着道:“你的命也是真够大的,不但碰到了象蟒最爱吃的雏鸦,让它没有第一时间把你当成大餐,而且还能碰到巨獴……” 说着说着,声音越发低了下去。 舒葵鼻端都是清爽的青草香气,还有晒过的干净毛巾上残留的肥皂气味,能感觉到人的体温,和微凉的指尖,凡此种种,都让她安心不少。 因为逃命后的疲惫,大汗后的虚弱,她很快便陷入了无梦的沉睡。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神仙,救命 舒葵猛地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坐起来浑身上下地摸和看,在确定没有缺胳膊少腿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 随后,她开始努力回忆睡着之前的事,可想来想去,就是怎么都无法分辨,那个人和所做的一切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 环顾四周,她仍然还在刚才倒下的地方。 身处林中,无法确切地知道天色如何,只觉得也和刚才相差不多。 她有片刻的恍惚,竟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也许,只是因为蛇毒的影响,出现了幻觉,然后,打了个盹,也就好了,没事了。 不过,这假设实在太不合理,刚一冒出来,就被断然否定。 舒葵站起身,活动着四肢,无暇再去想九叶花,只苦恼没了信号弹,要怎么走出这片丛林。 她拿出指南针,端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无奈从未学过关于这方面的知识,不管怎么转,都还是东西南北不分,一头雾水。 到了这地步,就和当初为了躲避齐哥与大老鼠一样,舒葵索性不再纠结,随便找个方向,就大踏步地出发了。 一路上颇为平静。脚下,灰兔依然活泼地蹦来蹦去;头顶,各种鸟叫声婉转悠扬;眼前,各色花草争奇斗艳;身边,薄纱一般的白色雾气氤氲缭绕,要不是有那恐怖的独眼乌鸦和力大无穷的大蛇的存在,这地方还真算得上是仙境了。 如此走了许久,光线渐渐暗下来,舒葵知道是夜晚将至,便找了个稍微平坦的地方,捡些石头、干草和枯枝,用袋子里的打火机,艰难地生起堆篝火,烤了干粮吃过后,一时半会睡不着,就来到附近的山涧,洗起脚来。 她坐在涧边,举目看向远处,原本只是漫无目的地眺望,不想,视野中忽然出现一点亮光。 这光点很小,也不明亮,青幽幽的,乍看之下,会以为是只萤火虫,可仔细分辨,就能发现它完全不会飞舞,不像是活物的样子。 舒葵心中莫名地一动,似乎隐隐能听到,青光之中有如诉如泣的窃窃私语,正在唤她过去一探究竟。 她取出金晟石,蹚过山涧,穿好鞋子,昏昏噩噩地朝亮光而去。 天完全暗了,此时的山林比白天更为静谧,只有鸣虫的轻叫,和风吹过树叶时发出的沙沙声,金晟石的光似乎也抵不住夜的黑,像电力不足的手电筒,只能照出一米不到的距离。 要是在以往,这样的环境会让舒葵感到心里没底,但现在,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紧紧盯着亮光,一门心思只想知道那是什么,全然不顾黑暗中是否会藏匿着危险。 终于,她来到亮光所在的地方,却发现那里并不是源头,而是一个仅半人高的洞口,青光自此倾泻而出,有一大半都被草丛遮挡了,因此从远处看时,才会只是一个光点。 忽然,有人唤了一声。 舒葵没听清说的是什么,也没注意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只本能地觉得是在叫自己。 “有人吗?”她朝洞口里叫道,“谁在里面?” 洞内没有任何回应。 舒葵迟疑片刻,也不知怎么会这么肯定,就是相信洞里绝对有人,而且,绝对是在叫她。 于是,她一猫腰,钻进了山洞。 和外面看到的不同,这里是个直径大约三米多的圆形空间,很宽敞,就是四壁光溜溜的,除了繁茂的杂草,仅在正对洞口的地方,裂着条一人宽的缝。 青光,正是从那里出来的。 舒葵想也不想地侧身进到缝中,横移了一分多钟,眼前豁然开朗。 此刻她身处的地方也是个圆形空间,比外面大了足有四五倍,满是各式各样的植物,有的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有的结着累累的硕果,简直是一个微型植物园。 在一片枝繁叶茂中,洞壁上插着的一根散发着幽幽青光的棍子分外惹眼。 舒葵走上前去,试探性地碰了碰它,觉得触手凉而不冰,坚硬、光滑,应该不是自然生长出来的。 而那棍子,被舒葵一碰,竟微微地抖动起来,不消片刻就落到地上,发出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 舒葵看着棍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便伸手将它捡起。 就在这瞬间,洞里突地一片漆黑,连金晟石都不亮了。 舒葵一下回过神来,忍着几乎让她窒息的心慌,凭着记忆,小心翼翼地摸索着,退到了洞外。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那里完全变了样,不再是幽暗的森林,而是一座破败的村庄,甚至,连天都亮了。 “神仙,救命啊……”忽然,有人拉住了她。 舒葵低头,看到脚下满脸死灰色的人的同时,也惊讶地发现,自己是古装打扮,着一身水绿的衫和裙,手中提着根通体雪白的棍子。 “神仙,救命……”那人扯着舒葵的裙摆,眼神黯淡。 “能走吗?带我去看看。”舒葵蹲下身,知道这里正在闹瘟疫。 那人点点头,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来到村子中央的空地。 整个村应该都集中到这里来了,人们一个挨一个地或躺或靠坐,有**的,有哭泣的,场面十分凄凉。 “神仙,救救我们吧。”还能动的人看到舒葵,纷纷聚拢过来。 舒葵替几个特别严重的诊了脉,问家属道:“生病之前,村里来过什么人吗?” 家属极力回忆:“没有啊……” “吃过什么人的东西吗?”舒葵又问。 “没有。”这,家属很肯定,“都是集上买的,自家种的。” 舒葵沉默着点点头,一时也有些疑惑。 “神仙,我家的还有救吗?”家属忧心忡忡地问道。 舒葵不响,做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到村子里转悠起来。 人们不约而同地跟在后面,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莫提说话,就是大气都不敢出。 舒葵将整个村子走了个遍,看过井水,看过庄稼,却是一点异常都没有发现,不由皱紧了眉头,疑惑更甚。 这时,有风吹过,带来阵阵清新的香气,和几片白色的小花瓣。 舒葵眼前一亮,快步走到村口的大槐树下——正值阳春三月,满树槐花开得繁盛无比。 “你们吃槐花吗?”她摸了摸树干。 “吃,槐花粥,槐花饭,槐花包子,都吃。”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觉得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舒葵抬头看向树冠,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人群里又没有声音了,大家心中都隐隐升起希望。 过了许久,舒葵低下头来,将手中的棍子用力往树根边的土里一插,摊开右手掌,低低地道:“天下万物,莫皆有灵,疾苦无涯,悲而悯之,求杨枝甘露,净妖邪鬼祟,悯灵,散叶。” 说完,她将掌心中,随着话语慢慢聚起的一滴清水滴到棍子上,顷刻间,自棍子底部,有藤蔓蜿蜒缠绕而出,攀上大槐树,一直爬到树顶。 又过一会,藤蔓上的叶子开始有了变化,自顶而下,迅速地转为白色,仿佛被浇了白漆。 “虫,好多虫!”有个眼尖的发现了端倪,忍不住惊叫起来。 原来,这片白色是无数比芝麻还小的虫子,密密麻麻地层层叠在一起蠕动,直让人头皮发麻。 舒葵捡一朵槐花,用草茎挑了只小虫子放上去,瞬间,小虫子仿佛隐身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果然。她想着,唤出一团火,将虫子连带藤蔓烧了个干干净净,随后,从怀里拿出一瓶药膏,交给离得最近的人。 “这是……”那人双手接了药膏,看只小小的一瓶,很是不解。 “涤魂膏。挑米粒大小,点在七窍边,十二个时辰之后就没事了。”舒葵取出手帕包好槐花,“先拿去用,明天,我再送些来。” “好,好。”接了药的人将药瓶托在手上,高举过头,跪了下来,“多谢神仙救命之恩。” 其余的人也相继跪下,齐刷刷地高声跟着喊。 舒葵朝他们笑笑,拔出棍子,转身来到村外,使御风腾云之术飞一阵后,落在一片丛林的腹地,三转两转的,便找到个树洞,低头钻了进去。 穿过树洞是另一片丛林,舒葵脚步匆匆地走出去,仍是飞着,很快就停在一座院落前。 她推开没有上锁的院门,看到偌大的院子里仅有一条小路,路边是一畦畦的田地,种着的植物既不像花草,也不像菜蔬。 院子的尽头是幢小房子,青瓦,白墙,木制的门窗,朴素得没有任何装饰。 舒葵沿着小路,边走边暗暗心惊——这里,正是她不止一次梦到过的地方。 “我想你也差不多该来了。”进屋,那始终背朝外的女孩率先开口。 “这是怎么回事?”舒葵打开手帕,将槐花抖落到地上。 “素隐虫,我刚刚养出来的蛊虫,最喜欢槐花的香气,遇到浅色就会隐匿,很好玩吧?”女孩的语气中带着兴奋。 “好玩?你觉得害人很好玩?”舒葵生气了。 女孩无所谓地耸耸肩:“又不会死人,最多不过四肢肿痛,行动不便罢了,也不需要什么特效药,用涤魂膏就行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三十五章 似梦似幻 “那些都是凡人,没有涤魂膏。”舒葵对女孩的所作所为非常不满。 “不是还有你吗?救苦救难的活菩萨,神仙大人。”女孩轻轻笑了笑,语带嘲讽。 舒葵深知她的脾气,不想和她计较,便没有说话。 “对了,青昙呢?”女孩突地想到什么。 “先告诉我你要来有什么用。”舒葵其实并不想给她。 “制药。”女孩答得很是简短。 “什么药?”舒葵非要知道详情。 “能助我升仙的药。”女孩站起来。 “助你升仙需要用到驻颜圣品?”舒葵不信。 女孩慢慢转过身:“论修为,我大不如你,但若论用药下蛊,天底下,我称第二,谁敢说是第一?这药需不需要用到驻颜圣品,不是你说了算的,我就是解释,十有**你也一知半解,所以,我要青昙,你拿来给我就是,药制成之后,随你怎么研究。” 舒葵第一次看到了女孩的相貌——这是张瘦削清秀的脸,皮肤苍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带着明显的病容。 “如果你实在不愿给,我也会自己想办法,无非多花点钱。”女孩走近,单薄的身体上满是强烈的草药气味,“这世上,想要我开药救命的多的是,只要我不怕麻烦,弄到一朵半朵青昙,应该不是难事。” 舒葵看着女孩,知道她说的都是实情,一时无言以对。 女孩也看着舒葵,细长的凤眼中有难以掩饰的不屑:“一朵花,一条命,你是赚了的。” 舒葵思索良久,不答应也没拒绝,转身走了。 出了院门,眼前蓦地一黑,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森林之中,依然是夜晚,身后,洞口也还在,只是,没了倾泻而出的青光。 幻觉?舒葵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些有着白色尾巴的大老鼠。 但再想想,幻象中经历的事、遇到的人,都没有让她有性命之忧,这样看起来,又不像是大老鼠们的风格,那,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做梦了?还是见鬼了? 正在疑惑不解时,一直紧紧握在手里的棍子忽然冰凉刺骨,与此同时,胸口有暖流涌出,像是要抵御棍子的寒冷,潮水一般冲到右手。 刹那间,暖流与寒流交织缠绕,没有融合,也不相互对抗,而是如编织在一起的双色绳般,又自手到手臂,再到肩膀,迅速往舒葵的胸口而去。 舒葵吓得不轻,急忙想甩手扔了棍子,却看到棍子已变得通体雪白,再没有任何亮光,和幻觉之中,能长出藤蔓,引出蛊虫的那根根本是一模一样。 而就在这一秒都不到时间里,暖流与寒流已如箭一般,直入胸膛。 顿时,舒葵的心脏一阵狂跳,像是拼尽全力,要将它们全部吸收。 这可苦了舒葵——眼前发黑,浑身乏力,虚汗连着头晕,还一阵阵地直犯恶心。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她听到自己在问:“怎么回事?” “有魔头来,抢走了灵兵,国王和王子都牺牲了。”有人带着哭腔答道。 “都牺牲了?”舒葵眼前渐渐清晰,见自己正坐在床上,床边站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 女孩点点头,抹了抹眼睛。 “我们的人呢?”舒葵急着又问。 “也……也都牺牲了……”女孩忍不住啜泣起来。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打得舒葵脑子里一片空白,不自觉地靠到床头,只是瞪着天花板发呆。 “大小姐,你没事吧?”女孩怕昏睡几日的舒葵受不了打击。 “没事。”舒葵一下回过神,“二小姐呢,还是没有找到吗?” 女孩又点点头。 “魔头是什么身份?几时来的?把所有灵兵都抢走了吗?悠岚和魁仙现在怎么样了?”舒葵慢慢冷静下来,“还有,我睡了多久?” “你睡了四天三夜了。”说起这几天的情况,女孩犹自心有余悸,“我不知道魔头是谁,只是听说,在你刚倒下的那天晚上,他出现,先是去的悠岚,抢了殇泯钩和佑土刀。然后,第二天凌晨时分到的魁仙,不过,禹昆国王拼死护住了祈天剑,所以,只有惘寂枪被抢了。” “我们这里呢?”舒葵想,剩下的灵兵肯定凶多吉少。 “屠弑斧和悯灵棍都没能保住……”女孩的声音低了下去。 正说着话,有只纸鹤冲破窗户纸,落到舒葵面前。 舒葵急忙打开,“魔头再犯”四个潦草的大字映入眼帘。 她认得这是魁仙国玉长老的笔迹,便急忙让女孩拿衣服来换好,以最快的速度飞了过去。 平日里朴实整洁的昊苍宫,此刻已面目全非,破败不堪,地上全是尸体和奄奄一息的重伤员,几乎血流成河,却是一片寂静。 舒葵心中焦急万分,顾不上救治伤员,赶紧往大殿里跑。 到了那里,情况比外面更为糟糕,整个穹顶都被掀开,一簇簇火苗烧得断裂的木梁木柱噼里啪啦直响,死了的士兵和人鲛混血儿层层叠叠,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玉长老?”舒葵朗声叫道。 有一声**从王座旁边传来。 舒葵走上前去,看到个浑身焦黑的人,仔细辨认之下,不是玉长老,而是鲛人王敖鑫。 “殿下。”她蹲下,轻唤一声,施了个初级治疗术。 敖鑫舒口气,微微一点头表示感谢:“玉长老挡不住他们。” “他们?”舒葵一愣。 “两个人。”敖鑫气若游丝,“魔头连烛,还有……” 说到这,他开始用力地咳嗽,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还有谁?”舒葵想再替他治疗。 “别……没救了……”敖鑫不肯,“他们……有一柄杖,魂魄……全是魂魄……” 话到最后,他眼中神采渐渐黯淡下去。 舒葵慢慢站起身,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转头四顾间,仍是没有发现玉长老的踪迹。 “这位神仙姐姐,你是不是在找这个老头?”随着说话声从内室走出来的,是个高大的男人,一头红发如火,一只手提着个人,往舒葵脚下一丢。 舒葵一惊,看到被丢过来的,正是玉长老的尸体。 “你……你……”她见玉长老满脸血污,原本齐胸的银色胡须被烧掉一大半,心中的悲伤瞬间难以自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怎样?很厉害吧?”男人笑着,露出两个深而匀称的酒窝。 “你是连烛?”舒葵强迫自己将视线从玉长老脸上移开。 “正是在下。”男人像模像样地躬身行礼。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后,舒葵再不说话,而是抬手一招,一推。 立刻,不知从哪飞来无数细小的树叶,蝗虫也似地铺天盖地而去。 连烛丝毫不显慌张,只是深吸一口气呼出,吹得树叶纷纷偏离轨道,或往左右,或往上地擦着他飞过,深深钉进昊苍宫的残垣断壁中。 舒葵对此早有预料,在树叶飞到半路就再次抬手,唤出大片冰棱,也是疾速飞去。 连烛笑了一笑,仅挥挥手,冰棱就再次擦身而过,没有伤到他分毫。 “我原以为你比那老头聪明,想不到也不过如此。”他说。 “你的同伴呢?”舒葵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敖鑫口中的另一个人。 “当然是在找祈天剑。”连烛朝内室努努嘴。 “禹昆陛下呢?王子呢?”舒葵又问。 “不清楚。”连烛笑嘻嘻的,不知是真不知情还是不愿意说。 “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连自己的国家都不放过?”舒葵印象中,入魔的往往享乐于世,过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逍遥日子。 “因为我恨你们这些惺惺作态的术士,讨厌没什么本事却称王至今的凌家,也看不惯一味偏袒凡人的天界诸神,还有那些人不人,妖不妖的混血,根本不该存活下来。”连烛微扬起下巴,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情,“我要让你们知道,不止在三疆境,这天上地下,只有我,是唯一的统领。” 话音才落,他忽然觉得脑后微凉,回头一看,大惊失色。 一大群碧绿的细小树叶,外裹着冰晶,悬停在半空,在火光的映衬下,亮闪闪的如繁星,似钻石,分外纯净美丽。 连烛知道,在这美丽之下,是难以抵挡的杀招,便忙不迭举起双手,掌心向对,自下而上划半圆,招出一个气盾挡在身后。 气盾初凝,叶片已然袭到。两者胶着片刻后,有一半树叶被挡住,另一半则冲破阻碍,扎到连烛身上。 气盾登时消散,连烛倒吸一口凉气,身上出现斑斑血迹。 冰晶迅速融化,树叶并没有就此打住,而是锥子般一点点往连烛体内钻去,直疼得他站立不稳,冷汗涔涔。 舒葵阴着脸,不眨眼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连烛缓缓跪了下去,低下头,像是痛之已极,难以忍受。 平地突地起了一阵风,阴冷阴冷的,吹得四周的火没了光彩,吹得尸体的脸上罩了黑气。 舒葵心道不妙,却弄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烛喃喃地说起了什么,似念咒,似吟唱,扰得舒葵的心突突直跳,感到危险越来越近。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似梦似幻(下) 说着说着,连烛周身也腾起一层黑气。 他直起腰,站起身,目露凶光,满脸暴戾,将体内的树叶尽数从伤口逼出,身后开始出现影子,起先是一个两个,慢慢的越来越多。 “你在召唤沉亡森林里的怨灵?”舒葵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 连烛嘿嘿地笑起来:“怨恨可是非常强大的力量,你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在沉亡森林里游荡,不去利用,真是蠢到家了。” “怨恨是剧毒,不开解超度,反而据为己用,不怕遭反噬吗?”舒葵曾经见过这样的例子。 连烛还是笑:“不怕,不怕,越毒越好,让我杀尽道貌岸然之人,诛神弑佛,一统天下。” 说话间,黑气在右手急剧凝结,吸了他身后的所有影子,化成一柄一米多长的短杖,杖头上镶一块紫黑的水晶,晶体中黑气流转缭绕。 “不知利用怨灵也就罢了,灵兵到了你们手里,也如废铜烂铁一般,真是可惜,太可惜。”连烛用短杖在身前划了个圈。 顷刻间,天上降下绵绵细沙,只几秒就聚集成一只巨大的蝎子,张牙舞爪地朝舒葵扑去。 舒葵心惊但不慌乱,腾空跃起,手往虚空里一抓便拿好一张木制十字弩,嗖嗖嗖三箭,分别射向蝎子的两只大螯和背部中央的眼睛。 谁知,蝎子大螯连挥,将势如破竹的木箭轻轻巧巧地拨了开去。 连烛在旁边并不说话,只是兀自笑个不停,像得意,也像在嘲笑对手的不济。 舒葵确实大意了,以为蝎子只是由土系法术凝成,以青木之力完全可以克制,却不想用上三成力道的攻击,到了敌人那里,根本不值一提。 她定定神,隐了十字弩,双手结个手印,不多时,只见无数幼芽自石缝间钻出,迅速长成一丛丛两米来高的荆棘,将连烛和蝎子围在其中。 蝎子不敢动了,连烛倒是并不以为意,又是挥动短杖,招来阵阵劲风,试图将荆棘斩断。 “我承认,你控土的本领很是不弱,但其他嘛,不过平平。”舒葵看着劲风一次次徒劳地穿过荆棘,“我知道,你用障眼法哄得玉长老用了火麒麟,催生加强了你的黄土之力,以此获胜,不过现在,这些铁木棘,靠你那三脚猫的风刃,是无论如何都破不了的。” 连烛一挑眉,有些不服,不由加强了力道。 四周,风越来越大,空气流动的轨迹清晰可见,一道道新月形的白色风刃不断冲击荆棘丛,不是被弹开,就是被吸纳,如泥牛入海,再无踪迹。 见此情景,连烛着急起来,短杖往各处频点。 顿时,大殿里,先前黯淡得快要熄灭的火又亮起来,熊熊地燃着,蔓延开去,在荆棘丛外围形成一道火墙。 火,是玉长老的火麒麟带来的,温度极高,不易熄灭,在碰到荆棘之后,噌地窜起老高,大有焚天蔽日之势。 对蝎子来说,这火焰是最好的助力,只见它在炙烤中又渐渐活泛,上下摇晃着尾刺,抬起大螯,试探性地朝荆棘伸去。 连烛身处这样的高温中,也是颇为自在,又恢复了之前笑眯眯的样子,念着咒语,将短杖化作一柄石斧,和蝎子一起,再次试图斩断荆棘。 舒葵忙召大水,想稳固荆棘丛根基的同时,也想灭火,无奈木助火势,越烧越旺,有一半的水在尚未靠近时就已汽化,另一半虽没入土中,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氤氲的水汽中,荆棘被砍断的砍断,烧化的烧化,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烛脱身出来,满脸得色,催着蝎子不断进攻,招招既快且狠,直指要害。 舒葵昏睡了好几天,身体尚未复原,先前是凭着要为玉长老报仇的意念,想一鼓作气打败连烛,不想连烛手中的短杖颇为厉害,竟能将七八分的法术发挥到十二分,自己险些败下阵来不说,如今还要对付一人一蝎,实在感到力不从心,纵跃躲闪间,动作也就渐渐慢下来。 这样没多久,她已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什么神,什么仙,也不过如此罢了。”连烛更加得意,手中短棍不住地挥动。 其时,舒葵刚躲开蝎子的一次攻击,落到地上,只觉脚下一软。 “这是怨灵的仇恨之力化成的流沙,进去吧,进去看看,你最恨的是什么。”连烛踩着蝎子背,飘浮在半空,“不过可要小心,它们相信,吃仙人一块肉,就能脱离苦海,再世为人。” 舒葵低头一看,只见整个大殿的地面都变成了沙地,自己的双脚已陷入其中,整个身体还在不断往下。 有一张脸从沙中冒出来,带着凄苦的表情,张口咬在舒葵腿上。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脸出现,都是同样的表情,也是同样的动作。 舒葵强忍着锥心刺骨的疼痛,摊开了右手:“苦海无岸亦无边,笑看凡人自作茧,无贪无嗔亦无痴,涤荡妖邪引红莲。” 随着这些话一句响过一句,她右手掌心中浮现出一团金色光芒,直如太阳一般,照得到处一片雪亮。 流沙中响起凄厉的惨叫,一个又一个黑影逃也似地鱼贯而出,进入到短杖顶端的水晶之中,再无声息。 随后,流沙地恢复如常。 此刻,舒葵拿着的是一柄金色的三角金刚橛,一尺来长,尖端锐利,锋芒毕现。 连烛从未见过这柄金刚橛,见它在瞬间就驱散了怨灵,心中已有了些忌惮,却还要强自镇定地嗤笑道:“你一个仙人,怎么念起佛来了?” 舒葵不响,将金刚橛换到左手,做出张弓搭箭的样子。 连烛“哼”的一声,还要取笑,不想却看到,舒葵双手间,金色光芒又再显现,化成弓与箭,正对着他。 他一惊,不敢托大,将短杖挡在身前,召出气盾。 舒葵轻轻一扯嘴角,略微换了方向,右手一松,金色的光箭尖啸着直飞而去,贯穿蝎子的身体,炸了开来。 连烛眼前蓦地一片强光,双眼立刻暴盲,脚下也是一空。 他慌了神,不管会不会再次遭到攻击,忙不迭扯开气盾,罩住全身,在落到地上后,便闭上眼睛,屏气凝神,想感觉到舒葵所在的方位或她的动作。 舒葵站在原地没动,再次搭起金色光箭。 可是,就在将要发射的时候,她突地一阵心悸,胸口疼痛难忍。 “神仙姐姐,你没事吧?”连烛已恢复了少许视力,隐隐约约看到舒葵有架势而无行动,心里一动。 舒葵咬着牙,知道机会稍纵即逝,便强推体内滞塞的灵力,又射一箭。 之后,不知怎么的,她居然一闭眼,再睁开时,眼前竟是山林中的景色,只是这次,天亮了。 “又做梦了?真是见鬼了……”舒葵嘟囔着爬起来。 “那个……什么……贪嗔痴,苦海无涯。”她尝试回忆咒语,但似是而非的,怎么都记不全。 “好吧,那么……刮风,下雨,什么,散叶。”她又胡乱比划着,想重现梦中的情景。 当然的,四下里一片平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舒葵耸耸肩,暗骂自己真是个傻瓜,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怎么可能凭空呼风唤雨。 不过,再转念想想,梦中的一切真实得可怕,像曾经经历过一般,深深地扎在记忆里。 至此,她努力不去回想的事又跳进脑海。 在被齐哥制住行动以后,自己怎么会忽然又能动了?在洞里碰到大老鼠的时候,幻象为什么会忽然消失?老鼠们为什么会害怕她的血?那阵赶走老鼠的风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到了这不正常的地方,也跟着变得不正常了吗? 她抬头大口叹气,真希望上天赐一个神仙下凡,为她解释所有的一切,或者,直接送她回家。 而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算了,不要乱想。”她用力拍拍自己的脸,猛然间意识到,一直拿在手里的棍子不见了。 不见就不见吧。她想着,无意去寻找,打算先回到篝火边再说。 可是,来时是跟着光点,昏昏噩噩的,根本没有记路,现在要回去,哪里看起来都差不多,没有参照物,完全不知道方向。 舒葵仍是叹气,很清楚自己又迷路了,只好照旧,随便走,听天由命。 这次,出发没多久,脚边蹦蹦跳跳的灰兔越来越多,好像都在往什么地方赶。 舒葵想了想,认为兔子要去的地方,至少应该是没有大型猛兽的,自己横竖没事,倒不如过去看看。 于是,她一路跟着灰兔,走了很久,才来到一处山坳。 “哇……”放眼望去,她完全愣住了。 这是一大片空地,周围被大树环绕,从林子里走来,很难发现。 现在是午后,灿烂的阳光毫无保留地照到了这里的每一处,地上花团锦簇。一条山涧自深山中而来,在山壁边形成个小池塘,池水清澈见底,有细如手指的小鱼畅游其中。 而池塘边的一大片矮灌木,正是灰兔们的目的地。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又见面了 舒葵边赞叹树林深处竟有如此世外桃源,边信步游览,悠闲地来到矮灌木边,看到灰兔们聚集于此,正在吃灌木上结的果实。 她也摘下一颗来,试探性地咬了一点点。 淡而无味。这是第一感觉,不过很快,浓郁的香气便在口中弥漫开来,有点像奶油,还夹杂着水果特有的清爽。 舒葵走了许久,早就又饿又渴,一下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忍不住“嗯”一声,伸手连摘,跟兔子抢起食来。 果实密密麻麻的,结得非常多,舒葵低着头,且摘且吃间,忽然撞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疼得揉着膝盖直吸凉气。 回头,她才意识到自己已不知不觉地来到灌木丛中央。 这里长着朵巨大的花,略微倾斜,直径足有两米多,含羞带怯地半开着,娇艳欲滴,可露出的花蕊却枯萎焦黑,像片四指来厚的荷叶,连着长长的茎。 舒葵又惊又奇,绕着花走了一圈,犹豫半晌,还是禁不住地去摸了摸。 一摸之下,才发现花瓣并不如想象的那么柔软娇嫩,而是冰凉坚硬,似玉似冰。 她又小心地碰了碰中间的花蕊,也是出乎意料地摸了一手的蓬松,仿佛鸭绒垫被。 又细细地观察片刻,她突发奇想,觉得无论怎么看,这花都很像一张床。 此念一出,疲惫霎时如潮水般涌来。 回想起来,自从进了这片区域,她就再没好好休息过,先是僵尸,接着是独眼乌鸦和大蛇,然后中毒昏迷,等好不容易醒过来,却是被光点引到洞里,一个梦接着一个梦地做,随即,又跟着灰兔在林子里转悠半天,如今一旦放松下来,直觉得浑身上下都软了,眼皮怎么都撑不起来。 她看看日头,心一横,四仰八叉地倒在花蕊上,打起了呼噜。 起初,睡眠是异常香甜的,可不知多久之后,她的心脏忽然突突地狂跳,冰冷麻木的感觉,先是在指尖出现,而后渐渐向全身蔓延。与此同时,暖流再现,却没有移动,而是盘亘在胸口,与冰冷对抗。 朦胧中,舒葵觉得身体忽冷忽热,头痛欲裂,乏力得连想蜷缩起来都有些困难。 幸好,这样的情形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过了大约几分钟,冰冷感倏地消失。 她坐起身,按着太阳穴,实在是搞不懂到底又怎么了。 看看天,已是黄昏时分。 舒葵来到池塘边,本打算洗洗脚,放松一下,却在不经意间发现,被晒了一天的池塘水微微发热,温度适宜,便马上兴奋地跳进池里,将全身上下洗了个痛快。 换上一芳环里的干净衣服,她心情大好,完全忽略了刚才的不适,哼着歌搓洗了脏衣服,又摘了些果实,一颗颗地往嘴里丢着吃,很是轻松惬意。 到了晚上,她点起篝火,睡在花蕊上,一夜无梦。 第二天,天气很好,直到日上三竿,舒葵才起床,闲来无事,便在山坳里溜达起来。 也是事有凑巧,这一溜达,竟在池塘边的一块大石头后,发现了几株小小的植物,开着紫红的花,花下是一左一右整齐排列的九片白色叶子。 她忙拿出照片比对,确认了就是能救治王老头的九叶花,赶紧小心翼翼地挖了出来,妥妥地收好,又过了心情上佳的一天。 到了第三日午后,洗了澡,吃饱肚子,还是无所事事地溜达来溜达去,闲适就变成了无聊。 反正也没事可做,舒葵想稍作整理,便将大树给的布袋整个取出,底朝天一抖。 而这一抖完,她竟一下呆住了——在零零散散一大堆的东西里,早已丢失的信号枪赫然在目。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拿起枪翻来覆去地直看,在确认了还有一枚信号弹之后,一时欣喜若狂,当即填充好,朝天就是一枪。 接下来,她收拾好所有物品,开始等待大树的到来。 谁知,一直等到天色全暗,除了来吃果实的灰兔,再无其他活物进到山坳里。她只好自我安慰地想,也许,这里已是山中腹地,大树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抵达。 是夜,因为有了心事,舒葵睡得极不安稳,哪怕一阵微风都能让她猛地醒来,前后左右地环顾。 待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山坳里除了她,仍是没有半个人影。 好吧,走夜路不方便,况且大树也要睡觉,肯定得到天亮才能启程。舒葵再次自我安慰,端坐在花蕊上,除了继续等待,别无他法。 这一等,又是一天过去。 当夜幕降临,舒葵的心都快要被失望撑爆了,胡思乱想间,她突地忆起小孙,想到两人初见时,他是想捉弄的自己的,于是便不由自主地联想开去,觉得可能大树也是一样,把她带到这里,就是为了看她出丑,甚至,由得她自生自灭。 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她倒反而冷静下来,认定了救援永远不会出现,如今,想要活命,只有靠自己。 舒葵拍拍脸,振奋精神,采了许多果实,出了山坳,又来到密林之中。 因为在不认路上吃了大亏,跟着灰兔来时,她是一路上做了记号的,现在要原路折返,并不是难事,走小半天,也就到了。 但再接下来,该怎么办,仍是毫无头绪。 她席地而坐,吃着所剩不多的干粮,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这时,有脚步声由远而近。 舒葵大喜,忙转头去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缓步而来。 “你好,又见面了。”他,正是假冒玉筱的人。 舒葵惊讶至极,连逃跑都忘了。 “请你站着别动,我想拿点东西。”男人话语间很是客气。 “你……别过来!”舒葵深信,遇到他,绝没有好事。 男人笑眯眯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别担心,那东西还不完全是你的,现在拿走,不会对你造成伤害。” 舒葵哪里肯听,一个劲地后退,想要伺机逃跑。 男人步步紧逼,没费多大力气,就将舒葵抓在手里。 “不管什么东西,我不给。”舒葵拼命挣扎。 “由不得你。”男人还是笑着,手上现出红色光芒,将舒葵整个罩了起来。 舒葵的心又开始突突地跳了,每跳一下,还有疼痛越来越烈,像是里面锁着个怪兽,在狠狠地撞着,啃咬着,要挣脱出来。 她捂着胸口,咬着牙,不断对自己说,不能倒下,绝不能倒下。 男人见她这样,伸出另一只手,在她肩上轻轻一捏。 顿时,舒葵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不得已,只能躺倒下来。 男人也坐到地上,伸直双腿,让舒葵枕在自己的腿上,看起来,很是温柔体贴。 舒葵又疼又着急,浑身大汗淋漓,怎奈一点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将手举到自己胸前一寸来高的地方。 心脏里的怪兽仿佛得了帮助,一下一下地撞得更为用力,直疼得舒葵眼前发黑,几乎昏厥。 “再忍耐一下,快好了。”男人轻声细语地说着安慰的话,心中已有按耐不住的雀跃。 但,下一秒,脑后的破空之声扰了他的好心情,也让他不得不舍了舒葵,就地一滚。 飞来的是一把长不过一米的雁翎刀,晶莹剔透,犹如水晶铸就。 男人迅速起身,一回头,看到大树就站在不远处,俊美的脸上满是杀气。 “阁下是……”他没见过这个少年。 “我是留金寨的人,她也是。”大树朝地下一指,“你现在站的地方,是留金寨的地盘。” “她是留金寨的人?”男人有些意外。 大树点头,召回深深扎入土中的雁翎刀:“请把她还给我。” 男人没说话——他知道,留金寨里鱼龙混杂,其中不乏身怀绝技,擅使旁门左道的人,在这三疆境,谁都不愿意与他们为敌,因为说不定哪一天,自己就会有求于他们。 “既然是留金寨的,想不想做笔买卖?”他也知道,寨中都是生意人。 “说来听听。”果然,大树有了兴趣。 “你们受雇于人,应付千奇百怪的任务,无非就是为了黄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朝一日,你成为悠岚国的国王,到时候,整个国家的黄金都是你的?”男人密切注视着大树的表情。 “我?悠岚国王?”大树笑起来。 男人却是不像在开玩笑:“对。只要你把这个凡人给我,不久之后,我保你能坐上国王宝座。” “你?凭什么?”大树又问。 “你只要肯跟着我,就能知道我凭什么。”男人不紧不慢地说道。 大树不响,看看男人,看看舒葵。 “你现在在留金寨里,为了区区百多两黄金,被人呼来喝去的,还要出生入死,倒不如跟着我,不累,不危险,也没什么损失。”男人以为他动心了。 大树想了想,还是问:“如果我不肯呢?” 男人耸耸肩:“那我也没办法,反正,这个人,我要定了。” 大树再次点头,蓦地腾空而起,手中雁翎刀化作一片寒光,往男人头顶疾速斩落。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往昔 “小心,土盾!”舒葵不知怎么的脱口而出,说完之后,自己也是一愣,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四个字,让男人一滞,也给了大树机会变招,只见他收了雁翎刀,另一手向前一甩,就有根细绳似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扎入男人手中才刚刚结起的黄色气盾。 男人微有些吃惊,见细绳直往自己胸腹间钻来,急忙散了气盾,用力一扯,将细绳生生扯断。 “哦,原来是个玩泥巴的。”大树落到地上,将手中雁翎刀化成一汪清水,尽数吸纳。 男人则看一眼舒葵,神情复杂。 大树以为他又要对舒葵不利,赶紧一个纵跃,挡在舒葵面前。 “你为了一个凡人,和我对抗,值不值得?”男人皱起眉头。 “那你呢?为了一个凡人,纡尊降贵地和我动手,值不值得?”大树反问着,扶舒葵背靠树干坐好。 这话一出,男人一时无言以对。 “我现在越来越好奇了,她到底是谁?怎么能看穿你的障眼法?”事已至此,大树是说什么都要对抗到底了,“她就是一个凡人,没有修为,魂魄对你来说,完全没用,你要她干嘛?” 顿了顿,见男人还是不做声,便又胡乱猜测道:“莫非,这山里有什么宝藏,她是找到的关键?那宝藏是什么?灵丹妙药?金银珠宝?还是悠岚国王的王冠?” 到了最后,话中的揶揄呼之欲出。 男人极为不悦,自颈后拉出根两米多长,通体笼罩在黑雾之中的棍子,双手握好,朝大树猛刺过去。 大树跳到半空躲过,甩手洒出一把树叶。 这些树叶看似轻飘飘的毫无分量,但都绷得笔直,去势又快又猛,与飞镖并无二致。 男人“哼”的一声冷笑,棍子急转间,舞成一道黑色屏障。 而树叶,在接触到屏障的瞬间迅速枯萎,仅一阵微风,就将它们吹得四散飞开,再构不成任何威胁。 大树对此早有预料,树叶一出,就随手扯下段藤蔓,朝地上狠狠抽去。 顿时,地面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以极快的速度朝男人脚下而去。 男人不躲不闪不慌乱,只将棍子照身前一插,马上便阻止了缝隙的继续延伸。 大树仍是不感意外,手中藤蔓动如游蛇,在冲向男人的同时,长出了根根尖刺。 到了这时,男人有些不耐烦了,空着的手化掌为刀,将藤蔓拦腰斩断后,提起棍子,横扫向大树的小腿。 大树跃起避过,却不想,男人的第二招已紧随其后。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自树顶凭空出现的大石落到地上,砸出一个深坑,幸好大树反应够快,才没有当场被砸成肉饼,而只是擦破点皮。 男人根本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又接二连三地出招,逼得大树退出老远后,使个移形之术,瞬间来到舒葵身边,抓起她就想走。 大树急了,忙催杂草疯长,窜到两人多高,将男人团团地围了起来。 男人屡次被阻碍,已是越来越火大,也不多话,依然挥舞掌刀,用力狂砍。 不过这次,他仅仅只能弄断草的叶片,那近一人高的草茎,越靠近根部越硬,无论怎么砍,都只是留下浅浅的痕迹而已。 “我说过,这里是留金寨的地盘。”大树来到近前,“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因为女娲大神的特赦,凡是进来的,总要被外围的结界先扣除半数法力。” “那又怎么样?就算只有一半法力,我也能打得你魂飞魄散。”男人冷着脸,眼中的杀意越来越浓,“识相的,就让我带她走,要多少,你开个价,否则,别怪我不给你们留金寨面子。” “只要是留金寨的,哪怕凡人,也是无价。”大树脸上同样罩起一层寒霜,“不好意思,你这笔生意,我不感兴趣。” 男人咬牙切齿地说个“好”字,将舒葵一丢,手中的棍子在草茎上横扫而过。 瞬间,如切豆腐般,草茎齐刷刷地断了下来。 男人与刚才判若两人,表情阴沉,眉宇间隐隐有黑气浮现。 只见他的脚在地上猛地一踏,飞上半空,手一甩,棍子便如箭般疾射而出,呼啸着穿过根本来不及躲闪的大树的肩胛骨,将他往后拖出一段距离,而后,牢牢地钉在树干上。 看着这一切的舒葵忍不住惊呼出声。 男人则落到地上,一步一步地走到大树面前,直直地盯着他的双眼:“我本想痛痛快快的,给你留个全尸,但你一而再,再而三,不依不饶,偏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成全你,说吧,想我先从哪里下手?五官还是四肢?” 大树不答,面色苍白,却是一脸的不以为意。 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激得男人怒火中烧:“是不是不够疼?” 说着,狠狠捏住了大树的肩膀。 大树闷哼着,微微一笑。 男人越发恨起来,抓住露在外面的棍子,慢慢地拧了半圈。 大树额上开始冒出冷汗,但仍是一声不吭。 男人看他这样,知道他并不畏惧疼痛,便改将手搭在棍子上,喃喃地念起了什么。 舒葵听着这一声声的低语,心中没来由地一紧,想提醒大树,又不知该说什么。 而此刻的大树,大睁着双眼,神情呆滞。 在他眼里,四周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再是郁郁的丛林,而是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溪,还有溪对面一畦畦的田野。 小溪紧挨着一座村庄,村里有他童年居住过的地方。 正在呆愣着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头上忽然一痛。 “妖怪,打死他,打死妖怪!”身后一群孩童,大多是小褂短裤,打着赤脚,正捡起地上的石头土块投掷过来。 大树不想和孩子一般见识,便转身打算离开,可不经意间,发现自己竟光着身子,只穿一条满是补丁的短裤,双手双脚也小了许多。 他心道不妙,急忙跑到溪边。 探头,水面上出现了一张丑陋的小脸——这,分明是儿时的自己。 他大惊之下,直往后退。 孩童们纷纷跟着跑来,一时间,石头土块不断砸到他身上、头上。 他并不觉得疼,因为这样的事曾经日复一日地不断上演,他早就习以为常。 “喂,快回来,要打妖怪娘亲了!”一个孩子站在村口大声叫道。 围攻大树的孩子们立刻一哄而散,都拔腿往村子里跑。 大树抬头看了看天,万里无云,艳阳高照。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件事,已被埋入记忆最深处,从来不曾忘记,永远不想再提。 村子里响起敲锣打鼓的声音,空气中传来香火燃烧的气味。 大树还和从前一样,以最快的速度往自家的茅草屋跑去。 到了那里,母亲正站在门前的空地上,已经被五花大绑,她身后的壮汉,举起手中木棍,照着她的膝窝就是一下。 母亲跪了下来,不哭,不叫,也没有求饶。 “别打我娘!”大树大喊起来。 “你走开,到屋里去。”母亲语气坚定。 “不许打我娘!”大树不听,张开双手挡在母亲身前,朝壮汉怒目而视。 壮汉显然很不喜欢他的眼神,抬手给了他一记暴栗。 “别碰他,我们说好的。”母亲急了,怕儿子再遭伤害。 壮汉瞪她一眼,伸脚把大树踢到一边,还顺便打了他一棍子。 “蔡爷爷。”母亲转而求助地看向站在旁边的老人。 老人随即喝止了壮汉,对母亲道:“琴儿,你当真愿意?” 母亲点点头:“只求蔡爷爷收留大树,直到他的父亲来。” “他的父亲到底是谁?是野狐还是黄仙?”这问题,老人已问过许多次。 母亲摇头不答,只说:“等来了,您就知道了。” “要等多久?”老人又问。 母亲还是摇头:“不清楚,但他说过,大树成年之前,他一定会来。” “成年之前?”老人皱起眉头,“大树才八岁,再过十年,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时。” 母亲微微笑起来:“您是半仙,莫说十年,就是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都是不成问题的。” 老人不明显地叹口气,转过身,面对众村民,朗声道:“大家听着,琴儿自愿献身,祭献圆湖龙王,以求普降甘霖,从今天起,她的罪孽一笔勾销,大树入我蔡家,不许再欺凌羞辱。” 村民们都不做声,人群中安静异常。 母亲知道老人在村里德高望重,说出的话没人敢不听,蔡氏一门也家大业大,有了他的庇护,儿子以后能少吃些苦,也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不要,不要用我娘祭龙王!”大树却不肯,扑到母亲身上,泪流满面。 “大树,好好听蔡爷爷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爸爸来,跟他去世界上最好的地方。”母亲也哭了。 “我不要,我要和娘在一起……”大树到底还是个孩子,已经泣不成声。 壮汉看他们母子俩哭成一团,显得很不耐烦,咧咧嘴,朝老人看了看。 老人狠下心:“走吧,时辰已到。”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三十九章 谢谢你救了我 壮汉早就在等这句话了,一听到,立刻将大树拖开,提了他母亲起来,押着往村外而去。 “不要,不要,放开我娘!”大树涕泪横流,扑上去对着壮汉的腿就是一口。 壮汉火了,将他踢开,作势要打,却被老人阻止。 这时,另一个壮汉走来,捉小鸡似地提起了大树,一同来到村口。 那里放着块板子,母亲坐上去,被抬着上了村后的山。 半山腰有个大湖,是村边小溪的发源地,也是村民们认为的龙王的住所。 湖边修着个祭台,上面点着香烛,供奉着三牲四果和自酿的谷酒。 众人在台下站定,老人独自走上祭台,点燃三炷香,插进香炉,跪了下来。 大家也都跟着跪拜,只大树一人,倔强地站着,说什么也不肯低头。 “小畜生,快跪下!”提着他的壮汉急了,生怕龙王发怒。 “树儿,跪下吧。”母亲唤起了他的乳名。 大树梗着脖子不响,也不动。 “已经很久没下雨了,再下去,庄稼都死了,村里的人也都要渴死、饿死了。”母亲柔声道,“你放心,龙王不会吃了娘,他只是一个人在湖底住得太久,闷了,娘去陪他说说话,他一高兴,天上就会下雨了。” “村里都是坏蛋,死光了才好。”大树抹着眼泪,说着恶毒的诅咒。 “那可不行。”母亲笑笑,“你不能死,蔡爷爷也不能死。” 大树看看母亲,无声地哭着。 母亲继续道:“你得好好活着,等到爸爸来,跟他去学本领,学成之后,就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真的?”大树有些心动了,“爸爸厉害吗?” “厉害啊,当然厉害。”母亲环顾众人,“他呀,比皇宫里的禁卫军还要厉害,只用一只手,就能打败所有欺负你的人。” “好,我不死,我等爸爸,然后和爸爸一起去找你。”大树吸吸鼻子,跪了下来。 母亲终于放下心来,还是笑笑,再不开口。 然后,祭祀开始,随着高一声低一声的吟唱,载着母亲的木板被推到湖里,渐渐的越漂越远,不多时,倏地倾覆沉没。 本来,事情到了这里就该结束了,可是,不知怎么的,大树心中的悲伤竟难以抑制,直觉得母亲已死,世上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他忘了自己给出的承诺,心灰意冷间,站起身,开始缓缓地往湖边走去。 村民们仍在跪拜,就连刚刚紧紧抓住他的壮汉都在不断磕头,没人阻止他,甚至,都没人注意他。 当冰凉的湖水漫过脚踝,绝望像浪,一波高过一波。 我那么丑,没人喜欢我,现在连唯一疼我的娘都不在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想着,脚下不停,任凭湖水到大腿、到腰、到脖子,最后,没过头顶。 水下的世界虽然冰凉,但却一片静谧,没有朝他投掷石头土块的孩子,没有满脸嫌恶的大人,没人骂他,更没人打他,只有水草随着水流舞蹈般漂动,还有一条条鱼,灵活地游来游去。 这里无法呼吸,不过,他也不想呼吸。 “大树,醒醒,快醒醒!”蓦地,脑中响起一个声音,震得他的头隐隐地疼起来。 四周的一切开始扭曲、变形,随后,一点点崩裂、坍塌,直至消失。 “大树,大树!”耳边,舒葵急切的呼唤一声响过一声。 大树像是一下回过神来,看到面前的男人双眼血红,神情怪异。 他忍着肩膀的剧痛,抬腿横扫。 男人不肯放开搭在棍子上的手,只得硬生生接下。 大树还想再次攻击,却意外地看到,男人身后,舒葵正费力地举起一块大石头。 她怎么能动了?这念头浮现的同时,舒葵手中的石头也狠狠地朝男人后颈砸下。 男人根本没想到会有人偷袭,身子一震,本能地回过头去。 大树趁此机会,算准了男人膝盖所在的方位,用尽全力又是一脚。 只听“咔”一声轻响,男人髌骨碎裂,一下倒在地上。 大树咬着牙,用力拔出肩头的棍子,本打算反手刺向男人,却不想,才一用劲,体内法力便源源不断地从手中直往棍里奔去。 他吓了一跳,赶紧放手,迅速查探,见浑身上下并无异常,才略微松一口气。 “这可不是你能用的东西。”男人扯扯嘴角,满脸轻蔑。 大树“哼”一声,料想先前自己看到的种种都是男人捣的鬼,怒气盛极,唤出雁翎刀,劈头就砍。 男人召回棍子,挡下这一击,顺势一挥。 刹那间,林中飞沙走石。 待狂风过后,舒葵和大树睁开眼,发现男人早已逃离,再无踪迹可循。 “他是谁?找你干什么?”这是大树最想知道的。 “我不认识他。”舒葵答道,“他说想要一件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他不是封了你的行动吗?你怎么能动了?”这也是让大树感到很奇怪的事。 舒葵耸肩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其实刚才,她看到大树眼神呆滞,喃喃地自言自语,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很清楚肯定大事不好。果然,不多久之后,大树神色黯然,居然摒住了呼吸。 当时,她心下着急万分,不免大喊大叫起来,同时,胸口暖流喷薄而出,于是,一两秒之后,她就恢复了行动能力。 而这些,她并不想告诉大树。 “你到哪去了?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发信号?”大树没有深究。 “树林里有僵尸。”说到这,舒葵心有余悸,“还有一只眼睛的乌鸦,比碗口还粗的大蛇。说什么一般的虫蛇都怕墨香木,这条蛇根本就不怕。” “哦,我知道,独眼尸鸦、象蟒,你还碰到了巨獴。”大树非常淡定,“象蟒可不是‘一般’的虫蛇,它那么大个子,碰到墨香木最多也就打个喷嚏。” “你知道?你都知道?”舒葵很意外。 大树一点头:“我当然知道,都看着呢。话说回来,你还挺勇猛的。” “你都看着?!”舒葵不由提高了音量,“都看着你不来帮忙?什么意思?捉弄我吗?” “是。”大树爽快地又是一点头,“王老头是自己不想活了,你还偏要去帮他找药,一个凡人,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大能耐。” “你……”舒葵气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药找到了吗?”大树笑嘻嘻地问道。 舒葵不理他。 “所以说啊,有多大能耐,就办多大事,别以为凭着一时的意气,什么都能办成。”大树认为,舒葵此行必定空手而归。 舒葵还是不响,从一芳环里拿出药袋子,丢到大树脚下。 大树捡起,打开一看,不禁目瞪口呆。 “还真让你找到了,在哪找到的?”他拿出九叶花,翻来覆去地看,“我以为你一醒过来就会哭着喊着要回来,再顾不上找药的呢。” 舒葵白他一眼:“在一个山坳里。你不是都看着的吗?” 顿了顿,突觉不妥:“你都看着的话,那我在池塘里洗澡的时候……” “洗澡?你还洗澡了?这,我没看到。”大树收好九叶花,还了药袋,“怪不得我进来怎么都找不到你,原来你躲着在洗澡。” “你不是说都看着的吗?”舒葵已完全不信任他了。 “对啊,不过我没看到什么山坳,只看到你打僵尸,被乌鸦追,丢了信号枪,被蛇拖,然后碰到巨獴。”大树掰着指头,“是我用巨獴的血帮你解的蛇毒,又重新给了你一把信号枪。然后嘛,因为复原期间不宜搬动,我又有事,就先走了,以为你很快会发信号,怎么,你醒过来的时候没有发现?” “哦,是你啊……”这下,舒葵的火发不出来了。 “深山老林的,不是我还能有谁?”看样子,大树不像在说谎。 “好吧……”尽管有些不情愿,但舒葵还是说,“谢谢你救了我。” “客气了。”大树摆摆手,“应该是我谢谢你,要不是你把我叫醒,我已经死在幻象里了。” “你看到了什么?”舒葵随口问道。 大树当然不愿再提,为了避免被追问,故意夸张地“嘶”地吸口凉气,身体晃一晃,坐到地上:“哎哟,太疼了。” “这么重的伤,怎么办?”经他提醒,舒葵才意识到,他肩头还有个血肉模糊的大洞。 大树索性演到底,做出虚弱状:“扶……扶我一下,我们……回去找医生。” 舒葵看他血流了满身,脸色苍白得泛青,以为他真的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便急忙托着他的腋下,把他扶起来,还不忘问句能不能走。 “能。”大树一副勉力支撑的样子,“不过,靠着你行不行?” 舒葵想到他也是为了要救自己,才和男人动手,以至于如此的,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当然不会拒绝。 于是,她让大树勾着自己的脖子,把大部分体重放在自己身上,搂着他的腰,走出了林子,来到留金寨的大门前。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四十章 出去转转 瞭望塔上的人早就看到了血迹斑斑的舒葵和大树,忙跑进寨子叫了医生出来。 “大树,怎么回事?”医生迎上前。 “碰到个不知谁,想找舒葵麻烦。”大树有气无力地说。 医生从未见过大树如此虚弱,不禁一愣,紧张地就要上前搀扶。 大树以眼神阻止了他,往寨门内使了个眼色。 “哦,快进来。”医生会意,对舒葵道,“他失血太多,住的地方又太远,先到你那里,我帮他处理好伤口,再送他回去。” 舒葵所住的房子离寨门很近,因此觉得医生的话颇为合情合理,便继续扶着大树,带他进了自己的房间,在床上躺下。 医生撕开大树肩上的衣服,默不作声地检查着伤口。 “嘶——”大树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样啊?挺严重吧?那根棍子都穿过去了。”舒葵不敢正眼去看血糊糊的伤口。 “嗯……”医生看一眼大树,“是,还挺严重的。” “那怎么办?会好吧?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会不会变残疾?”舒葵既自责又担心。 “这个嘛……”医生又看一眼大树,“好是肯定会好的,至于会不会落下病根或残疾,现在还不好说,得看恢复的情况。” “舒葵找到九叶花了。”大树哑着嗓子道。 “真的?”医生的意外倒是真真切切的。 舒葵从一芳环里拿出药袋:“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医生打开袋子,取出九叶花看了又看:“是,就是。这药虽然不算珍惜,但比较不起眼,不太好找,你真有本事,进了树林,能全身而退不说,还找到了药,厉害。” 舒葵不好意思地笑笑:“运气好罢了,再说,还是全靠了大树帮忙,所以,你一定要治好他,缺什么药,我再去找。” 医生也笑起来:“不缺,你也别去了,第二次,可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运气。” “王大爷怎么样了?”舒葵蓦地想到,这里还有一个病人。 “还活着。”医生不太愿意提他,只简短地说一句,就低头继续检查伤口去了。 “知道是什么武器吗?”他见伤口周围有细小的冰晶,不像一般的锐器贯通伤。 “没看清。”大树回忆着,“是根裹在黑雾里的棍子,挺长的,枪、棍,等等,都有可能。” 医生略点头,开始着手清创。 这下,舒葵更不敢看了,打声招呼,退了出去。 邢源正等在门外,见了她,半是高兴,半是担忧:“大树哥哥不会有事吧?” “不会。”舒葵宽慰道,“他这么厉害,过几天就好了。对了,王大爷怎么样了?” 邢源小大人似的耸耸肩:“一直在发高烧,说胡话,不吃不喝,只能挂营养针。” 舒葵“哦”一声,朝王老头的房间走去。 “我劝你最好别去,他只要稍微清醒一点,见谁都骂。”邢源已经被骂过了。 舒葵并不在意,也没停下,很快就推开了王老头房间的门。 几天没见,他瘦得脱了形,脸上灰白灰白的,像是随时都会断气。 舒葵凑过去看了看,觉得情况很是不妙,又不好意思催医生尽快配药,只能在心里暗暗着急。 接下来的几天,据医生说,大树的伤口恢复得还算不错,王老头的病情也没有迅速恶化的迹象,舒葵在给邢源上课之余,很想去探望一下大树,但问了几个人,得到的答复都只是抿嘴一笑。 不知不觉的,一周过去了,医生和大树一起,拿来了绵息草的解药,给王老头灌了下去。 “好起来的几率大吗?”出了房间,舒葵非常希望,自己九死一生带回来的九叶花能起到作用。 “看他的体质,还有,命。”医生不确定。 “你已经尽了很大的力了,接下来,就看他自己了。”大树也表示,别人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我先走了,明天记得准时来换药。”医生不再多做停留,吩咐一句后,转身离开。 舒葵看着大树肩上层层裹着的纱布,问:“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好多了。”大树一点头,“已经不是很疼了。” “我有青昙玉露,你要不要?”舒葵才刚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件宝贝。 “你有青昙玉露?哪来的?”大树不认为那是真品。 “石慎诺给的。”舒葵据实以告。 “圣泽国王石慎诺?”大树还是不信。 “嗯。”舒葵应着,拿了小药瓶出来递过去。 大树接了,打开塞子,朝里看了看,又闻一闻:“你到底是谁?” “凡人舒葵。”舒葵摊摊手,表示自己并没有隐藏真实身份,“要是青昙玉露有用,你就拿去用吧,反正我还有一大瓶刚泡上的。” 大树摇摇头,笑着把药瓶还回去:“不用,你收好吧。” 舒葵伸手去接,不料却被一把抓住。 “这,你贴了很久了,伤口还没有好吗?”大树指着她手腕上的创可贴。 舒葵急忙挣扎,不答话。 “伤口深吗?要不要让医生看看?凡人容易生病,还是小心些好。”大树不肯放开,说着,就要去揭创可贴。 “没有伤口,没有。”舒葵随口胡诌,“是个纹身,我以前男朋友的姓,分手了,还没来得及去洗,也不想再看到,就暂时先贴起来。” “是这样。”大树没再多问,而是话锋一转,“想出去转转吗?” “去哪里?”舒葵脱口而出。 “你想去哪里?”大树反问。 “能去悠岚国看看吗?”舒葵想到了郭远生。 “可以。”大树一口答应,“留金寨所在的地方,就在悠岚国境内。” “什么时候出发?”舒葵已迫不及待。 “去哪?你们要去哪?”这时,邢源正好走来,听到了舒葵的话。 “悠岚国,你去不去?”舒葵想也不想地发出邀请。 “好,去!”邢源欢呼雀跃。 “不行,你不能去。”不想,大树断然拒绝。 邢源一脸不满,连声问为什么。 “作业写完了吗?考卷做了吗?得了几分?”大树接二连三地问着。 而每问一句,邢源的脸色就黯淡一分。 “他学得怎么样?”大树转向舒葵。 “一般吧。”舒葵不想把邢源说得太糟糕。 “一般?”大树一挑眉,“我好像看到,他上次英语测验才二十分,你管这叫一般?” 舒葵不响了,邢源也是一声不吭。 “去,看书,做题。”大树有些得意,“我和舒葵也就是出去逛一圈,顺便买点东西,不是去游山玩水。” 邢源扁着嘴,很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只好回到自己房间。 大树松口气,和舒葵一起来到寨门外,走一段路,拐了个弯。 舒葵惊讶地看到,这里,居然架着缆车。 大树带着舒葵进入车厢,随后,没见有谁启动,也没见按什么按钮,缆车就缓缓地开动起来。 “你们平时不都是飞上飞下的吗?”舒葵以为,留金寨里的人应该都是高手,腾云驾雾之类,根本不在话下。 “有喜欢飞的,也有喜欢坐缆车的。”大树看着窗外的风景。 “下去就到了吗?”舒葵想象着悠岚国的街景。 “下面是个小镇,都是些祖祖辈辈就住在这里的人。”大树说。 “是混血吗?”舒葵想到了初到三疆境时听到的介绍。 大树“嗯”一声,并未多做解释。 舒葵看他不积极,便不再多问,也转头看风景去了。 十多分钟后,缆车到了山脚下。 舒葵走出车厢,迎面就是一座高大的石牌坊,“闲云野鹤”四个金色大字苍劲有力,熠熠生辉。 “闲云镇。”大树走过牌坊,“光听这名字就能知道,里面住着群与世无争的家伙。” “嗨,大树。”正说着话,有个人悠悠地走来。 “治安官,游四海。”大树介绍道。 “你好,你好。”游四海看到舒葵,笑得双眼眯成线,“大树的女朋友吗?幸会,幸会。” “不是。”舒葵急忙否认。 游四海敛了些笑容,仔细地看了看舒葵,做恍然大悟状:“哦,是留金寨新来的人吧?真是福大命大,福大命大。” “方大厨没有出去做酒席吧?”大树转移了话题。 “没,在听雨楼呢。”游四海对镇上每个人的去向都了如指掌。 “那我们去吃饭,你要不要一起来?”大树抬腕看表——正是午饭时间。 “谢谢,不客气,我刚吃过,要去巡逻了。”游四海始终笑眯眯的,朝两人拱拱手,走了。 大树将舒葵领到游四海口中的听雨楼里,点了几道菜,都是些山珍野味,虽然做得平常,也别有一番风味。 吃饱后,他们在街上随意地溜达着,不断有人和大树打招呼,不断有人认为舒葵是大树的女朋友。 到最后,舒葵都有些烦了:“你才十五六吧,我都二十多了,为什么就不能说我是你姐姐呢?” 大树没理会,突地看到前面的铁匠铺,心里冒出个想法。 “来。”他拉了舒葵一下,“你帮我个忙。”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四十一章 铁匠铺 舒葵从未见过铁匠铺,一到里面,就好奇地东张西望起来。 “龙师傅。”大树显然是经常来的,还没进门就喊开了。 内室的门帘掀开,走出来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精壮的肌肉几乎撑破身上的紧身背心。 “我想要把匕首。”大树说。 龙师傅不搭腔,到靠墙的架子上拿来七八把匕首,丢到大树面前的桌上。 “我想要那把匕首。”大树目的明确。 “不卖。”龙师傅想也不想地一口拒绝。 “如果我能治好艳艳的脸呢?”大树不慌不忙地问道。 “你有青昙玉露?”龙师傅的眼中有了神采。 “她有。”大树一指舒葵。 龙师傅跟着看向舒葵。 舒葵一愣,转眼见大树一点头,便从一芳环里取出了装青昙玉露的小药瓶。 “来。”龙师傅显得很是心急,立刻往内室里走去。 这里有前后两进,前排房子是铁匠铺的门面和龙师傅的房间,中间一个光秃秃的小院子,后排房子应该是大树口中的艳艳的住处,但是,所有门窗都紧闭着,不像有人的样子。 龙师傅来到房前,敲了敲门。 “别管我,走开!”有个女声带着哭腔喊道。 “艳艳,大树来了。”龙师傅轻声细语的,和刚才的语气生硬相去甚远。 “别进来,走开!”龙艳艳爆发出一阵嚎哭。 “大树带医生来了,还有青昙玉露。”龙师傅始终很有耐心。 屋里的哭声戛然而止,半晌,才听到龙艳艳半信半疑地问:“真的?” “真的,你开开门。”龙师傅说。 “只让医生进来。”龙艳艳大声道。 “好,好。”龙师傅朝身后的舒葵看了一眼。 门开了一条缝,大树在舒葵肩上轻轻一捏,示意里面没有危险。 舒葵会意,慢慢地走了进去。 屋里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过了很久,她的双眼才适应黑暗。 “你是医生?”龙艳艳坐在床上,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还戴着口罩。 “其实,我不是医生。”舒葵不想说谎,“不过,我有青昙玉露。” 龙艳艳沉默片刻,仍是半信半疑:“是真的青昙玉露吗?” “是真的。”舒葵忙道,“我用过。” “有用吗?”能听得出,龙艳艳已稍微放下戒备。 “有用。”舒葵指指自己的脸,“我被人打了,这里好大一片淤青,两个礼拜了还不见好,用青昙玉露才几天,就基本上消了,现在完全没有痕迹。” 龙艳艳闻言,又沉默下来,足足两三分钟后,才摘下帽子,取下口罩:“那,像我这样的,会有用吗?” 她的半张脸上,有几道又深又长的伤疤,从鼻梁一直延伸到耳下。 舒葵看得心惊,怎么都无法移开视线。 龙艳艳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复又戴上帽子,压低帽檐。 “不好意思。”舒葵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道歉。 龙艳艳不响,低下了头。 “我曾经听人说过,青昙玉露的主要功效是美容,每天只要一点点,就能除疤祛斑,还能美白皮肤,延缓衰老。”舒葵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推销化妆品的。 “你用了,皮肤也没见得多好啊。”龙艳艳说话毫不客气。 “那你要不要试试?”舒葵觉得,被毁容了心情肯定不好,也就没有多做计较。 龙艳艳叹口气:“试试吧,反正我已经这样了,不会更糟了。” 舒葵拔开瓶塞,倒了两滴青昙玉露在手上,想了想,又倒两滴,才涂到龙艳艳的伤疤上。 “感觉怎么样?”她问。 “就是水的感觉。”龙艳艳已经不抱希望了。 “你明天早上起来再看吧。”舒葵记得,她当时涂上,到了第二天,才见明显的好转。 龙艳艳又叹口气,不再开口。 舒葵见自己的事情完成了,便打声招呼,走了出去。 “怎么样?”龙师傅立刻迎上来。 “你以为这是仙丹?没那么快。”大树替舒葵说道。 “那要多久才能见效?”龙师傅又问。 “明天吧,应该。”舒葵其实并不是很确定。 “那你明天再来。”龙师傅转向大树,“要是真有用,要我的命都行。” “好,一言为定。”大树笑嘻嘻的,伸出手去。 龙师傅当即与他击掌盟誓,之后,就再不理睬这两人。 大树带着舒葵回到留金寨,约好了再去闲云镇的时间,也就回自己的住处去了。 第二天傍晚,邢源上完最后一堂课,看到大树优哉游哉地走进来,知道他是又不会带自己去玩的,便赌气白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回房间做作业了。 大树一点也不介意,和舒葵一起下了山。 此刻,龙师傅正站在牌坊下,一见到他们俩,忙快步跑来。 “等了多久了?”大树笃定地知道,以后,他有了免费的武器供应商。 “不久。”龙师傅不肯细说。 三人一起,来到铁匠铺后,意外地看到龙艳艳正坐在院子里,只是依然戴着帽子,将帽檐压得很低。 “是好点了吗?”舒葵心急地想看看伤疤的情况,恨不得直接掀开那顶帽子。 龙艳艳沉默着点点头,回到自己房间。 “你看。”她摘下帽子,将半张脸转了过来。 只不过一昼夜的工夫,伤疤浅了些,也窄了些,难怪她会去院子里,翘首盼望舒葵的到来。 舒葵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又给了几滴青昙玉露后,便离开了。 回到铁匠铺里,大树献宝似的把一样东西伸到她面前。 是把匕首,不知用什么材质打造,通体乌黑油亮,一点装饰都没有,非常朴素。 “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舒葵看不出它好在哪里。 大树“嗯”一声:“我看到你打僵尸时用的匕首,觉得挺好的,就也想要一把。你那把,能让我看看吗?” 舒葵答应着,取出鱼骨匕首递过去。 大树接了,仔仔细细地端详完,握好了比划几下,又拿起黑匕首,也比划几下,然后,将两把匕首的刃口相交,像是要自己和自己打着玩。 可谁知,就在接触到的一瞬间,鱼骨匕首发出“噗”的一声轻响,居然断成了两截。 大树“哎呀”一声,看向舒葵,手足无措地只是站着发愣。 “坏了……”舒葵没想到鱼骨匕首这么嫩。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大树急忙道歉。 “这……”舒葵很不高兴,又不好意思说是定情信物,“这把匕首很重要的。” “那可怎么办?”大树眨眨眼,突地想到什么,“龙师傅,你能修好吗?” “不能。”龙师傅面无表情道,“龙战鲨的骨头太脆,经不起太多打磨。” “这是用龙战鲨的骨头做的?”大树有些意外,“你遇到鲛人,还是去过鎏昱海了?” 舒葵不答,看着断成两截的鱼骨匕首,兀自心疼不已。 “你要是实在很喜欢,我拜托寨子里的人,帮你再找一把好不好?”大树想着补救的办法。 舒葵看他一脸歉意,大眼睛里满是无辜,一时之间,有火也发不出:“算了,不用麻烦了。” “那……”大树把黑匕首塞到舒葵手里,“这个赔给你吧。”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舒葵不想夺人所好。 “拿去吧,反正,也是因为你的青昙玉露,龙师傅才肯把这把匕首拿出来的。”大树说的也不无道理。 “这是用地府地下深处的万年玄铁打造的,全天下只有一把。”龙师傅在旁边道。 “这可太贵重了。”舒葵觉得手里的匕首沉甸甸的。 “我昨天才盟的誓,只要治好我女儿的脸,让她高兴起来,命都可以给,一把匕首,不算什么。”龙师傅则丝毫不以为意。 “那我以后要是想打什么东西,都可以来找你的吧?”大树趁机道。 龙师傅看看他,点点头,又去架子上拿来个刀鞘,说是用夔牛皮制成,专为配给玄铁匕首用的。 至此,舒葵再不好推辞,只得道了谢,将匕首套好,收了起来。 “你到底是遇到鲛人,还是去过鎏昱海了?”大树捡起半截鱼骨匕首,将话题又转了回来。 “碰到个鲛人。”舒葵没法,只好作答。 “他们不是都死光了吗?”大树和龙师傅对看一眼。 “还有一个活着,据说是最小的王子。”舒葵不是很想提起小孙。 “哦,敖令洋。”大树竟然说出了小孙的真名。 “你知道他?”舒葵大感意外。 “以前在鎏昱海附近见过。”大树笑笑。 “你们见过?”舒葵几乎叫起来,“你……你……你到底多大了?” “说到年龄,具体多少,我还真不太记得了。”大树不愿回答,随手把两截鱼骨匕首递给龙师傅,“你看看,平时要修修补补的,用不用得上。” “鲛人的东西,华而不实,没用。”龙师傅说着,接过来就往火炉里一扔。 “别……”舒葵想阻止,已是来不及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鱼骨匕首在赤红的炉火中慢慢碎裂,变成一滩黑灰,心都快碎了。 大树也盯着炉火中的鱼骨匕首,唇边现出一丝微笑。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好地方,好东西 此后的一周里,大树每天都会陪着舒葵,去铁匠铺为龙艳艳涂青昙玉露。 随着伤疤的渐渐消失,舒葵发现,龙艳艳是个漂亮的女孩,不像金洛洛的空灵和仙气,不像玉筱的甜美和可爱,也不像石慎诺的健美和英武,而是一种小家碧玉的温婉和秀丽,很舒服,很耐看。 龙师傅对这个独女的爱已经到了宠溺的地步,要什么都给,说什么都听。 几个月前,龙艳艳嫌在家无聊,吵着闹着要上山去玩,龙师傅拗不过她,只好请镇上熟悉山里环境的人陪同,不想,这一去,就是两天一夜。 等不到女儿的龙师傅简直急疯了。 镇上的人也很着急,在游四海的组织下,一起上山寻找,终于在离山脚不远的地方找到了浑身是血,业已昏迷的龙艳艳。 第三天清晨,龙艳艳醒来,说自己和导游碰到猛兽,导游先被咬死,她被抓伤后,不小心滚下了山,这才逃过被吃掉的命运。 在床上休养的那段时间里,龙艳艳一直非常沉默,龙师傅也绝口不提她脸上的伤,只收起了家中所有的镜子。 等到能下床,龙艳艳第一次在洗脸水中看到了自己的伤疤,自此,她便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动不动就嚎啕大哭。 为此,龙师傅操碎了心,到处找医生、寻偏方,可都无济于事,当听说圣泽国的青昙玉露是美容圣品时,他也曾千方百计想要去弄,但,这东西实在太贵,假冒的又多,在上过几次当以后,龙艳艳的脾气变得更坏,本就寡言的龙师傅话也更少,整个铁匠铺陷入一片愁云惨淡之中,再无往日的生气。 现如今,大树带来的人,不仅有真的青昙玉露,还肯每天来为女儿上药,在龙师傅看来,简直是再造之恩,因此,送出一柄花了他几百年时光打造的玄铁匕首根本不值一提,甚至,真的如他所言,就是大树或舒葵当时要他的命,他也会立刻引颈自刎。 有了这样的感激之情,大树要求他帮忙,毁了鲛人的鱼骨匕首这种小事,自然不在话下,更何况,在他看来,鱼骨匕首本来就是没什么用的玩意。 舒葵当然不会知道大树和龙师傅间的小故事,只当大树真的是不当心弄断了鱼骨匕首,难过了一段时间后,也就慢慢放下了。 期间,服下解药的王老头退了烧,也清醒过来,在得知是舒葵冒着生命危险为他找的九叶花后,不出所料地开始骂骂咧咧,不过,他实在太过虚弱,骂出的话已经没什么力道,过了几个小时,也就沉默下来。 而舒葵不是在上课,就是被大树带去闲云镇,一直没抽出时间来去看看自己救的人,只是问过,知道正在好转,便不再过多担忧。 这天,是邢源的休息日,一早,他将全部完成的作业和习题摊在大树面前,强烈要求一起去玩。 大树无奈地只得答应,于是,三人乘着缆车下山,来到闲云镇。 其时,龙艳艳的脸和心情都已恢复,看到大树他们,自然高兴得不得了。 “今天好像有个木偶剧团会来。”看到街上人多,大树想起了先前从游四海那里得到的消息。 邢源一听,喜出望外,直缠着问几时开演,剧院在哪。 “我带你们去吧。”龙艳艳自告奋勇。 一路上,她自然而然地隔在大树和舒葵中间,轻快地走着、介绍着。 不多时,剧院大门已然在望,有个小丑站在那里,举着一大把五颜六色的气球,身边被孩子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邢源欢呼一声,一头扎进人群,三转两转的,越跑越远。 舒葵赶紧跟去,可四顾间,都是拖儿带女的一家大小,哪里还有邢源的影子。 她急了,边大声叫着,边拨开人群往剧院门口找去。 这时,有个人抓住了她的手。 她一惊,本能地想要挣脱,同时,一转头。 只见大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着往某处指了指。 舒葵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到邢源已到达小丑身边,正仰着头,等着龙艳艳给他要一个气球。 “你想看木偶剧?”大树凑过来问道。 “也就陪邢源看看。”舒葵无所谓。 “邢源有艳艳陪了。”大树拉她一下,“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有好东西。” “他们……”舒葵不放心邢源。 “没事,有艳艳陪着。”大树还是这句话。 闲云镇在大山之下,历史悠久,说是小镇,其实并不算小,舒葵早就想各处转转,如今正好大树相邀,又没了需要挂心的人和事,便立刻答应下来。 两人来到听雨楼,在包厢里坐下。 “你说的好地方就是这里?”舒葵左右看看,确定不会有暗门或密室,“那好东西呢?” 大树笑笑,不答话。 这时,服务员进来,上的菜居然是巧克力火锅。 舒葵又惊又喜,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老板不知从哪学的,打算拿来卖,也不知会不会好吃,想让我先试吃一下。”大树一手托腮,“不过,我不喜欢这些甜腻腻的东西,你喜欢,你试吃吧。”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舒葵确实很是怀念巧克力和冰淇淋的味道。 “你跟邢源聊天,我听到了。”大树淡淡地说,“快吃,就那么一点点,要是等会邢源和艳艳都找来,根本不够分。” 这巧克力火锅是很小的一份,只够一人尝个味道而已,舒葵听说是新品试吃,也就不再客气,高高兴兴地把所有东西吃得精光。 接着,大树又拿出个黑色绒布袋:“这个,送你。” 舒葵接了,打开一看,是块手表。 “以后上课,别再问邢源时间了,他会故意说快几分钟的。”大树像是什么事都知道。 舒葵看着他,几乎要觉得他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在人间时,习惯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不怎么需要手表,现在,没有手机,又没有手表,有时是挺不方便的。 “不用吗?”大树看舒葵不做声,一挑眉。 “不,有用,谢谢。”舒葵道着谢,将手表戴到腕上。 忽然,大树伸手一探,以极快的速度扯掉了她右手腕上贴的创可贴:“你前男友是魁仙凌家的?” 舒葵完全没想到他会有此举动,不禁一愣,继而,满心不悦,便没有作答。 大树知道她不高兴,但并没有道歉,而是自顾自接着道:“他们凌家人总的来说还不坏,就是跟你们那个什么皇帝似的,喜欢到处乱盖章题字,恨不得在妃子身上都写上‘到此一游’。” 一想到凌玖川一脸严肃地在某个地方题“到此一游”四个大字,舒葵忍不住就想笑。 大树见她面色稍有缓和,不动声色地又道:“他们还以为自己家势力很大,要我说,出了魁仙国,尤其到了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家徽带来的是福是祸,还真不一定。” 这话立刻引起了舒葵的强烈共鸣:“是啊,就是因为这个,我差点死了,这才把它贴起来的。” “真的?”大树其实是随口一说。 “真的。”舒葵用力一点头,再顾不上生气,把在边境发生的所有事一股脑说了出来。 听完,大树有片刻的沉默,随后,像是有些不信似地问:“你遇到了一群长着白色尾巴的大老鼠,还出现了幻觉?” 舒葵还是用力点头。 “那个叫齐哥的也出现了幻觉,自尽以后让大老鼠给吃了?”大树又问。 舒葵仍旧点头。 “那些不是大老鼠。”大树说,“是梦魇兽,它们会让人陷入幻觉,看到自己最在意的人或事,然后,一步步把这些人引向死亡,再吃光他们的血肉。” 舒葵“哦”一声,没多说什么。 “你当时在幻觉里看到了什么?”大树有些好奇。 “我妹妹。”舒葵在回忆时,没有提幻觉中的具体情况。 “没有前男友吗?”大树调侃道。 “他不是我前男友。”舒葵笑笑,索性说了实话,“给我印上家徽的是凌玖川——我欠他钱,他让我打工来还,还怕我跑了。” “是吗,欠了很多吗?”大树貌似漫不经心。 “多呀,一百多两黄金呢,以我的工资,要还十几年。”提起这,舒葵有些气馁。 大树笑起来,话锋一转:“对了,你刚刚说,在边境,那个第一个看到你的人叫什么来着?” “小六。”舒葵永远不会忘记 大树不响了,没再继续提问,而是带着舒葵,复又返回剧院门前。 那里有很多卖孩子玩意的小摊,他买了几样后,和舒葵随意地聊着天,边等邢源和龙艳艳。 很快,木偶剧结束了,龙艳艳一出来就直奔大树而来。 “你到哪里去了?”她非常不满地嘟起嘴。 “人太多,我只找到舒葵,实在找不到你们。”大树一脸歉意。 “你们可以进来找。”龙艳艳对这回答依然表示不满。 “进了,还是找不到。”大树朝舒葵使个眼色,“我们两个都不爱看木偶剧,这不,就出来等着你们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四十三章 王老头不行了 “是啊,随便逛逛,买了点东西。”舒葵接口,一指大树。 大树顺势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邢源。 邢源当然兴高采烈,龙艳艳则还是拉着脸,又不好再问什么,只道:“来我家吃饭吧,我爸买了菜的。” 大树一点不客气,一口答应下来。 到了铁匠铺,大树和邢源没进屋,在门前的空地上玩陀螺。 “舒葵,来厨房帮下忙。”龙艳艳提起门边的菜。 “艳艳!”龙师傅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了?”龙艳艳一脸理所当然,“又不是外人,再说,择个菜而已,也不累。” “没事,应该的,走吧。”舒葵忙出来打圆场。 龙师傅不明显地叹口气,摇摇头,拿女儿没有办法。 舒葵跟着来到院子一隅的厨房,和龙艳艳相对着在小板凳上坐下,开始择菜。 “你怎么认识大树的呀?”这问题,龙艳艳想问很久了。 “我在山里迷路了,胡乱走,到了留金寨门口。”舒葵据实以告。 “运气真好。”龙艳艳嘟哝着,又问,“那到留金寨多久了?” “差不多一个月了吧。”舒葵并没有刻意去记日子。 “才一个月你就成了他的女朋友了?”龙艳艳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我不是他的女朋友。”舒葵的声音也响起来。 龙艳艳撇撇嘴角,表示不信:“我们认识这么久,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还是第一次带人到这里,你就别否认了。” “我真的不是。”舒葵几乎要对天发誓,“他看起来还是个孩子,我就是再缺男朋友,也不会找他。” 龙艳艳“嘁”一声:“他可不是孩子了,他活得比我爸爸都久呢。” “所以啊,你们一个个的命都那么长,我对你们来说,不就像个虫子一样,怎么可能会是谁的女朋友?”舒葵说的是气话。 龙艳艳将信将疑地看了她片刻,又是一撇嘴:“也对,像大树这样身份的人,不应该能看上你。” “大树是什么身份?”舒葵一下来了兴趣。 龙艳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眨眨眼,反问:“你不知道?” 舒葵摇摇头:“是寨子里负责日常事务的什么官吗?” 龙艳艳又盯着她看了一会,突地笑起来:“你这么以为的?” “是啊。”舒葵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给我安排的工作,我想出寨子,也是他去问的寨主。” “哦——”龙艳艳拉长了音调,兀自抿着嘴笑。 舒葵看她这样,像卖关子,也像因为守着什么无价的秘密而洋洋自得,不禁在心里憋一口气,就是不再提问。 龙艳艳也不再说,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还轻轻哼起歌,不多时便择好菜,上灶台忙碌去了。 饭后,大树他们三人回到山上,才进留金寨的大门,就看到医生站在那里。 “王老头恐怕不行了。”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怎么会?这几天不是都好好的吗?”舒葵的心往下一沉。 “中毒以后,体内的器官都有损伤,他到底上了年纪,经不起折腾了。”医生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那怎么办?还是随他去吗?”之前的见死不救给舒葵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我给他用了五色灵芝,不过,因为是没有修为的纯人类,这里的补品都不太适合他的体质,所以,目前为止,只能勉强拖住一口气。”医生一摊手,表示自己真的已经尽力了。 舒葵不说话,明白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但内心深处,她就是觉得王老头孤苦伶仃的,实在是可怜,非常不愿意看着他痛苦地死去。 大树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基本能了解舒葵的心情,便在想了想后,开口道:“我知道一个人,非常了解人间的食物。” “是郭远生吗?”一经提起,舒葵眼前一亮。 “你知道他?”大树有些意外。 “我刚到这里就认识他了,在赛人间,是凌玖川带我去的。”舒葵仿佛看到了希望,“他会有办法吗?” 大树看看舒葵:“别急,我先发个飞鹤笺问问,最晚明天会有答复。” 话已至此,除了等待,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大树和医生都走了,舒葵来到王老头的房间,看他挂着点滴,骨瘦如柴,不禁联想到几年前过世的爷爷,继而又想到父母和下落不明的妹妹,再想到自己才这么点时间没见到他们,已经牵挂得很,王老头到这里六十年,不知该有多想念他的父母、子女和兄弟姐妹。 一念至此,眼泪便止不住地直往下掉。 难过一直持续到日暮时分,舒葵没有吃晚饭的胃口,在自己房间里,只是靠着床头发呆。 当晚,她睡得很不好,几乎一直在做恶梦,两三个小时就会醒一次,所以第二天一早起来,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就在这时,大树来了,手里提着个小桶,一脸风尘仆仆。 “郭远生那里有消息吗?”这是舒葵目前最关心的。 大树把桶往地上一放:“他自己养出来的一种鱼,可以试试。” 舒葵探头过去,见桶里是四条半寸都不到的小鱼,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这……怎么吃?” “只有鱼苗,得养大了才行。”大树说。 舒葵一听,顿时无言以对。 “郭远生说,鱼苗吃鲜血,长得很快,大概十天之后就可以了。”大树很清楚舒葵在想什么。 “吃什么东西的血?”舒葵总算稍微安心。 “都行。”大树答着,提起小桶,往院子里走,“一会会有人送大缸来,鱼就养在里面,也会专门有人来喂,你就别操心了。” 舒葵点点头,跟着走出去,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鱼,是郭远生送来的吗?” “我去取的。”大树简短地答道。 “你连夜去的?”舒葵想,除非郭远生就住在山下的闲云镇,否则,不可能那么快就把鱼拿来。 大树没做声,算是默认了。 “谢谢。”舒葵由衷地表示感谢。 “我可不是为了救王老头。”大树笑了笑,“我是觉得,要是他就这么死了,你费尽力气找来的九叶花就白费了,而且,不把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都试一试,你也不会甘心,不是吗?” 舒葵也跟着笑起来,心情终于好了一点。 “对了,我还顺便在郭远生那里弄了几样点心,你去食堂,直接问火哥要。”大树将小桶放在树荫下。 “真的?谢谢。贵不贵?”舒葵的心情又好了一点。 “我们是老朋友了,白送的。”大树还是一笑。 其实,舒葵不知道的是,郭远生喜欢研究人类食物,在整个三疆境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最近捣鼓的一种杂交鱼,据传闻,更是能治病强身的大补之物。 昨天,大树并没有发什么飞鹤笺,而是发动了几乎全寨的人,用了几个小时,确定了郭远生所在的位置。 当他抵达那里,起初,郭远生是不愿意把鱼苗拿出来的,因为杂交鱼才刚刚培育出来,数量少不说,功效也还不确定。 “有没有用我都要,十条,你开个价。”大树很爽快。 “十条?没有没有。”郭远生大摇其头。 “那有几条?”大树丢出根金条。 “一条都没有,没有。”郭远生并不为所动。 大树沉下脸来,翻手唤出雁翎刀,架到郭远生脖子上:“真的没有?” “都是鱼苗,还不能吃,卖给你,你也没用啊。”郭远生很清楚自己不是大树的对手,口气软了下来。 “怎么养?要多久才能吃?”大树接着问。 “给鲜血,大概十天能长成。”郭远生只得老实回答。 “什么血?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大树想知道得详细些。 “什么血都行,我一般就给动物的血。”郭远生很是无奈,“所以我说,这个才刚刚养出来,很多事都还不知道,你拿去,未必有用,而且上一批都死了,我这里目前一共也就十六条,你一下要十条,太多了。” “你能给几条?”大树也不想太为难他,“七八条?” “四条,四条吧。”郭远生报了个还算能接受的数字。 “好。”大树同意了,却仍是不肯放下刀,“走,一起去。” 郭远生叹口气:“说了给你就肯定给你,用不着动刀动枪的。顶着张娃娃脸,脾气这么差,比凌玖川还不如。” “知道我脾气差就动作快点,别拿我的脸说事,也别废话什么凌玖川。”大树皱起眉头,不耐烦了。 郭远生一叠声说好,在刀刃的押解下,捞了鱼苗放到桶里。 大树收起刀,提了桶走出几步,突地又想到什么,回身道:“凌玖川经常到你那里吃饭吗?” 郭远生点点头。 “据说他们魁仙国最近来了个凡人,到你那里吃过吗?”大树想打听舒葵的事。 “来过。”郭远生并不是个口风紧的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喜欢江浙那一带的菜。” “江浙菜,没吃过。”大树一挑眉,“我正好有点饿了,去,弄点来尝尝,还有,再弄几个点心带走。”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又做梦了 鱼苗养在院子里,舒葵只要有空就跑去看,总嫌长得不够快。 到了第三日清早,她甚至觉得鱼苗根本没有长大,不由心急如焚,双手扒着缸沿,凑近水面,想看得更清楚些。 不料,缸沿上有个缺口,这用力一按,正好按在上面,掌心立刻就被割了个大口子,血流如注。 舒葵吃痛,抬手查看伤情,有几滴血滴到了水里。 顿时,原本在水底悠哉地游着的小鱼们,像猫儿闻到鱼腥,迅速游向水面,嘴一张一合的,不消片刻就把这点血吃得干干净净,还意犹未尽,流连着不肯走。 舒葵看得有趣,索性将手放在水里划几下。 小鱼们更欢了,追逐着水中的血痕,一路狂吃猛喝。 等到这点血再吃完,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舒葵竟觉得它们的身体似乎长了一些。 “你也太心急,何必每时每刻地守着。”喂鱼的人来了,手里拿着一小碗血。 舒葵朝他笑笑,没说什么,走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她都陷在“喂人血鱼长得快”这件事里不能自拔,以至于午饭都顾不上吃就急忙来到水缸前,将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复又掰开,挤出不少血到水里。 这次,她特地带了尺,留意了喂食前后鱼的身长,还真让她发现,吃了人血的小鱼,的确比吃其他的血长得要快得多。 “原来你们喜欢吃这个。”她喃喃地自语着,想到一天比一天虚弱的王老头,考虑片刻,觉得反正自己伤口出的这点血也不多,不会有损健康,便当下决定,就用这种方式喂鱼。 不过,舒葵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抵抗力,在偷偷喂了两天鱼之后,她的伤口开始红肿,疼痛加剧,很明显是感染了。 好在,鱼已经疯长到半斤有余,要拿来炖汤,完全够了。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当天晚饭后,大树最先发现了异常。 舒葵握着拳,连连摇头。 “让我看看。”大树难得的一脸严肃,“别再摇头,不然,你知道我总有办法的。” 舒葵很清楚,在这里,她的反抗完全没有用,于是,再不情愿,也只好摊开手来。 “怎么回事?”大树看着化脓的伤口,眉头几乎拧成一个结。 “不小心划了一下。”舒葵避重就轻道。 “当时没去处理吗?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大树逼问着,忽然一下子明白了什么,“说起来,鱼好像也长得太快了些,郭远生说是十天左右,现在才一周都不到,就差不多了。” 舒葵心虚地“嗯”一声,下意识地瞥向水缸。 大树当然是注意到了她的眼神的:“你还真的拿自己的血去喂鱼了?” 舒葵不响,默认了。 “你嫌命太长是不是?”大树勃然大怒,“王老头是你失散了很久的亲人吗?还是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一次次地这么帮他?你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 “我没什么本事,你们本事才大呢。”说到这,舒葵也火了,“我们在你们眼里,根本没有地位可言,如果我不帮他,谁会帮他?佛祖都说了,众生皆平等,连凡人都知道要实行人道主义,为什么你们——自诩高级的品种,却一个个都眼睁睁地看着老人等死?他和我非亲非故,也没有给我任何好处,可我就是要帮他,因为即使救不活,也能问心无愧地知道,他的死,不是因为我的冷漠和袖手旁观。” 一席话,说得大树不由轻叹口气,耐下性子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你必须要照顾好自己,才能帮别人,不是吗?” 顿了顿,见舒葵没做声,便又道:“既然你提到佛祖,那你应该知道,自杀是罪业,他选了这条路,就是不想再世为人,哪怕后悔,所有的痛苦也该他自己担着,生死有命,你帮得够了,已经仁至义尽,不需要再为此做出更多的牺牲了。” 舒葵还是不言语,完全没听进去,对王老头的同情却是愈发强烈,甚至,都有点讨厌大树,觉得他太不近人情。 大树吩咐跟来的人去叫医生,随后,接着说道:“他们在这里不是没有地位,否则,王老头活不到现在,邢源也早就成为食物了。你在这里,更不是没有地位——我说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能让你心里好过些。” “你有这么好心,为什么连基本的坦诚都做不到,一直不肯说你到底是谁,是什么身份?”也许是因为生气,舒葵的四肢越来越凉,头也开始发晕。 “我不肯说?你问过我吗?”大树不认为这是自己不对。 而接下来,又说了什么,舒葵已经听不见了。 胸口,暖流与寒流一并涌出,激得她几乎无法呼吸,眼前霎时白茫茫的一片,只能依稀看到个黑影晃来晃去,片刻后,视野里慢慢出现无数绿叶,渐渐将白色和黑影完全取代。 舒葵觉得自己成了一棵树或一根藤蔓,迎着风,沐浴着阳光雨露,不断长高、伸长,一片片叶子华盖似的,遮出一方福荫,护着脚下的生灵万物远离杀戮与天灾横祸。 这是一派前所未有的祥和与安宁,她心中尽是满足,看到蚂蚁搬粮,便出手相助;看到孩童酣睡,便盖被噤声;看到农民劳作,便替他们遮挡烈日。她相信,要是此刻看到饿鹰捕食,她也会和佛祖一样,毫不犹豫地割肉喂鹰。 可是,平和并未持续多久,很快,她的世界里,天阴了下来,狂风一阵紧似一阵,到最后,鹅毛般的大雪遮天蔽日。 叶子被吹光了,枝干被压断了,生灵在漫天的大雪中挣扎、哀嚎。 舒葵的悲伤无法压抑,忍不住痛哭流涕,眼泪在流出的瞬间冻结成冰,更增厚了脚下的积雪。 不多时,积雪已然没过头顶。 “救命!”她惊呼起来,猛地睁开眼睛。 大树闻声而来,一言不发,神色紧张。 “我睡着了吗?还是什么东西又让我出现幻觉了?”舒葵正在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 “你在那片树林里,到底碰到了什么?”大树不答反问。 “僵尸,乌鸦,大蛇,獴,很多灰兔子。”舒葵浑身冰凉,好像刚才的大雪并不是幻觉。 “还有呢?好好想想。”大树没听出什么不对劲,“你醒过来以后,去了哪里?” “到了个山洞里,找到根棍子,然后好像又睡着了,再醒过来,棍子就不见了。”舒葵坐起身,“再然后,我想碰碰运气,跟着兔子走,到了个地方,有池塘,很好吃的果实,还有一朵像床一样的花。” “什么果实?什么像床一样的花?”大树有点听不懂,“那地方在哪里?” “就在我发信号弹的地方,九叶花也是在那里找到的。”舒葵其实还挺喜欢那个山坳的。 大树一摆手:“这些,我都没找到。棍子呢?又是怎么回事?是在什么样的洞里找到的?和那个男人用的一样吗?不见了,是到哪里去了?还记得多少?详细告诉我。” 当时的事,舒葵自然不会忘记,便一五一十,连同梦里的情景都说了出来。 最后,不忘补充道:“就是根普通棍子,两头平的,白色的,比那个男人用的要短,后来不知道去哪里了,大概被什么东西叼走了吧。” 大树听着,已经有了想法:“棍子大概是那女人的武器,她应该和连烛交过手,你梦到的,可能是附在棍子上的记忆。” “那个病恹恹的小姑娘呢?”舒葵总觉得哪里不妥,“我在拿到棍子前,就梦到过她了。” 大树思索着,也是想不通。 “我刚才怎么了?”舒葵见不会得到答案,便决定不再纠结于此,“我梦到变成一株巨型植物,叶子很大,底下住着很多东西,我就像守护神一样看着他们,帮他们,有种上帝的感觉,还感觉自己大慈大悲的,都快成菩萨了。” 这本是半开玩笑的话,不过大树却笑不出来:“你刚才晕倒了,浑身上下白得泛青,一点体温都没有,我还以为……” “我现在也挺冷的。”舒葵搓搓双手,“醒过来前,梦里下雪了,很大很大的雪,大到把我都埋起来了。” 说着话,她发现自己手掌中的伤口已被包扎好:“医生来过了?” 大树“嗯”一声:“他说你体内有极寒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他不清楚。” “是吗?要不要紧?”舒葵忽然想到,也许,当时男人要的,就是这件极寒的东西。 大树摇摇头:“不清楚。不过,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护着你的心脉,你的心脏上,有封印。” “怎么可能?”舒葵笑起来。 大树却是表情认真:“我探查过,不会弄错。” “那……那会怎么样?”舒葵害怕了。 “也不清楚。”大树紧紧皱起眉,“封印相当牢固,应该是高人所为,我探不到里面封的什么。还有,你体内那东西,我们没办法引出来或清除,所以,你要小心,一旦虚弱,它很可能要了你的命。”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你想不想一起去 郭远生养出来的鱼,对王老头来说,确实很有用,在喝过两顿鱼汤之后,他脸上的死灰色褪去不少,只是仍然苍白而虚弱。 舒葵没事就过去守着,这份关心,连邢源都看不懂,直问两人是不是早就认识。 几天后,王老头能坐起来了,他靠在床头,不是看着窗外,就是闭目养神,不抱怨,不理睬任何人,沉默着,给什么吃什么,和之前判若两人。 舒葵同样不说话,去看一看,坐一会就走了。 等到四条鱼全部吃完,王老头看起来已没有大碍。 这天,舒葵用轮椅推着他,来到院子里的树荫下,两人照旧是默默无语,一个发呆,另一个就陪在身边。 许久,王老头忽然开口了:“舒葵,除了留金寨的,你在这里,还认识什么人吗?” “魁仙国的人,赛人间的老板和大厨,圣泽国王,鲛人族的小王子,还有,就是山下闲云镇的人。”舒葵丝毫不隐瞒。 听完,王老头不响,过了许久,才再次道:“说实话,我真想骂你一顿。” 舒葵笑笑,没出声。 王老头叹口气:“我是行将就木的人,你为了替我找药,差点死了,不值得。” 舒葵仍是笑笑:“王大爷,我的命是命,你的命也是命,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况且现在,我没死,你也还活得好好的,所以我很庆幸,当时的选择是正确的。” “活得好好的。”王老头苦笑了下。 “其实,你、我和邢源的境遇是一样的。”舒葵表示自己完全可以理解他的心情,“我们都是突然离开了家人和朋友,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遇到的都是不把我们当人的怪物,想家,想回去,想得都快疯了。” “是啊,这六十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怨,怨命运不公平,为什么单单是我,会遇到别人几辈子都遇不上的事。”王老头说着话,看向舒葵的手,“不过,我还是要说,你这样帮我,真的不值得,我也并不感激。” 这下,舒葵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在这里这么久了,我知道自杀的结果是什么。”王老头接着道,“老伴走的时候,是大树带着我送的她,我曾问过来接的鬼差,再投胎,能不能回到人间,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我的?他说,我们的魂魄残缺不全,生前罪业重的,就在地狱里永远受苦,罪业轻的,也只能一直在黄泉路上徘徊,无法转世。” 舒葵一愣,没想到会是这样。 “这么多年来,我都寄希望于来世,可是,我没有来世。”王老头又是苦笑,“我活够了,我不想再要什么魂魄——自杀死了以后,魂飞魄散,解脱了。” 如果事实的确如此,舒葵还就真是帮了倒忙。 “送我回去,我想休息了。”到底是大病初愈,王老头说了那么多话,觉得累了。 舒葵将他推回到房间,看着他躺下,闭上眼睛,便离开了。 一整天,王老头的话像根刺,一直扎在舒葵心上,让她不由也有些想不明白,开始回顾整件事的始末。 起初,她出寨去找药,纯粹是被医生冷漠的态度刺激,憋着一口气,想让他们看看,人类并不是一无是处。但,当在树林里遇到那么多恐怖的东西以后,她已经完全泄了气,只想赶紧回到寨里,而偏偏就在那时,信号枪丢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现在想起来,仍是恍恍惚惚的,要说是做的一场梦,舒葵也愿意相信。 回来之后,当听到医生说“王老头不行了”,那瞬间,她的难过和悲伤像决堤的洪水,直想着除了自己,再没有谁能帮忙,一定要用尽所有办法,把王老头救回来。 说起来,她自诩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可冷静下来想想,这么不顾一切,却是从来没有过。 也许,是同病相怜的感觉让自己变得过于执着了吧——最终,她有了自认为最合理的解释。 当天晚上,不知几点,舒葵忽然被轻轻的敲门声惊醒。 她起身打开门,竟然看到王老头站在那里:“王大爷,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王老头出乎意料地一笑,转身就走。 舒葵看他去的方向不是房间,而是门外,不禁又惊又急,忙不迭跟了上去:“王大爷,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想去看看老伴。”王老头答着,脚下不停。 “你的老伴?”舒葵以为自己听错了。 王老头回头看看她:“是啊,她功过两半,受审之后,应该还在那里。” “那你……你要怎么去?”舒葵想,难道王老头是死了吗? 王老头不答,一指前方:“你看,有人来接了。”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那里飘飘然过来个人,一袭黑衣挂在骨瘦如柴的身上,面色苍白,神情严肃。 “你……”舒葵不敢再问。 王老头看着黑衣人来到近前,朝他点头打过招呼,转过来问道:“你想不想一起去?” 舒葵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那黑衣人也看到了舒葵:“送行的吗?到鬼门关为止。” “好。”舒葵觉得,既然王老头临行前来找她,应该就是想让她送行的。 黑衣人见舒葵答应,自身后拿出根铁链,当啷啷一抖,套在两人手腕上,将他们连在一起。 “这是干嘛?”舒葵很不高兴,好像自己被当成了罪犯。 “保护。”黑衣人答道,“否则,万一被沉亡森林里的那些家伙掳了去,魁仙凌家来找我要人,我可给不出。” “我们要经过沉亡森林?”提到这,舒葵有些害怕。 “来往地府,从来只有一条路。”黑衣人说着,拉起铁链出发了。 舒葵紧随其后,觉得是在以正常的速度行进,可身边的景物却都快速移动着,而且,留金寨的大门根本形同虚设,她也感觉不到山路崎岖,脚下,平坦得如同水泥马路。 仅仅十来分钟的工夫,他们已来到一条羊肠小路前。 看着路两旁黑魆魆的森林,舒葵忍不住地心慌,便起个话头,想借此缓解紧张的心情:“天亮了吗?我们走了一夜了?” “没有,还是晚上。”黑衣人冷冷地说。 “可是,太阳都快出来了。”舒葵指向天边火红的朝霞。 黑衣人头都不抬:“这里不会出太阳,那个,是地狱的业火。” 舒葵哑然,再无话可说。 “跟紧我,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回头,不要乱跑。”黑衣人嘱咐完,踏上了小路。 舒葵来过这里,仍然记忆犹新。 和上次一样,路边的林子里,有无数晃动的黑影,还有嘁嘁喳喳的窃窃私语。王老头倒是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目不斜视地一路向前,舒葵的心却是越跳越快,难以抑制地东想西想。 “舒葵,站住。”身后,蓦地响起凌玖川的声音。 舒葵吓一跳,咬着牙,不予理会。 “你要到哪里去?别再走了,前面是鬼门关。”凌玖川听起来很是着急,“上次的事,你忘了吗?” 舒葵闻言一愣。 黑衣人见她发呆,非常清楚会发生什么事,随即一扯铁链,催促道:“你后面什么都没有,快走。” 舒葵回过神,赶紧跟上继续前进。 “停下,舒葵。”凌玖川的声音大起来,“仔细看看,你前面两个都是沉亡森林里的野鬼。” 果然,话音刚落,黑衣人转过头来,舒葵看到他脸上的肉迅速腐烂、脱落,露出森森的白骨。 而王老头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行走间,脚下开始出现大量鲜血,不一会,长叹着,手一伸,居然拉出一截黑红的肠子。 舒葵险些尖叫,双脚像被牢牢钉在地上,再难移动分毫。 “快走。”黑衣人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在舒葵天灵盖上轻轻一拍。 舒葵只觉有寒风扑面而来,顿时一个激灵,脑中一片清明。 眼前的黑衣人和王老头都恢复了正常,凌玖川的声音也再没响起。 三人继续往前,又过了一会之后,有个人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路边,眉宇间,和舒葵有六七分相似。 有了刚才的经验,舒葵淡定了许多,心里不断默念“这不是小荻”,一边与这人擦肩而过。 小路并不很长,几分钟就到了头。 舒葵这次看清了,在那两扇巨大的黑铁门上,挂着块黑色的匾,写着“幽冥地府鬼门关”几个血红的大字。 黑衣人上前敲了敲门,门上的小窗应声而开。 “开开,我带人回来了。”他朝着窗里说道。 铁门吱吱嘎嘎地响着,开启了两人多宽的通道。 “好了,你在这里等我,我送他进去,再送你回去。”进了门,黑衣人撤下舒葵手腕上的铁链。 “王大爷会怎么样?再进去就魂飞魄散吗?”舒葵忍不住问道。 黑衣人不答,拉着王老头就走,同时,有意无意地朝铁门外看了一眼。 铁门还是吱吱嘎嘎地响,正在缓缓关闭,就在通道仅剩半人宽时,忽然,有个人侧着身,一下挤了进来。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敖令洋 “舒葵?!”来人甫站定,就惊讶地叫起来。 舒葵定睛一看,也是惊喜交加:“小孙,怎么是你?” 小孙一把抱住舒葵:“我跑出来了。别叫小孙了,叫我的名字吧——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敖令洋。”这,舒葵当然不会忘记。 “你怎么会在这里?”敖令洋放开舒葵,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是怎么逃出去的?” “其实没逃。我本来是想去找你的,不过走到半路,看到花园的大门开着,就想过去看看,也没指望能出去,结果……”说起那天晚上,舒葵始终是怀着愧疚的,想家人毫无保留,告诉了你密道的事,你倒好,自己先溜了,连声招呼都不打。 不过,敖令洋倒是不介意,更多的是不信:“就这样?这么简单就出去了?” 舒葵点点头。 “你运气也太好了吧……”敖令洋觉得不可思议。 舒葵笑笑。 “喂,你,有路引没有?”这时,又走出个黑衣人。 舒葵听他声音,认出了这是自己第一次来时,讨要路引和金银财宝的守门人。 “没有路引。”敖令洋笑嘻嘻的,走过去,掏出个小金条递上,“大哥,你看,这是我女朋友,我们很久没见了,你能不能通融下,让我们在这附近转转,说说话?” 黑衣人毫不客气地接了金条,掂一掂,说句“别跑远”之后,走了。 敖令洋回来拉起舒葵,将她带到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你走出去的时候,没碰到什么吗?” “没有。”舒葵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大门出去是片森林,树上有灯,我跟着灯走,出了森林,是三国交界的地方。” 敖令洋听了,沉吟片刻:“那人大概是故意放你走的,不然,你不可能活着走出去。” “为什么?”舒葵下意识地问道。 “你知道别墅建在哪里?”敖令洋反问。 舒葵摇摇头。 “就在沉亡森林深处。”敖令洋往铁门外一指。 “真的?”舒葵突地想到,第一天到那里时,见到的那个鬼怪,“怪不得,我把手伸到花园的栅栏外面,会引来一个怪物。” “栅栏是结界,上面还刻有符咒。”敖令洋说,“我们是只能进不能出,它们,碰都碰不得。” “你是怎么出来的?密道吗?”舒葵很是好奇。 敖令洋点头,并未多做解释,而是又问:“后来呢,你回魁仙了吗?” “没有。”舒葵不想再提边境上发生的事,只说不小心迷路,最后,到了留金寨。 “留金寨?”敖令洋大感意外,“留金寨在深山里,存心要去找都很难找到,你是怎么到的那里?我记得三国交界那地方就一条路,还有指示牌,不至于会迷到那么里面,是遇到了什么吗?” “呃……是,碰到梦魇兽了。”舒葵避重就轻,“追着我一路跑,跑啊跑的,就越跑越里面了。” 敖令洋“哦”一声:“那是得跑,跑得越远越好。我小时候,见过一次被梦魇兽迷住的人,死得太惨了。” 舒葵“嗯嗯”地漫应着,想到啃噬齐哥血肉的大老鼠,仍然一阵阵的后怕。 “那你在留金寨,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敖令洋还有问题,“寨主没看到家徽,没送你回去吗?” “寨子里的一个老人病了,不行了,今天,我是来送他的。”舒葵老老实实地说,“我还没见过寨主。” 敖令洋一挑眉,依旧颇感意外,却没再多说,换了个话题,“那么,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留在留金寨,还是回魁仙?” “我也不知道。”舒葵叹口气,“我想回家,但是,大树说我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会对健康不利,我又很怕真要回到人间,会变成不治之症,死了也就算了,要是半死不活地拖着,可怎么办好?” “大树是谁?你体内有什么东西?”敖令洋紧张起来。 “大树就是大树啊,留金寨里的人。”舒葵还是叹气,“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留金寨的医生看了都说不清楚,我更不会知道,只是现在,经常会无缘无故觉得冷,要不就是昏昏沉沉地做各种各样的梦,梦里还会变成个超级厉害的人。” 敖令洋从未听说过如此情形,正想仔细询问,却被急促而响亮的敲门声打断。 只见先前要路引那黑衣人再次出现,懒洋洋地走到门前,拉开了门上的小窗:“路引呢?” 门外的人不知说了什么,递进来个亮晶晶的东西。 黑衣人接了,往敖令洋和舒葵的方向看了一眼。 敖令洋见此情景,一惊,忙撇了舒葵跑过去,也是赶紧又递过去样东西。 这次,黑衣人开心地笑了,朝外喊了一声,将亮晶晶的东西扔回去,刷地关上了小窗。 “怎么了?”舒葵问返回来的敖令洋。 “黄啸找来了。”敖令洋不慌不忙道。 舒葵虽然同样一惊,但看他气定神闲的,想必不会有事,随即就放下心来:“这守门人倒是挺帮忙的。” 敖令洋“哼”地冷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黄啸也给了金子吗?”舒葵意识到,那亮晶晶的,应该是很值钱的东西。 “钻石。”敖令洋一开始就看清了。 “那你……”舒葵记得,他给的只是小根金条。 敖令洋眨眨眼:“你忘了,我有鲛珠。” 舒葵记得,而且,她也记得鲛珠是如何产生的。 “我被关了近千年,族人都死光了,好不容易脱身,伤感一下,不为过吧?”敖令洋头一歪,笑了笑。 舒葵笑不出来,想安慰,又觉得不论说什么,都显得太过苍白无力。 “我看,你还是跟我回魁仙,找个好点的医生再看一看。”敖令洋将话题又转了回来。 舒葵想了想:“嗯,也好,不过,我得等刚才送老人进去的那个人出来,再回留金寨一趟——大树挺照顾我的,总要去道个别。” “好啊。”敖令洋一口答应,“我跟你一起去,顺便道谢,谢谢他这么关照你。” “对了,他说他还见过你呢。”舒葵突地记起,大树在弄断了鱼骨匕首以后,曾这么说过。 “哦,是吗?”敖令洋随口应着——以前,他没事就在鎏昱海附近玩耍,见过他的人着实不少。 之后,舒葵说起了留金寨外,山林中的奇遇,但只是说些灰兔的可爱和环境的优美,所有的危险,只字未提。 正聊着天,带王老头进去的黑衣人回来了。 “走吧。”他对舒葵道。 “能带他一起走吗?”舒葵指了指敖令洋。 黑衣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我只去留金寨。” “我也去留金寨,正好顺路。”敖令洋又拿出小根金条,往黑衣人手里一塞。 黑衣人相当自然地收了金条,抖出铁链将两人套好,即刻出发。 和来时一样,回去的路非常顺利,不多时,留金寨的木门已然在望。 黑衣人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停下,收了铁链,一言不发地消失不见了。 此刻,天边泛起鱼肚白。 “舒葵,你旁边是谁?”哨兵在瞭望塔上大声问道。 “一个朋友。”舒葵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男朋友。”敖令洋略显不悦地补充道。 舒葵没说什么,有些尴尬,还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等一下。”哨兵匆匆离开,报告去了。 过了几分钟,大门打开,大树走了出来。 他先是看看敖令洋,又看看舒葵,才说:“你是去送王老头了吧?” “他真的……”直到现在,舒葵还是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个梦。 大树一点头:“医生说,是吃了什么东西,过敏了。” “没听说他对什么过敏啊。”这死因让舒葵感到十分奇怪。 “很可能和那些鱼有关。”大树转述了医生的推测,又转向敖令洋,“小王子,你好,许久不见了。” “你好。”敖令洋并没有想起大树是谁,只出于礼貌,打了声招呼。 “有一件事,这么久以来一直困扰着我,希望小王子能给个答案。”大树开门见山地,早就想好了要说什么。 “什么事?”敖令洋则一脸茫然。 “那个悠岚国来的小姑娘,最终是什么结局?”大树神色冷峻,“死了?还是被收入宫中为奴?” 敖令洋闻言,呆愣片刻,渐渐的,脸上的表情起了变化。 “原来是你。”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对,就是我。”大树看一眼舒葵,“还有请问,你真的是她的男朋友?” “她有我的鱼骨匕首,我当然是她的男朋友。”敖令洋皱起了眉头。 “那个小姑娘呢,怎么样了?”大树追问。 “太久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敖令洋貌似并未说谎。 “确实是很久了。要不,我们一起来回忆一下吧。”大树微微笑起来,“我记得,那小姑娘大概也就四五岁,先是每一根手指都被划了一刀,然后,没记错的话,手心里也被划了好几道,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 “没有印象,我不记得了。”敖令洋还是这句话。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她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要这么对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舒葵听不下去了。 “因为她不小心捏死了一只蜻蜓。”大树对整件事的记忆尤为深刻。 “就为了这个?”舒葵简直不敢相信,“谁干的?太残忍了。” 大树不答,看向敖令洋。 舒葵跟着看过去。 “那不是普通的蜻蜓,是极为稀有的墨玉蜻蜓,总共不过十来只。”敖令洋以为,她也在质问自己。 “十来只,都是你养着的。”大树接口道,“据我所知,墨玉蜻蜓与普通蜻蜓相比,只是产卵量少些,成虫的寿命更短些,在野外,确实不易生存,可如果人工饲养,并不困难。” 这次,敖令洋没有说话。 “是你干的?”舒葵希望,这不是事实。 “我当时还小,墨玉蜻蜓又是我很喜欢的宠物……”敖令洋开始辩解。 “你真的在那小姑娘的每根手指上都划了一刀?”舒葵仍是不愿相信。 “我还小,不懂事。”敖令洋强调着。 “是的,你当时还小。”大树又接口了,“我当时也小,和你差不多吧。” 敖令洋恨恨地瞪着他,不吱声。 大树继续道:“我想帮那个小姑娘,想求情,想跟你理论,可你仗着自己的贵族身份,让卫兵把我们都绑了起来。” “是吗?”舒葵没想到,看似温柔的敖令洋,居然是这么一个人。 “我以王子的身份出生、长大,又是最年幼的,小时候,脾气是不太好。”敖令洋没有否认。 “那你实在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拖出去斩了就是了,何必折磨呢?”对于王室贵族的跋扈,舒葵并不奇怪,但对于虐待,她始终难以接受。 “我当时非常生气,拖出去斩了,根本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敖令洋显得很是诚恳,“其实,我也后悔当初的做法,这么多年来,不要说提起,就是想,我也不愿再去回想。” 这话让舒葵心中的愤怒稍有减少:“那,小姑娘后来怎么样了?” “放了。”敖令洋说。 “是在打了我一顿之后放的吗?”大树不依不饶的。 “你还打了他一顿?”舒葵不禁叫起来。 敖令洋尴尬地笑笑,无言以对。 “他在我面前,划伤了那个小姑娘的手,我看得生气,就不停骂他,说他是孬种,胆小鬼,只知道靠大人,靠卫兵。”大树还真是记得一清二楚,“后来,他大概认为自己比我强,就让卫兵放了我,要和我单挑。” “谁赢了?”舒葵已隐约猜到结果,但仍是忍不住要问。 “我。”大树一点也不谦虚,“本来说好的,如果我赢了,就道歉并放了我们两个,可是他,非但不遵守诺言,还叫卫兵打了我一顿。” “后来呢?”舒葵想,要换了是自己,这个仇,也会永远记下去。 “后来,我被打晕了,醒过来的时候,他们都走了。”大树说完,转向敖令洋,“你真的放了她吗?没有杀她?” “没杀,放了。”敖令洋答得问心无愧。 大树终于了了一桩心事,微微舒口气。 “留金寨不是做生意的吗?”敖令洋自觉不再理亏,说话都有了底气,“我站在这里,被质问到现在,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大树扯扯嘴角,算是笑了笑,随后,朝大门里做了个请的手势:“王子殿下屈尊驾临,不知想要什么,还请进寨详谈。” “罢了,暂时还没有能用得上你们的地方。”敖令洋一挥手,“你是大树,对不对?” 大树点点头。 “我就是想来谢谢你,帮我关照了舒葵这么久。”敖令洋拉起舒葵的手。 “哦,那倒是不必。”大树看向舒葵。 舒葵被看得更不好意思,赶紧挣脱出来,将手背到身后。 敖令洋有些惊讶,不禁也看向她。 “舒葵,小王子真的是你的男朋友吗?”大树不紧不慢地问道。 对于这问题,其实舒葵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在别墅里时,她真的是动了心,才会收下鱼骨匕首。不过,出了别墅,先是在三国边境遇险,而后又是迷失在丛林里,差点饿死,等好不容易进了留金寨,没过几天安稳日子,就又钻进丛林,险些丢了性命。这一连串的事情下来,别说思念,就是想起敖令洋这个人的时候,都是少之又少。 如今,扪心自问,舒葵还真就不敢确定,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这个鲛人王子。 而一边的敖令洋,见她不做声,不免有些着急。 “舒葵,是不是?”大树再问一声。 “我的匕首呢?你不是收下了吗?”敖令洋也紧接着问。 大树嘿嘿地笑起来:“说到你的匕首,真不好意思,已经化成灰了。” 敖令洋闻言一惊,眼中尽是狐疑。 “呃……是,不过……”舒葵不想说谎,同时,也想解释。 “好,我知道了。”敖令洋却不打算听,打断了她,“匕首就不要再提了,无论如何,你还是得跟我回魁仙,找个医生好好看看。” “她不能跟你走。”没等舒葵张口,大树已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她是魁仙凌家的人。”敖令洋加重了语气。 “你姓凌?”大树一挑眉。 “我对凌家称臣。”敖令洋认为,舒葵理所当然该跟他走。 “凌家的人叫你来接她的?手谕呢?信物呢?”大树接连问道。 敖令洋不响了,咬着牙,思索片刻,紧绷的脸慢慢放松下来。 随后,他拿出样东西,托在手里,送到大树面前:“这个,就当是谢礼,她在寨中住了那么久,叨扰了。” 大树垂下眼,见掌心里是一颗浑圆的金色珠子,色泽鲜亮,足有指腹那么大。 “那么大,得有多伤心啊。”大树啧啧连声地摇着头,却是不接。 “是啊,那么大,买下整座寨子都有余。”敖令洋以为大树并不清楚鲛珠的价值。 大树将敖令洋的手推了回去,“不好意思,太多,找不出。” “那让我进去,我找你们管事的。”敖令洋见怎么都说不通,只好要求见领导。 “哦,对了,我忘了自我介绍。”大树装模作样地一欠身,“在下,留金寨寨主,容树。” 此话一出,不仅敖令洋,连舒葵都惊呆了。 “你……你……”在她的想象中,寨主应该是个胡子拉碴的彪形大汉,怎么都不会想到,居然是面前这个看似未成年的瘦弱少年。 “寨主……不是……”敖令洋也跟着结巴起来。 “很久以前是。”容树知道他想说的是谁,“那老头太贪得无厌,让我杀了。” 舒葵倒吸一口凉气,喉咙发紧,完全发不出声音。 敖令洋瞪大眼睛,打量容树片刻,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我曾听人闲聊时提起,说他有这么个癖好,当时似懂非懂的,现在看来,还真有这么回事。” 容树面色一凛,杀意顿显,身形晃动,瞬间移动般出现在敖令洋面前。 “啪”,一声脆响,打得鲛珠脱手,滴溜溜地滚出老远,也打得敖令洋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片鲜红的掌印。 “你找死!”他终于彻底被激怒了。 容树哼哼冷笑,雁翎刀已然在握,劈、砍、扫,一招狠似一招。 敖令洋不得已,只好抬手抵挡,顿时被逼得步步后退。 容树见他没有兵器,不想显得自己欺人太甚,在将他赶出一段距离后,便不再进攻。 这一切都发生在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舒葵完全无法反应过来,直看得目瞪口呆。 “王子殿下,请回吧,不要再来了。”容树收了刀,下了逐客令。 敖令洋不甘心地看向舒葵,欲言又止。 舒葵也看着他,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 容树看看他们两人,回到舒葵身边:“如果是敖令洋,哪怕你恨死我,我也不会放手。如果是凌玖川,我帮你放飞鹤笺叫他来,是去是留,只要你想清楚了,我绝无二话。” 舒葵还是愣着,根本没去理解话里的意思。 “或者,你是在担心你身体里的东西?”容树以为,她是另有顾虑。 这句话,舒葵总算听进去了,抬头看容树一眼,依旧发不出声。 “不用太过担心。”容树伸手按在她肩膀上,“整个留金寨上下那么多人,不怕找不到能治好你的办法。” “舒葵,跟我走吧,我们回魁仙国去。”敖令洋还要做最后的尝试。 舒葵慢慢回过神,慢慢冷静,不自觉地回顾着和敖令洋有关的所有事,想到刘姨说的坊间传闻,想到刚才,大树说的儿时的经历,越想,越觉得自己在别墅里时好像着了魔似的,也越觉得敖令洋的大献殷勤,总有些蹊跷,有些不妥。 而在她思考的同时,容树另一手往虚空里一抓,捡回鲛珠抛还。 “王子殿下,如果你回去之后碰到玖川陛下,请替我转告。”他朗声说道,“我不管什么凌家家徽,只要舒葵说不愿意走,别说一颗鲛珠,哪怕拿来整个魁仙国,我都不会把她送回去。”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好一出苦肉计 敖令洋眼见带舒葵走是无望了,再懊恼,也只好接了鲛珠,悻悻然离开。 舒葵目送他的背影远去,完全回过神来,转而朝容树发难:“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容树装傻。 “告诉我敖令洋的事,告诉我你是留金寨的寨主。”舒葵有些不开心。 “我见过他,我告诉你了。”容树一摊手,“那时候都还是小孩,我又不知道那个小姑娘的下落,就这么说出来,难保不会带着我的主观臆断,要是万一,这么久之后,他变成个大好人了呢?” “好吧,这个算你有道理。”舒葵想不出什么来反驳,“那寨主的事呢?你连真名都没有告诉过我。” “我们这里不叫真名。”容树还是摊手,“留金寨里的生意,都是些暗杀、买卖情报之类的,做这种生意的人,身份当然是越保密越好。对外,我是寨主,对内,我就是大树,也是个生意人,只不过多些协调管理的工作,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没人会用‘寨主’来称呼我。” “那我想出去帮王大爷找药的时候,你为什么拉着医生说要去问寨主?”这次的理由,舒葵不接受。 容树笑起来:“好吧,说实话吧,我是不想让邢源知道我的身份。” “为什么?”舒葵觉得,邢源还是个孩子,完全没必要防着他。 “因为他很快会长大,会想到外面去看看。”容树答道,“一旦到了外面,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所以,我尽量不让他知道太多寨里的事,毕竟,这里的所有人还是信任我的,我得为他们负责。” 这么一说,舒葵不响了。 “其实,我也是告诉过你我是寨主的。”容树又道。 “什么时候?”舒葵对此毫无印象。 “只是我说的时候,正赶上你浑身冰凉地晕倒。”容树一脸无辜。 舒葵张张嘴,无言以对。 “走吧,回去了。”容树说着,要来拉舒葵的手。 舒葵本能地躲开,蓦地想到刚才他说的话,有些脸红起来。 容树则对她的躲避并不介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率先往寨子里走去。 “王大爷……怎么办?”来到住所前,舒葵猛地意识到,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 “火化。”容树往寨子深处一指,“吃过早饭,在酒吧门前的空地上。” 闻言,舒葵的鼻子有些发酸。 “你去休息一会吧,等到时间了,我来叫你。”容树看了看天色。 舒葵点点头——经过大半夜的折腾,她确实累了。 不过,回到房间,一躺下,她倒反而静不下来了,满脑子都是之前在别墅里发生的事——采莲蓬,吃鱼头,学游泳,那口鲛人血,水里由蓝霓鱼组成的银河,还有银河前的欲吻未吻,只是如今,她已没了意乱情迷的感觉,唯有庆幸,幸好陷得还不深,否则,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胡思乱想着,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天已大亮,容树来敲门了。 舒葵草草洗漱过后,跟着他来到寨子中央的中式小楼前,看到那里搭着个长方形的柴火堆,王老头的尸体,被白布裹得严严实实,正放在上面。 邢源站在柴火堆旁边,不时抹下眼睛。 舒葵走过去,将手按在他的肩头,以示安慰。 邢源没有任何表示,依旧无声地抽噎着。 容树在两人对面,一言不发,始终耐心地等待,直到舒葵朝他看过来。 “可以开始了?”他问。 舒葵不做声,默许了。 容树朝柴火堆一挥手,瞬间便有半人多高的火焰窜起,呼呼地烧得极旺,不消片刻就将所有东西烧成一堆黑灰。 “王大爷能见到王奶奶吗?会永远在地狱里受苦吗?”舒葵幽幽地问道。 “可能。”容树并不确定。 “我以后死了,也没法转世,也会永远在幽冥地府游荡的吧。”舒葵不禁联想到自己。 “你不会死。”容树答得笃定,“我不会让你死。” 舒葵一愣,笑了:“你是神仙?有这么大本事?还是,你打算让我拜你为师,教我炼长生不老?” “可以长生不老吗?我也要。”邢源来了兴趣。 “作业和习题都做完了吗?”这是容树不想让他掺和时的杀手锏。 果然,邢源白容树一眼,扁着嘴,默默地转身,回去完成任务去了。 看着他走远,容树把舒葵带到酒吧里,让她坐在吧台前,自己则到吧台后去倒饮料。 “你平时都在楼上?”舒葵记起,他曾经介绍过,说二楼是办公区域,有寨主的办公室。 “我经常在这里。”容树指了指脚下,“有大宗的交易,总得看看委托人是谁,靠不靠谱。” 正说着话,有个人走进来,叫声大树,向门外一歪头。 “带进来。”容树把一杯果汁放到舒葵面前。 来人随即一声吆喝,便看到两个蒙着双眼,反绑着双手的人被押了进来。 容树命人解开他们的眼罩,对舒葵道:“你看看,是不是他们。” “谁?”舒葵一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边转头看边问。 这两人,一个高大壮实,满脸横肉,一个中等身材,看起来有些畏畏缩缩的,正是不久前,在三国边境遇到的小六和小伍。 看到他们,舒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不是他们?还能想起来吗?”容树再问。 “是。”舒葵当然不会忘记,“不过,怎么……” “是就好。”容树打断了她。 “姑娘,你还活着,太好了。”小伍认出舒葵,苦着脸套起近乎来。 “你的伤怎么样?”舒葵对他肚子上汩汩流血的伤口还记忆犹新。 “好多了,不碍事了。”小伍暗道幸好,这姑娘应该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是他让你捅他一刀,把你放了的吧?”容树从吧台后走出来。 “是。当时我不敢,他硬拉着我的手,自己捅的。”这一细节,舒葵并没有说过。 容树“哦”一声,来到小伍面前:“那洞里有什么,你知道吗?” “有什么?不知道。”小伍不像在说谎。 “我去那里看过,前面,你们进去的地方,是以前驻扎边境的卫兵修的,后面,包括出口,都是梦魇兽挖出来的。”容树直直地盯着小伍,“你既然知道往深处走可以走到外面,会不知道那里是梦魇兽的窝?况且,那地方还是在悠岚境内的。” 闻言,小伍脸色微变,但还是坚持之前的说法:“大人,我真的不知道那里有梦魇兽。” “据我所知,在所有的戍边卫兵中,你、齐哥和小六是关系最好的。”容树不理他,继续道,“其中,齐哥最为胆大、专横,心狠手辣,你们跟着他,可是捞了不少好处。” “大人,我那是被逼无奈啊,不听他的,当时就会没命。”小伍喊起委屈来,“再说,大头都是他拿,我们只能分点吃剩下的。” “嗯,确实不是个东西,可恨。”容树接了话头。 “就是啊,大人。”小伍看到了生的希望,“我们早就想摆脱他了,可打不过,只好委曲求全。” “所以,你就想了这么一出苦肉计,让这个凡人,引齐哥进梦魇兽的巢穴,借此除掉他,对吧?”容树不紧不慢道。 “不是的,大人,冤枉啊。”小伍扑通跪下,极力否认,却是眼神闪烁。 “现在,你改口叫他伍哥了吧?”容树转向小六,“他是不是告诉你,他和齐哥一起碰到梦魇兽,他和梦魇兽大战一场,但最终不敌,导致齐哥被吃,他侥幸逃脱?” 小六呆呆地看着容树,直觉得这小孩子料事如神。 容树回到舒葵身边,背靠吧台,笑嘻嘻地看着她:“现在你知道了吧,小伍可不是个好人。一方面,他是拿你做饵,另一方面,要是将来事发,追究起来,齐哥的死是罪有应得,他就成了保护你的功臣,这样一举两得的大好事,还真让他遇上了。”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一种被愚弄的感觉油然而生,舒葵气得不行,蹭蹭蹭冲过去,照着小伍就是狠狠一脚。 小伍当然不敢反抗,顺势倒地,知道再多分辩也是没用,唯有一声不吭,算是默认了。 “你想怎么处置他们?”容树依旧靠着吧台,任由舒葵对小伍又踢又打。 “拖出去,刨坑埋了!”舒葵怒极,口不择言。 容树一点头,示意守在旁边的手下人照做。 而当看到两人真的被拖走,舒葵才意识到,自己随口说的话就要成真了。 “等等。”她急忙阻止。 “改主意了?”容树一挑眉,“剁了喂狗?还是从悬崖上推下去?” 舒葵不言语——她并不想有人因她而死。 “或者,丢到林子里给独眼尸鸦?”容树又给出一个选择。 “打一顿,放了吧。”这是舒葵所能想到的最严厉的惩罚。 “也好。”容树转头吩咐道,“小六断一手,小伍断双腿。” “别!”舒葵没想到容树理解的“打一顿”是这样的。 “那你说,怎么处置?”容树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四十九章 你去哪,我就去哪 舒葵犯难了,觉得无论怎么说,小伍和小六都是非死即残。 “你可别想着就这样放了他们。”容树大抵能知道舒葵的想法,“蛇是不知感恩的。” 农夫与蛇的故事,舒葵很熟悉,想到小伍的所作所为,她也非常愤怒,可是,真要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让这两人受折磨,她又有些于心不忍。 “算了算了,就打一顿,放了吧。”容树不愿看舒葵如此纠结,挥了挥手。 “不会打到断手断脚吧?”舒葵不放心地问。 “不会。”容树看着被押出去的两人,“保证离开的时候是完整的。” 至此,舒葵终于松了口气。 “我听说,凌玖川正在到处找你。”容树到吧台后,给自己倒了杯喝的。 “为了一百多两黄金,他可真是执着。”舒葵笑了笑。 “他不是为了黄金。”容树肯定地说。 “不为黄金?”舒葵不信,“那他为什么一直在我耳边叨叨这件事,还死活不肯放我走?” “大概,把你当宠物了吧。”容树猜测着,“有时候,凡人做出来的事,实在是有点天真,看着觉得傻得可爱。” “哦,所以你才会把我带到那片林子,看着我一个人傻乎乎地在里面兜圈子。”舒葵表示终于理解容树当初的心态。 “一开始,是差不多这样。”容树倒也不否认,“不过,没想到你的表现,跟我原先想象的相去甚远。” “真不好意思,没有抱头鼠窜,让你失望了。”舒葵撇撇嘴,不高兴了。 容树笑起来:“说实话,确实有点失望。” 舒葵翻个白眼,不理他。 “别生气。”容树嬉皮笑脸的,把果汁往舒葵面前推了推,“不是喜欢桃子吗?这是桃汁。” “我又不是猴子,给你拿来耍着玩。”舒葵气结,转身往门外走去。 容树赶紧快跑几步,挡在她面前:“你当然不是猴子,绝对不是,别忙出去,听我把话说完。” “不是把我当宠物吗,还有什么要说的?夸我憨态可掬?”舒葵双手环胸,别过头去。 “那只是一开始,后来,我发现你很勇敢,还挺坚强,也不是一味地只为自己想,重情重义,和我原先遇到的欺善怕恶、忘恩负义之类的人都不一样。”容树放柔了声音,“这样看起来,凡人其实也没那么糟。” “我们本来就没那么糟。”这些话还是没让舒葵心情变好,“人,有好有坏,你们这里也有好人和坏人,凭什么仗着你们能飞来飞去,呼风唤雨,就要认为我们低你们一等?” “是,是,就是。”容树陪着笑脸,“所以,尽管我觉得你回来后,对王老头的关心有点不寻常,但是,我还是挺喜欢你的。” 舒葵“嗯”一声,再一想,又感觉不对,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像表白? “凌玖川要找就让他找去吧。”容树接着道,“他没把你当人,实在找不到,过一阵也就消停了。” “你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舒葵还没回过味来,犹自不敢确定,“你喜欢我?和邢源一样,把我当姐姐?” “姐姐?!”容树忍不住叫起来。 “是啊,你看……”舒葵原本想说,你看看你才多大,话到一半,猛然意识到,也许,容树的真实年龄都赶上她好几代前的祖辈了。 “我没把你当姐姐。”容树一字一顿地说。 舒葵看着他,一时间,心情极为复杂。 容树也看着她,片刻之后,移开了视线:“反正,我就是喜欢你。只要你愿意,可以永远留在这里,当然,如果想走,我也不会强留——我会跟你一起走。” 舒葵以为他在开玩笑:“你可是寨主,你走了,这么多人怎么办?” “换个寨主就是了,想做的人多的是。”容树想也不想地答道,“我必须得跟你一起走,三疆境里,像敖令洋这样的不多,但也绝对不少,我得给你看着点,省得你再被骗了。” “你怎么这么肯定他在骗我?”舒葵想,敖令洋虽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么好,但也不至于会像容树认为的那么坏,“你不是也觉得,长大之后,他是有可能变成好人的吗?况且,他是放了那个小姑娘的。” “即使是放了,我也觉得他不是好人。”容树耸耸肩。 “那,如果我回人间呢?你也去?”舒葵就是不信他是在说真的。 “当然。”容树用力点头,“就是哪一天,我一个没看住,你去了幽冥地府,我也会跟着一起去。” 他认真的神情让舒葵不由一愣。 “到时候,你下了十八层地狱,我就贿赂鬼差,让他们手下留情。”这次,容树是满脸的不正经。 舒葵瞪着他,又好气,又好笑。 容树却是敛了笑容,叹口气:“我知道,刚刚赶走敖令洋,又送走王老头,你心里肯定不好受。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要你的答复,只是想让你清楚你的地位——在留金寨,在我心里,你是个人,是个好人,是个好女人。” 舒葵很感激他的体贴,笑一笑,没有说话。 然后,再闲聊几句,她也就离开,回自己的住所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很是平静,容树像他承诺的那样,一有机会就让人打听哪里有好的医生,同时,留金寨的医生也在想办法,查阅资料或请教同行,总之,都是千方百计想弄清舒葵体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会不会对她有害。 而对于这些,舒葵并不知情,她和之前一样,每周给邢源上五天课,休息日就到闲云镇上逛逛,如果不是身在异界,挂念着父母和失踪的妹妹,还真是轻松惬意,有种隐居山林的感觉。 这天,吃过午饭,到了上课的时间,邢源没来,舒葵满寨子地找,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看见,直到到了大门口,哨兵才说,容树刚才要出去办事,前脚走,邢源后脚就跟着,说是和容树一起,去闲云镇上买什么东西。 舒葵一听就知道,邢源在说谎,他偷溜出去了。 出了寨门,舒葵先是抱着一丝希望,来到缆车边,看到缆车好好地停在那里,心不由往下一沉。 第一次去闲云镇,回来时,她曾问过容树,这缆车要怎么操作,容树告诉她五个字——以法力驱动,也就是说,像她和邢源这样的凡人,是没有能力让缆车开动起来的,所以,邢源不可能一个人下山。而如果是容树带着,到了山下,缆车也该停在那里,并不会自动返回,因此,现在,邢源肯定还在山上,只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一念至此,舒葵赶紧回到寨子里,找到“二当家”平子,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平子非常清楚寨外的林子有些什么,当即组织十来个人,分头寻找。 舒葵也执意跟着,来到了那片绿色的土地前。 “回去吧,能找到他的。”平子不让舒葵再往前,“里面情况复杂,万一有什么,我还要分神顾着你。” 舒葵不愿意,不过想想,他说的没错,也就不再坚持,站定了道:“那,我在这里等着行不行?” 平子知道她的固执,笑笑,说句“别乱跑”,便带着人走了。 舒葵目送他们远去,想着自己先前经历的种种,不禁心急如焚。 她做几次深呼吸,在身边的几棵树间来回走动,想以此缓解焦虑,却在不经意间,看到离地面很近的地方,有只色彩斑斓的大蝴蝶被蜘蛛网困住,正在不断挣扎。 顿时,怜悯之心油然而生。 她伸手,捏着蝴蝶的翅膀,轻轻地将它从蜘蛛网上摘下,放到地上。 蝴蝶得了自由,呆愣片刻,扑扑翅膀,翩翩然飞走了。 舒葵的心情好了些,长出一口气,不想,手指上突地一阵剧痛。 她急忙查看,见那里满是彩色粉末,应该是大蝴蝶翅膀上的鳞粉,而在粉末之下,皮肤竟微微有些发黑。 不好,蝴蝶有毒。这个想法之后,她便昏昏沉沉起来,意识尚在,只是,眼中的世界开始起了变化。 她嫌风太大,吹得树上巢里,还没长毛的雏鸟冷得啾啾直叫;她嫌阳光太毒,晒得树顶上的叶子都打了蔫;她嫌掉在地上的果子太重,若是有蚂蚁不巧经过,会被砸得重伤不治;她甚至想对山涧里的小鱼说,不要再吃水蚤了,它们虽小,但也是生命。 舒葵周身冰凉,但胸口火热,已完全忘了到这里的目的,和平子的嘱咐,只一路往林子深处走去,不论看到什么,都带着慈悲的眼神。 不知走了多久,她霍地眼前一亮。 这里,是悬崖前的一小片空地,没有树也没有花草,裸露着灰色的岩石。 有只鹰在天上盘旋,忽然,尖啸着俯冲而下,双脚触一下地面,抓起条灰褐的小蛇,复又飞回半空。 舒葵终于等来了割肉喂鹰的机会,边大声叫着,边去追鹰,却是迷迷糊糊的,完全没注意周围的环境,才跑没几步,就脚下一空,自山崖上掉落下去。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五十章 报复 邢源很快就被找到,可是,当平子押着他回来的时候,却不见了舒葵。 这下,他急得手脚都开始发抖,慌忙叫一人先带邢源回去,其余的人散开了,仔细再找。 不幸的是,从午后一直找到午夜,仍是毫无踪迹。 平子和手下人聚在一起,面面相觑,大家除了疲累,都是一脸苍白。 别看容树细皮嫩肉,一副未成年美少男的样子,其实留金寨的人都知道,这寨主心狠手辣,公正无私,能赏得你美上好几个月,也能罚得你从此以后一想到就肝颤。如今,邢源要是真丢了也就罢了,偏偏不见的是舒葵,这祸可真是太大,看样子,全寨上下都要倒霉了。 “平子哥,怎么办?”有个人颤声问道。 平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搓着手,茫然无措。 “舒葵人呢?”恰在这时,容树急匆匆地来了。 “她……”平子一转身,几乎面无人色。 容树冷着脸,将在场的人挨个看过去,直看得他们恨不得钻到地下,再不要出来。 随后,他盘腿坐到地上,说句“护法”,便闭上了眼。 众人哪敢怠慢,忙在他身边围成一圈,以各自法力,结成个护身结界。 结界中的容树,周身腾起翠绿的光芒,慢慢的,身上被一层木头覆盖,直到最后,变成一棵树,并越长越粗,越长越高。 地下,树的根系朝各个方向四散开去,容树定下心,仔细感受着每条路径上的异常,终于在某处发现了极其微弱的一丝寒气。 他收了法术,睁开眼,朝平子点了点头。 平子略松口气,招呼大家围拢过来。 “断头崖。”容树有些累,很是担心,不想多话。 平子知道他施的是循踪的大型法术,消耗比较大,便伸手想拉他起来。 容树摆摆手:“平子留下,其他人,快去。” 众人像得了特赦,忙不迭往断头崖的方向跑去。 “怎么回事?”容树还不知道具体情形。 平子不敢说谎,只得将来龙去脉详细道出。 容树听了,没说什么,慢慢站起身,也往断头崖走,一路上,脑海里浮现出的尽是各种各样不好的可能性。 先前,他刚回来,一进门,惯常地问哨兵有没有发生什么事,见哨兵支支吾吾的,马上有了不祥的预感,再追问下去,听说舒葵跟着一起去找邢源,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一时间,连火都发不出,只是五内俱焚,更没工夫细究,掉转头就去找平子了。 而平子,跟在容树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 尽管容树没有说过和舒葵的关系,也没有表示要特别关照她,但从平时的种种表现,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端倪,甚至还有人偷偷地开玩笑,说舒葵以后说不定会成为留金寨的女主人,让大家都多加小心,不要得罪她。 现在,舒葵要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这条命怕是都不够赔。 两人各怀心事,不久就来到断头崖前,先前来的那些人已将这里不大的地方翻了个遍,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 容树看看他们,知道还是一无所获,心头不禁涌起一阵悲伤。 平子见他始终不说话,很想安慰,可见现场安静得吓人,又怕一出声,正好撞在枪口上,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 容树缓步走到悬崖边,抬头看看天,低头看看脚下,一纵身,跳了下去。 正当断头崖边一片大呼小叫的时候,舒葵睁开了眼,浑身上下无处不疼。 她看着陌生的天花板,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姑娘,你醒了。”耳边,突地响起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舒葵艰难地转头,看到床边不远处有个轮椅,上面坐着的人,居然是小伍。 “怎么,这么快就被寨主玩腻了?”他脚上手上都绑着石膏,脖子上还套着个颈托,脸上尽是伤口、淤青,“是他把你扔下来的呢,还是你自己想不开跳下来的?” 舒葵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记得蝴蝶有毒,之后是怎么了,全然不知。 小伍看着她,嘿嘿地笑起来:“老天确实待我不薄,送了个你来,帮我解决了齐智彪,然后,看我被打得这么惨,又把你送来,让我能不白挨这顿打,真好,真好。” 舒葵躺着,差不多哪里都动弹不了,不免又气又着急。 “这里是我家,你就住着,好好养伤。”小伍不急着动手,“等养好了,我也好得差不多了,到时候,那留金寨寨主是怎么打我的,我就怎么还给你。” 说完,叫身后的女孩推着,出了房间。 此后,舒葵在床上足足躺了五天,才渐渐能够行动,期间,照顾她的一直是这个女孩。 舒葵曾想从她口中了解些小伍的情况,可问来问去,她除了说自己叫小雅,其他的,一概不答。 到了第八天,舒葵能下床了,第一件事,就是到房间外面去。 “姑娘,好点了吧?”小伍坐在客厅里,已拆了绷带,取了颈托,脸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 舒葵不响,环顾四周,见这里像是两室一厅的公寓房。 “你看,原本是齐智彪的宿舍,自从他死了,就变成我的了。”小伍喝着茶,笑嘻嘻的,“还有小雅,他不知从哪买来的女鲛人,长得好看,又好养活,能干活,还能暖床,现在,也是我的了。” 听说小雅是鲛人,舒葵略感意外,仔细看过后,发现她确实非常漂亮,只是因为之前看多了俊美的容树,又有伤在身,竟忽略了。 “你能走了,是吧?”小伍站起身,上上下下地打量舒葵。 舒葵还是不答,只紧张地盯着他。 小伍慢慢靠近过来,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舒葵料想到他会伤害自己,但无奈怎么都无法避过,只能硬受着,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依然一声不吭。 小伍笑笑,随即左右开弓,一个耳光接着一个耳光,很快就打得舒葵的两边脸都肿起老高。 “当初,我就是被这样打的。”小伍边打边说。 舒葵咬着牙,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这还只是开胃小菜。”小伍往后退一步,看着自己的杰作,“哭,求我饶了你,说不定我一心软,接下来,下手就会轻一点。” 舒葵瞪着他,就是不出声。 小伍耸耸肩,转到舒葵身后,狠狠一脚,踢在她的膝窝里。 舒葵扑通跪下,两个膝盖撞得生疼。 而紧随其后的又一脚,正踢在颈下后背处,使她往前扑倒,摔了个狗啃泥。 她双手撑地,想要爬起来,却被小伍踩住肩膀,硬生生压到地上。 “你不算丑,虽然跟小雅没法比,但吃多了海鲜大餐,偶尔换换清粥小菜也不错。”小伍居高临下,一副主人的样子,“来,抛个媚眼,主动一点,我就收了你,让你不再受这种苦。” “休想!”舒葵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小伍火了,用力踏上她的肋骨,直踏得她一阵窒息。 “哭,求饶。”小伍语气生硬。 “休想!”舒葵还是这两个字。 小伍怒气更盛,一脚连一脚,力道越来越大。 舒葵嘴里满是腥咸的液体,肺都快要吐出来了。 小伍则红了眼,再不提任何要求,又是踢,又是踩,又是打。 舒葵也仍是不发声音,渐渐的,疼痛让她连护住头脸和薄弱处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她绝望地认为,自己将命丧于此的时候,落在身上的拳脚一下停了。 她尽力睁开已肿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看到小伍满脸错愕,呆立几秒,缓缓将头转向身后。 那里是小雅,手里拿着个血红一片的烟缸。 “你……”小伍咬牙切齿的,甩手将小雅打得直飞出去,差点撞破大门。 随后,他暂时放下舒葵,一步一步地朝小雅走去。 舒葵的头很晕,但心里却是一片清明,知道一定要尽力,为了小雅,更为了自己,绝对不能让小伍再出手伤人。 她拿出玄铁匕首,想起身,可挣扎好几下,完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边厢,小伍已抓着小雅的脖子将她提起,按在门上,看样子,是打算活活掐死她。 不能等了。舒葵想着,再顾不得许多,凭着直觉,把匕首丢了出去。 门那里传来一声闷哼,随后,不再有动静。 过了许久,舒葵用尽全力,终于爬起来,扶着家具,一点一点地挪到门边。 小雅此刻已将小伍推倒在地,自己靠门坐着,满脸苍白,浑身是血。 “你怎么样?”舒葵问道。 小雅轻轻一笑,有气无力地说:“挺好……我挺好……” 舒葵稍微放心了些,想拿回玄铁匕首,可匕首直刺入小伍的胸口,一点都没有留在外面。 “这个……给你……”不知怎么的,匕首在小雅手里。 舒葵去接,猛地发现她另一手捂着肚子,血正汩汩地流出来。 “这……怎么……”舒葵傻眼了。 “你的匕首……很厉害……”小雅越来越虚弱,“我解脱了……谢……” 话到后来,声音渐低,直至再无声息。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去我家 舒葵愣在那里,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应该是自己投掷时太用力,再加上匕首锋利异常,这才穿透了小伍,直入被举起的小雅腹中。 与当初被硬扯着刺伤小伍不一样,这次,尽管是误伤,也是真真正正地杀了一个人。 看着下半身渐渐变成鱼尾,身体中慢慢渗出水来的小雅,舒葵的心情极为复杂,害怕、难过、懊恼、自责,这种种夹杂在一起,连同身上的剧痛,让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不能控制地成串落下。 小雅依然靠在门上,睁着大大的双眼,眼珠迅速浑浊、干瘪,不复美丽。 舒葵试着抚下她的眼皮,想让她安息,可由于缺水,她身上的皮肤变得又干又硬,摸起来树皮似的,与不久前的白皙柔嫩简直天差地别。 “对不起……”舒葵捂着脸啜泣起来。 这一哭直哭到精疲力竭,她流干了眼泪,不知不觉的,竟睡着了。 醒来,是因为有人在轻拍她的脸。 “你是不是舒葵?”那人问道。 舒葵睁开眼,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身边人很多,很是热闹。 “你是不是舒葵?”那人又问一遍。 舒葵想点头,但头晕得想吐,想说是,但嗓子干痛干痛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拿点水来。”那人扶舒葵坐起来,抬头招呼道。 立刻,一小杯清水出现在面前。 舒葵将水倒进嘴里,含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咽下,顿时觉得嗓子的干痛缓解了许多。 “你是谁?”她的声音又回来了。 “我叫秦灏,是悠岚国戍边军的统领。”那人自我介绍道。 “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魁仙,或者圣泽?”舒葵觉得他不像坏人,应该会答应的。 可是,秦灏却摇了摇头:“你的伤不轻,不宜现在走动,还是先养好伤再说。” “那,请你告诉我方向,我自己回去。”舒葵实在不想待在这个有着恐怖回忆的地方。 “姑娘,你别急。”秦灏好声好气地说,“我已经在第一时间给都城发了消息,很快,商墨陛下就会知道你在这里,玖川陛下不久之后也会知道。” 舒葵看看他,想军队的统领总不会骗人,也就稍感安心,不再多说什么。 “你可以暂时住在这里。”秦灏已派人抬走了小伍和小雅的尸体。 舒葵不响,看向门边那滩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血迹,脑子里乱哄哄的。 秦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对了,这里是要封起来的,还是换间房间。” 说着,命人拿来轮椅,扶舒葵上去,又推着她进了电梯,来到顶楼。 “这里是给来视察的王室成员住的。”他打开唯一一间房间的门。 “我可不是王室成员。”舒葵看着眼前豪华的陈设,有些受宠若惊。 “不要紧,你就住在这里。”秦灏说话间,带着深深的歉意,“实在是我管教手下无方,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向你道歉。” 语毕,居然毕恭毕敬地朝舒葵鞠了一躬。 如此一来,舒葵倒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好再去责怪了。 “伍泽的死,是他罪有应得,即使你不动手,我也会将他乱棒打死。”秦灏接着道,“你就安心住在这里,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了。” 舒葵点头答应:“凌玖川什么时候能到?” “这个,我真的不清楚。”秦灏将舒葵扶到客厅的沙发上,“我只知道,送信的人应该已经到了都城,进宫、禀报,然后商墨陛下再安排工作和出行的时间,算起来,他最快明天下午到。” 舒葵“哦”一声,想着要是这样,凌玖川怎么也要三四天后才能抵达。 秦灏见舒葵情绪稳定,便叫来医生和照顾饮食起居的人,随后,打个招呼,离开了。 在处理伤口的时候,舒葵了解到,她已经在小伍的宿舍睡了一晚上。今天上午,见房间里迟迟没有动静,来叫小伍的人撞开门,才发现这里出了事。因为是两死一伤,其中还有一个凡人,联想到最近魁仙国正闹得鸡飞狗跳,领导们都觉得事情不小,就层层上报,一直到秦灏那里。 秦灏听了汇报,心中也是一凛,忙来到事发地,看到舒葵手腕上的家徽,惊出一身冷汗。 他相信自己不会认错,赶紧命人打扫现场,又叫医生来做了检查,在确定舒葵性命无碍之后,当即派人去都城送信,接着,就一直守在旁边。 而之所以会对舒葵这么客气,主要还是因为她是国王陛下要的人,伺候好了,好处是肯定少不了的,就算国王陛下改变主意,不再稀罕这个凡人,他现在的做法,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这些,舒葵当然不知道,只道秦灏真的是在为小伍的所作所为感到抱歉。 “姑娘,你已经用了药,内脏的损伤正在慢慢修复,外伤也不会有太大问题,但这两天,最好还是躺着静养。”医生包扎好最后一处伤,“伤口可能会有点疼,如果疼得忍不住,就让人来叫我。” 舒葵说句“好”,道了声谢。 “不用客气。”医生收拾好东西,走了。 舒葵躺在床上,直感到浑身乏力,迷迷糊糊地醒一会,睡一会,这样,一天也就过去了。 第二天,果然如秦灏所说,到了日落时分,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个颀长的男人,乌黑的直短发,凤眼,一对眼珠漆黑如墨,没有一丝杂色。 “姑娘,这是我们悠岚国王,商墨陛下。”跟着的人说。 商墨不点头也不笑,径自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舒葵:“手。” 舒葵知道他想干什么,直接把右手腕伸了出去。 商墨往那里扫一眼,突地一笑:“好,果然是凌玖川家的。” “凌玖川什么时候来?”舒葵总觉得他笑得颇有深意。 “快了吧。”商墨抚着下巴,似乎在想什么。 “你通知他了吗?”舒葵又问。 “我会通知他的。”商墨略俯下身,细细地打量舒葵的脸。 “什么时候?麻烦你尽快。”舒葵有了不祥的预感。 “我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商墨皱起眉,转头叫来秦灏,“干得不错,去领赏吧。” “多谢陛下。”秦灏跪下磕个头,欢天喜地地刚要去,却被舒葵叫住。 “你说会通知凌玖川的。”舒葵很是不悦。 “没有,我只说玖川陛下不久也会知道。”秦灏记得很清楚,自己说的是什么,“我是悠岚国民,当然向商墨陛下报告,至于玖川陛下那里,总会有人去报告,但谁去,几时去,就不关我的事了。” 看着他,舒葵又气又无奈,只能怪自己太容易相信别人,把一切都想得太过美好。 这时,商墨又叫进来个医生:“我想今天就走,你看看,她会不会死在半路上。” “去哪里?”舒葵急了。 “去我家。”商墨又是笑笑。 “我不去。”舒葵大声拒绝,并试图下床,“我要去魁仙,或者圣泽。” 商墨强硬地按住她的肩膀,用力一捏:“去哪里,由不得你。” 顿时,舒葵又没了力气。 “你们能不能有点新招数?”她苦着脸,欲哭无泪。 商墨看看她,不说话,专心等着医生的检查结果。 片刻后,医生抬起头:“陛下,最好还是再等上一两天。” “她会死在半路上?”商墨一挑眉。 “不会。”医生不敢说谎,“只是现在上路,对恢复不利,想要痊愈,可能要拖上一段时间。” “只要不会死就可以了。”商墨不耐地挥挥手,“你去跟外面说,准备准备,马上启程。” 至此,医生也不好再说什么,一躬身,出去了。 “凌玖川说,看到家徽,不论是谁都要把我还回去,不能擅自处置。”舒葵还要做最后的努力。 “凭什么他怎么说我就要怎么做?”商墨发火了,“他是魁仙国的国王,我还是悠岚国的国王呢,我今天就是要把你带回去,看谁能拦得了我。” 听了这话,舒葵不言语,除了想国王都不讲理,再无其他念头。 商墨是个想做什么,就要马上去做的人,手下左右都很清楚这点,办起事来也就格外迅速,才一个小时不到的工夫,舒葵就被担架抬上马车,出发了。 驰掣马跑得又快又稳,一路上,她基本没感觉到什么颠簸。 商墨坐在她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偶尔,回过头来看她一眼,像想到了什么开心事似的,唇边泛起一丝笑意。 这笑意让舒葵更为紧张,心中的不安也更甚。 忐忑间,不知跑了多久,马车的速度渐渐放慢,并最终停了下来。 商墨率先下去,舒葵紧随其后。 “陛下,你回来了。”随着一阵香风,有个女人小跑过来,雪白的双臂蛇一般缠上商墨的脖子。 商墨淡淡地“嗯”一声,转而吩咐手下道:“抬到清雍居去。” “她是谁?为什么要去清雍居?”女人瞪大眼睛,看着担架一路远去。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五十二章 走走聊聊 舒葵躺在担架上,穿回廊,过小桥,来到一座建在花园里的院落前。 打开门,院子并不大,种些普通的花草树木,没有过多的装饰。 院子尽头的房子也是一般,很像农家自建的砖房,看起来,已有些旧了。 进了屋,正中是客厅,旁边一圈围着一大两小三个房间和厨房、卫生间,无论是装修风格还是家具陈设,都和寻常人家没什么区别。 抬担架的人把舒葵放到主卧的床上,走了,紧接着,医生进来,还带着个二十岁不到的女孩,说叫莞尔,是女佣。 “这两天,好好躺着休息,什么事都别做,能不下床就不要下床。”做完检查,医生微微皱起眉头。 “伤势恶化了吗?”看他的表情,舒葵不免有些担心。 “还好,恢复情况不佳,可没我预期的那么严重。”医生笑笑,“那军医想立功,很舍得用药,你只要别到处乱跑,再过五六天,应该能好得差不多了。” 说完,拿起东西,离开了。 莞尔站在旁边,也不出声,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只是盯着舒葵。 “怎么了?”舒葵被看得很不自在。 “凡人和我想象的一样难看。”莞尔说话毫不留情。 舒葵知道自己被打得到处都肿,一张脸五颜六色的,确实不大好看,也就只好苦笑,无言以对。 不过,虽然说话不好听,莞尔做事还是很认真,以后的几天里,她一个人忙进忙出的,把舒葵照顾得妥妥帖帖。 到了第七天,医生来复查,说基本上已无大碍。 舒葵趁机不遗余力地狠狠夸奖莞尔,并不忘替她讨赏,乐得她直说舒葵好,舒葵不忘恩负义。 医生挺爽气,对讨赏的请求一口答应下来,不久,真的替莞尔拿来个小小的金坠子,让她开心了好几天,从此,戴着就不肯取下了。 转眼,来这里将近半个月,期间,商墨从未出现,整个清雍居只有舒葵和莞尔,倒也轻松自在。 这天,刚吃过早饭,天气不错,舒葵到院子里给花浇水。 “云净璃小姐到,快出来迎接。”忽然,有个拿腔拿调的声音在院门外响起。 “谁是云净璃?”舒葵一愣,问身边的莞尔。 “商墨陛下的未婚妻,是个大美人。”莞尔说着话,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舒葵跟在后面,最先看到的是一色的火红。 “莞尔见过云净璃小姐,云净璃小姐你好。”莞尔鞠了一躬。 云净璃一点头,倨傲地抬着下巴。 舒葵认出来了,她就是自己初到时,跑来迎接商墨的那个女人。 这确实是个美人,妖冶性感,穿紧身连衣裙,细高跟鞋,更衬得双腿修长笔直,丰乳肥臀,身材极好。 “伤好了吗?”她看着舒葵。 “好了。”舒葵觉得面前的人完美得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时之间,竟看傻了眼。 “既然好了,为什么不过来坐坐?”云净璃微微歪着头。 舒葵听不出这是邀请,还是诘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能走动了吗?”云净璃又问。 舒葵点点头,索性不说话了。 “那好,我带你到处转转,聊聊天。”云净璃转身,“莞尔,你就别去了。” 舒葵有些不安,不禁看了莞尔一眼。 莞尔也正好看过来,脸上尽是迷茫。 “走不动吗?要不要轮椅?”云净璃见身后的人没动,略感不悦。 舒葵撇撇嘴角,想自己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识相些为妙,便急忙快走两步,来到她身边。 云净璃满意了,开始慢悠悠地继续前进:“你知道你住的地方叫什么?” “清雍居。”这,莞尔曾经说过。 “那清雍居历来是派什么用处,给谁住的,你知道吗?”云净璃要来把伞,打开遮阳。 舒葵摇摇头。 “你觉不觉得奇怪,为什么王宫里,会有个这么不起眼的地方?”云净璃却不给答案,只是接二连三地提问。 舒葵点点头。 “原来陛下什么都没有告诉你。”看样子,云净璃像是松了口气。 “他只是让我跟他回来,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舒葵始终搞不懂,商墨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云净璃轻轻“哦”一声,话锋一转,葱白般的手指在身周划个半圆:“你在昊苍宫住过,告诉我,那里的花园怎么样?” 舒葵环顾四周,见这里小桥流水,繁花似锦,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但要跟昊苍宫前的小花园比,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怎么样?”云净璃则以为她是又看傻了眼。 “哦,你们的花园也很好。”舒葵随口道。 “是吗?”云净璃听出了她的言不由衷,“昊苍宫里的更好?” “都挺好,都挺好的。”舒葵笑了笑。 “昊苍宫里的好在哪里?”云净璃却不相信了。 舒葵不响,很是为难。 “说,说实话,不说就拖下去,吊起来打。”云净璃一瞪眼。 舒葵看她不像在开玩笑,赶忙开口:“昊苍宫前有个花园,不大,但池塘、垂杨柳、汉白玉回廊、紫藤花架,等等,样样都很精致。” “这里难道不精致吗?”云净璃的手指又划一圈,“你看看,池塘、杨柳、回廊、花架,哪一样没有?” “可是,这里的杨柳都没有好好修剪,已经长得乱七八糟了。回廊是木制的,也不错,就是一直风吹日晒的,漆有点褪色了。”既然说起,舒葵便直言不讳地一一道来,同时,也很惊讶自己居然对那小花园的感情如此之深,以至于到了这里,看到什么都不顺眼,总有照猫画虎的感觉。 “花架呢?上面也是紫藤花。”云净璃细细看来,发现说的都没错,但就是不肯甘心。 舒葵看她一眼,考虑要不要照实说。 “花架到底怎么样?”云净璃催促着。 “不好看。”舒葵一咬牙,“那里的花架是仿制紫藤的,远看几乎看不出来,只能看到紫藤形成的穹顶,还有垂下的花,非常漂亮。这里嘛……” “如何?”云净璃的脸阴沉下来。 “砖头柱子,太粗笨了。”舒葵说完最后一个字,都不敢看云净璃。 云净璃沉默下来,好半天,才幽幽地道:“以前,我跟着陛下,去过两次昊苍宫,很喜欢那个小花园,回来以后,就让工匠们照着样子也造了一个——我不喜欢汉白玉的回廊,感觉太冷太硬,就改成了木头的,我也不喜欢那样弯弯曲曲的花架,就改成了现在,你看到的粗笨的式样。” 这番话让舒葵意识到,她闯祸了。 果然,接下来,云净璃不阴不阳地说:“我们悠岚,在三疆境三国之中是最小、实力最弱的,没有魁仙那么富有,也不像圣泽那么人才济济,难怪你会嫌弃。” 舒葵不吱声——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是越描越黑。 云净璃看着她,很不友好:“别以为跟过凌玖川,你就了不起了,陛下愿意让你跟着回来,我可不欢迎你。” “你以为我有多喜欢留在这里?”舒葵见她不依不饶的,还颠倒黑白,也不高兴了,“是你们商墨陛下哭着喊着要我来的,我不想来,他就硬是按着一路抬着我来,不然,我早就回到魁仙了。” “陛下硬要你来?不可能。”云净璃脸色微变。 “怎么不可能?你问过他了?”舒葵觉得,自己捏到了她的软肋。 “不用问。”云净璃一挥手,很是自信,“像你这样的我见多了,肯定是看上了陛下的英俊,死皮赖脸地硬要跟着,陛下善良,看你可怜,不忍心赶你走,这才把你抬回来。” 舒葵目瞪口呆的,确定云净璃不是在说笑,也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不禁哭笑不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没说错,对不对?”云净璃却以为她的默然是因为无法否认。 “不对,你完全说错了。”舒葵决定打击她一下,“在我眼里,商墨不过算长相端正,要说英俊,他不如凌玖川,也更别提还有个能甩他几条街的容树。” “容树?留金寨寨主容树?”云净璃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意外。 舒葵用力一点头:“就是他。前一阵,我都是住在留金寨里,和他很熟,天天能看到他那张帅脸在面前晃来晃去,所以现在,还就真不觉得商墨有多好看。” “他再好看也不过是个山大王,陛下可是一国之君。”云净璃“嘁”一声,满脸不以为意。 “你要说一国之君,商墨在我眼里,也是没有优势。”舒葵就是不想让她得意,“你刚才都说了,魁仙国富有,而现在,这个富有的国家的国王,正在到处找我。” 这次,云净璃无语了。 “你看,帅哥,我有了,还和我关系不错;国王,我也有了,并且还记挂着我。因此,我为什么硬要跟着商墨到这里?”舒葵终于能笑了,“如果他现在打开大门,我肯定一走了之,绝不回头。” “真的?”云净璃眼中一亮。 “当然是真的。”舒葵想也不想地答道。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五十三章 舒葵不能出宫 云净璃说声“好”,转身就走:“我打开大门,你现在就离开,不要再回来了。” 舒葵本是随口而来的一句话,不想,竟被当成了真的,她呆立当场,只是不愿意相信。 “来啊,这可是你说的。”云净璃回头,怕她反悔,“我带你到门口,放你出去。” 舒葵还是将信将疑的,觉得这次逃跑,未免也太过容易。 “你果然还是舍不得商墨陛下。”云净璃的脸色又阴沉下来。 “不,不是。”舒葵急忙分辩,“我是怕你开不了门。” “就怕你不肯出去。”云净璃认为,根本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之后,两人一路无话,不消片刻,就出了花园,来到王宫边。 舒葵抬头去看,见这王宫和昊苍宫有些类似,也是朴实无华,不过规模略小些,巡逻的卫兵更多些。 “潇逸宫,我和陛下住在这里。”云净璃简单地介绍着,脚下不停。 舒葵也不敢停留,紧随其后,真佩服她踩着三寸高的高跟鞋,还能健步如飞。 这时,迎面走来一小队卫兵,领头的见了她们,忙带着人让到一边。 “小邱,告诉今天看门的,我要出去。”在平时,云净璃只要一说,大门那边就会准备好。 可是今天,小邱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怎么了?”云净璃看出了反常。 “您……您……一个人出去吗?”小邱有些紧张,结巴起来。 “管你什么事?你去吩咐打开门就是了。”云净璃眉头一皱。 小邱没答应也不动,嗫嚅道:“可是……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去,开门,我要出去。”云净璃很是不悦,觉得丢了面子。 她平时是个骄横的人,稍有不顺她心的,便是拖下去一顿打,要么,就跑到商墨那里哭诉,商墨见都是些小事,也就随她去,久而久之,整个王宫上下,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一般都对她言听计从。 但现在,她身后跟着舒葵,这,就不能由着她了。 “云小姐,不是小的抗命,实在是,陛下吩咐过,舒葵姑娘得留在宫里。”小邱尽量让自己显得低声下气些。 “胡说!”云净璃柳眉倒竖。 “小的不敢胡说。”小邱腿一软,单膝跪下。 他身后的卫兵也跟着跪了下来。 “是陛下说的,她得留在这里?”云净璃的手指都快戳到舒葵鼻子上了。 “是的,云小姐。”小邱不敢抬头。 “为什么?凭什么?”云净璃跺着脚,声音都大起来。 小邱很是无奈,继续低声下气道:“小的不敢问。” 云净璃气得脸都红了,一把拉住舒葵的手腕,大踏步朝大门走去:“我今天必须得把她赶出去,不开门我就把门砸开,你们有胆的,来拦我试试!” 小邱看场面已有些失控,急忙叫个人去通知商墨,自己则迈着小碎步,跟在云净璃身后,要劝吧,知道她不会听,还肯定会骂自己个狗血淋头,什么都不说吧,追究起来,少说也是个办事不力的罪名,一时间,左右为难,暗自叫苦不迭。 其实,他们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云净璃尽管气势汹汹,但毕竟是个娇小姐,又穿着高跟鞋,速度不会很快,因此,当到达目的地时,守门的卫兵早就得到通知,在门前站成一排。 “你们什么意思?”云净璃的视线,在每个人脸上扫过。 “云小姐,不是我们有意和你作对,真的是陛下再三吩咐的,舒葵姑娘得留在王宫,哪里都不能去。”小邱解释着,又想跪下了。 “我不管。”云净璃咬牙切齿地说,“你们要是不开门,我就叫我的云雪护卫,把你们所有人的脑袋一个个都剁下来。” 小邱苦着脸,刚要再说什么,突地看到从远处快步走来的人,心中一喜。 云净璃看他这样,下意识地回过头,见商墨正盯着自己,眉头紧锁。 “把你的云雪护卫叫来。”他说,“整个潇逸宫有卫兵近千人,他们再厉害,能以一当百?” 云净璃咬着下嘴唇,不说话了。 “舒葵哪里都不能去,只能留在王宫里。”商墨的口气是不容辩驳的。 “为什么?”云净璃一改刚才的蛮横,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因为再过不多久,凌玖川肯定会来要人。”商墨冷着脸道。 “你管凌玖川做什么?她留在这里又没用。”云净璃横一眼舒葵。 商墨也看一眼舒葵,没出声。 云净璃还以为他是认为自己说的对,便再接再厉道:“反正她伤也好了,你也没亏待她,就把她放了吧,等凌玖川来了,说她逃跑了就是了。” 商墨还是不响,片刻后,忽然没头没脑地问:“清雍居是给谁住的?” 云净璃闻言一愣,但还是答了:“未来的王后。” “为什么要住进清雍居?”商墨又问。 “为了静下心,修身养性。”关于清雍居的用处,云净璃从少女时起,就被反复告知,“把清雍居建成普通民房的样子,是为了让未来的王后知道,她首先是一个男人的妻子,其次才是一国之后。” 商墨微微点头,再看一眼舒葵。 舒葵被他看得心惊,隐隐觉得他正在酝酿着什么。 云净璃并未发现这一细微的动作,撅起嘴接着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规定了,现在,我一心一意地愿意永远跟着陛下,这些走过场的形式,能不要就不要了吧。” 商墨听了这话,笑起来:“我悠岚所有的王后都在那里住过,怎么到了你,就成了走过场的形式,可以能不要就不要了呢?” 顿了顿,看云净璃答不出话,又说:“自从你我订下婚约,你搬进宫,去看过清雍居之后,一有机会,就会说这是形式,能免则免,我不理睬,是不想和你过多纠缠,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嫌那里条件不好,别说一个月,哪怕一周,你都不愿意去住。” 云净璃被说中心事,神色一时慌乱一时窘,好不尴尬。 商墨双手环胸:“我知道,从舒葵住进清雍居的第一天起,你就觉得她威胁到了你的地位,想尽快赶她走,所以,我才下死命令,不让舒葵出王宫一步。” “陛下……”云净璃一副委屈得快要哭了的样子。 商墨也不想让她太难堪,再开口时,放柔了语调:“你想不想嫁给我?” “当然想。”云净璃脱口而出。 “听话,让她在王宫里待着,我保证,你最终会成为悠岚的王后。”商墨给出了承诺。 云净璃看看舒葵,依然非常不情愿。 “你实在要想赶她出去,也行。”商墨慢悠悠地说,“我可以下令打开大门,不过,你得跟她一起出去。” 这下,云净璃没办法了,再恨,也只好咬着牙一点头:“好,让她留下。” “这才乖。”商墨高兴了,摸摸云净璃的头,拉起她的手,“来,我那里有几件好东西,你看看喜欢什么。” 说着话,两人渐行渐远。 直到再看不到他们的背影,舒葵才大松口气,忍不住朝天翻个白眼,有种送走瘟神的感觉。 下一秒,她感觉有人戳了下她的肩膀。 回头,莞尔站在那里,一双眼睛不住地往四下里瞟来瞟去:“云小姐呢?” “跟商墨走了。”舒葵遥遥一指。 “你没事吧?”莞尔上上下下地打量舒葵,压低了声音,“云小姐脾气可不好,刚才,听来报信的卫兵说,她要把你赶出去?” 舒葵“嗯”一声:“这件事也是因我而起。” “你让她把你赶出去?”莞尔没听懂。 “不是。”舒葵笑起来,“她说我看上了商墨,硬要跟着来这里,还说商墨心肠好,不忍心不带我——这些话,我实在接受不了。” 莞尔也笑了,把声音压到几近耳语:“云小姐可喜欢陛下,觉得他什么都是天下第一,人人都想做他的王后。” “看出来了。”舒葵猛点头,“然后,我气不过,就说,商墨长得远不如容树,也不如凌玖川有钱,送给我我都不要,要是打开门,我绝对立马就走,永不回头,没想到,正合云净璃的心意,就打算把我送出去,可是商墨怎么都不肯,这不,就这样了。” 莞尔总算明白了,点点头,随后,回过神来似的,蓦地抓住舒葵的胳膊:“你刚刚是不是说了容树?” “是啊,怎么了?”她力气不小,抓得舒葵生疼。 “是留金寨寨主容树吗?那个三疆境第一美男?”莞尔紧张起来。 “是留金寨寨主,不过第一美男什么的,没听说过。”舒葵说的是实话。 “那是你孤陋寡闻!”莞尔激动得手里直摇晃,眼睛都发光了,“他是那么大一个留金寨的寨主,长得那么帅,法力又那么高强,澄镜刀也那么漂亮,他是三疆境所有女孩的偶像,排名第一的偶像!” 舒葵被晃得头晕,听了好几个“那么”,也不由暗自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太不把容树当回事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悠岚的王后 莞尔告诉舒葵,自三疆境出现之后没多久,就有了留金寨。 情报、人命、罕见之物,等等,别处觅不到的东西,在这里统统都有,虽然价值不菲,但保证物有所值。而且,留金寨,顾名思义,只收黄金,其他的,一概不要。 一直以来,寨中人很少和外界交往,寨子又是坐落在大山深处,非常难找,于是,留金寨便成了三疆境最神秘的地方。 至于现在的寨主容树,关于他的传闻有无数个版本,其中,莞尔觉得最靠谱的,是这么说的。 很久很久以前,留金寨门口来了个十多岁的男孩,什么都不说,只是一再要求见寨主。 寨主觉得奇怪,出来一看,对男孩一见钟情。 “等等,一见钟情?”舒葵没想到会听到这个词。 “是啊。”莞尔点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爱情,是不分年龄、国界和性别的,容树那么漂亮,不管男女都会喜欢他的。” 舒葵无语,只好示意她继续。 “从此以后,寨主把自己的一身本领都教给了容树,容树非常聪明,一学就会,举一反三,很快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莞尔眼中冒出无数小心心。 “他们就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舒葵像在听童话故事。 “没有,当然没有。”莞尔举起根手指晃晃,脸色凝重了,“起初,寨主是很喜欢容树的,出去办事都会尽量带上他,让他有历练的机会,可是,容树实在太好看,见到他的人,有很多都会被他迷住。渐渐的,寨主不高兴了,他认为容树应该属于他一个人,别人,就算是看一眼都不行。” “然后,容树被锁在深闺,不能自由活动?”舒葵猜测着接下来的发展。 “对。”莞尔再点头,“但,容树是有大抱负的,绝不可能被一直锁着,他开始在暗地里活动,拉拢各方面的人,等到某天晚上,时机成熟,他发动政变,杀了寨主,成了留金寨的新主人。” 舒葵听着,只觉得这是粉丝们给偶像编的身世故事,跟靠谱完全不搭界。 不过,莞尔倒是很愿意相信,也乐在其中,还用胳膊肘一捅舒葵:“怎么样?我家容树,要脸蛋有脸蛋,要胆识有胆识,要能力有能力,要权势有权势,是不是很厉害?是不是?” 舒葵无奈,勉强扯扯嘴角,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是见过容树的吧?”莞尔凑近过来,问到了正题。 舒葵“嗯”一声。 “你们说话了吗?他性格怎么样?”莞尔眼中又开始放光。 “我们说话了,他性格……还好。”舒葵想,要是说出容树的表白,大概,她会被一群女生生吞活剥了。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莞尔不满意舒葵如此笼统的回答,“是不是身后跟着一帮子彪形大汉,人人都听他的,特别威风?还会在大厅里开会,脚下站很多人,他坐得高高的,问今天杀了谁,拿了多少钱?” “不是,没有。”舒葵真佩服她的想象力,“容树看起来还没你大,十五六岁吧,比一般这年龄的孩子成熟,没有寨主架子,挺体贴人的,从来不带随从,也没见过他开会,更不会说什么杀人不杀人,就是很一般的聊天、说话。” “你们认识了吗?熟吗?”莞尔又问。 “我们认识。”舒葵只敢说到这里。 “那以后有机会,你带我去留金寨吧。”莞尔央求着,“我也很想认识容树,或者,只跟他说两句话都好。” “行。”这对舒葵来说不是问题。 莞尔见她一口答应,高兴得跳起来,回清雍居的路上,也尽是她叽叽喳喳的兴奋声音。 自此之后,又过去了两天,真的如商墨所说,凌玖川来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舒葵和莞尔两人都穿着睡衣,正坐在乱成一团、放满零食的床上,讲另一个版本的关于容树的故事。 “什么?谁来了?”莞尔趿着拖鞋,到客厅迎接来报信的人,还沉浸在偶像的传奇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魁仙国的凌玖川陛下来了,商墨陛下请舒葵姑娘去大殿。”来人只得再说一遍。 “凌玖川陛下?”莞尔一下回过神,急匆匆跑回房间,“凌玖川陛下来了,快,换衣服,去大殿。” “凌玖川来了?”舒葵一愣。 “是啊,刚来的消息。”莞尔手脚麻利地打开橱柜,往外拿衣服,“赶紧的,拾掇拾掇,他来接你了。” 舒葵立刻跳下床,洗把脸,梳了头,又换好衣服,正要跟着来人去,忽然被一把拉住。 “别忘了,你答应了要带我去见容树的。”莞尔怕她食言。 “不会忘。”平时总想着回魁仙,现在,凌玖川真的来了,舒葵倒有些舍不得起来,“我给你写信,你能收到吗?” “能。”莞尔笑笑,“不过,得找个法力高的帮你放飞鹤笺,魁仙国都城离这里可不近。” 舒葵也朝她一笑,走了。 大殿里,商墨的王座高高在上,右首下,坐着仪态万千的云净璃。 “舒葵,你还好吧?”刚一进去,玉筱就一个箭步冲了上来。 凌玖川站在大殿中央,不动,不说话,双眼直直地盯着舒葵,不转分毫。 舒葵看到他们,心里一阵高兴,拉了玉筱的手,直说“很好”,“没事”。 “你看,我就说她毫发无损吧。”商墨靠在椅背上,样子十分慵懒。 “多谢关照。”凌玖川道完谢,朝玉筱一抬下巴,“带她回去。” “等等。”商墨叫住他们,“我只说让你看一看,可没说让你把她带回去。” “她是凌家的人,难道不应该还给我吗?”凌玖川皱起眉头。 商墨似笑非笑地一点头:“她是你凌家的人,不过,一个月之后,她将是悠岚的王后,所以现在,她得住在清雍居,不能跟你走。”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陛下!”云净璃更是完全忘了该有的礼仪,霍地站起身。 “她将是悠岚的王后?”凌玖川微微眯起眼,“你问过我没有?我同意了没有?” 商墨站起身,走下王座:“你到潇逸宫的这一路上,有没有在听大家讨论的最多的是什么?” 凌玖川不响。 “全国上下都知道,舒葵已经在清雍居住了半个月了。”商墨接着道,“她身上有凌家家徽,又在这里久留,自然是得了凌家同意。” “你胡说!”舒葵急了。 “这可不是我说的。”商墨看她一眼,“我不过派几个人,放了点消息出去,传来传去,到最后就变成这样了。” 玉筱也急了,又不能出声,只得看向凌玖川——他们来时,确实听到了这样的传闻,而且,更有甚者,还说是魁仙国主动向悠岚国示好,见商墨找到了舒葵,索性把这个凡人作为礼物送了,现在,商墨要立这凡人为后,实在是给了魁仙国天大的面子。 凌玖川面无表情,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舒葵和玉筱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云净璃是被打击得最厉害的一个,已经小声啜泣起来。 “你把她送过来,又把她要回去,作为一个国王,这样出尔反尔,不太好吧?”商墨缓步来到凌玖川面前。 “魁仙大军要破悠岚都城,并不是难事。”凌玖川不紧不慢地说。 “魁仙大军要来,好可怕。”商墨捂着胸口,做害怕状。 凌玖川又不言语了,等着下面的话。 果然,商墨随即话锋一转:“那请问玖川陛下,大军都到悠岚来了,魁仙都城怎么办?你就不怕后院起火?” 怕,凌玖川当然怕。 他仍然没有查出那个想当魁仙国王的“大人”是谁,也还是不知道“虫子”到底何许人也,只觉得自那蒙面人来过之后,王宫内外总似有暗流涌动,“大人”仿佛有些不耐烦,蠢蠢欲动地一直在寻找机会,如果现在出兵悠岚,无疑是将都城拱手让出。 而对于这些,商墨会知道,他也并不感到十分奇怪,因为从小,两人的关系都是剑拔弩张,魁仙国内会安插有悠岚国的眼线,很正常。 这时,商墨看凌玖川始终沉默着,知道他绝对不会在这节骨眼上,大张旗鼓地兴兵,便得意地道:“玖川陛下,既然你把舒葵送来给我做王后,那我却之不恭,就收下了,大婚的日子正在讨论,一旦定下,我会马上派人送请柬去,还请一定光临。” 凌玖川看看他,又看一眼舒葵,依旧一脸平静,对玉筱说声“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玉筱暗地里气得要死,可又不好在别国的大殿上,朝国王发难,只得咬着牙,草草行个礼,追凌玖川去了。 “陛下,你真的要让她做王后?”云净璃开口了,声音嘶哑。 商墨不置可否,转向舒葵。 舒葵看着凌玖川和玉筱的背影,几乎要落下泪来,不由恨恨地回头,正好对上商墨漆黑的眸子。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五十五章 认命 “就要做王后了,高不高兴?”商墨嬉皮笑脸的,显得心情极好。 舒葵不理睬,愤怒地瞪着他,恨不能挖下几块肉来。 “看吧,好好看看你的未来夫君。”商墨一点也不介意她的眼神,“你一个凡人,能坐上我悠岚国王后的宝座,可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陛下,你真的要让她做王后?”云净璃双眼微红,颤声再问。 “是。”商墨答得肯定,依然饶有兴致地在和舒葵大眼瞪小眼,看都不看云净璃。 “你保证过,我才是悠岚国的王后。”那诺言犹然在耳,云净璃不信国王会食言。 商墨终于将视线转到她脸上:“我保证过,你最终会成为悠岚的王后,可没说过,我一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妻子。” 这话让云净璃无言以对,一跺脚,气咻咻地走了。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为什么要让我做王后?”舒葵非常想不通,“我对你们来说,不是一无是处的吗?你这样做,不是有损你的颜面吗?” “不论是多没用的人,多没用的东西,哪怕一只蚂蚁,只要是凌玖川想要的,我都要抢下来。”看起来,商墨很恨凌玖川。 “你和他到底有多大的仇怨?”舒葵没想到,一个国王会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 商墨不答,只不断打量舒葵的脸。 舒葵被看得心里发毛,不自觉地开始倒退。 商墨一步步地跟着,突地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和凌玖川睡过没?” “没有!”舒葵大声道,“我欠他的钱,我是他的雇员。” “雇员?”商墨一挑眉,“你欠他多少钱?” “一百多两黄金。”舒葵伸手去打商墨的手,想让他放开。 “一百多两?”商墨就是不放,还捏紧了,好玩似的左右轻晃,“他不会在乎这么点黄金,他就是不想让你走。” “为什么?我又没什么用。”舒葵被晃得头晕,打得更用力了。 商墨“嘶”一声,收回手看了看:“力气还挺大。打我,可是死罪。” “那你把我拖下去斩了吧。”舒葵并不怕死。 商墨笑起来:“不斩,不能斩。我还得留着你气凌玖川。” “他才不气,你看他,根本就不在乎。”说到凌玖川刚才的态度,舒葵莫名地感到失落。 “他气,他快气死了。”商墨笑得更开心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好让我以为你和凌玖川之间没什么?” “知道什么?真不知道。”舒葵一头雾水,“我和他之间本来就没什么。” “不可能没什么。”商墨是完完全全的不相信,“他为了找你,留金寨都不知道跑了几回,弄得整个三疆境鸡飞狗跳不说,还拜托赛人间的李桓帮忙,去地府,去沉亡森林,去人间,就差上凌霄宝殿要人。我敢说,要是魁仙国内太太平平的,他这次来,肯定带着军队,直接攻我都城。你觉得,哪个老板会为了雇员做到这份上?” 舒葵并不知道,自己被假玉筱带走之后,凌玖川费了这么大力气找她,如今听了商墨的一席话,也是相当意外:“真的?可是……我们……就是老板和雇员。” 商墨看她不像在说谎,略加思索后,说:“那就是他在暗恋你,反正,不管怎么样,只要你在我这里一天,他就寝食难安一天,哈哈,好,太好了。” “照这么说,你只要关着我就行了,真的有必要结婚吗?”舒葵想说服商墨不要让她做什么王后。 “有必要,当然有必要。”商墨却早就计划好了一切,“我们结婚,生个孩子,然后我再把你废了,在冷宫关一段时间,最后才把你和孩子一起放回去。这期间,凌玖川肯定时时刻刻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好不容易盼到你回来,还带着个小的,看到了就想到我,又不能杀了,不能扔了,绝对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真是想想就觉得好爽。” 舒葵冷眼看着沉浸在想象之中的商墨,瞬间,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 她现在身处悠岚国的王宫,想跑,非常困难,如果拼命反抗,也肯定会被强力打压,但,要是不跑、不反抗,接下来的日子,必将过得生不如死。 一想到死,她慢慢冷静下来——如果实在没有其他办法,死不失为一种解脱,不过,真要寻死也未必容易,因为商墨势必派人紧盯着,不会让她有机可乘。为今之计,只有先装着认命,让商墨慢慢放松警惕,接下来,才有可能跑、反抗,或是干脆一死了之。 “等到了那时,他早就把我忘了,即使回去,我也活不成。”舒葵做出一脸难过。 “放心。”商墨很笃定,“我和他从小斗到大,很了解他,短短几年,他绝对不会忘了你,再见面,也不会杀了你。” 舒葵叹口气,不说话。 “你最好不要有任何异动,否则,我多的是折磨你的办法。”商墨猜测着她的想法。 舒葵神色黯然道:“我不敢,就算敢,我也不能。这里是你的地盘,强龙都不压地头蛇,更何况是我。我也想明白了,到了这里,跑是跑不掉,打又打不过,只能任由你摆布,至少这样,我的命还在——我可不想死,我还想回魁仙。” “嗯,很好。”商墨对舒葵的态度相当满意,“凡人都怕死,因此比较识时务,这点,倒是不错。” “好死不如赖活着。”舒葵勉强笑笑。 “做我的王后可不赖,该有的,一样不会少了你。”商墨转身,挥挥手,“去吧,安心住着,接下来的事,都不用你操心。” 随即,一个宫女上前,将舒葵带回了清雍居。 “你怎么回来了?”来开门的莞尔很是惊讶。 “我要做王后了。”舒葵往屋里走去。 “啊?”莞尔大张着嘴,呆立当场,以为自己听错了。 “商墨说,他准备让我做王后,所以才让我住在这里。”舒葵非常平静,边说边进屋,到自己房间,坐到床上。 “到底怎么回事?”莞尔忙不迭跟进来,“玖川陛下不是来了吗?他没打算接你回去?” 舒葵整理下思路,将先前大殿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但隐去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只说反抗不过,唯有乖乖听话。 听完,莞尔傻眼了,想说什么,又偏偏什么都说不出。 “这样也不错,商墨说,该有的,他一样不会少了我。”舒葵唯有自我安慰。 “不错?”莞尔叫起来,“没有不错,很糟!你有没有想过,这里还有云净璃小姐,你让她丢尽脸面,她绝对会想办法要你的命。” 这,舒葵当然想到了。 “不行,你得逃,你一定得逃出去,不然,很可能明天起来,床上就会是你的尸体。”莞尔急得在房间里团团转。 “怎么逃?”舒葵无奈地问道。 莞尔不答,来回踱步,嘴里一叠声地念着“别急”,不知是在说给舒葵听,还是告诉自己。 舒葵看她这样,蓦地想到金洛洛,想到她身上的斑斑血迹。 “莞尔,谢谢你,不过,如果帮我逃跑,你也会有生命危险。”舒葵再不想有谁为她涉险。 莞尔却根本没在听,猛地一拍大腿:“对了,我有办法!” “我跑了,你怎么办?”舒葵提高了音量。 “我也跑啊。”莞尔已经想好了,“你送我去留金寨避难。” 舒葵一时无语——这果然是只有她才想得出的好办法。 “你不会认为我要留下吧?我会被打死的。”莞尔瞪大眼睛。 “我们真的能逃出去?”舒葵看到了希望。 莞尔用力一点头,凑到舒葵耳边:“我曾无意间听说,这附近的宫墙上有个洞,到了晚上,值班的卫兵经常溜出去喝酒玩乐。” “在哪里?”舒葵也压低了声音。 “不清楚。”莞尔轻轻摇头,“今晚,我出去看看。” 可惜,当天晚上,她在外面转了大半宿,一无所获。 舒葵很失望,莞尔却不肯放弃,一连在外面转了好几个晚上,最后,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她找到了那个墙洞。 “你可一定要送我去留金寨。”她显得既紧张又兴奋,觉得很快就能见到自己的偶像了。 “王宫附近有车站吗?可以去闲云镇吗?”舒葵则在计划跑出去之后的路线。 “去闲云镇干嘛?那里靠近边境,很远的,车费肯定不便宜。”莞尔眨巴着眼睛。 “到了那里,我才能想办法把你送去留金寨。”舒葵暗自叹息,想她真是被盲目崇拜冲昏了头脑,以为留金寨就在宫墙外,开着大门迎接她。 “哦……”莞尔这才静下心来,想了想,道,“有个大车站,离得不远,哪里都能去。” 有了方向,接下来是筹措旅资。 好在,据莞尔说,舒葵身边的一两黄金,足够支付她们去边境的车费,和应付路上的各种开销。 现在,目的地确定了,钱也不成问题,剩下的,就是等待的夜幕的降临。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五十六章 逃 午夜时分,莞尔打开院门,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去,四下里张望,在确定了没有人后,走到门外,回头招了招手。 舒葵赶紧跟上,猫着腰,一路小跑,来到个十分偏僻的地方。 莞尔又是东张西望一阵,然后,伸手在墙上一推。 这里,居然有一扇半人多高的暗门。 舒葵一钻出门,便想问接下来该往哪里跑。 莞尔却是急忙捂住她的嘴,拉着她钻进附近的草丛。 就在她们蹲下的同时,远远地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不一会,就到了身边。 舒葵从草的缝隙间看到,这是一队巡逻的卫兵,领头的正是前几天见过的小邱。 莞尔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舒葵蜷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 好不容易,卫兵渐行渐远,连他们的大声聊天都含糊不清了,莞尔才敢松一口气。 “我给忘了,宫墙外也有卫兵巡逻,幸好躲得快,不然可惨了。”她擦了下头上吓出的汗水。 舒葵闻言,唯有苦笑。 “现在没事了,快走吧。”莞尔说着,拉起舒葵,撒开腿就跑。 两人用尽全力,直跑到眼前发黑,双腿发软。 “不……不行了,歇歇……”莞尔实在跑不动了,俯下身,双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 舒葵也快累瘫了:“车站……到了吗?” 莞尔环顾四周,稍微辨认下方向,往某处一指。 舒葵顺着手指望去,见那里是座面积颇大的玻璃房,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门口的广场上停着不少马车,还有不少马车驶来、驶离,上客、下客。 此刻,莞尔的呼吸已平顺了些,再次拉起舒葵,拖着步子来到车站。 售票窗口前的人并不多,没几分钟就轮到舒葵,她说要去闲云镇,却发现售票人员略微一愣,随即,抬头看了她一眼。 “有车去吗?”她心中隐隐有了不安。 “刚走,下一班得等一个多小时。”售票人员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两张票。”舒葵递上黄金。 售票人员又看她一眼,接过,给了票,找了零。 舒葵把莞尔拉到角落:“商墨会不会已经知道我们跑了?” “不会。”莞尔很肯定,“这么晚,谁都不会去清雍居,陛下又没什么事找你,更不会去。” “可是……”舒葵瞄了下售票窗口,就是放不下心,“刚才那个卖票的,你也看到了,好像不太对劲。” “不奇怪,平时到闲云镇去的人很少。”莞尔并不以为意。 舒葵不做声,暗道但愿如此。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她们坐在候车大厅的长椅上,眼皮直打架,却都不敢睡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离发车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舒葵实在有点撑不住,迷迷糊糊中,头刚挨上莞尔的肩膀,忽然觉得她浑身一震。 “怎么了?”她一下被吓醒了。 “云雪护卫。”莞尔又惊又怕,声音都在发抖。 “云雪护卫?”舒葵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名字。 “云小姐身边的云雪护卫。”莞尔从椅子上滑下,躲到前排椅子的靠背后,顺便还扯一下舒葵,“千万别冒头,想办法跑,被他们抓住,必死无疑。” 这话骇得舒葵手脚发凉,忙也蹲下,将声音压到最低:“分头跑,车上集合。” 莞尔“嗯”一声,指指自己的右边。 舒葵会意,开始一点一点地往左边挪去。 虽然已是凌晨,但候车大厅里的人还是不少,他们要么坐着打瞌睡,要么三五个一群,轻声聊天,舒葵猫在椅背后,从这些人脚边经过,偶尔,还要向被她碰到的打招呼,其实,并不特别隐蔽。 她也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在到达一排椅子的尽头时,稍微站起来些,只露出对眼睛,往四周扫视。 这一看不要紧,只见就在正前方不远的地方,一个穿着白衣,满身肌肉的大汉,也正好向她望过来。 舒葵惊得心跳都快停止,再不管三七二十一,转身就跑。 “这里。”大汉沉声招呼着同伴,即刻开始追赶。 舒葵咬着牙,尽往人多拥挤的地方钻,希望借此拖慢大汉的速度。 可大汉训练有素,动作十分灵活,渐渐的越来越近,几乎到了一伸手就能抓住她的地方。 舒葵急得不行,眼见已跑出候车大厅,来到广场,再下去,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又要迷路了。 就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时,她看到了旁边停着的一辆辆大马车,也是急中生智,选定了一辆,迅速从后门上去,又从前门下来,趴下,就地一滚,滚到车厢下面。 大汉追过来,跟着上车又下车,一时间,没了目标。 他警觉地边绕着马车兜圈,边不断到处看,走了一会,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来到车厢一侧,猛地拉开赶车人座位下的行李箱,俯身朝里张望。 里面漆黑一片,空无一物。 大汉略感意外,又想一想,蹲下来去看车厢下。 那里,也是什么都没有。 这下,大汉犯难了。 他不知道,当舒葵滚到车厢下之后,并没有停留,而是继续滚到另一辆车下,又钻了出来。 刚好,那辆车边放着架梯子,应该是让工作人员检查车顶用的,舒葵顺着梯子就爬了上去,趴在那里,看着大汉检查完行李箱又检查车底,紧张得四肢僵硬。 而大汉在发了一会楞之后,硬是没想起来还要抬头看看,满脸疑惑地开始挨个打开每一辆车的行李箱。 这时,又一辆马车跑进候车大厅前的广场,停稳、下客。 “去闲云镇的,十五分钟以后发车。”有个工作人员拿着扩音器,里里外外地走着,喊着。 随着喊话,七个一身白衣的人聚集到这辆马车边,那大汉也过去,八个人散开了守着前后门和周边区域。 不一会,又走来两个,中间夹着被绑得结结实实的莞尔。 舒葵的心往下一沉,“必死无疑”四个字在耳边不断回响。 她慢慢从车顶上下来,慢慢靠近那辆马车,很想去救莞尔,但完全束手无策。 “你,给我把舒葵叫出来。”一个人叫住工作人员,要来扩音器,放到莞尔嘴边。 “她早跑远了。”莞尔撇撇嘴角。 “跑去哪了?”那人问。 “我怎么会知道。”莞尔翻翻白眼。 “她不是买了两张去闲云镇的票吗?你们没有说好在车上集合?”那人不信。 “她买了两张吗?”莞尔反问,“我不知道。她说她帮我买票,至于她要去哪里,没告诉过我。” “你们不是一起跑出来的吗?”那人一皱眉,还是不信。 “是啊。”莞尔并不否认,“谁说一起跑出来以后,一定会去同一个地方?她和我不是一路,说好了买了票就分手的。” 她这话,合情合理,白衣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将信将疑。 “不行,你还是得给我叫。”最终,其中一个看似头头的,不肯就此作罢。 “我叫不出来她,她跑远了。”莞尔还是坚持之前的说法。 “让你叫你就叫。”这头头显得极不耐烦,“再多说一句,就剁了你的十个手指头。” 莞尔一缩脖子,不响了。 “快!”头头瞪着眼,“否则,一样剁手指。” “舒葵,出来。”莞尔见没办法了,只好对着扩音器喊了一声。 “大声点。”头头对她的敷衍相当不满。 “舒葵,出来!”莞尔卯足了劲,又喊一声。 有那么一刹那,舒葵差点就要现身,可看白衣人们的样子,似乎还是更倾向于相信莞尔之前的话,也就又犹豫起来。 难以决断间,头头突然抬手,紧接着,就听到莞尔“哎呀”一声。 “出来,再不出来,下一刀就是耳朵。”头头高声说着,晃了晃手里的匕首。 莞尔脸上,流着血的伤口自嘴角直延伸到颧骨。 “舒葵,跑!”她疼得掉下泪来。 舒葵再也躲不下去了,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连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都不知道,只知道等回过神来,她已经和莞尔一样,被五花大绑。 “你傻呀,不跑,留下来干嘛?”莞尔看到她,还是有些意外。 “他真的会把你的耳朵割下来的。”舒葵偷眼看看身边的头头。 “割下来,过几年还会再长出来的。”莞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舒葵没料到会是这样,呆愣片刻后,说:“那……应该也会疼的吧……” “疼倒是有点疼的。”莞尔垂下眼,“你到底是因为怕我被割耳朵才出来的,还是因为逃不掉?” 舒葵笑笑,觉得现在讨论这个没什么意义,便没有作答。 说着话,白衣人将她俩押上马车,回到了潇逸宫。 大殿里,商墨坐在王座上,睡眼朦胧,一边的云净璃倒是非常清醒。 “陛下,我的云雪卫把她们捉回来了。”她满脸得色地说。 商墨吁口气,看向舒葵:“大半夜的,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舒葵想,这次,死估计是死不了,但活罪,肯定是难逃的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大殿上的小九九 “据说你买了两张到闲云镇的车票,是真打算去呢,还是烟幕弹?”商墨斜靠到王座的扶手上。 “打算去。”舒葵说了实话。 “去那里干嘛?”商墨接着问。 “想去留金寨。”舒葵还是没说谎。 “从闲云镇可以到留金寨?”商墨一歪头,“留金寨在山上,你们准备怎么上去?爬上去,还是让镇上的人抬上去?” 舒葵没出声,不清楚对外人来说,那缆车是不是秘密。 “还有,你怎么知道闲云镇是离留金寨最近的地方?”商墨觉得有些奇怪。 “凌玖川说的。”舒葵记得,凌玖川是去过留金寨的。 商墨没有怀疑,继续问下去:“那么,你为什么想去留金寨?” “陛下,是我想去。”一边的莞尔怯怯地开口了。 “哦?”商墨挑眉看向她。 “我想去见容树。”莞尔的声音越来越低。 “那你呢?”商墨的视线回到舒葵身上,“也想去见容树?” 舒葵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这,同样是事实。 “去找他办事?你请得起吗?”商墨大感意外。 “我只是想去看看。”舒葵想,还是不要透露自己和容树的关系为妙,“听莞尔把这个人说得那么好,很好奇。” 商墨知道,很多女孩对容树的崇拜是盲目而狂热的,因此,莞尔会把偶像说成是神一般的存在,从而引得舒葵心向往之,也跟着一起追星,并不是没有可能。 “陛下,她胡说,她就是想趁机逃回去。”云净璃见商墨对两人的出走反应平平,不禁有些着急,“过闲云镇,再走,就是圣泽,可以通过石慎诺找凌玖川。” 商墨觉得,这话说的也有道理,但是,仍然没有做声。 “陛下,舒葵确实问过我,到了闲云镇,能不能去圣泽。”莞尔开口了。 闻言,舒葵一惊,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编这样的瞎话。 商墨也是面色一凛,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莞尔低着头,不慌不忙地接着道:“我告诉她,我曾听人说过,闲云镇最靠近圣泽的一面是大山,要想翻过去,一个凡人不可能做到,如果想绕过去,一路上都是荒漠,没有人烟,还没到,恐怕就累死或饿死了。” “这你倒是没说错。”商墨笑起来,“可怎么一提到容树,脑子就不够用了呢?我问你,到了闲云镇,要怎么去留金寨,知道吗?” 莞尔愣了下,摇摇头。 “你是不是以为,镇上会有热心人告诉你,出了镇,拐个弯,沿着山路一直走,就能找到留金寨?”商墨放松下来。 莞尔又楞一下,点点头。 这次,商墨忍不住笑出声来。 “陛下,她们没说实话。”云净璃彻底急了,“云雪卫看了她们好几天了,这小丫头天天晚上出来东晃西晃的,绝对是想逃跑。” 商墨敛了笑容,看看她:“潇逸宫里,除了你的云雪卫,我的卫兵们,也不是整天在闲逛。清雍居所在的地方虽然清静,平时看不到几个人,但那里的情况,我比你清楚。” 听了这话,舒葵和莞尔忍不住偷偷对看一眼。 “那道暗门,你以为只有你的云雪卫知道?”商墨似乎非常不喜欢云净璃提起云雪护卫,“只要不给我捅娄子,别太过分,想溜出去玩就溜出去玩吧,我的卫兵们修为还不到家,还惦记着外面的花花世界,不像云雪卫,一门心思只守护着他们的大小姐,可以以一当十。” 其实,莞尔找到暗门,再和舒葵一起出去,直到到车站买票,这整个过程,商墨全都知道,他之所以不声不响,是想看看她们俩到底想去干什么,可云净璃要将舒葵除之而后快,急吼吼地派了自己的云雪护卫,把两人从车站绑回来,自以为立了大功,却不想,这一来,破坏了商墨的计划,让他很是不快。 云雪护卫一共十人,是云净璃带过来的贴身保镖,都有些本事,平时个个眼高于顶,云净璃也完全没把潇逸宫的卫兵放在眼里,只管带着自己的云雪卫为所欲为。 原本,商墨虽有不满,但因云家在悠岚有财有势,又念云净璃是从小娇生惯养,颐指气使惯了,也就不多做计较。现如今,来了个舒葵,立她为后,不仅能气死死对头凌玖川,还能挫挫云净璃的骄气,这样的好办法,甫一想出来了,商墨就兴奋得几乎夜不能寐。 而对此,云家是否会有意见,商墨毫不担心,因为从进宫到现在,云小姐在坊间的形象并不好——骄横,跋扈,不肯去清雍居住,这些,都让民众对她颇有微词。 云净璃的母亲很清楚女儿是个怎么样的人,曾好几次借着探望,一方面劝女儿尽快住进清雍居,一方面也不断试探商墨的口风。商墨何尝不知道未来岳母的心思,总是回说,自己是很喜欢云净璃,很愿意与她结为连理,可准王后去清雍居修心养性是祖制,不敢有违,云净璃既不愿去,也不勉强,只等她准备好了再说。如此一来,商墨成了宽宏大量,体恤女方的好国王,与其对比,云净璃就更显得蛮不讲理。 有了这个前提,再加上舒葵被说成是魁仙送来和亲的人,商墨要另立新后,便似乎是无可奈何,又顺理成章的事,云家就是想要怪罪,也理不直气不壮。 一件件事想下来,不管怎么样,商墨都是最得益的那一个,他当然不会伤害舒葵这枚还有利用价值的棋子,只要盯紧了,留着她的命,哪怕是跑出去再捉回来,也是无妨。 一念至此,商墨再不管无言以对的云净璃,走下王座,在舒葵面前站定:“你老实说,是不是根本就没打算去留金寨,而是想逃跑?” 舒葵看着他,心念如电。 “陛下,她就是想逃跑。”云净璃以为这沉默是默认,又激动起来。 “是不是?”商墨再问。 “起先,是的。”舒葵已想好如何作答,“你也看到了,凌玖川对我不错,所以,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想回去。不过后来,莞尔这么一说,我就放弃了——我从小是在城市里长大的,翻山越岭过荒漠,对我来说就是去找死。不做王后,为凌玖川去死,还犯不着。” 商墨听着,不动声色地看着舒葵。 舒葵也看着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坦然:“至于想去留金寨,是因为在魁仙时,我听说过有这么个地方,很想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当然,听说寨主既年轻又好看,能见到这个传说中的人物也不错。我在清雍居住了半个月,伤已经完全好了,天天只能在这么大点的地方活动,真的很闷。” 商墨依然不出声地看着舒葵,观察她脸部表情的细微变化,好半晌,应该是找不出她话里的破绽,也觉得她没有在说谎,便道:“怀念故地是人之常情,这次,就饶了你,但以后,想去哪里玩,告诉我,能让你去的地方,一定会让你去。” 舒葵低眉顺目地答应下来。 “陛下!”商墨这么容易就放了舒葵,云净璃很不甘心。 “行了,折腾大半宿了,不累吗?”商墨打了个呵欠。 云净璃不再出声,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扑过来扇舒葵几个耳光。 舒葵心道,这下完了,把这前准王后彻底得罪了,看来,以后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商墨看着云净璃的表情,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还不忘补上一刀:“舒葵,你是准王后,剩下的半个月就不要再走出清雍居了,要什么差莞尔来说,等满了一个月,我会带你到处走走。” 语毕,挥一挥手,自顾自回去睡觉了。 莞尔忙向气得呼哧带喘的云净璃行个礼,拉着舒葵回到清雍居,也不处理伤口,只草草洗去血迹,便催着赶紧休息。 “谢谢你帮我说话。”舒葵感激地说道。 “你帮我保住耳朵,我帮你回云小姐,我们两清。”莞尔表示,不必客气。 “如果在车站,我不逃只是因为我逃不掉,你不是亏了吗?”舒葵故意逗她。 “那我不管,反正最终,你出来了,我的耳朵没有被割掉,我只认这个结果。”莞尔想笑,却扯到脸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去找医生吧,看要不要缝针,好歹,包扎一下。”舒葵看那伤口不仅长而且深,不禁担忧会留下伤疤。 “不要紧。”莞尔却根本没当回事,“我什么都不会,但再生能力很强,现在有点疼,睡一觉就没事了,放心。” “真的?”舒葵很想问她的妖族血统是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太礼貌,咽了下去。 莞尔用力一点头,像是知道舒葵的想法:“我妈妈是蝾螈,我没遗传到她全部的能力,但是,也够用了。” “会有疤吗?”舒葵知道蝾螈是可以断肢再生的。 “开头会有,不过,慢慢会长好的。”莞尔显得很有经验,“像现在这样的伤口,大概两三年,就完全看不出痕迹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入住潇逸宫 接下来的两周,莞尔每天都会注意云净璃,说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向,只是回了一趟娘家,其他,还是该干嘛干嘛,似乎已经不把舒葵放在心上。 舒葵却丝毫不敢放松,同时让莞尔也不要大意,免得到头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幸好,商墨在清雍居外增加了卫兵,因此,一直都还是天下太平,没有发生任何事。 这天,一月届满,按照传统,国王要亲自迎接准王后出清雍居,再一起去祭祖,并公开大婚的日期。 这些,舒葵都听说了,也跟着派来教授礼仪的老师一遍遍地练习了,但真到了商墨敲门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 莞尔带舒葵到院子里,让她在正中间站好,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大门。 门外站着的商墨,穿一身合体的黑色西装,伸出一只手,脸上是少见的郑重其事的表情,身后还跟着文武官员和随从。 舒葵带着微笑,一步步走过去,把手放入商墨掌心,暗暗地不断默念老师的教导,就怕一个不小心,出丑也就罢了,要是让云净璃抓到把柄,又是无尽的麻烦。 好在,由于之前的多次排练,舒葵对整个仪式的流程已然熟悉,一切进行得还是比较顺利,一个多小时后,众人回到潇逸宫大殿,商讨了各项准备工作,也就散了。 舒葵坐在一边,满脑子想的都是该怎么样找机会再逃跑,完全没注意周围发生的事,只到最后,见大家都走了,便跟着站起身,打算回去。 “舒葵,留下。”商墨叫住她。 舒葵一顿,转过身来。 “大婚的日子定了,我得告诉凌玖川,你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吗?”商墨一手支颐。 “没有。”舒葵垂下眼。 “写两句吧,你很想他之类的。”商墨笑嘻嘻的。 “我不想他。”舒葵克制着心中腾起的怒火。 “不想就写点别的,你过得挺好,或过得不好,都行。”商墨就是要让凌玖川在自己送去的请柬上,看到舒葵的笔迹。 舒葵看看他,不响,不动。 这无声的反抗让商墨有些不悦,他走下王座,拉舒葵复又坐下,将请柬和笔放在桌上。 “我真的没什么要说的。”舒葵还是不动。 “那就照我说的写。”商墨站在她旁边。 “大婚的日子都定下了,请他来喝喜酒,难道还不够吗?”舒葵对商墨的做法非常不满。 “不够,怎么都不够。”商墨冷着脸,“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你别多管,只要照我说的做,保你在位那几年,性命无忧,锦衣玉食。” “我不写。”舒葵索性把话挑明了。 商墨“哼”地一声:“不写?好,不勉强你。不过,我会派莞尔去送请柬,等送到,她也许会在魁仙被暗杀,也许会在回来的路上遭遇野兽袭击,或者,其他,谁知道呢。” 舒葵瞪着商墨,气得手脚发凉。 商墨耸耸肩:“等事情真的发生了,我可能认为,是凌玖川出尔反尔,想讨你回去没讨到,恼羞成怒,杀了悠岚的来使,到那时,魁仙国内忧外患,昊苍宫里可就热闹喽。” “你……”舒葵本想说些“卑鄙”、“无耻”之类的话,可思来想去,都觉得程度太轻,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愤怒。 商墨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样子,笑起来:“你怕死或不怕死,我都不会让你死,但我会让你身边的人,你在乎的人,一个个的因你而痛苦。其实,我看不顺眼的只有凌玖川,你乖乖听我的,难受的就只有他一个人,否则……” 舒葵又气又恨,要是眼神能杀人,商墨已被千刀万剐。 “别这样看我,是大不敬的罪名,我可以叫人把你拖下去打一顿。”商墨在舒葵脸上捏一把,“快写吧,随你写什么,骂我都可以,我会假装没看到。” 舒葵知道再反抗也是没用,唯有做几次深呼吸以稳定情绪,随后,提着笔考虑半天,只写了“一切都好,勿念”几个字。 商墨拿起请柬,很是满意:“你看,这样多好,莞尔不用去魁仙,我派去的人也能高高兴兴地去,平平安安地回来,皆大欢喜。” 舒葵长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感到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心里难受得直想哭。 “行了,去吧。”商墨挥一挥手,“开心点,现在,你可以在王宫里到处走走了,等过几天,我再带你去打猎。” 舒葵开心不起来,怏怏地回到清雍居,却没发现莞尔的身影。 她的心往下一沉,急忙跑出去,抓住个巡逻的卫兵就问:“云净璃来过没有?” 卫兵被她的紧张弄得莫名其妙:“回殿下,没有,要小人去找云小姐吗?” “不用。”舒葵稍微放心了些,“莞尔呢?” “去王宫了。”卫兵答道。 “去王宫干嘛?我没让她去啊。”舒葵茫然。 “殿下,在清雍居住满一个月之后,您是要搬去王宫,为大婚做准备的。”卫兵有些奇怪,怎么准王后连这都不知道。 舒葵听了,也才意识到,教授礼仪的老师确实提过,只是自己一直警惕着云净璃,猛地不见了莞尔,第一反应就是往坏处想。 谢过卫兵,舒葵慢悠悠地再次来到潇逸宫,才到门口,就听有人叫她。 “让莞尔来,把这个拿走。”是云净璃。 舒葵见她身后的人手中,捧着个洁白的器物,一时间,也看不出是什么。 “没见过吧?土包子。”云净璃眼中有毫不掩饰的轻蔑,“香炉,象牙的,我妈硬要当结婚礼物送给你,要我说,根本是浪费。” 舒葵确实没接触过象牙制品,也看不出质地好坏,只觉得如果是云净璃母亲送的,总不会太差:“替我谢谢令堂。” 云净璃翻个白眼,没搭话,走进门去,里面随即传来呼唤莞尔的声音。 舒葵跟在后面,看到莞尔急匆匆地从楼梯上跑下。 “拿去,我妈送的,贵着呢,找个稳妥点的地方放。”云净璃命人递上香炉。 莞尔是识货的,接到手里,左看右看:“哟,云夫人送的呀,真好看,谢谢啊。” 说完,转身又准备上楼。 舒葵赶紧叫她一声。 “来。”莞尔转头,“上楼,你房间在楼上。” 舒葵见她似乎很忙,便不多话,走了过去。 沿着楼梯一路往上,身边经过的人都恭敬地行礼,弄得舒葵很不自在。 到了三楼,一间房间的门大敞着,不少人进进出出,显得相当热闹。 “我住这里?”舒葵步入房间。 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了,停下手里的活计,向她鞠躬。 舒葵下意识地欠身还礼:“行了,好了,去干活吧。” 房间里这才又恢复到刚才的热闹。 “窗帘拆下来去洗了,床上所有的东西都换了新的,地板和窗户还没完全擦好。”莞尔环顾着房间,颇有点大总管的架势,“你还想要什么?” “没什么了。”舒葵的情绪仍很低落,无所谓房间怎样布置,想着自己反正也住不了多久,到最后,实在逃不了,就是死,也不要嫁给商墨。 莞尔倒是挺开心的,找个地方安置好香炉,又是左看右看,十分喜欢:“你看,做这炉子的象牙油亮油亮的,雕工还特别好,肯定老值钱了。” 说着,伸手揭开盖子,从里面拿出个圆形的小盒子,也是揭开盖,闻了闻。 舒葵凑过去——盒子里,装着些小巧的塔香,散发着淡雅清新的气味。 “云夫人我见过,很和气,很大方的。”莞尔对云净璃的母亲印象很好,“不像云小姐,凶巴巴的,动不动就是‘拖下去,吊起来打’。” 舒葵看她瞪着眼睛学云净璃的样子,竟然有几分相似,忍不住笑起来。 莞尔也是笑,转眼发现谁在偷懒,便大呼小叫地当监工去了。 是夜,舒葵躺在自己的新房间里,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一会想到凌玖川收到请柬会作何反应,一会又想到容树,不知他有没有听到消息,是不是也在到处找她。 而一念及留金寨,那只被她解救的大蝴蝶便跃入脑海。 养伤的时候,她曾反复回忆救出蝴蝶之后的事,模模糊糊地想起,自己在林子里瞎逛,来到悬崖边,追着老鹰,脚下一空,就坠下了山崖。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那,山崖下是哪里?自己为什么没有死?又是怎么到的小伍的宿舍?这一切,随着小伍的死,成了解不开的谜团。 现在,大婚的日期已定,不过一个月,她就会按商墨计划好的,成为王后,生孩子,被废,入冷宫,再放回魁仙。 一想到将来,身边睡着的人是商墨,她便不寒而栗。 一定要跑,可是,怎么跑?住进了王宫,卫兵更多,自己又不熟悉这里的环境,恐怕,还没出大门,就先迷路了。 难道,最终,就真的只有死这一条路吗? 正想着,房间的门忽然被轻轻地敲了两下。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五十九章 狩猎 打开门,穿着睡衣的莞尔闪身进来,手里抱着个枕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换了新地方,有点睡不着,你睡了吗?” 舒葵摇摇头。 “那正好,我来帮你点香。”莞尔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什么香?”舒葵还没有完全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出来。 莞尔把枕头往床上一丢,走到象牙香炉前,指一指,又是笑笑:“这香叫‘宁思’,有安神的作用,据说,还能安胎呢——云夫人想得可真周到。” “原本是该她女儿做王后的,现在换了我,怎么她一点也不生气?”舒葵有些奇怪。 “她女儿活该。”莞尔走来走去地找什么东西,“谁让她矫情,不肯去清雍居住。以前几任王后,哪个不是非富即贵,也不都去清雍居住了整整一个月。再说,差不多大半个悠岚国的人都不喜欢她,云夫人就是要生气,也该气自己女儿不争气。” “那云净璃为什么还住在王宫里?”舒葵想,要换了是自己,早就一走了之了。 “她当初进宫,是为了做王后,现在,你让她就这么回去,她怎么肯?”莞尔拉开了柜子的抽屉,“再说,你也说了,商墨陛下承诺过的,最终,她总会成为王后,所以,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守在这里的。” 舒葵看她并不点香,只是一个劲地翻箱倒柜,不由问道:“找什么呢?” “找到了,在这里。”莞尔欢呼着,从抽屉最里面的角落拿出个打火机。 “你要用这个?”自到三疆境以来,舒葵几乎没有看到过打火机,“你们不都是挥挥手就能点火的吗?” “我不行。”莞尔又不好意思起来,“圣泽或魁仙的,努力一段时间,总能练成点什么,但我们悠岚国人,天生就比较弱,如果没有天赋,基本上,怎么修炼都不会有成绩的。” 顿了顿,眼睛里又开始冒心心:“所以,容树可以那么厉害,说明他不仅天赋异禀,还非常努力,真是太了不起了!” 闻言,舒葵唯有无奈地摇头叹息。 莞尔点好香,坐到舒葵床上,深深地吸一口气,吐出:“真好闻啊。” “圣泽国都是人类,有没有怎么修炼都没有成绩的?”舒葵忽然想到,梦里的那个女孩,似乎也不会什么法术。 “有啊。”莞尔一点头,“我听说,圣泽国的人能修炼到什么程度,也是要看天赋的,不过,他们自古就是厉害的术士,所以完全没天赋的少之又少,不像我们这里,没天赋和有天赋的,三七开吧——我就是那三成没天赋中的一员。” “商墨呢?云净璃呢?”舒葵好奇起来。 “云小姐,好像一般般。”莞尔说着,压低了声音,“陛下的话,听说挺厉害的,就是,怎么都不及玖川陛下。” “那凌玖川呢?”舒葵接着问道。 莞尔想了想:“应该和圣泽的慎诺陛下差不多。” 两人聊到这里,房间里已充满宁思香的淡雅气味,舒葵觉得先前烦躁的心情正慢慢平静下来,周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莞尔打个呵欠:“反正你的床够大,今晚就让我住在这里吧。” 说完,往枕头上一倒,闭上了眼睛。 舒葵替她盖好被子,在旁边躺下,也只一会,就陷入了无梦的沉睡。 云夫人送的宁思香并不多,总共才十来支,莞尔试过这一次之后,便不敢再揩油。 舒葵倒是无所谓,但因为没有点香薰的习惯,那香炉也就闲置下来。 几天后,商墨忽然来了。 当时下着大雨,舒葵犯懒,不洗脸不梳头,穿着睡衣赖在床上看书,听到敲门声,以为是莞尔,便顶着满头乱发,趿着拖鞋去开了门。 商墨看到她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请问国王陛下有何贵干?”舒葵堵在门口,做好了随时关门的准备。 “寡人想邀请王后一同打猎。”商墨顺着她的话。 “哀家没兴趣,陛下自行前往吧。”舒葵不耐地挥手,打算进屋。 “我可没在征求你的意见。”商墨顶住门,不陪她玩了,“我是来通知你,明天,我们一起去打猎。” “国王陛下亲自来通知,不胜荣幸。”舒葵像模像样地行个屈膝礼,“既然通知到了,就请回吧。” “去送请柬的人回来了。”商墨暂时还没准备走。 “不是早就回来了吗?”舒葵每天都能从莞尔那里得到王宫里的各种信息。 “我今天才有空来告诉你。”商墨似乎在等着舒葵问他话。 舒葵看看他,不明显地叹口气:“好吧,凌玖川看了以后怎么说?” “送请柬的人回报,他什么都没说,但脸色很难看。”商墨略带遗憾,“真可惜,没空自己去送,不然,能看到他的样子,肯定很解气。” 舒葵心里腾起一阵厌恶,一句话都不想说,直接推开商墨,用力撞上了门。 商墨从未被如此对待过,一时间,怒上心头,举手刚要砸门,想想,这是在自己的王宫里,被人看到了总不太好,而且,凌玖川已经被气得不轻,将来,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继续被气,舒葵在自己手里,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念及此,他火气顿时消减,便不多计较,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莞尔很早就把舒葵从床上拖起来,一叠声地催着赶紧洗漱换衣服。 “为什么我一定要去?”舒葵没睡醒,心里不痛快。 “因为你是准王后。”莞尔已经不止一次强调过。 “要骑马吗?我不会。”舒葵磨磨蹭蹭的。 “你不用骑马,坐着看就行了。”莞尔手脚麻利地做着准备。 果然,当商墨的随从将舒葵带到潇逸宫门口时,那里已经停好一辆轻便小巧的敞篷马车。 马儿们小跑着,带着一大群人来到猎场。 舒葵看到云净璃骑在马上,昂首从她身边经过,顺便,抛下一个轻蔑的眼神。 很快,狩猎开始了。 舒葵从来没有打过猎,也不知道打猎有什么乐趣,只能一个人傻傻地坐在马车里,觉得相当没意思。 她从大早上一直等到近中午,终于听到远处隐隐有马蹄声传来。 第一个从猎场里出来的是商墨,不过看起来,心情并不好。 云净璃紧随其后,大声喊道:“医官,陛下受伤了!” 医官闻言大惊,忙跑上前去。 商墨勒停了马,赶开想扶他的卫兵,纵身下马,一脸懊恼地挥挥手:“走开走开,皮外伤。” “陛下被倭猴抓伤了。”云净璃也下了马。 “你说你没事跑到我前面去干什么?”提着这,商墨火气更盛,“鹿被惊走了不说,还惹了倭猴出来。” “对不起,陛下。”云净璃低下头,“我的马不知怎么的,忽然不听话了。” “你为什么就不能和舒葵一样,乖乖地坐着?”商墨朝马车一指。 舒葵直到此刻才发现,他一只手上鲜血淋淋。 “陛下,倭猴爪子上有毒。”一边的医官急得汗都出来了。 商墨不说话,瞪一眼云净璃,上了马车,在舒葵对面坐下。 “有毒,会不会死?”舒葵很希望商墨中毒身亡。 “不会。”商墨笑笑,“微毒而已,就是伤口很疼,好得慢。” “真该谢谢那只猴子。”舒葵冷眼看着他的伤口。 “恐怕你没法去表达谢意了——猴子被我杀了。”商墨还是笑嘻嘻的,一点都不介意这话里明显的恨意。 不多时,医官处理好伤口,拿着一袋子带血的纱布和棉花走了,商墨却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舒葵不愿理他,甚至,看都不想看他。 “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商墨知道舒葵会想拒绝,语速很快,“这是狩猎之后的传统,国王和王后要一起分享打到的猎物。” 舒葵不响,也不作任何回应。 商墨就当她是听到了,默认了,随即下令,启程回宫。 当晚,餐厅里点起了蜡烛,桌上还放着鲜花。 “这是什么?”舒葵只关心自己会不会吃到奇奇怪怪的东西。 “一般的野猪肉。”商墨坐在主座,举了举手里的酒杯,“来,尝尝这酒,是我们悠岚的特产。” “不用了,不会喝酒。”舒葵到他旁边坐下。 商墨耸耸肩:“那你随意,别客气。” 说完,自斟自饮,大快朵颐。 舒葵完全没有胃口,越看,越觉得商墨面目可憎,之前的所有事,一幕幕浮上心头。 初见面时,那傲慢的态度,不顾她的伤情,执意上路;到了王宫,将她软禁,放出谣言;见了凌玖川,当面宣布要立她为后,然后,又说出了自己卑鄙的计划。 凡此种种,都让舒葵越来越讨厌商墨,越来越恨商墨,恨不得捅上他几刀。 刀?对了,自己有刀。舒葵蓦然醒悟,玄铁匕首一直就在一芳环里。 现在,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门外没有卫兵,也没有随侍,也许,这是上天赋予的机会,也许,商墨的死期到了。 这么想着,舒葵一手握好玄铁匕首,另一手,举起了面前的空酒杯。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六十章 蛊 “这酒闻着挺香的,给我一点试试吧。”舒葵其实会喝酒,而且,酒量还不错。 商墨看看她,往她杯子里倒了一点酒。 舒葵抿一口,“嗯”一声:“是挺好喝的。” “还要吗?”商墨晃晃酒瓶。 舒葵将杯子伸了过去。 “今天在猎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对国王的态度,可不大恭敬。”商墨边倒酒边说。 舒葵不吱声。 “我最近心情不错,也就算了,否则,你知道绝不会是关进大牢,或天天打一顿这么简单。”商墨放下酒瓶,“你不是想明白了吗?想明白了,就是这样的态度?” “对不起,陛下。”舒葵低眉顺眼道,“但是,说实话,我并不是自愿到这里来的,而且,虽然是做王后,锦衣玉食的日子也就那么几年,之后,进冷宫,成弃妇,还要连带自己的孩子一起受苦,想到这些,我心情怎么都好不起来。” “那就别想这些,你是来和亲的,要做王后了,给我高兴点。”商墨根本不在乎舒葵为什么心情不好,“要是一直这么下去,等到哪一天,我忍耐到了极限,你就能去地府,跟今天抓伤我的倭猴道谢了。反正你死了,凌玖川也会伤心,虽然不及延续的痛苦看着那么爽,但也不差。” “是,我知道了。”舒葵答应了,举起酒杯,“陛下,我以后不会这样了,这杯酒敬你,算是道歉。” 说着,将小半杯酒一饮而尽。 商墨点点头,显得很满意,也是举起酒杯,仰头喝酒。 就在这瞬间,舒葵暴起,手中玄铁匕首直刺向商墨的咽喉。 可是,这一击完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商墨只轻轻一挡,舒葵立刻就被弹飞出去,撞得餐厅里乒乒乓乓一阵响。 “你知道我活到现在,身边出现过多少刺客吗?”商墨慢慢走到舒葵面前,“我早就知道你的锦囊里有什么,没收走,是因为我根本不担心。” 舒葵忍着后背的疼痛,站起身来,心中的恨如燎原的野火,越烧越旺。 商墨冷冷地盯着她的眼睛:“你并不怕死,是不是?” 一听到他说死,舒葵脑中“轰”的一声,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若不亲手放倒面前的男人,自己就如在地狱受煎熬一般。 商墨发现她眼中汹涌而出的杀意,一愣,似是难以置信。 而就在这一秒都不到的时间里,舒葵再次暴起,疯了似的挥舞匕首,一下又一下地不断攻击。 商墨没了之前的冷然,微微皱起眉头,一边躲闪,一边转头观察舒葵。 舒葵浑然不觉,眼神直勾勾的,只管恶狠狠地扑过去,好几次因为收势不及而撞到墙上、橱柜上,却完全感觉不到疼,还是回身,故技重施。 商墨见她状似癫狂,觉得事有蹊跷,便在又闪几次之后,一手刀砍在她后颈上。 舒葵当即瘫倒在地。 商墨叫了人来,把她抬回房间,又叫来医官做检查。 “陛下,殿下的情况有些怪异。”这是医官得出的结论。 “我也知道怪异。”商墨不耐烦了,“为什么会怪异,你能不能看出来?” “这……”医官犯难道,“请问陛下,殿下晕倒之前,有没有什么症状,或者,吃了什么东西?” “是我把她打晕的。”商墨直截了当地说,“在那之前,她有点神志不清。” “怎么个神志不清法?”医官想知道详细情况。 商墨把刚才餐厅里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最后道:“要是她自杀,我不会觉得奇怪,但是跑来杀我,她不敢——就是敢,也不至于这么傻,什么计划都没有,只是硬来。” 医官听后,沉吟许久。 “怎么样?能想到什么?”商墨有点等不下去了。 “狩猎时,殿下看到您受伤,有什么反常的言行吗?”医官不很确定,开始往前追溯。 “当时你也在,你都看到了。”商墨一摊手,“她那样子,是恨不得我马上死在她面前。” 闻言,医官又不说话了。 “到底怎么样?”商墨“啧”一声。 “下官斗胆,想要陛下一滴血。”医官躬下身。 商墨一挑眉:“给你,能知道她这是怎么回事吗?” “可以。”医官点头。 商墨二话不说,以指甲轻划手掌,挤出几滴血来。 “请将血涂抹在殿下的印堂处。”医官说。 商墨依言照做。 奇怪的是,血涂到舒葵的眉间后,并没有干涸,而是慢慢地被吸收了。 医官见状,面色一凛:“陛下小心。” 话音尚未落下,舒葵突然睁开眼,几乎是一跃而起,就要去掐商墨的脖子。 商墨动作更快,一抓一扭间,就把舒葵的双手背到身后,并同时封了她的行动。 “怎么回事?”他转向医官。 “离厌蛊。”这次,医官相当肯定。 “是什么东西?”商墨把舒葵放到床上。 “一种相当古老的蛊虫。”医官对此还是有些研究,“起初养出来时,只会让宿主厌恶某人,是用来对付负心人的,后来,经过不断改造,厌恶就升级成仇恨,乃至杀意。” “怎么下蛊?怎么催动?”王宫里出现蛊虫,对商墨来说,与进了刺客无异。 “下蛊的方法很多。”医官想了想,“蛊虫刚进入宿主体内,即刻休眠,所以宿主表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当中蛊后第一次看到血,蛊虫就会苏醒,如果这时,将血涂抹到宿主身上,宿主便认定这血的主人就是敌人,进而找机会下杀手,不死不休。从此,当宿主睡着、昏迷等意识不是很清晰的时候,只要被抹上敌人的血,蛊虫就会操纵宿主进行攻击。” “有人给她下了蛊,还把我的血涂到她身上,是不是这意思?”商墨的脸色阴沉下来。 “是的,陛下。”医官从包里找出片创可贴,想帮商墨把伤口贴上。 商墨挥手阻止:“这蛊怎么解?” 医官被问住了。 “不知道?”商墨一瞪眼。 医官赶紧再次躬身:“陛下,离厌蛊太过古老,非常罕见,下官只在文献中读到过,从未见过实物,而且,文献对解蛊的方法语焉不详,下官怕贸然尝试,很可能会对殿下有害。” “会死吗?”商墨眉头紧锁。 “会。”医官依然答得肯定,“离厌蛊有毒,还在体内时不能杀,否则宿主会被毒死,因此,要解蛊,只有把它引出来,但用什么方法引,下官不清楚。” “涤魂膏行不行?”商墨第一时间想到了最常用的药。 “可以试试,未必有用。”医官拿出个随身携带的小药罐。 舒葵这时已清醒过来,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由又惊又怕,想这下蛊的人,肯定和云净璃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就是云净璃本人。 “给她打一针。”商墨朝舒葵一抬下巴,“今晚,你守在这里。” 医官说声“是”,挑了药膏点在舒葵的七窍边,又给了一针镇静剂。 随后,商墨让舒葵恢复行动能力,便不再多做停留。 在药物的作用下,舒葵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当她迷迷糊糊醒来,第一个听到的,是莞尔的声音:“怎么样,有没有用?” 医官轻叹一口气,没答话。 舒葵睁开眼:“涤魂膏没用是吗?” 莞尔看医官一眼,随即走过来道:“没事,还会有其他办法的。” 舒葵坐起身,笑笑:“这样挺好,以后,我就可以不用再见商墨了。” “殿下,蛊虫已经苏醒,不能在身体里久留。”医官是一脸担忧,“时间长了,它会开始啃噬你的内脏。” 舒葵还是笑笑,想着也许再过不多久,自己就可以不在这里受苦,倒反而轻松起来:“不要紧,啃就啃吧,到最后,也就是一死。” 医官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告辞离开了。 “昨天打猎,云净璃也去了,因为她,商墨才受伤的。”舒葵认定了就是云净璃在背后捣鬼,“我怀疑,下蛊的人就是她。” “可她最近都没有靠近过你。”莞尔有点想不通,“是什么时候,怎么下的蛊?” 舒葵回忆了下,忽然想到一个场景:“前几天,她拿来那个香炉的时候,我们在王宫门口遇到,说过几句话,会不会就是那时?” “这……真不清楚。”在关于蛊虫的方面,莞尔是一窍不通的。 至此,都是“蛊盲”的两人也就再讨论不下去了。 “事情有点不对啊。”沉默片刻,莞尔蓦地想到一个问题,“全王宫都知道云小姐不喜欢你,她要是对你下蛊,不是也太傻了吗?陛下是明令禁止在王宫里用蛊的,这追查起来,第一个找的肯定是她,她跑不了。” 舒葵想想,觉得这话没错:“除了她,还会有谁?” “想要杀了陛下的人呗。”莞尔想都不想地答道,“想要国王死的人,那可就多了。” “为什么要对我下蛊?”舒葵不明白,“我一点本事都没有,让我去杀他,不是以卵击石吗?”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大赦 “你是王后,是国王的老婆,按照常理,你们应该是最亲近的。”莞尔一脸“怎么连这都想不明白”的表情,“再说,你一个凡人,谁会防备你,怕你动手?” “可那人没想到,我们其实并不亲近。”照这么说,舒葵倒是觉得也有道理。 “对,他失算了。”莞尔说着,脸上表情凝重起来,“舒葵,你知道吗,如果行刺国王,按照悠岚国的律法,无论是否知情,是否成功,都是要被判死刑的。” 闻言,舒葵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并无所谓:“死刑就死刑吧,最好,还是立即执行,也省得我让这什么蛊啃内脏了。” 语毕,嫌在房间里气闷,出去散步去了。 她来到清雍居外的花园,边走,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昊苍宫前的小花园,想到凌玖川,还有那一晚,买了一芳环回来,两人在凉亭里小坐时的情景。 “你是想玖川陛下了呢,还是在想接下来该去跟谁说我打算害死你?”忽然,云净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舒葵转身,勉强一点头,算是打招呼。 云净璃斜睨着她:“你可真有本事,居然敢去刺杀商墨陛下,弄得我那里几个当差的小丫头,一早上的,活也不干,尽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那得感谢给我下蛊的人,不然,我没这么大胆子。”舒葵也没有好口气。 “我可跟你说清楚,蛊和我没关系。”云净璃澄清道。 舒葵不响,心道有没有关系,只有你自己知道。 云净璃则“哼”一声,故意提高了音量:“这一个个的,都只听一面之词,以为是我想害你,只有陛下最了解我,知道我最讨厌虫子,才不会去弄什么蛊,我要是想你死,直接叫云雪卫动手就是了。” 舒葵无意与她争执,又笑一笑,打算再去找个清静的地方。 云净璃不让她走,跨步挡在她面前:“我警告你,别再到处说是我下的蛊,否则……” “否则怎么样?”舒葵打断她,“你杀了我?好啊,动手吧,反正我犯的是死罪。” 云净璃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回什么。 “还是让你的云雪卫省点力吧,一天到晚跟在你后面抓人打人,够累的了。”舒葵索性把想说的都说出来,“我没有到处说是你下的蛊,而是你平时的所作所为,让人自然而然地以为,你,是最想害我的那个人。” 云净璃瞪着大眼睛,还是无言以对。 “蛊虫在我身体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开始啃我的内脏,到时候,欢迎前来参观。”舒葵说完,绕过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接下来,几乎整整一天,舒葵都在花园这里逛逛,那里坐坐,莞尔曾来找过,但舒葵不想回王宫,也没吃饭的胃口。 等到了日暮时分,商墨出现了。 他是不声不响地从身后来的,才靠近,就封了舒葵的行动。 舒葵看到他,怒火又熊熊而起。 “冷静,冷静。”商墨一手掌心朝下略压,“如果不这样,最终,也是会和昨晚一样,我把你打晕,然后扛走。” “你来干嘛?”舒葵努力压抑着心中的仇恨。 “我有件事要宣布,你得在场。”商墨说着,打横抱起舒葵。 “是要判我死刑了吗?”尽管嘴上说不怕死,可等事到临头,舒葵还是有些难过。 商墨不置可否,只边走边说:“犯上作乱,大逆不道,是死罪。” “那为什么不先去找给我下蛊的人?”舒葵心下一片黯然。 商墨说句“正在找”,便不再开口,不一会,就来到王宫大殿。 王座下,文武官员站了满满四排,一双双眼睛都盯着被抱进来,放到椅子上的舒葵。 商墨不出声,到王座上坐好后,才道:“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还有什么想到了,没准备的?” “回陛下,各项准备工作正在有序进行。”一个文官答。 “好。”商墨点头,“请诸位来,是想宣布一件事——大婚当日,全国大赦。” 这话说完,大殿上一片寂静。 好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急匆匆地边写着什么,边走了出去。 大殿上也慢慢有了声音,都是一叠声地叫好。 “还有什么事吗?”商墨扫一圈底下的人,“没事就散了吧。” 众人随即鱼贯而出,议论纷纷。 待人都走完,殿外再无动静,商墨起身,来到舒葵面前:“好了,你的死罪就要被赦免了。” 舒葵不做声。 商墨遣退了随侍,蹲下,与舒葵平视:“我不会让你死,不然就太没意思了。你中蛊而行刺的事,不用我去放消息,就已经成为越来越多人的话题,很快,凌玖川也会知道。” 舒葵瞪着他,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商墨倒是很享受能看到这样的眼神:“你看,我多仁慈,念在你是被人下蛊,也是受害者,不仅不追究,还下令大赦,有我这样的好国王,真是悠岚之幸。” 舒葵不理他,心道你和云净璃还真是一对。 商墨站起身:“明天有祭天仪式,你得跟我一起去。” “我现在还是罪人,你不怕带我去,惹得老天爷发火?”舒葵翻个白眼。 商墨笑起来:“我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仁君,老天爷喜欢我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发火?再说,这也就是个仪式,在女娲大神的雕像前拜几拜就好了,一块石头,不会在乎你是不是想杀我,是不是罪人的。” 说完,命人取来绳索,先将舒葵一圈圈地绑了,再解开她身上的禁制,让抬回房间去。 “这……怎么了?”莞尔站在楼梯口迎接,看到舒葵这样,很是惊讶。 “商墨带我去大殿,怕我打他。”舒葵被放下,松了绑。 “去大殿?是不是宣布大婚当天,要全国大赦?”莞尔并没有刻意去打听——这消息已经在整个王宫传开了。 舒葵“嗯”一声。 “那你是不是就不用被处死了?”莞尔又问。 舒葵点点头。 “太好了!”莞尔一下抱住她,看起来非常高兴。 舒葵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想着自己将来的命运,想到凌玖川每次一接到自己的消息,必定愤恨交加,又想到人间的家人,凡此种种,都让她几乎落下泪来。 莞尔没有发现她的难过,自顾自开心过后,便又走进走出地干活了。 舒葵靠在床头发呆,情绪十分低落,不论莞尔对她说什么,都只是恍恍惚惚地应一声。 “你已经一个白天没吃东西了,晚饭是不是要我喂你?”终于,莞尔也开始不悦。 舒葵本来还想说没胃口,但看到端进卧室的清淡的饭菜,知道是特地准备的,便不好意思再说不吃,唯有草草扒几口,意思意思。 这一晚,她差不多一直醒着,到天将放亮才打了个盹。 “哟,今天真早。”莞尔来叫起床,一推开门,发现舒葵醒着,有些意外。 舒葵笑笑,下床洗漱、吃早饭、换衣服,全程一言不发,只在离开房间时,道了声别。 王宫门外,依然停着昨天的敞篷马车。 商墨又是偷偷摸摸地靠近,突然出手。 舒葵早料到会是这样,对此已毫不在意,任由他将自己放上马车,做好了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都一动不能动的心理准备。 祭天仪式在位于城郊的祭坛举行,持续了大约半个小时,虽然不止是如商墨所说,在女娲雕像前拜几拜,但也并不繁杂。 仪式结束后,大队人马回到王宫,商墨遣走众人,抱舒葵进了大殿。 “按照传统,我得在婚前给你买件首饰。”他低头往舒葵脸侧看了看,“有耳洞,就耳环吧。” 说着,把舒葵放到椅子上,拿了本商品目录,随便翻开一页:“这个。” “不要。”舒葵一看,是对夸张的大耳坠,“我戴上不好看,不是给你丢面子?” 商墨看看耳坠的照片,看看舒葵,觉得好像是不太适合,便又翻过几页:“这个呢?” “过来点,看不清。”这次,是副耳钉,舒葵表示,想仔细看看。 于是,商墨将商品目录举到了她面前。 “嗯,好多了。”舒葵挺喜欢这耳钉的式样。 “好像小了点,戴上会好看?”商墨对女性的饰物并不是很了解。 “你把照片放到我耳朵边,看看大致效果不就好了?”舒葵给出了建议。 商墨一听,也对,索性撕下这一页,折几折,凑过来开始比划起来:“行了,没什么好看难看的,就这个吧。” “这个似乎是有点小,会不会显得你小气?”舒葵像是故意在给商墨出难题。 “那你说怎么办?”商墨扔了手里的纸,不耐烦了,“刚才的大,你又嫌不好看。” “挑耳环,我比你在行。”舒葵慢悠悠地说,“麻烦陛下,一页一页地翻,我保证,挑一对既能让你有面子,又有品位的。” 商墨没办法,只好耐着性子蹲下。 哪知,才刚刚翻开商品目录,他就感到脖子上一阵剧痛。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刺客 商墨这一惊非同小可,本能地抬手格挡并还击,一下就把舒葵甩飞出去,重重地撞到大殿一侧的墙上,又滑落到地上。 舒葵疼得眼前一黑,嘴里立刻涌出一股腥咸的味道。 商墨难以置信地瞪着她,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舒葵挣扎着想起身,却被胸口的阵阵剧痛阻止。 商墨走到她面前:“你不是凡人吗?怎么能动了?怎么解开的禁制?” 舒葵吐出一口鲜血,没有答话。 其实,祭天仪式进行时,当商墨不在身边,她感觉到有人轻轻在她的后颈处按了几下。 她不能动,无法看到那人是谁,只感觉自这几下按过之后,四肢渐渐开始能用上力了。 而整个恢复行动能力的过程非常缓慢,直到刚才开始挑耳环,她才完全能动。 一旦重获自由,她的第一件事就是取出玄铁匕首,而后,引商墨靠近,寻找下手的机会。 商墨平时也算十分警惕,可舒葵已被封了行动,要想自行恢复,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才会毫无防备地靠近过去。 “说,怎么回事?”先是王宫里出现蛊虫,现在,又是一介凡人冲破了自己施下的禁制,商墨觉得,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会被刺杀身亡也未必。 舒葵很疼,吸气呼气都疼,张张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商墨脖子上血淋淋的,面色苍白,见舒葵暂时没法回答,便叫一声“来人”,随后,身子晃了晃,再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在大殿外守候的人跑进来,见此情景,都吓得不轻,赶紧去叫了医官。 一时间,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在处理完伤情后,舒葵被抬回到房间安顿好。 “这是又怎么了?”莞尔见她唇边有不少血,大惊失色。 “肋骨骨折,静养。”医官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莞尔拿来块湿毛巾,替舒葵擦着脸:“怎么弄的?不是去祭天了吗?” “我划了商墨一刀。”这次,玄铁匕首没再回到舒葵手里。 “你什么?”莞尔的动作一下停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划了商墨一刀。”舒葵重复道,“伤口在脖子上。” 莞尔倒吸一口凉气:“陛下……没事吧?” “不知道。”舒葵咬牙切齿地说,“我走时,他还晕着,希望失血过多,死了才好。” “嘘——”莞尔急忙将食指压在唇上,“你就消停些吧,别再说了,陛下醒过来,肯定后悔赦了你的罪,你这些话要是让谁听到,又要多加一项罪名。” “那又怎么样?难道他还能追到阴曹地府去再处死我一次?”舒葵无所谓。 莞尔不明显地叹口气,坐到床边,压低了声音:“你怎么划的陛下?什么时候?难道陛下没有封住你的行动?” “封了。”舒葵答道,“祭天的时候,不知道谁帮忙,让我慢慢能动了。回来以后,在大殿,我找机会伤的商墨,他还击,我就这样了。” “陛下伤得重不重?”莞尔到底是悠岚国人,听到国王受伤,还是有些担心。 “他当时离我很近,我也很用力,看样子,应该伤得不轻。”舒葵记得,商墨满手满身都是血。 莞尔又叹口气,一声不响地干活去了。 接下来,舒葵始终躺在床上,直到第二天晚饭过后,都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商墨的消息。 到了第三天,一大早,推门进来的居然是个陌生的女孩。 “你是谁?莞尔呢?”舒葵一下紧张起来。 女孩行个礼,只说自己叫栀锦,并没有提起莞尔。 “你来干什么?莞尔呢?”舒葵又问一遍。 “我是被派来照顾殿下的。”栀锦仍是没回答莞尔去了哪里。 “让你的主管来见我。”舒葵明白了,从她这里是得不到莞尔的下落的。 栀锦说声“是”,转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来的竟是商墨。 舒葵见了他,杀意顿生,立刻就想跳起来,但身子甫动,就疼得一头冷汗。 商墨动作很快,迅速来到床前,在她肩膀上一捏。 舒葵又不能动了,只好瞪着他:“你来干什么?莞尔呢?” “你们关系很好吗?”商墨不答反问。 “我们是朋友。”舒葵心里腾起了不祥的预感,“她人呢?” “朋友啊……”商墨笑起来,直截了当道,“她可没拿你当朋友,她想杀你,还想杀我。” 闻言,舒葵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商墨当然很清楚她不会相信,便朝房间外唤了一声。 随即,莞尔走进来,身后跟着栀锦。 舒葵很是奇怪,看看莞尔,看看商墨,希望有人能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 “说。”商墨在莞尔腿上踢一脚,让她跪在床前。 “我是云夫人的手下。”莞尔并不拐弯抹角,第一句话就表明了身份。 舒葵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脑海中,云夫人的形象就是莞尔说的——和气、大方。 “云夫人把我安排在你身边,是为了监视,当宣布要立你为后,她就授意,让我杀了你。”莞尔继续道。 “这……”空白过后,舒葵脑中是一片混乱。 莞尔头都不抬,自顾自接着往下说:“陛下的近侍中,也有云夫人的人,当你刚启程来悠岚,他就通知了云夫人,所以,你一进宫,我就去清雍居了。” “说说离厌蛊。”商墨开口了。 “是我下的蛊。”莞尔爽快承认。 “为什么?”舒葵已无法思考。 “因为刺杀国王是死罪。”商墨替莞尔回答,“你死了,王后就是云净璃了。” “怎么下的蛊?”舒葵又问。 “宁思香。”莞尔很老实,“等你睡着,我下的蛊。” 舒葵想到,那一晚,自己还替睡着的莞尔盖被子,真是傻得够可以了。 “然后,还有呢?”商墨想让舒葵知道所有的事。 “然后,我一直想找机会弄到陛下的血。”莞尔问什么答什么,“你们去狩猎,我偷偷跟在后面,惊了云小姐的马,放出倭猴抓伤陛下,又在医官那包纱布棉花里拿到陛下的血,抹到你身上。” “嗯,再然后。”商墨对莞尔的态度很满意。 既然已落到这个地步,莞尔也就再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本来,只要舒葵动了手,就会被处以死刑,但没想到陛下会下令大赦。听到这个消息,云夫人恼了,让我想办法把你们两个都除掉。” “连国王都想除掉,野心不小。”商墨“哼”地一笑。 莞尔不害怕也没讨饶,语气平淡:“云夫人说,国王无视法纪,一心只想报私仇,如此昏庸,不要也罢。” 商墨点了点头:“我想,她原本就是想等云净璃成为王后之后,在宫中安插自己的势力,并最终将我赶下台,让云净璃为王,她在幕后把持,现在,舒葵一出现,把她的计划拖后了好几年,她等得不耐烦了,索性就绕过自己的女儿,是不是?” 莞尔不说话,默认了。 “祭天时,是你帮舒葵解的禁制,是不是?”商墨双手环胸。 莞尔还是没吱声,依旧默认。 “你……你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吗?”莞尔点香需要用打火机,这件事给舒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会,她什么都会。”商墨冷笑道,“别看外表看起来不大,心思可深得很,不然,也不会在潇逸宫这么久都不被发现异常。” “那你是怎么发现的?”舒葵很想知道莞尔被抓的原因。 “得谢谢你。”商墨耸耸肩:“我其实伤得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重,之所以晕倒,封锁消息,就是为了引她出来。她也挺谨慎的,问过你之后,还向医官打听,偷偷到我房间来查探,确定以后,才动手刺杀。” 语毕,转向莞尔:“你看,我就是比你聪明,不然怎么能当上国王,还活到现在?” “你为什么要带我逃跑?被云雪卫抓住,要割你耳朵,那个,也是假的吗?”舒葵觉得自己完全被耍了。 “逃跑,是希望陛下治你的罪。”莞尔抬头看一眼舒葵,“被云雪卫抓住,那个不假。” “是不假。”商墨补充道,“不过,她知道云雪卫一直在监视清雍居,也知道如果逃跑,云净璃肯定最兴奋,这样,就能保证你们能在第一时间被捉回来。” “你和她们母女俩一起,可真是骗得我好苦。”舒葵是真心把莞尔当朋友,得知了这样的真相,都快哭出来了。 “说起来,云净璃是不知情的。”商墨倒是还有些同情起云净璃来,“所有的事,都是云夫人策划的,云净璃也不过是她的一枚棋子而已。” 这话说完,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下来,舒葵更是看了莞尔许久,又是难过又是恨,此刻,要是能动,她估计会舍了商墨,直冲莞尔而去。 莞尔则始终低着头,过了一会,对舒葵说:“离厌蛊要怎么解,我也不知道,云夫人只给了蛊虫,没说解法。” 舒葵不响,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又是刺客 商墨一抬下巴,示意卫兵把莞尔带出去。 舒葵躺着,呆呆地盯着天花板,一幕幕往事浮上心头,想到莞尔如此喜欢自己为她讨来的金坠子,想到两人一起跑出宫,一起躲避云雪护卫的追捕,又想到不久前,她抱着枕头跑来,说在新地方睡不着。 舒葵一直以为,莞尔是个没有心机的单纯女孩,她们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好姐妹,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的,骗人的,自己是完完全全地被愚弄了。 她真希望今天发生的种种都只是个梦,到明天,莞尔还会和之前一样,大喇喇地走进房间,“唰”地拉开窗帘。 而让舒葵感到万分惊讶的是,第二天早上,莞尔真的来了。 “你……”舒葵有不少疑问,一时不知从哪里问起。 “起床吧,早饭准备好了。”莞尔拿着洗漱用具,说话间,并没有什么变化。 舒葵想说“你怎么来了”,可话到一半,让进来的栀锦打断了。 “莞尔姐,一会我去替殿下取药,好吗?”她貌似询问,却是命令的口吻。 莞尔点点头。 “你们这是……”舒葵有点搞不清当前的状况了。 “殿下,陛下吩咐,以后,我和莞尔姐一起照顾殿下。”栀锦略微一躬身,“医官给您配了药,可以减轻您的痛苦,加快骨折处的愈合速度,以保婚礼如期举行。” “我们都得听她的。”莞尔小声补了一句。 舒葵也点头,算是明白了——这是商墨的人,名为照顾,实为监视。 栀锦没再说什么,又朝舒葵行礼过后,离开了。 舒葵在莞尔的帮助下洗脸刷牙,两人都不做声,房间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我原本想去留金寨的,但容树不肯收我。”洗漱停当,莞尔先开了口,“后来,云夫人不知怎么找到了我,给了我不少好处,我就一直在为她工作。” “你这工作也太缺德了。”舒葵闷闷不乐道。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莞尔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她给了你多少钱,让你再回来?”舒葵很不喜欢现在的莞尔,“商墨怎么没把你关起来?” “我跳槽了,为陛下工作。”莞尔淡淡地说。 舒葵一愣:“跳槽?” “谁出更高的价钱,我就为谁卖命。”莞尔毫不掩饰自己的唯利是图。 舒葵顿时无言以对,暗暗感叹她先前实在太会伪装。 这时,医官来做检查,两人的对话也就到此为止。 之后的几天,舒葵遵医嘱静养,再加上按时吃药,很快就好了大半。 而莞尔,与原本的叽叽喳喳不同,变得相当寡言,栀锦话也不多,使得舒葵身边的气氛,一直略显压抑。 好不容易,盼到医官说可以下床走动,舒葵迫不及待,赶紧到花园里,哪怕呆坐着,也好过在房间里闷死。 又过两三天,栀锦看舒葵已经痊愈,便转达商墨的话,说作为准王后,要到沐光院去露个脸。 舒葵知道反抗没用,也就只好任凭摆布。 幸好,沐光院是孤儿院,孩子们看到舒葵都很开心,舒葵陪他们玩了一上午,心情都好了不少。 吃过午饭,正打算回宫,院子里忽然传来孩子的尖叫。 舒葵听声音觉得不对,急忙赶去查看。 只见一棵树上,离地一米多高的地方,吊着个三四岁的男童,旁边站着个稍大点的小女孩,正吓得嚎哭不止。 舒葵赶紧抱住男童的腿,将他稍微上托以减轻脖子的压力。 “刀,割绳子。”不知谁喊了一声。 舒葵听到,下意识地略转头,往身后伸出一只手。 几秒后,她觉得掌心一痛。 “按住他。”这次,是栀锦的声音。 随即,莞尔上前,割断了吊着男童的绳子。 “医官呢?医官!”舒葵抱着男童,一叠声地大叫。 “给我。”莞尔接了男童,跑进屋去。 “殿下,刺客已经被捉住了。”栀锦在旁边说道。 舒葵一头雾水:“什么刺客?” 栀锦指了指被卫兵按倒在地的男人:“刚才,他想趁乱,刺杀殿下。” 舒葵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伤口很长,但并不深。 “应该是递给我刀的时候,不小心划到的吧。”她不信这人是来暗杀的。 “他不应该将刀刃对着殿下,甚至,都不应该将刀递给殿下,这些,是最基本的,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忘记,否则,一律以刺杀论处。”栀锦说着宫里的规矩。 “情况紧急,就算了吧。”舒葵没料到,不过递一把刀,后果居然会这么严重。 “殿下,您已经被他刺伤了,要是算了,陛下会治我的罪的。”栀锦不肯就此罢休。 这话让舒葵再说不出什么,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被卫兵押下去。 接下来,一切恢复如常,回宫、回房间,这天余下的时间,舒葵过得很是平静。 第二天午后,栀锦把舒葵带到大殿,让她坐好,说句“抱歉”,便封了舒葵的行动。 过不多久,商墨陪着个中年美妇走了进来。 “陛下,这是……”她看到舒葵,皱起眉头,有些不悦。 “这是准王后,舒葵。”商墨介绍道,“这是云家主母,云净璃的母亲。” “你好。”舒葵笑笑,“对不起,我动不了。” 云夫人勉强扯下嘴角,算是回礼。 “昨天,沐光院来了个刺客。”商墨请云夫人在舒葵对面的座位就坐。 云夫人看一眼舒葵,没有动:“沐光院?要刺杀谁?” 商墨不和她客气,径自到王座上坐下:“刺杀准王后。” 云夫人不响,等着后面的话。 商墨也不再出声,直等过了片刻,卫兵押进来个五花大绑的人,往地上一丢后,才开口道:“他叫谭跃,不知云夫人认不认识?” “王宫里那么多人,陛下您都认不全,我怎么会认识。”云夫人头都未曾低一下。 “我看未必。”商墨斜靠在靠背上,很是轻松随意,“他言之凿凿,说就是得了夫人你的命令,才来刺杀准王后。” “一派胡言!”云夫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一个妇道人家,鱼都不敢杀一条,怎么会下令去杀人?” 商墨“哦”一声,转向谭跃:“把你昨天交待的,再说一遍。” 谭跃跪着,磕个头:“小的是被云夫人送进宫的,前几天,云夫人吩咐,让小的找机会杀了王后殿下。昨天早上,小的跟着一起去了沐光院,正赶上殿下要刀,小的就过去,想乘递刀的机会刺杀。” “胡说!”云夫人恼了,白皙的脸上罩上一层粉红的颜色。 “胡说了吗?”商墨是问的谭跃。 “小的不敢胡说。”谭跃抬起头,看向云夫人,“夫人,您生气,气王后殿下抢了云小姐的位子,这些,陛下都知道。但殿下是魁仙国王送来的人,您要是真杀了她,恐怕……” “住口!”云夫人怒极,身形一闪,来到谭跃身侧,抬手就要往他的天灵盖上拍下。 商墨反应很快,几乎同时出手,挡下云夫人这一掌,再一推。 云夫人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直到看到商墨就在眼前,才意识到,无论如何不能在大殿上对国王动手,便顺势后退,垂手躬身。 商墨看着她,好半天,幽幽地道:“算了,大婚在即,我不计较。不过,谭跃说的对,舒葵是送来和亲的,要是在悠岚丢了性命,凌玖川会怎么想?” 云夫人闻言,心中大震:“陛下,他真的在胡说,我绝对没有命他刺杀王后殿下。” “那你有没有把他安排进宫?是什么意思?”商墨退了一步。 “我……我没有。”云夫人仍在否认,但已明显底气不足。 “好,就当你没有。刚才的事,我也不追究。”商墨不想逼得太紧,“今天请你来,除了和谭跃当面对质,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陛下请讲。”云夫人一点不敢放松。 “我听说,你们家有个小丫头,最近经常出入留金寨。”商墨坐回到王座上。 “是吗?”云夫人表示,自己不知情,“即便如此,也并不违法。” “当然,我没说她违法。”商墨一笑,“只是,你也知道,舒葵中的蛊很难解,我最近忙着大婚的事,没什么空,让其他人去吧,又不放心,所以,想拜托你,派那个小丫头,帮忙去留金寨问问。” 云夫人看看舒葵:“不知道陛下说的小丫头是谁?” “就是经常跟着你的那个,眉眼细细,皮肤白白的。”商墨做出回忆状,“叫什么名字,我还真记不清了。” 云夫人点点头:“陛下,我知道了,请放心,我会让她去的。” “那就有劳了。”商墨说着客气话,让卫兵把谭跃带了下去。 “如果陛下没有其他吩咐了,我想去看看璃儿。”云夫人终于松了口气。 商墨“嗯”一声。 云夫人向商墨和舒葵各行了个礼,离开了。 商墨走下王座,到舒葵面前,蹲下,笑嘻嘻地说:“等着吧,要不了多久,你身上的离厌蛊就能解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六十四章 落水 “你这样算不算诬陷?”舒葵好像看懂了商墨的做法。 商墨不答,只说:“谭跃确实是云府的人,不过,只是被派到这里打听外围消息的,不是什么得力干将。” “那你捉他有什么用?对云夫人来说,不痛不痒的。”舒葵知道,宫里,明的暗的,有很多云府的人。 商墨神秘地一笑:“有用。说出来你也不懂,别问了。” 自此,这件事就算结束,再没人提过。 而真的如商墨所说,只过了两天,云夫人就派人送来一个小药瓶,并说明了使用方法。 医官当即替舒葵敷了药,守了一晚上,并在早上,舒葵醒来时,向她展示了透明玻璃瓶里的蛊虫。 虫子是血红的,肉鼓鼓的足有小指长,舒葵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想到这东西前一天还在自己身体里,恶心得连早饭都吃不下。 医官走了,商墨来了,故意在舒葵面前晃来晃去。 “陛下,请坐。”舒葵实在是有些眼晕。 “还恨我吗?还想杀了我吗?”商墨问道。 “我不喜欢你,但也不想杀了你,我打不过你。”舒葵老实回答。 “嗯,很好,终于恢复正常了。”商墨点点头,“我碰到医官了,他说,最多再过三天,那虫子就会开始啃你的内脏。” 舒葵“哦”一声,想想,还是挺可怕。 “我可是救了你的命,你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感谢?”商墨接着道。 “你又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你自己。”舒葵朝他翻个白眼。 商墨讨了个没趣,也并不恼,还显得心情很好:“现在了了桩大心事,就等着婚礼了,想到凌玖川要来,还要坐主桌,我就特别高兴,到时候,一定要多灌他几杯。” 说完,哈哈笑着离开了。 舒葵叹口气,想着将来的日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解了蛊虫,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离大婚只有十天都不到了,身边都是商墨的人,要逃跑是绝对不可能的,想求援更是痴人说梦,如今,也只能过一天算一天,挨到新婚之夜,怎么都要想办法不让商墨靠近。 之后,试衣服、试鞋、试首饰,学礼仪,通晓婚礼流程,琐碎的事一件接一件,舒葵忙得没工夫多想什么,直到一天晚上睡前,才意识到,后天,她就要结婚了。 第二天照例是起个大早,正要出门去上礼仪课,云净璃居然来了。 “前几天,我妈来看我,叫我好好和你相处。”她对舒葵说,“开头,我是不愿意的,不过仔细一想,你的好日子也就那么几年,也挺可怜的,所以,我决定听她的。” “哦,好。”舒葵快迟到了,“你想聊天还是逛花园,都等我下课后行不行?” “我替你请了假了。”云净璃微扬下巴,“跟我来,有东西给你看。” 舒葵不知她这唱的是哪一出,没说话,也不动。 “来啊。”云净璃转身。 一边的栀锦轻轻在舒葵手上碰了下,用几乎是耳语的声音说:“一起去。” 有她陪,应该没问题。舒葵想着,迈步跟上了云净璃。 云净璃头也不回,出了潇逸宫,来到花园的人工湖前,朝远处一指。 舒葵抬眼望去,只见湖中央停着艘大船。 “花园里的东西都不入你的眼,不过这湖可是要比昊苍宫的大。”云净璃举起手挥了挥,“我特地让工匠们赶出来的,这几年,你可以随时上去,好好享受吧。” 说话间,大船靠了岸。 这是艘画舫,金色的顶,朱红的柱子,雕窗细致精美,张灯结彩的,很是热闹喜庆。 舒葵上了船,见里面的东西并不多,但散放着的果盘,成套的茶具、头顶上的吊灯,金的金,银的银,水晶的水晶,处处透着奢华。 “很不错吧?”云净璃对整艘船都相当满意,“家具是红木的,还有很多小东西,是我特地从李老板那里淘来的。” “李老板?魁仙国赛人间的李老板?”舒葵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他。 云净璃点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整个三疆境的人都会去他那里买东西。” “这么说起来,我也有东西要买。”舒葵看到了离开悠岚国的希望。 “殿下想买什么,写个清单,宫里有专人与李老板联系。”栀锦如何会不知道她的想法。 舒葵闻言,才记起身后还跟着个商墨的人,不免一阵失望,敷衍两声,也就不再提了。 云净璃轻轻一笑,带着她在船舱里各处转悠:“这些,都是按照陛下的喜好采买、布置的。” “是让我和商墨一起在这里玩吗?”舒葵不信她会一下变得这么大方。 云净璃看她一眼:“是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不过我想,陛下是不会有这么好的雅兴和你一起来的,只有在公众面前,你们才会出双入对。” 舒葵明白了:“你是不是想告诉大家,你对现在不能成为王后这件事已经释然,因此,才做了这艘船,把我带来看,做出你送我礼物的样子?” 云净璃还是轻轻一笑,不答,打开了通往甲板的门:“到外面看看吧,天好的时候去坐坐,再舒服不过了。” 舒葵出去,凭栏眺望,岸边景色尽收眼底。 “那里,还可以看到清雍居。”云净璃站在她身后。 舒葵下意识地问着“哪里”,边往另一边走,却不知怎么的,脚下一绊,背上又被轻推一把,便从不及腰高的栏杆上翻下去,随即感到周身一阵冰凉,还依稀能听到头上,传来各种慌乱的声音。 “扑通”,不远处有人跳了下来,应该是前来营救的。 与此同时,舒葵忽然想到了敖令洋,还有黑暗中,如繁星般的蓝霓,不由心血来潮,想到湖底探个究竟。 一念至此,她赶紧躲开来人,往深处急潜。 湖的深度大约是五六米,没一会就到底了,舒葵环顾四周,一条鱼都没有看到,倒是在一块石头边,发现了十分微弱的一点亮光。 湖底不是很暗,亮光若有似无的,在水草中忽隐忽现。 舒葵好奇起来,想反正自己淹不死,又难得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可以为所欲为,就索性当做游览,过去看看吧。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等到了石头边,亮光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她心里“咦”一声,不禁转头到处去看,竟看到亮光又出现在了另一块石头边。 会动,难道真的是蓝霓? 想着,舒葵也跟了过去,但这次,亮光还是跑了。 接下来,亮光像在捉迷藏似的,一会出现在这里,一会出现在那里。 舒葵好奇更甚,也觉得有趣,一路尾随,就是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游了不知多久,亮光倏地一闪,消失不见。 舒葵忙着追,没注意看周围,一个刹车不及,头撞到了什么东西上,疼得眼前直冒金星,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这里应该是湖的中心区域,散在着大大小小不少石头,有的圆润光滑,有的棱角分明,舒葵撞上的,是其中最大的一块。 这石头呈不规则的圆柱形,底部直径和高都有两米左右,通体漆黑,毫无杂色。 舒葵揉着脑袋,绕着石头游了一圈,突地联想到,沙滩上,挡住舒荻的那块黑色礁石,心便突突地狂跳起来。 这时,亮光又出现了,比先前的范围广了些,也更亮了些,在大石头的底部,一明一暗。 而想到舒荻失踪的舒葵,好奇顿消,害怕了,不由自主地后退,打算回到水面上。 “救命。”不料,有谁蓦地喊了一句。 舒葵愣住了,瞬间失去思考能力——这分明是舒荻的声音。 她完全忽略了自己正身处水中,慌慌张张地在石头间穿梭,想寻找声音的来源。 “救命。”舒荻又喊了一次。 舒葵听清了,声音来自大石头下。 她再次绕着石头打转,一圈又一圈,终于,在某处和湖底连接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洞。 此刻,亮光黯淡下去,悠悠地来到她眼前——是一只浑身透明的小虾,往这小洞里一钻,没了踪影。 舒葵急得五内俱焚,开始不顾一切地用双手挖土。 好在,湖底的泥沙相当松软,挖了没几下,小洞就变成了大洞。 看着底下的漆黑一片,舒葵有些犹豫,但最终,要救舒荻出来的信念还是战胜了恐惧。 她拿出金晟石,钻进一人多宽的洞里,不断往下潜行。 许久,洞壁渐渐后退,空间越来越大,直至最终,变成一个圆形的洞窟。 到了这里,金晟石光芒暴涨。 舒荻的声音没再响起过,舒葵也好像已经忘了此行的目的,被躺在角落的一对双钩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不知不觉的,她慢慢靠近过去,什么都没想,只伸手想要拿起双钩。 而就在接触到的一刹那,熟悉的冰冷感觉再度出现,沿着手臂一路往上,直冲心脏。 舒葵毫无防备,连胸口的暖流都不知去了哪里。 下一秒,面前突然一片光明,太阳光暖暖的,直刺得她睁不开眼。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六十五章 不堪回首 舒葵缩成一团坐在地上,背靠石头,瑟瑟发抖。 她很害怕,但一时半会的,想不起自己究竟在怕什么。 天好得出奇,碧空如洗。眼前的两棵桃树上,粉色花朵开满枝头,引来好几只蜜蜂在花间飞舞。 舒葵从石头后面探出头,见身处的地方是一个不小的院子,种着常见的花草,并没有出挑的地方,却让她觉得似熟悉似陌生。 再低头看自己,她居然又穿上了古装,而且,年龄还不大,大约只有十三四岁。 “丫头!出来!”有个男人含混不清地叫着。 舒葵一听到这声音,心立刻止不住地狂跳,赶忙缩回到石头后,紧紧抱起双膝。 “死丫头,给我出来!”男人还在叫,越来越近。 舒葵一动都不敢动,真希望自己就此消失。 男人趿着鞋走来,转到石头后,蹲下。 舒葵看到他满脸通红,闻到他满身酒气,心中恐惧更甚。 “来,说说,今天练成什么了?”男人大着舌头问道。 舒葵不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前两天不是在显摆自己会治疗了吗?今天呢?”男人瞪着她。 被这一说,舒葵脑中浮现出了不久前的事。 那天黄昏时,她在自家门口和几个小伙伴一起玩,忽然听到门内传来几声吆喝,随即,有只大黄狗被赶了出来,哀叫着,夹着尾巴,一瘸一拐地向远处走去。 舒葵看它一条后腿上鲜血淋淋,伤口深可见骨,不由心生怜悯,便追了过去。 黄狗见了她,眼睛里尽是惊恐,想跑又跑不快,只能抿着耳朵,缩起身子,一副任凭摆布的模样。 “别怕,不要动,我不会伤害你。”舒葵轻声道。 黄狗低低地呜咽起来。 舒葵将手放在它的后腿上,默念刚学会的咒语。 渐渐的,血不再流,伤口也慢慢变浅,可最终,并没有完全愈合。 “抱歉,只能这样了,我还不熟练。”舒葵收了手。 黄狗回头嗅嗅自己的后腿,觉得疼痛已减轻许多,便站起来,对舒葵摇起了尾巴。 舒葵拍拍它的头:“去吧,以后别再来了。” 黄狗像是听懂了,低吠一声,渐行渐远。 小伙伴们将一切看在眼里,纷纷围拢过来。 “你新学的治疗术吗?真厉害。”有个男孩说。 “听我娘说,治疗术很难学的,我到现在都还没开始学呢。”另一个女孩说。 舒葵没搭话,冲他们笑笑,一回头,看到家门口站着个小女孩,五六岁的样子,正眼神阴郁地看着她。 她知道这是谁,却不想理睬,和小伙伴们道了别,回家去了。 当晚,她被现在蹲在面前的男人绑着吊起来,暴打一顿。 “你厉害,你能耐!”男人嚎叫着,“谁都不准替她上药,不是会治疗术吗?让她自己替自己治疗!” 旁边,母亲捂着脸,无声地哭泣,那五六岁的小女孩则满脸冷然,一声不吭。 “说话!”猛然响起的大喝将舒葵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男人把她拽起来,抬手就是一耳光,紧接着,拳头和巴掌雨点般不断落下。 舒葵拼命护住头面,强迫自己去想别的事,好忽略身上的疼痛。 不一会,在酒精的作用下,男人愈发昏昏沉沉,也打得累了,这才停手,骂骂咧咧地回房睡觉去了。 舒葵松一口气,跪坐到地上,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但是,噩梦并不仅此而已。 当夜幕降临,比白天更深的恐惧浮上心头,使舒葵蜷缩在自己房间的床边,战栗不止。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来到门外就停止了,房门被用力打开,撞到墙上,砰的一声响。 进来的男人只穿一件罩袍,依然红着脸,满身酒气。 “我不去。”舒葵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男人嘿嘿一笑,完全无视她的拒绝,拖着她就走。 舒葵使劲挣扎,可对男人来说,她的抵抗,根本如同蚍蜉撼树。 两人拖拖拽拽地穿过院子,来到另一间房间。 打开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床的大红锦被,母亲坐在被中,只露出个头。 “不要,让我回去。”舒葵哭了,想到即将要看到的事,害怕极了。 男人的笑容变得淫邪,走到床边,一下掀开被子。 母亲表情呆滞,面色潮红,眼神迷离,身上不着寸缕。 “后天是我四十岁生日,你就是我的寿礼,给我好好学着点。”男人说着,脱下罩袍。 之后的种种,舒葵逼自己全都看在眼里,因为只要稍微分神,就会挨一顿拳打脚踢。 待好不容易,一切都结束,男人撇下喘息不已的母亲,光着身子,站到舒葵面前:“看清楚了吗?” 舒葵点点头。 “好。”男人顺手在舒葵胸前捏一把,“后天晚上,我不给你用药,你想怎么反抗都可以,反正,无论如何,凭你那点本事,总是逃不出我的手心。当然,要是第一次就想跟你娘学也可以,把我伺候高兴了,还能免几顿打。” 舒葵咬着下嘴唇,不吱声。 就在这时,床上原本瘫软无力的母亲坐了起来,眼中满是恨与绝望,无声无息地一挥手。 刹那间,房间一角的盆景五针松轻轻一抖,所有的松针脱落下来,浮在半空,密密麻麻地朝男人直冲而去。 男人很快察觉到异常,本能地回身甩手,但到底毫无防备,还是慢了半拍。 他看着飞镖似的松针扎进身体,先是痛苦,随后惊讶,最终,是难以名状的盛怒。 舒葵又开始发抖了,而且是抖如筛糠。 母亲绝对不是男人的对手,如果偷袭不能成功,等待她的,肯定是死亡。 果然,男人的身形疾如闪电,只一眨眼就捏住了母亲的脖子。 母亲大睁着眼看着舒葵,两行清泪徐徐而下,不消片刻,停止了呼吸。 震惊和恐惧使舒葵浑身僵硬,喉头发紧,不能移动分毫,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男人扔下母亲的尸体,慢慢走到舒葵面前。 舒葵看着男人的动作,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咽喉处被紧紧掐住,也是过没多久,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 舒葵躺着,觉得自己是在一个异常狭小的空间里,便伸手摸索,发现身周被木板包围。 她紧张起来,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下意识地用力推起脸前的木板来。 蓦地,木板上响起“笃”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砸了上来,舒葵一喜,忙边敲木板,边大声呼救。 “诈尸啦!”隐隐约约的,有谁喊了一句。 舒葵心道不妙,手下加重了力道,呼救的声音也更大。 不过这次,外面再无任何声息。 舒葵手脚并用,又踢又打,想顶开面前的木板,但木板有一定的厚度,四周都被固定了,要徒手弄开,并非易事。 如此努力了许久,她精疲力竭,汗流浃背,急得哭起来。 狭小的空间里一片死寂,空气越来越稀薄,恐惧也再度汹涌而至。 我就要死了吗?娘在哪里?死后我能不能见到她?我们会去哪里?会不会是地狱?会不会受折磨? 正胡思乱想着,脚边好像有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过几分钟,脸上竟感觉到微弱的一丝凉意。 舒葵心里一阵兴奋,想终于有人知道她在这里,来救她了。 “救命,放我出去。”她用尽全力大喊。 外面仍然很安静,并没有人回应。 而正当她忍着喉咙火烧火燎的疼痛,打算再叫第二声时,眼前的黑暗里,现出两点绿幽幽的光来。 这突如其来的未知事物吓得舒葵几乎停止心跳,条件反射地一抬头。 脑袋上“咚”的一下,疼得厉害。 下一秒,潮湿的泥土,和着清新的微风,扑面而来。 木板被撞开了,自由了! 舒葵站起身,心中的狂喜无法形容,直想跪下,磕几个响头,感谢上苍,让她大难不死。 她转头四顾,见附近是一个个小土丘,土丘前还竖着石碑——这里,是片墓地。 再低头,才发现先前困住自己的,是一个棺材。 此刻,棺材边的土里,站着一只又一只黑色的大老鼠,拖着白色的长尾巴。 又是你们。舒葵暗暗叫苦,也同时明白,刚才那两点绿幽幽的光,正是梦魇兽的眼睛。 “丫头,原来你还没有死。”男人的声音凭空冒了出来,就在身后很近的地方。 舒葵大惊失色,想逃,胳臂却被一把抓住。 “那帮没用的东西说你诈尸,慌里慌张地全都逃了,都没把土给你盖好。”男人朝舒葵脚下看了一眼。 舒葵咬着牙,知道无济于事,还是拼命挣扎。 男人拖着她走出土坑,来到旁边的小土丘边:“你娘可没你那么好命。” 正说着话,那土丘上的土,开始扑簌簌地往下滑落。 “要出来了,不知能成不能成。”男人自言自语着,全神贯注地盯着土丘。 舒葵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直觉地认为,那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几秒后,土丘上凸起一小块,紧接着,破开一个口子,伸出一只青绿的手来。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在墓地 舒葵吓一跳,蹭蹭后退两步,踩到什么东西上,站立不稳,坐倒在地。 男人则伸长了脖子,神色愈发紧张,像是恨不得拉住那只手,帮上一把。 随着土丘上破开的口子越来越大,手的主人渐渐现出全貌。 当舒葵看到母亲青绿的,满是泥土的脸,心里一阵难过,忍不住失声痛哭。 “成了,成了!”男人无比欣喜,几乎手舞足蹈。 “你为什么要把她弄成这样?”舒葵涕泪横流。 “为什么?”男人反问,“她想杀我,难道你没看到?” 舒葵不说话,暗道你死有余辜。 “我身上还有松针没有取出来,疼得很。”男人指指后背,“当时一个没注意,下手重了些,事后想想,怎么都不能让她死得这么痛快。”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舒葵擦着眼泪。 “我和小小一起,研制了一种新药,能加速尸体的尸变。”男人不无得意地说。 而他口中的小小,正是那五六岁大的小女孩。 男人是舒葵的继父,小小是他和母亲的孩子。 原本,舒葵的亲生父亲虽然常年在外奔波,但家里还是富足和睦,直到八岁那年,这男人将父亲的尸体丢在大门口,舒葵的幸福便一去不复返了。 男人是个药师,脾气暴躁,嗜酒如命,修为很高,父母亲两家的亲戚都不是对手,被打得死的死,伤的伤,再不敢登门。 父亲去世的第三年,小小出生了,男人非常高兴,对她宠爱有加。 小小一直是个安静的孩子,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从故意捏死虫子,到虐杀流浪猫狗,她性格里的残忍和阴郁完全显露出来。 男人对此并不在意,只一门心思想让女儿继承自己的衣钵,从刚会说话时起,就开始教她认识各种各样的草药。 小小很有天赋,四岁便研制出毒药,投到井里,害得全家上下肚子疼了整整三天。 自此,男人对小小的宠溺更甚,只要她因为什么事稍有不悦,做出那事的人就要遭殃,轻则一顿毒打,重则身首异处。 不过,小小这么聪明,却并不是十全十美,她从小就体弱多病,在修炼法术上,更是一窍不通,无论用多少灵丹妙药,无论怎么努力,都是毫无成绩。 为此,她的阴郁又增加几分,见不得有人在她面前施法,更见不得修炼起来几乎一日千里的舒葵。 如果单单只是一天挨几次打,受些皮肉之苦倒也罢了,渐渐的,舒葵觉得男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异样,越来越不怀好意。 这样的情况,母亲也有所察觉,但不管是好言相劝,苦苦哀求还是以死相逼,都挡不住有一天,男人将舒葵带到房间,撕下她的衣服,上下其手。 舒葵觉得羞耻,觉得害怕,她不敢反抗,男人也更加变本加厉。 “来,来,看着我。”一个恍神的工夫,母亲已爬出墓穴,直直地盯着男人。 “你还记得什么?伤心吗?”男人问道,“痛苦吗?恨吗?” 母亲发出一声低沉的、非人的咆哮。 “那里,你恨的人在那里。”男人一指舒葵。 母亲转过头来,看着舒葵,像是有些疑惑。 “娘,是我,我是你的女儿。”舒葵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母亲略眯起眼,不太确定。 “你忘了吗?她害得你吃尽苦头,元气大伤,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男人放柔了声音。 母亲微微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 “娘……”舒葵泣不成声。 “她整夜整夜地折腾,害得你提心吊胆,睡不好觉。”男人再一次循循善诱。 母亲的眉头越皱越紧,灰白浑浊的眼中,恨意越来越明显。 舒葵又悲又怕,再不敢久留,急忙起身,往墓地外跑去。 不知何时,四周起了雾,连一臂以外的地方都看不清。 舒葵无法分辨方向,只管一个劲地乱跑,过没多久,就发现自己一直在原地兜圈。 无奈,她只得放慢脚步,一个墓碑一个墓碑地摸索,尽量保持直行。 前进没多少距离,脑后忽然有阵微风拂过。 回头,那里什么都没有。 她不敢掉以轻心,又各处看过,才再度出发。 这次,身后“喀嚓”一声,不知谁踩断了枯枝。 舒葵一惊,下意识地往前跨出一大步,却不料,一张青绿的脸瞬间出现在面前,吓得她止不住地尖叫。 母亲已完全认不出自己的女儿了,只知道面前这小姑娘曾让她痛苦。她恨,她要报复。 当利爪直抓向双眼,舒葵再顾不上难过,后退,低头,堪堪躲过后,赶紧朝另一个方向狂奔。 刚从土中出来没多久的母亲还不是十分灵活,追在后面,怎么都跑不快,不消片刻就被甩了个无影无踪。 舒葵又开始兜圈了,但她不敢停下,生怕刚才的情景会重演。 “丫头,这是我的恍仙阵,你逃不出去的,省点力气吧。”男人的声音幽幽的,从四面八方传来。 舒葵咬着牙,勉力再跑,可兜过几圈之后,最终,不得不相信男人的话。 就在她气喘吁吁,差不多要精疲力竭的时候,手腕蓦地被牢牢抓住。 这是双干枯冰冷的手,僵硬,粗糙,毫无生气。 舒葵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忙不迭大力甩手,但那枯手好似铁钳,根本不能撼动半分。 情急之下,她默念咒语,唤出一团鲜红的火焰。 母亲立刻松了手,雾中,响起她痛苦的嘶吼。 “丫头,这可是你娘,你好狠的心啊。”男人不阴不阳地说道。 “跟你比,我根本算不了什么!”舒葵气急,大声吼道。 男人轻轻一笑:“我可得提醒一句,你娘的魂魄还在身体里,红莲火再旺一些,就烧得什么都留不下了。” 舒葵闻言,恨不得将男人挫骨扬灰。 照道理,人一死,魂魄即刻离体,被鬼差带去阴曹地府,在十殿阎罗前,量生前善恶,或下地狱赎罪,或再入轮回。现如今,母亲不仅仅是一具行尸走肉,她的魂魄,被男人不知用什么方法封在了身体里,无法离开,更无法超生。这样一来,消灭僵尸的第一选择——火烧便受了限制,因为不管是哪种火焰,都或多或少地会对魂魄造成伤害,一不小心,弄得魂飞魄散也不是没有可能。 “注意,她又来了。”男人仿佛正在看一出好戏,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话音刚落,一股大力袭来,舒葵直扑出去,背后剧痛难忍,随后,头皮一紧,便被抓着头发提了起来。 母亲将她拎到眼前,面无表情地不住打量。 这时,空气中飘来一阵甜甜的花香。 母亲抽抽鼻子,又皱起眉头,不一会,貌似痛苦难忍,甩手丢了舒葵,后退着,消失在雾气里。 “来,到我这里来。”男人这句话过后,四周再无声息。 过了几秒,有股腥气弥漫开来,并不浓烈,但舒葵闻着,隐隐约约觉得事情不妙。 还没等她多想,母亲咆哮着,冲了回来。 舒葵看她双眼血红,表情狰狞,料想定然和刚才有所不同,便唤起地上的一根枯枝当做飞剑,想稍做阻挡。 母亲却根本没把这当回事,轻轻巧巧地探手将枯枝接住,一丢。 看着如离弦之箭般直刺向自己印堂的枯枝,舒葵本能地一矮身,顺势一滚,缩到一块墓碑后,施了个隐匿的障眼法。 在母亲眼里,敌人是在倏忽之间不知去向的。 一旦失了目标,她变得有些烦躁,不停地走来走去,这里踩踩,那里摸摸,到最后,索性拔了墓碑,刨起土来。 舒葵其实就在旁边相距不过一米的地方,正蜷缩着身子蹲着,任凭泥土和小石块落到头上、身上,一动都不敢动。 而刨了一会土,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母亲显得愈加烦躁,将附近所有的墓碑都拔出来,扔到地上,一块块地砸碎。 “丫头,出来。”这句话,舒葵听过无数遍,让她条件反射地涌起一阵害怕。 “去别处找找。”男人似乎也没有发现舒葵的踪迹,给了个提议。 母亲在最后一块完整的墓碑上踩几脚,随即,恨恨地走了。 舒葵不敢大意,没动。 过一会,男人的声音几乎在头顶上响起:“咦,看来真不在这里。” 然后,便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舒葵终于能松口气了,但仍是不肯撤了伪装,只在原地稍动,以缓解双腿的麻木。 “树上有没有?”男人的声音又靠近了。 从身边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判断,他和母亲应该是分开了,在做地毯式的搜寻。 墓地不大,很快,一人一僵尸回到舒葵身边。 舒葵看到他们就站在眼前,背对着自己,心里一动,以极缓慢的速度在手中凝出一个小火球。 男人还在东张西望,一点也没有想到要往脚下看。 母亲依然烦躁,有着寸把长的尖利指甲的双手,不住地抓着附近的枯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舒葵屏气凝神,手中火球越来越大,猛地向男人的背心直冲而去。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梦醒 男人仍像是没有丝毫察觉的样子,背朝舒葵站在那里。 但,让舒葵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攻击快要成功的一刹那,只听“哧”的一声轻响,伴随着几缕水汽,火球迅速变小,并最终消失。 男人低着头,肩膀耸动,难以抑制地大笑起来。 片刻后,他转身,蹲下,看着舒葵的脸道:“丫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躲得挺好,障眼法挺完美的?” 这一举动完全出乎舒葵的预料,吓得她弹跳起来,靠着墓碑,连逃跑都忘了。 “先前的香味,闻到了吗?”男人跟着站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舒葵不响,知道已无法逃脱,绝望浮上心头。 “那也是小小的杰作。”提起女儿,男人很是骄傲,“做出来以后,她不喜欢,嫌香气不好闻,不过,我觉得不错,因为这香附着力强,留香时间长,用来追踪,再合适不过。” 舒葵低头抽了抽鼻子,果然闻到身上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正是刚才飘来的那甜甜的花香。 “别看你娘这样,鼻子可灵着呢,她知道你就在附近,却怎么都找不到,这不,急得把墓碑都砸了。”男人笑嘻嘻的,将舒葵拉到怀里抱住,“我过来一看,你缩着一动都不敢动,这小模样,太可爱了。” 说着,在舒葵脸上捏了一把,又道:“就你那点道行,哪怕用红莲火,撑死了不过烧坏我的衣服,还是省点力气吧。” 舒葵厌恶地去推他的手,挣扎起来。 男人把她紧紧箍住:“现在,你面前有两条路。要么,跟我回家,要么,和你娘一起在这里躲猫猫。” “我不会跟你回去。”舒葵想也不想地回道。 “哦?”男人一挑眉,“想清楚了,你娘跟以前可不一样了。” 舒葵看一眼呆滞地立在一旁的母亲:“我会想办法让她解脱。” “你有这能耐吗?你下得去手吗?”在男人眼里,舒葵和她母亲一样,都是软弱的小女子。 “那就让她杀了我,也好。”舒葵生无可恋,话刚说完,便狠狠一口,咬住了男人的手臂。 男人猝不及防,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抓住舒葵的头发,想把她扯开。 舒葵是拼尽了全力的,怎么都不肯松口。 男人不禁怒火中烧,一手刀砍在舒葵的后颈上。 舒葵只觉头晕伴着剧痛,顿时没了力气。 男人把她扔到地上,查看着鲜血淋淋的手臂:“不识抬举的东西。我现在就破了你的身,再让你娘把你的肉一块块撕下来,吞下去。” 舒葵已有了必死的决心,没等男人话音落下,猛地跳起,低头用力往最近的墓碑上撞。 男人眼疾手快,马上拉住她的衣服,却听“嘶”一声,整个衣袖都被扯了下来。 也幸亏被一拉,舒葵才没有实打实地撞到,而是身子一歪,额头擦过墓碑,倒在地上。 这一下,不算重,也不轻,加上才受的一手刀,使她眼前阵阵发黑,瘫软着,连最后一丝力气都用尽了。 男人脱下身上的长罩衫铺在地上,又把舒葵抱上去,三下五除二地把她的衣服剥了个干净。 舒葵想反抗,但昏昏沉沉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男人凑过来,一路从嘴唇啃咬到大腿,哼哼唧唧“心肝”、“宝贝”地乱叫。 舒葵无声地哭了。 “小宝贝,别害怕,等一会,爹会让你享受到人世间最美妙的乐趣。”男人抹去她的眼泪,说着不伦不类的话。 舒葵闭上眼,想别过头,但浑身软得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男人压了上来,急不可耐,毫不怜惜。 舒葵疼出一头冷汗,人也清醒了不少。 她看着喘着粗气,在身上耸动的男人,开口了:“爹。” 男人“嗯”一声,动作不停。 “你像亲娘那样,亲亲我吧。”舒葵小声道。 男人闻言一愣。 “疼……”舒葵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初经人事,含羞带怯,脸上挂着泪,犹如梨花带雨,这楚楚可怜的样子,任谁见了都会心神荡漾,更别说处在意乱情迷中的男人。 只见他一叠声地说好,含了舒葵的嘴唇,迫不及待地伸出舌头,恨不得把身下的人整个吞了。 没料到,下一秒,他感到舌头上剧痛无比。 这次,舒葵仍是死死咬着不松口。 男人眼中杀意汹涌,捏住了她的脖子。 强烈的窒息感,让舒葵不得不张开嘴,想要吸入更多的空气,但气管被压扁了,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男人满嘴是血,已经红了眼,再不管什么享受不享受,一门心思只想将舒葵置于死地。 舒葵眼前一片模糊,心中却沉静淡定,等着鬼差出现,将自己的魂魄勾走,带去阴曹地府。 但,她的愿望并没有实现,不知为什么,男人蓦地松了手,离开了。 舒葵本能地挺身坐起,大口吸气,冲得剧烈咳嗽起来。 待视线渐渐清晰,第一眼,她看到的是被绑成个粽子,横躺在地上的母亲。 “臭婆娘,死了还不消停!”男人骂骂咧咧的,一脚连一脚,不断踢在母亲身上。 舒葵发现母亲灰白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些许神采,同时也发现,男人后背上,多了几道深深的抓痕。 “妮儿……”母亲唤着她的乳名,艰难地说,“烧……我……” “不许烧!”男人回身一指,招来几根短树枝,钉子似地扎进舒葵双手。 “我要让你们活受,活受!”他暴跳如雷,又去踢打母亲。 舒葵望着母亲,真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梦?她心里忽然一动,脑中飞速转动起来。 刚从棺材里出来时,身边有很多梦魇兽,随后,就碰到了男人。 那么,现在所有看到的,经历的,会不会都是梦魇兽弄出来的幻觉呢?也许,男人根本不曾出现。 一念至此,她又忆起在三国边境那山洞里的种种,便悄悄站起,慢慢靠近,把手上的血抹到男人身上。 男人怒之已极,光顾着出气,暂时忽略了身后的舒葵,如今被这么来一下,先是吓一跳,随即,发出一声短促的,非人的尖叫。 瞬间,舒葵眼前一黑。 几秒后,她发现自己依然身处墓地之中,只是,梦魇兽不见了踪迹,地上没有母亲,旁边也没有看到男人。 舒葵终于能松口气了。 而一旦放松,疼痛在浑身上下蔓延开来,实实在在,毫不含糊。 她大致查看了一下伤情,再看看四周,见地上、墓碑上都有斑斑血迹,意识到深陷幻象中时,自己可能是在这附近横冲直撞,估计再要不了多久,就会自绝而亡。 此刻正到黄昏,天色将暗未暗,景物变得影影绰绰,成群结队的乌鸦停在不远处的枯木上,间或呱呱叫两声,使气氛更显诡异。 在这静谧的地方,又不知梦魇兽何时会再度出现,舒葵不免害怕起来,抱着双臂在墓碑间穿行,想要走出墓地。 可才走没多久,一个熟悉的背影让她几乎腿软手麻。 “出来,出来吧。”男人站在一座新坟前,喃喃地自语着。 舒葵忙缩到最近的墓碑后,只露一只眼睛,注意男人的动向,心里默默地祈祷,千万不要被发现。 幸好,男人相当专注,完全没有察觉到这里还有别人。 过了几分钟,坟头上的土开始扑簌簌地往下滑落,又过一小会,坟头上凸起一块,紧接着,破开一个口子,伸出一只青绿的手来。 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的舒葵,震惊得都忘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不自觉地“啊”了一声。 “谁?”男人也是一惊,转过头来。 舒葵急忙矮身,大气都不敢喘。 男人边四下里看,边小心翼翼地靠近过来。 就在这时,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个人,一言不发,横刀扫向男人双腿。 遭了突袭的男人一时有些慌乱,但毕竟身经百战,很快就镇定下来,格挡、退开,轻松地躲过了这一击。 “你是谁?”见对方是个十五六岁的俊美少年,男人不免有些奇怪。 “你又是谁?”少年反问。 这嗓音让舒葵眼前一亮,忙探出头去——果然,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留金寨寨主容树。 “我是谁,不用你管。”男人不耐烦地挥挥手,“看你年纪还小,我不和你计较,赶快回家,爹娘还在等你吃饭呢。” 容树笑笑,朝男人身后的新坟看了一眼:“好像才埋下去没几天,就是尸变,最多也就变成个白毛僵尸,怎么瞧这样子,好像是个玉尸?” 男人跟着笑笑:“小鬼头懂的不少。这个墓穴方位好,专门出玉尸,我特地找的。好了,回家去吧。” “还有这种墓穴?”容树一脸诧异,“我还以为,是药鬼给这尸体用了什么药了呢。” 这话让男人的脸色霎时阴沉下来。 “你听说过药鬼?”他幽幽地问着,手中出现一根木制短杖。 容树一点头:“听说过,而且还听说,魁仙国禹昆陛下正在找他,开的价钱可高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凌禹昆 “是吗?”男人阴恻恻地一笑,“你家大人呢?” “死了,我爹娘都死了。”容树面无表情地说。 男人“哦”一声,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你要钱吗?” “有钱?当然好啊。”容树一点不客气。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扔过去:“今天就带了这点。” 容树接了金子,看看,掂一掂:“少了。” “少了?”男人一皱眉,刚要发作,想了想,脸色又缓和下来,“那就等一会,让我把事干完了,你跟我回家去拿。” 容树收了金子,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摊开,举到男人面前:“国王给千两,你打算给多少?” 男人一看,这张纸正是悬赏捉拿自己的通缉令,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你想要多少?” “怎么也得加倍吧。”容树把纸揉一揉,往地上一丢,“你可是大名鼎鼎的药鬼,平常的药师见了你,都要尊称一声鬼王,既然叫王,那肯定有不少钱。” “加倍?”药鬼嗤笑道,“两千两黄金,我家里是有,不过,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来拿。” 话音未落,身形暴起,手中短杖直击容树天灵。 容树举刀抵挡,被压得身子一矮,险些跪下。 “孩子,你还小,可别为了这点黄金,断送了性命。不过千两,又不够你一世衣食无忧,何必呢?”这一交手,药鬼知道容树的力气比不上他,“走吧,我不想以大欺小。” “我可不敢走。”容树做出副害怕的样子,“一转身,后背都在你面前,我的后脑勺肯定就不保了。” 见意图被识破,药鬼有些恼,再不多说什么,短杖疾舞,点、扫、砸、刺,一招快似一招。 容树很清楚,如果比力气,自己处于劣势,便不敢硬接,而是边躲闪,边专挑刁钻的角度回个几招。 药鬼魁梧高大,一出手虎虎生风,容树身材中等,但胜在灵活敏捷,一时间,两人斗了个不相上下,谁都奈何不得谁。 舒葵在一边看得心惊肉跳,真想找机会帮把手,好尽快让药鬼殒命于此。 这时,坟头那里有了动静——母亲挣扎着,从土里爬了出来。 药鬼见状,大力格开容树,边跑,边划开掌心,把血淋淋的手往母亲嘴边送。 不料,母亲身子晃了晃,居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容树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就蹲在母亲头边,一伸手,整个虎口都塞到了母亲嘴里。 母亲神情呆滞,尝到了血的味道后,本能地拼命吮吸。 这情景让药鬼气急败坏,短杖铁锤似的直往容树胳膊砸下,竟是打算将其砸断。 容树“哎哟”着,另一手一招,便见缠在某块墓碑上的藤蔓活了一般,迅速缠上药鬼的手腕,硬生生地阻止了短杖的下落。 与此同时,容树在母亲的下颌骨上一捏,抽出手,“嘶嘶”地往回直吸凉气:“原来要玉尸认主,真的得以血为媒,真厉害,差点把我的手吸废了。” 药鬼恶狠狠地瞪着容树,以掌缘为刀刃,砍断藤蔓,再次欺身上前。 容树闪开,高声叫道:“玉尸大姐,这家伙是个坏蛋,就是他,把你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快打,打死他。” 不知是真的听懂了,还是容树的一指给了方向,母亲转向药鬼,双眼血红,表情狰狞。 这样子,和刚才在幻象中看到的简直一模一样。 舒葵完全愣住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没有清醒过。 那边厢,母亲尖利的指甲一下又一下地破空划过,不断往药鬼身上招呼。 容树也在旁边帮忙,压力明显减轻,还能抽空说话:“据说,童子和处子的血比一般人的血更有用,可以让玉尸的能力大大增强,是不是?” 药鬼格开容树的又一次偷袭,无暇答话,短杖连晃,杖头上便聚起个紫红的光球。 容树心道不妙,想退后,却还是慢了半拍,眼睁睁地看着光球飞出,撞到地面,瞬间炸开。 声音、亮光、烟尘、气味,什么都没有出现,但容树却在一两秒的时间里,感觉喉头火烧般疼,眼前腾起一片红雾。 舒葵是第一个支撑不住的,率先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地,皮肤上像有万千虫蚁在啃咬,又痛又痒。 紧接着,母亲也倒下,再无任何动作。 现在,只有容树还咬牙硬挺着。 药鬼则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倒是看到舒葵,显得有些意外:“我当是谁,原来是你。” 舒葵舌头肿胀,差不多充满整个口腔,连呼吸都困难,根本无法开口。 药鬼慢慢走过来,用脚尖拨了拨她的脸:“埋棺的工人回来说诈尸我就觉得不可能,本是打算等把你娘的事办好了再过去看看,现在这样也挺好,一次都解决,省了我的力气。” 说完,伸手往虚空里一抓,拿了刚才缠住他手腕的藤蔓,甩几下,把母亲和容树都拖过来,放倒在舒葵左右两侧。 离得近了,舒葵才发现,容树和她在留金寨时看到的有些不一样,虽然外表没有任何差异,但此刻的容树,脸上带着些稚气,手中紧握的,也只是普通的雁翎刀,并非透明如水晶的澄镜刀。 “你这该死的小杂种。”药鬼狠狠在容树腰侧踢了一脚。 容树扯扯嘴角,像是勉强一笑,也说不出话,连视线都是模糊的。 药鬼又来到母亲身边,走来走去地搓着手,一副很不舍得的样子。 “罢了,认的主是改不了了,一并烧了吧。”最终,他重重叹口气,做了决定。 就在话音落下的刹那,四面八方突地飞来无数短箭,有几支箭打到舒葵身上,只让她微微一痛,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随着短箭纷纷落到地上,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腥臭的气味。 药鬼紧紧皱起眉头,舒葵和容树的痛苦,却都有所缓解。 这时,一个男人从远处走来,全身上下都罩在黑色的薄纱里,跟在他身后的一队人,有持弓的,有拿剑的,也是同样的打扮。 “陛……陛下……”容树已能发声。 “我说过,看住他,等我来。”男人说着话,一挥手。 那队人立刻井然有序地分散开,将药鬼团团围住。 “禹昆陛下大驾光临,未曾远迎,失敬,失敬。”药鬼认出了这男人的嗓音。 凌禹昆走到容树头边,蹲下略看了看:“感觉怎么样?会不会死?” “不会。”容树断断续续道,“陛下……别小气……千两……” “行了。”凌禹昆打断他,“别费力说话了,我答应过,你只要找到他,千两黄金,一厘都不会少。” 听了这话,容树放心了。 凌禹昆又看看舒葵:“这位姑娘是……” “不……认识……”容树也朝舒葵看一眼。 凌禹昆将视线转到母亲脸上,看了一会,忽然有所醒悟:“姑娘,你是不是金算子的女儿?” 金算子是舒葵生父的外号,已经许久没有被提起过,就算是父亲在世时,也只有与他有生意往来的人才会叫,如今,从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口中,忽然间听到这样的话,舒葵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是令堂,是不是?”凌禹昆又问。 舒葵终于回过神,一滞,轻轻点头,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凌禹昆看到舒葵这样,没再多说什么,起身,看向被用剑架住,已然跪下的药鬼。 其实,就在凌禹昆查看躺着的三人时,不甘心束手就擒的药鬼又一次发动攻击,短杖疾点间,倒了好几个人。 但那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在同伴倒地的同时,又一阵飞蝗般的短箭射出。 药鬼动作很快,短杖当即舞成一道屏障,不但将所有短箭都挡下,还又打倒了几个人,直往包围圈外冲。 见对手如此强悍,领头的当机立断,示意在隐蔽角落就位的狙击手出击。 顿时,四支强弩箭从四个方向先后射来,药鬼躲过其一其二,却没能躲过第三支,腿上立时鲜血横流。 第四支箭本是向着他胸腹而去的,却正好因为他身子一歪,半跪下来而扎进肩膀。 领头的一看到如此情况,赶紧上前,以铁钩穿过药鬼的琵琶骨,这才将这悍匪制服。 “禹昆陛下,你也太看得起我,我不过毒死几十人,你就出那么高的赏金,还亲自带着犼营的人来。”药鬼咧着嘴,疼得厉害。 凌禹昆扯下身上的薄纱,舒葵第一次看到了他的人形。 他大约三十多岁,棱角分明的一张脸,瘦高,发色深灰。 “你制的毒,下的毒,你自己最清楚,死的,绝对不止几十人。”他说。 药鬼嘿嘿地怪笑起来:“哦,对,我差点忘了,中毒的人,体液、呕吐物和排泄物里都有毒,估计,魁仙国正在经历一场瘟疫吧。” 凌禹昆看着他,不响。 药鬼接着道:“我说国王陛下,你可不能杀了我,如果我死了,谁给你解药?谁帮你控制瘟疫的蔓延?” 凌禹昆闻言,微微地笑了:“关于解药,你放心,我自己会想办法。”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再入昊苍宫 药鬼一愣,也跟着笑:“陛下,你找谁去想办法?你王宫医院里的那些医官?” 凌禹昆命人扶容树坐起来,给了两口水后,示意这问题由他回答。 容树哑着嗓子,开口了:“鬼王,我可是你家小小的好朋友。” 此话一出,药鬼立刻变了脸色:“你胆敢碰她一根头发,我就是下了地狱,也要爬出来找你。” “不敢不敢,绝对不敢。”容树连连摆手,“我只是时不时去看看她,给她带点零食玩具,然后,随意聊聊天。” “你都跟她说了什么?”药鬼回想着女儿近日的表现,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 “说她感兴趣的。”容树咳嗽两声,“她不过几岁,懂得可真不少,害我每次去见她之前,都要熬夜看书,才能和她聊得起来。” “她的天赋,岂是你们这种人能比的。”药鬼很是为女儿感到骄傲。 “所以,靠她的天赋,托她的福,魁仙的瘟疫已经被控制住了。”这就是凌禹昆毫不慌乱的原因。 药鬼却有些想不通:“她根本不会医术,你们要是说出病人的症状,她听都听不懂,没有我的毒药,她不可能做得出解药。” “令嫒小小年纪,胆识过人,对制药很是痴迷。”凌禹昆说出了他对小小的印象。 容树接着道:“说出来,你肯定想不到。她听说有个毒药无解,先是让我带去中毒的人的血液,然后,心肝脾肺肾脑,一个多月里,几乎每种内脏都要过。” 药鬼闻言,难掩惊讶,但脸上更多的是赞许的神情:“嗯,才用一个多月就做出来了,不错。” “哦,对了。”容树想起什么,“你刚才那个毒药的解药,也是小小给的。” “走吧,回魁仙。”凌禹昆看看天色,下了上路的命令。 “禹昆陛下,我想和你做个交易。”药鬼却是不动。 “你现在没资格和我做交易。”凌禹昆冷着脸道,“因为你的一时兴起,魁仙国民死伤无数,我不会做出任何让步,也没有丝毫通融的余地。” 药鬼看着凌禹昆:“小小毕竟只有六岁,拿到的又不是第一手的毒药,就是天赋再高,也总有偏差,我猜,那些人只是症状有所缓解,并没有痊愈,是不是?” 他说的一点没错,令凌禹昆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药鬼见自己的猜测正确,又继续说道:“我不要陛下做出任何让步,也不求通融。我跟你回魁仙,给你真正的解药,你答应我,保小小一生衣食无忧。” 凌禹昆略加思考,觉得这交易算是公平,便点一点头:“好。只要你的解药是真的,能救下那些民众,我就派人去你家,接管整座宅子,提供资金,让你女儿将来的生活与现在无异。” 随即,两人击掌盟誓。 待药鬼进了囚车,凌禹昆让随行的人扶着容树和舒葵,到墓地外的在马车上坐好,放一把火,将已彻底变成僵尸的母亲烧了个干干净净。 看着远处的火焰熊熊升起,舒葵心中的悲伤到了极点,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容树一声不响地在旁边,知道此刻,无论什么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当火越来越小,直到最终熄灭,舒葵已哭得没了眼泪,心里也舒服了很多,但仍是抽抽搭搭地停不下来。 容树递过来一块干净手巾:“节哀吧,往好的地方想,你娘这也算是解脱了。” 舒葵接过,略点头表示感谢,擦了把脸。 这时,凌禹昆上车了:“姑娘,你打算去哪里?” 舒葵想了想,万分茫然。 “送你回家好吗?”凌禹昆又问。 舒葵用力摇摇头——那里,留有太多令她伤心痛苦的回忆。 “她家父母两边好像都没什么亲戚了,要不,你暂时先把她带回去,以后该怎么办,慢慢再作打算。”容树给出了建议。 凌禹昆觉得这样也好,便征求舒葵的意见:“我是魁仙国王凌禹昆,你愿意跟我回昊苍宫吗?” 舒葵实在不想回家,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便索性心一横,点了点头。 “好了,我也该回去了。”容树看事情都解决了,拍一拍手,下了马车。 “不用送你一程?”凌禹昆很赏识这个自称是留金寨主徒弟的男孩。 “不用。”容树挥挥手,“后天,我去领赏金。” “我会派人送去。”凌禹昆说。 “不用。”容树站定,回头郑重地重复,“后天,我去领赏金。” 凌禹昆看他如此坚持,明白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也不多问,只道:“好,后天,我在昊苍宫等你。” 容树笑笑,哼着歌渐行渐远。 随后,马车启动,经过一夜的奔驰,在第二天上午,进了魁仙国的都城——烨城。 和初到三疆境时看到的相比,虽然此时的烨城同样热闹,但街道两旁的景物截然不同,行人也都是穿着古装,挑担的挑担,推车的推车,甚至还有赶着驴的,舒葵望着窗外,直感到自己像到了什么古装片的拍摄现场。 “这里是烨城。”凌禹昆以为她是被都城的热闹吸引了,“等过两天,让人带你出来逛逛。” 舒葵没搭话,突地想到,不知道进了宫,会不会见到凌玖川。 马车慢慢地在街上行驶,不久后就进了宫墙,在王宫前的广场上停下。 凌禹昆下车,第一句话就问:“玖川呢?” “启禀陛下,王子殿下到俣木林游玩去了。”有个人答道。 凌禹昆不明显地皱起眉头,唤来几个宫女,让她们带着舒葵先去安顿好。 舒葵先前又是逃命,又是大哭,再加上一夜没睡踏实,如今到了房间,刚一挨到床,就睡得死了一般,直到太阳落山,才悠悠醒来。 可没想到,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居然是一张脸。 她吓得一声尖叫,猛地起身,与脸的主人撞个正着。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舒葵揉着额头,看到那人也疼得捂着脑袋,蹲到了一边。 “嘶,快撞成傻子了。”是个男孩,有一头深灰色的柔软卷发,“这是我家,每一个房间,每一个地方,我想怎么溜达就怎么溜达。” “凌玖川?”这声音,这态度,必是凌玖川无疑。 果然,那人抬起头:“叫我殿下,你这没礼貌的人类。” 舒葵见他比记忆中年轻不少,只有二十不到的样子,不由地又不敢确定:“真是凌玖川?” 凌玖川瞪她一眼:“是我,快下跪磕头。” 这下,舒葵再没有怀疑了:“你凑那么近干什么?” “听说,你是药鬼的女儿?”凌玖川不答反问。 “不是。”舒葵不愿再提起那个人,“他不是我的父亲。” “他不是你的父亲?”凌玖川有些意外,“那么,之前拿来的解药不是你做的?” 舒葵又说句“不是”,不再开口。 “不是啊。”凌玖川显得很失望,“我以为你就是那个要完血又要内脏的小姑娘,还特地跑来看,真是浪费时间。” 舒葵对天翻个白眼,不理他。 凌玖川却站起身来,不肯就此罢休,:“既然药鬼不是你父亲,为什么说你是他的女儿?” “他杀了我爹,逼我娘嫁给他。”舒葵言简意赅。 “哦,继父。”凌玖川理解了,仍是回到之前感兴趣的话题,“做解药的小姑娘是谁?你们认识吗?” “是我娘和药鬼的女儿。”舒葵答道。 “你妹妹啊。”凌玖川恨不得让舒葵现在就把小小叫过来,“是不是才几岁大?你什么时候回去一趟,把她一起带来看看。” “要看,自己去。”舒葵没好气地说。 凌玖川从未被如此无礼地对待过,一瞪眼,刚要说什么,被轻轻的两声敲门声打断了。 两人转头,见门边站的,是凌禹昆。 “父王。”凌玖川行了个礼。 “你跑来做什么?”凌禹昆皱着眉头。 “听说药鬼的女儿来了,儿臣以为是做解药的那个,好奇,来看看。”凌玖川老老实实地答。 “我回来时没看到你,去哪了?”凌禹昆话锋一转。 “呃……父王……去……出宫了。”凌玖川期期艾艾的,眼神闪烁。 凌禹昆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天天只知道这里逛逛那里荡荡,听一些闲言碎语,带着一群人到处晃,整日的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父王,儿臣这也是体察民情。”凌玖川还要强词夺理。 “体察民情?”凌禹昆一挑眉,“那你倒是给我说说,都体察到些什么?” “儿臣发现……”凌玖川的脑子转得很快,“发现民众都在说,做出解药的小姑娘虽然是药鬼的女儿,但是一点不像她爹,肯救人,心地善良。” 听到这话,舒葵忍不住冷笑出声。 凌玖川以为她是在笑话自己:“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错了,大错特错。”舒葵毫不客气地说,“用心地善良这个词来形容小小,简直是笑话。” “她一个小孩子,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做出解药,救活大家,难道不是心地善良?”凌玖川觉得,舒葵根本就是在跟他抬杠。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七十章 出水 “你有没有看到过两岁的她,踩着老鼠的下半身,用一块小木板,生生压断老鼠的脖子?”舒葵忆起往事,所有的情景历历在目,“四岁,她在药鬼的指导下,第一次做出毒药,投到全家人喝水的井里,事后,问为什么要这样,她说‘看人中毒最好玩’。” 闻言,凌禹昆和凌玖川都没有出声。 舒葵接着道:“就在不久前,她抱回来一只流浪狗,天天喂完毒药喂解药,到后来,狗学乖了,看到她给的食物无论如何不肯吃,她就让家丁按住了硬塞。还有很多事,你想听,我可以说三天三夜。” “她才多大,不会这样吧。”凌玖川不太相信。 “她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六岁的孩子,我为什么要编这样的谎话说她?”舒葵反问,“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你觉得,她是不是心地善良?” 凌玖川无言以对。 舒葵看看凌禹昆:“陛下说的对,她对制药非常痴迷,无解的毒药是最好的玩具。她只是单纯为制药而制药,并不是为了救任何人的性命。” 话已至此,凌玖川再不能说什么。 凌禹昆不明显地叹口气,也不再提,只是叫两人去吃晚饭。 随后,舒葵在昊苍宫住下,几乎天天都有人谈论王宫外的事。 据说,药鬼为了女儿,不敢耍花样,老老实实地给了真正的解药,让在魁仙国蔓延的瘟疫得到了很好的控制,患病的人,一天比一天减少。 几天后,他在市中心的广场上被凌迟处死,行刑时,烨城万人空巷。 凌禹昆信守承诺,派了个管家去舒葵家,接管了里里外外所有的事。 小小则懵懵懂懂地什么都不清楚,在得知父亲去世后,也并没有表现出十分悲伤的样子,照旧捡回流浪猫狗,或者抓家里的鸡鸭老鼠等活物,做她的药物试验。 而对于凌玖川的行踪,也是宫里人的一个议论话题,舒葵经常能听到他不是去这里玩,就是去那里玩,确实如凌禹昆所说,整天游手好闲。 这一日,舒葵照例在王宫的后花园里练习法术,刚让几块小石子离开地面,斜刺里突然飞来一根树枝,行云流水般,将所有小石子击落。 她转头,见凌玖川站在不远处。 两人对望着,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舒葵想也不会有什么好事,便打算回房。 “别走,咱们切磋切磋。”凌玖川叫住她。 “王子殿下法力高强,我不是对手。”舒葵不感兴趣。 “听我父王说,你很有天赋。”凌玖川大踏步上前,挡住去路,“为了你,他专程去了趟圣泽,见了霍掌门。” “霍掌门?”这个人,舒葵好像是听谁提起过的。 凌玖川不耐烦解释,一挥手:“既然很有天赋,想必很厉害,来,切磋一下。” “陛下谬赞,我不是王子殿下的对手。”舒葵低眉顺眼地重复。 “是不是对手,试试就知道了。”凌玖川蓦地出手,推得舒葵一个趔趄。 舒葵有些恼,但看在对方是王子,自己又是寄居在此,便压下怒火,想从他身侧绕过去。 凌玖川当即往旁边跨出一步。 舒葵看他一眼,又往另一侧走。 凌玖川也跟过去,再推一把:“怎么不出手?被药鬼打怕了是不是?” 药鬼的凌虐,是舒葵心中最大的阴影,一听到这话,她顿时火冒三丈,想也不想地就是一个耳光。 凌玖川看到舒葵眼中澎湃的怒意,先是一愣,而后感觉到面前拂来一阵凉风,赶紧后退,却还是慢了些,没完全躲开,被手指带到,脸上火辣辣地疼起来。 “你找死!”他也生气了——哪怕是凌禹昆,都不会这样打他。 舒葵三两步来到院子里,掌心朝上一抬手。 地上所有的落叶都悬浮到半空,悠悠地晃几下,倏地朝凌玖川直射而去。 凌玖川丝毫不以为意,手掌连扇,招来一阵大风,吹得院子里飞沙走石。 树叶被阻了去势,与大风胶着一两秒,终是不敌,四散飘飞开去。 舒葵料到会是这样,伸手在风中抓住一根树枝,插到面前的地上。 随着她的咒语,树枝越来越高,越来越粗,长成了一棵小树。 凌玖川看这树还显稚嫩,在风中左右摇摆,眼看着就要断了,不禁冷哼一声。 舒葵不慌不忙的,口中咒语不停。 树随之越长越大,同时,根部有无数藤蔓破土而出,以极快的速度攀援而上,开出一朵朵大红的凌霄花。 不多久,藤蔓密密地挂在树枝上,已如垂帘,风到了这里,再无法肆虐,渐渐小了下去。 凌霄花盛放着,像帘上的宝珠,随着风摇曳起舞,很是鲜艳好看。 舒葵走到藤蔓之前,长袖轻甩间,所有花瓣蓦地离萼而出,飘浮在她身旁。 此刻,站在凌玖川面前的少女,着一身简单的素色衣裙,有张柔和但苍白的鹅蛋脸,披散着的长至腰际的黑发,与裙摆一起,在风中轻扬。 那些花瓣,犹如漫天红色的雪花,将少女围在中间,仿佛随时能将她托起,直上云霄。 此情此景,让凌玖川一时看傻了眼。 舒葵浅浅一笑,朝他伸出手。 凌玖川昏昏噩噩的,直觉得这是九天仙女在召唤,便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姑娘,手下留情!”就在两人的手即将接触到的一瞬间,半空忽然响起凌禹昆的大喊。 他的声音实在太响,震得舒葵耳朵里一片嗡嗡之声,也震得她一下清醒过来。 眼前,一切都消失了,只有黑暗,无边无际。 舒葵很冷,几乎冻僵,一只手拿着金晟石,另一只手则牢牢地抓着什么坚硬的东西。 她发现自己还是在那个水底洞窟里,不知为什么,金晟石没有了亮光。 她漂浮着,呆了足有一分钟,才意识到,如果再不出去,就很有可能没有力气出去了。 水路不很好走,但只有一条,因此,没费多大劲,舒葵就回到了水面上。 “殿下,是你吗?”天色已经擦黑,湖面上有星星点点的亮光,不少小船在来回游弋。 舒葵冷得上下牙直打架,好半天都说不出话。 问话的人靠了过来,伸手把舒葵拉进船舱,给她披上毛毯:“殿下,你要不要紧?” 舒葵摇摇头,认出了这人——是卫兵小队长,小邱。 “殿下,这是什么?”小邱注意到了舒葵手中的东西。 “不清楚。”舒葵感觉好了些,低头看看,见自己始终不肯放开的,正是那水中洞窟里的双钩。 “是在下面找到的吗?”小邱递过来一小杯热水。 舒葵用另一只手接了,道声谢,点点头。 “我帮您拿吧。”小邱说着,伸手过来。 “不用。”舒葵侧过身,“我要亲自交给商墨。” 这话说完,她一愣,想双钩挺沉的,自己又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怎么会脱口而出说要亲自交给商墨,而且,下意识里,还不想让别人碰。 “殿下,我们回去吧。”小邱见她这样,没有坚持,开始划起桨来。 “你们找了我多久了?”舒葵喝一口热水。 “整整一天了。”小邱看一眼湖面上的其他船。 “云净璃呢?栀锦呢?”舒葵又问。 “云小姐在房间,栀锦在陛下身边。”小邱划着船,速度很慢,“殿下,您怎么会落水的?” “被什么东西绊到,从栏杆上翻下去了。”舒葵没说还有人推了一把——当时,事情发生在不过一秒的时间里,那推她的人,其实是想救她也未可知。 “是什么东西绊到您的?”小邱有点想不通,“陛下已经把整艘船检查了好几遍,甲板上很光滑,连个凸起都没有。” 舒葵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还有,您在下面那么久,去了哪里?我们都以为……”最后的话,小邱没敢说出来。 舒葵笑笑,不吱声。 “您不是凡人吗?据我所知,凡人在水下是待不了那么久的。”小邱满脸疑惑。 舒葵还是不答,举目四顾,感到有些不对:“我们怎么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湖的另一边,星星点点的亮光尤为集中。 “您不是要去见陛下吗?陛下在那里。”小邱说。 “他干嘛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小船正在靠近的是一小片竹林,林中有个面湖的凉亭,舒葵望了望,没看到亭子里有人。 “陛下的意图,咱们哪能知道。”小邱说着,猛划几下,让小船搁到岸上。 他下了船,扶舒葵也下来后,便在前面带路,往竹林里走。 周围相当安静,连点虫鸣鸟叫都没有。 “商墨到底在哪里?”舒葵心中隐隐升起不安。 “咦,奇怪了,陛下说的,就在这里等着。”小邱站定了到处看。 舒葵跟着转头,可再转回来时,小邱不见了踪影。 她的心猛地向下一沉,知道事情不妙,赶紧就要往竹林外跑。 不想,才迈步,背后就被谁推了一把,不重,也不轻,让她往前踉跄着,险些摔个狗啃泥。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悠岚的镇国灵兵 舒葵回头,背后空无一人。 “出来。”她想,小邱一定就在附近,“你是谁?我知道你不是小邱。” 话音未落,突然伸出一只手,捂着她的嘴,将她直往后拖。 她吓得不轻,手脚并用地拼命挣扎。 那手的主人力气很大,三两下就把她拖到身前。 “嘘,别动。”听声音,竟是商墨,“别叫,别出声,我就放开你。” 舒葵点点头。 商墨这才松了手。 “有人冒充小邱。”一得自由,舒葵立刻小声说。 “我知道。”商墨紧盯着某处,“你一落水,他是第一个到的,那时我就发现了。” “你知道还让他在湖上划着船到处跑?”舒葵几乎要叫起来。 “嘘——”商墨又想来捂嘴。 舒葵打开他的手,瞪着他。 “这人看起来好像修为挺高的,我怕打不过。”商墨很是老实。 “不是说你的卫兵都很厉害吗,还对付不了这一个人?”舒葵不信。 商墨笑笑:“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出手,要是弄得鸡飞狗跳,伤亡惨重,结果还是让人给逃了,多没意思。” “那现在算怎么回事?你是一路跟来的吗?”舒葵问道。 商墨还是笑:“他跟着一群人在湖上找你时,我带着几个亲信把王宫花园转了一遍,觉得这里最可疑,就做了些布置。现在,我们在我开的小结界里,你只要别乱喊乱叫,他不会发现。” “刚才就看不到他了,大概去了其他地方,我们可以走了吗?”舒葵身上湿透,很不舒服。 “不行。”商墨轻摇头,“他还没走远,我们一动就会追过来,还是等他自动放弃,离开王宫再说。” 说着话,看了一眼舒葵的手。 舒葵顺着他的目光,一低头,才意识到自己还拿着那对钩:“对了,这个是湖底找到的,给你吧。” “拿起来,我看看。”商墨不接。 舒葵双手分握双钩的手柄,将钩呈八字形举在自己面前。 商墨拿出金晟石,仔仔细细地将双钩从头看到尾,面无表情,许久不再开口。 这可苦了舒葵——双钩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冰凉且沉重,直挺挺地举着,手酸就不说了,最要命的还是冷。 “看好了吗?”已是秋天,一阵风吹过,尽管有毛毯,也冻得舒葵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湖底找到的?”商墨的全部心思都在双钩上。 舒葵点头,牙齿得得地直打架。 “湖底哪里?”商墨收好金晟石。 “一块大石头下面的洞里。”舒葵说。 “湖底的洞……湖底有洞……”商墨沉吟着。 “到底看好了没有?”舒葵实在有些撑不住了。 “放下吧。”商墨把舒葵身上的毛毯裹紧,从后面抱住了她。 舒葵一惊,本能地想要挣脱。 “别乱动。”商墨“啧”一声,“不是冷吗?生火可能会被发现,我委屈一下,让你取取暖。” 舒葵感到从商墨身上传来的温度似乎比一般人略高,背靠着他,像靠着个暖炉,寒冷的感觉立时好了许多,也就不再动弹。 “凡人最不济,冷不得,热不得,否则就会生病,很麻烦。”商墨说出了肯给舒葵取暖的原因。 舒葵没说话,心里刚冒出的感激之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沉默了一会,商墨始终若有所思。 “这东西你拿去吧。”舒葵还是对自己刚才那句“我要亲自交给商墨”耿耿于怀。 “你知道你找到的是什么?”商墨没有任何动作或表示,还是抱着舒葵。 “是什么?”舒葵当然不知道。 “是我悠岚国的殇泯双钩。”商墨幽幽地说。 “什么钩?”舒葵一时没反应过来。 “殇泯双钩。”商墨重复道,“三疆境的六件镇国灵兵之一。” 这回,舒葵想起来了,白敬之说的故事里,曾提到过这件兵器。 “当年,连烛来的时候,就是为了保护这对钩,还有佑土大刀,父王才会牺牲。”商墨回忆起往事。 “你们是他抢的第一个国家吧?”舒葵试探性地问着,不清楚自己曾经的梦中,所有说的、做的,是不是真有其事。 “对。”商墨一点头,“事发突然,我们被打得猝不及防,加上连烛很是了得,从他来,到抢了灵兵走,前后半小时都不到。” “然后再去的魁仙,没抢到祈天剑?”舒葵又问,“最后去了圣泽?” 商墨仍是点头,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 “在昊苍宫的时候,我听人说过。”舒葵表面无波无澜的,其实暗地里相当吃惊,“我还听说,连烛把灵兵组合成阴冥杖,在三疆境无人能敌,后来,圣泽国元徽门的掌门出马,才拆了阴冥杖,把灵兵扔到谁都不知道的地方去了。” 商墨“嗯”一声,说:“这掌门也挺有意思,连烛刚来的时候,不声不响的,等东西都抢光,人也死光了才出来。打起来嘛,也没平时说的那么厉害,到最后还把灵兵都扔了,害得所有国家都没了镇国之宝。” 听了他的话,舒葵略感不悦:“你怎么知道掌门最开始是不声不响?你怎么知道掌门没平时说的厉害?你看到了?” “那倒没有。”商墨实话实说,“我那时还小,没见过这人,只是事后听大人说,如果元徽门的掌门早点出手,连烛也不至于张狂到如此地步。” “是被暗害受伤了,不然绝对不会坐视不理。”舒葵非常肯定。 “哦?”商墨一挑眉,“连这你也知道?” 舒葵一愣:“就是……这么感觉的……” 商墨笑起来:“好吧,就算是被暗害了吧——都那么久以前的事了,谁知道呢。” 舒葵不想再和他多做争辩,也就没有出声。 “现在,殇泯双钩现世,这可是大大的吉兆。”商墨话锋一转,兴奋起来,“说不定,再过不多久,佑土大刀也会出现,而我,就会成为找回两件镇国灵兵的国王,被千秋万代传颂。” “嗯,我也希望佑土大刀尽快出现。”这时,有个声音自半空传来。 舒葵吓一大跳,险些丢下手中的殇泯双钩,商墨更是吓得放开舒葵,往后退出一大步。 “我说怎么找都找不到,原来你们小两口躲在这里卿卿我我。”说话间,小邱先是探出个脑袋,而后,跨一步,整个人都出现了。 “你……”商墨太惊讶了。 “你的隐匿法术学得不错,我费了点功夫才找到这个结界,而且进来前,还不是很确定。”小邱笑嘻嘻的,长辈似地夸奖道。 商墨回过神,挡到舒葵面前:“你是谁?你想怎么样?” “我想要她,还有她手里的东西。”小邱一指舒葵。 “殇泯双钩是我悠岚国的镇国灵兵,它们只能在我手里,旁的人,一个都别想要。”商墨恢复了国王的气势。 小邱看看他,挥了挥手:“既然让我找到了,这结界就撤了吧。” 一阵大风刮过,周围的气温好像低了些。 “你修为不到家,拿了殇泯钩也是没用,岂不浪费?”小邱说,“倒不如借给我,让我完成一件大事之后,再还给你就是了。” “想都别想。”商墨断然拒绝。 小邱耸耸肩,缓缓抬手,五指张开,以掌心对准商墨。 倏忽之间,一个光球从乒乓球大小涨到篮球大小,炮弹般疾飞而出。 商墨忙拉着舒葵躲闪,光球擦过他身侧,撞到地上,无声无息地没了踪迹。 小邱又接二连三地发动攻击,直逼得商墨一会到这,一会到那,无头苍蝇似的,像极了在被放在迷宫里兜圈的小老鼠。 当又跑了几次,商墨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将舒葵拉到身后,结起一个护盾,硬生生地接下了光球。 只听“啪”的一声轻响,仿佛触电般,光球与护盾接触的地方爆出无数火星。 商墨撑着护盾,额上青筋暴起,显然是正在尽全力抵挡。 小邱则优哉游哉的,片刻后,五指一握,将光球收回手中。 “悠岚国的国王,不过尔尔。”他轻蔑地一哼。 商墨不言语,不撤护盾,另一手往远处一指,一抬。 天上开始下起雨,开头是细细的毛毛雨,到后来,豆大的雨点不断砸下,砸得地面一个个浅坑,也砸得舒葵脑袋上生疼,忍不住缩起了脖子。 小邱和商墨淋在雨里,两尊雕塑般相对着,一动不动。 雨越下越大,大得模糊了舒葵的视线,大得打落了大把的竹叶,大得天地间一片茫茫的水帘,大得满耳尽是哗哗的水声。 忽然,商墨动了,腾空而起,用结界将舒葵完全罩起来的同时,雨点变成了无数小弹珠似的冰雹。 冰雹十分坚硬,下落的速度极快,落到地上,入土足有寸把深。 舒葵看着身边密密麻麻的一片坑洞,想要是没有结界的保护,自己应该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横尸当场。 小邱却仍是没有受到影响,任凭冰雹打在身上,竟然毫发无损。 商墨也料到了会是这样,随即在冰雹中用力一抓。 立刻,他手中出现一条雪白的九节鞭。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七十二章 斗 商墨一点都没有迟疑,九节鞭甫出,便直往对手面门而去。 小邱笑了笑,双手合十,往外一拉,顷刻之间就握好一柄二郎刀,横在胸前左右一晃,击得鞭头弹起,轻啸着又飞了回去。 商墨赶紧往旁边躲闪,却还是慢了半拍,脸上被划出一条口子,渗出血来。 “双钩,你拿着没用,你们悠岚也不缺王后,乖乖地都交出来,我就留你一条命,并且保证,一旦用完,马上还回来。”小邱似乎不愿意大动干戈。 “给你可以。”商墨眼珠一转,“不过,你得告诉我,你要这个凡人干什么。” “不管你的事。”小邱微微皱眉。 “怎么不管我的事?”商墨将九节鞭慢慢收回手中,“她是我的未婚妻,悠岚国的准王后,我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让她跟你走吧。再说,你一开口,就白白要个大活人去,没有这样的道理,哪怕是买卖牲口,也得有个价钱不是。” 舒葵听他拿自己和牲口相提并论,不由地不高兴起来。 小邱也是不悦:“我说了,留你一条命,难道这还不够值钱?” “我需不需要你开恩留下性命,还不好说。”商墨一直在观察小邱的表情,“你倒是说说,有什么,是你能给而我又想要的。” 小邱单手倒提着二郎刀,想了想,说:“凌玖川怎么样?” 商墨眼前一亮。 “还有魁仙国。”小邱加了码。 “哦?有这么好的事?”商墨不太相信,“你打算怎么给我?” “具体的,说来话长。”小邱开始不耐烦了,“你把钩和这凡人都给我,要不了多久,我就能给你凌玖川和魁仙国——我向来守信,绝不会有任何欺瞒。” “那可不行。”商墨当然不肯,“说来话长就长话短说,你这是要我……呃……要我……” 说到这里,卡壳了。 小邱见他这样,心中的不耐更甚,举起刀就要再次上前。 “等等。”商墨抬手阻止,继而转向舒葵,“你们人类管那个叫什么?就是你把你的钱给我,我在多少多少时间内,还给你两三倍的钱。” “投资?”舒葵不确定。 “对。”商墨一点头,转回对着小邱,“你这是要我投资,而且投的,还是我的全副身家性命,你怎么也得给我个……” 说着,又转向舒葵:“我问你要钱投资的同时,写个文件给你,告诉你我有什么本事,怎么就能在规定的时间内还给你两三倍的钱,这文件叫什么?” “可行性研究报告?”舒葵脑子转得挺快。 商墨“哦”一声,看向小邱,一摊手:“你怎么也得给我个这什么报告,是吧?” 小邱见他们一搭一唱的,越扯越远,已经从不悦升级成恼火:“真是啰嗦,行就行,不行我就自己动手,没必要跟你解释这么多。” 话没说完,一抖手中二郎刀,朝舒葵冲去。 商墨大跨步过来,绷直了九节鞭,挡下斩落的刀刃,顺势一推。 小邱退后些,横着刀,直扫商墨腰间。 商墨“哎哟”一声,还是用九节鞭抵挡,只是这次,手中急动,将鞭子绕在刀刃上,用力一拽。 这一招的本意是要让对手的兵器脱手,怎奈小邱十分了得,居然纹丝不动。 一时间,两人拔河似的,拉拉扯扯。 “栀锦,云雪护卫,快来帮忙!”僵持片刻,商墨眼看就要败下阵来,突地大声叫起来。 小邱闻言,一愣。 商墨忙乘此机会,松脱了九节鞭。 小邱还在往后拉扯,那边一卸了劲,顿时站立不稳,一个趔趄。 就在这一眨眼的工夫,九节鞭头已然来到眼前,直指眉间。 “狡诈。”小邱说着,身形急速后退。 “不狡诈点,活不到现在。”商墨催着鞭头步步紧逼。 小邱见躲是怎么都躲不过的,便索性迎上去,又是单手倒提二郎刀,竟像是不准备再抵挡。 “找死。”在商墨看来,他的这一举动简直是自寻死路。 不想,就在鞭头将要击中目标的刹那,小邱一下消失不见,随即出现在鞭头之后,二郎刀往上一挑。 立刻,九节鞭仿佛被打了七寸的蛇,软软地掉落,再没之前的灵活与凶猛。 对此,商墨并没有显出太大的意外,只收了九节鞭,打个呼哨。 随着这声呼哨,十个身着白衣的人凭空出现,手中各式各样的武器,一起往小邱头上、身上招呼。 小邱神色轻蔑,二郎刀当空划个圆,只听叮叮当当一连串地响过,那十个人纷纷后退,倒有八个人的武器都不在手中,剩下的两个,也是一脸狼狈。 “怎么进来的?”小邱略感疑惑,但很快醒悟,“你刚才东扯西扯的,原来是在分散我的注意力,好放他们进来。” 商墨嘿嘿地笑着:“这里可是我的地盘,你来之前,我稍微做了点准备。话说回来,你这么厉害,怎么就没想到把结界弄得牢靠点呢?” “都是些小毛孩子,进来有什么用?”小邱自鼻孔中哼出一声。 “人多点,我心里有底。”商墨半开玩笑道。 “人再多也没用。”小邱斜睨着他,“你就是把整个王宫的人都叫来,我也能给你杀个片甲不留。” 商墨还是笑,哗啦啦地抖开九节鞭,攻上前去。 这时,冰雹渐渐停了,罩住舒葵的结界也随之消失。 栀锦出现了,在不远处站定,沉默地看着两人的打斗。 “商墨打不打得过他?”舒葵凑过去,忍不住问道。 “不清楚。”栀锦目不斜视。 “怎么混进来的?卫兵为什么都没有发现?”舒葵又问。 “不清楚。”栀锦还是这句话,“这人修为很高,说不定是仙魔,普通的卫兵,根本不可能看透他的障眼法,就是我,用心去看,也只能隐隐约约地看个大概。” “那他长什么样?”舒葵好奇起来。 栀锦眯着眼:“男的,应该比真的小邱高一点,脸看不清。” 说着话,“咦”一声,眼睛眯得更细,看起来相当费力。 “怎么了?”舒葵知道她是发现了什么。 栀锦不答,仔仔细细地又观察许久,朝商墨大喊起来:“陛下,他的腿受过伤。” 此话一出,缠斗中的两人都是面色一凛。 商墨马上改攻下盘,一招招又快又狠,而且专挑膝盖、胫骨这些肌肉少的地方。 小邱挥舞着二郎刀,或躲或挡,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你怎么知道?”舒葵什么都看不出,直感到两人的一招一式都令她眼花缭乱。 “重心不对。”栀锦仍然紧盯着战况,“当时应该伤得挺重,现在基本上好了,走跑都问题不大,就是打起来,脚下还有点虚。” 顿了顿,歪歪头:“好像不止是腿伤,总觉得还有地方不对。” “哪里不对?”舒葵下意识道。 “实在看不出了。”栀锦揉揉眼睛。 而那边厢,云雪护卫捡回武器,将小邱团团围在中间,扫的扫,砍的砍,劈的劈,刺的刺,都想尽快帮商墨把对手解决。 可是,饶是十一人对一人,小邱也丝毫没有落到下风,自如地在武器的缝隙间穿梭,间或,还能回上几招,逼退某人。 这场战斗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凌晨,云雪护卫或轻或重地伤了半数,退回到栀锦那里,其余五人则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也起不到什么大的作用。 眼见小邱越战越勇,一点点往舒葵所在的地方靠近,商墨急了眼,将九节鞭往空中一抛。 “怎么,打不过,气得连家伙都扔了?”小邱调侃道。 商墨不响,张开手举到身侧。 九节鞭自半空落下,悬浮在他手上几寸来高的地方,已脱了环扣,除了把手,每一节都直直地对着小邱。 “用得这么熟练,是你身上的东西吧?”小邱看着九节鞭,“要送给我吗?不怕我拿到了会对你不利?” “想拿到,你还得再修炼几年。”商墨咬牙切齿地说着,九节鞭立时脱手,疾如离弦之箭。 “陛下,不要!”与此同时,云净璃的声音蓦地响起。 所有人都没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里,商墨更是惊得连九节鞭都失了准头。 小邱是最先回过神来的,躲闪间,抓到一节鞭子:“这美女是谁呀?” 商墨赶紧收回剩余的几节:“你来干嘛?” “陛下,你的……你的翎毛被他拿去了。”云净璃谁也不答,兀自瞪着大眼,一脸惊慌失措。 “你过来干嘛!”商墨简直要疯了。 “我……我听说……有刺客……”云净璃看到满地都是鲜血,傻了。 “对,有刺客,快回去。”商墨紧紧皱起眉头。 “可是……你……他……”云净璃磕磕巴巴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小邱身上。 “我没事,快回去!”商墨吼起来。 话才说到一半,小邱暴起,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冲到栀锦面前,大力一掌将她推开,又伸手一探,抢了舒葵手中的殇泯双钩。 其实,当小邱对栀锦出手时,商墨已经反应过来,并迅速地也冲过去,不过,他又要夺回殇泯钩,又要当心舒葵,竟有了瞬间的茫然。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典礼改期了 最终,保护镇国灵兵的责任感战胜了对凌玖川的恨,和对舒葵的好奇。 商墨让剩下的八节鞭再次升空,射向小邱拿殇泯钩的手,同时,鞭头和把手分上下两路,分袭小邱的膝盖和脚踝。 小邱举二郎刀,轻轻巧巧地挡开了所有鞭身,又抬腿踢了鞭头和把手,向舒葵伸出殇泯钩,想要把她钩到身边。 商墨这时已到近前,不管不顾地徒手就要去夺钩,却被一刀柄打在肘上,整个手臂立时麻木,失了力气。 “陛下!”云净璃尖叫起来。 而被推开的栀锦也已经起身,跑了回来,将舒葵往自己身后一拽,不知从哪拿出一把长剑,唰唰唰三剑,剑剑指向小邱要害。 小邱得了殇泯钩,看左有商墨,右有栀锦,要想再带走舒葵,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斗,便不想恋战,萌生了退意。 “陛下,你要不要紧?”云净璃担心商墨,慌里慌张地过来了。 小邱眼前一亮,收了二郎刀,斜刺里跨出,拦下云净璃扛到肩上,往宫墙的方向飞奔而去。 所有能动的人都赶紧去追,无奈小邱速度极快,没多久就一跃上了宫墙。 “放云小姐下来!”栀锦飞身就是一剑。 小邱以殇泯钩抵挡,轻而易举地将她打落到地上:“商墨,你要是还想要这个云家的女孩子,今天傍晚,到闲云镇,拿舒葵来换。如果不想要,我会给她留个全尸,送还云家。” 说完,一个雪白的东西呼啸着朝商墨而去。 商墨抬手接了,发现正是刚才被拿走的一节鞭子。 “鸟毛我不要,还给你。”小邱笑一笑,跳下宫墙。 云雪护卫是云家的忠犬,见主人被掳,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也纷纷跳上墙。 但墙外,两人已经消失,再无踪迹可循。 “散了吧,追不上了。”商墨收好九节鞭。 众人无法,只得往回走。 “几点了?”商墨问栀锦。 “快三点了。”栀锦抬腕看表。 “把舒葵带回去,让她睡一会,七点起来准备,九点,典礼风雨无阻。”商墨吩咐完,率先离开。 “他不打算管云净璃了吗?”听到婚礼照旧,舒葵有些惊讶。 栀锦耸耸肩,又是一句“不清楚”。 舒葵看她嘴角边有血,走路时一侧手臂始终垂下,不禁问道:“你受伤了吗?严不严重?” “不要紧。”栀锦擦了血迹,“等你躺下,我去找医官看看,没大事。” 听了这话,舒葵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两人沉默着回到房间,莞尔迎了上来。 舒葵和她的关系已大不如前,便还是一言不发,自顾自进了卧室。 “来的是谁?”莞尔跟进来。 舒葵摇摇头:“变成小邱的样子,没人看得出是谁。” “实力呢?”莞尔还挺感兴趣的。 “商墨打不过他,云雪护卫就更别提了,三下都接不了。”舒葵脱下身上已经捂得半干的衣服,累得脸都懒得洗,直接穿上睡衣躺倒下去。 莞尔收拾了脏衣服,再抬头,听到床上传来轻轻的呼噜声。 舒葵真的是刚碰到枕头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分外香甜,醒来时,见房间的遮光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着,还以为只是打了个盹。 起身,看钟——十点半。 她一愣,以为自己看错了,或者是钟坏了。 走出卧室,栀锦不在,只莞尔一人,在清洁地板。 “真的十点半了?”见客厅墙上的挂钟也显示的这个时间,舒葵相当奇怪,“怎么没人叫我?不是说七点起来准备,九点典礼开始的吗?” “改期了。”莞尔停下手里的活计。 “什么?”舒葵又是一愣。 “典礼改期了。”此刻,通知已发遍整个三疆境,也正因为如此,莞尔才没有一早去叫舒葵起来。 “为什么?”舒葵简直又惊又喜。 “云夫人来过了。”莞尔淡淡地说。 “什么时候来的?来干什么?”这,舒葵没有想到。 “来讨女儿。”莞尔也只是听说,“具体不知道。” 正说着话,栀锦推门进来,莞尔随即转向她:“喂,殿下想知道典礼为什么改期。” “云夫人来过了。”栀锦同样是这句话。 “商墨本来不是说典礼风雨无阻吗?怎么云夫人一来就改期了?”舒葵真想当面谢谢云净璃的母亲,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栀锦让舒葵坐下,接着,把先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凌晨,就在商墨回到房间后没多久,有人来报,云夫人求见。 商墨对此已有所预料,抹一把脸,振奋下精神,来到大殿。 云夫人早等在那里:“陛下,怎么回事?璃儿怎么会被刺客掳走的?” 商墨在王座上坐下,疲惫地说:“我让栀锦向她借用云雪卫,她大概是跟着到了战场,让刺客抓住了。” “就没人去保护一下她吗?”云夫人生了六个儿子,最后才得个女儿,又是漂亮可爱,从小就当掌上明珠。 “当时很乱。”商墨懒得解释。 “云雪护卫在,栀锦在,陛下您也在,再乱,怎么会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云夫人焦急万分。 经过许久全力以赴的打斗,经历了镇国灵兵的得而复失,商墨又累又沮丧,话都不想多说,便吩咐去叫来栀锦,让她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云夫人。 栀锦从小就跟着商墨,是他的亲信,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于是,就挑了些主要的,并重点描述了来人的强悍,强调他抢了已失踪近千年的国宝。 “这么说,你曾是想去救璃儿的?”云夫人看着栀锦。 “是。”栀锦垂手答道。 “那之前呢?璃儿怎么会被抓的?”云夫人又问,“刺客想去抓璃儿的时候,你在哪里?” “云小姐看到陛下受伤,想过来查看,半路上,正好被刺客截了去。”栀锦只答一半。 “那时,你是不是在那个凡人身边?”云夫人却是什么都知道。 栀锦迟疑一秒,应了声“是”。 “听说,刺客原本是要带走那个凡人的,结果被你阻拦,他才转向璃儿,是不是?”看来,没什么能瞒得了云夫人。 栀锦看看商墨,没吱声。 “是不是?”云夫人提高了音量。 “是。”栀锦小声道。 “如果你不去阻拦,璃儿就不会落到刺客手里。”云夫人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为了一个凡人,你们竟置我女儿的生死于不顾。” “那地方,她本就不该去。”商墨开口了,“我们没有不顾她的死活,只是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再加上那刺客太厉害,云雪护卫根本不堪一击,我受了点轻伤,就算和栀锦一起,也是追不上,打不过。” 云夫人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陛下现在打算怎么办?” “今天典礼结束后,去闲云镇。”商墨简单地说。 “还要举行婚典?”云夫人非常不悦,再顾不得面前的是一国之君,“请陛下取消婚典,即刻带人出发。” “婚礼这么大的事,上上下下准备了一个来月,怎么能说取消就取消。”商墨也不高兴了。 云夫人则自有说辞:“婚礼再大也大不过人命,不说是我女儿,就是一个平民百姓,被劫持了,陛下也该尽全力营救。” “放心,我当然会尽全力营救。”商墨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好了,去休息吧。” “陛下,请取消婚典。”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云夫人是不会罢休的。 “婚典从简。”商墨轻叹一口气。 云夫人看了他一会后,说:“如果陛下执意要在今天举行婚礼,市井间就会出现流言,说陛下为了摆脱我们云家,借着保护凡人的名义,看着刺客掳走璃儿而无动于衷。” 商墨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云夫人阻止。 她接着道:“我们云家是识相的,既然陛下不想与我们来往,那么,我会建议我家老爷,把生意的重点转到更为富庶的魁仙或圣泽。” 闻言,商墨紧紧皱起眉头。 在三疆境,云家是能排进前五的富有人家,产业遍布三国各地。云家老爷是个老实、心软的好人,很念旧,因此,尽管在悠岚的生意不如另外两个国家好,他也还是不愿意离开故土,每年为商墨送上大笔税金的同时,更会时不时进贡些新奇贵重的玩意,只求商墨对自己的女儿多些关照。 与云老爷相比,云夫人更像个精明的生意人,不会对手下伙计的偷懒睁一眼闭一眼,也不会对求情以希望继续赊账的老主顾客气,同时,对于该把资产投向哪里,基本上也是由她定夺,所以实际上,云家商号真正的老板,应该是云夫人。 如今,让商墨最担心的,倒不是云家不会再缴纳那么多税金,而是云夫人说的市井流言。 若这样的流言真的传出去,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良好形象便会有所动摇,那么,在事后,婚礼的举行也会成为一个佐证,证明他是一个将自己的事放在首位的自私的人。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姐姐,是我 云夫人见商墨不响,知道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便不再催促。 商墨的脑子在继续飞速转动。 其实,对于宫中的情况,哪些人是自己的,哪些人是云夫人,他已经掌握得一清二楚。 现在,要是执意举行婚礼,在这些异己分子眼中,自己的形象会一落千丈,那就更授人口实,让他们有起兵造反的好理由。 而一念至起兵,他又想到,如果将这些势力强硬地尽数拔除,朝中官员损失小半不说,还会拔出萝卜带出泥,牵连一大片,这善后工作做起来,也是很费时费力的。 正因为如此,上次他讨离厌蛊解药的时候,才会只捉来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一来,能告诉云夫人,我知道身边有奸细,就是你派来的;二来,也是告诉她,目前,我只查到了这个人,但不保证我将来会不会深挖下去。 云夫人何等冰雪聪明,当即就明白了商墨的意思,自然乖乖地将解药双手奉上,同时,暗自庆幸。 商墨成功地麻痹了对手,也就安静下来,专心准备大婚,等待最佳时机。 可没想到的是,居然会出现个来历不明的高手,抢了国宝,掳走云净璃,引得云夫人气咻咻地上门要人,说的话,还句句带着威胁。 商墨有些进退两难,既怕自己的一意孤行激得云夫人当即造势起兵,又不甘心终于等来的,能压过死对头的好机会白白流失。 “陛下。”云夫人不愿久等,唤了一声。 “延后吧。”商墨想了个折衷的办法。 至此,云夫人再要不肯,就显得太咄咄逼人了。 商墨随即叫来人,发出通知,说时间紧迫,为了救人,不得已只能改期,为自己爱民的良好形象又添了一朵花。 “请回吧,好好休息。”他对着云夫人说完,开始安排随行的人员。 云夫人根本无心休息,但留在宫里也于事无补,只好回家等消息去了。 听到这里,不明就里的舒葵好奇起来:“云夫人真的有这么大本事吗?” 栀锦一耸肩,看向莞尔。 “她长得漂亮,又聪明,据说云家老爷对她宠得不得了,言听计从。”莞尔道,“她是云家里里外外的一把手,要把生意转到其他地方,确实不是难事。” 舒葵点点头,暗想果然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有了钱,连国王都要让你三分。 “出发吧。”栀锦忽然说。 “去哪?”舒葵问。 “闲云镇。”栀锦打开门。 “去干嘛?”舒葵没反应过来。 “你不去,怎么换云小姐回来?”栀锦反问。 舒葵一时语塞,才意识到自己才是那刺客真正目的。 “走吧,马车就停在外面,等了有一会了。”栀锦催着动身。 舒葵跟着她出门,将近三个小时后,抵达闲云镇。 镇上,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人都到哪里去了?”舒葵想,才离开一个多月,难道这里就荒废了吗? “送到邻镇去了。”商墨慢悠悠地走过来,“我一早就到的,清了场,都布置得差不多了。” “你真要用我换云净璃?”对此,舒葵是很不情愿的,但再不情愿,商墨把她丢出去,她也没办法。 商墨却并不回答,转移了话题:“这个镇的风景不错,要不要带你逛逛?” 这地方,舒葵来了不知多少次。 “你不是想从这里去圣泽吗?我带你去看看离圣泽最近的地方。”商墨见她不搭话,又说,“还有留金寨,我也能告诉你在哪个方向,说不定运气一好,真能看到容树也说不定。” 舒葵听出这是在寻自己开心,白他一眼,没搭腔。 商墨倒是一点也不介意,拉起舒葵就走。 往日来时,有容树陪着,高高兴兴的,现在,一方面是前途未卜,一方面也是因为整个镇冷冷清清的,所以一路上,舒葵始终心不在焉,对商墨说的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是“嗯嗯”地漫应。 “真的?我就知道。”商墨突地提高了音量。 舒葵一下回过神来:“什么?” “我就知道是这样。”商墨满脸难以掩饰的兴奋。 “怎么样?”舒葵十分茫然。 “凌玖川喜欢你,你喜欢我。”商墨略微一扬下巴。 舒葵瞠目结舌,真不知道这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我不喜欢你,不管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不可能喜欢你。” 商墨笑笑,不信:“不喜欢我,你为什么那么听话,一点都不反抗?” 舒葵不答。 商墨却以为这是默认:“不喜欢我,你为什么对云净璃充满敌意?” “因为是她先对我充满敌意的。”不提还罢,一提,舒葵满肚子的委屈,“我在清雍居养伤时,除了医生和莞尔,就她来过。一来就带我去花园,硬要我给点评价,我一个不小心,说话得罪了她,她就怎么看我都不顺眼,还说是我死皮赖脸地跟着你回来的。” “哦?”这些,商墨都不知道,“她这么说?” 舒葵一点头:“还说什么你善良,看我身上有伤,不忍心赶我走,只好让我缠着跟回来。我就纳闷,你们不是未婚夫妻吗?怎么她一点都不了解你——你跟善良完全不沾边。” 商墨笑起来:“我们只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真正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几乎没单独说过什么话。” “你不喜欢她,还把她接进宫?”舒葵总以为,他们两人怎么也该是有过花前月下的时候的。 “谁说我不喜欢她?”商墨一挑眉,“她漂亮,性感,没有野心,娘家有财有势,还对我死心塌地,是最合适的王后人选,哪像你,凡人一个,身材、脸蛋,样样不行。”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舒葵摊手,“既然这样,你就把我还给凌玖川吧。” “想都别想。”商墨当然不肯,“既然你喜欢我,我就更不可能现在把你送回去了。我得对你好,让你更喜欢我,等以后回去时,忘不了我。” 说着,想象到将来的情景,笑得相当得意。 舒葵彻底无语,甚至祈祷苍天,降下一道闪电,这就把她劈死算了。 商墨则越想越开心,抬头往远处看看,揽住舒葵的肩膀,说:“留金寨就在那上面。” 舒葵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发现他们已来到牌坊附近,那里,原本该是缆车的地方,现在空无一物。 她暗自奇怪,可还是装出感兴趣的样子:“在这里能看到吗?” 不等商墨回答,忽然有一双手,从后面拦腰抱住舒葵,顺势把商墨推了开去。 “姐姐,是我。”身后的人,衣着破旧,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看起来有些邋遢。 舒葵一看到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在当场,一句话都说不出。 “是我,大树。”那人竟是容树。 这时,也是一惊的商墨回过神来,伸手往容树背心抓去。 “别,我朋友。”舒葵急忙阻止。 可商墨动作太快,话才出口,就见容树被拽着一拉,站立不稳,跌坐到地上。 “都说了是我朋友了。”舒葵赶紧去搀。 容树向她挤挤眼,大声“哎哟”着,说这里疼,那里也疼,装模作样地挣扎几下,才算能站起来。 舒葵让容树靠在自己身上,瞪着商墨。 商墨看对方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瘦瘦弱弱的样子,一时也有些心虚,不过,很快就想到,这地方已经清场了,这个少年的出现很是可疑。 “你是谁?哪来的?来干什么?”他声色俱厉地问道。 容树一副赌气的样子,别过头去,一句话都不说。 “昨天是小邱,今天又变成个男孩,既然敢来抢殇泯钩,为什么还要躲躲藏藏,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商墨认定,这就是捉走云净璃的人。 被他这么一说,舒葵也警觉起来,不由往旁边一闪,与容树拉开了一段距离。 “小邱是谁?”容树茫然地看向舒葵。 舒葵不答,满心疑惑。 随着商墨一声大叫,四面八方蓦地冒出许多士兵,小部分人护着商墨和舒葵后退,其余人则将容树团团围住。 “舒葵,真的是我,我是来帮你的。”容树见状,没了玩心,用袖子在脸上抹几下。 “变得还挺帅。”商墨冷笑着,即刻下令攻击。 容树知道商墨是国王,还想能好好解释,便不敢对士兵们下重手,只是左右躲闪,即使还手,也点到即止。 “你真有这么个朋友?什么来头?”商墨看容树身形灵活,似是修为不低,不免好奇。 舒葵还是不吱声,紧张地盯着战局,真心希望这是真的容树。 商墨见她这样,也安静下来。 容树在包围圈中,尽管并不慌乱,但士兵们前赴后继,不依不饶的,时间久了,他渐渐感到不耐烦了。 “陛下,我真的是来帮忙的。”他沉着脸道。 商墨不会轻易相信,一言不发。 容树看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便不再顾忌,硬生生地打出一条通路,朝舒葵而去。 挡在商墨和舒葵身前的弓箭手们,立刻齐刷刷地将箭头对准了他。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七十五章 跟我走 容树停在弓箭的攻击范围内:“我听说了云净璃的事,我是来帮忙的。” “昨天晚上,那个人变成了王宫里的人,今天,你也有可能是他。”舒葵说。 对于刺客能随意变幻外形的事,容树是有所耳闻的,也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人人都是草木皆兵。 于是,他不再强调自己的真假,而是看着舒葵:“从断头崖下去以后,你到了哪里?怎么又会到的潇逸宫,成了准王后?” 舒葵也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你是自愿的吗?”容树继续问,“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我说过,不管你到哪里,我都得跟着,帮你看着点,可不能再被骗了。” 这是在留金寨的酒吧里,只有他们两人时,容树说的话,舒葵听了,心中怀疑渐消。 商墨在一边,很不高兴地开口了:“喂,你是什么人?什么叫是不是自愿?什么叫不能再被骗?知道我是谁吗?说话注意点,别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容树的视线转向他,态度诚恳地说:“陛下,我是舒葵的朋友,我真的是来帮忙的。” “你怎么知道要到这里来?”云净璃被掳,几乎整个三疆境都知道,但换人的地方在哪里,商墨并没有广而告之。 “听说在清场,过来看看。”容树的话,半真半假。 当时,舒葵落下山崖后,容树也跟着跳了下去。 他控制着速度,一路下落,一边各处观察,直到脚踏实地,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想还好,至少没有在崖壁上发现尸体。 之后,他给等在断头崖上的人发了信号,平子他们也慢慢落下,在崖壁上做了第二次搜索。 紧随其后的,是在悬崖底下的大面积搜索,但,只有人找到一些血迹,再没有更多的发现。 容树不死心,几乎一天到晚都在断头崖下,翻遍所有犄角旮旯,还派了人去戍边的士兵中打探。 几天后,消息传来,舒葵还活着。 容树简直欣喜若狂,赶紧再去查舒葵的具体位置,想着尽快把她接回来。 不过这次,传来的却是舒葵已被商墨带走的消息。 过不多久,舒葵作为魁仙国送去悠岚国的和亲大使,住进清雍居,不日就将成为王后的新闻在三疆境掀起轩然大波。 容树觉得奇怪,也觉得难以置信,明的暗的到悠岚国各地打探了无数次,国民众口一词——舒葵就是送来和亲的。 容树急了,想亲自去问舒葵,可是,整个王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又对里面的地形不熟悉,贸贸然进去,被守卫发现倒也罢了,被当成刺客而通缉,就不是什么无所谓的事了。 因此,他关系托关系地买通了个宫里的人,弄到王宫的地图,又好不容易打听到舒葵的住处,才刚研究好进出的路线,就又听到个令他震惊的消息——云净璃被掳,刺客要求拿舒葵去换,国王的大婚典礼改期。 这下,容树的计划被彻底打乱,不得不另作打算。 幸好,凑巧的是,被买通的人是云雪护卫的佣人,当晚听到他们的聊天中提到闲云镇,为了多赚几个钱,便马上把这事辗转告诉了容树,容树急忙下山,堪堪赶上士兵挨家挨户地敲门,要求居民们去邻镇暂避。 他跟着人群去了邻镇,又立即返回,找个隐蔽处,专等商墨和舒葵。 容树不清楚舒葵有没有跟商墨提起过自己,不想暴露身份,便找几件旧衣服换上,涂花脸,准备装一回嫩,叫舒葵一声姐姐,看商墨的反应,再作打算,却万万没料到,会被当成是那刺客变的,打了,解释了,仍是没有完全洗脱嫌疑。 “他真的是我朋友。”舒葵松口气。 “确定?”商墨一挑眉。 舒葵点点头。 商墨上上下下地打量容树片刻后,挥挥手。 士兵们随即散了阵型,退走了。 “什么来头?”商墨问容树。 容树刚要回答,被舒葵抢了先:“他家在这里有个铁匠铺,不然怎么会知道在清场?” 商墨回想下,依稀记得镇上是有个铁匠铺:“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舒葵答不上来,容树接下话头:“我去魁仙送货时认识的。” 接着,见商墨满脸疑问,又主动解释:“凌玖川陛下订了一把玄铁匕首,我叔叔打造出来,由我送去。” “哦。”商墨看向舒葵,“原来那把匕首是凌玖川送给你的。” 舒葵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勉强笑笑。 “你叫什么?”商墨显然对容树很感兴趣,“看起来瘦瘦的,倒是有些本事。” “都叫我大树。”这,容树没有说谎。 “平时都在干什么?要不要跟着我?”商墨想让容树为自己工作。 容树仍然老老实实道:“平时在外面做点小生意,自由散漫惯了,本事也是东学西学的,什么都会点,什么都不精通,怕是到了陛下麾下,没几天就要露马脚了。” 商墨听出他是不愿意,也不勉强,话锋一转:“既然是朋友,肯来帮忙,再好不过。你跟我来,看看把你放在什么位置比较合适。” 容树应了,和舒葵一起走在商墨身后,来到镇长家的堂屋。 位置确定了以后,容树准备离开,舒葵跟上去,对身后商墨的阻止充耳不闻。 两人慢慢地走在闲云镇的街道上,有一种人事皆非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从悬崖上掉下去了。”舒葵小声说。 容树笑笑,一拐,进了铁匠铺,又到院子里,才道:“掉下去之后呢?” “碰到小伍了。”舒葵答得简单,并且,不想把被打的那一段说出来。 容树在听到“小伍”二字的瞬间,面色一凛,想问什么,终于没有问出口。 舒葵也装傻,直接跳到进清雍居养伤,随后,把在王宫里发生的所有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容树,最后,很是无奈地说:“我当然不是自愿的,但是你看,连莞尔都靠不住,我如果再反抗商墨,估计现在已经被折磨疯了。” 容树听了她的经历,许久没有出声。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舒葵叹口气,看日头已开始西斜。 “你跟我回去,现在就走。”容树忽然拉住她的手。 “怎么走?”舒葵当然很乐意回留金寨,但整个闲云镇,连带周边地区都在商墨的控制之下,要逃,谈何容易。 容树想了想:“你在这里等我,最多十五分钟,我就回来。” 舒葵点头,看着容树离去的背影,心中燃起希望。 大概才过了五分多钟,容树从院子的围墙上跳了下来。 “这么快?”舒葵有些意外。 容树“嗯”一声:“镇就这么点大,看一圈费不了多少时间。走吧。” “往哪里走?”舒葵下意识地问道。 “跟我走就是了。”容树咧嘴一笑,再次拉起舒葵的手。 刹那间,一股寒意传来。 舒葵一惊,本能地挣脱,直往后退。 “怎么了?”容树不明就里。 舒葵不答,看看自己的手,看看容树,也是满头雾水。 “怎么了?”容树又问一遍,异样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 舒葵犹豫片刻,主动去牵容树的手。 同样,寒气丝丝缕缕,源源不断地冲入掌心,沿着手臂往上,直入心脏。 舒葵的心跳略有加快,但并不是很难受,只是惊讶和疑惑,令她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容树再问。 “邢源还好吗?”舒葵蓦地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容树一愣,即刻反应过来:“好,很好。” “谁在做他的老师?”舒葵继续试探。 “我请了一个。”容树答得很简单。 “哪里请的?好不好?”舒葵做出关心状,“他这么聪明,所有功课都很优秀,可得请个好老师。” “是个好老师。”容树的态度开始有些敷衍,“快走吧。” “王老头呢,还好吗?”舒葵不露痕迹地悄悄往院门挪动。 “挺好,也挺好。”容树不耐烦了,“快走,回去了,你谁都能见到。” “好,我们走。”舒葵已来到院门边,说完这句,赶紧抬脚跑出去。 容树眉头一皱,知道身份暴露,便跨前几步,伸手往舒葵背心抓去。 舒葵能感觉到背后猛然暴涨的寒意,情急之下,一个急转弯,绕到龙师傅房间里,大力关上通往院子的门。 容树收势不及,一手抓在门上,硬生生地在门板上抓出五个窟窿。 舒葵看得心惊,一刻都不敢停留,急忙穿过铁匠铺,来到街上,想高声大喊“救命”。 可第一个字刚出口,容树居然出现在了面前。 舒葵吓得后面的话全都憋了回去,慌不择路地就要再进铁匠铺。 不成想,铁匠铺门口也有个容树,张开五指直抓过来。 舒葵尖叫着,慌得脑中一片空白,一时间,呆立当场,完完全全地不知所措。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温暖而略粗糙的手伸过来,把她往后急拉,才躲过这次攻击。 “容树!”舒葵分清了,后来的才是真的。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商墨的狡诈 容树挡在舒葵身前,看着从铁匠铺里出来的假容树:“你就是带走云净璃的人吧?” 假容树不答反问:“你就是留金寨的新寨主吧?” 容树没做声。 “我和傅宽有些交情,不久前,我得知,他已经死了很长时间了。”假容树接着道。 而他口中的傅宽,正是前任留金寨寨主,容树的师父。 假容树见还是没有得到回应,又说:“我好像听到传闻,傅宽是你杀的。” “是。”这次,容树爽快地承认了。 假容树摸摸自己的脸:“他确实喜欢十五六的俊小子,肯定待你不薄,为什么要杀他?” “我不喜欢四五十的老头,他那样子,让我恶心。”容树相当直截了当。 “你是不是上次冒充玉筱的人?”这种假扮熟人要将自己带走的做法,让舒葵突地有所醒悟。 假容树看看她,笑笑,外表慢慢起了变化。 果然,就是那个男人。 “原来是你。”容树认出了他。 “他的腿伤好像还没完全好。”舒葵压低了声音。 容树略点头,唤出澄镜刀,直削男人双腿。 男人料到了会是这样,在容树出招的同时跃起,身形一闪,来到容树身后,伸出两指,朝容树后颈点去。 容树急急变招,翻手以刀背敲向男人手指。 男人手型连换,中指拇指相扣,在刀身上弹了一下。 只听铮的一声脆响,容树被震得虎口发麻,澄镜刀险些脱手。 这时,商墨事先布置好的士兵如潮水般涌出,弓箭手在制高点严阵以待,剑士长剑出鞘,持盾的在最靠近男人的地方围成一圈。 容树回到舒葵身边,男人也站定下来。 “你们的主子呢?”他问。 商墨慢悠悠地走出来:“云净璃呢?” “我只要舒葵,怎么来了这么多不相干的人?”男人环顾四周。 “云净璃呢?”商墨提高了音量。 男人招招手,半空中浮现出一个透明的笼子,云净璃坐在里面,双眼通红。 “你没事吧?”商墨高声问道。 云净璃一听到商墨的声音,疯了似地扑到栏杆上:“陛下,救命!救命!” 商墨见她衣着整齐,虽然满脸泪痕,但没有受伤,也还有力气大叫,便放下心,再不去看她。 “这云家的小姑娘聒噪得很,一会哭,一会喊,一会骂,难怪你会舍了她,另娶他人。”男人一副“我了解”的样子。 “快放了。”商墨没心情扯闲篇。 “好。”男人一点头,“数一二三,我撤掉笼子,你给我舒葵。” “你还敢问我要舒葵?”商墨从鼻孔里哼出一声。 “你凭什么认为我不敢?就凭你从王宫里带出来的这些酒囊饭袋?”男人笑道,“我知道你在这附近方圆几里内都设了埋伏,可我来的时候,他们谁发现了?” 对此,商墨无言以对。 “反正就是个凡人,你为了她这么兴师动众,很给面子了。”男人双手环胸,“过一会,这些人,我再替你打死一大半,回去以后,可以说是尽了全力,但实在打不过,这样一来,就不会有损你的光辉形象了。” 男人的话,在商墨听来,句句都是侮辱,句句都令他怒火中烧。 不过,还有人比他更恼火——最后一个字的话音尚未落下,容树已举起澄镜刀,疾速斩落。 依然是一柄二郎刀,男人将其高举过头,一挡,再一推,逼得容树蹭蹭地退后好几步。 容树定定神,很快稳住身形,将澄镜刀舞成一片白光。 男人知道这少年功夫了得,便不敢再分心,怕稍有疏忽,会被抓到破绽。 “商墨,让你的人去帮忙啊。”舒葵看得心焦。 “怎么帮?”商墨横她一眼,“两个都是高手,你让剑士上去,是帮忙还是搅和?” “弓箭手呢?不是号称百步穿杨的吗?”舒葵抬头望向高处张弓搭箭的人。 “杨柳叶子最多随风轻摆,他们两个呢,一会在这,一会到那,你就不怕穿的是大树?”商墨斜睨着她。 “那怎么办?我们就在旁边看着?”舒葵总想做点什么。 “是,看着。”商墨紧盯着缠斗中的两人,“我就不信,他会一点马脚都不露。” 话已至此,舒葵也没法再说什么。 容树和男人又打一会,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一弯新月缓缓升起,在云层中时隐时现。 男人往天上望一眼,格开容树,收起二郎刀。 容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便戒备着,没有动。 男人转头,视线在所有人身上一扫而过,而后,蓦地消失不见。 “金晟石。”商墨一声令下,周围顿时亮如白昼。 这光明仅仅持续了一两分钟,不知什么原因,所有的金晟石同时慢慢黯淡下去。 自光亮中再度陷入黑暗,哪怕黑暗并不浓重,眼睛也会有一时的不适应。 容树站在那里,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传来的丝丝寒意。 他不动声色,待寒意几乎要触到衣服才转身,避开锋芒,刀刃直削向一团黑雾。 黑雾中,好像什么都没有。 容树保持着姿势,仿佛正在跟谁较劲。 不消片刻,黑雾渐收,聚成一长条。 男人现出了身形。他正在和容树对峙,手里的武器变成了一根两米多长,通体笼罩在黑雾中的棍子。 空中飘来一片厚厚的云,将月亮完全遮挡起来。 过了一会,起风了,并且越来越大。 男人用力将容树推开,然后,有只鹿身鸟头,浑身豹纹的怪物从天而降。 “飞廉!”商墨听起来相当惊讶。 舒葵看傻了眼,不相信世上还有这种动物。 只见飞廉的前蹄在地上划几下,竟乘着风势,腾空而起,低下头,以尖角对准容树的胸膛,急冲过去。 容树如斗牛士般,双腿分开跃起,撑着飞廉的后颈,一个空翻,躲开攻击,稳稳地落到地上。 “这是个什么东西?”舒葵回过神来。 “飞廉,一种很古老的野兽,现在已经绝迹了。”商墨答道,“我记得,你们人类是把它想成控制风的神兽的,其实,他不过是速度很快,能乘风跳起很高罢了。” “会吃人吗?”舒葵觉得飞廉并非善类。 “不会。”商墨肯定地摇头,“会报恩。估计是以前受过什么恩惠,看大树一直对自己的恩人不利,就把他当成敌人了。” “从哪里跑出来的?山上的林子里?”舒葵有点想不通,暗道在树林里转悠的时候,并没有见过这种怪东西啊。 商墨倒是见怪不怪:“飞廉很听恩人的话,肯定是被放到锦囊里,养起来了——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你想,能骑能防身,多好。” 就在他们说话的工夫,容树又躲开好几次攻击。 飞廉相当灵活,在大风中如鱼得水。 容树没见过飞廉,但多少听说过,见它头上的角又长又利,更是加倍小心,想要是挨到一下,轻则皮开肉绽,重则被扎个对穿。 男人站在一边,不急着上前,而是悠闲地观战。 容树清楚飞廉的习性,本意不想伤害,但见男人这样,心头的火越来越大,便不再手下留情,看准一个空档,以刀背猛击飞廉前腿,将它打倒在地。 男人当即飞身而起,棍如游蛇,疾点容树天灵。 容树闪身躲避,无奈慢了半拍,被一棍打在肩膀,左手立时无法动弹。 男人一击得手,紧接着虚晃一招,逼退容树,又如鬼魅般消失,再出现时,已然抓好舒葵的手腕。 所有人都慌了神,弓箭手更是一身冷汗,不敢稍动,就怕手一抖,误射一箭倒也罢了,要是箭正好向商墨飞去,可是杀头的罪名。 就在这瞬息之间,男人把舒葵扛到肩上,纵跃间,轻轻松松地出了包围圈,站到了一户人家的围墙上。 “云家人还给你,舒葵归我,这样多好。”他不无得意地道。 商墨看着他,没有说话。 男人想走,可后背突然传来的剧痛,让他差点从围墙上跌落。 他本能地把舒葵一丢,反手拔出一把匕首。 这一下,舒葵摔得不轻。 “你……”男人手里拿着的,是沾满血迹的玄铁匕首。 有两个士兵跑来,以最快的速度扶起舒葵,把她送回商墨身边。 “你以为,我真会让你那么容易就带走舒葵?”容树手一甩。 见澄镜刀直往自己面门飞来,男人自震惊中回过神,忙跳下围墙,竟是腿一软,单膝跪地。 容树抬手,澄镜刀长了眼般,又飞了回去:“我真不愿让舒葵冒险,但说实在的,要是不让你受点伤,我们这几个,还真不是对手。” 男人恶狠狠地扔了玄铁匕首。 “大树是故意让你打中,好引你来抓舒葵的。我告诉舒葵,下手一定要狠,最好能挑断你的脊梁骨。”商墨笑起来,“这办法是我想出来的,怎么样,我是不是很狡诈?” “可惜,舒葵只是凡人,浪费了这么好的匕首。”男人咬牙切齿。 “不妨,能伤到你,她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商墨一挥手。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斗法 容树并没有伤到筋骨,只是被猛打之下,一时麻木,此刻,他的左臂正慢慢恢复,虽仍觉有阻滞,但至少是可以活动了。 他想乘胜追击,一举将男人斩杀于刀下。 男人见容树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而来,伤口再疼也不能坐以待毙,便把那裹着黑雾的棍子塞进了后颈。 随着棍子消失在体内,男人重新获得力量,像是从来不曾受伤,站起身,又拿出二郎刀。 刀尖划了个半圆,所到之处,空气的流动清晰可见。 “舒葵,快退后!”容树离得近,已看到刀刃上凝起的气。 这句话刚说完,二郎刀便往虚空里斩落,同时,一道白色半透明的气刃轻啸着往商墨和舒葵的方向冲去。 气刃所到之处,士兵们完全来不及反应,即刻被拦腰斩断。 一时间,闲云镇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舒葵从未见过如此情景,整个人都懵了,只觉得大片的红色,在眼前不断蔓延。 商墨拉着她急退,大喊栀锦。 舒葵的手和脚机械地运动着,直勾勾地盯着满地破碎的尸体,直到被栀锦捂住眼睛,才浑身一松,虚脱了一般。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死那么多人?”舒葵心里堵得慌,眼泪不受控制地直往下掉。 栀锦不知该如何作答,也不知该怎么安慰。 两人进了最近一户人家的院子,关上院门。 栀锦让手持盾牌的士兵挡在门口,却被舒葵阻止。 “别再让更多的人因为我而死了。”她说。 “他们是士兵,接到的命令就是挡在前面,如果站到我们身后,是逃兵,一样会被处决。”栀锦往上指了指,“国王亲自上阵,谁都不敢,也不会退后。” 舒葵抬头,见围墙上站着个幸存的弓箭手,一动不动地维持着张弓搭箭的姿势,浑身上下不仅有血,还拖拖拉拉地吊着内脏。 舒葵抹下眼睛,再不出声了。 门外,容树和商墨联手,已和男人斗了好几十个回合。 男人比刚才更厉害,尽管背后的伤口很深,还在淌血,他却若无其事,仿佛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 容树看看天色,想要是这样下去,不打到双方都精疲力竭是不会有结果的。 商墨也有同样的想法,他乘着个空当,靠近容树,轻声道:“我招雨,你上。” 容树点头,欺身上前,使出浑身解数,不断攻击男人双腿。 男人的腿到底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看容树这不要命的打法,还是有些顾忌,闪躲还击间,便少了些先前的气势。 商墨因此得以脱身,退到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只不过十几秒后,天上开始星星点点地落下雨滴,又过一会,变成了牛毛细雨。 雨蒙蒙地下着,很快,一切都披上了一层油亮亮的水光。 容树躲开男人的一招,闪到远处,猛地将澄镜刀插入地面,两块青石板砖之间。 霎时,野草疯长,从所有缝隙中窜出,狂舞着缠上男人的双手双脚,并迅速向他全身蔓延。 男人丝毫不显慌乱,挣扎几下就扯断了野草。 可野草没有停止生长,前赴后继,一波又一波地不断攀上男人的肢体。 男人烦了,身上突起大火,金黄的火焰猛烈燃烧,烧光了身周的野草,烧干了脚下的地面,也烧得雨点还未近身,就变成一片水蒸汽。 容树并不指望自己的攻击一次就能成功,在野草初长之时,就在澄镜刀边盘腿坐好,施法变成一棵大树。 这树极高,极繁茂,不断有气生根自树枝上垂落,扎入地下,变成另一根树干。 不消片刻,大树成为一片林子,小半个闲云镇,连带被囚禁的云净璃都被纳入其中。 商墨见此情景,朝空中挥一挥手。 顷刻间,蒙蒙小雨成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打在树叶上,噼里啪啦的响成一片。 男人倒提着二郎刀,慢慢向容树走去,身上的火焰并没有因为大雨而熄灭。 一路上,野草依然疯长,树叶、枝条都成了武器,商墨也加入进来,手中九节鞭舞得呼呼生风。 男人抵挡、还击,眼中尽是杀意,招招快且凌厉,直逼得商墨步步后退。 当离容树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时,商墨急红了眼,手在雨中一抓一甩,就有银针似的冰凌朝男人激射而去。 男人冷哼一声:“又要控雨,又要凝冰,还要和我动手,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有那么大本事可以一心多用。” 说完,握住二郎刀柄急转,将冰凌尽数弹回。 商墨确实已有些力不从心,看到冰凌以比去时更快的速度袭向自己的上中下三路,不禁暗暗叫苦。 躲是可以的,可是一躲开,冰凌势头不减,必然会伤到背后的容树。不躲,能不能接下,能不能全身而退,能不能再抵挡男人的后招,全都尚未可知。 这一转念的犹豫间,冰凌将到眼前。 商墨再无暇他顾,本能地凝起一面气盾。 而就在他严阵以待,打算硬接的时候,冰凌方向一变,竟向半空中囚笼里的云净璃而去。 商墨惊得浑身都凉了,想也不想地甩出九节鞭,同时跟着跃起。 “陛下!”云净璃尖叫起来。 到了这地步,再要凝盾保护或躲闪,都不可能了。 商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冰凌在瞬息之间钻入体内,带来一阵阵剧痛和奇寒。 他“砰”地落到地上,四肢僵硬,再无法动弹。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狡诈?”男人劈断几根树枝,收了身上的火,站定在商墨头边。 商墨连舌头都冻僵了,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地瞪着他。 男人笑笑,打开不断进攻的枝叶,来到容树变成的主干边,凑近了小声说:“别看我是玩泥巴的,其实,凝冰之术我也略懂一二。” 紧接着,林间大风又起,气温越来越低,一如到了隆冬。 雨点冰冷,夹杂着细小的冰粒,落下之后,迅速在物体表面形成一层透明的冰壳。 枝叶被包裹在厚厚的冰里,不堪重负,纷纷断落下来。 过了一两分钟,容树再支撑不住,变回人形,满头满身都是冰,嘴唇发紫,瑟瑟发抖。 至此,风止雨歇,树林消失,四周恢复了平静。 男人看看商墨,看看容树,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你们两个,谁先死?” 顿了顿,才想起他们都无法说话:“算了,还是让我想想。” 随即,还真像模像样地思索起来。 “不要杀陛下,不许杀我的陛下!”云净璃又在尖声高喊了。 男人听了,慢悠悠地升到囚笼前:“你不让我杀他,那你就代他死吧。” 云净璃一愣——她是家中老幺,父母的掌上明珠,从小到大没受过一点委屈,没人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死更是想都没想到过,现如今,看着脚下横七竖八的尸体,忆起男人先前的狠辣,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会被杀。 男人察觉到云净璃眼中的害怕,轻蔑地一哼:“不是对商墨感情很深吗?不是爱他爱到死吗?现在给了你机会救他,你倒不要了。” 云净璃张口结舌,被恐惧扼住了咽喉。 “商墨,这云家的小姑娘不好,我替你解决了,省得你以后下不了手。”男人低头道。 “不要,我不想死。”云净璃哭了,语无伦次,“不,不,我愿意为陛下死,你放过陛下,杀我,杀我。” 男人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地举起二郎刀。 云净璃绝望地闭上眼睛。 不过,想象中的疼痛和巨响都没有出现,倒是听到男人嘿嘿地笑了两声。 云净璃好奇地睁开眼,看到笼子外多了个男人,有一头微卷的深灰色短发,上扬的眉,细长的眼。 “玖川陛下!”这人,她是见过的。 凌玖川没理她,看着男人,全身戒备。 “堂堂一国之君,怎么也做起了下毒这种卑鄙的事。”男人哑着嗓子道。 凌玖川还是不响。 男人觉得气短心慌,每呼吸一次,胸口就火烧火燎地疼。 他定定神,降到地面,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楚。 “毒性应该已经开始发作了,难受吗?”凌玖川也跟着落下,气定神闲地问。 男人不自觉地捂住胸口,想知道是什么毒药,但又紧咬牙关不肯服软。 “这毒药世上仅有一份,是很久前,一个朋友送来的。”凌玖川看着表情扭曲的男人,“药做得很巧妙,不好意思,没有解药。” 男人闻言恨极,反手就是一刀。 凌玖川轻轻松松地躲过:“别再费力气了,越动,药的毒性就越强。我建议你找个安静的地方乖乖地躺着等死,还能减轻些痛苦。” 男人此刻已无力耍狠,听说凌玖川不打算当场要他的命,立刻跌跌撞撞地朝镇外跑去。 “玖川陛下,杀了他!”云净璃哪肯轻易罢休。 同时,因为失了男人法力的依托,那透明的笼子蓦地消失不见。 云净璃猝不及防,尖叫着直往下掉。 幸好凌玖川眼疾手快,跨前几步,将她接住。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七十八章 重逢 第一次与商墨以外的男人如此接近,让云净璃有些不好意思,道谢的声音几如蚊呐。 凌玖川根本没注意在听,将她放下,径直去敲民居的院门。 院子里的人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的说话声,但听不真切,因此,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现在猛地听到有人敲门,都自然而然地往坏处想,一下子,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栀锦将舒葵拉到身后,手中扣好一把飞镖,示意开门。 门刚被拉开一条缝,栀锦就将所有飞镖通通撒了出去。 凌玖川是闪到一边了,可跟在他身后的云净璃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当场傻了眼。 凌玖川见状,忙抬腿一踢,将门又再关上。 “栀锦,是我,还有云姑娘。”他朗声道。 这话一出,舒葵又惊又喜。 栀锦也先是一喜,随即惊出一身冷汗,看着门板上钉着的飞镖,想这些要是落到云净璃身上,自己有几个头都不够砍。 “快,让他们进来,是魁仙国的凌玖川陛下和云小姐。”片刻的失神过后,她赶紧吩咐人开门。 凌玖川走进院子,视线越过栀锦,停在舒葵身上。 舒葵也看着他,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视,弄得栀锦心头起疑,想莫非,他们真的是一对? “你到哪里去了?”终于,凌玖川开口了。 “先是在沉亡森林,后来……”舒葵猛然记起到处都是商墨的人,下意识地往两边看了看。 凌玖川看她的眼神,似乎领悟了话说一半的原因,便不再追问,换了个话题:“伤都好了吗?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都好了,没有后遗症。”舒葵活动起手脚来。 “玖川陛下?商墨陛下怎么样了?”栀锦插进来,觉得叙旧可以暂缓,目前最要紧的,还是打听战况。 “在外面呢,伤得好重。”云净璃接口道。 栀锦一听就急了,慌慌张张地带着士兵们跑了出去。 云净璃被关了几乎一天一夜,也闹腾了一天一夜,只觉浑身酸疼,头昏脑涨,便打着呵欠去屋里找地方休息了。 现在,院子里只剩下舒葵和凌玖川两个人。 凌玖川不说话,视线始终不离舒葵。 “是你救的云净璃吗?”舒葵被看得很不自在,起了个话头。 凌玖川点点头。 “坏人呢?”舒葵又问。 “跑了。”凌玖川不想提下毒的事。 “跑了?”舒葵“哎呀”一声,“他就是冒充玉筱,把我带到沉亡森林里的那个人。” 凌玖川大感意外:“真的?那他到底是谁,你知道了吗?” 舒葵摇头,突地想到,容树也是战斗中的一员:“对了,大树呢?” “大树?”凌玖川微微皱起眉头。 舒葵点点头,探头朝外张望。 “外面的人都死不了。”凌玖川移动身体,挡住了舒葵的视线。 “伤得重不重?”舒葵嫌凌玖川碍事,绕过他,往门外走去。 凌玖川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我说了,死不了。” 舒葵甩甩手:“放开。他是我朋友,怎么也得去看看。” “他是你朋友?”凌玖川当然不会松手,“什么朋友?怎么认识的?” “管你什么事?”舒葵不明白,明明是久别后的重逢,为什么才说没几句,自己就会希望凌玖川根本不在这里。 “当然管我的事。”凌玖川沉下脸,“你只要还是我的雇员,就不许谈恋爱,否则,扣工资。” “为什么?”舒葵从没见过哪个单位会有这么过分,这么不近人情的规定。 “因为一恋爱,就没心思工作了。”凌玖川答得理直气壮。 舒葵不开心,很不开心:“你先是硬说我欠你的钱,不让我回去,现在又干涉我交友,你凭什么?” 凌玖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凭你身上有我凌家家徽,你是我的人,我想怎么管,就怎么管。” “你哪位啊,我爸都没这么管我的!”舒葵忍不住吼起来。 “你现在在三疆境,就要按照这里的、我的规矩来,就是死,也要经过我的同意。”凌玖川声音不响,但语气坚定。 舒葵简直气疯,用力掰开凌玖川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推开他,刚要出去,就看到士兵们扶着浑身湿透的商墨和容树回来了。 “你怎么样?要不要紧?”舒葵再不管凌玖川,跑到了容树身边。 “还好。”容树看一眼凌玖川,“就是有点冷。” “走走走,快进去。”栀锦从旁边经过,大喊道,“陛下来了,腾地方,生火。” 顿时,屋里一片忙碌。 栀锦和士兵们把受伤的两人扶进去,分两个房间安顿好,又都退出来,只留医官和一两个打下手的。 “玖川陛下,刺客被您杀了吗?”栀锦问起了敌人。 “跑了。”凌玖川还是这句话,“不过,活不了多久了。” “谢谢您救了商墨陛下和云小姐。”栀锦朝凌玖川深深地鞠了一躬。 “多谢玖川陛下。”士兵们齐声高喊,同样齐刷刷地鞠躬。 “不必多礼。”凌玖川淡淡地说,“我要走了,带舒葵回去。” 栀锦应声“是”,以商量的口吻说:“玖川陛下,殿下毕竟还是我们悠岚的准王后,您要带她回去之前,能不能让我先去向商墨陛下禀报一声?” 这请求不过分,凌玖川同意了。 栀锦进屋,没几分钟便返回院子:“玖川陛下,商墨陛下让我带话,他不方便起身送行,您请自便。” 凌玖川笑笑,朝舒葵一歪头:“走吧,回去了。” “让我去跟大树说一声。”舒葵想去道别。 “不行,走了。”凌玖川态度强硬。 “跟朋友说再见都不行?”舒葵真恨不得打凌玖川几下。 栀锦眼见两人间气氛剑拔弩张,忙出来打圆场:“殿下,您的朋友伤得不轻,而且衣服也正在火边烘着,您现在要去说再见,恐怕不太方便。” “好吧,那算了,要不,你也帮我带个话。”舒葵只能作罢,“告诉他,我先回魁仙了,以后有机会,一定去看他。” “好。”栀锦点头。 告别众人,舒葵跟着凌玖川来到闲云镇外。 凌玖川让她先上马,自己则坐在她身后。 马儿慢慢地小跑着,和普通马匹奔跑的速度差不多。 “这样,我们多久才能到魁仙?”舒葵不会骑马,多亏了有凌玖川在后面扶着。 “半个小时左右能到邻镇,我们在那里住一晚。”凌玖川说,“明天一早,玉筱会带车来接。”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舒葵觉得,商墨的保密工作做得并不到位。 “家徽。”凌玖川轻描淡写道。 其实,当舒葵抵达闲云镇没多久,凌玖川就知道了。 他是当天天刚亮时接到的商墨的通知,看到婚礼改期,竟不感到高兴,而是有了隐隐的不安。 几个小时后,凭着家徽带来的感应,他发现,一直在潇逸宫里的舒葵正在前往悠岚国的边境。 他立刻要了马,一路尾随而至。 当时,闲云镇凭空长出一棵大树,还下着倾盆大雨,他知道事有蹊跷,便匿了形,悄悄进镇,正好看到商墨被男人击落。 凌玖川是想去帮忙的,可同时也清楚,自己要是就这么出去,说不定和商墨是同样的下场,于是,他没有马上行动,而是观察周围的地形,打算偷袭或从高处俯冲,打他个措手不及。 谁知,还没容得他多想,倾盆大雨变成了冻雨,并很快让大树现出了人形。 没料到,那竟会是容树。 这下,再没准备好,也必须出手了。 看着男人背后的伤口,凌玖川心念一动,忽然想到许久之前的往事,想到锦囊里还有一小瓶毒药。 他拿出药瓶,随手抓一小块冰,小心翼翼地将毒药倒了一点在冰上,而后一弹,以弹出的气流催动小冰块,直射入男人的伤口。 男人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压根没考虑到还会有人来,这才忽略了就藏在近处的凌玖川,和破空而来的小冰块。 冰块甫一入伤口,男人身体登时一阵冰凉,紧接着就是麻酥酥的刺痒,再转为针扎般的刺痛。 凌玖川现了身,来到男人背后,刚刚好救了云净璃。 “说起来,为什么上次你去悠岚,商墨死活不让你带我走,这次倒是又这么爽气,你难道不怕他再搞出什么花样?”舒葵想来想去,就是不放心。 “我可是救了他,还救了云家的人,就算是出尔反尔,讨回了送去和亲的人,也是可以原谅的,不是吗?”凌玖川倒是没有丝毫顾虑。 “他要是再信口雌黄,造个什么舆论呢?”舒葵还是担心。 “造不起来。”凌玖川挥挥手,“那么多人都看到了,那么多人都知道了,他难道把这些人都杀了不成?退一步说,就算他都杀了,还有云家,云净璃他是怎么都不敢动的。” “你救了云净璃,是不是等于拉拢了云夫人?”舒葵似乎明白了了什么。 凌玖川不置可否,望着远山,心情甚好。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七十九章 说说,发生了什么 “要是真能把云夫人拉拢过来,商墨估计会气死。”舒葵想象着商墨暴跳如雷的样子。 “云夫人精明得很,不会单单因为这件事就被我拉拢,云家也很有实力,不需要靠着谁。”凌玖川表示,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商墨到底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那么恨你?”这是舒葵一直以来都很想知道的,“他说你们从小斗到大,是真的吗?斗了有一千多年了吧?” 凌玖川耸耸肩:“差不多。反正自打我记事起,所有关于他的记忆,都是打架。” “总得有个起因吧。”舒葵难以理解男生间的争斗。 “无非就是我抢了他什么东西,玩具、零食之类。”时间太久,凌玖川早就记不清了。 “那石慎诺呢?也会跟你们抢东西、打架吗?”舒葵始终觉得这圣泽国王的性格大大咧咧的,像个男孩。 “那时,她并不住在王宫里。”凌玖川没有多做解释,说完,沉默下来。 舒葵心里有很多疑问,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对了,你不是说靠家徽可以知道我在哪里的吗?为什么听商墨说,你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找我,连人间都去过了?” “那人把你带到了沉亡森林,是不是?”凌玖川也问。 舒葵点点头。 “沉亡森林已经出了三疆境,我感觉不到。”凌玖川说,“我去过地府,也去过沉亡森林,但那里太大,我不熟悉,迷路了,还是叫了玉筱来,才走出来的。” “那个人在森林里有别墅,我在那里住了一段时间,后来,他把我放走了。”舒葵回忆着不久前的事。 凌玖川“嗯”一声:“有一天晚上,我感觉到你到了三国的边境,等我赶到那里,你进山了。” “我在山里转悠了好几天,差点死了。你没进山来找我吗?”回想那段经历,舒葵还有点后怕。 “我进山了。留金寨外有个很大的结界,相传是女娲大神设下的禁制,进了结界的,会被扣除半数的法力,所以当时,我很难确定你的具体位置,只能感觉到个大概。”凌玖川解释道。 舒葵了然:“哦,原来是这样。那后来呢,听说你去过留金寨?” 提到这,凌玖川沉下脸:“我感觉到你是在留金寨附近消失的,就去找,还去寨子里打听了好几次,结果容树每次都不在。” “我就在那里。”舒葵眨眨眼,“寨子里有凡人,我还是一个小朋友的老师呢。” “是吗?难怪会感觉不到,原来你在寨子里。”凌玖川几乎是咬着牙的,“你和容树就是这么认识的?” 舒葵又点头:“我开头只知道他叫大树,是他赶走了敖令洋以后,才知道他是寨主。” “敖令洋?他没死?我以为鲛人都死绝了。”凌玖川相当意外。 舒葵想到了被她误杀的小雅:“没有,还有活着的。我是在沉亡森林的别墅里碰到敖令洋的,据他说,他一千年前就被带到那里了。” “你们是一起住在那里的?”凌玖川皱起眉头。 “呃……是。”不知为什么,舒葵竟有些心虚,慌忙解释,“他平时住在院子里的池塘里,我住在房子里,只有学游泳的时候才会碰到。” “你还跟他学了游泳?”凌玖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舒葵意识到说漏嘴了:“住在那里天天也没什么事,听说他游泳很好,我又正好不会,所以……” 话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 凌玖川没再说什么,话锋一转:“你有没有拿他什么东西?” 这下,舒葵更心虚了,声音几近耳语:“匕首……” “东西呢?”凌玖川冷着脸,摊开手,伸到舒葵面前。 舒葵清清喉咙:“让容树弄断烧掉了。” “嗯,这件事倒是做得不错。”凌玖川满意地点了点头。 说到匕首,舒葵一下想起来,玄铁匕首忘记拿了。 “能不能回去一下?”她探头朝身后张望。 “去干什么?”凌玖川一挑眉。 舒葵知道会被详细询问,索性老老实实道,“容树送我的玄铁匕首,我刚才用来捅那个坏人的,没拿回来,落在闲云镇了。” “不要了。”凌玖川已能看到邻镇的轮廓,“小刀而已,回去了再给你一把就是了。” “铁匠师傅说,是用地府地下深处的万年玄铁打造的,全天下只有一把。”舒葵很是舍不得。 “那就给你把更好的。”凌玖川双腿一夹,催马匹加快些速度。 不多久,两人进了与闲云镇相邻的七曜镇。 这里没有闲云镇大,也不如闲云镇热闹,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式各样的商店,一样不少。 凌玖川带着舒葵吃过饭,找了家还算干净的旅店,要了两个房间。 “去休息吧,晚安。”舒葵到了房间,想要关门。 凌玖川不让,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干嘛?”舒葵紧盯着他,倒不敢关门了。 “过来,坐。”凌玖川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干嘛?”舒葵再问一遍。 “你觉得我要干嘛?”凌玖川面无表情地反问。 舒葵不响,既茫然,又紧张。 凌玖川不明显地叹气:“现在时间还早,过来,坐,说说你出了昊苍宫以后,都发生了些什么。” 舒葵松口气,坐到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把这些日子经历的种种一一道来。 听完,凌玖川幽幽地说:“你在边境遇到的那三个人,死了两个?” “还有一个烂醉,没有来追我。”舒葵怕他和容树一样,想找到小六,断他手脚。 凌玖川不响,过一会,又说:“敖令洋除了给你鱼骨匕首,真的没有对你做其他事?” 舒葵赶紧边大幅度摇头,边连连说没有——关于鲛人血,她只说是喝了,并没有说怎么喝的,至于容树对敖令洋说的话,还有他的告白,更是只字未提。 凌玖川放心了些,说话间,有些自责:“你再出现在边境,我感觉到,也第一时间赶了过去,不过,如果冲击别国在边境上的军营,按惯例,不管他是谁,戍边的士兵都是可以把他杀了的,因此我才没有去悠岚那边找你,早知你当时是这样的处境,哪怕出兵,也得把你抢回来。” “算了,都过去了。”舒葵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凌玖川知道她的想法,顿一顿,突地笑起来:“你也真够厉害,单枪匹马的,居然能在接连碰到独眼尸鸦、象蟒和巨獴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舒葵跟着呵呵一笑:“运气好罢了。” “对了,你找到的那根棍子,长什么样子?”凌玖川对这东西挺感兴趣。 舒葵回忆着,详细地描述了。 “那地方的土是绿色的,长在上面的植物都异常茂盛?”凌玖川想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舒葵也感兴趣起来。 凌玖川抚着下巴:“听上去,像是圣泽的悯灵棍。” “真的?”舒葵不敢相信。 “很像。”凌玖川并不肯定,“悯灵棍不仅能让持有者常怀仁慈之心,还能让植物快速生长,借助其力量,攻防或治疗、净化。” “可惜后来不知去哪里了,不然,可以带给石慎诺看一看,要真的是,就又有一件宝贝被找到了。”舒葵不无遗憾地说。 “没了就没了吧,也不一定是。”凌玖川不想过多纠结于已经不见了的东西,“你的身体现在怎么样?” 舒葵一摊手:“就这样,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 凌玖川略加思索,道:“回去以后,休整几天,我再带你去圣泽一趟。” “又不让我回家,还去干嘛。”舒葵嘟囔着。 “你现在这样回到人间,死了也罢了,万一弄得半死不活的,怎么办?”凌玖川说的倒是和舒葵先前的想法不谋而合。 舒葵撇撇嘴角:“圣泽有人能治好这病吗?” “让元徽门掌门看看。”凌玖川起身。 “他是医生?你不是说现在元徽门的人都不行的吗?”舒葵想起凌玖川曾经的说法。 凌玖川没回答,笑笑,回房间去了。 当晚,舒葵无论如何都睡不踏实,一闭眼,尽是一具具破碎的尸体,满地的鲜血。 到天将放亮时,她实在躺不住了,索性起来,在旅店的院子里坐下,等着日出。 坐了没多久,忽然,有谁在小声叫她。 她循声回头,看到的竟是敖令洋。 “你……”舒葵太惊讶了。 敖令洋粲然一笑:“我能坐下说吗?” 舒葵默许,往旁边挪了挪。 敖令洋坐到她身边,刻意地没有靠很近:“那天离开留金寨后,我回到鎏昱海,刚整理出能住的地方,就听说玖川陛下把你送到悠岚和亲。” “不是真的,是商墨编出来的。”舒葵对这样捏造事实的行为相当不满,“是他硬把我带去潇逸宫的。” 敖令洋“哦”一声,点点头:“我就想,不应该是留金寨的寨主夫人吗,怎么一下跑到悠岚国当王后去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八十章 被亲了一下 “不是,不是留金寨的寨主夫人。”舒葵连忙否认。 “你不是为了他,把我的匕首都烧了吗?”敖令洋苦笑着。 “不是,呃……”舒葵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敖令洋疑惑而又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舒葵整理下思路:“你的匕首不是我烧的,那是个意外。我和容树是普通朋友,我不是什么留金寨的寨主夫人。” “是吗?”敖令洋完全没想到,“那和商墨陛下的婚礼又是怎么回事?” 舒葵长出一口气:“是他强迫的,他也不是真要娶我,而是想通过娶我,让凌玖川难过。” 敖令洋“哦”一声,想想,也觉得合理:“这两位陛下确实关系紧张,依商墨陛下的性子,会这么做,并不奇怪。” “你怎么也会到这里来?”舒葵庆幸自己没有深陷入对一个不了解的人的感情之中,但并不讨厌或害怕敖令洋,相反,还是把他当朋友的。 敖令洋不露痕迹地靠近了些:“昨天,我原本想去悠岚国都城观礼,也想能最后再看你一眼,可到了这里,听到议论,说出了大事,婚礼改期了,隔壁的闲云镇还在清场,把人都赶过来了。” “后来呢,你去闲云镇了吗?”舒葵没注意到两人间的距离在缩短。 敖令洋摇头:“这里只许进,不许出,直到昨天晚上,禁令才解除,也才听说,闲云镇是指定的交换人质的地方。” 说到这,舒葵想到一件事:“抓走云净璃的人,就是把我抓到沉亡森林里去的那个人——别墅的主人。” “他先抓住你,再放了你,再要抓你,为的什么?”敖令洋想不通。 舒葵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他要你帮他去找什么东西?去见什么人?”敖令洋猜测道。 “东西……”舒葵被一提醒,又想起了什么,“我在留金寨外的森林里还碰到过他一次,他是说要拿东西。” “拿什么?”敖令洋来了兴趣。 “不清楚。”舒葵对当时的痛苦记忆犹新,“他拿的时候,像在把我的心脏硬往外拽似的——不会是狼人吧,专喜欢吃个心脏什么的。” 敖令洋忍不住笑出声,伸手在舒葵头上揉了揉:“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真可爱。” 舒葵本能地躲开,可随即反应过来,这举动也并不令她反感。 敖令洋却略显尴尬地放下手:“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是个好人?” 舒葵不响。 “我小时候,是挺霸道的,但是,家境优渥,被宠过头的小孩不都是这样的吗?”敖令洋将手放在椅子上,有意无意地碰到了同样放在椅子上的舒葵的手,“墨玉蜻蜓那件事,真的是我一辈子的阴影,十来岁的时候,有一阵子,我都不敢一个人睡,一合眼,耳朵边就全是那个小姑娘的哭声。” 舒葵看看他,暗想容树也对他成见太深了。 敖令洋则在深呼吸一次后,接着道:“那时候,我非常痴迷于养墨玉蜻蜓,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好不容易孵出来三四只,带着去玩,却被那小姑娘一掌压死一只,你让我怎么能不急?” 舒葵仍然不吱声,心里已觉得在留金寨前,自己只听了容树的一面之词就疏远敖令洋,着实不应该。 “不管留金寨寨主对我如何评价,舒葵,我对你绝对是真心的。”敖令洋看起来非常诚恳。 舒葵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既然匕首不是你烧的,那么,你还愿意跟我去鎏昱海吗?”敖令洋凑得更近了。 舒葵能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清爽的气味,脸上拂过他呼出的略带潮湿的气息,还能感觉到他微凉的手指,不禁怦然心动。 “走吧,我们说好的,去看看我出生的地方。”敖令洋握住她的手。 “可是,凌玖川……”舒葵脑子里一片混沌,好歹还记得凌玖川,想至少也要去说一声。 “我先前才去看过,他还没醒。”敖令洋拉舒葵站起来,“我们先走,等到了,写个飞鹤笺,要不了多少时间就能通知到他。” 舒葵想想,这样也好,便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一起出了镇,再走一段,来到一条几十米宽的河边。 “这条河直通鎏昱海,从水底走比较近也比较方便——我就是从这条路到的七曜镇。”敖令洋说着,往河里走去。 舒葵看着平静的河水,忽然有些犹豫。 “怎么了?”敖令洋见舒葵刚入水就站定,回过头来问道。 “我……”舒葵不敢看他,“还是回去……” 话没说完,敖令洋蓦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舒葵又惊又羞,捂着被亲的地方,连耳朵都红了。 敖令洋乘她愣神的工夫,开玩笑似地一推。 舒葵没有防备,一下被推到水里,浑身上下完全湿透。 “都这样了,你还怎么回去?”敖令洋得意地笑着眨眨眼。 “你给我等着。”舒葵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娇嗔的时候。 敖令洋还是笑,纵身跳进水里,用尾巴激起一大片水花,又给舒葵来了一次淋浴。 此时,舒葵的犹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满心只有喜悦,只想和敖令洋在一起,无论去哪里都好。 敖令洋往前游一段距离,回头看一眼,一头扎进水里。 舒葵也沉下去,正好与敖令洋面对着面。 他们相视一笑,携手往更深处潜去。 这河里,居然有蓝霓。 越往下,蓝霓身上的光越亮,好似流星,在舒葵身边不断划过。 敖令洋又开始哼歌了,随着歌声,蓝霓慢慢聚拢过来。 这里并不是一片漆黑,因此,上次那如星空般的场景没有再现,但蓝霓在他们身边游来游去,仿佛翩翩蝴蝶,也很是好看。 舒葵和蓝霓一起,跟着敖令洋一路游去,发现河道越来越宽。 当再也望不到两岸时,敖令洋带她浮上水面。 “到了吗?”舒葵抹一把脸上的水,四下里看。 “还没,刚到魁仙。”敖令洋一直拉着舒葵的手,“累不累?要休息一下吗?” 舒葵为他的体贴感动,心里甜甜的:“不很累。” “你等我一下。”敖令洋同样环顾下四周,朝远处游去。 “你要去哪里?”看到他离开,舒葵一时有些心慌。 敖令洋不答,拿了水面上的一块浮木,游了回来:“抓着,我推你。” 舒葵更开心了,朝他笑笑,往木头上一趴,顿时轻松不少。 “海边有间房子还能用,我稍微整理了下,你先住着,缺什么,我再去弄。”敖令洋推着木头,快速前进。 “你平时住在哪里?海底宫殿?”舒葵忽然想到了童话故事中的描述,“墙是用珊瑚砌成的,窗子是用琥珀做的,屋顶上铺着黑色的蚌壳。” “宫殿早就没了。”敖令洋眼望远处,“不过,所有鲛人的住处,确实都是用珊瑚造的。” 舒葵本是开个玩笑,不想却正好说中对方的伤心处,她抱歉之下,便不再开口。 敖令洋也不再说话,推着木头舰艇似的乘风破浪而行。 这一路,舒葵始终想说点什么调节下气氛,或安慰几句,可想来想去,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知过了多久,好不容易,敖令洋神色一松:“到了。” 舒葵急忙转头,见一大片清澈的水面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岸上,金色的沙滩向远处延伸,一眼望不到边。 可惜的是,沙滩上无数黑色的残垣断壁破坏了这里的美,让人不自觉地腾起凄凉之感。 “曾经,那是一个小镇,现在,就是一堆垃圾。”敖令洋轻声道。 “别难过。”舒葵捏了捏他的手,“你回来了,慢慢的,那里会是一个村子,最终,又会是一个小镇。” 敖令洋“嗯”一声:“走吧,带你去住处。” 两人游到近岸处,敖令洋转到一块礁石后,变成人形,穿好衣服,带舒葵进入荒废的小镇。 “这里住的都是人类吗?”舒葵好奇地到处看。 “最初,是嫁给鲛人的女人们住的,后来人多了,各种各样的都有。”敖令洋不明显地叹口气,“想当年,还挺热闹的,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 说着,往某个方向一指:“那座房子,是镇上最有钱的人造的,刚回来的时候,塌了一半,我就索性请人把二三楼都拆了。” “就是我住的地方吗?”舒葵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敖令洋一点头。 “你平时不是住在水里的吗,怎么会想到请人来弄房子的?”舒葵感到奇怪。 敖令洋握紧了她的手:“因为我总是抱着希望,希望你能过来看看,住上一段时间,就算真的是你烧了我的匕首,我也希望,我们还能做朋友。” 舒葵低头不语。 敖令洋带她进了房子,看过各个房间,吁一口气,说:“其实,那天离开留金寨的时候,我是非常担心你的,看那个寨主的样子,总觉得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总觉得他会亏待了你。” “他不是那样的人。”舒葵替容树辩解着,不自觉地想到他对小伍小六的处置,便有些底气不足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吻 “随便他是怎样的人,反正,你已经离开了。”敖令洋不愿多提容树,伸手想把舒葵揽进怀里。 “我身上湿。”舒葵找了个借口躲开。 “看我,这都忽略了。”敖令洋一拍自己的脑袋,“卧室的橱柜里有干净衣服,快去吧,省得生病。” 舒葵换了衣服,再回去时,看到敖令洋脸上略带着些紧张的神色。 “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敖令洋勉强笑笑,“走,去我住的地方看看吧。” 舒葵一愣:“可我才换的衣服。” “哦……”敖令洋朝门外看一眼,“那……这附近有片礁石林,曾经是远近闻名的景点,去看看吧。” “出什么事了吗?”舒葵总觉得他似乎想尽快离开这里。 “没事。”敖令洋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就是,好不容易来了,总得到处逛逛吧。” “附近有吃饭的地方吗?”已近中午,舒葵连早饭都还没吃。 敖令洋眼前一亮:“有,有,我们去礁石林,我烤鱼,你吃不吃?” “吃。”舒葵很饿,随便什么食物都行。 “那快走吧。”敖令洋赶紧来牵舒葵。 “有没有喝的?”舒葵还口渴。 敖令洋微微皱眉,到厨房里拿个提篮,乒乒乓乓地装了一堆东西过来:“有饮料,有酒,有油盐酱醋,还有餐具,够了吧?” 舒葵见他不耐烦,没响。 敖令洋吁口气,定定神,复又拉起舒葵的手:“刚才,因为我的疏忽,让你裹着湿衣服走了那么久,现在,我知道你很饿,所以想尽快到那里,尽快烤好了给你吃。” 舒葵接受了这个解释,“嗯”了一声。 敖令洋忙拉着她,出了小镇,来到一处礁石林立的地方前。 “这片礁石林很大,里面有很多岔路,跟紧我,别走丢了。”敖令洋吩咐着,又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舒葵就是感到他有事瞒着自己。 “看看会不会变天。”敖令洋随口说道。 他执意不肯告知,舒葵没办法,也没多想,跟着进了礁石林。 一进去,舒葵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直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这是片占地面积极大的石林,石头形态各异,大如房屋,小如竹笋,密密麻麻,星罗棋布,石头的缝隙间,形成无数蜿蜒小路,若沿着路走,不多时就会出现好几条岔路,初到这里的人,随便一转,马上就会迷失方向。 敖令洋是对地形极为熟悉的,带着舒葵往深处,这里一拐,那里一拐,许久才来到一小片空地。 空地位于一块足有三层楼高的巨大礁石之前,地面平坦而干燥,还有用小石子垒起的灶。 “这也是我小时候经常来的地方。”敖令洋放下手中提篮,“要是有风雨,还可以到石头里面躲一躲。” 舒葵闻言转头,果然看到大礁石底部有个一米多高的洞口。 “这块大石头的中间其实是空的,里面很宽敞,像个房间。”敖令洋回忆着儿时,“我只要一和兄长吵架,就喜欢躲到这里来。” 说着,钻进洞去,拿出块石板,架在石头灶上。 舒葵左右看看,并没有发现这里有鱼。 敖令洋注意到了她的举动,神秘兮兮地一笑,跃上最近的一块礁石,三跳两跳的,没了踪影。 舒葵傻了,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好在,敖令洋去的时间并不长,三五分钟后也就回来了,一手提着串大大小小的鱼和几只螃蟹,一手提着个装满水的桶。 “哇,海鲜大餐。”舒葵高兴起来,“是刚才去捉的吗?” 敖令洋点头,生起火,边等石板热,边杀鱼洗鱼。 舒葵蹲在旁边,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不大一会,一切准备工作就绪,生鱼被放上烧得滚烫、抹了油的石板,吱吱地响起来。 食物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更引得舒葵不错眼地紧盯着鱼,几乎滴下口水。 等好不容易,敖令洋说“好了”,舒葵忙拿起筷子,挑下鱼脊背上一大块肉送进嘴里,烫得眼泪直流。 “慢点,我不和你抢。”敖令洋开一罐饮料递过去。 舒葵接了,猛灌一大口,咽下鱼肉,松一口气。 “好吃吗?”敖令洋问。 “太烫,没仔细尝,得多吃几口才知道。”舒葵故意这么说,又挑块鱼肉,吹吹,吃了。 敖令洋不再出声,忙活着烤起螃蟹,任舒葵一个人在那大快朵颐。 “你不饿吗?”舒葵嘴里有食物,说出话来含含糊糊。 “等你吃完我再吃。”敖令洋挑了蟹膏放到舒葵面前。 舒葵不和他客气,一口气吃了五六条鱼,再加一只螃蟹。 “饱了?”敖令洋又烤好一只螃蟹。 “饱了。”舒葵喝口饮料,满足地答道。 敖令洋看看她,忽然凑过去。 舒葵本能地朝后,却被一下捏住下巴。 “别动,有东西。”敖令洋从舒葵嘴角边抹下些鱼肉碎屑。 两人靠得太近了,近得舒葵眼里只有敖令洋那深蓝的眸子。 “跟你分开后,我一直在祈祷你平安,这次,老天总算听到了。”敖令洋喃喃低语。 舒葵根本没注意听他在说什么,只是着了魔一般闭上了眼。 下一秒,她感觉到敖令洋潮湿微凉的唇,从额头,到鼻尖,再落到她的嘴唇上。 这一吻,先是轻啄浅尝,而后,敖令洋的舌强硬地撬开舒葵的牙关,温柔地舔着她的舌头,一下一下地撩拨着。 舒葵脑中像有无数口钟同时敲响,震得一片嗡嗡之声。她已无法思考,心中满是爱意,凭着本能迎合,不自觉地搂紧了敖令洋的脖子。 就在意乱情迷之际,不知怎么的,敖令洋竟一下放开舒葵,还把她往旁边一推。 毫无准备的舒葵连连后退,脚下一绊,坐到地上。 与此同时,两人中间划过一道气流,在地上留下条深深的裂缝,最终,将不远处的礁石一劈为二。 “你们好雅兴。”那咬牙切齿的人,居然是凌玖川。 “你怎么来了?”舒葵下意识地问道。 “不希望我来,坏了你们的好事是不是?”凌玖川说话间,始终看着敖令洋。 敖令洋则恭敬地一鞠躬:“参见陛下。” “你什么时候到的七曜镇?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凌玖川相当开门见山。 “回陛下,昨天就到了。带舒葵来,是我们以前说好的。”敖令洋答得很是老实。 凌玖川转向舒葵,神色复杂,看不出他到底是在生气,还是有别的情绪。 舒葵一时有些心虚,可转念一想,自己和他是上下级关系,最多不过朋友,他要真来管自己是不是恋爱,交什么朋友,完全可以不必理会。 “陛下来,为什么事?是想在鎏昱海游览一下吗?”敖令洋明知故问。 “舒葵,走。”凌玖川不多话,招呼舒葵跟他离开。 “你先回去吧。”舒葵看着敖令洋,万般不舍。 “走,不许留在鎏昱海。”凌玖川厉声道。 “凭什么?就凭你是我老板?”舒葵毫不示弱,“爱扣工资你扣好了,大不了我老死在这里,不回人间了,有本事,你开除我。” 凌玖川压下火气,对敖令洋说:“放她走。” 敖令洋耸耸肩:“不是我不放,是她不肯走。” “解了你的惑情术。”凌玖川很清楚是怎么回事。 敖令洋笑笑,什么都没说。 “快解,否则我杀了你!”凌玖川没耐性了。 舒葵听了这话,心猛地向下一沉,想也不想就起身挡在敖令洋面前:“不许动他。” 凌玖川不看舒葵,直盯着敖令洋。 敖令洋要笑不笑的,一手搭上舒葵的肩膀:“没事,没人会动我。” “他真的会杀了你的。”舒葵知道凌玖川是说到做到的人。 “他不会。”敖令洋很肯定,“如果他杀了我,你不会放过他,对不对?” “敖令洋!”话音未落,凌玖川一声大喝,紧紧捏起拳头。 敖令洋看着他泛白的指关节,略微躬身:“在,陛下。” “我说最后一遍,放了舒葵。”凌玖川的声音在微微发抖。 “舒葵,你愿意跟陛下走吗?”敖令洋凑到舒葵耳边,不紧不慢地问道。 “不愿意。”舒葵答得坚定。 敖令洋看向凌玖川,一摊手:“陛下,你看,真的不是我不放,她不愿意走,强人所难可不太好。” “你们鲛人一向号称从不勉强,和人类的结合都是你情我愿,可是,事实究竟如何,只有你们自己最清楚。”凌玖川恨极、气极,倒反而显得平静了。 敖令洋不搭话,示威般揽住舒葵。 “舒葵,你不能和他在一起。”凌玖川在做最后的努力,“他想复国,他只是想要你的人类基因。混血儿的怀孕周期短,他会让你一个接一个地不断帮他生孩子,再强迫你们的孩子再去生孩子,你要是留在这里,到最后,会和以前那些人类女性一样,沦为生育机器,痛苦而亡。” 这话让舒葵迷茫起来,看看凌玖川,看看敖令洋,十分无措。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八十二章 他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舒葵,你不喜欢我,你不爱我吗?”敖令洋的声音很轻很柔。 舒葵回头看他,笑了笑。 凌玖川急了:“舒葵,你不是真的喜欢他,你只是中了法术,以为自己很喜欢他。” 舒葵又看向凌玖川,满脸疑惑。 “我们曾经说好的,逃走了以后,你和我一起来鎏昱海。”敖令洋仍是不慌不忙,“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们住在这里,会很开心的。” 舒葵眼中闪着光,开始憧憬美好的未来。 凌玖川看她这样,索性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打算硬把她拖走。 舒葵一惊,拼命挣扎。 敖令洋在旁边看着,很是笃定:“陛下,若您现在把她带走,那接下来她会怎么样,您应该是清楚的吧?” 是的,凌玖川相当清楚。 以前,他不止一次去过鎏昱海,也不止一次看到过住在小镇上的女人。她们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的鲛人丈夫,甘愿接连不断地生孩子,再一个接一个地把孩子拉扯大,送去军营。而鲛人丈夫们只为播种而来,平时很少露面,不会对所谓的妻子有所关爱,也不会给她们提供经济支持。 即便这样,这些女人还是觉得自己的丈夫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要是有人建议她们离开,那人必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也曾有人实在看不下去,强行带走几个女人,以为只要远离了鲛人,她们就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可是,这些女人像着了魔似的,想尽一切办法要逃,要回到小镇,实在走不掉的,终日郁郁寡欢,到最后,竟落下病来。 当时,凌玖川尚且年幼,听闻这样的事,颇为震惊,以至于对此印象极为深刻。到稍大一点,才知道鲛人有一种法术,可以通过肢体接触与各种亲密举动,让人类女性神志不清,疯狂地爱上自己,而且接触的时间越久,爱意越深,越不能自拔。 现如今,眼见舒葵中了这种法术,凌玖川心中的焦急自是不言而喻。 他是真的准备强带舒葵离开的,可是敖令洋的几句话,也是真的让他起了犹豫之心,就怕一走,舒葵整日想着逃跑,甚至,也和小镇上的女人们一样,抑郁而亡。 “陛下,就让舒葵住一些日子吧,我保证,一定会将她完整归还。”敖令洋观察着商墨的表情,“若鎏昱海能恢复到之前的样子,我一样会对凌家称臣。” “恢复到之前的样子?”凌玖川一挑眉,放开了舒葵。 “是。”敖令洋点头,“到时,您也能多一支可供调遣的军队。” 凌玖川看着敖令洋,似乎有些心动:“一些日子,是多久?” 敖令洋想了想:“几年,只要十个孩子,我会自己把他们养大。” “十个,算孕期半年,中间再有些间隔,少说也得七八年吧。”凌玖川像模像样地计算起来。 “七年。”敖令洋给了个确切的数字。 凌玖川沉吟片刻,慢慢走到敖令洋面前:“七年,确实不算很久。” 敖令洋眼前一亮,以为凌玖川同意了。 不成想,下一秒,凌玖川蓦地变了脸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卡住了敖令洋的咽喉。 “不说七年,哪怕七天,七分钟,我都不会同意把她留在这里。”他凑近敖令洋的脸,几乎把牙咬断。 “放开他,放开!”舒葵一声尖叫,扑上来用力打凌玖川的手。 敖令洋憋红了脸,却不反抗,仍是带着微微的笑意。 凌玖川将舒葵拨拉到一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舒葵急红了眼,再度上前,朝着凌玖川的手臂就是狠狠一口。 凌玖川没再有任何动作,只看着她,任手臂慢慢渗出血来。 舒葵见这样都没用,松了口,急得六神无主。 “你快放手。”舒葵哭了,“他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凌玖川闻言一愣,想到很久前,那些女人癫狂的样子,便抿着嘴唇,将敖令洋重重丢下。 “怎么样?要不要紧?”舒葵忙蹲下去看。 敖令洋摇一摇头,咳嗽了好一阵,才哑着嗓子道:“陛下,幸好我没有死,否则,舒葵的心里永远只有我。” 凌玖川不说话。 敖令洋又咳嗽几声,接着道:“我死了,她并不会乖乖跟你回昊苍宫,要么自杀殉情,就算不死,也一生一世都是鎏昱海的人。” 凌玖川依旧不出声,看了舒葵半晌,一转身,走了。 “陛下,七年。”敖令洋略带得意地喊道。 凌玖川不回头也没停留,很快,消失在礁石之间。 “我不要去昊苍宫,我不想再见到凌玖川。”舒葵扶敖令洋起来。 敖令洋拍拍她的手背:“没事,不去,凌玖川也不会再来,我说七年,是为了先稳住他,等到了那时候,往水底一躲,他也找不到我们。” 舒葵这才放心,转而看到敖令洋脖子上的掐痕,心疼不已:“他要是真的把你掐死了,我绝对跟他拼命。” “你打不过他。”敖令洋摸了摸舒葵的头。 “打不过也要让他受点伤,不能白白放过他。”舒葵“哼”一声。 “你已经让他受伤了,谢谢你想来救我。”敖令洋在舒葵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舒葵满心甜蜜,红着脸,笑了笑。 随后,两人回到了小镇上的住处。 “你的脖子真的不要紧吗?”舒葵打开门。 “没事。”敖令洋的喉咙其实疼得很,“我去水里待一会,能好得快一点。” “我和你一起去。”舒葵不想和他分开。 “不用,我一个人好些。”敖令洋拒绝了,“你休息一下吧,我晚饭时候再过来。” 话说到这样,舒葵也不好再坚持,唯有去屋里等待。 房子占地面积颇大,带着个光秃秃的院子,进了大门是堂屋,旁边围着六个房间,都布置得干净而简洁,厨房用品和卫浴设施一应俱全。 舒葵坐在堂屋的沙发上,不断回想关于敖令洋的种种,越想,越觉得两人实在太有缘,别墅中发生的所有事都成了最美好的记忆,而留金寨前的别离成了既让她自责又让她难过的事,同时,也隐隐地怪容树太记仇,孩提时代的事,居然可以纠结千年。 再想到那个吻,舒葵忍不住傻乎乎地笑起来。 此刻,在她心里,敖令洋是完美的,世上再也没有别的男人,能让她如此心动。 她就这样一件事一件事地反复咀嚼,脑中尽是敖令洋的微笑和温柔体贴,连夕阳西下都没有注意到,以至于当敲门声响起,竟被生生吓了一跳。 来的自然是敖令洋,带着些菜蔬和鱼肉,进了厨房。 不多时,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摆上餐桌,直让舒葵这黑暗料理之王由衷地表示赞叹。 饭后,两人依偎在客厅的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敖令洋声音轻柔,说儿时的趣事,说鎏昱海曾经的繁华,再说到和舒葵分开后自己的行程。 “在七曜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舒葵有些奇怪。 “我担心你的安危,睡不踏实,天不亮就醒了,想出来散散步,走到那家旅店门口,无意中朝里张望,正好看到你。”敖令洋抚着舒葵的头发。 “真的吗?太巧了,我也是因为睡不着,才这么早起来到院子里去坐着的。”舒葵激动地一下坐起身,面对着敖令洋,“我们第一次分开之后,居然会在鬼门关那种地方遇到,再分开到现在,又会到同一个地方,再刚好同一时刻都睡不着,你说,是不是冥冥中自有天定,我们就是应该要在一起的?” 敖令洋笑起来:“是啊,真巧。” 舒葵高兴得不行,靠在敖令洋肩头,心都在颤抖:“那我们是会一直在一起的吧?” “当然。”敖令洋答得肯定,“你还得给我生十个孩子呢。” 舒葵有些不好意思,但随即问了个所有恋爱中的女人都会问的问题:“你喜欢男孩女孩?” 这次,敖令洋没回答。 舒葵也无所谓,自顾自开始幻想:“最好第一个是男孩,可以保护弟弟妹妹,第二个是女孩,帮着我和哥哥一起照顾弟弟妹妹。到时候,你带着男孩子出去玩,我在家给女孩子梳头打扮,等他们长大了,都结婚生子离开家了,我们老头老太太两个,天天手拉手去沙滩上看夕阳。” 敖令洋还是笑:“傻瓜,哪里来的女孩子,我们两个生的,只有男孩。” “哦,对哦。”舒葵突地记起刘姨说过的话,回到了现实中来,抬头问道,“他们很小就要开始训练了吗?会不会受伤?你真的要让他们去打仗吗?” “是的,从会走路起,就要开始训练,一旦训练起来,会受伤是一定的。”敖令洋并不隐瞒,“不过,第一代混血儿大多数是指挥官,不怎么需要亲自冲锋陷阵的。” 舒葵稍感安心,可一转念,又想到凌玖川的话:“你会不会强迫我们的儿子生孩子?” “不用我强迫。”敖令洋一副“你多虑了”的表情,“他们长得好看,又是王室之后,待到成年,想为他们生孩子的会蜂拥而至。”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八十三章 留金寨的大主顾 “也是只能生男孩吗?”舒葵想象着孙子满地跑的情景。 “那倒就未必了。”敖令洋耸耸肩,“如果第一代混血儿和人类结合,他们有一半可能会生下纯种的鲛人;如果和妖族或悠岚国的结合,生下的孩子寿命非常短,一般活不到成年。但不管怎么样,都是有男有女。” “照这么说起来,鎏昱海的人口很快就会越来越多的。”舒葵没想到鲛人的基因强大到如此地步。 敖令洋不响,一下把舒葵揽进怀里。 舒葵的脸贴在敖令洋胸前,听着他缓慢而有力的心跳,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温暖,所有的想法立时抛到九霄云外。 维持这样的姿势片刻后,敖令洋自然而然地托起舒葵的下巴,吻了下去。 唇舌相交的瞬间,舒葵的心一阵狂跳,所有的声音离得越来越远,整个人轻飘飘的,甚至都没有发觉自己已被放倒在沙发上。 敖令洋压在舒葵身上,嘴唇转到她脸上,再到耳垂。 被含住耳垂的舒葵脑子里轰的一声,浑身瘫软,像有一把火,自脚底蹭地直燃到头顶。 敖令洋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轻咬着舒葵的耳垂,手不安分地四处游移。 舒葵想阻止他,可一点使不出力气,居然像是半推半就。 敖令洋抬头看她一眼,温柔地一笑,埋头一路往下,继续轻轻地啃咬她的脖子。 舒葵晕晕乎乎的,反抗仍然软弱无力,直到微凉的手抚上小腹,才猛地一惊,手脚并用地将敖令洋推了开去。 “怎么了?”敖令洋眼中掠过一丝不悦。 “不要。”舒葵缩起身子,脸色绯红。 “怎么了?”敖令洋又问,语气明显放柔。 “不要,我……”舒葵连脖子都红了。 敖令洋看她欲言又止的,忽然醒悟过来:“你还是……你是……第一次?” 舒葵轻点头,羞得根本不敢抬眼。 “告诉你个秘密,我也是第一次。”敖令洋凑到舒葵耳边,直往她耳孔里吹气。 舒葵痒得一缩脖子,依旧不好意思看他。 “我轻一点,好不好?”敖令洋试探性地又要去吻舒葵。 舒葵躲开,摇了摇头。 “难道你不爱我吗?”敖令洋似乎有些受挫。 “不,我爱你。”舒葵急忙澄清,“只是,我有点害怕,没准备这么快就……” 敖令洋不明显地皱起了眉头。 舒葵一时有些慌乱:“对不起,我……” “算了,没事,是我太心急。”敖令洋舒口气。 “你不怪我吧?”舒葵实在不想看到他不开心。 “不会。”敖令洋在舒葵唇上轻啄一口,“我喜欢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这样的话,舒葵一辈子都听不够。 “休息吧,我走了。”敖令洋站起身。 “明天还来吗?”舒葵真怕见不到他。 敖令洋“嗯”一声:“一早就来。” 两人依依不舍地在大门口道别,舒葵看着敖令洋的背影消失才回到房间,又坐在床沿发呆,傻乎乎地笑着。 这一晚,兴奋、害怕,期待,又有些后悔的复杂心情,让她几乎没怎么合眼。 第二天,舒葵很早就起来,仔仔细细地洗漱,又换好衣服,随后,便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 等待的时间总是特别漫长,仿佛过了几个世纪,敖令洋终于来了,在门口逆光而立,笑着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接下来的几天,他带着舒葵转遍了鎏昱海附近的村庄城镇,两个人和普通情侣一样,手拉手逛街,买零食和各种各样的小物件。到了晚上,敖令洋总是亲自下厨,变着花样烧好吃的,虽然手艺只能算是中上水平,但到了舒葵嘴里,却是天上人间独一无二的美味佳肴。 “你要是到了人间,肯定有大把人追。”一次打下手时,舒葵随口开着玩笑道。 “真的?”敖令洋打着鸡蛋。 舒葵用力点头:“不说你会做饭,还是个王子,就凭你的样子,随便往那里一站,保证回头率百分之百。” “哦。”敖令洋若有心似无意地说,“我如果真去了,会有人肯跟我回来吗?” “你只要开口,姑娘们绝对踊跃报名。”舒葵拿胳膊肘捅了捅他,“怎么,想去一趟,再带几个回来?” 敖令洋笑笑,没出声。 舒葵只当他也在开玩笑,这个话题过了就过了,并没有多想什么。 又过几天,吃过晚饭,敖令洋走后没多久,舒葵刚在房间里换好睡衣,忽然听到窗上有轻轻的敲打声。 她先是吓一跳,随即脸上露出笑意。 拉开窗帘,外面很暗,只能看到个人站在阴影里。 “怎么不走大门?”舒葵伸出手,以为是敖令洋。 那人没要她拉,而是一攀窗沿,跳进房间。 “你怎么来了?”舒葵看清了来人的相貌,相当惊讶。 灯光下,这人的面色白得泛青,竟是舒葵以为要有一段时间不能再见面的容树。 容树转头,看了看整个房间:“是敖令洋为你准备的吗?” “是啊。”提到男朋友,舒葵略带得意,“他很细心,什么都准备好了。” “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容树又问。 “住在这里,和他结婚吧。”舒葵羞涩地笑起来。 “这段时间,我在悠岚国内养伤,前天刚回到留金寨。”容树话锋一转。 舒葵这才记起闲云镇上发生的事:“你已经好了吗?我走的时候想跟你说一声的,但是栀锦说……” “是的,我知道,栀锦把话带到了。”容树打断她,继续自己先前的话题,“我一回到留金寨,平子就汇报了几桩我不知道的买卖。” 舒葵没响,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个。 容树接着道:“寨子里有个卖药的,曾经到过魁仙一趟,说是为一个大主顾送货。我把那人叫来,问这大主顾什么来头,他告诉我,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浅蓝的头发,长相英俊,看着像是个鲛人。” “这不是敖令洋吗?”舒葵好奇起来,“他买了什么?” “黄粱一梦。”容树答。 “什么?”舒葵没听懂。 “**,有很多种配方,若是配伍完美,被下药的人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容树解释,“由于制作工艺复杂,成功率低,这种药很少见,价钱很高。他要的是药性比较强的,但卖药的没这个本事,勉强给了个差不多的,也赚了不少。” 舒葵闻言沉默下来。 容树观察着她的表情:“还有一桩买卖,就在我前天回去之前,主顾也是这个二十来岁,浅蓝头发,长相英俊的小伙子。” 舒葵看向容树,眼神中满是询问。 “他说他想去人间一趟,钱不是问题,问我们有没有办法。”说到这,容树也有点想不通,“他要去人间干什么?” “可能是准备送我回去看看。”舒葵想到之前的那几句玩笑话,心里咯噔一下。 “哦,这样。”容树见她笑容勉强,没再多说什么。 “对,就是这样。”舒葵定定神,暗暗对自己说,敖令洋这么喜欢她,这么爱她,一定是怕她想家,一定不会是想去人间再带几个女孩子过来。 “那他要**干什么,你知道吗?”容树不紧不慢地问。 “不知道。”舒葵略微昂头,“他买来总有他的用处,我相信他不会乱来,不会去害人。” “希望他只是对制药感兴趣,买来研究研究。”容树的话里很不客气。 舒葵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他天天都和我在一起,根本没时间去害人。” “那之前呢?你们是怎么遇到的?”容树不动声色道。 “在七曜镇碰巧遇到的。”舒葵仍自感叹缘分妙不可言。 “是啊,真是好巧。”容树冷笑一声,“你身上有凌家家徽,他是凌家家臣——你们走的时候,凌玖川怎么说?” 舒葵一愣:“我们走的时候,凌玖川还没有醒。” “凌玖川没有醒是因为他中了**。”容树索性把话挑明了,“要是在平时,敖令洋连看你一眼都会被他发现,更别说要带你走。” “不可能。”舒葵完全不相信,“凌玖川不是号称很厉害的吗?不可能被迷倒。” “我问过药师,他给的配方,如果用在普通人身上,至少要睡上两三天。”容树耐着性子,“凌玖川睡了多久?” 舒葵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我猜,大概几个小时吧。”容树还是比较清楚凌玖川的实力,“敖令洋也知道不能拖住凌玖川太久,是不是一路都催着你,想尽快回到鎏昱海?” 舒葵照旧不言语,开始回忆来时路上的情形,细想之下,好像敖令洋当时确实有些匆忙,拉着她头也不回地往前,到最后有了浮木,前进的速度更是快得惊人。 “他都那么久没回来了,路上走得快一点,有什么不对?”可是,舒葵就是觉得敖令洋的所有举动都是正常的,合理的。 容树叹口气,摇摇头:“早就听说惑情术会让人变得六亲不认,看来,的确如此。”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容树的努力 “我才没有中什么法术。”舒葵认为,凌玖川也好,容树也罢,都是对敖令洋有偏见才会说他对自己施了法,“他真的是个好人,就算小时候不懂事,现在长大了,不一样了,难道就不允许人家变好吗?” “能变好当然是最好。”容树无奈地说,“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们鲛人世世代代都是这样的生活方式,这样的性格,我不信他会是个异类,而且,从他的所作所为看起来,他也不可能是个异类。他需要你仅仅是因为他想要一支军队,他想复国。” “想复国不好吗?不正常吗?”舒葵反问,“他被关了将近一千年,国破人亡,眼睁睁地看着族人一个个地被杀,换了是我,我也会想让祖国再次富强起来,我还会想去报仇呢,最好把仇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容树不明显地叹口气:“我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他想去人间,估计是想再去找几个女人,光靠你一个,生起来太慢,他等不及,而圣泽国的女人,他又不怎么敢惹,除了你们凡人傻乎乎的最好骗,其他的,谁都不会被他迷惑。” 舒葵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话,不禁怒火中烧,抬手就往容树脸上扇去。 容树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身边一扯。 舒葵不死心,随即又抬另一只手,但同样,也是被抓住。 容树低头凑近,仔细看舒葵的眼睛:“听说,要是眼白泛出蓝色,就是无药可救了。” 舒葵转头,不愿正对他。 容树哪容得拒绝,当即将舒葵的手背到身后,一手扣住她两个手腕,一手强硬地掰过她的下巴。 “好像没看到蓝色。”观察片刻,容树得出结论。 “放开。”舒葵挣扎几下,发现容树的力气把她想象的大得多。 “不放。”容树好玩似的一笑。 “快放开,不然踢你。”舒葵说着,真的抬起了脚。 容树“哎哟”一声,推着舒葵步步后退,没退多少距离就撞到床沿,两人一起倒了下去。 “让开,起来。”这下,舒葵被彻底困住了。 “其实我来之前,稍微打听了一下。”容树看起来颇为犹豫,“虽然感觉这办法挺扯,不怎么靠谱,但是看到你这么鬼迷心窍的,又想还是试一试好了。” 舒葵挣也挣不脱,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免着急起来。 容树看舒葵一会,像是最终下定了决心,闭眼亲了下去。 他的嘴唇是温暖的,略微干燥,亲吻时,带着些小心翼翼,还有些僵硬,不像敖令洋的撩拨和亲昵,给舒葵的感觉,竟是青涩而纯情。 但舒葵一点也没有动心,相反,还涌起一阵厌恶,在最初的愣神过后,马上一口咬在容树的舌头上。 容树霍地起身,嘶地往回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嘴,视线在舒葵脸上扫来扫去。 舒葵瞪着他,满心愤恨。 半晌,容树一脸失望:“看来是没用,不知是你我的原因呢,还是这办法真的没用。” “出去!”舒葵觉得受了侮辱。 容树则完全无视舒葵的怒火,自顾自絮絮叨叨地吩咐:“你可千万记住,一定要守身如玉,绝对绝对不要让敖令洋那兔崽子占了便宜,哪怕他搞什么拜天地的仪式,你也别真把他当你老公,他不配。坚持住,我去再找个人来帮忙。” “滚!”舒葵尖叫着,大力丢出一个枕头。 容树身形一闪,消失在窗外的夜色之中。 舒葵气得直喘粗气,满脸通红,赶忙起身去卫生间拼命刷牙。 这一夜,她又失眠了。 当第二天,敖令洋来的时候,舒葵并没有说出昨晚发生的事,一来,在怒意过后,内心深处,她还是记得容树对她的好,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她怕敖令洋认为她不忠,或者,去找容树麻烦,然后,因为不敌,受伤而归。 可是,舒葵并不是个能藏得住心事的人,很快,敖令洋就发现了些异常,询问起来。 “没事,真的没事。”舒葵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就是昨天晚上一直在做恶梦,没有睡好。” 敖令洋听了,没再多问,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 舒葵想着容树的话,总是觉得心神不宁,过了一会,实在忍不住,开口道:“你说,凌玖川平时看起来挺厉害的,怎么那天早上会睡那么死,连我们走了都不知道呢?” 敖令洋耸耸肩:“刚刚跟人打过一架,累了,就睡死了。” 舒葵沉默片刻,又问:“你爱我吗?” “爱。”敖令洋随口回道。 “等我以后老了,你还是现在的样子,你还会爱我吗?”舒葵幻想中,老头老太太携手走过沙滩的景象,是不可能出现的。 “会,当然会。”敖令洋仍然答得随意。 “可到那时,我就不能帮你生孩子了。”舒葵还不罢休,“你会不会再去找个年轻的?” 敖令洋长出口气,放下手中活计,转过头来:“几十年后的事,你想那么多干嘛。” “我就是梦到这个才睡不着。”舒葵扯了个谎,“昨天晚上梦里,你和我一起回了人间,一大群女孩冲过来,你左搂右抱的,说都要带回来帮你生孩子。” 敖令洋一窒,略不自然地笑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梦。放心,我不会的,别胡思乱想了。” 舒葵也笑,暗暗怪自己又一次听信容树的一面之词,怀疑敖令洋不安好心,实在太不应该。 自此,舒葵将容树说的话全部抛诸脑后。 不过,一想到要和敖令洋结婚生子,舒葵竟莫名其妙地感到隐隐的心慌,好像其实并不太确定,他是否值得自己托付终身,也不确定,和他一起永远生活在鎏昱海,这样的日子是否真的是自己想要的。 带着犹豫不决的心情,舒葵实在是万分矛盾,以至于在后面的几天里,又开始有意无意地躲避起所有的亲密举动来。 这次,敖令洋没有像在别墅里时那样解释什么,甚至,根本没有奇怪的样子,连问都没问,完全由着舒葵。 舒葵松一口气的同时,不由为敖令洋的体贴而感动,犹豫便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消退。 这天晚上,两人来到鎏昱海沿岸的一个小镇,进了常去的饭馆。 敖令洋包了场,整个晚饭期间,话都不多,似乎有什么心事。 舒葵惴惴不安起来。 吃过饭,服务员端上来一个果盘,盘中是以各色水果摆成的盛开的鲜花,在花蕊上,赫然躺着一枚亮闪闪的戒指。 “舒葵,你愿意嫁给我吗?”敖令洋一本正经地问道。 舒葵看看戒指,看看他,有高兴,也有难以决断。 “喂,喂,你不能进去,今天被包场了。”这时,楼下传来服务员的叫喊,“喂,拦住他,快!” 楼梯上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后,包厢的门被用力打开。 容树又出现了。 舒葵见了他,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敖令洋相当诧异,猛地站起身:“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来干什么?” 容树不答,只对舒葵道:“你不能答应他,他不是真心的。” 敖令洋“哼”一声笑,遣退了跟上来的服务员:“你就别白费力气了,玖川陛下先你一步,已经来过了。” “他来他的,我来我的,我们不是一路的。”容树扫一眼敖令洋,继续对舒葵说话,“你静下心好好想想,你喜欢他什么?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是不是可以和他共度余生?” 这几个问题,个个戳中舒葵的心事。 敖令洋见舒葵面露难色,忙凑过来轻声道:“从在别墅时起,我说的话,从没有一句欺瞒。他并不是我,怎么能知道我不是真心?就凭道听途说的市井流言?还是凭千年前的印象?” 这话,舒葵觉得也没错。 “鲛人的惑情术,在三疆境曾经是人尽皆知的。”容树对敖令洋简直恨之入骨。 “我带你走了这么多地方,也有认出我是鲛人的,他们提过惑情术吗?”敖令洋几近耳语。 舒葵想了想,的确,她没有听谁提起过这个法术。 “这沿岸的所有村落城镇,都属鎏昱海的管辖范围,他们当然不会说自己主子的坏话。”容树解释道,“再说,鲛人已经绝迹很久了,很多人不知道惑情术也很正常。”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让舒葵愈加困惑。 “你到底想怎么样?”敖令洋觉得容树比凌玖川还难缠。 “我想带她走。”容树直言不讳。 “玖川陛下也是这么说的。”敖令洋不耐烦了,“她不会跟你走,她现在是鎏昱海的人。” 说着,拿了戒指就要往舒葵手指上套。 容树眼疾手快,忙抓起桌上的筷子丢过去,不偏不倚地正打中敖令洋的手腕。 敖令洋吃痛,手一抖,戒指落到了地上。 “你!”他气极,另一只捏着舒葵的手不自觉地用上了力道。 舒葵没防备,只觉手骨都快断了,忍不住痛呼出声。 “松手。”容树又丢出根筷子,还是打在敖令洋的手腕上。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去留金寨 这次,敖令洋学乖了,忙不迭缩回手去。 容树乘此机会,拉起舒葵就往楼下跑。 “敖令洋,救命!”舒葵本能地回头求救。 敖令洋前冲几步,一伸手,手指与舒葵相触而过,没有抓到。 “你带她走,她也会想尽办法逃回来。”敖令洋追着容树下楼。 “我会看住,不让她有机会逃。”容树头也不回。 “这样你就是在害她。”敖令洋再次伸手,还是没有成功。 “把她留在这里才是真的在害她。”容树听说过鲛人的惑情术,但中了法术以后究竟会怎样,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敖令洋看容树不信他的话,高声叫着让路过的行人帮忙拦住容树。 这里民风淳朴,大部分人是认识敖令洋的,也知道舒葵是他的女朋友,如今,见舒葵被强拉着走,自然以为容树不是好人,便三五成群地聚拢过来,很快,就将容树围在中间。 “救命……”舒葵的手腕被抓得生疼。 “放开她。”敖令洋已微微有些喘,“你把她带回去,她会相思成疾。” “思谁?思你这个败类吗?”容树生气了。 “是。”敖令洋一点头,“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认为我是败类,我也是她心目中最完美的人。你把她带走,关起来,她会恨你一辈子。” “恨吧,总好过让你糟蹋。”容树对此并无所谓。 敖令洋轻笑:“那她伤心难过呢?你也不管吗?你那么喜欢她,忍心看着她每天以泪洗面吗?” 容树回头看一眼眼泪汪汪的舒葵,咬咬牙道:“不管,这是为她好,就算是郁郁而终,也不能让她死在鎏昱海。” “让她不开心,就是为她好?”敖令洋慢慢走近两人。 容树戒备起来:“和你在一起,被丢在那幢房子里,接连不断地生孩子,她有什么开心的?” “你不是她,怎么知道她不开心?”敖令洋想寻找机会,把舒葵抢回来。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她不开心?”容树像在绕口令。 这时,敖令洋不明显地朝容树身后使了个眼色。 容树立刻察觉到异常,澄镜刀突现,在脑后划个半圆,切豆腐般斩断了一根木棍。 那偷袭的人手拿剩下的半截木棍,呆立当场,吓傻了眼。 “鲛人。”容树“哼”一声,满脸不屑,“你们最大的本事就是利用平民、女人和混血儿,靠着眼泪和皮囊生存,真正是一群卑鄙的绣花枕头。” 他这几句话,把整个族群都骂进去了,令已失了家人的敖令洋怒发冲冠。 舒葵听有人侮辱自己心爱的人,也是气愤异常, 抬脚就往容树小腿上踢去。 容树忙躲闪,却没成想,紧接着,手上就被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哎,我的姑奶奶啊!”他拿舒葵没办法。 敖令洋见此情景,劈手夺过最近的人手上的铁铲,用力往容树头上砸去。 哪知,铲子才刚举到一半,澄镜刀冰凉的刀尖已到眼前。 敖令洋马上就不敢动了。 “我现在要带她走,你要是真喜欢她,就到留金寨来,我等着你。”容树不紧不慢地说。 敖令洋不点头也不摇头,眼神又开始游移。 容树“啧”一声,瞬息之间,以刀背猛击另一个上前偷袭的人,又将敖令洋手中铁铲的柄斩断。 “谁还要再来?”他转头扫一眼人群。 人们见这“坏人”如此强大,连敖令洋都不是对手,便纷纷朝后退缩,包围圈越来越大,不多久就稀稀拉拉的没了形状。 “别乱动,走了。”容树扯一下兀自挣扎不停的舒葵。 “放开,我不跟你走。”舒葵现在恨死了容树。 容树二话不说,封了舒葵的声音和行动,打横抱起她,慢悠悠地往镇外走去。 敖令洋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自知不是容树的对手,不敢上前,心中的懊恼和不甘简直到了极点。 舒葵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只好任凭容树将她放上镇外停着的轻便马车。 容树赶着车,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我走之前,让平子负责把你们住的地方稍微改一改,给邢源弄个课堂,加个图书室,也不知道他弄得怎么样了。” 提到邢源,舒葵心里一软——他们的关系亦师亦友,还带着同病相怜,这么久没见,确实有些挂念。 “对了,有件怪事。”容树接着道,“你进去找九叶花的那块地方,现在土地的颜色变深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和周围一样,那里面的植物也死了不少。” 舒葵闻言,暗道莫非自己当时拿到的真的是悯灵棍? 容树说个不停,话题又回到邢源:“你这次回去,可得给我把邢源盯紧了,这家伙一天到晚只知道玩,溜出去好几次,功课完全荒废了,再下去,怕是字都要认不全了。” 舒葵心里有事,不大一会就走神了。 容树也不去管她,自顾自说得尽兴。 就这样走到第二天早上,舒葵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旅店的床上。 “吃点东西吧。”容树就在旁边,让她靠坐起来,准备喂她早饭。 舒葵不张嘴,无声地抗议着。 “吃点吧。”容树一点也不恼,“像我们这样慢慢走,到闲云镇得好几天,你要是在路上就饿死了,万一敖令洋真去留金寨找你,怎么办?” 舒葵不看他,但是食物的香气钻进鼻孔,让肚子无法控制地咕噜咕噜叫起来。 容树笑了:“你要是不愿意我喂,自己吃也行,但是跑就别想了,你知道我总有办法追到你,倒不如你省点力气,安心到留金寨去等着。” 说完,捏一捏舒葵的肩膀,解了禁制。 舒葵长出一口气,活动下手脚,清清嗓子,说:“我不想跟你去留金寨,你让我回去吧。” 容树把早饭端到舒葵面前,忽然问:“敖令洋爱你吗?” “当然。”舒葵下意识地答道。 “既然这么相信他,你就当这次是去看看邢源,到留金寨玩玩。”容树递过来一双筷子,“他反正肯定会来找你,到时候,我送你们回鎏昱海完婚,再送你们一份结婚礼物。” 舒葵接了筷子,眨眨眼:“不用这么客气。” 容树还是笑:“我看你好像还在犹豫,这不正好,在等他的时间里,可以静下心想一想。” 对这提议,舒葵并不很抗拒,便没有出声,慢慢吃起饭来。 接下来的路程,容树不再限制舒葵的活动,只是时时刻刻都很小心地盯着她。 而舒葵,尽管心中对敖令洋的思念一天多过一天,但想到要不要结婚,却仍是完全拿不定主意,也就游移在逃和不逃之间,几乎疯了。 在日复一日无尽的纠结中,马车停在了闲云镇的牌坊下。 “这缆车是怎么回事?一会有一会没有的。”舒葵发现,之前毫无踪迹的缆车又好端端地在那里了。 “我想让你看到你就能看到,我不想让你看到你就看不到。”容树打开缆车门,“障眼法罢了。” “那龙师傅他们知道这里有缆车吗?”舒葵又问。 “不知道。”容树跟着舒葵进去,启动缆车,“是留金寨专用的。” “幸好我没有告诉商墨。”舒葵拍拍胸口。 “你也没有告诉过商墨陛下我是谁吧?”容树看着窗外的风景,“连你在这里住过都没有说是不是?” 舒葵“嗯”一声:“弄不清他是好是坏,觉得还是不说比较好。” 说着,忽然想到一件事:“不过,我跟云净璃说了。” “哦?”容树转过头来,“你们还能聊得起来?” “不是。”舒葵摆手,“她说我看上商墨,说商墨最帅,我就说我认识你,你比商墨帅得多,故意气她。” 容树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脸:“结果呢,气到了吗?” “你是真不知道吗?”舒葵反问。 “什么?”容树迷茫。 “你可是三疆境第一美男。”舒葵记起莞尔的话。 容树一愣,紧接着大摇其头:“别胡扯了,谁说的?” “真的。”住在潇逸宫的时候,舒葵经常能听到女孩间的聊天,“商墨那里的女孩子,只要聚在一起,十次有六七次会谈论到你,都把你夸得跟朵花似的。” “是吗?那你觉得呢,我好不好?”容树嬉皮笑脸的。 “不好。”舒葵白他一眼,“欺负敖令洋的,都不是好人。” 容树无奈地摇摇头,不响了。 不消片刻,两人到达山顶,舒葵一出缆车就看到了翘首张望的邢源。 “舒葵姐姐!”邢源高兴极了,张开双臂跑来。 容树跨前一步,挡在舒葵身前,正好接住试图熊抱的邢源。 “大树哥哥,你回来了。”邢源从容树身上滑下,又打算去抱舒葵。 容树一把抓住邢源的后领:“问声好就行了。” 邢源没办法再往前,咧着嘴朝舒葵直笑。 “走吧,回去了。”容树提着邢源一转身,“明天开始上课。” 三人回到留金寨,舒葵和几个熟悉的一一打过招呼,便和邢源一起回了住处。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关于容树 之后,舒葵的生活和第一次在留金寨时没什么不同,上上课,空闲时到闲云镇逛逛。 当她在闲云镇上碰到龙师傅,说起玄铁匕首的丢失,龙师傅仍是冷冷淡淡的,似乎没什么太大所谓,倒是龙艳艳,大呼小叫地直说这匕首花了她爹好多心血,弄得舒葵更觉过意不去。 许久不见,龙艳艳已完全走出被野兽袭击而毁容的阴影,对容树加倍殷勤,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慕之心。 容树像是并不知情,每次去铁匠铺,都是找龙师傅讨论打造兵器的事,和龙艳艳的交流甚少。 饶是如此,龙艳艳还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哪怕朝路过的容树笑一笑都是好的。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舒葵,不禁联想到自己的爱情,对敖令洋的思念越来越深,心情也越来越差,在留金寨住了不过一周,就再没兴致逛街,连上起课来,都有些心不在焉了。 这天,容树破天荒地给邢源放了半天假,一等上午的课结束,就带着舒葵去了闲云镇的听雨楼。 舒葵魂不守舍地坐在包厢里,也不问特地带她来干嘛,只是愣愣地发呆,甚至连有个人走进来都没有察觉。 “喂,有人在家吗?”那人敲了敲舒葵面前的台面。 舒葵猛回神,一抬头,居然看到了郭远生。 “郭大哥!”她喜出望外,“你怎么来了?” 郭远生笑嘻嘻地坐下:“是容寨主带我来的。今天想吃什么?” “都行。”舒葵没什么特别想吃的,“或者你也别下厨了,好不容易碰到一次,我们聊聊天好了。” 郭远生看一眼容树:“几个菜而已,很快的,弄好了我就来陪你聊天。” “那……随便吧,这里有什么做什么好了。”舒葵真的没胃口。 郭远生点一点头,去厨房了。 容树坐在一边,拿着双筷子,一声不吭地把玩着。 “你怎么想到把他带来的?”舒葵太意外了。 “看你这两天没什么精神,想让你吃点好的。”容树手里的筷子在指间转个不停。 “请他很贵吧?”上一顿饭的饭钱,舒葵至今没有还清。 “友情价,打折。”容树笑笑。 说完这话,两人都沉默下来,直到郭远生端着菜进来,包厢里才重现人声。 正是午饭时间,舒葵其实是饿的,就是没心情,不知要吃什么,现如今郭远生来了,做出来的样样合她口味,再加上又是与好久不见的熟人重逢,因此这顿饭,舒葵吃得很是开心。 容树吃得不多,每道菜都浅尝辄止。 舒葵不去管他,只管将所有盘子一扫而空。 在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平子敲门进来,凑近容树说了几句什么。 “你们聊,我去去就来。”容树起身,跟着平子走了。 郭远生看着容树下楼,又趴到窗口,确认他已走远,才坐回到舒葵身边。 “怎么了?”舒葵见他大大松一口气,不免奇怪。 “这瘟神总算走了。”郭远生摘下厨师帽。 “谁?”舒葵一愣。 郭远生指指窗外,压低声音道:“容树。” “干嘛叫他瘟神?”舒葵以为这是朋友间的绰号。 “你不觉得他很吓人吗?动不动就拿刀子架在你脖子上。”这次,郭远生是被半强迫着带过来的。 “不会啊。”舒葵从没见过容树这样,“他人挺好的,上次不是还帮寨子里的老人,去你那里求药的吗?” “求药?”郭远生直摇头,“别开玩笑了,那哪是求,分明是抢,还要顺带让我烧几样东西,连吃带拿,我要敢说一个不字,马上就成为他的刀下鬼。” “那些鱼是抢来的?”这,舒葵完全没想到。 “他找到我,问我要鱼,我不给,就拿刀架在我脖子上,不是抢是什么?”提起此事,郭远生还有些气愤。 “可他说你们是老朋友。”对容树当时的说法,舒葵记得非常清楚。 郭远生还是摇头:“我们是认识,不过谈不上朋友,更别说老朋友。” “那你今天……”舒葵都不敢问了。 郭远生苦笑:“今天,他找到我,说让我来帮你做饭,不愿意就直接塞麻袋里拖过来。” “塞麻袋里拖过来……”舒葵觉得容树还挺幽默的。 “你别笑。”郭远生仍然一脸苦相,“他说得出做得到,没有随口说着玩的。” “他为什么对你那么凶?”舒葵有点想不通。 “他对谁都这样。”郭远生翻翻眼睛,“不然你以为,一个瘦不拉几的小子,凭什么能坐在留金寨寨主的位子上?” “对了,你知道他是怎么成为留金寨寨主的吗?”舒葵忽然想到莞尔说过的传闻,和在闲云镇时,那个男人的话。 郭远生闻言,先是不说话,到包厢门口,朝外面左右看看,再把门关好,才回来坐下,小声地道出了在三疆境流传甚广的一段往事。 很久以前,一次帝流浆之夜,皆往道开启,有一个树妖来到人间。 他以原形在林中入定,吸收帝流浆,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在他的树荫之下,沉睡着一个人类女孩。 那时,天边刚露出鱼肚白,皆往道就快要关闭了,他本应是立刻返回的,但却被这女孩吸引,不知不觉地看了她许久。 待朝阳跳出云层,女孩悠悠睁开眼,见身边盘腿坐着个肤色黝黑,五官清秀的男人。 “你是谁?”对这陌生人,她并不感到害怕。 男人低头:“你一个女孩子家,为什么会在荒山野岭过夜?” “我昨天去赶集,玩得忘了时间,等回去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女孩坐起身,“这片树林是回家的捷径,我走过很多次,可是,昨天晚上,月亮刚刚升起来,天上就落下许多东西,我害怕,想躲着点走,不知怎么的,转迷路了。” “天上落下许多东西?”男人一歪头,“什么东西?” 女孩比划着:“这么大的球,白色,会发光,很多很多,密密麻麻的。” “你看到了?”能看到帝流浆的凡人,男人还是第一次遇到。 女孩用力点头。 “打到你身上了吗?”男人又问。 女孩摇头:“应该没有,我没觉得有什么东西打到身上。” 男人不响,片刻后,换了个话题:“你胆子也真大,就这么睡着了,不怕野兽吗?” 女孩转头朝周围看了看:“说起来也奇怪,我昨晚走啊走,看到一棵大榕树。这棵树很大很大,从上到下都在发白光,一靠近就觉得暖洋洋的,我本来是想在树底下休息一会的,没想到会一觉睡到天亮。” 男人笑起来:“你看到的大榕树,就是我。” 女孩惊讶得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男人。 男人站起来,在她的注视下,慢慢现出原形。 “一直听说树林有妖怪,原来是真的。”女孩回过神,难以置信地绕着大榕树走了一圈又一圈。 “你不怕?”男人恢复人形。 “你吃人吗?”女孩不答反问。 “不吃。”男人说的是实话。 “那就没什么可怕的。”女孩耸耸肩,“我从小到大看到的东西,比你可怕多了。” “哦?”男人挑眉,不信。 女孩带着些炫耀的神情道:“前几年,我走过一处山崖,看到个浑身都是血,软绵绵的人,从底下爬上来,跳下去,再爬上来,再跳下去。” 男人略加思索,明白了:“是跳崖自杀的人。” 女孩“嗯”一声:“我告诉村里的人,都说我眼花,只有一个老人说,那个人,因为自杀有罪,被罚不断重复自杀的过程,直到罪业赎清。怎么样,很可怕吧?” 男人没说什么,依旧笑笑。 “我路过河边,经常能看到一只只手伸出水面,只要有活物经过,马上就会被拖下去。”女孩继续道。 男人听着,没有显出丝毫恐惧。 女孩看看他,决定使出杀手锏:“在我小时候,村里有个寡妇,一直顶着满脑袋血走来走去,我告诉谁谁都说我瞎说,说那寡妇跟别人跑了。后来,我硬拖着那个相信我的老人,带着他儿子,跟着那寡妇,到了村后的山上,在一棵树下面挖到了她的尸首。” “是被相好的杀了吧?”男人终于开口了。 女孩又“嗯”一声。 “你在村里的日子肯定不好过。”男人幽幽地说。 女孩的神色黯淡下来。 “要不要跟我走?”男人观察着她的表情。 女孩则白一眼男人:“不要。我要回去了。” “我就住在这里。”男人决定留下。 女孩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此后,两人经常会在树林里见面。女孩因是村中异类,没有朋友,最初,也就把男人当成倾诉对象,久而久之,男人的体贴打动了她,两人的关系也有了质的飞跃,甚至,最终,女孩竟有了身孕。 那时,未婚先孕是要被浸猪笼的,女孩慌得不行,男人倒是相当高兴,当即将她带到另一个村落,拜堂成亲。 可就在等待孩子降生的时间里,元徽门的人找上门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寨主的弟子 元徽门的这队人,由霍掌门亲自带着,来到村子里,找到了男人家。 当他看到来开门的女孩高高隆起的肚子,眉头紧锁。 “霍掌门,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看到我的孩子平安诞生。”男人央求着。 “你已经在这里逗留了三年有余,给你的时间够多了。”霍掌门不肯。 “那带琴儿一起去吧,让她留在圣泽。”男人看一眼女孩。 “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在半路上会有危险。”霍掌门不是不愿意把他们一家都带走。 男人沉默下来,舍不得妻儿,更不敢与元徽门对抗。 “我会派人一年来一次,你放心吧。”霍掌门想了个办法。 男人知道霍掌门绝对是言而有信的,也不忍心告诉妻子,自己滞留人间不归,一旦回去,马上会受牢狱之苦,便故作轻松地点了点头。 “我先回去一趟,等所有事情都解决了,就立刻过来接你,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他对女孩说。 “要去多久?”女孩努力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男人看看霍掌门:“几年吧。” “姑娘,我会让手下每年过来的时候,给你们带来往的口信。”霍掌门见这家就要被拆散,心里也不好受。 女孩看着站在家门口的十来个人,清楚丈夫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下了,便在沉默片刻后,艰难地说了句“好”。 男人被带走了,女孩开始了漫漫无期的等待。 孩子是在一个月后呱呱坠地的,刚出生时,相貌奇丑,全身的皮肤仿佛树皮,吓得接生婆手抖腿软,差点把孩子丢到地上。 女孩思念着孩子的父亲,便索性叫孩子为“大树”。 大树一天天长大,一岁时,虽然还是丑,但好歹皮肤变得和常人一样了。 再大些,到了五六岁,大树成了个结实、活泼的小男孩。 这时,女孩已经变成女人,顶着村里人异样的目光,独自抚养着儿子,日日盼着元徽门的人,带来丈夫的一点消息。 这几年,她知道了丈夫所在的地方叫三疆境,也知道了像儿子这样的混血儿,在那里,有专门得以容身的国家,没有人会瞧不起他。 在白眼和欺凌中,大树长到了八岁,女人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了村中大户人家对儿子的庇护,但眼睁睁看着母亲成为祭品的大树却并不领情,一次次地出逃,又一次次地被找回来。 当大树十岁,在霍掌门的授意下,他被带到了三疆境,在元徽门暂居。 第二年,霍掌门安排了一次探视,父子俩这才初次见面。 男人对儿子说,你姓容,以后,大名就叫容树。 原本,大树只要安安心心地住在元徽门,等父亲刑满即可,怎奈天意弄人,男人在牢中荒废了修为,听闻妻子过世又遭受重大打击,竟在不多久之后自尽而亡。 大树成了孤儿,应该是要进悠岚国的沐光院的,但他很不愿意去那种地方,便再一次出逃,辗转打听,来到留金寨,想成为赏金猎人。 当时的留金寨寨主叫傅宽,确实如江湖传闻,有些特殊嗜好。 他听闻门口来了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出门去看,对已变得俊秀异常的大树一见倾心。 大树进了留金寨的大门,成了寨主的弟子。 傅宽对这个天赋极高的聪明男孩宠爱有加,将一身本领尽数倾囊相授,还带着他各处游历。 可是,时间久了,他的真实意图慢慢显露出来——倾囊相授,是为了让大树心怀感激,各处游历,是为了制造两人独处的机会。 终于,大树十四岁那年,一次坐船出行时,傅宽彻底露出了真面目。 大树在睡梦中,就觉得有一双手在自己身上不断游移。 他惊醒,看到傅宽近在咫尺的脸,心中,紧张与厌恶交织而起。 “树儿,我的心肝。”傅宽喃喃地胡言乱语着,一下一下地亲大树的脸颊和额头。 大树没出声,但很清楚,如果反抗,自己不是被激怒的傅宽的对手。 他做出欲迎还拒的样子,轻推傅宽的肩膀。 傅宽被这动作刺激得更加迫不及待,整个人都压到大树身上,嘴也转到大树嘴上,疯狂地吮吸,几乎要把大树吞下肚去。 大树由他吻了一会后,挣脱出来,垂下眼道:“师父,疼。” “好,好,我轻一点。”傅宽又是心疼,又是心痒难耐。 他尽量放柔动作,一边再次低头亲吻,一边脱了大树的衣服。 大树的手悄悄伸到了枕头底下——那里,放着他随身携带的小刀。 待真的要动手,大树又犹豫起来。 他的修为还不到家,傅宽教他的东西也都还没有练到火候,现在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一举成功,况且,就算侥幸成功了,他也会担上欺师灭祖的罪名,只有离开留金寨,隐姓埋名这一条路可走。可是,要他妥协,从了傅宽,又是绝对不可能的。 电光火石间,他脑子里转过好几个念头。 此刻,傅宽的嘴唇已经到了大树胸前,在那里流连着。 大树握紧了小刀,拿到枕边,又松开,到底还是一动不动地任凭摆布。 傅宽将大树的上半身亲了个遍,拉起他转身,让他背对着自己,又开始亲他的后背。 大树听着傅宽粗重的呼吸,能明显感觉到他腿间的异样,心中除了越来越甚的厌恶,又多了几分焦虑。 突地,他的手指不小心划过小刀,微微一疼。 也是这阵疼痛,让他一个激灵,想到了一个权宜之计。 随即,他用力狠捏,让小刀的刀刃深深地嵌入手掌。 “师父……”疼,真疼,疼得他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傅宽听出了不对劲,停下动作:“怎么了?” 大树将鲜血淋淋的手掌伸到傅宽面前。 傅宽吓一跳,忙问怎么回事。 “我听你的,睡觉的时候一直把刀放在枕头下,刚才动来动去,滑到枕头边,我稀里糊涂的,不小心捏到了。”大树的声音很轻,看起来有些无助。 傅宽以为他是太过忘情,以至于误伤自己,心疼得不得了,赶紧去拿来伤药绷带,替他细细地上药、包扎。 这一劫,大树算是逃过了。 等两人返回,到了离闲云镇最近的一个大城市,大树的伤好了大半,很不好意思地向傅宽提出一个请求。 “你要去哪里?”傅宽以为自己听错了。 “栖凤阁。”大树的脸直红到耳根。 傅宽不可思议地盯着大树——栖凤阁,听着挺雅致,其实是个高级妓院。 “干什么去?”傅宽不悦地粗声问道。 “去……去……学……”大树嗫嚅着,声音越来越低。 傅宽又盯着他看了一会,蓦地醒悟,笑起来:“你小子。” 大树不响,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亏你有心。”傅宽摸摸大树的头,一脸欣慰,“你也不小了,是时候该知道这些是怎么回事了。走,一块去。” 说完,领着大树,熟门熟路地来到栖凤阁。 傅宽一门心思以为,大树是为了讨他欢心,学“技术”来了,便点了花魁,还特地多吩咐了几句。 花魁知道他是常客,出手阔绰,又见大树相貌英俊,自是高兴异常,使尽浑身解数,简直是谆谆教导,循循善诱。 “学习”过后的大树,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再凭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中透出的无辜的眼神,竟是守得清白,也没有惹恼傅宽。 不过,忍耐毕竟是有限度的,一年后,即使再喜欢大树,傅宽也不乐意了。 大树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某天,主动提出晚上一起吃饭。 傅宽喜出望外,准备好美酒佳肴,甚至提前沐浴更衣,弄得好似在迎接新婚之夜。 饭后是一如往常的亲昵,却不料,才刚开了个头,房门就被猛地撞开。 傅宽光着身子,看到冲进来的是二当家钱世达,刚想发火,手臂上忽然一阵剧痛。 他转头,见大树手中的小刀还在往下滴血,不禁又惊又怒,狠狠给了大树一耳光。 大树冷笑着,丝毫不以为意,下了床,站到钱世达身边。 “你们……”傅宽有些头晕,“不要脸……” “再不要脸也比不上男女老少通吃的寨主您啊。”钱世达阴阳怪气地说。 “大树,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与他合谋害我?”傅宽晕得越来越厉害。 大树不出声。 倒是钱世达开口了:“他聪明,他识时务,他知道谁才是众心所向。” 平日里,傅宽是个阴桀贪婪的人,作为留金寨寨主,他命所有人将收入全数上交,再由他决定该返还多少,而这返还的数额,十有九是不足的。 久而久之,寨中怨声载道,但因傅宽很是厉害,身边又有几个死忠的人跟着,也就没谁敢贸贸然起来反抗。 钱世达一直坐在副手的位子上,相当不甘,见傅宽专宠大树,起初是和以往一样的看不起,到后来,一个想法在心中慢慢升起。 他暗暗观察许久,觉得大树还似懂非懂的,可以利用,便进行了好几次试探。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内讧 首先,钱世达要弄清大树对傅宽的真实想法。 “师父对你好不好?”他是这么开头的。 “好。”大树想也不想地答道。 “你喜不喜欢他?”钱世达又问。 大树眼神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作答。 钱世达略微尴尬,硬着头皮继续问道:“那你们这次出去……呃……都去了哪里?” 大树仍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当时,正是那次坐船出游之后,傅宽对大树的亲昵,和两人间的暧昧气氛,瞎子都看得出来。 其实,大树表面上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但自到留金寨后的第二年,他就在偷偷观察寨子里的每一个人。他知道,大家都很清楚寨主的嗜好,看他的时候,有的带着不屑与轻蔑,有的带着同情与惋惜,但不约而同的,没人敢发声音,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同时他也发现,钱世达是所有人中最难受的一个,背地里,似乎在做着什么动作。 由于单纯的外表和特殊的身份,寨中人对他的戒心都不是很重,只要不是泄密了就会引来杀身之祸,一般的事,稍微被追问一下,也就告诉他了。 因此,不多久之后,他听到很多故事,也基本了解了这二当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他今天会来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也就不感到意外了。 “寨主有没有做……做一些……奇怪的事情?”钱世达有些难以启齿。 大树暗自发笑,却做出惊恐的样子:“没有,真的没有。” 钱世达眼前一亮:“告诉我,没事的。” 大树低下头,只是不发声音。 “你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不难受吗?告诉我吧,我一定替你保密。”钱世达压低了声音。 大树看看他,欲言又止。 钱世达忙再接再厉:“你说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大树咬着下嘴唇,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师父他……他……他是做了些奇怪的事,我……” “你怎么样?”钱世达关键就是想知道他的感受,“喜欢吗?难受吗?” “很不喜欢,很难受。”大树摇头,“我……我……” 接着,他四下里看了看,又不敢说了。 “你怎么样?悄悄告诉我。”钱世达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大树凑过去:“我有点恨师父,可我怕他。” 钱世达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点点头:“哦。不要紧,我会帮你。” “怎么帮?”大树一歪头。 钱世达笑笑,没再多说什么。 自此以后,两人仿佛密友,时常会在留金寨附近的偏僻处聊天,大树俨然将钱世达当成了倾诉对象,事无巨细都要说一说,言语中,也透露出越来越多的对傅宽的恨意。 几个月过去,钱世达认为时机差不多成熟了,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树,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寨主以后不再欺负你。”他郑重其事道,“不过,这件事,你绝对不能跟其他人说,提都不能提,否则,我就不再帮你保守秘密,把你和寨主的事告诉整个三疆境。” 大树闻言紧张起来,用力点头。 钱世达拿出一个小药瓶:“这是我特地去为你弄来的药,你涂在刀上,割寨主一刀,以后,他就再不能人事,也不能欺负你了。” 大树不接,退缩了。 “没事的。”钱世达把药瓶硬塞进大树手里,“只要一个小口子,见血就行。” “那不能人事,要不要紧?”大树犹豫着。 “不要紧。”钱世达答得肯定,“寨主不会缺胳膊少腿,也不会有内伤。” 大树看着药瓶:“我要是割他一刀,他会生气,会打我的。” “到时候,我来救你。”钱世达拍拍胸口。 “师父不会杀了我吧?”大树非常害怕。 “他那么喜欢你,舍不得杀你的。”钱世达做出很了解傅宽的样子,“你伺候得殷勤点,他生几天气,也就好了。” 大树没吱声,算是默许了。 随即,他们约定了行动时间,又讨论些细节,便回到寨子,各干各的事去了。 如今,大树按照说好的,割了傅宽一刀,钱世达觉得,自己的计划已然成功一半。 他给的药瓶里,并不是什么让人不能人事的药,而是实实在在的毒药,虽不至见血封喉,但也能让中毒的人在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再构不成威胁。 此时,傅宽眼前发黑,冷汗涔涔而下,却还是不肯甘休,勉力提气,想施法教训面前的两人。 可进入血液的药,药效发挥得非常快,他只来得及抬了抬手,就再也无法动弹。 “寨主啊,你做了那么久寨主,又要赚钱,又要找女人,还要找小男孩,应该也累了,不如好好休息一下吧。”钱世达微微笑起来。 傅宽喘着粗气,高声呼喊自己的手下。 “跟着你的,就那么几个人,再厉害,也不是全寨上下的对手。”钱世达早已解决了后顾之忧。 傅宽怒极,恶狠狠地瞪着大树:“小畜生,白眼狼,你不过是个娈童,别以为帮了他,他就会给你好处,让你留在留金寨,我告诉你,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大树面无表情,也没有任何表示。 “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你的弟子。”钱世达别有深意地拍了拍大树的肩膀。 之后,他叫来人,把傅宽抬进地牢,任由他自生自灭。 钱世达坐上了梦寐以求的寨主的位子,很是风光了一段时日,期间,他将大树软禁,天天来打探傅宽的小金库在哪里。 大树是一脸茫然,似乎完全不知道还有小金库这件事。 钱世达自然不信,执着地不断逼问,时间久了,渐渐失了耐性。 这天,他将大树带到留金寨中央的广场上,指着架好的几件刑具:“傅宽大势已去,你就别再为他守口如瓶了,说吧,他搜刮来的宝物到底在哪里,等我拿到了,可以分给你一点。” “我不要。”大树淡淡地说,“那些宝物里,没有我拿命换来的东西。” “不要也行。”钱世达一挥手,“那就留你一条命,放你下山。” “我不走,我喜欢这里。”说着,大树一笑。 钱世达皱起眉头:“你就是怎么都不肯说是不是?” 大树歪着脑袋,像在开玩笑:“我们交换情报吧。我告诉你师父的金库在哪里,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东西,怎么样?” “我没那闲工夫。”钱世达还是挥手,“你要说就说,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大树耸耸肩,一点也没把这威胁放在心上:“我猜,你会说,这些东西原本是寨主的,现在也应该属于寨主,对不对?” “那是自然。”钱世达脱口而出之后,想想,觉得有些不对,忙再补一句,“该谁的谁拿走,无主的归寨主。” 大树“哦”一声,似笑非笑的,转头朝四下里张望。 钱世达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膝窝里就遭猛击,顿时双腿无力,跪倒在地。 紧接着,几十人一窝蜂拥上前,七手八脚地将他捆成了个粽子。 “该谁的谁拿走,无主的平分,好不好?”大树朗声道。 “好!”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当然,也会有不和谐的声音。 大树不慌不忙的,向某人一抬下巴。 那人当即拿出件东西,高举过头:“老子为了这玩意丢了只眼睛,没想到回来就让傅宽看上,给抢了去。这事,我就跟大树提过一次,没过几天,他就偷出来还给我了。” 经他提醒,又有几个人想起大树帮过自己,纷纷站了出来。 这下,那些不和谐的声音消失了。 钱世达明白自己也成了大势已去的人,闷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 大树带着众人,到地牢,在傅宽身上摸到钥匙,又到他房间,打开床底下的金库,即让到一边,再不管接下来的事。 留金寨的人里,各式各样的都有,大多数都是仗义的光明磊落之人,也不乏爱贪点便宜,爱损人利己的,两拨人在金库里就吵个不停,到拿了东西出来,已经开始推推搡搡。 大树在旁边看着,依然置身事外。 “山虎,把不是你的东西交出来,大树说了,无主的平分。”一个瘦小的男人拉着个彪形大汉。 那叫山虎的汉子很不屑地翻了翻白眼:“大树说的?他算老几?凭什么听他的?” “你不听他的?”瘦小男人也跟着翻白眼,“当时说平分,叫好叫得最响的就是你。” 山虎语塞,但就是把东西死死抱在怀里,说什么都不肯放下。 瘦小男人急了,手上用劲,推得山虎一个趔趄。 “别以为我打不过你。”山虎凶狠地瞪大眼睛。 “来,打啊,我难道还怕你不成。”瘦小男人摆好了架势。 而在他们俩耍嘴的时候,旁边不时有三五个一堆的,因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一时间,留金寨内一片厮杀和兵器交鸣之声,平日里称兄道弟的生死之交,现在因为一件珍宝,都杀红了眼。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八十九章 新寨主 “大树,告诉爷爷,你究竟想要什么?”有个老人走到大树身边,幽幽地问。 这老人叫死不了,是三疆境数一数二的情报贩子,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谁都不清楚他年龄多大,修为如何,只知道他为人大方,办事公道,不仅能挖到别人都挖不到的情报,还能保证情报的可靠,因此,在留金寨,他是最为被敬重的一个,就连傅宽都要让他几分。 “不了爷爷,你来做寨主吧。”大树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打成一团的众人身上。 “我?算了。老了,折腾不动了。”死不了轻轻摇头,“再说,就是我做了寨主,过不多久还是得让给你,多麻烦。” 大树转过头来,朝死不了笑了一笑。 “这些人,是一群唯利是图的乌合之众,看看现在的傅宽和钱世达,你还想做寨主吗?”死不了也看向战场。 “傅宽太贪,钱世达太蠢,他们手下的,当然是乌合之众。”大树的口气中带着不屑。 死不了听了这话,看大树一眼,低下头想了想,说:“孩子,你很有天赋,很聪明,不过切记,有些事,糊涂些好,也别太咄咄逼人,否则,聪明反被聪明误。” 大树“嗯”一声,对着死不了深深一揖到底,随后向人群喊道:“住手,都住手!” 人群有瞬间的安静,但很快,又恢复混乱。 “不了爷爷说了,都住手!”大树提高了音量。 这下,人群彻底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都盯着死不了,目光灼灼。 死不了咳嗽一声,拍拍大树的肩膀。 大树跨前一步:“不了爷爷说,明明刚刚说好的,无主的平分,你们还要这样你争我夺,自己人打自己人,实在太不像话,要是传扬出去,留金寨的人这么不守信用,谁还敢来给我们生意做?没有生意,光拿着这点东西,早晚坐吃山空,有什么用?” 此话有理,谁都无法反驳。 大树继续道:“不了爷爷还说,今天占了便宜的,就算了,不用吐出来了,以后上交的佣金照旧。吃了亏的,到他那里去登记,以后佣金可以只上交两成。” 这话一出,顿时响起一片交头接耳。 “不了爷爷可一直看着呢,谁要是占了便宜还要来登记,直接乱棒打出留金寨,同时将原因昭告整个三疆境。”大树冷冷地扫一眼人群。 众人又安静下来。 那时,留金寨并不只收黄金,各种珍稀宝贝都行。傅宽在位期间,要求每一笔生意的佣金都要全部上交,等他看过,挑走了好的,再返还四到五成,若有人瞒报私留,轻则毒打,重则没命。等到了钱世达,他给出的比例是四六分,留金寨四,个人六,这对被傅宽压迫许久的寨中人来说,已经很不错。 现如今,一听说以后佣金可以只上交两成,那些没有抢到无主宝物的人都心头一喜,再也不想去在乎眼前的蝇头小利,直接撒了手。 而那些抢到东西的,也低头看怀里的宝物,权衡着它们的价值。 不多久之后,除了三五个眼疾手快又本领高强,实在抢到不少的,其余人都只拿了属于自己的东西,聚拢到死不了面前。 死不了打头,和大树一起进了留金寨中央的酒馆,到账台后,开始一个个地登记。 不肯放下宝物的,在无数鄙视的目光中,很是难堪。 “这可是留金寨的东西,你们要是拿着走了,不管到哪里,总有人能把你们找出来。”先前和山虎推搡的那个瘦小男人经过他们身边,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那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不舍,也终于放下了怀里的东西,只有一个不信邪,“哼”的一声,大踏步地走出了寨门。 大树到外面,见珍宝散了一地,不禁笑起来,回来趴在死不了耳边说了几句。 死不了搁下笔:“都不想占便宜了吗?” 人群里发出几声讪讪的笑声。 “那就走吧,按说好的,平分。”死不了站起身。 “不了爷爷,怎么都不能面面俱到,让大家都满意的。”大树在旁边小声道。 死不了抚着胡须:“嗯,那就按刚才我跟你说的办。” 大树略微一窒,点一点头,站到桌子上:“不了爷爷会尽量公平,但是僧多粥少,免不了会有偏颇,分得少的,从今后的五笔生意,佣金就不用上交了。” 大家纷纷点头,没有异议。 死不了和大树又回到了之前的战场,估价、分配、登记,一直忙到半夜才能稍微喘口气。 这时,有人拿来了吃的喝的,众人席地而坐,喝酒猜拳,很是热络。 死不了见状,回房休息去了,大树则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这些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上午,死不了召集所有人开会。 “现在,该说说寨主的事了。”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傅宽和钱世达都该死。”一人高喊。 “这种事,让新寨主决定吧。”死不了不愿定人生死。 “老爷子你不就是新寨主吗?”有人觉得奇怪。 随即,一片附和之声。 死不了做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笑了笑:“我不是,大树才是。” 众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他一个孩子,怎么能做寨主?”很快,有人反对。 “他是傅宽的弟子,做寨主,并无不可。”死不了先拿身份说事。 “寨主又不是世袭的。”又有人不同意。 “论能力,他也不弱。”死不了不紧不慢道,“昨天那些方案全是他的主意,你们不都是心服口服的吗?” 说着,手指在一个个人身上点过去:“他在这里几年间,还了你的东西,还有你,你,你的,都忘了吗?” 被点到的低头不响,其余的开始窃窃私语。 “老爷子,你也知道他是傅宽的……傅宽的……”又一个反对的,话说一半,说不下去了。 死不了知道,大树的特殊,是这群人心中最大的障碍,于是便略加思索,道:“这样吧,办个擂台赛,以实力推举新寨主。” 这是最快最直接,也是最能令人信服的,当然能得到一致认同。 比赛在第二天中午开始,大树最初并没有上台,而是在只剩下不到十人时,出现在擂台边。 在台上的人只有一只眼睛,正是前天第一个站出来,替大树说话的。 “哥,我们点到即止。”大树上了台去,拱一拱手。 那人只当他是在讨饶,却不想,不过几个回合,自己就被一指点中胸口,败下阵来。 人群中一片哗然,谁也不曾料到,看似单纯、弱不禁风的大树会如此了得。 接着,剩下的几个人在擂台上停留的时间也不长,很快,大树就对上了寨中在傅宽之下的第二高手。 两人斗了几百回合,最终,大树因实战经验不足,被对手的诈降骗倒,输了。 但,在震天的欢呼声中,那高手却并不高兴,而是站在台上,看看死不了,看看大树,一言不发。 大树朝他微微欠身,准备下台。 “等等。”高手抿着嘴,一副难以决断的样子。 众人不明就里,渐渐安静下来。 “我不做寨主。”高手开口,语惊四座,“大树是寨主,我打不过他。” 人群里传来很响的吸气声,只有死不了在微笑着颌首。 其实,在擂台上,高手并不是耍诈,而是真的露了破绽,大树发现,却出人意料地使了个小手段,让这破绽看起来像是故意而为。 高手向来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输了就是输了,占一个小孩子便宜,他实在过意不去,便有了擂台结束时的那几句话。 自此,尽管仍有微词,但大树还是坐上了留金寨寨主的位子,直到如今。 郭远生的故事讲完了,舒葵愣在那里,久久没有出声。 “你看,他很厉害吧,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野心和手段。”郭远生吁一口气。 “那后来,傅宽和钱世达怎么样了?”舒葵问道。 “钱世达是在容树做了寨主后的第二天被处决的。傅宽嘛,不久以后,在地牢里自尽了。”郭远生朝四下里看看,神秘兮兮地说,“据传闻,他自尽前,容树去过一趟地牢。” 舒葵蓦地想到,在闲云镇,容树初见男人时,他们的对话:“应该不是自尽死的,我记得容树承认了,是他杀的。” “哦,过了那么久,终于承认了啊。”郭远生放松下来,“不过就算他不承认,大家也对傅宽的死因心照不宣。” 舒葵回想着整个故事,就是想不通:“不是被软禁了吗,容树是怎么说动那么多人起来反对钱世达的?” 郭远生的拇指、食指和中指捻了捻:“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那些人拼死拼活的,不就是为了钱吗?容树先前已经偷了一些东西出去还了,赢得了小部分人的信任,现在,再通过这些人,说钱世达的坏话,你说,你会相信谁?是帮助过自己弟兄的单纯小男生呢,还是刚刚才利用这个小男生推翻前寨主的新寨主?”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九十章 敖令洋来了 舒葵想了想,貌似有些道理。 郭远生又说:“钱世达不笨,他减少上交的佣金比例,并不是他有多为那些人着想,而是想舍了佣金抽成的小头,让大家对他心存感激,进而拿金库里财宝的大头。不过容树更聪明,也更有群众基础,才能砸了钱世达的如意算盘。” “要这么说,容树很早就开始拉拢留金寨里的人了?”舒葵不信,“才十岁多的小孩子,有这么深的心机?不可能,不可能。” “他是混血,本来心智就比同龄人成熟一点。再加上又是从小被欺负到大的,有野心,有城府,并不奇怪。”郭远生倒是觉得很正常,“我敢说,钱世达自以为利用了容树,其实他才是被利用的那个人。” “不会,不会。”舒葵还是摇头。 “你还别说不会。”郭远生撇撇嘴角,“他老早就知道钱世达是什么样的人了,所以,他在被傅宽侵犯的时候不反抗,不仅是因为他不能、不敢,也是因为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等回到留金寨,他算准了钱世达一定会来探听,就正好借着他的手,扳倒傅宽,同时也麻痹钱世达,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没用的娈童,为以后再扳倒他铺路。” “那如果钱世达没有来打听呢?”舒葵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容树那么心狠手辣,绝对会另想办法逼他行动。”郭远生说得肯定。 “他怎么又心狠手辣了?”在舒葵心目中,容树是个体贴的好孩子。 郭远生一副“你怎么连这都不明白”的表情:“你想啊,留金寨里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打开金库会发生什么状况,容树会不知道?我觉得,他从头到尾都是故意的,他就是要看你们狗咬狗,从而知道谁是可用之人,谁应该被淘汰。” “不可能!”舒葵真的不愿相信容树会是这样的人。 郭远生还是撇嘴:“我会这么认为,可不是凭空想象,是当事人告诉我的。” “谁?”舒葵想知道。 “死不了。”郭远生压低了声音,“他是人精中的人精,别人不懂容树,他可清楚得很。他在留金寨很久了,不想看到寨子里的人自相残杀,他那时要是不管,留金寨就要大换血了。” “说到他,我也不懂。”舒葵满心费解,“既然是这么有威望的一个人,为什么不打压容树,自己做寨主呢?” “他年纪大了,只想做些自己喜欢的,做寨主这种费心费力的事,不感兴趣,而且,比起其他人,容树确实是最适合的寨主人选。”郭远生则表示理解,“所以你看,他在旁边提点,意思自己愿意帮一把手,但前提是,容树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 “你怎么会认识死不了?”舒葵怀疑整个故事的真实性。 郭远生笑笑:“我不认识死不了。不过,你还记得那个第二高手吧?他是我父亲的朋友。他后来成了留金寨的二当家,容树的左膀右臂,但同时,死不了也曾暗中让他盯紧容树的一举一动,就怕他再做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这些,都是死不了跟他说,他再跟我父亲说的,反正也不是秘密,我父亲就当成故事再告诉我们了。” 说着,又想起什么:“对了,听说二当家退休以后,他的儿子成了二当家。” “你是说平子?”舒葵问。 郭远生歪着头,努力思索:“是好像叫什么平的,名字记不清了,后来,我们两家的来往少了,疏远了。” “这样的话,容树不应该是你的长辈吗?”舒葵蓦地意识到什么。 “呃,是啊。”郭远生讪讪地摸着自己的秃头。 看看他的中年大叔样,再想想容树那张俊秀细嫩的脸,舒葵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是留金寨寨主,修为高,驻颜有术,我就是个厨子,没什么本事,就长这样,怎么了?”郭远生被笑得有些不悦。 “你有本事,大本事。”舒葵急忙拍马屁,“放眼三疆境,再没有第二个有你那么好的手艺的。” “那倒是。”郭远生一点不谦虚。 “关于容树的事,我听说过好几个版本,大多数都把他描述得天神似的,你这版本倒好,直接把他说得那么坏。”舒葵把话题又转了回来。 “我这可是绝对真实的。”郭远生也听说过其他版本。 舒葵不以为然:“你都说你父亲是当成故事说的了,那其中,加油添醋的有多少?记错的,凭想象的又有多少?而且,过了那么久了,你再跟我说,这真实性,可想而知。” “信不信由你。”郭远生不想再纠结于此,“反正,你留点心,在这里,大家背地里都叫他赛瘟神,谁都知道他以前的事,但谁都不敢提,要是惹恼了他,啧啧……” “惹恼了谁?”正说着,容树开门进来了。 郭远生吓一大跳,支支吾吾的,话都说不全。 “兔子。”舒葵急中生智,“郭大哥在说兔子,不是有句话,兔子急了还咬人吗?” 郭远生连连点头,一叠声地称是。 容树看看他们俩,并未过多追问。 “饿不饿?要不要再吃一点?”舒葵没话找话,东拉西扯,“你刚才去干嘛了?” “前一阵,托李老板弄点书,刚到。”容树扫一眼餐桌,“吃饱了吗?” “我再去做几个点心让你带回去。”郭远生急于离开容树的视线范围。 “郭大哥,别客气,不用了。”舒葵是真的不想再麻烦他。 “舒葵说不用就不用了。”容树道,“留着下次吧。” 郭远生笑着应了,心里却直叫苦。 “你们还要再聊一会吗?”容树见舒葵明显开朗了些,心情也跟着好了。 “还是让郭大哥早点回去吧,做了一桌子菜,辛苦了。”舒葵很了解郭远生此刻的紧张。 “行,回去吧。”容树挥一挥手。 郭远生如释重负,忙告辞离开。 “走,去看看新的图书室。”容树很自然地牵起了舒葵的手。 舒葵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里,容树的形象也变成了腹黑大魔头,因此,一接触到他的手,竟是一惊,仿佛拿到烫手山芋,赶紧甩开。 “怎么了?”她如此强烈的反应,让容树一头雾水。 舒葵回过神,眨眨眼,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容树看了她片刻,不深究,也不再伸手:“走吧。” 舒葵依然不语,默默地跟着回了留金寨。 新辟出的图书室很大,书很多,能看出容树还是花了些心思的。 舒葵挺感激,也觉得不错,不过真到了去的时候,拿着本书,倒魂不守舍起来。 一静下来,她满脑子都是敖令洋的笑容,以至到了后来,甚至暗暗后悔,悔自己拒绝了与他更亲密,也恨自己太过矜持,明明很喜欢他,都准备嫁给他,为他生孩子了,却偏偏还要守身如玉。 这悔恨一天比一天强,如熊熊烈火,烧得舒葵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天,某日下午,邢源急匆匆地跑进教室,一脸八卦:“舒葵姐姐,大树和人在大门口吵起来了。” 舒葵心不在焉地“哦”一声,打开课本。 “一起去看看吧,那个人长着浅蓝色的头发呢。”邢源根本不是来上课的。 “浅蓝色的头发”这几个字像霹雳,打得舒葵脑中嗡嗡作响,忙丢下书,拔腿就往外跑,完全不理会在后面大叫的邢源。 到了留金寨大门口,许多人围在那里,鸦雀无声。 舒葵一路说着“借过”,边拨开人群前进,到最后,被平子给拦住了。 “是不是敖令洋来了?让我过去。”舒葵急于挣脱。 “走了,已经走了。”平子不放手,“大树马上就来,你们回去说吧,好不好?” “不好,让我过去看看。”舒葵当然不肯。 “真的走了。”平子不敢抓太紧,唯有跟着舒葵往前。 走没几步,容树过来了。 “是不是敖令洋来了?”舒葵一把拉住他。 容树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是不是?”舒葵急了。 “是。”容树不看她。 “他来接我了,你送我回去吧。”舒葵的心早已飞到鎏昱海。 容树不置可否,只说:“你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你说过的,他来接我,你就送我回去。”舒葵以为容树打算出尔反尔。 “他是来了,但不是来接你的。”容树淡淡地说。 “不可能。”舒葵都快哭了,“他人呢?我要跟他回去。” 容树皱起眉头,想一想,开始快步往回走。 舒葵在他身后,依稀看到希望,跟着一溜小跑。 两人出了留金寨大门,敖令洋已经走远,只有隐隐约约的一点点浅蓝,在树间跃动。 “喂,站住。”容树声音不响,却传出很远。 敖令洋没有停,还加快了脚步。 “站住,舒葵找你。”容树又说。 敖令洋还是不停。 容树看一眼舒葵,打横抱起她,几个纵跃,便挡在了敖令洋面前。 “你们聊,聊完了叫我一声。”容树说完,隐入树林之中。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九十一章 鎏昱海的访客 舒葵看着敖令洋,又是欢喜,又是期待。 敖令洋朝她笑笑。 “我们回去吧。”舒葵拉起他要走。 敖令洋竟往后缩了缩。 舒葵很是疑惑,以眼神询问。 “舒葵,是这样的。”敖令洋面露难色,“你能不能再在留金寨住一段时间?” “为什么?怎么了?”舒葵大感意外,“你不是来接我的吗?”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敖令洋说,“你走了以后,鎏昱海发生了些事,我想等事情都解决了,再接你回去。” “出什么事了?”舒葵是纯粹的关心。 敖令洋略有些不耐:“是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你就别问了。” “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舒葵非常希望和敖令洋同甘共苦。 “你能干什么?”不屑,在敖令洋脸上稍瞬即逝。 舒葵一愣,说不出话来。 敖令洋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弥补:“对不起,现在事情千头万绪的,很乱,我也很烦,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你就再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很快,一切都会好的。” “要多久?”舒葵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不好说,几个月吧。”敖令洋敷衍着,不经意地朝留金寨方向一瞥。 舒葵被这一瞥提醒,马上联想到郭远生说的故事:“是不是容树对你说了什么?” “没有。”敖令洋一笑。 舒葵见他笑得十分勉强,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感:“他到底说了什么?或者,鎏昱海发生的事就是因为他?” “真的没有,真的不是。”敖令洋无奈地强调。 “你跟我回去,我来跟他说。”舒葵就是不信。 “舒葵,你就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了。”敖令洋叹一口气,“你安安心心地在这里住着,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来接你。” 听了这话,舒葵的眼神黯淡下去,又说不出话了。 “如果你真的爱我,你会理解的,对不对?”敖令洋的声音很柔。 舒葵是极不甘愿的,便没做任何表示。 “去留金寨吧。”敖令洋挣脱她的手,“我这也是为你好,你一个凡人,三疆境的很多事,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舒葵仍不出声。 敖令洋在她脸上啄一口:“去吧。我一定会来接你,我们以后会一起在鎏昱海生活,哪怕你变成老太太,我也会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舒葵终于破涕为笑,尽管还是不愿意,也没有办法。 敖令洋用力抱了抱她,挥挥手,转身走了。 舒葵依依不舍的,直到彻底看不到他的背影,才抹一抹眼睛,打算回留金寨。 “聊完了吗?”容树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你一直在偷听我们说话?”舒葵很不高兴。 “没有。”容树往远处一指,“我在他离开的必经之路上,看到他走了才过来的。” “随你怎么说。”舒葵想,反正她和敖令洋之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的确不是来接你的吧?”容树对舒葵的态度不以为意。 “他今天是不是来接我的,但他以后肯定会来接我。”舒葵重又恢复了信心。 容树不言语,闷头走了一段路,忽然问:“他是怎么跟你说的,为什么今天不能接你走?” “鎏昱海出事了。”舒葵答道。 “什么事?”容树又问。 “不清楚。”舒葵心里难过,不想多说。 容树再次沉默下来,一言不发地回到留金寨,自顾自去住处了。 见过敖令洋,舒葵再没心思上课,草草地布置了作业,直接宣布停课两天,喜得邢源欢呼雀跃。 第二天上午,毫无意外的,容树来了。 舒葵不想见他,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你难道不想知道鎏昱海出了什么事吗?”容树轻轻敲了敲门。 舒葵闻言犹豫了一会,最终没能抵挡住好奇,打开了房门。 容树把她带到酒吧坐定,却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敖令洋好在哪里?” “他哪里都好。”舒葵脱口而出。 “如果,他让你做正室,再弄几个妾回来,你能接受吗?”容树给两人倒好饮料。 舒葵认为这假设很是荒谬:“又不是什么古代的大户人家,他为什么要娶妾?有我就够了。” 容树微微一笑,呷一口饮料。 “鎏昱海到底出了什么事?”舒葵追问。 “敖令洋想结婚,新娘不止一个。”容树说。 “不可能,你胡说!”舒葵大惊,霍地起身,撞到桌子,打翻了饮料,“你肯定是对他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让他不能现在接我回去。” “是,我是去见过他。”容树大方承认。 “你不是说,你在留金寨等着,只要他来了,你就送我们回去完婚的吗?还偷偷去见他,难为他做什么?”舒葵生气了。 “你别激动,先听我把话说完。”容树做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还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你威胁他,让他来了也不敢接我走吗?”舒葵认定一切都是容树在背后捣鬼。 “我没有威胁他。”容树倒是不慌不忙的,“我只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可能变得和小时候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他知道错了,也很后悔。”舒葵是全心全意地在信任着敖令洋的。 容树还是微笑,随即,简单地说了他和敖令洋见面的过程。 其实,前几天,在经过许久的考虑之后,他让卖药给敖令洋的那个药师,又去了一趟鎏昱海。 “你们愿意接我的生意?”敖令洋听了药师的话,既意外,又狐疑,“该不会是容寨主在寻我开心吧?” 药师大摇其头:“是寨主亲自让我带话给你的,他从来不寻开心。” 敖令洋扯了扯嘴角:“既然这样,让他到这里来谈,做生意嘛,总该有点诚意。” 药师回了留金寨,第二天,容树就来到鎏昱海。 敖令洋约定的地点在给舒葵住的那幢房子里,当时,他坐在堂屋正中间,俨然一副大老爷的样子。 容树是一个人来的,客气地朝他打了招呼。 “坐。”敖令洋倨傲地微抬着下巴。 “你上次说的那桩生意,我打算接。”容树开门见山道。 “哪桩?”敖令洋明知故问。 “去人间。”容树很是心平气和。 “哦,那件事。”敖令洋笑了笑,“你们从没给过我回复,考虑了这么久,终于决定了吗?” 容树说声“是”。 敖令洋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好几分钟后,才开口道:“容寨主,你说我们一族都是卑鄙的绣花枕头,这话,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容树没否认,也不道歉,只说:“我可以想办法让人带你去人间。” “多谢了,不过,请回吧,这笔买卖,我不准备交给你们做了。”敖令洋下了逐客令。 容树并不恼,依然平静:“仙魔不好找,在三疆境,除了我们留金寨,恐怕没人有本事接你这笔生意。” 敖令洋一挑眉:“不好找吗?我可是听说,在魁仙国就有一个散仙。” “李老板爱财,尤甚于留金寨的人,要请他,代价可不低。”容树很清楚他在说谁。 “钱不是问题。”敖令洋潇洒地一挥手。 “同样是请他帮忙,不花钱不是更好吗?”容树说出的话颇为诱人。 果然,敖令洋立刻来了兴趣,可又不确定是真是假,也摸不清容树的意图,便没有出声。 “给李老板的报酬,我来出,你不用再给我钱,可以免费去一次人间。”容树继续道。 敖令洋“哼”的一声,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好的事:“我不用再给你钱?容寨主,你是在开玩笑呢?还是神志不清了?” “我没有开玩笑,我很正常。”容树耐下性子,“我只是想让你解了舒葵的惑情术。” “不可能。”敖令洋一口拒绝。 容树显得很失望,想一想,退了一步:“那就对她冷淡些吧,” 敖令洋笑起来:“我对她再冷淡,她也还是会对我死心塌地。” 容树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不紧不慢地说:“这几天,我问了几个老人,他们以前和鲛人有些交往,知道惑情术是怎么回事。他们说,如果中了法术的眼白泛出浅蓝,那就永远是鎏昱海的人,如果还没有,倒还是有些希望。” “哦,怎么说?”敖令洋十多岁就家破人亡,关于惑情术,也只了解施法的方法和解法,其中的种种详情,还没来得及听父亲提起。 容树略加思索,道:“那几个老人告诉我,惑情术十分了得,中了的人往往很快就会眼白泛蓝,因此他们说的另一种解法,也只是个不知从何而起的传闻——据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在深陷之前,只要施法的鲛人态度一次比一次冷淡,惑情术就会慢慢解开。” 敖令洋听了这话,下意识地就想说“无稽之谈”,可一转念,又想到能免费去一次人间,不免有些心动起来。 容树观察着敖令洋的表情,大概能知道他的想法:“曾经,在鎏昱海,每年都有不少混血儿出生,虽然不是每个都能活到可以战斗的年纪,但那时,鲛人的军队的确令人闻风丧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九十二章 谈生意 敖令洋不响,不自觉地忆起当年的风光,眼中现出些迷离。 容树凑近了些,声音也低下去:“说实话,我知道你为什么想去人间。” 敖令洋看了他一眼。 “那天在饭馆,我是非常生气,口不择言了。”容树的口气软了,“事后想想,我这是何必呢?我帮你,让你尽快去人间,你就能尽快完成复国大业;你帮我,不需要你耗费法力解开法术,只要对舒葵冷淡,就能让她留在留金寨,我们双赢,不是很好吗?”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肯让舒葵留在留金寨?我还就是想把她接回来,让她做正室,帮我管着后宫。”敖令洋其实已非常动心,却还是要为难容树,好出一口气。 “舒葵?能管得了吗?”容树无奈地说,“不是看不起她,但你看看她的性子,你把后宫交给她管,还不成天一团乱?后宫里乱七八糟,今天你杀我儿子,明天我杀你儿子,多没意思。” 敖令洋不吱声,暗自深以为然。 “小王子,你现在要她,不就是为了能生混血儿吗?”容树用上了尊称,“光她一个,风险有些大——不知身体究竟如何,能不能生,能不能承受接二连三的生产,况且,你们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她的眼白居然还没有泛蓝,这进度,未免也太慢了点。” 容树像敖令洋肚子里的蛔虫,这几句话,句句说进他的心坎。 敖令洋很想点头表示赞同,但好歹是忍住了,不动声色。 容树再接再厉道:“凭小王子你,去人间一趟,少说也能弄回四五个来,个个肚子里还带个小的,到时候,再挑个有手段的帮你管着后宫,大家一团和气,人丁兴旺,这样一来,你还要舒葵做什么?” 敖令洋像模像样地低头沉吟片刻后,问:“那你要舒葵做什么?” 容树不好意思了:“我……我还挺喜欢她的……” “哦——”敖令洋做出恍然大悟状,“你的意思,我去人间多找几个好的,然后,把舒葵让给你,是吧?” 容树笑笑,算是默认了。 话说到这份上,敖令洋觉得自己已占优势,又想一想,说:“不瞒你说,因为那时年纪还小,父王在提到惑情术的时候很简略,后来突发变故,也就没人再来完整地教我这种法术了,所以,不是我不肯解,实在是能力不够,怕一个不好,反倒伤了舒葵。” 容树满脸了然,点了点头。 敖令洋貌似不计前嫌地一挥手:“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你喜欢,肯出高价,还为我考虑得这么周到,那就让给你吧。” 容树道着谢,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敖令洋却并未察觉:“那个传闻中的方法,我可以试一试,要是没用,我再用传统方法,不过,万一失手了,你可别怪我。” “失手了会怎么样?”容树紧张地问。 “失手了嘛,也就是和现在一样,她继续对我死心塌地。”敖令洋耸耸肩,“肯定不会有生命危险,放心。” “那……”容树欲言又止。 敖令洋笑起来:“我会再去研究解法,再去练,总归不会让你吃亏的。” 得了承诺,容树放下心,又说几句,借口寨子里还有事,匆匆离开了。 敖令洋总以为他很快会带自己去人间,谁知,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他再来,也再没有任何消息。 敖令洋等不及了,到留金寨,要见容树。 容树并未知会过会有这么一个人来,再加上敖令洋心情烦躁,口气不好,哨兵就是怎么都不让他进门,也不去通知容树。 敖令洋急得不行,要破门而入吧,没有本事,离开吧,又心有不甘。 幸好这时,那卖药给他的药师刚巧出来,才替他解了围,叫来了容树。 “我一直在等你,你怎么才来?”容树劈头就是一句。 敖令洋一愣:“我……应该是我一直在等你,你为什么不来?” 容树“咦”一声:“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你先来留金寨见过舒葵,我再带你去找李老板。” 当时,两人聊到最后,敖令洋满脑子都是可以从人间带好几个人回来,很快就能复国,容树说的话,几乎没怎么在听,而且容树语速比较快,很多地方含糊其辞,,他们是不是有这么个约定,敖令洋还真不敢确定。 “来了正好,走,我们去找舒葵。”容树不等敖令洋细想,转身就要进寨子。 “等等。”敖令洋不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要是试下来没用,你不肯带我去找李老板了,怎么办?” “我们不是说好的吗?”容树还是这句话,同时,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你见过舒葵,三天后,无论是否有用,我都会带你去找李老板。” “我们说好了吗?”敖令洋隐隐地有了被设计了的感觉。 容树不开心了:“小王子,我敬你是一国王子,出身高贵,有大抱负,对你非常信任,这才没有让你签字画押,可我们是击掌盟誓过的,难道,这你也打算不承认吗?” 敖令洋不言语,依稀记得,确实是有过击掌这回事,但前因为何,击掌时说了些什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容树见他沉默,更为不悦:“既然小王子不愿履行承诺,那这笔买卖就算了吧。” “不是我不愿意履行承诺,是我们俩之间承诺过什么,我都不清楚。”敖令洋也不高兴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在骗你?”容树阴下脸,指向身后聚集起来的越来越多的人,“你问问大家,自我当上留金寨寨主,我什么时候骗过人?我承诺的事,什么时候食过言?” “没有。”众人很配合地喊道。 “你要是不信我寨子里的人,就再到外面去问问,和我容树做生意,有没有吃过亏的?有没有上过当的?”容树倒背双手,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样子。 敖令洋还是不甘,也不服:“我没说你在骗我,只是你说得并不清楚,我不记得是不是真的这样约定的了。” “小王子,我说得非常清楚,不记得,那是你的事。”容树毫不客气。 “这就是你们留金寨的人对待客人的态度吗?”敖令洋一瞪眼。 话音刚落,人群里立刻传出一片嘘声。 容树等了几秒,抬手阻止发出嘘声的人,对敖令洋做了个请的手势:“留金寨只欢迎信守承诺的客人。” “你……你难道不想要舒葵了吗?”敖令洋咬牙切齿地说。 “想。”容树大大方方道,“但我不会为了自己的私利,坏了留金寨的规矩。” 敖令洋看着容树,和他身后的人,知道自己在这里,不管怎么样都是讨不到便宜的,便不再多说什么,掉转头走了。 舒葵是在他走后不多久出来的,刚好能看到背影。 “敖令洋说的事,就是他要去人间一趟。”容树复述时,隐瞒了两人间的大部分对话,只说自己找去,是为了接这笔生意。 “你有这么缺钱吗?为什么要主动去找他?”舒葵听着,很不好受。 “我是个生意人,他手里的可是鲛珠,价值连城。”容树毫不掩饰爱财之心。 舒葵见自己身在留金寨,敖令洋不但不愿意接她走,还要往人间跑,心里的难过如潮水般涌来,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容树不出声,递过来块手帕。 舒葵不接,用手背抹抹眼睛,带着哭腔道:“就算是价值连城,哪怕价值连天,你也不应该去找他。就是因为你去了,他才说要以后才能接我走的。” “我不去,你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容树声音轻柔。 “你不是想做生意,你就是为了试探他,你无不无聊?”舒葵的眼泪又冒出来了。 “我是为你好。”容树解释道,“你那么喜欢他,喜欢得都傻了,我必须得帮你看着点。他如果真变好了,那当然最好,如果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人渣,要我放手让你去,那是绝不可能的。” “你多管闲事!”舒葵几乎吼起来,“我喜欢他,我爱他,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哪怕他打我、骂我、把我卖了。” “眼睁睁地看着你往火坑里跳,我做不到。”容树把脸别到一边。 “我愿意!”舒葵一字一顿道,“没人推我下去,就是地狱,也是我愿意!” 容树重重叹口气,起身走了。 舒葵趴在桌子上,大声哭了许久,直到累了,发泄够了,才抬头,抽抽搭搭地抹眼泪。 酒吧里一个人都没有,外面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整个留金寨的人都藏起来,好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舒葵又开始回忆和敖令洋的初遇,他悠扬的歌声,还有水底星空般的蓝霓。 敖令洋说过的话一句句浮上心头,他含情脉脉的双眼,他微凉潮湿的手掌,他柔软滋润的嘴唇,每多想一次,舒葵的心就痛一分,她实在不愿相信,对她这么好的人,和她山盟海誓的人,居然会打算另觅新欢。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九十三章 一二三,跟我跑 都是因为容树。舒葵愤愤地想。 原本,一切都很美好,敖令洋会接她回去,两人会在鎏昱海完婚,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现在,不管容树是真的想赚钱,还是纯粹为了试探,他这一去,把舒葵最不愿去想的事,**裸地摊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舒葵恨容树太多事——也许,敖令洋原本已没了要去人间的想法,他却偏偏还要找上门,不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敖令洋又重拾了这个念头。 也有可能,容树根本就在说谎,也许,他就是威胁了敖令洋,让敖令洋不敢带自己回去。 一念至此,舒葵恨意更甚,站起身,准备去找容树。 她沿着留金寨的主干道,一路往大门口走,边走,边不断四下里张望,终于在一间铺子门口看到了容树。 容树背朝外,正在听平子说话,不时点一下头,铺子的主人也在旁边,偶尔插一句。 舒葵上前,忽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平子看到她,想说的一句话生生地吞了回去。 容树察觉异常,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舒葵。 “你到底……到底对敖令洋说了什么?”舒葵想质问,可一提到敖令洋,鼻子又开始发酸。 容树不答,朝平子和铺子主人打过招呼,竟自顾自走了。 舒葵跟在他身后,眼泪汪汪,可怜巴巴的。 走出一段距离,容树叹口气,停下了脚步:“等你不伤心的时候再来找我好吗?你这样,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舒葵不肯离开。 “你还在以为是我不让他来接你的是不是?”容树再次叹气,“好吧,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没有威胁他,我只是说出他心里的想法而已。” “他心里的想法是什么?”舒葵问道。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容树轻轻摇头。 舒葵的眼泪缓缓淌了下来。 容树看她双眼通红,心疼得不得了,下意识地抬手,想帮她擦眼泪。 舒葵不领情,往旁边一躲,推开了他的手。 容树微微皱眉,想了想,语带歉意:“我只是想让你尽快脱离惑情术的控制,不是有意要让你难过的。” “我真的没中什么法术。”舒葵吸吸鼻子。 “那你明天跟我去一个地方,有没有中法术,到了那里就知道了。”容树双手环胸。 “不要。”舒葵想也不想地一口拒绝。 “敖令洋不是真的爱你,他是在利用你。”容树再顾不得路上人来人往,声音大起来,“如果你是真的爱他,你愿意,我无话可说,关键是,你现在所感受到的,并不是真实情感。” 说完,他顿了顿,见舒葵没有要搭话的意思,便接着道:“你忘了吗?你身体里还有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你心脏上还有个封印。你看到的很多幻象,不也真实得好像曾经发生过一样吗?” 听到这,舒葵有些动摇了。 “那人是个药师,也是个医生。”容树还在继续,“你就跟我去见一见她,让她看一看,我真的是想帮你。” “去哪里?见谁?”他的诚恳让舒葵的态度松动了。 “去地府,见孟婆。”容树据实以告。 舒葵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真的有孟婆?” “真的有。”容树一点头,“她天天都在醧忘台上熬药。” “也真的有孟婆汤?”舒葵好奇之心顿起。 “孟婆熬的药就是孟婆汤。”容树笑了笑。 “投胎之前都要喝吗?喝了就把什么都忘了吗?”舒葵想到广为流传,已成为常识的传说。 “要喝。不过,孟婆汤也分好几种,具体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容树对药并不是很有研究。 “我们怎么去?”舒葵又想到王老头过世时来的那个鬼差。 容树不答,只说明天早上就知道了。 舒葵怀着强烈的好奇等了一晚上,到第二天,吃过早饭很久,容树才姗姗而来,一句话都不说,把舒葵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在办公室的墙上,大开着一扇门,门里黑幽幽的,呼呼地往外吹着冷风。 “就从这里去?”舒葵不禁有些犯怵。 容树说声“对”,率先进去,走两步,发觉舒葵没有跟上,回头伸手道:“来。害怕吗?” “不怕,走吧。”舒葵不碰他。 容树缩了手:“我们这是在沉亡森林里,跟紧我,不要东张西望。” 上次送王老头,经过沉亡森林时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这次,舒葵说什么都不敢胡思乱想了。 可是,才前进没多久,她耳后突地起了一阵微风,紧接着,像是有谁在呼吸,潮潮的气息喷在她脖子里,痒痒的,很不舒服。 “容树……”她声音颤抖地叫了一声。 容树似乎没有听见,径自在前面慢慢地走着。 背后那人在舒葵的耳朵下方轻啄一下,嘴唇微凉,触感熟悉。 “敖令洋?”舒葵又惊又喜。 “嘘——”那人声音很低,但确实是敖令洋无疑。 舒葵不敢再发声,觉得背后的人贴得很近,身上湿漉漉的。 就这样默默地又走一会, 舒葵听到了耳语:“快接近河边了,到时候,我数一二三,你跟着我跑。” 舒葵点点头。 “一。”耳语又轻了些,几不可闻,“二——” 舒葵严阵以待。 “三!”终于,这个字像个爆竹,在耳边炸响。 舒葵猛回头,眼前的景象让她几乎昏厥,还没等转身,腿下就是一软。 身后是有个人,但根本不是敖令洋,而是个瘦如骷髅,眼圈青黑的矮个子男人。 此刻,这男人满脸惊喜,张开双臂,死死抱住了舒葵。 舒葵想挣扎,但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想叫,但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棉花,几秒后,竟连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 她蓦地意识到,自己是着了孤魂野鬼的道,看来是在劫难逃了。 在模糊一片的视线中,容树的背影越来越远。 舒葵虚弱地闭上眼睛,撕裂般的剧痛在四肢百骸蔓延。 正当她将要失去意识,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僵硬之时,迷迷糊糊中,感到脸颊被托着一转,随即,两片温暖的嘴唇覆上了她的嘴唇。 有一股热流从那口中传来,奔腾着自喉而下,迅速到达所有地方,立刻让她的身体回暖,脑中渐渐清晰。 睁开眼,容树的脸近在咫尺。 舒葵本能地想要躲开,却被一把按住后脑。 容树开始真正的亲吻,温柔缠绵,缱绻不已,不再似第一次那般生涩。 舒葵却哭了。 “怎么了?”容树尝到泪水的味道,终于退开。 “不要这样,我觉得对不起敖令洋。”舒葵抽噎着。 一听到这话,容树不由朝天翻个白眼,相当扫兴地放开了舒葵。 两人沉默片刻,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容树清清喉咙:“你肩头的火被吹熄了,我是为了帮你重新点起来。” “什么?”舒葵有瞬间的恍惚,没反应过来。 容树话锋一转:“你刚才怎么回事?” “先是有人贴在我身后呼气,然后跟我说话,再然后,我一回头,看到个很瘦很瘦的男人,他抱住我,我就不能动了。刚刚听到呼气声的时候,我还叫过你,你不理我。”舒葵心有余悸。 容树四下里看了看:“你上次来的时候,鬼差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回头吗?” “说过。”舒葵的声音细如蚊吟。 “你们应该也知道的吧,关于身上的阳火。”容树一指舒葵肩头。 “你是说,头顶和肩膀上的三把火?”舒葵的确知道这个说法。 容树“嗯”一声:“林子里游荡的鬼魂会千方百计引诱你回头或拍头顶,因为,只要弄熄三把火的其中之一,他们就能趁虚而入,挤走魂魄,霸占肉身。” “为什么不让他们进鬼门关,而要留在这里?”舒葵以为,所有人死了以后都要去地府。 容树略加思索,说:“你们人类的传说中,不是有个枉死城吗?所有被害的,自杀的,或者因为战乱、意外而亡的,都要留在那里。” “沉亡森林是枉死城?”舒葵是这样理解的。 “应该也不全是。”容树听说过枉死城,但具体的,记不清了,“在沉亡森林里的,大多数是自杀和意外身亡的,他们往往有很深的执念——不是不让他们进去,是他们不要进去。他们想要肉身,想回到人间,去完成未了的心愿。” “鬼差不会来捉吗?”舒葵有些意外。 “不用捉,这里已经是幽冥地界,只有滞留人间的才需要被捉回来。”容树指指脚下,“他们不愿意进去,就没有机会转世投胎,最终的结果是魂飞魄散。反正逃不出去,地府也乐得少些工作。” “原来阎王也想要轻松的。”想到偷懒的阎王,舒葵不禁破涕为笑。 “每天要死那么多,要生那么多,地府当然没有闲职。”容树也笑,将舒葵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感觉好点了吗?” “没事了。”舒葵活动下手脚。 “走吧,不远了。”容树继续往前。 舒葵紧紧跟着,看看身边不远处黑魆魆的森林:“他们都留在这里,一有机会就害人,没人管吗?”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孟婆 “除了你,没有凡人会来。”容树直言不讳。 “那他们为什么还一定要留在这里等肉身?”舒葵表示不懂孤魂野鬼的世界。 “以前,圣泽的人会来帮他们完成心愿。”容树在元徽门住过,对圣泽国内的事略知一二,“后来,有一个家族逃到人间,和凡人生儿育女,不知为什么,就是不肯回来,圣泽国王没办法,索性就把超度亡魂的差事交给他们,所以,孤魂野鬼应该是在等这些人。” “还有这样的家族?”舒葵闻所未闻。 容树倒是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当然有,人间藏污纳垢的,什么都有。” “这家族的人多久会来一次?他们姓什么呀?”舒葵想,也许,在人间时,她和这些人曾擦肩而过也未必。 “姓南宫。本来好像说每年都会来,后来,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到最近一两百年,似乎根本就没人来过。”偶尔,在接到生意时,容树会听闻一些关于沉亡森林的事。 “为什么不来?”舒葵有一种独在异乡,即将见到老乡,又不巧错过的感觉。 “不清楚。”容树耸耸肩,指了指前方,“到了。” 两人出了沉亡森林,来到鬼门关前,照例给了不少好处,才进得门去。 黄泉路是笔直的一条,没有岔路,也很平整,路边开满彼岸花,血红的一大片,向无尽的远方延伸。 路上,鬼差们手持铁链,将锁成一排的十多个人往里带,不时有两手空空,准备再去接引鬼魂的出来,两方照面,都是行色匆匆,简单地一点头,也就过了。 “好像真的很忙。”舒葵见身边经过的速度都很快。 “是啊。”容树点头,“所以听说,地府一直在讨要人手,但肯来工作的并不多。” “一直走进去,能见到阎王吗?”舒葵是第一次深入地府,不免好奇。 容树加快了脚步:“要到孟婆那里,总要经过阎王殿,能见到的。” 话音落下没多久,第一殿到了。 说是殿,其实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房子,只一层,里外都没什么豪华的装饰。 进了大门是个大厅,人很多,闹哄哄的。大厅正中间放着张办公桌,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穿着黑西装,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正拿着纸笔在点名。 “这是秦广王。”容树说。 舒葵看着这男人,有些哭笑不得:“这是秦广王?秦广王穿西装,还打领带?” 容树见怪不怪:“制服,十个人都这么穿。” 这时,秦广王一抬头,看到容树,居然还挺高兴:“你怎么来了?” 容树打个招呼:“找孟婆有点事。” “去吧。”秦广王朝身后一指,“我忙得很,就不招呼你了。等哪天有空,你来,我们打几圈。” 容树说声“好”,绕过办公桌,出了房子的后门。 “你平时会来这里和秦广王打麻将?”刚刚才过第一殿,舒葵就被震撼到了。 “嗯,输点钱给他,要是有什么事,好说话一点。”容树淡淡地说。 舒葵张口结舌的,好半天没想出该说什么好。 就这样,两人走过了第二、三、四殿,果然如容树所言,楚江王、宋帝王和五官王都穿着一样的黑色西服,打着领带,个个忙得不可开交。 到第五殿,阎罗王并未理睬他们。 容树走出后门后,压低了声音道:“他是最不好说话的一个。” “传说阎罗王是包青天,当然不会理你这公然行贿的。”舒葵回头看了一眼。 “谁是包青天?”容树没听说过这个人。 “一个清官。”舒葵其实了解的也不多。 容树撇撇嘴,没再多问,继续上路。 此后几殿都是差不多的光景,几个阎王见到容树,也是相当熟悉,纷纷邀着“打几圈”。 舒葵每出一殿就连连摇头,直感叹“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实在是说得太对。 到了最后一殿,大厅里稍微空了些,坐在办公桌后的,是个和容树差不多年纪的男孩,架着副金丝边眼镜,脸色苍白,不住地咳嗽。 “孟婆还没能把你的病治好吗?”容树一进去就直接走到办公桌前。 男孩抬眼,越过镜框看看他,没搭话,复又看向手里的纸。 “孟婆这两天有空吗?”容树又问。 “她就在后面,自己去问。”男孩开口了,声音很好听,但态度十分冷淡。 容树不在意,朝他笑笑:“今天有事,改天再来看你。” 说完,拉着舒葵出了第十殿。 之前,每出一殿,舒葵眼前都是豁然开朗,只有这里,跨出门就看到一长条回廊,廊下的队伍,从后门开始,蜿蜒向上,根本望不到头。 “这是什么地方?”舒葵很怕排长队,“我们也要跟在后面吗?” “不用。”容树进回廊,从队伍旁边走过。 舒葵跟着:“我们在往什么山上走吗?” “高台,醧忘台。”容树答,“孟婆就住在上面。” 回廊很窄,两人只能半侧着身,速度快不起来,足足走了有半个多小时,才踏上平地。 这里非常热闹,鬼差们来来往往,凶神恶煞地大声吆喝,鬼魂们哭天抢地,万般不愿地挣扎不前。 容树往人最多的地方走去,鬼差们竟然都多多少少地认识他,一路招呼不断。 待到了目的地,舒葵惊讶地看到,在一口巨大的锅前熬着药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少妇。 她穿一袭黑衣,袖口高高挽起,身上扎着围裙,一刻不停地舀出药,刚盛进锅边的一大排小碗,立时就有鬼差上前拿走。 排队的鬼魂接了碗,有的一饮而尽,有的小口啜吸,还有不愿意喝的,被几个鬼差强按着,硬灌进去。 “嗨,孟婆。”容树打了声招呼。 孟婆闻声一抬头,笑了:“哟,大树啊,来和阎王们打麻将的吗?” “不是,专程来见你的。”容树凑过去,朝大锅里看了看,“能抽出点时间来吗?” “你都开口了,当然能。”孟婆笑得极是妩媚,“等一会吧,马上就午休了。” 容树应了:“那我们稍微转转。” 孟婆看看舒葵,笑笑,算是默许,随后,又忙自己的事去了。 “等我死后,也会到这里来的吧。”舒葵望向脚下长长的队伍。 “投胎之前,都要到这里来。”容树说着话,把舒葵拉到高台边缘,“喝了孟婆汤的,要从这里跳下去。” 舒葵探出头去——下面雾气缭绕,不知有多高。 “跳下去会怎么样?”她看得心悸,想要是轮到自己,还真是不敢跳。 “出生。”容树答得简短,引她看向身侧。 那里不远处,站着个鬼魂,也是望着醧忘台下,一脸惊恐,说什么都不肯跳。 旁边的鬼差等得不耐烦,趁他不注意,抬腿照着臀部就是一脚。 那鬼魂顿时消失在茫茫雾气中,尖叫声由近及远,直至再听不见。 “几乎每一个都不敢跳,都要被踢下去。”容树对此情景已司空见惯,“所以小孩子刚出生时,哭得很响,屁股上的青记,就是这么来的。” 实在没想到,呱呱坠地的新生儿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 舒葵在醧忘台上转悠,人间百态尽收眼底。 有一对夫妻,阴阳两隔数十载,好不容易见了面,却又要各投轮回,他们执手相望,泪眼婆娑。 有一个富人,举着大锭元宝,送到孟婆鼻子底下,说要再投一个富有人家。 有一个官员,趾高气昂,嫌盛孟婆汤的碗太过粗陋,鬼差的态度也不够恭敬。 穷苦的对来世充满期待,良善的心态平和,而那些前世作了恶,在地狱中受尽磨难的,则都愁眉苦脸,知道这一世,绝不会有好日子过。 凡此种种,看得舒葵在不知不觉中出了神,连孟婆已到面前都没有察觉。 “姑娘,魂兮归来哟。”孟婆伸手在舒葵眼前晃了晃。 舒葵一惊,回过神来。 孟婆托着下巴,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你看着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不可能。”舒葵摇头。 孟婆想想,也对:“一个凡人,确实不可能。” “你平时看的脸多,难免会碰到几个差不多的。”容树给出了最为合理的解释。 孟婆颇以为然地点点头:“说吧,专程来找我干什么?” “你好好看看她。”容树却不答。 孟婆带着些娇嗔的味道,白一眼容树,再次仔细打量舒葵,半晌,“哦”了一声。 “怎么样?”容树以为她是想到了什么。 “鲛人的惑情术,我没办法。”孟婆一摊手。 容树不信,也不吱声,看着孟婆,带着“你没说实话”的眼神。 孟婆在逼视之下,心虚起来,把容树拉到一边,小声说着什么。 舒葵见他们俩说话时,不断看向自己,心中不禁腾起不祥的预感。 “就是这样,你做决定吧。”不久,孟婆把该说的都说完了。 容树考虑了一会,说:“行,试试吧。” “不行!”舒葵不答应了,“试什么?我是当事人,我还没有同意呢。”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后会有期 容树和孟婆对看一眼,都没说话。 “告诉我,怎么回事?”舒葵退后一步,意思你们不说,我就要离开。 孟婆又看一眼容树,一挥手,和盘托出:“姑娘,你确实中了惑情术。容树来找我,是想让我看看有没有办法解,我告诉他,我可以试试,但没有把握。” “我没有中法术。”舒葵固执己见。 孟婆笑笑,自顾自道:“我这里有一剂汤药,如果喝了,有六成可能,你会忘了现在最在意的人。” “我不喝,我不要忘了他。”舒葵大摇其头。 孟婆还是不理会,继续往下说:“要是不成功,你会变得无爱无恨,即使是父母亲人离世,都不会感觉到悲伤。” “我不喝。”舒葵强调。 “舒葵,试试吧。”容树好言相劝,“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的。” “不会有影响?”舒葵恼了,“你想把我爱的人从我记忆里删掉,还觉得这不会对我有任何影响?” “你不爱他!”容树实在忍不住,吼起来,“他也不爱你,他只想利用你。” “好,就算是这样。”舒葵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做无谓的争辩,“那还有四成可能,我会变得无爱无恨,你觉得,这也不会对我有影响?” “如果无爱无恨的你可以忘记敖令洋,有什么不好?”容树语气生硬。 “有什么好?”舒葵反问,“你在答应孟婆之前,有没有问过我?有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这样?我才是那个要喝药的人,不是你。你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不能擅自替我做决定。” 这话让容树沉默下来,神色极为复杂。 “你们俩商量一下,商量好了叫我。”孟婆无意于掺和进这件事里,转身离开了。 “没什么好商量的,我要回去了。”舒葵也转身,往醧忘台下走。 容树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阴沉着脸道:“你就不怕我让鬼差按住你吗?” “不怕。”舒葵甩下手臂,没甩脱,“你让他们按住我吧,忘了敖令洋以后,我会恨死你,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都恨你。” 容树冷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高声喊孟婆来。 “容寨主,你这样就不太好了。”孟婆没来,倒是长廊之下,出现了一个男人。 “李老板?!”舒葵见了他,大感意外。 来人正是李桓,一身白衣白裤,还真有点飘飘欲仙的味道。 容树皱起眉头:“李老板,你帮我开通道,我给你报酬,我们两清,别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容寨主此言差矣。”李桓摇头晃脑的,“不管什么事,强人所难总是不对,既然舒葵姑娘不愿意,自有她不愿意的理由,你就放了手吧。” “就是。”舒葵表示赞同,“哪怕鎏昱海是火坑,也是我愿意跳进去,就算死在那里,我都没有怨言。” 听到这话,李桓笑起来:“这眼白还没泛蓝,就油盐不进了,难怪那些泛了蓝的,不管被带到哪里,都要千方百计跑回去。” “我没有……”舒葵想第无数遍强调。 李桓一抬手,打断了她:“对,对,你没有中惑情术,我知道。” “你在魁仙国有产业,她身上有凌家家徽,你们两个也算有些渊源,你就真忍心看着她被鲛人迷了心智?”容树急了,“那等回了魁仙,凌玖川问起来,你要怎么解释?” “我不忍心又能怎样?像你一样拼命阻止?她理你吗?你成功了吗?”李桓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容树无言以对。 李桓又说:“你想帮她,没错,但你对惑情术一知半解,这么病急乱投医,能行倒也罢了,要是不行,让她的魂魄受了损伤,凌玖川问起来,你要怎么解释?你知道她身上的是凌家家徽,不但不送她回去,还把她藏在留金寨,凌玖川问起来,你要怎么解释?” 容树还是一声不吭。 “鲛人是凌家家臣,凌玖川比你了解惑情术,他已经去过鎏昱海,都不敢硬来,你就别再瞎胡闹了。”李桓对容树的做法有些不满。 容树看看他:“是凌玖川让你来的?” “不是,我纯粹是被你的报酬吸引来的。”李桓双手环胸,“不过看你的样子,差不多要失去理智了,还真有点怕这个凡人会被你弄死,要是不做点什么,到时候,凌玖川追究起来,确实无法解释——我还想在魁仙混下去,还不想得罪他。” “你准备怎么样?”容树放开了拉着舒葵手臂的手。 “让舒葵姑娘跟我回去吧,凌玖川会想办法的。”李桓已经想好了。 容树当然是不愿意的,但对方是个散仙,硬抢,自己肯定不是对手,再则,他说的也有道理。 思来想去的,一时之间,容树难以决断。 “放手吧,这次,你留不住她了。”李桓不明显地叹口气。 容树考虑许久,最终认清现实,一咬牙,点了点头。 李桓和舒葵都松了一口气。 容树看着舒葵,像有千言万语,可却只说了一句“后会有期”,便自长廊而下。 “咦,大树怎么走了?”孟婆察觉不对,过来询问,“你们商量得怎么样?汤药还要吗?” “不用了。”李桓替舒葵回答。 “那就好。”孟婆竟也是松一口气,“我就跟大树说太冒险,他不听,硬要试一试。” “他这脾气,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李桓说话间,仿佛容树是自家那不听话的熊孩子。 孟婆抿嘴一笑:“是有点麻烦,不过你看他那小模样,多招人疼啊。” 李桓想到什么,凑过去:“说起来,我好像听到过传闻,说他和转轮王……” “嘘——”孟婆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朝醧忘台下指了指,将声音压到极低,“那小子耳朵灵着呢,不可说,不可说。” 李桓笑容粲然,脸上两个酒窝深而匀称,同样压低声音:“那改天,我们是不是可以去哪个幽静之处聊一聊?我可是好奇得很。” 孟婆微微脸红,不答应,也没拒绝,含娇带嗔地白了他一眼。 舒葵实在看不下去这旁若无人的**,轻咳一声。 “哦,对,我们该走了。”李桓如才意识到舒葵的存在似的。 “走好。”孟婆挥挥手,回到大锅边去了。 李桓带着舒葵,从来时的路返回,到了鬼门关前。 “外面是……”他一指门外。 “沉亡森林。”舒葵打断他,“跟紧你,别东张西望,我知道了。” 李桓满意地“嗯”一声,出了门去。 两人沉默地踏上林间小道,才前进没多远,舒葵又感觉到背后有人了。 她一点也没有犹豫,直接跨前一步,拉住了李桓的衣服下摆。 “怎么了?”李桓回头。 “后面有东西。”舒葵不敢回头。 李桓往她身后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啊。” “有,肯定有,我来的时候就碰到了。”舒葵紧张得脖子僵硬,“那东西引我回头,差点抢了我的肉身。” “现在有我在,他们不敢这么明目张胆。”李桓不以为意,“别离我太远,没事的。” 舒葵“哦”一声,想到他是散仙,也便放心了些。 又走一会,路上毫无征兆地起了浓雾。 舒葵一阵心慌,赶紧叫李桓。 李桓含含糊糊地应了,没回头,照旧在前面自己管自己快步走着。 舒葵感到事情又将不妙,忙小跑,想赶上去。 可是,不知为什么,李桓的速度居然越来越快,才不过几步之后,背影就在雾中若隐若现,几乎消失。 “李老板,等等我。”舒葵喊道。 可以预料的,李桓不会理她。 舒葵内心顿时充满无力感,深呼吸几次以冷静下来,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回头的同时,又深吸一口气,开始以最快的速度奔跑起来。 路,只有一条,两人多宽,蜿蜒曲折,地上尽是碎石和落叶,旁边还不时有枝叶探出。 舒葵跑得非常吃力,浓稠的雾气将她整个罩在里面,能见度不足一米。 周围一片死寂,李桓已经不见了踪影,林中的孤魂野鬼也都不知去了哪里。 跑着跑着,舒葵的体力到了极限,路却仍然看不到尽头。 她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速度渐渐慢下来,到最后,再走不动,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喘粗气,又恨又怕的直想大哭一场。 “舒葵姑娘,你在哪里?”远处,隐隐传来李桓的呼唤。 舒葵喜出望外,蹭地站起身,卯足了劲大叫道:“这里,李老板,我在这里。” “舒葵姑娘,舒葵姑娘。”李桓应该是没听到,又唤两声。 舒葵侧耳细听,认定了声音发出的方位,慢慢地靠近过去。 “舒葵姑娘,舒葵姑娘。”李桓还在呼唤,忽近忽远的,好像一直在不断移动。 “这里!”舒葵怕他走开,再次大叫回应。 可是,李桓的声音还是越来越远。 舒葵心急如焚,勉力继续奔跑,边跑,边一声声地高喊,却不想,这次,敖令洋忽然冲出,挡在了她的面前。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在这里举行婚礼 舒葵刹车不及,差点撞到敖令洋怀里。 “快,跟我走。”敖令洋说着话,伸手来拉舒葵。 舒葵后退一大步,狐疑地看着他,以为又是孤魂野鬼弄出来的障眼法。 敖令洋明白她在想什么,也不多做解释,直接上前,抱紧了,给了个短暂但缠绵的吻。 舒葵的大脑又罢工了,只感到甜蜜和欣慰,搂着敖令洋的脖子,掉下泪来。 “别哭,真的是我,跟我走。”敖令洋说着,不住前后左右地看。 “你怎么来了?这雾是怎么回事?李老板呢?我们能走出去吗?”舒葵有太多问题想问。 “沿着路,总能出去的。”敖令洋拉着舒葵,走得很小心。 “我刚刚还听到李老板在叫我,他人呢?你来的时候没碰到他吗?”舒葵抹抹眼睛,有些放心不下。 “没有。”敖令洋摇头,“这里除了我们,没别人。” “会不会是走岔了?”舒葵想,一个大活人,总不至于无缘无故地消失。 “这里没岔路。”敖令洋简单地答过,忽然“咦”了一声。 舒葵想问出什么事了,可一转头,她看到了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的东西。 雾中,两扇西洋风格的雕花大铁门清晰可见,门开着一条缝,像是在迎接他们的到来。 霎时,舒葵的惊讶难以言状,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黄啸从门里走了出来,依然是一身合体的黑西装,系着窄领带。 “姑娘,你回来了。”他微笑着说。 舒葵倒吸一口凉气,想也不想地转身就跑。 不幸的是,跑了没多久,大铁门再次出现在面前——这情景,和上次想逃跑时一模一样。 舒葵停下脚步,发现敖令洋始终站在原地,一脸无奈。 “进去吧。”黄啸转向敖令洋。 敖令洋不动,不言语,看看舒葵,不知在想什么。 “走啊。”黄啸语气平和,像在闲话家常,“杂草都没人拔了,整个院子乱糟糟的。” “我不想进去。”舒葵鼓起勇气,小声道。 黄啸听了,笑一笑:“这外面的结界,我是没本事破的,你是愿意一直不停地跑来跑去,或就在这里住下,都可以。你呢,小孙?是进来,还是陪着你女朋友?” 敖令洋略想一想,对舒葵道:“进去吧,你留在外面,到了晚上,又冷又饿的,生病了可怎么办?” “可是……”舒葵不甘心。 “你病了,我心疼。”敖令洋凑过来耳语,“我会再想办法带你出去。” 事已至此,舒葵唯有认命。 到了别墅,刘姨正等在客厅里,朝敖令洋略略点头后,亲热地拉起了舒葵的手,嘘寒问暖。 “我很好,你呢?”舒葵还是挺喜欢她的。 “我也好,都好。”刘姨呵呵地笑,看看舒葵,看看敖令洋,“你们……” 舒葵害羞,没有回答。 “她是我的未婚妻。”敖令洋大大方方地说。 “哦,好,真好。”刘姨说几句祝福的话,神情却有些怪异。 “没什么事,我先回水里了。”敖令洋急着进池塘,许是想去看看密道还能不能用。 “我也去。”舒葵想跟着。 刘姨拉住她:“不忙去,这么久没见,陪我聊聊天。” 舒葵根本没心思聊天:“刘姨,还是改天吧。” “你就陪刘姨聊天吧。”敖令洋开口了,“我一会过来找你。” 既然敖令洋这么说,舒葵只好留下。 “来,别动,让我好好看看。”敖令洋离开后,刘姨托起舒葵的脸。 舒葵知道她想看什么,眨眨眼,挣脱了:“我很好,我的眼白很正常。” “是吗?那就好。”刘姨拍拍胸口,“不过你可留点心,鲛人的名声……” “我知道了。”舒葵打断她,“他不一样,他对我很好。” 刘姨“嗯”一声,转移了话题:“你忽然就不见了,我还担心了好一阵子呢。你是怎么出去的?” “那天晚上大门开着,树上亮着灯,我是跟着灯出去的。”舒葵简略地答道,“出去以后,在留金寨住过,在悠岚国住过,后来碰到敖令洋,就跟着他去了鎏昱海。” “你们有没有……”刘姨压低声音,视线飘向舒葵小腹。 “没有,没有。”舒葵连忙否认。 “我听说,鲛人在这方面很厉害的。”刘姨凑近,完全是一副八卦的大妈样。 舒葵满脸通红,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 刘姨却突地正色道:“我还听说,体质弱一点的女人,给他们折腾死的都有。你……你真的要嫁给他吗?” “我会嫁给他,替他生儿育女。”舒葵肯定地一点头。 刘姨看她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说什么,两人又闲聊一会,小林来了。 刘姨似乎有些怕她,说要去干活,匆匆离开了。 小林也还是老样子,冷冷淡淡的,问了几句想吃什么之类的话后,消失不见。 舒葵记挂着敖令洋,不断往客厅的落地窗外张望,坐立难安。 过了很久,敖令洋终于来了,一进门就朝迎上前的舒葵摇了摇头。 舒葵明白密道是不能用了,失望之极。 敖令洋抱住她:“别急,总能出去的。” “不知要到哪一天,我们才能回鎏昱海结婚。”舒葵想到,敖令洋曾在这里,被一关就是近千年。 “你们想结婚?”蓦地,背后传来黄啸的声音。 舒葵把脸埋进敖令洋怀里,不想见到他。 “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当然是应该要结婚的。”敖令洋的口气也是不好。 “那就举行婚礼吧。”黄啸的手指在面前划个半圆,“这里,行不行?院子里也可以。你们随便挑个房间作为新房,再让小林和刘姨布置一下,让乔叔弄点吃的,我来主持,办个小仪式,不就好了吗?” 舒葵听着有些发愣,以为黄啸是随口说说的。 “舒葵,你愿意吗?”敖令洋问。 舒葵抬头,见两人脸上都没有丝毫开玩笑的神色:“说真的,在这里举行婚礼?” “嫌地方不够好?”黄啸一挑眉。 “不是。”舒葵摇头,还是不信,“你要为我们主持婚礼?” 黄啸不答,朝敖令洋道:“看来是不愿意。” “不,我愿意!”舒葵急忙澄清,“只是,我没想到你还会主持婚礼。” 黄啸看看她:“就这么定了,我去准备。你想穿什么?婚纱?礼服?旗袍?或者其他?” “婚纱。”这是舒葵的不二选择。 黄啸一点头,走了。 “我们真的要在这里结婚?他们怎么会愿意帮你操办婚礼?”舒葵惊喜之余,还有些疑惑。 “我和他们相处了那么久,关系也算还可以,再说,这里从来都是平平静静的,一点事情没有,时间久了,总要觉得腻味,办场婚礼热闹一下,不是挺好吗?”敖令洋解释道。 舒葵笑起来:“那最开心的肯定是刘姨。” 果然,到了晚上,还没等吃完饭,刘姨就急吼吼地出现了。 “姑娘,要结婚了呀。”她比舒葵还要兴奋,“喜欢哪个房间?我保证给你打扫得一尘不染。” “就我原先住的那间吧。”舒葵随口道。 “不行不行,那间得留着。”刘姨在她身边坐下,“万一以后你们吵架了,你不想理他,还能跑回自己房间。” “那你帮我挑一间。”舒葵索**出选择权。 刘姨认真思索过后,说:“楼上最朝南那间,三面大窗户,通透的很,四四方方的,也大。” “好。”舒葵一口答应下来。 刘姨见自己的建议被采纳,高兴得不得了,当即起身,收拾房间去了。 此后,只用了短短两天时间,新房和举办仪式的场地都布置完毕,到处张灯结彩,到处贴着大红喜字。 看着这一切的舒葵,暂时忽略了是被困在这里,心中充满幸福与期待。 第四天下午,黄啸拿来婚纱、高跟鞋和首饰,让小林帮着换衣服、化妆。 “你手可真巧。”看着镜中,自己脸上精致的妆容,舒葵由衷地赞叹起来。 小林在给她盘头发,抬眼朝镜子一瞥,没表情,也没吱声。 “你原来是做什么的?怎么什么都会?”舒葵是在没话找话。 “妓女。”不想,小林回答了,而且答得直接而干脆。 舒葵一窒,硬生生地吞下了接下来的话。 小林再瞥一眼镜子,为舒葵尴尬又惊讶的表情而发笑:“我原本是栖凤阁的妓女,所以,化妆,盘头发,伺候人,什么都会。” 舒葵没法搭话,只好陪着笑脸。 小林往她的发髻里插好最后一根卡子,迟疑片刻,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瓷瓶。 舒葵看着她,不知什么意思。 “这是我第一次接待鲛人之前,同行的姐姐给的,拿去用吧。”小林把瓶子塞到舒葵手里,“不过以后用完了,你就要自己想办法了。” “是什么?我要想什么办法?”舒葵很是茫然,下意识地去拔塞子。 “现在别乱动。”小林阻止了她,“精油。办事之前,取一滴,帮鲛人按摩全身,尤其是,那里。” 舒葵的脸又红了,想问为什么要这样,又问不出口。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九十七章 黄沙漫天 小林毫不隐瞒,自动开始解释:“鲛人战斗力惊人,能持续很久,听别的姐妹说,最少也要两个多小时,像我们每天不止接待一个客人的,这么两三个小时下来,累也累得半死了。” 舒葵听得心惊,暗自咋舌。 小林继续道:“这种精油是做我们这行的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谁发明的不知道,反正效果挺好,可以大大缩短办事的时间。” 舒葵低下头,很不好意思。 “记住,按摩全身。”小林收拾起散落在化妆台上的工具,“不会按摩的话,直接抹到那上面也行。” 这么露骨的吩咐,舒葵实在无力消受,不由把头埋得更低,羞得连耳朵都红了。 小林拿着东西走了,不大一会,敖令洋闪身进了房间。 他穿着合体的黑西服,戴着领结,和平时总是t恤牛仔裤的样子大相径庭,显得尤其精神和英俊。 看到他,舒葵有些意外,忙将手里的小瓶子捏牢,不露痕迹地藏到身后。 “刘姨说,婚礼前新郎新娘不能见面,不吉利,不过,我就是想来见一见你。”敖令洋直直地盯着舒葵的双眼。 舒葵被看得晕眩,颇不自然地捂着抹胸婚纱的胸口:“好看吗?” 敖令洋不答,一步步地走到近前,勾起她的下巴,深深一吻。 “喂,你们俩!”就在难分难舍时,刘姨如天神般降临,“新郎官,快回房间去。” 敖令洋无奈地放开舒葵:“刘姨,你从昨天起就不让我们见面,我很想她。” “急什么,快回去。”刘姨过来,做着往外驱赶的手势,“结婚前一天直到婚礼时,新郎新娘不能见面,去去去,以后看她的日子长着呢。” 敖令洋被拖走了,舒葵将小林给的药瓶放进一芳环,想到即将到来的新婚之夜,脸颊又是一阵阵地发烫。 很快,天色暗了,布置在花园里的白色拱门上,亮起一盏盏小灯。 仪式开始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舒葵莫名地紧张起来,提起裙摆走出房子,站在大门前,装饰着粉色玫瑰的路引立柱边,不住地深呼吸。 小林拿来捧花,朝拱门那里抬了抬下巴。 舒葵又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定定神,往拱门走去。 她走得很慢,一来是不习惯穿高跟鞋,二来是真的相当不安。 可是,哪怕再慢,这段距离并不长,要不了几分钟,她就到了目的地。 随后,站在拱门正下方的黄啸都说了些什么,舒葵完全没有听清,她满耳朵都是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竟隐隐地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应该在这里,和敖令洋结婚。 “新娘,你愿意吗?”忽然,黄啸的声音让舒葵回过神来。 “我……”她看看身边充满期待的敖令洋,“我愿意。” “你真的愿意吗?”不知谁,幽幽地问了一句。 舒葵听到这嗓音,呆立当场,脑中一片空白。 所有视线都转向那问话的人。 “不知玖川陛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前一刻,黄啸还是主持西式婚礼的司仪,下一秒,他就变回了这里的管家。 “不好意思,没想到在举行婚礼,穿得随便了点。”来人正是凌玖川,一身的运动装束,与现场的气氛格格不入。 “陛下既然来了,就请入座,喝一杯喜酒吧。”黄啸很有礼貌。 “不喝。”凌玖川却很不客气,也毫不讳言,“我是来抢新娘子的。” “陛下,舒葵不会跟你走的。”敖令洋开口了。 凌玖川一皱眉:“你没听清吗?我是来抢的,不用管她愿不愿意。” 话音未落,身形已动,眨眼就来到舒葵身边。 敖令洋当然不会让他碰舒葵,伸手想将舒葵拉到自己身后。 凌玖川立刻化掌为刀,狠狠劈下。 敖令洋哪敢硬接,忙不迭缩手,同时还本能地后退了些。 “多谢相让。”凌玖川语带嘲讽,抓了舒葵就走。 “玖川陛下,他让你,我可不能让。”黄啸挡在了去路上。 “怎么,你也想讨她做老婆?”凌玖川挑眉道。 “我是这里的管家,舒葵姑娘是这里的客人,要是陛下把她带走了,主人问起来,我没法交代。”黄啸的态度不卑不亢。 凌玖川打量着他:“把你们家主人请出来,我们好好谈谈。” “抱歉,陛下,主人最近不在。”黄啸略微欠身,以示歉意。 “那可就怨不得我了。”凌玖川轻笑,“舒葵是我凌家的人,我现在要把她带回去,知会一声,是对你们的尊重,不说,也没什么不对。” 语毕便绕过黄啸,继续往外走。 黄啸肯定不会让他们俩就这么走了,当即说声得罪,双手掌往前一推,催动一块大石,轰隆隆地落到他们面前。 凌玖川冷着脸,脚下兀自不停,手刀往虚空里一劈,将大石一斩为二,正好空出一个通道。 可谁知,就在经过这个通道时,大石一下碎成粉末,化作漫天黄沙,将两人裹在其中。 起风了,呼呼地刮着。 舒葵只觉得瞬间到了沙漠,一个不注意,吸了满满一口沙子,不停地咳嗽起来。 凌玖川背对着风吹来的方向,将舒葵拉到自己胸前,稍微放松了些手上的力道。 有他挡着,风小了不少,舒葵这才得以吐尽口中的沙子,止住咳嗽。 “我们在哪里?现在怎么办?”舒葵慌乱极了。 “我们在那个人的结界里。”凌玖川极目远眺,“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 “我只知道他叫黄啸。”舒葵有点冷,抱起双臂。 凌玖川看看她:“你这衣服是什么意思?” “婚纱啊,结婚当然穿婚纱。”舒葵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需要这么暴露吗?”凌玖川显然不喜欢这婚纱的式样。 舒葵捂住胸口:“管你什么事。再说,又不是我选的,黄啸只拿来一件,没得挑。” 凌玖川不再说什么,脱下外套,帮舒葵穿上,拉好拉链。 “我们怎么办?”舒葵又问。 “走吧,看能不能找到破绽。”凌玖川一指脚下,“再不动,要不了多久,会被活埋。” 舒葵低头,发现黄沙已没过脚踝。 她慌忙抬脚,踢掉高跟鞋。 凌玖川紧握她的手,环顾下四周,开始往某个方向前进。 黄沙像海,没有边际,放眼望去,只有连绵的沙丘,耳边除了风声,再无其他,砂砾不断打到脸上,灌进脖子里,让人身上又疼又痒。 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不知走了多久,凌玖川蓦地停了下来。 “找到破绽了吗?”舒葵心中腾起希望。 “那里有东西,看不清是什么。”凌玖川眯着眼。 舒葵朝远处张望,见地平线上有个黑影,在风沙中若隐若现。 “过去看看吧。”舒葵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凌玖川也是类似的想法,而且已经开始行动。 两人又走许久,来到那黑影之前。 这是一根巨大的圆柱,柱身有阶梯环绕而上,看起来,都是由砂砾构成,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坍塌下来。 凌玖川让舒葵留在原地,自己上前查探。 风越来越大,将几粒沙子送进了舒葵眼中,她疼得睁不开眼,又不敢揉,好一会,才在泪水的冲刷下,恢复了视力。 再看时,凌玖川居然不见了。 舒葵慌了手脚,举目四顾,大声呼喊。 不过,在风沙中,这样的举动并非明智之举,才喊了不过一两声,舒葵又是满口黄沙,剧烈咳嗽。 圆柱立在那里,像东海中的定海神针,也像通往天堂的巴别塔,似乎在召唤着,让人沿阶梯而上,一探究竟。 舒葵心中一动,也是想去看看凌玖川会不会在上面,便一手支在前额上,弓着身,艰难地走了过去。 甫踏上阶梯,风停了,眼前明晃晃的,似日光,似灯光,带着些温暖的气息。 舒葵拾阶而上——楼梯出乎意料的很宽敞,脚下也异常坚固,完全不用担心会掉下去。 她一圈圈地绕着,爬了有百阶,身边忽然出现一个门洞。 “妮儿,来。”门洞里,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娘?”舒葵大惊——这是在幻境中,最后变成僵尸的母亲的声音。 “来,来啊。”母亲的嗓音柔柔的。 舒葵如着了魔般,想也不想地跨进了门洞。 里面是个书房,雕窗上糊着雪白的窗纸,墙上挂着些字画,窗边有个香炉,冒着袅袅青烟。 舒葵鼻端尽是淡淡的檀香,看到父亲坐在一边看书,母亲在书桌前磨墨。 “前几天教你的字还记得吗?”母亲笑吟吟地招招手,“来,写给我看看。” 舒葵上前,拿了毛笔,蘸上墨,写了几个字。 母亲往宣纸上扫一眼,乐了,雪白修长的手指点在一个字上:“这是你的姓氏啊,妮儿,你总是记不住,这里少了点。” 舒葵细看,见是个笔划颇为不少的繁体字,她不认得,但这出自自己手笔的字,虽说不上多好看,一撇一捺倒也工工整整。 我几时会写毛笔字了?她有些纳闷。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幸福美满 母亲握住舒葵的手,带着她往那字上添了一小横。 “妮儿,记牢了。”父亲开口了,“过两天就要上学了,要是先生看到你这么写自己的名字,怕是要来问我什么时候改了姓了。” 闻言,母亲和舒葵都笑开了。 父亲放下书,过来摸摸舒葵的头:“乖妮儿,等再过一两年,你娘养好了身体,让她给你添个弟弟或妹妹。” “弟弟还是妹妹?”舒葵听到自己稚嫩的声音。 “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父亲看一眼母亲。 “妹妹好,我能帮她扎小辫。”舒葵想了想,拿不定主意,“弟弟也好,我带他玩骑马打仗。” “好,都好,那就生个妹妹,再生个弟弟。”父亲揽住母亲的肩膀。 母亲朝他笑笑,没说什么。 之后,舒葵出了书房,来到院子。 这里,种着常见的花草,并没有特别出挑的地方,但那两棵桃树,枝头开满粉色的花朵,引来好几只蜜蜂在花间飞舞。 舒葵脑子里嗡嗡作响——这地方,她曾经来过。 低头,果然,自己正穿着古装。 她跑到院子一隅的井边,往里张望,看到水中映出个孩子的脸,大概只有六七岁样子。 “哎哟,小姐,不要在那里玩,危险!”有个丫鬟咋咋呼呼地跑过来,一把将她拉开。 “我是谁?我在哪里?你是谁?”舒葵知道这丫鬟叫绣儿,却不明白脑中的记忆到底从何而来。 绣儿以为她在开玩笑:“你是我们家小姐,你在家,我是绣儿,行了吧?” “我叫什么名字?”这是舒葵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的。 绣儿瞪大眼睛:“小姐,不要再玩了。” “我叫什么名字?”舒葵又问一遍,一点笑不出来。 绣儿的脸色变了变,刚要说什么,却被一个大声呼唤打断。 “小姐,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呢,你就别拿我开心了,大后天就要上学了,可不敢再胡闹。”绣儿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舒葵把整幢房子逛了一遍,既是分外熟悉,又觉相当陌生。 佣人们看到她,都笑着打招呼,显得极是喜爱。 到最后,舒葵避了众人,在院子的僻静处,细细地梳理脑中所有的一切。 她住在圣泽国的一个大城市,父亲叫谷青禾,没什么修炼的天赋,是个远近闻名的生意人。他做买卖时,绝不多收一厘,但也不能还价或赊账,要是谁家里有急有病,他会支援,可不是白给,而是一定要还或以工作来抵。因为这样的办事风格,久而久之,他在生意圈中得了个“金算子”的外号。 舒葵曾听父亲说过,他开的价都很实在,一旦打折,自己就会亏本。 而关于支援的钱一定要还,父亲的解释是,救急不救穷,谷家的银子不是大风吹来,是起早贪黑做生意积攒起来的,要是都不用还,碰到个懂得感恩的还好,遇上个不识相的,说不定就把你当成靠山,一而再,再而三地伸手,你要是不给,在这些人眼里,还就是你的不是,不免会被说些为富不仁之类的话。 想着想着,舒葵的念头又转到母亲身上。 母亲叫白蕙,出身术士之家,知书达理,可惜天赋也不高,修炼了许久,只会些初级法术,在嫁给父亲之后,也就不再修炼,专心在家相夫教子。 舒葵是独女,据说,生她的时候,白蕙难产,差点丧了性命,自此元气大伤。 待舒葵长到两岁,白蕙自觉恢复得差不多了,很想再为谷家添几个孩子,但谷青禾迟迟不肯,生怕妻子再有什么闪失。 谷青禾和白蕙的结合,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婚后几年,两人志趣相投,很是恩爱,加上女儿可爱聪明,一家人其乐融融,非常美满。 舒葵就是在这样一个幸福的小康之家长大的,平时跟着母亲学学字,练练小法术,一直生活得无忧无虑。 今年,她六岁,前不久,父亲替她觅了个私塾,约定大后天就要去上学了。 “小姐,原来你在这里。”绣儿的声音让舒葵回过神来,“吃饭了。” 餐桌上,舒葵有些不开心,嘟着嘴,不时地看向父亲。 谷青禾当然注意到了女儿的反常,笑一笑,说:“妮儿,爹会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不要。”舒葵赌气。 “那就带个娃娃,好不好?”谷青禾还是笑眯眯的。 “不要。”舒葵索性放下筷子。 “妮儿,听话,爹很快就会回来的。”白蕙故意板起脸。 “每次你都这么说,每次爹都要好几个月才能回来。”舒葵并不害怕,“这次才回来几天呀,又要走了,我不要,我要爹留下。” “妮儿,爹问你,马伯伯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谷青禾对女儿很有耐心。 “昨天。”舒葵知道,马伯伯是账房,是父亲的左膀右臂。 “对呀。”谷青禾给女儿夹了她喜欢的菜,“其实,爹本来也应该是昨天回的,但爹把很多事都交给马伯伯去办了,为的呀,就是早点回来,多陪陪你。所以,你乖乖的,和娘在家,好好上学,爹保证,这次也会早点回来,好不好?” 舒葵不出声,十分不舍。 “是啊,乖,爹只要有空,一定会回来陪你。”白蕙附和道。 舒葵很清楚自己发脾气并不能改变什么,只好拿起筷子,没精打采地继续吃饭。 接下来,舒葵的生活平静得毫无波澜。 父亲经常出门跑生意,母亲始终在家,做做女红,练练字。 舒葵按约定的去上学,除了学四书五经等,也学法术。 她在私塾如鱼得水,展现出来的天赋,令先生万分诧异。 时间悄无声息地飞逝,转眼,一年过去了。 舒葵已完全习惯了如今的生活,她享受着父母的宠爱,师长的称赞,同学的艳羡,甚至,都渐渐遗忘了自己本来的身份,就要成为真真正正的“妮儿”了。 偶尔,她会想起敖令洋,想起凌玖川和容树,也会想起舒荻和人间的父母,可是他们的形象永远都是在脑中一闪即逝,瞬间就会被谷青禾和白蕙的脸取代。 又过了一段时间,她觉得,这里才是她本该生存着的地方,这里才是家。 满满的幸福感,让她怎么都不愿意去回顾来到这里之前的事,不愿意去想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更不愿意去考虑该如何离开。 终于,有一天晚上,异象突现。 舒葵在睡梦中,犹如置身冰窟,一阵一阵地发冷。 不多久后,她看到漫天鹅毛般的大雪,在呼啸的北风中狂舞。 是的,她又变成那株巨型植物了。 这次的寒冷,比上次来得更快更猛烈,一下擒住她的咽喉,让她难以呼吸。 她不怕,也不想挣扎,只悲悯地想,就让我的死,换回脚下终生的生,让我的热血,融化这场大雪,灌溉稻禾,化作溪流湖泊,孕育出更多的生命。 此刻,她心里一片宁静祥和,已将僵硬的四肢置于度外。 酷寒在向身体蔓延,速度不快却异常坚定,舒葵努力摒除一切杂念,安然赴死。 忽然,胸口发出“啪”的一声极细微的轻响,紧接着,温暖星星点点而起,野火般烧遍整个胸膛,烧得寒冷一滞,略有退缩之意。 不过很快,寒冷发现这温暖来势凶猛但后劲不足,便又有了抬头之势。 舒葵的身体变成了战场,寒流暖流在争夺地盘,针锋相对,谁都不肯相让,使舒葵一阵冷一阵热,冷时肢体青紫,热时汗如雨下。 在胶着相持许久之后,舒葵已变得十分虚弱,几乎昏厥。 也就在这时,暖流爆发了,仿佛太阳,放出万道光芒。 舒葵的心砰砰急跳,感觉到血液的温度越来越高,在迅速驱散寒冷的同时,也令她如同置身沸水之中。 疼痛随之而来,愈演愈烈,撕扯着、灼烧着。 正当舒葵难以忍受之时,猛地,她睁开了眼。 脚下,谷青禾面朝下地趴在地上。 “爹?”舒葵轻声唤,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 谷青禾没有反应,一动不动。 “爹,你怎么了?”舒葵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丫头,你爹已经去了。”一个粗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舒葵吓一跳,抬起头,正撞上药鬼满是血丝的双眼。 “我爹……去哪里了?”舒葵尚抱着一丝希望。 “当然是去地府了。”药鬼嘿嘿地笑,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舒葵极厌恶这不怀好意的眼神,掉转头去,却刚好看到自房中走出来的母亲。 白蕙一身素衣,双颊潮红,直勾勾地只是盯着脚下。 “娘。”舒葵叫她。 白蕙像是没听见,目不斜视地径直来到药鬼身边。 药鬼搂住她,对舒葵道:“丫头,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新爹。” 舒葵恨恨地瞪他一眼,蹲下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将谷青禾翻到侧卧位。 此时的谷青禾,大睁着眼,整个眼珠蒙着一层灰白,脸部浮肿,毫无生气。 舒葵恐惧至极,不禁尖叫起来。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九十九章 拜师 随着尖叫声,所有的景物和人都开始扭曲,越变越小,直到再看不见。 舒葵闭上眼,又再睁开——面前黄沙漫天,无边无际。 她仍然站在阶梯上,身边,并没有门洞。 她看看自己的手和身上,没有察觉任何异常,体内既感觉不到寒流,也感觉不到暖流,一切正常。 怎么回事?怎么会又陷入幻境? 先前,众星拱月的幸福感如此真实,以至于回到现实中,舒葵还有些意犹未尽,恋恋不舍。 出了半天神后,她又朝上看了看,依旧没有望到圆柱的尽头。 走吧,去找凌玖川。她想着,继续向上攀登。 再次沿着阶梯,一圈又一圈地绕着,舒葵渐渐有些头晕。在脚下绊了好几次之后,她气喘吁吁地坐下,揉着酸胀的小腿,唉声叹气。 “妮儿,不准偷懒。”又有说话声响起。 舒葵一愣,一时没认出这是谁。 自她坐的楼梯之下,缓缓上来一个中年男子,花白的头发朝后梳着,鬓角长长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异常清亮。 “师父。”舒葵霍地站起身。 “不准偷懒,接着爬。”男子虎着脸道。 舒葵哪敢怠慢,忙转身,憋足了劲,两格一步地在楼梯上小跑起来。 但她实在太累,跑没几步,力气就用尽了。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停下,伸手想撑在身边的圆柱上,不料,手下一空,整个人便跌进了另一个门洞。 “霍掌门,这是我跟你提过的,金算子的女儿。”是凌禹昆在说话。 舒葵眨眨眼,发现自己此刻身处的地方是一个大厅,这里的家具、摆设大多是竹制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竹子的清香。 “金算子是个不错的人,闲聊时,他说的最多的就是女儿。”霍掌门一声叹息,“小姑娘,你叫妮儿,是不是?” 舒葵循声抬头,见霍掌门正是刚才在阶梯上看到的那个中年男子。 霍掌门见舒葵不说话,又问:“妮儿,你愿意入元徽门,拜我为师吗?” 舒葵仍没出声,脑中纷纷乱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霍掌门,我去过白家和谷家,两家的人都被药鬼杀得差不多了,谁都不愿意收留这个孩子。”凌禹昆也曾为舒葵奔走过。 霍掌门又叹一口气:“行,不用去沐光院了,留下吧。” “你有多大本事?”这是舒葵想得最多的一句话,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闻言,霍掌门和凌禹昆对看一眼。 “先生教了我不少本事,可我还是打不过药鬼,救不了我娘。要我改拜你为师,你有多大本事?况且,就算要改拜你为师,我也要问问先生同不同意。”舒葵说这些话时,心中毫无波澜。 她的话在理,霍掌门点一点头,问:“你的先生是谁?” “肖锋。”舒葵的先生是小有名气的学者和术士。 这人名让霍掌门有些意外,再次看向凌禹昆。 凌禹昆解释道:“他是前几年开的私塾,不论贵贱,只收有天赋的弟子。” 霍掌门了然地又一点头,叫来个人,吩咐去找肖锋。 “你认识肖先生?”舒葵也感到意外了。 霍掌门笑笑,没说什么。 三人等了十多分钟,肖锋真的来了。 一进门,他朝霍掌门深深一揖,随后向凌禹昆行礼。 礼毕,看到舒葵,一脸惊讶。 “先生……”一见熟悉的人,舒葵泪水决堤。 “到底怎么回事?”肖锋惊讶的是,他听说舒葵死了,而且还诈尸了,“你没事?” “我娘……我娘……”舒葵泣不成声。 肖锋随即转向霍掌门。 当着舒葵的面,霍掌门不忍心多提,只说谷家发生了重大变故,接着道:“她已无处可去,我打算让她入我门下,所以请你来,想征得你的同意。” “不敢,不敢。”肖锋完全是受宠若惊的样子。 “先生,他是谁?有多大本事?”舒葵始终是抱着戒心的。 “他是元徽门掌门。”肖锋的态度相当恭敬,“若干年前,我也曾在元徽门下,但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退出。” “先生曾是元徽门的人?”这,舒葵没想到。 肖锋“嗯”一声,笑着摇了摇头:“你问霍掌门有多大本事,还真不好说,反正,要是你在他老人家面前,说你家先生很厉害,那可真是贻笑大方。而且,入元徽门,拜霍掌门为师,修得仙身,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舒葵不响了,低头沉思片刻后,抬头看向霍掌门:“既然你有这么大本事,为什么药鬼杀我爹,害我娘,你从来不管不问?” “对不住,这真是我的疏忽。”霍掌门诚恳地道歉,不做任何辩解。 “姑娘,这件事不能怨霍掌门。”凌禹昆听不下去了,“他近几年一直忙于沉亡森林和南宫家的事,不常在圣泽国内,再说,药鬼是在魁仙境内作的案,我并没有知会霍掌门。” 舒葵看看凌禹昆,看看霍掌门,再看看肖锋,一言不发。 “好了,妮儿先在元徽门住下,其余的事,以后再说。”霍掌门不想给舒葵太大压力。 “你好好听霍掌门的话,安心住在这里,我会再来看你。”肖锋其实是非常喜爱这个学生的。 舒葵还是没有一点声音,也没做任何表示。 肖锋只当她是受了太大打击,不由重重叹一口气,向霍掌门和凌禹昆行礼,准备离开。 “先生,我要改投元徽门门下,拜霍掌门为师。”这时,舒葵想清楚了。 “好啊,那当然好。”肖锋一口答应。 舒葵当即跪下,先拜肖锋,再拜霍掌门。 元徽门向来不重形式,一切仪式能免则免,拜师礼自然相当简单,所有门人聚一聚,相互认识一下,再发帖告知各方关系人,也就好了。 自父母相继过世之后,舒葵心里像压着块大石头,不想说话,更不愿笑,连抬眼看看旁人都觉得多余,有很多个夜晚,她辗转反侧,想着以前的幸福生活,想着第一次见到药鬼时的情景,又想到小小,仇恨便如野草般疯长。 霍掌门明白她的心思,从不强迫她与谁打招呼,哪怕自己说的话被忽视,也从不发脾气,只在学法术时,才变得异常严厉,容不得一点不专心。 被悲痛与抑郁纠缠,几乎透不过气来的舒葵,开始没日没夜地练习,一定要到精疲力竭,才会回房休息,她如此拼命,引来许多人的侧目,有人同情她,有人关心她,但更多的人认为,她疯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舒葵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看起来轻飘飘的,弱不胜衣。 霍掌门见她脸色日渐晦暗,心下不免着急,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带她去一趟地府。 临行之前,舒葵得知了此行的目的地,什么都没说。 两人过沉亡森林,进鬼门关,经阎罗十殿,到醧望台。 孟婆仍是美艳少妇模样,在巨大的铁锅前,不断地熬煮着孟婆汤。 霍掌门让舒葵站定,自己则向孟婆靠近过去。 “哟,霍燊,稀客啊。”孟婆一抬头,满脸堆笑。 霍掌门冲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今天不用去听森林里那帮家伙的抱怨吗?怎么有空到这里来?”孟婆叫过个鬼差,让他帮忙搅动锅里的汤药。 “我想请你帮我熬点汤药。”霍掌门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要哪一种?”孟婆下意识地瞥了他身后的舒葵一眼。 “忘仇。”霍掌门说。 “是给她用吗?”孟婆指一指舒葵,“才多大呀?有什么深仇大恨,严重到要来找我要忘仇?” 霍掌门稍微压低了声音道:“她的父母被杀了,尤其母亲,死得很惨,她也被折磨得不轻。现在,凶手已经正法,但留下一个女儿,是这小姑娘同母异父的妹妹。她现在的仇恨,全部转移到这个妹妹身上,我怕哪一天,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是谁?”孟婆又朝舒葵看一眼。 “我新收的徒弟。”霍掌门有问必答,毫不隐瞒。 “收徒弟了?”孟婆略感意外,“你都有好几百年没收徒弟了吧?” 霍掌门微笑着,默认了。 “她父母叫什么?说不定还在这里呢。”孟婆不知从哪拿出本厚厚的名册来,“挺可怜的,要不要让他们见最后一面?” “她母亲已经魂飞魄散了。”霍掌门的声音又低了些,“父亲姓谷,叫谷青禾,圣泽昕城人。” 孟婆叨念着这个名字,开始在名册里翻找。 舒葵在一边,有些紧张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不多一会,孟婆“啊”的一声:“在这里。我看看,嗯,善恶相当,在下面排队呢。” 说完,又叫来个鬼差,吩咐去队伍里找人。 大概只过了两三分钟,鬼差带着谷青禾来了。 父女两甫一见到,四目相对,都是泪流满面。 “爹,那坏人已经被魁仙国禹昆陛下处决了。”这是舒葵的第一句话。 谷青禾抹着眼睛:“你娘呢,还好吗?” “娘……”舒葵哽咽着,说不下去。 “尊夫人很好。”霍掌门跨前,替舒葵答道。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一〇〇章 新生 谷青禾刚到时,眼里只有女儿,并没有注意到霍掌门,不免有些意外:“霍掌门,是你带妮儿来的?” 霍掌门点头:“放心,尊夫人很好。令嫒现在是我的徒弟,她天赋极高,是肖锋把她送过来的。” 谷青禾闻言,大大松了一口气。 “爹,那个坏人为什么要害你?”这问题,舒葵想了很久,但她从没问过药鬼,也知道药鬼不会好好回答。 “还不是为了钱。”谷青禾叹一口气,“我这次出门,中途得了不知什么怪病,居然没人能治得好。后来,这人来了,只用了三贴药,我就好了很多。我想给双倍诊金,但他不要,没事就来跟我闲聊,现在想起来,那是在套我的话。” “那人是用药高手,你的病,很可能和他有关。”霍掌门听出了些端倪。 父亲“嗯”一声:“没过几天,这病又严重了。我躺在床上,也曾想过,为什么谁都治不好的病,他一出现就好了?为什么他从来没告诉过我这是什么病,只是开药?不过,我那时候已经奄奄一息,再后来都发生了些什么,完全不知情。直到不久前,见到鬼差,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那人将入地狱,你安心转世投胎去吧。”霍掌门说着,就想让鬼差把谷青禾送回去。 “等等。”谷青禾还有话要说,“霍掌门,你能否替我带个话?” 霍掌门应了。 “请替我向魁仙国王子玖川殿下道谢。”谷青禾满怀感激,“当日我死于非命,放心不下妻女,也不甘心就此再入轮回,曾想逃进沉亡森林。” 舒葵听了这话,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谷青禾看看她,笑笑:“谁知玖川殿下一路跟着鬼差,押着我到了鬼门关前,让我没有办法逃跑。那时我很恨他,又不是他和鬼差的对手,如今想起来,亏得有了他,否则,我恐怕已经在沉亡森林里变得面目全非,再要不了多久,就魂飞魄散了。” “这倒确实是凌玖川的行事风格。”话音才落,霍掌门也笑起来,“好,你的道谢,我一定带到。” “麻烦你了。”谷青禾一躬身过后,握了握舒葵的手,跟着鬼差回到队伍中去了。 舒葵看着他的背影,泪眼滂沱,虚脱般坐到地上。 “走吧,让孟婆给你一碗忘仇汤。”霍掌门了却了一桩心事。 舒葵由坐改跪,向霍掌门磕了个头:“师父,谢谢你让我爹安心,谢谢你让他免得再在喝孟婆汤时受苦。不过,忘仇汤,我不喝。” “在地狱中,药鬼会得报应,你这念念不忘的,又是何苦。”霍掌门以为她是看不开。 “我不能忘。”舒葵直起身,“我要记住药鬼的所作所为,记住对于他来说,我是多么不堪一击,我保护不了娘,甚至都保护不了自己,如果忘了这些,我又会是以前那个恃才而傲的妮儿。” 霍掌门看着她倔强的脸,想劝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舒葵接着道:“师父,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别担心,我不会对小小做任何事,她再像药鬼,再残忍、再无情,都怨不得她,毕竟,谁都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而且,她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害我们的事。” 话已至此,喝忘仇汤的事,也就只好作罢。 霍掌门和孟婆寒暄几句,带着舒葵,告辞走了。 自那以后,舒葵逼着自己笑,逼着自己说话,逼着自己看起来像是个十多岁的少女。 元徽门上下,对舒葵的身世都略知一二,大家看她渐渐恢复正常,之前怪异的目光也都消失了,但无论如何,众人都像说好了似的,在她面前,绝口不提药鬼和父母姐妹之类的话题。 舒葵感动于同门的体贴,也因为得到他们无微不至的关照,慢慢的,和师兄姐们的关系越来越好,而霍掌门视如己出的态度,也让舒葵感到温暖万分。 不知不觉中,又是一年过去。 这年春节,是舒葵离开家的第一个春节。 大年三十,元徽门众人聚在一起吃年夜饭,行令饮酒,好不热闹。 席间,霍掌门的养子霍罡将舒葵拉到大门外,给了他一朵绒花。 绒花小小的,浅浅的粉色,缀在纯银的簪子上,花瓣镶一圈金边,花蕊是颗白色珍珠,很是雅致漂亮。 舒葵没什么发饰,头发都是拿根筷子压一压了事,如今收到这么好看的礼物,当然爱不释手,忙不迭地道谢。 “不客气,还有呢。”霍罡笑着,打个呼哨。 顿时,从房屋的阴影里,走出三个人来。 两个师兄,一个送了锦囊,一个送了耳饰,一个师姐,送了从里到外一整套衣服和鞋。 舒葵捧着满手的东西,潸然泪下。 “大过年的,可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师姐搂着她的肩膀,笑吟吟的,“走,我们进去换上。” 衣服不华丽,只是普通的布料制成,但是师姐亲手做的,大小长短刚好。 舒葵穿上这崭新的一身,娉娉袅袅地站到院子里,看得几个微醺的直了眼。 这时已酒过三巡,霍掌门看子时将至,举手抛出个小火球。 火球尖啸着窜到半空,啪地炸裂开来,绽放成五光十色的绚丽烟花。 舒葵抬头去看,没成想耳边突地一阵巨响——原来是霍罡点燃了鞭炮。 在噼里啪啦的声响中,舒葵的视线在院子里的每个人的脸上停留,她要让自己牢记,这里是给她新生的地方,这些人,都是她的新的家人。 当她最终看向霍罡,霍罡也正好看着她,两人相视一笑。 卸了心防的舒葵蓦地起了玩心,偷偷地施法,点燃了霍罡面前的爆竹。 可想而知的,霍罡被吓了一大跳。 他惊讶而疑惑的表情让舒葵捧着肚子大笑,笑出了眼泪。 元宵节过后,元徽门的休假结束,舒葵除了修炼,又多了个新的任务——和霍罡一起去人间维持秩序。 说是一起,但因为舒葵的修为还不到家,多数情况下,霍罡都只在不是很危险的时候带着她,且也只是让她在旁边看着,偶尔,打个下手,做些小事,连跑腿都很少让她去跑。 舒葵并不介怀,对交给她的事,都尽力做到完美,也从不过多询问。 过了一个多月,倒是霍罡先忍不住了。 “我什么事都不让你做,你不会不开心吗?”他问。 “不会。”舒葵笑笑,“我还没什么本事,硬要掺和进你不让我去做的那些事里,只能变成个累赘。不过大师兄,你等着,总有一天,我做的那些事,也会让你无法插手的。” 霍罡也笑,知道这一天肯定会到来。 时光如白驹过隙,舒葵在元徽门过了一个又一个春节,到后来,她已经都记不清这是第几年,或者,她根本不愿去记。 对于霍掌门所传授的,她练得越来越纯熟,在不知不觉中,赶超了所有人,拿到了元徽门年度比武的冠军,并且在之后的几年,都毫无悬念地胜出,成为整个元徽门的佼佼者。 她会时不时去人间,尽自己所能,帮助得了疑难杂症的人,久而久之,也成了一方小有名气的“神医”。 师父的疼爱,师兄姐的照顾,同门其他人的艳羡,凡人的尊敬,舒葵似乎又回到了曾经的众星拱月,只是,在经历了悲痛、仇恨、强颜欢笑、感动这所有的一切之后,她没了儿时的自得和各种幻想,变得淡然而平静,努力将往事埋到心底的最深处,不去想,也不能忘记,除了修仙,再无其他追求。 她其实对自己此刻的心态是非常满意的,也非常喜欢在元徽门的生活,只是,霍罡眼中日渐明显的爱慕,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尽管如此,她还是希望时间就此停下,让她多享受一刻安宁的生活。 她希望每天早上到了院子里,都能看到霍掌门背对着她站着;她希望每天吃饭时,都能和师兄姐东拉西扯地闲聊;她希望每次到人间,都能听到有人说亲人的病好了。 和先前一样,她根本无意于深究自己怎么又会来到这里,就连那隐隐的不安都被抛诸脑后,只觉相当热爱这毫无波澜的日子,想永远留在元徽门,永远做这里的小师妹。 但,当越想留住什么,往往就会失去得越快。 有一天,霍罡在舒葵身后踌躇许久,终于开口了:“妮儿,我想跟你说件事。” 舒葵能猜到他要说什么,有些窘,想逃:“师父交待的功课还没做完,我忙得很,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只一句话。”霍罡不让她走。 舒葵没法子,只好站在那里,开始考虑要不要当场拒绝,该怎么拒绝。 可是,就在霍罡刚张嘴,还没发出声音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打断了他。 “师兄快来,师父回来了。”是师姐,说话间,显得很是慌张。 霍罡和舒葵对看一眼,都立刻往外跑去。 到了堂屋,那里已乱成一团,霍掌门斜靠在常坐的座位上,面如金纸。 关注官方qq公众号“”(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正文 第一〇一章 劫后初见 “师父怎么了?”舒葵从未见过霍掌门如此虚弱。 “不知道。”平时守在堂屋里的是三师兄,“早上出去办事,回来就这样了。” “赶紧回房,我去叫谢医师。”师姐排行第二,负责内勤。 霍罡和三师兄一起,把霍掌门扶回了房间。 不多一会,谢医师来了。 舒葵和二师姐不方便进房间,只能焦急地在外面等着。 过了很久,谢医师先出来,后面跟着霍罡和三师兄,都是神色凝重。 “怎么样?”舒葵迎上去。 谢医师皱着眉头:“先是受伤,现在中毒,不太好。” “怎么受的伤?中的什么毒?”舒葵已有将近一个月没见到霍掌门了。 “不清楚,掌门不肯说。”谢医师摇摇头。 “能治好吗?”二师姐小声问道。 “伤,原本只要多养一阵就好,可是这毒……”谢医师一脸难色。 “这毒怎么样?”甫听到“中毒”二字,舒葵没来由地一阵心惊肉跳。 “不好办。”谢医师也压低了声音,“光靠诊脉不好判断,所以,我拿了一点掌门的血,希望可以知道到底是什么毒物。” “要多久才能知道?”舒葵心中异常焦虑。 “两三天吧。”谢医师给了个大概的时间,“一有结果我就会告诉你们。” “那师父现在怎么办?”舒葵朝房门里看了一眼。 “我给掌门用了药,让他暂且休息,就这几天,应该不会有事。”谢医师叹口气,走了。 舒葵和师兄姐们站在房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筹莫展,担忧非常。 后面的两天,谢医师天天来看霍掌门两次,脸色越来越难看。 到了第三天,一大早,他把霍掌门的五个亲传弟子都叫去了自己的房间。 “医师,怎么样?”霍罡预感到事情不妙。 果然,谢医师道:“我能力有限,实在是不知道掌门中的什么毒,对不起了。” 众人又是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最后,还是霍罡开了口:“谢医师,现在该怎么办?爹还有救吗?” “我尽力试试,治不治得好,只能听天由命。”谢医师已经没办法了。 当晚,舒葵一整夜都没有合眼,思来想去,终于在破晓时分,来到霍掌门的房间,取了他的血,出了元徽门。 她快马加鞭,一路不停,到达谷家宅院时,太阳还没有落山。 几年不来,这里几乎没什么变化,连来开门的管家都还是同一个人。 “大……大……大……”管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是磕磕巴巴的一句话都说不全。 舒葵勉强朝他笑笑,来不及打招呼,直往里闯。 “大小姐,你怎么回来了?”管家跟着,走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舌头。 “小小呢?”舒葵去了小小的房间,没看到人。 “二小姐白天都不在这里,只有晚上才回来睡觉。”管家看舒葵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急忙指路,“出了大门,左手边第一个胡同到底,二小姐在那里。” 舒葵道声谢,一刻不多留,赶紧出发去找小小。 走进胡同尽头的那扇门,舒葵穿过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仅一条小路,路边是一畦畦的田地,种着五颜六色的植物,既不像花草,也不像菜蔬。 院子的尽头是幢小房子,青瓦,白墙,木制的门窗,朴素得没有任何装饰。 舒葵推开房门——所有的窗户上都没有糊窗纸,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影子。 “解药。”她看到小小背朝外坐在最靠里的角落。 小小回过头,上上下下地打量起舒葵来。 “解药。”舒葵再说一遍。 “什么解药?”几年间,小小长大不少,但苍白、瘦弱,满脸病容。 “你给元徽门的霍掌门下毒了,那个毒药的解药。”舒葵认定了就是小小在捣鬼。 “我最近没有给任何人下毒。”小小面无表情,但不像在说谎。 舒葵拿出沾有霍掌门血的手巾:“这个毒药,你敢说不是你做的?” 小小站起身,走到舒葵面前,看看她,看看手巾:“你这是来求我,让我制药救人的吗?” “我不是来求你的,如果你不给我解药,我现在就把你杀了。”舒葵将手巾送到小小鼻子底下。 小小无所谓道:“好,你杀了我吧。我死了,保证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毒。” 舒葵一窒,无言以对。 小小轻笑:“霍掌门,元徽门的霍掌门居然中毒了。他是你的新师父吧?想要救他,代价可不低哟。” “你想要什么?”舒葵没别的办法,只好开始和小小谈。 小小低头想了想:“不知道,要不,先欠着吧。” 说完,接过手巾闻了闻。 “应该是我做的。”她不很确定,又到桌子边,把手巾上的血剪下来,分成若干块,拿了几个小瓶子,依次把里面的液体滴到血上。 “到底是不是?”许久没得到回音,舒葵急了。 小小不急,盯着其中一块血迹看了一会后,说:“是。不过,我只能告诉你成分,解药还没研究出来呢。” 话音刚落,舒葵身形一闪,出现在小小身边,一把抓起她的领口:“解药!” “真的没有。”小小没有一丝畏惧的神色,直直地盯着舒葵的双眼。 “你做出毒药,会没有解药?”舒葵根本不信。 “就是没有。”小小答得肯定。 舒葵急红了眼,掐住小小的脖子,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 虽然因为窒息,小小的整张脸都紫了,但却依然毫不害怕,眼神沉静得如一潭死水。 舒葵悲愤交加,随即清楚地认识到小小现在不能死,只得又撒了手。 小小瘫软地跪坐到地上,抚着脖子边喘边咳,却是呵呵直笑。 舒葵怒极,不去理她。 “你要解药,我可以做。”小小说,“不过,你还得欠我一个什么。” “为什么?”舒葵简直气疯。 “因为我很忙,因为做解药很费时费力。”小小总算止住咳嗽,“我是药鬼的女儿,每天上门求药的把门槛都踏断了,所以我才会搬到这里,可找来的人还是络绎不绝,每个都肯出高价,像你拿来的这个毒药,就是前几年卖出去的,可赚了不少。” “卖给谁了?”舒葵想知道下毒的人。 “忘了。”小小轻描淡写地说,“卖出去就忘了,这不,还没想起要做解药呢。” “行,算了,就这样吧,你做解药,以后要是想到要什么,到元徽门来找我就是。”舒葵无奈,只得答应小小的条件。 “回去吧。”小小挥挥手。 “要多久?”舒葵问。 “说不准,好了通知你。”小小转身,又背朝外了。 舒葵恨得牙痒痒,也奈何不得她,唯有愤愤而去。 这解药一做就是十天多,舒葵天天去一趟小小的住处,问制药的进度,但她对药没有很深的研究,只能小小说什么她听什么,就算知道了毒药的成分,也是无济于事。 而谢医师,虽然制药用药的水平不低,可到底不是从小跟着药鬼,又天赋极高的小小的对手,同样是知道了毒药的成分,仍旧束手无策。 到了第十二天,解药总算好了,舒葵拿回去,让谢医师给霍掌门喂下。 又过一日,霍掌门脸上的黑气退了些,能稍微说话了。 舒葵欣喜若狂,又去小小那里取药,让霍掌门继续服用。 服了两剂药的霍掌门明显有了好转,已能靠坐在床头,喝些稀薄的米汤。 这天午后,他把舒葵叫到床边,问解药是哪里来的。 “我去找过小小了,毒药是她做的。”舒葵据实以告。 霍掌门闻言,沉默片刻,说:“你没有把她怎么样吧?” “没有。”想到那天的事,舒葵还是愤恨难消,“我倒很希望能把她怎么样,欺人太甚。” “你答应我一件事,行不行?”霍掌门忽然正色道。 舒葵一愣:“师父请说。” “不要杀你的妹妹,除非她像药鬼一样,制造大规模的瘟疫,害死数以百计的人。”霍掌门似乎已预见到将来会发生什么。 “为什么,师父?”舒葵不明白。 “制药一道,能害人,也能救人。药鬼是个中翘楚,他杀过不少人,但也救过不少人。”霍掌门活了很久,对从前的事略知一二,“最初,他只是性格乖张,到后来,因为某一次不慎用错一味药,病人死亡,使他受到重挫,便渐渐的不再愿意救人。” 舒葵不响,难以想象凶暴的药鬼也曾有过治病救人的时候。 “现在的小小,和她的父亲非常像,还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霍掌门不明显地叹口气,“以这样的性格,要引向正途是不可能的,只求不要成为第二个药鬼,能善用她的制药之术。所以,你先不要杀她。” “要是她也不愿意呢?”舒葵不信小小会有那么好心。 霍掌门笑一笑:“那就想办法让她愿意。这件事,你能不能答应我?” “我答应,我不杀小小,除非她让数以百计的人死亡。”舒葵当然不会拒绝。 正文 第一〇二章 莫非是时光倒流 霍掌门像是松了口气,再不提小小,只和舒葵说些这几年的趣事,看起来心情甚好。 两人一直聊到黄昏时分,谢医师来,才告一段落。 “掌门,您尚未痊愈,还是躺下休息为好。”谢医师想替霍掌门诊脉。 “不忙。”霍掌门按下他的手,“你先替我把霍罡他们四个都叫来。” 谢医师略感奇怪,但还是依言照做。 待所有人到齐,霍掌门一时没有说话,而是将他们挨个看了一遍。 “爹,你还是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霍罡总觉得有些不安。 霍掌门“嗯”一声,从枕头边拿出一样东西。 “爹,你……”霍罡认得这是元徽门的掌门玉佩。 就在这一瞬间,舒葵的眼睛和耳朵失去了作用,直过了许久,才听到满耳的哭泣声。 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她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荒野,旁边,元徽门的所有人都在,素服缟冠,悲悲切切。 正前方不远处,用木柴堆了个长方形,中间似乎躺着什么人。 师父死了,师父是被小小害死的。 舒葵脑中蓦地响起一个声音,一遍遍地重复,越来越响,扰得她头痛欲裂,视线一片模糊,难以名状的痛苦和仇恨犹如涨潮般一浪高过一浪。 她转身,不顾霍罡和其他人的呼唤,跳上马,疾驰而去。 到了那幢房子里,小小照旧在角落坐着,手拿张纸,出神地看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舒葵快步过去,抓住她的领口,将她举起,往地上一丢。 小小身子骨很弱,就这么一下,已疼得眼冒金星,却是一声不吭。 “你给我的是什么药?”舒葵哑着嗓子问道。 “解药啊。”小小捡起落下的纸,继续看。 “是解药吗?为什么我师父……我师父……”舒葵哽咽,说不下去了。 “霍掌门怎么了?”小小这才注意到舒葵身披重孝,“死了吗?” 舒葵不答,眼泪汩汩而下。 “啊,那这解药不行啊……”小小叨念着,将那张纸揉成一团。 “你到底什么意思?”舒葵咬牙切齿道。 小小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毒药的药方丢了,我可能记错了一味药。” 舒葵闻言一阵头晕,想也不想地就给了她一耳光。 小小的半边脸立刻肿起老高,嘴角边淌下血来,可她像不怕疼似的,看起来十分淡定,一点都不心虚:“你欠我的那第二样东西就不要了。不过,你大可不必在我这里狠三狠四的,我并没有保证过我能治好他。” 这话更激得舒葵气血上涌,手中出现的火球越来越大:“好,你没保证过,那我也没保证过……” 说到一半,她一个激灵,突然记起之前和霍掌门之间的对话。 小小平静地看着她:“怎么了?想杀我就快点动手,不想杀就该干嘛干嘛去,反正无论如何,你的师父都回不来。” 是的,无论如何,师父回不来了。 想到这,舒葵悲痛欲绝。 小小不再理她,回到座位上,喃喃地道:“可惜,那毒暂时是无解了。” 舒葵跌跌撞撞地出了大门,骑上马,再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她不断自问,为什么当初没有杀了小小,如果能狠下心,就没有后来的毒药,师父也就不会死。 这一刻,被悔恨扼住咽喉的她,将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想因为一时的心软,害师父丢了性命,如此罪过,与欺师灭祖何异? 父亲的横死,母亲的尸变,自己所受的毒打和侮辱,所有被深埋的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如今,连疼她,给了她新生的师父都没了,这世上,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舒葵泪眼婆娑的,催着马往城郊的山上走。 马通人性,仿佛知道她的心思,速度极慢,还别别扭扭地走走停停。 舒葵索性下来步行,到了一处悬崖。 她看着脚底的万丈深渊,感到清凉的风一阵阵拂过脸颊。 就在这时,悬崖之下忽然射出万道金光,舒葵猝不及防,顿时暴盲。 她捂着刺痛的双眼,不自觉地退后几步,不想,竟撞到了什么人身上。 “喂,上次那一架你耍诈,这次,我们再比过。”这年轻的声音,居然是凌玖川。 “殿下,上次是你赢了,我不是你的对手,不敢再比。”舒葵听到自己淡淡地说。 “不行。”凌玖川不依不饶的,“就算上次是我赢了,这次也还要再比。” 舒葵放下双手,眼前霍地一亮——这里,分明是昊苍宫的花园。 她还隐隐有些头疼,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前一刻还在圣泽国内,下一刻,会来到这里? “快,动手吧。”身边的凌玖川已摆好架势。 看他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再低头看看自己,舒葵意识到,现在应该是拜入元徽门之前。 难道,上天听到了她的祈祷,让时光倒流,让她得以挽回一切?可是,又是为什么,霍掌门的脸在脑海中是模糊一片,好像从未见过?只有刚才的悲痛,丝丝缕缕的,兀自盘旋不去。 “快啊。”凌玖川不耐烦了。 舒葵无意打斗,站在原地不动。 “我可要出手了。”凌玖川大声道。 “我不会还手的。”舒葵回了一句。 “我真的要出手了。”凌玖川的手掌在空中划个半圆。 舒葵暗自叹息,看向旁边。 见自己完全被无视,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凌玖川恼了,掌缘带着一道劲风,往舒葵肩头斩落。 舒葵闪身躲过,绕到凌玖川身后,打算回房间去。 凌玖川哪里肯放,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殿下,我真不是对手,你就给我留点面子,让我走吧。”舒葵很是无奈。 “不行。”凌玖川还是这两个字。 “那是不是比过之后,我就可以走了?”舒葵问。 “不许故意输给我,要尽全力。”凌玖川下巴微扬,“我知道你有多大本事,别想蒙混过关。” 舒葵说声“是”,手腕一转便反拿住了凌玖川的手腕。 接着,她招来一阵风,借着风势,将凌玖川送出一段距离,最后,稳稳地落到地上。 “多谢王子殿下相让。”舒葵略微躬身行过礼,走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不过短短几秒之内,凌玖川还没回过味,只觉得手指间柔软光滑,不知怎么的就拿捏不牢,反被擒住,随后又腾云驾雾般,飘出老远。 “喂,喂,不准走,我还没准备好,再来,再来。”直到舒葵的背影消失不见,呆愣着的凌玖川才猛地清醒,追了上去。 舒葵不理会跟在后面的大呼小叫,一路来到自己房间,想关门,却被伸进门缝的一只脚给阻止了。 “我输了,我打不过你,你有完没完?”饶是脾气再好,被这么纠缠,舒葵也光火了。 “没完。”凌玖川挤进房间,“除非你认认真真地再跟我打一次。” “你作为一个王子,怎么出尔反尔?”舒葵直把他往外推,“我没有故意输给你,也尽全力了,为什么还要跟着我?” “因为你又耍诈,我还没准备好。”凌玖川强词夺理。 “那下次再比行不行?”舒葵的力气没凌玖川大,推他不动,“启禀王子殿下,民女累了,民女想休息,行不行?” “不行,累死也得给我撑着。”凌玖川是完完全全的不讲理了,“我们让父王做裁判,他说开始才能开始,还有,不许用迷惑心智的法术,只准靠真实实力。” 语毕,再次拉起舒葵。 舒葵可以挣脱,但想到自己寄人篱下,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太不给主人面子,于是,再不情愿,也只能被拖着重回花园。 不想这次,才到那里,凌玖川的手还没放开,就看到个侍从慌里慌张地边跑边叫:“殿下,不好了,娄宿受伤了!” 凌玖川立时变了脸色,再不管舒葵,赶紧往外急奔。 娄宿是凌玖川最喜爱的猎犬——一只肩高一米多的墨耳金爪獒。 初见时,娄宿对舒葵很是友善,尾巴摇着摇着,就变成了个四五岁的呆萌小男孩。 舒葵见他可爱,时不时会带着些吃的去看看,几次下来,他们也成了朋友。 如今,听说娄宿受伤,舒葵和凌玖川一样着急,尾随着两人,来到王宫前的广场。 娄宿以人形坐在地上,光着身子,一条腿上密密麻麻地扎着许多细而短的小刺,仿佛仙人柱一般。 “怎么回事?”凌玖川到他面前,蹲下身。 “是大坏猪。”娄宿抽抽搭搭的,苦着一张脸。 “你是不是又偷溜出去玩了?”凌玖川看着满腿的刺,有些不知所措。 娄宿点点头,哭得更伤心了。 “殿下,是矢猪的刺。”侍从在旁提醒。 “拔吧,总不见得留着。”凌玖川拍拍娄宿的脑袋。 “拔不得,殿下。”侍从连连摇手,“矢猪刺上尽是倒钩,拔出一根就能带出一片皮肉,这么多,一根根拔下来,娄宿这条腿就废了。” “那你说怎么办?”这,凌玖川也知道,可是,他又想不出其他办法。 正文 第一〇三章 从昊苍宫到元徽门 侍从同样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无言以对。 “让我试试吧。”看娄宿这样,舒葵很是心疼。 “试试?”凌玖川不满地瞥她一眼,“娄宿可不是你的试验品,真想帮他,就得保证成功。” “我能保住他的腿,但没法让他不疼。”舒葵瞪着凌玖川,“还有,可能需要很久,别来打扰。” 凌玖川想了想,问娄宿道:“你要不要让她试试?” 娄宿抹着眼泪,扁嘴不说话。 “刺拔出来的时候,会很疼,不过,我会尽力让你不疼很久,好不好?”舒葵柔声道,“如果大坏猪的刺不拔出来,过几天,会比现在更疼的。” 娄宿抽抽鼻子,看了舒葵一会,点了点头。 凌玖川忙命人将娄宿抬去舒葵房间,在关门的时候,还不忘说:“要是这条腿没保住,我让你人头落地。” 舒葵完全不理会他的威胁,“砰”地关上了房门。 接下来的两天一夜,舒葵都在和娄宿腿上的刺较劲。 确实,这些刺上都是倒钩。 舒葵耐下性子,先以冰冻住伤口周围,然后,在刺拔出的同时,施以解除封冻和治疗的法术,如此一来,娄宿的疼痛完全在能够承受的范围内,刺所带来的二次伤害也减小了不少,只是因为刺实在太多,所以这个方法相当费时费力。 当终于拔出最后一根刺,缩小了伤口之后,舒葵长出一口气,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睁眼看到陌生的天花板,她有片刻的愣神,随即,所有的事一股脑涌现,紧接着,便感觉到一个湿湿凉凉的东西碰到了脸颊。 她吓一跳,猛转头,正对上娄宿乌黑滚圆的大眼睛。 娄宿是獒犬的样子,咧着嘴,伸着舌头,像是在笑。 “你怎么样了?”舒葵开口,声音嘶哑。 娄宿轻吠一声,后退几步,侧过身,展示着缠满绷带的后腿。 舒葵看他虽有些跛,但行动还算自如,也就放下心来。 “娄宿,你在叫什么?醒了吗?”门外传来凌玖川的声音。 娄宿再次轻吠,挠起门来。 “喂,醒了吗?我要进来了。”这次,凌玖川是在对舒葵说话。 舒葵昏昏沉沉的,懒得搭理。 凌玖川开门进房间,凑近过来:“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舒葵没好气地答道。 凌玖川“嘁”一声,显然是不信。 这时,又有人来了,礼貌地敲了敲房门。 舒葵见踏进门的是凌禹昆,忙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凌玖川帮了她一把,但嘴里却要抱怨:“老老实实躺着不好吗,非要起来,能坐得住吗?” 说着,拿来床尾不用的小被子,折几折,塞到舒葵腰后。 “好些了吗?”凌禹昆问道。 舒葵点头:“好些了,多谢陛下关心。” “以后再碰到这种事,去叫医官,不要太勉强。”凌禹昆说话间,看了看凌玖川。 凌玖川带着娄宿站在一边,不敢出声。 “是玖川没有看好娄宿,让他偷跑出去,才发生这样的事;也是玖川,没有第一时间去叫医官来处理,才让你耗尽法力而虚脱昏倒,所以,他会继续守在房间外,听候差遣,直到你痊愈。”凌禹昆想让凌玖川吸取教训。 “什么,我还要继续守着,还要听候差遣?”凌玖川十分不乐意。 “是的,继续守在房间外,听候差遣,直到她痊愈。”凌禹昆加重语气重复道。 “她要是故意为难我怎么办?”凌玖川嘀咕。 “她不会。”凌禹昆很相信舒葵的为人,“她帮了娄宿,帮了你的挚友,我要你照顾她几天,并不过分。” 凌玖川撇撇嘴角,知道父亲决定的事很难改变,唯有认命。 凌禹昆又吩咐去叫来医官,帮舒葵检查过后,便离开了。 当晚,凌玖川就睡在房间外的过道上。 “喂,你睡着了吗?”他不困,想找人聊聊天。 舒葵也不很困,但不想理他。 “娄宿睡着了吗?”凌玖川又问。 舒葵看看床尾——娄宿躺在那里,已睡得四仰八叉,嘴角还流下一丝涎水。 “他睡相很差,会流口水,你最好赶他下床,让他到别的地方睡。”凌玖川非常清楚娄宿的德行。 “你在外面守了多久了?”舒葵怎么忍心赶走熟睡的娄宿。 “两个晚上,今天是第三个晚上。”凌玖川度日如年。 “娄宿天天都是这么睡的吗?”舒葵在将醒未醒时,似乎是曾觉得腿上异常沉重,仿佛压着块千斤巨石。 “不知道,晚上我又没进去过。”尽管语气不好,但凌玖川说的是事实。 舒葵翻个身,背朝门外,决定再不要说任何一句话。 过了许久,凌玖川还是不困,又开口了:“你当时怎么没想到去叫医官?干嘛要这么逞能?” 舒葵朝天翻个白眼,怒上心头:“这话应该我问你。这里是你家,你是娄宿的主人,你怎么没想到去叫医官?” “我……”凌玖川的声音很低,“我有点慌。” 舒葵没料到他会承认自己的软弱,一时沉默无语。 “送到我手里的时候,娄宿还是个婴儿,这名字都是我替他取的。”凌玖川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长到现在,他从来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他父母呢?”舒葵好奇起娄宿的身世来。 “死了。”凌玖川语速很快,“种族间争斗,被杀了。” 舒葵顿了顿,又想到一个问题:“他们这一族都是这样,一会狗一会人的吗?” “当然不是。”凌玖川笑她的孤陋寡闻,“他还小,还在学,等到再长大些,就能熟练地控制外表的变化了。” “医官看过他的腿吗?怎么说?”舒葵到底不是学医的,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看过,说挺好,没事。”凌玖川答得含含糊糊。 其实,刚看到舒葵昏倒,娄宿就是一阵狂吠,引来了几乎大半个昊苍宫的人。 医官当然也来了,在检查过舒葵和娄宿之后,不但说要不是这姑娘拼着耗尽了法力,将伤口处理得妥妥帖帖,恐怕,娄宿以后就真的只能剩下三条腿了,而且还不住口地夸舒葵的治疗术学得不错,看那样子,都恨不得立刻叫醒了收她为徒。 这些,凌玖川当然不会告诉舒葵。 接着,两人又东拉西扯地闲聊了一会,舒葵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了。 见她反应越来越慢,凌玖川也渐渐没了声音。 舒葵在床上躺了几天,恢复得很快。到第四天,当医官宣布舒葵彻底痊愈,凌玖川一声欢呼,颠颠地跑去找凌禹昆了。 又过半个月,凌禹昆带舒葵去了趟圣泽国,舒葵正式拜入元徽门门下。 回来拿随身衣服时,娄宿变成人形,抱着舒葵的腿,怎么都不肯放。 “娄宿乖,我会回来看你的,好不好?”舒葵无奈,只得好言相劝。 “不要,不准走。”娄宿扁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去学本领,等学好了,帮你去打大坏猪。”舒葵蹲下,摸了摸娄宿的头发。 “我不怕,我牙很尖,我会咬它。”娄宿露出两颗小虎牙。 舒葵笑了笑,刚要再说话,身后传来凌玖川的声音:“娄宿,让她走。” 娄宿相当不情愿,但凌玖川说的话,又不得不听。 舒葵站起身,提了自己的小包袱:“多谢关照,我要走了。” 凌玖川侧身让出条通路:“就你的水平,跟着霍掌门也不会有多大进步。” 临别在即,舒葵不想和他斗嘴,一言不发地出了王宫。 到了元徽门,才住一月有余,某天,霍掌门把舒葵叫到面前。 “明天后天,放你两天假,到昊苍宫去吧。”他手里拿张纸,微微笑着说。 “去昊苍宫?为什么?出什么事了吗?”舒葵的第一反应是,娄宿又受伤了。 “嗯,是有点事。”霍掌门将那张纸递过去。 舒葵接了一看,是张飞鹤笺,只寥寥十数字,落款居然是凌玖川。 “他找我干嘛?”舒葵一头雾水。 “你看,娄宿想你了。”霍掌门一指信纸。 舒葵看到了,但还是十分茫然:“就为这事,他特地写信过来?” “哦,是不止这事。”霍掌门从手边的桌上又拿起好几张纸,一张张地看过去,“你的房间里有什么物件损坏了,你落下什么东西了,你和玖川切磋的时候,还把他的衣服撕破了?” 舒葵一愣:“没有啊。” 霍掌门将这一沓纸通通送到舒葵鼻子底下:“反正你不在,昊苍宫里出了各种各样的事。” 舒葵接下,也是一张张地看,果然是千奇百怪地写了各种理由,目的都只有一个——让她回去一趟。 “从你到这里十天起,每隔几天就能收到从昊苍宫来的飞鹤笺。”霍掌门笑得颇有深意,“看来,真的出了很多事,而且,每件事都和你有关。” “凌玖川根本是胡说八道。”舒葵把信纸放回桌上。 “回去一趟吧。”霍掌门说,“我已经写了回信,他今晚就来接你。” 正文 第一〇四章 山上 舒葵确实是挺想去看看娄宿的,可再想到凌玖川那张不可一世的脸,又不免有些泄气。 霍掌门见她神色复杂,也不去打扰,起身做自己的事去了。 在纠结与矛盾中,太阳落山了。 天色尚未全暗时,凌玖川踏进大门,见了霍掌门,劈头就问舒葵在哪里。 “吃了饭再走吧。”霍掌门不答,抿着嘴笑。 “谢谢,不用了。”凌玖川客气地一口拒绝。 那时,魁仙和圣泽表面上虽是友邦,但关系并不非常好,魁仙国的说术士都道貌岸然,圣泽国的嫌妖族是乌合之众。 尽管凌禹昆和霍掌门私底下偶有往来,可两国民众却是根本不屑于见到对方,边境上经常会发生斗殴,更有甚者,原本是为了维持秩序的戍边卫兵间,也不时会发生短时间的械斗,今天你伤我几个,明天我再还你几个,久而久之,两国人的印象中,妖族更加被妖魔化,术士完全是伪君子。 在这样的大背景之下,凌玖川一而再,再而三地送飞鹤笺,还亲自到元徽门来接,在霍掌门看来,其意图与司马昭之心无异。 他深知凌玖川的性子,不再多逗他,当即命人叫来了舒葵。 “我弄坏了房间里的哪个物件?我撕破你的衣服了吗?”舒葵被冤枉,很是不忿。 “去看了就知道了。”凌玖川含糊其辞。 “不用看,我没有,你胡说。”舒葵很清楚这些都是子虚乌有的。 “到底有没有,去看了就知道了。”凌玖川皱起眉头,“也是下面的人来报告,我还没去查看过。” “那就等查清楚了再来找我。”舒葵不想承担莫须有的罪名。 “走,回去当面对质,免得你抵赖。”凌玖川说话很不中听。 舒葵被气得头晕,咬牙一跺脚:“好,对质就对质,如果没有,我就到禹昆陛下那里告你诬陷!” 说完,向霍掌门道了别,恨恨地走出门去。 其实,看舒葵这么生气,凌玖川是暗暗有些后悔的,但话已出口,怎么都收不回来,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道歉,又实在做不出,唯有硬着头皮向霍掌门一拱手,也告辞了。 一路上,舒葵兀自气愤难平,一句话都不说。 凌玖川也不响,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色中,马车驶进了王宫围墙的大门。 娄宿等在那里,一看到舒葵,尖叫着跑来,途中,嫌两条腿太慢,干脆直接变成狗,“嗷呜”一声,前爪搭上舒葵的肩膀,猛舔她的脸。 舒葵被舔得又疼又痒,满脸都是唾沫,不禁大笑着左躲右闪,一扫之前的郁闷。 “娄宿,坐下。”凌玖川突地沉声道。 娄宿闻言一激灵,条件反射地坐了下来。 舒葵白凌玖川一眼,绕着娄宿转一圈:“腿全好了吗?最近有没有调皮呀?晚饭吃饱了吗?” 每问一声,娄宿就吠一声,尾巴摇得屁股跟着扭动。 舒葵拍拍他的头:“走,今晚咱们一起睡。” “不吃饭了吗?”凌玖川刚才的心思全在赶路上,现在到了目的地,觉得饿了。 “不吃,气饱了。”舒葵头也不回地往王宫走,“你也别忙吃,先过来看看,我都弄坏了什么东西。” 凌玖川没办法,只好跟着去房间里转了一圈,随便找了几个茬,都被舒葵一一驳回。 第二天,舒葵说到做到,真的去凌禹昆那里告了一状。 凌禹昆和霍掌门一样,也很清楚儿子的小心思,心里在发笑,表面上还要做出主持公道的样子,宽慰舒葵几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此后,每过一两个月,凌玖川都会借着切磋的名义,接舒葵来昊苍宫住两天,舒葵开始还反抗,后来,因为能见到娄宿,也就渐渐习惯,权当是散心。 其时,舒葵正深陷在伤痛之中难以自拔,和凌玖川的打斗被当成是发泄,也由于不再寄居于昊苍宫,不用太顾忌主人的面子,于是,每次交手都毫不留情,凌玖川为了不至输得太难看,不得不开始用心修炼,出去瞎玩闲逛的时候越来越少。 看着儿子的变化,凌禹昆欣喜万分,可再看看日渐消瘦,郁郁寡欢的舒葵,他又异常担忧,忍不住再次去找霍掌门,商量该怎么办才好。 至于去地府见孟婆这个主意,是凌禹昆最先提出的,霍掌门先前还有些顾虑,担心汤药会有副作用,但后来见舒葵再这样下去,怕是要落下病来,思来想去的,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暂且先试一试了。 好在,舒葵比想象的坚强,在地府中见过父亲,居然像是解开了心结,回来后,脸上慢慢有了笑容。 这些事,凌玖川并不知情,照样到了时候就去元徽门,一回来就心急火燎地拉舒葵到花园比试,只不过,十次倒有九次是输的。 当又一次被舒葵的指尖点中咽喉,凌玖川不干了:“你是不是作弊了?霍掌门是不是给了什么能让你厉害起来的符咒?” “没有。”舒葵收了手,“天赋有高低,这是没办法的。” “可也说勤能补拙,我又不拙,还在拼命练,为什么就是输多赢少?”凌玖川想不通。 “你在拼命练的时候,我也在拼命练。”舒葵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哎,不打了,不打了,没意思。”凌玖川烦躁地挥挥手,“走,一起出去,最近忙着修炼,很久没带娄宿去玩了。” 这话刚一说完,在旁边打盹的娄宿霍地站起身,使劲摇起尾巴。 舒葵本不想去,但娄宿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上前咬住她的裙摆不放,直往外拖。 “走吧。”凌玖川神秘兮兮地一笑,“我们走远一点,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舒葵低头看看满眼期待的娄宿,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于是,两人骑着马,花了大半天时间,来到三疆境三国的交界处。 “你是要去悠岚还是圣泽?能越过边境吗?”舒葵不知道凌玖川说的好地方在哪里。 “我们往上。”凌玖川向大山上一指,“娄宿认识路,第一次是他带我去的。” 顿了顿,又说:“据可靠消息,留金寨就在这山上。” “寨主是谁?”舒葵心里一动。 凌玖川看了看她:“寨主姓傅,怎么,你想去认识认识?” “我们未必能找到留金寨。”舒葵耸耸肩,“还是去你说的那个地方,快去快回,不然禹昆陛下又该差人出来找你了。” “不会,我告诉过父王了。”凌玖川脱口而出。 “告诉过了?”舒葵想,这次来是临时起意,出王宫的时候,并没有碰到凌禹昆,不知道凌玖川是什么时候去说的。 凌玖川却并不答话,用力咳嗽几声,将一直以人形坐在身前的娄宿放到地上:“带路。” 娄宿得了指令,一矮身变成狗,低头边到处嗅,边带着马匹往山林深处进发。 他带的速度快,马也走得快,不多时,穿过一片树丛,舒葵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大片空地,周围被大树环绕,从林子里走来,很难发现。 现在是黄昏,夕阳的余晖将一切镀上一层金色,到处花团锦簇。 一条山涧自深山中而来,在山壁边形成个小池塘,旁边是一大片矮灌木。 舒葵翻身下马,转头四顾间,惊讶大于惊喜——这里,不就是她出了留金寨,在山里乱转时到过的山坳吗? 凌玖川看她许久没有出声,颇有些得意:“怎么样,不错吧?” “怎么找到的?”舒葵信步来到灌木边,摘下一颗果实。 凌玖川转头看向娄宿。 娄宿变回人形,说:“我是跟着小兔子来的,他们说,这里有好吃的。” “是这个吗?”舒葵晃了晃手里的果实。 娄宿皱皱鼻子,一脸嫌恶:“他们说是这个,不过我觉得一点都不好吃,难吃死了。” 舒葵把果实放进嘴里,嚼两下,熟悉的香甜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 “你就这么吃了?不脏吗?”凌玖川根本没打算尝这果实。 舒葵朝天翻个白眼,不理他。 “什么味道?”凌玖川看舒葵并没有表现出难吃的样子,不禁有些好奇。 “你自己吃吃看不就知道了。”舒葵又摘一颗丢进嘴里。 凌玖川犹豫着,没有动手。 舒葵无奈地叹口气,用手巾接了点果实,到池塘边洗净,送到凌玖川面前:“王子殿下,请品尝。” 凌玖川小心翼翼地以两根手指夹起一颗来,看看,闻闻,还是犹豫。 舒葵见他这样,玩心顿起,突地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 凌玖川下意识地想问“啊什么”,谁知甫张嘴,就有个圆滚滚、绿油油的东西迎面而来,不偏不倚正射入口中。 他吓一跳,本能地闭上嘴,牙齿便将这东西挤破了。 “味道怎么样?”舒葵歪着头问道。 酸,酸得凌玖川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口水汩汩而出,完全不受控制,几乎滴落下来。 他“呸呸”地直往外吐,慌忙跑到池塘边,连连漱口。 正文 第一〇五章 轻松时光 舒葵终于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矮灌木上结的果实有两种,成熟的是红色,香甜可口,未成熟的是绿色,酸得倒牙,舒葵故意挑了尚未成熟的,引凌玖川开口,弹到他嘴里,专为看那难得一见的表情。 凌玖川受了戏弄,当然不肯就此善罢甘休,抹一抹嘴,随手揪下把矮灌木上的叶子,当成飞镖,一片片朝舒葵丢去。 舒葵缩起脖子,赶紧往远处跑。 娄宿也凑热闹,边笑边尖叫着跟在后面。 开头,只凌玖川一人在进攻,到了后来,舒葵开始以树枝和石子还击,两人你来我往的,又变成了一场切磋。 当然的,舒葵还是稍胜一筹,不过这次,她存心不去点凌玖川的要害,而是将他一点一点地往池塘边赶。 凌玖川专心应付着来招,且战且退,并没有注意周遭的情况,待发现舒葵笑得别有深意,已是来不及,下一秒就踏空,跌进了池塘。 舒葵见计划成功,又是大笑,带着娄宿跑出老远。 先是吃了酸得让整张脸皱成一团的果子,现在又变成个落汤鸡,从未如此狼狈过的凌玖川却生不起气,就是感到无奈,拿舒葵毫无办法。 而跑开的舒葵,笑着笑着就沉默下来。 初见时,凌玖川给她的印象是完全不可理喻。 当第一次被从元徽门接回昊苍宫,告了状之后,舒葵曾暗暗打算再也不要搭理凌玖川。 不过,随着两人的交流日渐增多,舒葵渐渐看出凌玖川虽然蛮横、傲慢、死要面子,但却是个重情重义、嘴硬心软的人。 也是凌玖川一次次生拉硬拽着要比试,一次次口出轻视之言,激得舒葵见了他就会暂时忽略伤痛,只想好好教训他一番。 因此,每次去昊苍宫,倒是舒葵自觉最轻松的时候。 “喂,怎么了?是不是在想该怎么赔罪?”凌玖川见舒葵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为她生了抱歉之意。 “干嘛要赔罪?”舒葵收敛心神,“我碰都没碰到你,是你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你……”凌玖川要反驳,可转念一想,不管是不是被推下去,都是技不如人,输了。 “算了算了,不和你计较。”他挥挥手,“饿了,吃饭。” “你带吃的了?”舒葵也饿了。 凌玖川看看她,从锦囊里拿出好几样食物,显摆似地在面前一字排开。 “哎呀,好香啊。”他拿起一块肉干,放到鼻子底下,深深地吸一口气,随后递给娄宿。 娄宿一口咬住,大嚼特嚼。 “想吃吗?”凌玖川又拿起样东西在舒葵眼前晃晃,“想吃就去捡点柴火,生个火,让我烤下衣服。” “不用火你的衣服也能干。”舒葵知道凌玖川根本是无所谓有火没火的。 凌玖川伸出食指摇了摇:“我累了,不想再花力气去弄干衣服,我要火,要一堆烧得很旺的火。” “你自己慢慢享用吧。”舒葵不愿意被他差遣,到矮灌木边去摘果实了。 凌玖川不再搭理她,开始边吃东西边夸张地赞叹。 舒葵尽量不去在意,但肉食特有的香气却丝丝缕缕地直往鼻子里钻,让她更是饥肠辘辘。 果实很好吃,可素的到底没什么油水,她又正好是十几岁长身体的年龄,再加上骑了大半天马,还一通奔跑追打,现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闻着香味,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起来。 凌玖川听到声音,又看舒葵一眼,笑笑,不说话,满脸得色。 舒葵恨得牙痒痒,实在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惑,心道罢了,是我把他弄下水的,去捡点柴火生个火也不为过。 于是,不多久之后,一堆篝火便熊熊地燃烧起来。 烤着火的凌玖川惬意地叹息一声,这才将吃的分了一半出来。 吃完东西,天色全暗。 凌玖川突地轻拍舒葵一下,朝上指了指。 舒葵抬头,见满天星斗忽明忽暗,如散落在深蓝色丝绒上的钻石。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舒葵静静地坐着,心中一片安宁。 凌玖川没有仰望星空,而是歪着头,视线停留在身旁的少女的脸上。 在他眼中,这女孩坚强、倔强,咬牙默默忍受着内心极大的痛楚,看着让人心疼不已。 他曾在无意中看到舒葵坐在花园里发呆,为其眼神中透露出来的绝望心惊不已,他很怕,怕在自己尚未入魔之前,舒葵就会被鬼差带走。 不过,这些想法稍瞬即逝,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不断地激怒舒葵,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 正胡思乱想着,被盯了许久的舒葵蓦地转过脸来。 凌玖川一愣,看着她的双眼,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舒葵以为这是在想什么能让她出丑的歪点子,便没好气地道:“我柴捡了,火生了,你的衣服也烤得差不多了,就别再那么小气,对掉到水里这件事念念不忘的了。” 凌玖川回过神,为了掩饰尴尬,站起来全身上下地掸:“谁说差不多,还是潮乎乎的。” “那你是走还是不走?”舒葵也站起身,想回去了。 “现在走,明天凌晨才能到,太累了。”凌玖川伸了个懒腰。 “行,你留下继续烤,我带娄宿先回去。”舒葵是不打算露宿在外的。 “娄宿也累了。”凌玖川往身后一指。 果然,娄宿靠在凌玖川背上,不住地点头,已经完全睁不开眼。 “那我自己回。”舒葵一跺脚。 “认识路吗?”凌玖川悠悠地说,“乌漆墨黑的,碰到野兽就罢了,迷路了怎么办?” 确实,舒葵完全不认识路,方向感也不是很好。 “你的木系法术学得怎么样?”凌玖川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 “挺好,比你好。”舒葵一点不谦虚。 “是吗,那就有劳你了。”凌玖川笑嘻嘻的,从锦囊里取出两株植物,“这是巨皇花的花苗,你去种到灌木中间的空地上。” 舒葵不接,不乐意:“为什么让我去?不要。” 凌玖川耸耸肩:“那你晚上就睡地上吧。” 说着,拿了一株花苗,自顾自走了。 舒葵气得不行,但是也无可奈何——独自离开肯定会迷路。要在这里过夜,不去种花,今晚就真的只能睡在地上了。 她叹口气,拿了花苗追上去:“我帮你种,不过,你得到其他地方去睡,不能睡在我旁边。” 凌玖川停下脚步,想了想,点点头。 “选个地方,等我先把自己的弄好了再过去。”舒葵进灌木丛,种花苗,施法。 花苗迅速长大,长高,开出了巨大的花朵,加上厚实的花蕊,如同一张带着清香的小床。 过了半个多小时,两人的床铺都好了,舒葵又找来几根树枝,施法让它们围成个青绿的帐子,这才躺了下去。 娄宿照样在篝火边,已不知不觉地变成狗,四仰八叉,口角流涎。 当晚,一夜无话。 第二天,吃过简单的早饭,两人便启程,在下午回到了昊苍宫。 自此以后,每次接舒葵来魁仙,凌玖川都会带她去那块“好地方”,拌拌嘴,打打架,和娄宿玩玩,相当自在。 舒葵的记忆中,这是自父母去世之后,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在那里,她可以放开手脚地和凌玖川对打,不用担心会弄坏什么东西;她可以让凌玖川十分狼狈,不用担心路过的人会觉得她下手太狠;她也可以躺在巨皇花上,几个小时一动不动地看着星空,不去想往事,不去想父母,不去想修炼成仙。 在那里,凌玖川似乎也变得没那么讨厌了,尽管还是嘴不饶人,颐指气使,但有很多时候,他会反复扔树枝让娄宿去捡,自己则静静地坐在一边,由着舒葵发呆。 这样的日子到底过了有多久,舒葵没有刻意去记,只是,在圣泽国有元徽门的人关心照顾,到了魁仙国又有如此风水宝地,两边都让她觉得温暖而毫无负担,伤痛便也就渐渐平息,被深深地埋藏进心底。 “你到底在看什么?”当又一次被盯着许久,舒葵忍不住开口问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凌玖川也问。 “什么都没想,就是看星星。”舒葵这是实话。 凌玖川到舒葵身边坐下,貌似漫不经心道:“其实,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和我说说,我口风很紧的。” 舒葵不言语,只是看着他。 夜色中,凌玖川的双眼隐约发着光,妖异,深邃。 舒葵的心不禁漏跳一拍,脸上微微发起烧来。 而就在这时,敖令洋的脸猛地浮现在眼前。 “你不喜欢我,你不爱我吗?”他的话语,一句句响在耳边。 舒葵的太阳穴一下下地抽痛着,脑中尽是嗡嗡的声音,晕眩感排山倒海般袭来,胸口也跟着撕裂般疼痛。 “你不喜欢我,你不爱我吗?”这句话,不断重复。 我不能背叛敖令洋,背叛他,还不如去死。舒葵想着,眼前一片漆黑。 她似醒非醒的,觉得所有的一切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远。 正文 第一〇六章 你对我做了什么 舒葵心中腾起了恨意,她恨自己水性杨花,明明是准备将终身托付给敖令洋的,却还要和凌玖川不清不楚地暧昧着。 她不能再留在这里,她不想再看到凌玖川。 念头甫出,所有的不适倏然消失。 舒葵慢慢睁开眼,像做了一场梦,梦中的一切,真实得可怕。 眼前依然黄沙漫天,只不过这次,她到了阶梯的尽头。 身边有个门洞,她不知究竟是真是幻,不敢妄动,只探头朝里张望——里面是个穹顶,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扇半圆的门洞。 “凌玖川?”她看到个人靠坐在一侧的门洞边。 凌玖川没有回话,一动不动。 舒葵害怕起来,又唤一声。 凌玖川还是没有丝毫反应。 舒葵有些犹豫,想了半天,还是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她蹲下身,先探了探凌玖川的鼻息,又搭了搭他的脉搏,感觉下来,都是若有似无。 舒葵慌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又伏到凌玖川胸口,想再听听看有没有心跳。 就在这时,凌玖川轻轻地动了一下。 舒葵一阵激动,刚要起身,却被一双手臂箍牢。 凌玖川喃喃地说着什么,舒葵听不清,下意识地抬头,正对上他的眸子。 “你终于回来了。”凌玖川浅浅一笑,低头,含住了舒葵的双唇。 舒葵完全惊呆了,整个人都是僵硬的,鼻端尽是凌玖川身上特有的气息,似熟悉,似陌生。 凌玖川一改往日的蛮横,这一吻又轻又柔,生怕弄疼了舒葵似的。 舒葵很快自震惊中回过神,第一反应就是去推,但凌玖川不让,双手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站起来,又一转身,让她背靠墙壁。 紧接着,那霸道的凌玖川回来了。他以全身压住挣扎反抗的舒葵,吻变得深沉而粗暴,呼吸越来越重,仿佛随时能将舒葵吞下肚去。 凌玖川的吮吸、啃咬让舒葵感觉疼痛难忍,嘴里有了腥咸的味道。 这味道让凌玖川一激灵,蓦地离开了舒葵的嘴唇。 他依然不出声,与舒葵鼻尖抵着鼻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放开,疼。”舒葵几乎要哭出来。 凌玖川见她红了眼圈,头又往后一些,哑着嗓子问:“你是谁?” “你不知道我是谁?”舒葵反问。 “告诉我,你是谁?”凌玖川捏住她的下巴。 “舒葵,我是舒葵。”舒葵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凌玖川又看她一会,后退了一步。 重获自由的舒葵抹抹眼睛,捂着肿胀的嘴唇,气得要命,恨得要死。 “你怎么上来的?”凌玖川微皱着眉,恢复了傲慢的样子。 舒葵不理他,朝门洞外看去。 “走楼梯上来的?遇到什么事了吗?”凌玖川接着问道。 “不走楼梯难道飞上来?”舒葵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我就是御风上来的。”凌玖川针锋相对。 舒葵不想和他做无谓的争辩,觉得还是解决眼前的事更重要:“现在怎么办?” 凌玖川站到门洞边,往远处眺望,“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试试吧。” 语毕,从锦囊里拿出个红色的东西,朝外一抛。 随着他的咒语,黄沙中开始出现绿色,从星星点点,到后来连成小片,并最终成为一大片,不断蔓延开去。 “真不愧是魁仙国的国王陛下,居然这么快就从迷月境里出来了。”黄啸的声音由轻到响。 只一眨眼的工夫,整个沙漠都不见了。 舒葵还是站在别墅的花园里,在被劈开的大石中间。那大石还是原本的样子,根本没有碎成粉末。凌玖川也还是抓着舒葵的手腕。 刘姨、乔叔、小林、敖令洋和黄啸都站在附近,看他们的眼神各不相同。 “你还有什么本事?”凌玖川问黄啸。 黄啸笑笑,一摊手:“陛下既然能走出迷月境,那再要走出这里,在下也阻止不了。” “不能就这么放他们走,拦住他们。”敖令洋不愿意了。 黄啸看他一眼:“我不是鎏昱海的臣民,不用听你号令,再说,舒葵是你的未婚妻,应该是你全力保护的人。” 这话让敖令洋哑口无言。 凌玖川将在场的人挨个看一遍,拉着舒葵离开了。 出了大铁门是沉亡森林,没有大雾,也没看到孤魂野鬼。 再次从铁门边经过,舒葵的心情复杂而忐忑。 刚才凌玖川那一吻,让她的心到现在还在通通乱跳。 初时,她和在幻境中一样,怨自己背叛了敖令洋,这才潸潸然落下泪来,哪知,到出了幻境,面对敖令洋时,怨恨变成了茫然。 敖令洋没有变,英俊高大,发色浅蓝,可舒葵看到他,并没有预想的那么激动,无所谓他会不会来救自己,甚至都不想开口求救。 难道自己不爱敖令洋了吗?又或者,是凌玖川对自己施了什么法术? 想着,舒葵不禁看向凌玖川,打算问,又实在开不了口。 “什么事?”凌玖川察觉到了她的欲言又止。 舒葵嗫嚅着,下了很大的决心后,才道:“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凌玖川眼神怪异地看着她:“你不知道我刚才对你做了什么?那么再来一次,你好好感受一下,要是还不明白,我再解释。” 说着,猛地将舒葵拉到怀里。 舒葵本能地缩起脖子低下头,一叠声地“别别别”。 “我有这么可怕?”凌玖川不高兴了。 舒葵翻开嘴唇,展示伤口:“可怕,疼。” 凌玖川放开她,没再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对我施什么法术?”舒葵见话已说开,索性一问到底。 “没有。”凌玖川一口否定。 舒葵不言语了,怎么想都想不通。 “你怎么回事?”沉默了一会,凌玖川觉得有些不对劲。 舒葵想说“我也不清楚”,可脚底下忽然一阵剧痛,让她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靠到凌玖川身上。 “鞋呢?”凌玖川见她光着的脚上满是细小的伤痕。 “不是刚刚埋在沙里了吗?”舒葵也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婚纱。 凌玖川想到在幻境里的事,略一点头,打横抱起了她。 “一芳环里有青昙玉露,涂一点,马上就能好。”舒葵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 “等出去了再说。”凌玖川走得很快。 两人不再有对话,十多分钟后,竟到了留金寨大门口。 凌玖川上前敲门:“容树呢?让他出来。” 哨兵已经看到舒葵,预感到将有事要发生,急忙进寨禀报。 不多久,留金寨大门开启,容树迎了出来。 “舒葵?玖川陛下?这是……”他看起来相当惊讶。 “有她穿的衣服和鞋吗?”凌玖川面色不善。 容树仔细看了看舒葵,侧身让开一条通道。 舒葵被送进以前住的房间,洗了澡,换了衣服,又把身上所有小伤口都处理好,刚大大松一口气,凌玖川就来了。 “走吧,回魁仙。”他不愿在这里多做停留。 “舒葵,怎么回事?你不是跟着李老板走了吗?”容树紧跟着也来了。 “我们在路上走散了。”舒葵说。 “你为什么要带舒葵去地府?”凌玖川插进来问道。 “解惑情术。”容树并不隐瞒,“我想让孟婆试试看。” “让孟婆试试看?”凌玖川皱起眉头,“你对惑情术了解多少,敢这样乱来?汤药有副作用,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容树不悦,“可看着舒葵陷在惑情术里,对那个渣滓一往情深,陛下你能什么都不做,我办不到。” “能做的已经做了。”凌玖川当即反驳,“昊苍宫上下都在想办法,我还想来这里问问你的人,却没想到你那么莽撞,差点害了舒葵。” 容树不吱声,将头别向一边,不懂自己怎么就差点害了舒葵了。 凌玖川接着道:“坊间流传的鲛人的拒绝可以解开惑情术,那是无稽之谈,被拒绝了的女人只有自杀这一条路。你带她去见孟婆,喝下汤药,好的,她会忘记所爱的人,不好的,从此变得痴痴傻傻,无爱无恨,难道孟婆没有告诉你?” 容树无言以对。 “那这法术真的就没办法解了吗?”不知怎么的,舒葵居然开始相信有惑情术了。 凌玖川看着她,“除了敖令洋,你有其他喜欢的人吗?” 舒葵一愣,不知他为什么想知道答案。 “有吗?”凌玖川追问。 “没有。”舒葵摇头。 “无法可解,除非敖令洋撤了法术。”凌玖川不明显地叹口气。 “你怎么知道?”容树不信邪,“不论什么法术,都有破绽。” 凌玖川双手环胸:“鲛人曾是凌家家臣,对于惑情术,我应该了解得比你全面,反正,就我知道的,要解这法术,一是鲛人主动撤了,二是让舒葵真正喜欢的人和她在一起,至于第三种方法,还请容寨主赐教。” 容树又不响了。 “走吧,跟我回魁仙。”凌玖川朝舒葵一歪头。 “等等。”容树过来阻止,“让她留在这里。” “为什么?”凌玖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正文 第一〇七章 走,回魁仙 “我会想办法让敖令洋来解开惑情术。”这是容树的理由。 凌玖川斜睨着他:“你会,我不会吗?” “当然也会。”容树一点头,“但舒葵留在这里会更好。” 凌玖川“哦”一声,又问一句为什么。 容树想了想,心一横,干脆直说了:“因为我把舒葵当女人,我敬她,爱她,也会保护她,我想和她在一起,不想让她再去魁仙国做宠物。” 凌玖川听了这些话,上上下下地打量容树一番,随后道:“你这是在问我的意见,想得到我的同意吗?” “不是。”容树否认,“无论同意与否,我都会让舒葵留下。” “不行。”凌玖川拒绝得相当干脆,“她生是我凌玖川的人,死是我凌玖川的鬼,就是要去地狱把她拖出来,也应该是我而不是你。” 顿了顿,一抬手不让容树说话,又道:“哪怕宠物,也是我的宠物,我不点头,她说什么都不能留在这里。” “陛下,这里可是留金寨的地界。”容树语含威胁。 “那又怎么样?”凌玖川无所谓地一挑眉,“我带她走,你们谁敢阻拦?就算你们敢,也未必能阻拦得了。退一万步说,要是我今天死在这里,我也会杀了她,绝不会让她留在你的身边。” 闻言,容树有些惊讶,看看舒葵,看看凌玖川,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舒葵也是目瞪口呆,不明白凌玖川何以如此容不得容树,听玉筱说,上次他们见面的时候,不是还客客气气的吗? “我再重申一遍,她身上有凌家家徽,她归我凌家所有。”凌玖川微扬着下巴,“你遇到她而不归还,我不计较;我几次三番上门来找,你避而不见,我不计较;你擅自带她去地府,见孟婆,讨汤药,我也不计较。现在,我要带她走,你让,最好,我们以后还能有往来,你不让,我也不会怕你们留金寨。” 容树沉下脸,略加思索,再次看向舒葵。 凌玖川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不用问她,她愿不愿意,都必须跟我回魁仙。” 舒葵没做声,有意无意地躲避着容树的视线。 其实,内心深处,她是愿意跟凌玖川走的,毕竟昊苍宫是她初到这里时第一个接触的地方,像是故乡,多多少少能给予些安全感。 但,又忆起在留金寨的日子,也觉得很是自在——容树是真心实意对她好,该有的关心,该给的尊重,一样不少,还会时不时送件小礼物让她惊喜。 不过,现在凌玖川已经放话了,不管怎么样,自己都是要跟着走了。 她不愿意看到两人出手相斗,尽管感到非常过意不去,也还是不得不说:“容树,我先回魁仙,会给你写信,也一定会来看你。” “你真的要回去?”容树以为,舒葵这是迫不得已,“如果是因为欠钱,我来帮你还。” “不是。”舒葵这次倒真不是因为欠债。 “你真的要回去?”容树又问一遍,“如果你不愿意,哪怕拼光整个留金寨,我都在所不惜。” “留金寨得留着,不能拼光。”舒葵好言相劝,“寨子里那么多人,你让他们为了我和魁仙国王为敌?听到你这样的要求,他们会怎么想?” 容树张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这不是唯一的原因。我愿意回魁仙。”舒葵走到凌玖川身边,“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你的好,我永远不会忘记。” 容树的眼神黯淡下来。 舒葵真不忍心看到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掉过头,轻轻推了凌玖川一下。 凌玖川说句“告辞”,带着舒葵出了留金寨的大门。 “上来。”他蹲下身。 “干嘛?”舒葵没反应过来。 “背你下山。”凌玖川说。 “不用,我走得动。”舒葵不想麻烦他,也怕又落下话柄。 “你速度太慢,走几天都走不到山下,我可不想陪着你风餐露宿。”凌玖川说话一点不客气。 舒葵瞬间就后悔了,几乎要转身回留金寨去。 凌玖川回头看看她,站起身,二话不说就将她扛上肩头。 舒葵猝不及防,一声尖叫,随后,便留下一路的“放我下来”的高喊。 凌玖川御风而行,速度快得惊人,前进没多久,已到半山腰。 “怎么样,是让我背你,还是继续这样?”他停了下来。 “背,背。”舒葵头冲下,满脸通红。 接着,又过没多久,两人到了山下。 “你准备把我背回烨城?”舒葵见这里是一片荒野。 凌玖川脚下不停:“前面不远有个镇,去那里雇辆车,吃点东西,睡一会再走。” 说完,也就十来分钟的时间,他踏上了一条土路,周围也渐渐有了行人。 土路向远处延伸,慢慢变成石板路,经过一座牌坊。 到了这里,凌玖川将舒葵放下,脚步慢了下来。 舒葵好奇地四处张望——这镇比闲云镇小了不少,没那里热闹,屋舍也更简陋些。 “这是金洛洛的故乡。”凌玖川说。 舒葵“哦”一声,记起金洛洛确实提过,她出生的地方是个边陲小城。 凌玖川不再开口,领舒葵到旅店吃了饭。 “你睡哪里?”舒葵到门边才意识到,凌玖川只要了一个房间。 凌玖川指指房门:“里面有两张床。” “不行,两张床也不行。”舒葵大摇其头。 “你以为我愿意?”凌玖川瞪她一眼,“这次,我得盯紧你,免得敖令洋又来使什么阴招。” “他真的对你用了**?”舒葵想到容树说过的话。 “是。”凌玖川打开房门,让舒葵先进去,“我那天睡得特别死,到近中午才醒,而且起来头很晕,浑身不对劲——不知道他用了什么,但绝对是**。” “容树说叫黄粱一梦。”舒葵脑中浮现出敖令洋的脸,不过这次,只是略感心动,并没有爱意泛滥。 “黄粱一梦?容树说的?”凌玖川点点头,“我早该想到,也只有留金寨才会有这些东西。” “对了,说起来,你是怎么找到那座别墅的?” 舒葵由容树联想开去,好奇于凌玖川的忽然出现。 “你是怎么到那里的?李老板是怎么回事?”凌玖川反问着,关好房门。 “李老板是被容树找来开通道的。”提到幽冥之行,舒葵还挺兴奋,“我在地府看到十殿阎罗和孟婆了。” “那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凌玖川在一张床上坐下,“然后呢?” “然后,李老板说你比较了解鲛人的法术,要带我回魁仙,我就跟着他走了。”想到要和凌玖川共处一室,舒葵有些尴尬,边说,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东摸摸,西看看,“半路上起了大雾,我和李老板走散了,敖令洋出现,本想带我出去,谁知转啊转的,就到了那座别墅了。” 凌玖川听了,低头想着什么,只是不出声。 “你是怎么找到那里的?”舒葵只好再问一次。 “有人帮忙。”凌玖川答得相当简略。 “谁?容树吗?还是李老板?”舒葵下意识地追问。 “不是,都不是。”凌玖川不愿多说。 “你是不是到留金寨去找我的?沉亡森林不属于三疆境,你是怎么进去的?”舒葵简直好奇死了,“啊,你该不会已经入魔了吧?” 凌玖川看她一眼,和衣卧下,背转身去。 舒葵见此情景,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撇撇嘴,也只好靠到床头。 她原本是打算闭目养神或稍微打个盹的,谁知一合上眼就睡得没了知觉。 醒来,是因为饿极,甫睁眼,首先看到的,是坐在窗台上的凌玖川。 他正看着外面,阳光给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镶上了一圈金边。 舒葵昏昏乎乎的,盯着看了许久,怎么都无法移开视线。 “你睡相真差,打呼噜,还流口水。”凌玖川幽幽地开口了。 舒葵一下回过神,为了掩饰难堪,随口道:“我梦到你有一只叫娄宿的狗,会变成小男孩,睡觉也流口水。” 凌玖川竟难得地一愣,转过头来:“什么时候梦到的?刚刚?” “在沙漠里时梦到的。”舒葵坐起身,偷偷看了看枕头,还真的发现一滩水渍。 “还梦到什么?”凌玖川似乎对舒葵的梦很感兴趣。 “那可就多了。”舒葵掰着手指头数,“我小时候家境富裕,父亲姓谷,母亲姓白。他们都死了以后,你父亲把我推荐给圣泽国元徽门的霍掌门,我拜他为师,变成了元徽门最厉害的弟子。还有,我梦到你了,比现在年轻,脾气还是这么差,经常被我打得满地找牙。娄宿嘛,一会人一会狗的,很可爱,我们经常一起玩。” 凌玖川从窗台上下来,没言语。 “你说那是不是我的前世呀?”舒葵喋喋不休的,“本来我是不太相信这些的,觉得人死了就死了,化成灰了,消失了,不过,去了几次沉亡森林,还去醧忘台转了一圈以后,不相信也得相信了。看来……” 正文 第一〇八章 不一样的敖令洋 “那不是你的前世。”凌玖川烦了,打断了舒葵。 “不是吗?是黄啸弄出来的幻觉?”舒葵不信,“可是我以前也梦到过,你父亲,你,我小时候,都有。” “你身体里不是有什么东西吗?大概跟那个有关。”凌玖川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舒葵想想也对,便不再出声。 凌玖川也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带着舒葵吃过饭,去雇了辆马车,朝烨城进发。 这马车虽然不如皇家马车平稳,速度也没那么快,但一路上看着风景的舒葵,倒是并不觉得烦闷。 不知不觉,路程过半。 这时,天色完全暗了,赶车人征得凌玖川的同意后,将马车驶入一座小城,在旅店里停好,自己管自己休息去了。 舒葵白天睡多了,还不觉得累,想在城里随便逛逛,便去旅店前台问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接待人员说,新近来了个歌舞团,舞台搭在城郊,去看表演的人很多。 舒葵来了兴趣,硬是拖着凌玖川一起去。 到了那里,台上几个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孩正和着音乐搔首弄姿,舒葵嫌吵,萌生了退意。 谁知,一转头,她居然在人群里发现了敖令洋,而且,两人还直接对上了眼。 “真是阴魂不散。”凌玖川也看到了。 “好歹是你的家臣,就不能客气点?”舒葵不喜欢他说话的态度。 凌玖川“哼”一声,见敖令洋正拨开众人靠近过来,忙拉了舒葵就走。 舒葵很想和敖令洋说几句话,始终依依不舍地回头看着他。 走出一段距离后,敖令洋的紧紧跟随让凌玖川恼了。 “本事不小,沉亡森林那种地方,想进去就进去,想出来就出来。”他停下脚步,语带讥讽。 “不瞒陛下说,是那别墅的主人放我出来找舒葵的,条件是要将陛下带回去。”敖令洋一躬身。 “他是谁?找我干嘛?”凌玖川戒备起来。 “不清楚。”敖令洋一点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请跟我走,你们见了面,自然就知道了。” “要我跟你走,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凌玖川话音未落,一道风刃已向敖令洋冲去。 敖令洋不慌不忙,不躲不闪,抬手凝起一面黑色盾牌。 风刃撞在盾牌上,立刻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见。 凌玖川双眼微眯,颇为意外。 “陛下,请跟我走。”敖令洋依然恭恭敬敬的。 凌玖川将舒葵拉到身后,感到敖令洋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具体是哪里,又说不清。 当敖令洋真真切切地站在面前,听着他的声音,舒葵对他的感情似乎又复活了,一颗心如小鹿乱撞,之前两人在一起时的所有场景,一幕幕浮现出来。 “舒葵,我们的婚礼还没有结束,刘姨他们还在等着你回去。”敖令洋大声道。 这话一出,舒葵立刻想到一芳环里小林给的精油,不由酡红了脸。 “凌玖川,你就去看看吧,说不定是熟人呢。”她又想到花园里的婚礼装饰。 “不可能。”凌玖川冷冷地说。 “陛下,得罪了。”敖令洋拱拱手,身边出现一个火球,倏地朝凌玖川飞去。 凌玖川一惊,闪身躲过,开始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敖令洋来。 “敖令洋,你头上怎么有烟?”还是舒葵眼尖,最先察觉到异样。 凌玖川闻言,再次细看,果然,敖令洋头顶上一寸来高的地方,飘浮着一小团淡淡的黑气,若有似无,在昏暗的月光下很难发现。 “你胆子可真大。”凌玖川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让他附在你身上,你就不怕他吞了你的内丹?” “只要能和舒葵在一起,再冒险都要试一试。”敖令洋阴恻恻地一笑。 舒葵完全忽略了他异样的笑容,只为这句话而感动非常,从凌玖川身后走出,打算和心上人来个深情相拥。 凌玖川当然不会让她过去,一伸手拉住她:“站在这里别乱跑,否则我就杀了他。” 一听敖令洋可能没命,舒葵再不敢轻举妄动。 “舒葵,放心,陛下现在要杀我,可没那么容易。”敖令洋一脸轻松,丝毫不把这威胁放在心上。 凌玖川火气更盛,翻手唤出把牙白色长弓,拉满弓弦。 只听“嗖”的一声,在放手的同时,有气箭自弦上而出,疾射向敖令洋咽喉。 凌玖川手下不停,一而再,再而三,张弓搭箭,一支支气箭分袭敖令洋周身上下,密如飞蝗。 看似无处可躲的敖令洋相当镇定,双手上现出火焰,将气箭或格开或烧化,竟是没有伤到一丝一毫。 凌玖川的连珠箭还是没停,一时间,嗖嗖之声不绝于耳。 敖令洋不耐烦再逐支对付,俯身往地上一抹,刹那间窜出的两米来高的火墙,将凌玖川逼得后退了好一段距离,那些气箭自然也都没了踪影。 “陛下,请跟我走。”敖令洋的声音自火墙后传来。 “休想。”凌玖川招来一阵狂风,吹得火墙往敖令洋所在的方向倒去。 舒葵不禁“啊”的一声轻呼。 与此同时,火墙中出现一个人影,浑身笼罩在白茫茫的水蒸汽中,几步就到了凌玖川面前。 凌玖川反应很快,想都没想就将长弓往那人影的头上套去。 人影没有反抗,任凭弓弦勒颈。 “凌玖川,住手,快住手!”舒葵的心沉到了谷底,慌忙去拉凌玖川的手臂。 在这当口,人影举起手,往弓与弦的连接处轻轻一弹。 弦断了,凌玖川只觉大腿一阵剧痛,不由自主地单腿跪到地上。 “陛下,疼吗?”水蒸汽不见了,敖令洋笑眯眯地站在那里。 凌玖川咬着牙收了长弓,没有说话。 敖令洋牵起舒葵的手:“还请陛下先回去养伤,一切等伤好了再说。” 语毕,打横抱起舒葵,走几步,隐入夜色之中。 而舒葵,眼看周围大雾又现,想到凌玖川刚刚的话,忐忑不安起来:“谁附在你身上了?你要不要紧?” 敖令洋浅浅一笑,放下舒葵,身子突地一阵剧烈的抖动,而后,一大团浓郁的黑气自头顶逸出,融进了大雾里。 “我不要紧,我还是我。”他长长舒口气,一把抱住舒葵,“走吧,我们回鎏昱海。” “我们可以回鎏昱海了?”舒葵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人放你出来,不是为了让你把凌玖川带回去吗?” 敖令洋在舒葵额头上亲一下:“那人已经走了,我自由了。” “这么简单就走了?”舒葵难以置信。 “他大概和凌玖川有仇,伤了他的筋骨,也就心满意足,不需要再把凌玖川带回去了吧。”敖令洋耸耸肩,“好了,别管这事了,我们的婚礼还没完呢。” “都不用回那里了,还举行什么婚礼。”提到婚礼,舒葵又开始隐隐地心慌。 敖令洋再用力抱她一下:“回鎏昱海举行婚礼,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保证比黄啸给的要好。” 这话让舒葵心里甜丝丝的,慌乱也就被压下去,可以忽略不计了。 他们到邻近的镇上雇了车,几个小时后,回到了鎏昱海边的那幢房子里。 接下来,敖令洋带着舒葵各处地转,挑婚纱,挑首饰,挑各种各样的装饰,把整个房子布置得浪漫而温馨。 整整半个月,做着这些事,舒葵的喜悦却是淡淡的,慌乱死灰复燃,越是临近婚期,越是折磨得她寝食难安。 这就是婚前综合征吗?她想,听说男人都是婚前婚后两个样,要是结了婚,敖令洋对我不好怎么办?我连个娘家都没有,离家出走也是完全没有方向。 念头一出,她自己也吓了一跳——要是放在首次来鎏昱海时,她根本不会有这么多顾虑,就算敖令洋是恶鬼,也会毫不犹豫地跟着去地狱。 婚礼前一天的傍晚,敖令洋来了,一进门就给了个热烈而悠长的吻,不小心咬破了舒葵的舌尖。 舒葵捂着嘴,嗔怪地白他一眼。 “今晚我不走了。”敖令洋凑过来耳语道。 舒葵的慌乱迅速升级到害怕:“这……你……不好吧,我们明天就结婚了,不差这一天。” “我就差这一天。”敖令洋耍无赖似地将舒葵推倒在沙发上,整个人压了上去,“从凌玖川出现到现在,我不过才一昼夜没有见到你,就想你想得快死了。我爱你,我真的很爱很爱你。” 说着,低头含住舒葵的嘴唇。 舒葵心里一软,刚要去搂敖令洋的脖子,就感觉到他的手在四处游移,并很快伸进衣服里,覆到胸前。 舒葵挣扎起来,不是欲应还拒,而是态度明确的拒绝。 敖令洋没有离开她的嘴唇,但睁开了眼,眼神坚定,竟还透着一丝凶狠。 舒葵更害怕了,一口咬在敖令洋的舌头上。 敖令洋吃痛,终于抬起头。 “不要这样,我不愿意,我不喜欢。”舒葵想推开他。 敖令洋纹丝不动:“等我们开始了,你就会愿意,就会喜欢的。” “不要!”舒葵加重语气。 “为什么?”敖令洋微微皱起眉,“你不爱我?” 正文 第一〇九章 真相 舒葵想说“我爱你”,可张张嘴,愣是没有说出口。 敖令洋察觉到她的犹疑,再次低头吻她,也再次被拒绝。 “你爱我吗?”敖令洋的不悦更明显了。 舒葵思索良久,最终道:“我不知道。” 敖令洋一愣,表情渐渐起了变化:“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应该爱我爱得六亲不认,心里只有我一个人,愿意为我去死。” 舒葵不响——以前,她确实是这样,但自别墅中出来之后,她的狂热不见了,尽管仍是喜欢着敖令洋,可与他厮守终身的想法已悄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朦朦胧胧的不确定。 “你到底爱不爱我?”敖令洋的语气中带上了不耐。 “我真的不知道。”舒葵非常不喜欢现在的敖令洋,“我觉得我还不够了解你,我还不想结婚。” 敖令洋冷笑一声,伸手捏一下舒葵的肩膀,封了她的行动。 “你干什么?”舒葵慌了。 敖令洋站起身:“不结婚最好,省了麻烦,不过,孩子还是得照生。” 舒葵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已变得异常冷漠的脸。 “够了,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敖令洋居高临下看着舒葵,“当初在别墅,黄啸从中作梗。到了留金寨,冒出来个容树。好不容易把你带到这里,你又这不好那不好。我的耐心到头了,今天,等时候到了,无论如何,你都得怀上我的孩子。” 舒葵还是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敖令洋去厨房拿来水果刀,划破舒葵的手背,挑了点血尝了尝。 “你到底在干什么?”舒葵害怕得声音微微颤抖。 “你连自己的生理周期都不知道?”敖令洋反问。 经他提醒,舒葵稍加回忆,忽然意识到这两天自己应该正处在排卵期。而后,她又想到刘姨曾经说过,鲛人有特殊的能力,能知道女性的生理期。 一念至此,舒葵几乎要哭了:“请你……不要……” “为什么不要?”敖令洋一挑眉,“你的作用不就是生孩子吗?你不是愿意多生几个,助我复国的吗?” “不是的,那是因为我中了你的法术。”舒葵彻底相信了惑情术的存在。 敖令洋抚着下巴,并不否认:“婚纱、首饰、婚礼,哪一样我不是依着你?你就知足吧,要是放到以前,别说什么明媒正娶,就是想要件新衣服,都没人会给你。” “那些女人,对你们来说,真的只是生育机器?”凌玖川的话在舒葵耳边回响。 “她们愿意为我们生孩子,我们也希望鎏昱海人丁兴旺,你情我愿的,有什么不好?”敖令洋不置可否。 “那不是真的你情我愿,是你们用法术让她们神志不清,那是强抢。”舒葵觉得敖令洋已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敖令洋不搭话,又从舒葵的伤口里挑了点血尝尝。 “你们是靠我们的血来判断生理期的吗?”舒葵蓦地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敖令洋笑笑,点点头:“靠闻气味可以知道个大概,尝一下的话,更准确些。” 舒葵醍醐灌顶般,想通了好几件事。 难怪,第一次在沉亡森林的别墅中,因为采莲蓬而划伤手之后,敖令洋会坚持要看伤口。难怪,住在这里时,有好几次早上醒来,手指上都会出现细小的伤口。难怪,刚才敖令洋会咬破她的舌头。 “你说的话,究竟有多少是真的?”舒葵有了被愚弄之感,心中一片黯然。 “对你说过些什么,我都不记得了。”敖令洋耸耸肩,坐到舒葵手边的地板上,舒展开双腿,“反正还有几个小时你才能排卵,到那时才能生出最强壮的后代,现在,等着也是等着,你不是想了解我吗?我们聊聊吧。” 舒葵闻言,一下就想到刘姨说的那些坊间传闻。 “你们父子兄弟间,并不是决斗,而是真的残杀吧?”她问,“鲛人女性也并不是送去和亲,而是真的作为礼物的吧?” 敖令洋一副“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表情:“强者为王败者寇,你要是自认比在位的家长强,杀了他不是最好的证明吗?女鲛人一不会法术,二无法修炼,三不能格斗,好在还能生孩子和长了张人人都喜欢的脸,不善加利用,岂不可惜?要是连这点用处都没有,一出生就该杀了。” 顿了顿,又道:“其实,你应该庆幸是被我看上,因为王室还算好的,有规定的决斗日,不到中秋月圆之夜不能动手,如果放在普通鲛人家里,你随时可能因为丈夫的死而跟着丢了性命。” “你们的决斗日是中秋夜?”舒葵脑中,一轮明月高悬在静谧的大海上,底下坐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人的温馨场景瞬间崩塌。 “是啊。”敖令洋看看她,“父亲和年长的哥哥决斗,母亲、姐姐、年幼的哥哥和我在旁边观战,喝酒聊天,年年如此。” “你的父亲会把你的哥哥杀了吗?”舒葵小心地问。 敖令洋答得理所当然:“决斗肯定不能手下留情,被杀只怪你技艺不精,怨不得别人。要是想让妻儿家人不被杀,就得先保护好自己。” “你父亲连自己的儿媳和孙子都不放过?”舒葵大感震惊。 “弱者的后代,留着没用。”敖令洋相当干脆,“鎏昱海不养闲人。” “那你的爷爷不是把王位让给你父亲的吗?”舒葵记得他曾这么说过。 “哦,对。”敖令洋也想起来了,“据说,是禹昆陛下下令不杀,那次决斗才没有人死。” 舒葵暗暗咋舌,直感到这鲛人一族和动物没什么分别。 这时,敖令洋再次尝了舒葵的血,眉头一皱,“啧”一声。 “那个捏死蜻蜓的小女孩呢?你把她杀了吗?”舒葵越来越害怕,又无法动弹,只好起个话头,以期能转移注意力。 “没杀,放了。”敖令洋咧咧嘴,“只不过绑起来放到林子里去了,会不会被什么东西吃掉,就不清楚了。” 舒葵叹口气,想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被捆绑着丢进深山老林,与杀了她无异。 敖令洋把玩着水果刀,想了想,道:“说实话,我并不讨厌你,你要是乖乖听话,将来说不定会是鎏昱海的王后。” 舒葵“哼”一声:“我连悠岚的王后都不想做,更何况是鎏昱海的。” 这话让敖令洋觉得受了侮辱,刚要发作,突地笑了一笑:“反正你也逃不掉了,我不需要再隐瞒什么,就索性全告诉你,你要气,要恨,请随意。” 此刻,舒葵对敖令洋的好感已所剩无几,可又奈何不得他,唯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听他会说些什么。 原来,这事还得从舒葵第一次和敖令洋见面时说起。 当时,敖令洋确实已经准备好了密道,正在等候逃跑的时机,当他看到舒葵,第一反应就是——复国有望了。 之后,他闻了舒葵的血,故意接近舒葵,施下惑情术,并以给鲛人血为由,第一次吻了舒葵。 但,因为黄啸的阻挠,两人间的接触非常有限,也无法再更进一步,敖令洋没有办法,打算先将舒葵带出别墅后,再作打算。 舒葵被放走的那晚,敖令洋也想逃走,却不幸被发现,被带到别墅主人的面前。 “我现在放你出去,你帮我做一件事。”别墅的主人正是那为了鲛珠,杀了他全族上下的男人,“到鬼门关前,见到舒葵,把她带回来。” 敖令洋没搭腔,心生疑虑。 “你对舒葵做的所有事,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我这里有一笔交易,不知你感不感兴趣。”男人说话间带着些气喘。 敖令洋仍是不吱声,等待着下文。 “你把舒葵带回来,解了她身上的法术,我助你复国。”男人轻轻咳嗽两声。 “你助我复国?”敖令洋笑起来,“你先杀光我的族人,再助我复国?多大的笑话。” “我不仅能助你复国,还能让你登上魁仙国的国王宝座。”男人加了价。 敖令洋根本不信:“你有这么大本事?” “我能在沉亡森林里建别墅,你说我有没有本事?”男人不紧不慢地说,“多年前,你见识过我的手段,你说我有没有本事?” 敖令洋又不言语了,脑子转得飞快,暗自审度着当前的形势。 面前这人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尽管和之前比起来,似乎虚弱了些,但如果现在想要报仇,依然是天方夜谭。只有先出去,增强了实力,报仇才能成为可能。 敖令洋不能放弃舒葵,他一定要生出混血儿,哪怕只有一个,也能让他再去繁衍,并最终形成一支军队。 这人要舒葵,甚至不惜和自己的囚犯做交易,难道,舒葵不仅仅是一个凡人,她身上还藏着什么秘密? 而且,这人道行这么深,为什么不自己动手,看他病怏怏的,莫非是有难言之隐? 想到这里,敖令洋开口了:“你要我直接把舒葵带回来,那是不可能的。” 正文 第一一〇章 真相(下) 男人一皱眉,朝身边的黄啸使个眼色。 黄啸得了指使,当即上前,捏住敖令洋的后颈。 “把舒葵带回来,否则,你今天就没命了。”男人又咳嗽两声。 “杀了我好了。”敖令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那么有本事,自己去把舒葵带回来吧,或者,让黄啸去也行。” 男人没说话,看了敖令洋一会,紧锁的眉头渐渐放松:“说吧,你想要什么?” “你知道的,我想要混血儿。”敖令洋觉得自己已开始占据上风。 男人想了想:“好,两个。” “五个。”敖令洋伸出一个手掌。 男人举起三根手指。 “不行,五个。”敖令洋坚持道。 男人轻轻一笑:“看来这笔生意是谈不成了,继续做你的园丁去吧。” 话音刚落,黄啸手上用劲,硬生生地逼着敖令洋转了个身。 敖令洋边被推着往外走,边不动声色地等着男人叫他,哪知,都走出房门,转了个弯了,身后始终悄无声息,看样子,男人是真的打算放弃交易了。 “黄哥,等等,我们能不能回去?”没办法,敖令洋只好厚起脸皮。 黄啸没吭声,早有预料似的带着他又是一转身,回到了房间。 男人还坐在那里,一脸似笑非笑。 “三个就三个吧。”敖令洋妥协了,“我怎么去?” 男人叫一声黄啸之后,走进内室,再不出现。 黄啸会意,带着敖令洋出了大铁门,在林中蜿蜒而行。 不多时,鬼门关近在眼前。 “舒葵已经进去了。”黄啸见大门即将关闭,推了敖令洋一下。 敖令洋快跑几步,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听到这里,舒葵忆起了当时的情景:“那么,黄啸想进来,给守门人钻石,你不想他进来,再给守门人鲛珠,这些都是假的,做给我看的?” “那倒不是。”敖令洋歪着头,“他大概在外面等得久了,想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你甩了黄啸,那个男人不生气?”舒葵希望听到敖令洋被教训。 敖令洋“嘁”一声:“我们说好先回鎏昱海再去沉亡森林的,他为什么还要派黄啸狗似的盯着我?出了那个别墅,我做什么他都管不着。” 而后,他略微整理下思路,开始接着往下讲。 在鬼门关前,当舒葵说要回去向容树道别的时候,敖令洋并没有多想,只觉得能趁此机会结识下留金寨的人也不错。 谁知,偏偏就是这么不巧,舒葵要见的人,居然是儿时的仇家,而且还对以前的事耿耿于怀。 更不幸的是,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煮熟的鸭子扑棱棱地飞走。 至此,敖令洋别无他法,只得只身返回鎏昱海,开始一系列的修整,并时刻关注外界的动向。 当舒葵即将成为圣泽国王后的消息传遍整个三疆境的时候,敖令洋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潇逸宫是绝对不敢去闯,也闯不进去的;黄啸和那个男人,自他离开地府后就再没出现过;如果舒葵真的嫁给了商墨,复国大计便再无实现的可能。 不过好在,没多久,事情竟有了转机。 听说潇逸宫接二连三地来了刺客,敖令洋隐隐地觉得,说不定,夺回舒葵的机会就要来了,于是他未雨绸缪,去鎏昱海附近的地下药市,求购黄粱一梦。 钱多总是好办事的,两三天后,他怀揣着著名的**,继续焦灼的等待。 这一等就等到了婚礼的前一天,他几近绝望,但还是不甘心,便走水路来到七曜镇,打算立刻前往都城,做最后一搏。 不成想,老天帮了一个大忙,刚到七曜镇,就见从隔壁的闲云镇过来了大批的居民,所有人口中讨论的,都是悠岚原本的准王后被掳,歹人要求拿舒葵去交换,商墨因此延后了婚礼。 敖令洋大喜过望,立时想去闲云镇看看,却被驻守的卫兵挡了回来。 而待到七曜镇解除封锁,舒葵和凌玖川居然来了。 敖令洋看到他们,既是激动,又是紧张。激动的是黄粱一梦终于能派上用场,紧张的是,不知道用这药对付凌玖川,能给自己争取多少时间。 他怕被凌玖川发现,不敢尾随,只能躲在某处,等夜深了才一家家旅店地问。 七曜镇并不大,他又舍得花钱,走了没几家,就确定了舒葵和凌玖川的位置。 接下来,用**,见舒葵,再施惑情术,带舒葵回鎏昱海,一切都顺利得让人难以置信。 “你当时心急火燎地赶路,催着我进礁石林,是不是为了躲避追来的凌玖川?”说着说着,舒葵打断了敖令洋。 “是。”敖令洋大方承认,“你身上有凌家家徽,只要还在三疆境境内,他都能感应到你的方位。那片礁石林是鲛人的圣地,原先是有结界保护,可以让闯进来的人迷路的,大概,鲛人死得差不多了,结界也就没以前那么强大了吧。” “我那时真是鬼迷了心窍了。”舒葵回想礁石林中发生的事,除了觉得像一场梦,还觉得有些对不起凌玖川。 “那次,要不是凌玖川搅局,你早就怀孕了。”敖令洋恨恨地说,“也怪我,太执着于让你心情好,想等你愿意,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事。” “所以你现在才不管我愿不愿意了是不是?”舒葵“哼”一声。 敖令洋笑笑:“我们鎏昱海流传着一个说法——在母亲开心的时候,生出来的孩子最是健康、强壮。如果母亲不开心,只要候准时机,生出来的孩子稍逊,但也是健康强壮的。” 舒葵不响,心道原来所有的迁就和温柔体贴都是假的。 敖令洋则又一次尝了舒葵的血,叹口气:“原本,只要有过一次,你的眼白就会泛蓝,你就再也不会动摇,一辈子都会死心塌地地只认我一个人,可惜……” “后来,你是怎么又到的沉亡森林?”舒葵暗自庆幸的同时,问起了一直想不通的事。 “是黄啸接我进去的。”敖令洋索性一说到底,“他让我带着你沿着路走,可以先在别墅里生第一个孩子。” “这么说,一切都是你们设计好的,所有人都在演戏?”刘姨的快乐如此真实,让舒葵难以相信她也参与在其中。 “并不是所有人。”敖令洋耸耸肩,“这事只有我和黄啸知道。” 顿了顿,突地想到什么:“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护身符之类的东西?” 说着,便在舒葵浑身上下一通乱摸。 舒葵想挣扎,可完全动弹不得,不由地一叠声大叫住手。 敖令洋并没有找到任何感兴趣的东西,一脸疑惑:“照道理,一旦中了惑情术,此后的所有事都会顺理成章地发生,哪怕你我分开,也不会影响惑情术的效果。就算刚认识你,我是第一次使用惑情术,并不熟练,但到了七曜镇,第二次加固之后,你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会拒绝我的。” “你还没练到家,或者你太弱。”舒葵倒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这几乎是我们鲛人天生就会的法术,不需要多少练习。”敖令洋若有所思,“你身上肯定有什么东西,在影响法术的效果,很有可能,这个东西也是那个人势在必得的,不然,他不会和我做交易,让我把你带回去。” “什么东西?”舒葵马上联想到以前容树说的话,紧张起来。 “不知道。”敖令洋见事情都说得差不多,寻找也是无果,便不再开口。 紧接着,他不断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每过十多分钟就去尝尝舒葵的血,舒葵的手上因此添了不少小伤口,火辣辣地疼着。 在这段时间里,舒葵又气又恨又害怕,从暗暗诅咒,到出声求饶,从威胁,到利诱,甚至还曾表示愿意生孩子,但敖令洋通通不为所动,始终一言不发。 终于,当第无数次划开一道口子后,敖令洋眼前一亮,抱起舒葵,进了卧室。 舒葵简直是绝望的,觉得今天就是自己的死期。 她想到咬舌自尽,但这只在小说中出现过的自杀方式,实行起来似乎非常困难,原本是打算狠狠咬下去的,才一用力,就疼得再无法继续。 敖令洋知道舒葵在干什么,只是冷笑着看着她,并不阻止。 舒葵满心屈辱,唯有自欺欺人地闭上了眼。 许是因为自认不会被打扰,敖令洋并不着急,慢悠悠地脱光舒葵的衣服,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舒葵感觉敖令洋的目光像刀子,一寸一寸地剐着皮肤和肌肉,令她全身战栗,泪流满面。 一两分钟后,敖令洋的整个人压了上来,也是赤条条的一丝不挂。 他的嘴唇,从耳垂、脖子、胸口,再到小腹,每过一处,都像点了一把火。 不知不觉中,舒葵心里的恨退去了,爱意重又汹涌而来。 “舒葵,你爱不爱我?”敖令洋抬起头,轻轻地问道。 “爱。”舒葵满脸通红,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我爱你,非常非常爱你。” 正文 第一一一章 新邻居 敖令洋笑了笑,刚想继续,脑后突地吹来一阵凉风。 他反射地一歪头,顺势从舒葵身上下来,往旁边滚去。 挟带着劲风飞来的,是一把透明的雁翎刀,从舒葵耳边蹭过,噗地插入床铺。 “容树!”舒葵认得,这是澄镜刀。 站在房间门口的容树面色铁青,大踏步来到床边,拔出刀,转而往敖令洋头上砍去。 敖令洋又是一滚,拿了放在床边的浴巾往腰间一裹。 容树一招接着一招,没有丝毫迟滞,招招都朝着敖令洋的头顶,像是有心要将他一劈为二。 敖令洋躲闪着,不断拿起手边的东西扔向容树。 容树一点没有受到影响,下手依然又快又狠,甚至好几次差点伤到舒葵。 敖令洋被他拼了命的架势吓到,一发现机会,立刻破窗而逃。 容树跟着出去,抬手甩出根指来粗的根须,直往敖令洋脚踝而去。 敖令洋很清楚一旦被缠上,自己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便赶紧往前一扑,尽管摔了个狗啃泥,好歹是逃过了根须。 容树阴沉着脸,又接连甩手,一时间,根须、叶子、地上的沙土石块,通通都变成了进攻的利器。 敖令洋为了保住性命,也是尽了全力,在地上接连翻滚,竟是都侥幸躲了过去。 这时,两人已来到鎏昱海边。 容树断然不想让敖令洋回到海中,当即将澄镜刀在身前划个半圆。 顿时,鎏昱海巨浪滔天,硬是逼得已一只脚踏入海中的敖令洋退了回来。 不过,鎏昱海到底是敖令洋的地盘,在瞬间的愣神过后,他冷静下来,念个咒语分开巨浪,纵身一跃,变成人鱼的样子,在水中一闪就消失不见了。 容树也准备下水,可转念一想,自己对海里的地形完全不熟悉,要是下去,保不准会发生什么事,况且舒葵还孤身一人在房间里,要是敖令洋再从什么地方钻出去,回到那里,那可就真的不好了。 于是,他收了澄镜刀,跑回了舒葵所在的地方。 甫进房间,迎面就是玉体横陈,容树一呆,脑中一片空白,居然完全动不了了。 “喂,看够了没有?”舒葵左等右等不见他来帮忙,不禁又羞又气。 容树猛地回神,忙铺开被子,替舒葵盖好,这才解了她身上的禁制。 “敖令洋呢?”舒葵能动了,第一件事就是问敖令洋的下落。 “逃到海里去了。”容树撇撇嘴角。 “你怎么他了?”舒葵心疼,觉得敖令洋一定是被欺负了。 “我没怎么他。”容树没好气地答道,“不过,我还真希望能把他的脑袋剁下来。”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舒葵瞪着容树。 “救你。”容树把衣服放到舒葵旁边。 “我没事,你可以回去了。”舒葵直接下了逐客令。 容树看看她,没搭话,只问:“凌玖川怎么会受伤的?” 这话让舒葵心里一动,担忧随即丝丝缕缕地浮现出来:“那个人附在敖令洋身上,打伤了凌玖川。” “难怪。”容树终于想通了什么。 “你走吧,我要穿衣服了。”舒葵再一次让容树离开。 容树背过身:“穿吧,好了叫我。” “出去。”舒葵不愿意。 “穿吧,我不会回头的。”容树不动。 “你又想带我回留金寨吗?我不去。”舒葵小心地自被中伸出手来拿衣服。 “不去也行。”容树并不强求,“你要是愿意住在这里,那我就在你隔壁盖一幢房子。” “你堂堂留金寨寨主,住到这里来干什么?”舒葵相当不满。 “我愿意。”容树轻描淡写道,“这里依山傍水,风景宜人,四季如春,环境幽雅,挺不错的。” “你退休了?打算来养老?”舒葵揶揄他。 容树轻轻一笑,不再多说什么。 舒葵很快穿好衣服,也不再管他,急匆匆地往门外跑。 “干什么去?”容树追上。 “你盖你的房子去,别来管我。”舒葵满心都想着下海找敖令洋。 “你要去海里?我跟你一起去。”容树看透了她的想法。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和敖令洋好好的,你为什么总是看他不顺眼?”舒葵急了。 容树倒是一副笃悠悠的样子:“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去找他,喝喝茶,聊聊天,在附近转转——我们就快是邻居了,搞好关系总没错吧?” “你……你真的要来盖房子?”舒葵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 “真的。”容树肯定地点头,“以后,这里的人会渐渐多起来,我可以做点小生意,顺便,也帮留金寨增加一个联络点,到时候,那些想来找我们的人,就不用累死累活地爬那么高的山了。” 这理由听着像开玩笑,可细细想来,也没什么不对,舒葵无法反驳,唯有带着满心将信将疑,继续朝鎏昱海边走。 又前进一段距离,舒葵忽然想到什么,回头道:“等一会要是见到敖令洋,你可不能再要打要杀的了。” 容树想也不想地一口答应。 舒葵放下心,向着海中缓缓而行。 “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容树跟在后面问。 “不知道。”舒葵这才意识到,敖令洋从未带她去过海底的住处。 “鎏昱海这么大,你打算怎么找?”容树又问。 舒葵无言以对,极目远眺间,见一大片清澈的海面无边无际,除了层层微浪,再无其他。 “还是回去等着吧,他早晚会来的。”容树对舒葵的茫然早有预料。 “我要去找他。”舒葵心焦得都快哭了。 “那你去吧。”容树不阻拦,“海面上什么都没有,你要是回不来,不渴死也饿死。要是死了,敖令洋不会有什么损失,他可以去找其他女孩子,继续他的复国大业,你就只能在地府里,一殿殿地见阎罗,喝孟婆汤把这一世的事都忘光,然后在醧忘台上被鬼差一脚踢下去——哦,对了,说不定还要去地狱受苦。” 舒葵看看容树,没吱声。 “走吧,回去等。”容树朝房子的方向歪了歪头。 舒葵没办法,跟着往回走了。 此后,容树真的找来了人,打下地基,开始造房子。 舒葵则天天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敖令洋,稍有些风吹草动都会弹跳起来,打开门去查看。 容树每天都会出现,说是监工,其实是去陪舒葵,聊聊天,到附近逛逛,要是提起敖令洋,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排斥。 渐渐的,舒葵相信他是真的要在这里住下,真的准备好好和敖令洋相处了。 很快,容树的房子造好了,是两层小楼,白墙红瓦的,很是好看。 他邀舒葵去做客,弄了一桌菜,请她吃饭。 菜一入口,舒葵立刻就察觉到这是郭远生做的:“郭大哥呢?” “做完说累,先回去了。”容树帮舒葵倒了点酒。 舒葵不自觉地想到郭远生那张愁苦的脸,忍不住笑了一笑:“他又是被你绑来的吧?” “他告诉你了?”容树并不意外,“还说了什么?” “赛瘟神抢了他的鱼。”舒葵还是笑。 容树拉长声调“哦”一声,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你可别去找他麻烦。”舒葵怕容树对郭远生不利。 “不会。”容树挥挥手,“都是自己国家的人,再说,他说的也没错,我知道他们私底下都叫我……” 话没说完,敲门声蓦地响起。 容树面色一凛,看看舒葵。 舒葵也看看他,满是欢喜的神色:“敖令洋来了。” “别动,我去开门。”容树起身朝院子走。 舒葵哪里肯“别动”,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大门一打开,那跨进来左看右看的人,居然是凌玖川。 “容寨主乔迁新居,怎么不请我喝一杯?”他问着容树,却看向舒葵。 舒葵与他目光相对,心里“咯噔”一下。 “陛下,快请进。”容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瞎话,“纸都拿出来了,就等着往昊苍宫发飞鹤笺呢。” 凌玖川倒背双手,不紧不慢地来到餐桌边坐下。 容树给他也倒上酒,举起自己的酒杯,没等开口就被打断。 “容寨主可真是挑了个好地方。”凌玖川说。 “是啊,环境优美,气候宜人。”容树不管这是讽刺还是夸奖,一股脑照单全收。 凌玖川扫一眼桌面:“能找来郭远生,这入宅酒也是颇费心机。” “要宴请陛下,当然要最好的。”容树笑着说。 凌玖川“哦”一声,点点头:“这么说起来,你还是很重视我的。” 容树没接话,沉默下来。 凌玖川一指舒葵,接着道:“既然这么重视我,她,为什么不还?” 容树脸上的笑意不见了。 凌玖川顿了顿,环顾下房间:“容寨主是打算在这里长住吗?知会过鲛人王吗?” “如果陛下指的鲛人王是敖令洋的话,我们已有过接触。”容树也不算完全在说谎。 “我还没有接到通知说鎏昱海有新进的居民。”凌玖川呷一口酒,“既然今天来了,那就跟我说说吧,为什么要住到鎏昱海来?” “为了舒葵。”容树直言不讳。 正文 第一一二章 来找我 凌玖川转着杯子里的酒:“她不过一介凡人,你要她做什么?” “我母亲也是一介凡人,但她坚强、勇敢、乐观,为了我牺牲了自己。”容树冷着脸,“我父亲呢?他是魁仙国人,他是自尽而亡。我不知道他是在逃避,还是觉得我这个儿子不如他想象中的优秀,亦或者是实在对我母亲感情太深,以至于要丢下我,追随她。” “幽禁石牢可不是度假胜地。”凌玖川听说过容树父亲的事。 “他滞留人间不归,害了我母亲,就该受到惩罚。”容树显然对父亲并没有很深的感情,“我母亲一直相信着他,说三疆境是全天下最好的地方,说他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妖怪,可事实上他只是个懦夫,还不如一介凡人。” 凌玖川看着容树,没说什么。 容树同样紧盯凌玖川的双眼,笑了一笑:“傅宽,他也是魁仙国人。” 这,凌玖川倒是不知道。 舒葵在一边暗自惊讶,没想到容树会提到这个人。 容树看了她一眼,继续对凌玖川道:“不瞒陛下说,我不喜欢魁仙国人,他们一个个自认天赋异禀,眼高于顶,说术士虚伪,嫌我们质弱,皆往道一开,就蜂拥去人间为非作歹,带回的凡人,豢养着要么作为食物,要么用来取乐,每一甲子我留金寨都能救回一两个这样的凡人。” “你们悠岚的人难道就不会去人间为非作歹了吗?”凌玖川冷哼一声。 “会。”容树并不否认,“但请陛下扪心自问,是魁仙抓回的人多,还是悠岚抓回的人多?” 确实,每次皆往道开启,魁仙国那些修炼程度中下的妖们都会争先恐后地往人间跑,为的不仅仅是帝流浆,还有凡人的生魂,而且他们的数量,远远大于去人间的术士和混血。在这点上,凌玖川无法反驳。 “陛下不让舒葵走,要她留在昊苍宫,无非就是想拿她开心。”容树自认很清楚凌玖川的真实意图。 凌玖川还是不响。 容树却以为他是默认了:“我喜欢舒葵,我不想让她留在陛下身边被欺侮,她不应该在魁仙国那样的地方,她值得更好的生活。” “比如,成为留金寨的寨主夫人?”凌玖川一挑眉。 容树再看一眼舒葵:“她要是愿意,我当然高兴,想要什么我都能给她。” 凌玖川又是一声冷哼,站起身对舒葵道:“吃得差不多了吗?走,回去了。” 容树见凌玖川完全没将自己放在眼里,不禁有些恼怒。 舒葵则愣愣地看着凌玖川,敖令洋的脸在眼前不断晃来晃去。 “走。”凌玖川抓住舒葵的手腕。 “放开。”容树彻底火了,拿起根筷子丢过去。 凌玖川可不是敖令洋,仅一挥手,筷子便在半路上断成两截。 容树又拿根筷子,使剑一般,袭向凌玖川抓着舒葵的手。 凌玖川心性高傲,哪里肯躲,也自恃实力并不在容树之下,因此,另一手化掌为刀,直斩容树手腕。 哪知,容树只是虚晃一枪,见凌玖川上钩,筷子向上一挑,改变方向,疾点咽喉。 凌玖川再不敢托大,唯有暂时先放了舒葵,向后踏出一大步。 见他退开,容树并不穷追,而是挡在舒葵面前:“陛下,请放了她。” “不可能。”凌玖川一字一顿地说完,抓起酒杯捏碎,朝容树掷去。 容树手中筷子不停,将碎片尽数格开。 乘着这空当,凌玖川的那把牙白色长弓重又出现,他张弓搭箭,直指容树胸口。 容树忙带着舒葵后退,同时凝出一面绿色护盾。 “青木盾没用。”凌玖川幽幽地说。 “陛下请住手,箭会穿过我的身体,伤到舒葵的。”容树担心的不是自己。 “所以,滚开,让我带她走。”凌玖川已经不耐烦了。 “不可能。”容树把这句话还了回去。 凌玖川双眼微眯,立刻就是嗖的一箭。 容树吓得不轻,赶紧将舒葵往旁边推,自己也是慌忙躲闪,甚是狼狈。 气箭破墙而出,去势不减,不知射出多远才消失不见。 容树不由看向凌玖川,眼中有惊有怒,还有不解。 “她是我的人,就是杀了,也不能让给别人。”凌玖川淡淡地说。 容树闻言怒意更甚,翻手唤出澄镜刀,上前与凌玖川打作一团。 两人且战且行,很快出了大门,到了鎏昱海边的空旷处。 舒葵脑子里完全是一团乱麻,有心要说几句劝解的话,可又不知该怎么说,唯有一路忧心忡忡地跟着。 也不知打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 舒葵循声转头,看到敖令洋从不远处的大石头后探出头来。 “你终于来了!”她忍不住轻呼。 “嘘!”敖令洋做个噤声的手势,见容树和凌玖川还在缠斗,并未注意到他,才略微松口气。 舒葵跑到他面前,压低了声音道:“你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这么久不来看我?” 敖令洋没答,拉起舒葵的手:“走,跟我回海里。” “他们……”舒葵看向容树和凌玖川。 “别管他们了,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的。”敖令洋在舒葵额头上啄一下,“快,跟我走。” 舒葵点头“嗯”一声,被拖着快速向海里跑去。 “喂,别打了。”凌玖川发现异常,一掌将容树推出老远,再次张弓搭箭。 容树顺着气箭射去的方向看,急得一声大吼。 敖令洋一哆嗦,下意识地一顿,竟正好躲过凌玖川的气箭。 容树几个纵跃,紧接着而来,澄镜刀直扫敖令洋腰际。 敖令洋眼见躲不过了,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将舒葵拉到了面前。 容树没想到他会这样,一刀去得又快又狠,怎么都不可能收回来了。 幸好这时,斜刺里飞来一支箭,“叮”地撞到刀面上。 容树只觉刀上传来一股巨力,震得他整条手臂酸麻无力,一个拿捏不住,澄镜刀脱手而出,插到旁边的沙地上。 一时间,凌玖川和容树都是一身的冷汗。 敖令洋最先回过神,继续拉起舒葵疾奔。 “容寨主,让我来。”凌玖川说着话,气箭离弦,一支支接连不断地射到敖令洋的脚前脚后。 敖令洋跳踢踏舞般地躲闪着,很快就精疲力竭。 “陛下饶命。”他气喘吁吁地跪了下来。 凌玖川慢慢走过去,搭上一支箭,对准敖令洋的头顶。 “住手!”舒葵急了,上前抱住敖令洋的脑袋。 “今天,要么你死,要么他死,别想做什么苦命鸳鸯,共赴黄泉。”凌玖川咬牙切齿地说。 “她,她死。”生死关头,敖令洋的本性完全暴露出来。 舒葵一愣,看看敖令洋,看看凌玖川。 凌玖川的箭头转向了舒葵。 “陛下……”最紧张的莫过于容树。 “舒葵,听好了,我只问一遍。”凌玖川面无表情,“你愿不愿意为敖令洋死?” 舒葵再次看向敖令洋,脑中一片混沌。 她应该是爱敖令洋的,非常非常爱,爱得可以为了他放弃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但,凌玖川来了,那头深灰的头发一出现在眼前,舒葵莫名地有些高兴,那种感觉,像是见到了父母和舒荻,可又不完全一样。 敖令洋絮絮叨叨地说着爱,凌玖川的眸子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感情,容树在一边不停地走来走去,这所有的一切,慢慢离舒葵越来越远,她耳边嗡嗡地响成一片,身体渐热,如同处在仲夏午后的太阳光下。 温柔的召唤就在此刻出现了,听不清是男是女,听不清在说什么,若有似无的,带着些急切。 舒葵眼前的人和物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朦朦胧胧的一条彩虹,桥似的向无尽的远方延伸。 那召唤声仿佛在说,来,我就在桥的那头,来找我吧。 舒葵太想知道叫她的是谁,不假思索地踏上了彩虹。 而在身边的三个男人看来,舒葵是忽然之间眼神发直,意识恍惚的。 凌玖川以为是敖令洋捣的鬼,箭头几乎戳进他的头皮。 敖令洋则一叠声地大喊冤枉,说也有可能是容树干的。气得容树上前一顿拳打脚踢,差点把他给活埋了。 就在他们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时,舒葵开始朝鎏昱海走去。 容树第一个想上去拉,可手还未触到舒葵,就感到一丝滚烫的气息钻进指甲缝,沿着手指往上,直到了手腕才销声匿迹,同时,带来一阵针扎也似的疼痛。 “陛下,不对劲。”容树心下骇然,转向凌玖川。 凌玖川不以为意,却是和容树同样的遭遇。 他不信邪,强忍着热和疼,抓住舒葵的手腕。 顿时,一股热流惊涛骇浪般席卷而来,如岩浆,似金水。 凌玖川就是不放手,催法力抵挡。 那热流一退,竟裹带着他的法力滚滚而出。 这下,凌玖川也慌神了,不得不松开手。 舒葵稍微停顿,回头看他一眼,眼神淡漠、疏离,却是异常平静,随后,继续缓缓而行,消失在鎏昱海清澈的水面之下。 正文 第一一三章 叶子 看到舒葵下水,最高兴的当然是敖令洋,他以为是自己的惑情术达到了新的境界,让舒葵自动自觉地去找水底的鲛人王宫。 “陛下,舒葵这么痴情,你就成全我们吧。”他略带得意地对凌玖川道。 凌玖川瞥他一眼,转向容树:“眼白泛蓝了吗?” 容树摇了摇头。 “先去把人找回来。”凌玖川禁锢了敖令洋的双手,将他交给容树。 “陛下,还是我去吧。”容树不住地望向海面,十分焦急。 “我能感应到她的大致方位,我去。”凌玖川的态度是完全的不容辩驳,“你下去,除了迷路,还能干什么?” 容树想想,这话没错,便不再坚持,拉过敖令洋,把他的双腿也给禁锢了。 凌玖川来到鎏昱海边,定定神,慢慢下水,往深处潜去。 就在他准备一寸一寸地搜索鎏昱海时,舒葵已跟着彩虹,走出了很长一段距离。 这里是深海区,水压很大,水非常冷,但舒葵一点都感觉不到,在她眼里,头顶是和煦的阳光,两边云雾缭绕,脚下是铺着七色砖块的康庄大道,引着她走向九霄仙境。 不知不觉中,彩虹消失了,舒葵却仍是昏昏噩噩的,耳边一直回响着召唤声。 她茫然四顾,见身边空无一物,也没有光线,犹如飘浮在宇宙之中。 这时,远处蓦地出现几点蓝色亮光,闪一闪,又不见了。 舒葵竟一点都不害怕,满心好奇地朝亮光处游了过去。 那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舒葵不死心,落到海床上,刚打算好好看看,就觉得脚下一阵剧烈的晃动,紧接着,脚踝就被什么东西抓住。 她居然还是不怕,另一脚往下轻轻一踏,那东西就松开了她的脚踝。 有只巨大的鳐鱼从海沙中浮现出来,满身斑点发出的幽幽蓝光一点点亮起,仿佛一盏盏小灯,仿佛满天繁星。 舒葵从未见过这样的生物,不禁看傻了眼,连召唤声业已消失都不曾发觉。 鳐鱼缓缓上浮,绕着舒葵游了一圈。 舒葵感到它的眼睛始终盯着自己,带着审视的目光。 在死寂、漆黑的深海中,被如此庞然大物打量,对平常人来说,应该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但舒葵却相当淡定,甚至生了亲近之心,向着鳐鱼伸出手去。 鳐鱼试探性地先以吻部碰了碰舒葵的手指,又游动起来,以整个胸鳍擦过她的手掌,像是在确定什么事。 舒葵则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最后,鳐鱼转个身,将尾巴放到了舒葵手中。 舒葵立刻就明白了它的意思,轻轻抓住尾巴。 鳐鱼开始往前游,速度很慢,但方向明确,毫无迟滞。它左转右拐地游了很久,慢慢往更深的海域潜去。 召唤声又响起来,似乎就在不远的某处,听上去,满是欢欣愉悦。 又过一会,鳐鱼停下了,收回自己的尾巴,转到舒葵身后,一下一下地将她往前推。 舒葵不知道这里有什么,便伸出双手摸索着前进。 很快,她摸到一堵墙。 刹那间,四周一片雪亮。 舒葵一惊,下意识地后退,寻找亮光的来源。 哪知才抬头,她就为面前的景象而震惊——这里居然有一座庙宇。 庙宇式样普通,占地面积并不大,屋顶和飞檐下镶满拳头大小的金晟石,光线直照到五米开外,也让红墙红顶熠熠生辉,很是好看。 就在舒葵暗自赞叹时,鳐鱼忽然发了狂似的,顶着她的后腰,直把她送进了大门之中。 到了里面,她才发现这里已被荒废许久,到处长满微生物,供奉的神像残旧破败,缺胳膊少腿。 “来。”蓦地,一个女声清清楚楚地叫了一声。 舒葵想,那应该就是召唤她的人,可就这么短短的一个字,她并未听清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女声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又叫了一次。 舒葵有了个大致的方向,开始慢慢往那里靠近。 大殿里灯火通明,但她要去的地方在最大的神像身后,恰恰是一片阴暗处。 要是放在平时,舒葵是绝对不会有这么大胆子的,不过现在,她心里平静异常,仿佛来过这里无数次,对所有的一切都习以为常。 可到了目的地,还是什么都没有。 “来。”女声再次出现。 舒葵听清了,声音是从神像里传出来的。 她有瞬间的愣神,紧接着,就开始细细地打量神像的背部,终于在离地一人多高的地方,找到个两指宽的洞。 洞里有东西。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随后,她先是尝试着徒手掰开洞口,可打造神像的材质坚硬异常,无论怎么用力,都是纹丝不动。 一定要把这东西拿出来。她想着,找来某个神像掉落下的兵器,使出吃奶的劲,一点点凿开洞口,伸手进去。 那是个冰凉的东西,手感粗糙、沉重。 舒葵缩回手,一把长剑赫然而现。 她开心极了,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开心些什么。 “来吧,来。”长剑开口了。 舒葵目瞪口呆。 “快来,我等得你好苦。”长剑悲悲戚戚。 舒葵的手不听使唤了,竟举起长剑,抵在自己的脖颈边。 长剑的寒意激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锋利的刃口也使她有了些微的疼痛。 不,我不想死。生的**如此坚定,驱散脑中的混沌,给了她放下手来的力量。 突然,原本平静的水中出现一股急流,大殿里的水位越来越低,这感觉,好像身处一个浴缸,有人拔了浴缸的塞子。 没了水的浮力,舒葵感到身体十分沉重,手上一松,长剑“当啷”落到地上。 “喂,好久不见。”肩膀被不知谁拍了一下。 舒葵吓得弹跳起来,猛转身,看到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笑得一双眼睛眯成两个月牙。 “你……”舒葵不认识她。 “我是叶子啊!”女孩不悦地说。 “叶子……”舒葵完全没有印象。 “是啊,南宫叶,不记得了?”女孩瞪大眼睛。 舒葵尴尬地笑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南宫叶盯着舒葵的脸看了一会:“真是贵人多忘事。来,看看。” 说着,在舒葵肩头狠狠一捏。 舒葵疼得龇牙咧嘴,闭眼再睁眼的工夫,发现自己瞬间转移般到了一座牌坊之下。 又来了。她暗暗叹息,低头一看,果然,毫无意外的,自己正穿着古装。 “喂——”南宫叶挥舞着一只手,远远地跑来。 舒葵也朝她挥手,一声“叶子”几乎冲口而出。 南宫叶跑到近前,亲热地挽住舒葵的手臂:“我娘给了零花钱,咱们去吃好吃的吧。” 舒葵点点头。 南宫叶拉着舒葵的手,穿过牌坊:“今天是大集,肯定有很多好东西。” “人多,拉好了,别走丢了。”这话确实出自舒葵之口,可舒葵就是怎么都觉得别扭。 南宫叶朝她甜甜一笑,转头发现了有趣的东西,往人群里一钻,眨眼就没了踪迹。 舒葵急了,也顾不得这焦急来得有多怪异,只不断四下里看,一门心思要找到南宫叶。 “这里。”过不多久,南宫叶回来了,还是在舒葵肩膀上一拍。 舒葵回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五彩斑斓的面人,看服装打扮,像是书生。 “送给你。”南宫叶把面人塞给舒葵,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另一个面人,“才子佳人,我们是一对。” 舒葵见她拿的面人云鬓华服,不禁笑起来:“你一天到晚缠着我摸鱼捞虾捉泥鳅的,和佳人可扯不上半点关系。” 南宫叶不高兴地撅起嘴:“我要是打扮起来,也是很好看的。” “那你倒是打扮啊。”舒葵扯了扯她的衣襟。 南宫叶翻翻白眼,扭过头,生气了,任凭舒葵在身后陪着笑脸,好话说尽。 舒葵见她丝毫不为所动,很是无奈,正好看到路边有卖小首饰的,便去挑了个精致的银铃铛。 就在这当口,南宫叶又不见了。 舒葵急得跺脚,忙拨开人群各处寻找,找了许久,才看到南宫叶蹲在一家人家的墙角边,红着眼圈。 “不是让你别乱跑的吗?”舒葵总算松一口气。 南宫叶扁着嘴,看都不朝她看一眼。 舒葵摇头叹息,蹲下身,好声好气道:“叶子,好叶子,别生气了,我错了,你好看,你不打扮都很好看。” 南宫叶头一别,不搭腔。 舒葵把铃铛举到她面前:“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不好看。”南宫叶想也不想地答道。 “你就看一眼嘛,你不看怎么知道不好看?”舒葵耐下性子。 南宫叶停顿片刻,心不甘情不愿地瞥了瞥铃铛:“我看过了。” “送给你。”舒葵轻轻摇手,让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南宫叶看看舒葵,脸色缓和下来:“送给我了?” 舒葵“嗯”一声。 南宫叶接了铃铛,翻来覆去地细看,显得很是喜欢。 “好看吧?”舒葵很清楚南宫叶的喜好。 南宫叶不答,而是抬头责问道:“你刚才为什么扔下我一个人跑了?” 正文 第一一四章 是你伤了霍掌门 “没有,我没有丢下你一个人跑了。”舒葵很是冤枉。 “那为什么我一回头,你人就没了?”南宫叶不信。 “我去帮你买这个了。”舒葵一指铃铛。 “那你也应该告诉我一声。”南宫叶终于破涕为笑。 舒葵知道她气消了,便拉她站起来,两人在集市上直逛到天黑。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座小村子时,忽然下起瓢泼大雨来。 南宫叶忙带着舒葵去一户人家暂避。 “有人吗?”舒葵站在屋檐下,掸着身上的水。 “没人的。”南宫叶对这个村子很熟悉,“这家人不久前搬走了。” 说着,大喇喇地进屋,翻箱倒柜。 “他们应该还要回来的吧。”舒葵觉得她这样做不好。 “回来了,我跟他们说一声就是了。”南宫叶不以为意,找了几件旧衣服出来,“先换上,不然会生病的。” 舒葵不接:“你认识这家人?” 南宫叶一点头:“我会来说的。快换。” 舒葵见她答得肯定,也就接过衣服,背过身去换了。 刚把罩衫脱了,腰间缠上了两条柔软的手臂。 舒葵一愣,不敢回头。 南宫叶把下巴搁在舒葵肩头:“放心,没人会看到的。” 舒葵张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上次我俩单独在一起,都是两个月之前的事了吧?你到底在忙什么?这么久不来看我。”南宫叶幽怨地道。 舒葵转身,捧着南宫叶的脸细细端详:“已经这么久了吗?” “是啊,我都快把你给忘了。”南宫叶赌气地说完,搂着舒葵的脖子,吻了上去。 舒葵并不反感南宫叶的亲吻,还下意识地迎合。不过,与此同时,她心中掠过一丝迷茫,似乎对亲吻她的人并不了解,甚至连自己究竟是谁,也是不清不楚。 南宫叶仅着肚兜,强拉下舒葵的手,放到自己腰间。 舒葵甫触到她光滑细腻的肌肤,居然心神荡漾,由迎合转为索求。 南宫叶引着舒葵,一步步来到卧室,将她推倒在床上,而后,做出凶狠的表情,唰地拉开她的衣襟。 舒葵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笑,完全破坏了气氛,惹起了南宫叶的不悦:“有什么好笑的!” 舒葵呵呵地就是停不下来:“别扮狠,你和狠也没关系。” 南宫叶尖叫着,扑到舒葵身上,不断扭来扭去地碾压。 舒葵笑一阵,突地不响了。 “怎么了?”南宫叶以为自己把她压疼了,忙支起上半身。 舒葵乘此机会一翻身,和南宫叶换了个位置。 南宫叶娇嗔地白舒葵一眼,没说话,只将舒葵的头拉低,嘟着嘴唇索吻。 这模样甚是可爱,舒葵看了又是一阵心动,可紧接着,敖令洋的脸竟在眼前一闪而过。 “怎么了?”见舒葵发愣,南宫叶疑惑地问。 舒葵不答,在鎏昱海边发生的所有事蓦地涌入脑海。 “怎么了嘛?”南宫叶搂着舒葵的脖子,撒娇地摇晃。 舒葵依然不吱声,又想到凌玖川,还有他那句“你终于回来了”,和那抹浅浅的笑。 “你是谁?”舒葵一激灵,只觉得南宫叶浑身上下都透着诡异。 “我是叶子啊。”南宫叶满脸无辜。 “我不认识什么叶子,你到底是谁?”舒葵从床上下来,后退了几步。 南宫叶坐起身:“你不认识叶子,南宫叶这个名字,总该听说过的吧?” “没有。”舒葵相当肯定。 “忘了啊……”南宫叶神色黯然,“我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不在挂念着你。” 她不像在说谎,让舒葵一时无语。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也下着像今天这样的大雨。”南宫叶幽幽地说,“你问谁是南宫叶,我说,是我。” 对此,舒葵完全没有印象。 南宫叶不眨眼地看着她:“当时,你身上一点都没湿,我还在想,这是谁呀,怎么会连生气都这么好看。” “我为什么来找你?”舒葵问。 南宫叶并没有回答,兀自回忆道:“你着一身素白,朝我走来,宛如九天下凡的仙女。” “我为什么来找你?”舒葵再问。 “为了认识我呀。”南宫叶抿嘴笑了笑,俏皮地一歪头,“你看,我们俩多般配。” “我是异性恋。”舒葵对自己的性取向从未产生过怀疑。 “那又怎么样?”南宫叶撇撇嘴,“只要爱你、敬你、懂你,想和你共度一生,是男是女,有什么要紧?” 舒葵看着南宫叶,敖令洋和凌玖川的脸在眼前交替出现,她渐渐的有些头晕,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暖流丝丝缕缕自心脏而出,像是在安抚她,也带出了些什么东西。 这东西仿佛袅袅青烟,在身周盘旋,可伸出手,却是什么都抓不住。 “你来了,命中注定,我们就是要在一起的。”南宫叶走到舒葵身边,轻轻含住她的耳垂。 舒葵没有注意到南宫叶在干什么,因为眼前,在敖令洋和凌玖川的脸过后,有无数场景走马灯般掠过,她拼命想要看清,想要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线索。 南宫叶的嘴唇,从脖子到锁骨,再到肩膀。 舒葵在众多面孔中,看到了霍掌门的脸,他躺在柴火搭成的长方形空间里,苍白,毫无生气。 舒葵心中一亮,猛地推开南宫叶:“是你伤了霍掌门。” 南宫叶稳住身形,还是抿嘴而笑:“你终于想起我是谁了。” 是的,舒葵想起来了,这些记忆不知从何而来,清晰异常。 她记得,当日,霍掌门过世之后,她去找过谢医师。 “师父是怎么受伤的?谁打伤他的?”她问。 谢医师面露难色:“霍掌门不肯说。” “你看过他的伤口,你觉得呢?”舒葵不信谢医师会不知道。 谢医师不言语,更为难了。 “师父有没有吩咐过不能说?”舒葵微微皱起眉头。 “没有。”谢医师如实回答。 “那就告诉我,我会去查清楚。”舒葵表示自己不会莽撞行事。 谢医师又没声音了。 “如果师父没有受伤,只是中毒,会怎么样?”舒葵提出一个假设。 “也许,霍掌门可以等到解药做出的那一天。”谢医师仍是老老实实。 “我答应了师父不能动小小,但那个伤了他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舒葵咬着牙道。 谢医师叹口气:“妮儿,你又何必这么执着,嫌恨还不够多吗?” 舒葵闻言一窒,慢慢平静下来:“谢医师,你是看着我入元徽门,一直到今天的,这么久以来,师父对我怎么样,你也都看在眼里,如今,他老人家被害身亡,你让我放下仇恨,我实在是办不到。” “我知道,可是……”谢医师一点头。 舒葵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再说,现在整个元徽门上下都非常悲痛,几乎所有人都想替师父报仇。他们知道,我答应了的,不杀小小,可是,伤了师父的人呢?还有那个下毒的呢?不去把他们找出来,元徽门众人会怎么想?就算我不再问你,师兄姐他们也会来问你。” 这下,谢医师无言以对了。 “你不想说可以。”舒葵接着道,“总有人知道师父那天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再不行,还有留金寨,无非多花点钱。” 谢医师看看舒葵,沉默片刻后,开口了:“好吧。这只是我的猜测,到底是不是,要去问当事人。” 舒葵“嗯”一声。 “霍掌门身上的伤,可能是南宫家所为。”谢医师憋了很久的话终于说出来了。 “南宫……”舒葵沉吟着。 “他们一直在人间不肯回来,霍掌门已经去过好几次了。”谢医师说。 “他们住在人间哪里?”舒葵打算再去一次。 “这……我真的不知道。”谢医师一摊手,“霍掌门从来没有跟谁提起过。” 至此,舒葵也不好再逼问。 自那以后,她多方打听,终于确定了南宫一族在人间的住处。 去找他们时,大雨倾盆,舒葵施法隔开雨水,敲开南宫大宅的大门。 开门的人见她一身素缟,略感惊讶,去禀报过之后,便将她迎进院子里。 “在下南宫震,请问姑娘是元徽门谁的门下?”领头的家长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 “霍掌门。”舒葵淡淡地说。 “霍掌门他……”南宫震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舒葵。 “过世了。”舒葵还是答得波澜不惊。 南宫震倒是大为错愕:“过世了?怎么会……” “上次他来找你们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舒葵想先听听对方是怎么说的。 “和前几次一样,让我们回去。”南宫震相当言简意赅。 “还有呢?”舒葵追问。 “还有……”南宫震的眼神有些闪烁,“发生了一点小误会,但是姑娘,真的只是小……。” “是谁?”舒葵打断他。 “南宫叶。”南宫震朝身后看去。 “谁是南宫叶?”舒葵朗声道。 “是我。”走出来的女孩,双眼笑成了两弯月牙。 “你做了什么?”舒葵对她的笑容无动于衷。 南宫叶耸耸肩:“我用了下雷火珠,霍掌门只是受了轻伤。” 正文 第一一五章 南宫 舒葵“哦”一声:“是怎样的轻伤?” “就是轻伤啊。”其实,南宫叶见霍掌门受伤,早就跑得远远的了,根本没看到到底是什么样的伤,就连轻伤,也是事后听人说的。 舒葵见在她这里问不出什么,转向了南宫震。 “是皮肉伤。”对于弄伤了霍掌门,南宫震颇为过意不去,“那天,还是在说回去的事,霍掌门说要是再不肯,国王陛下怕是要让元徽门出手,强带回去了。南宫叶跑来偷听,只听到个话尾,以为霍掌门要对我不利,这才点燃了雷火珠。” “皮肉伤,为什么好几天都没有愈合?”舒葵是查看过霍掌门的伤口的。 南宫震很是意外:“没有愈合?霍掌门没有用治疗术吗?” “他已经过世,用没用过,也问不到了。”舒葵面无表情,“反正,雷火珠粉末里的毒,应该是害了他的真正原因。” “不可能。” “不可能!” 南宫震和南宫叶异口同声。 “我只在里面加了些普通的腐骨粉,不会害死人的!”还是南宫叶嘴快。 “你在雷火珠的粉末里加了腐骨粉?”南宫震以为自己听错了。 南宫叶一愣,才意识到说漏嘴了。 “你成天玩那种东西我就觉得不好,苦口婆心说啊劝啊,你就是不听,现在,居然还在里面放腐骨粉。”南宫震大为震怒,抬手给了南宫叶一耳光,“这种下三滥的伎俩,跟谁学的?” 南宫叶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想学制药,你说是旁门左道,我想研究暗器,你又说不够光明磊落。好,你不肯,自有人来教我。” “谁?”舒葵心里一动,“有人来教你制药了吗?” “管你什么事!”南宫叶吼起来。 “说,是谁?”南宫震又抬手,但最终没有打下去。 南宫叶本能地往旁边一让,掉转头拒绝回答。 “是不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叫小小?”舒葵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南宫叶看她一眼,还是不出声。 “你倒是说话啊!”南宫震急了。 “是。怎么样?”南宫叶终于开口了。 “她教了你什么?”舒葵紧接着问道。 “说实话,什么都没教。”提到小小,南宫叶有些不开心,“借了我两颗雷火珠,说要改进,结果只还回来一颗,还坏得不能用了。这腐骨粉就是她拿来的,说是赔偿。” 舒葵闻言沉默下来,一方面恨极小小,又奈何不得她,一方面也怪自己,看到霍掌门这么虚弱,哪怕被小小踩在脚下,也应该问她一问,向她求药。 这样的悔恨交加让她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甚至到了迁怒于人的地步。 她一步步走到南宫叶面前:“表面上看来,霍掌门受的是皮肉伤,但是你雷火珠里的毒药,通过那无法愈合的伤口渗入到他的血液中,导致第二次中毒之后,两种毒素叠加,让他最终不治身亡。” “那是腐骨粉,不是毒药。”南宫叶心虚地小声说。 “那是毒药。”舒葵挑明了道,“小小是药鬼的亲生女儿,三四岁就开始制药,并且相当痴迷,也擅长于此道,她拿来的绝不会是随处可见的腐骨粉。” “你怎么知道?”南宫叶根本不信。 尽管万分不情愿,舒葵也还是说:“药鬼是我的继父,小小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 此话一出,南宫叶和南宫震惊讶地对看一眼,一时无语。 过了一会,南宫震反应过来:“南宫叶是有不对,可也不能把害了霍掌门的罪过完全加到她身上。” “若不是她,霍掌门不会死。”舒葵冷冷地回道。 “她是被人利用,并不知道那不是普通的腐骨粉。”南宫震为自己人辩解。 “在雷火珠的粉末里加药,刚才你也说了,是下三滥的伎俩,难道,你们南宫家认为这样没错?”舒葵的话已相当不客气。 南宫震也火了,刚要说什么,眼前突地腾起火光,伴着轰的一声响。 他没想到南宫叶会猝然出手,暗道不好,忙过去查看舒葵的状况。 刺鼻的烟雾中,舒葵冷然而立,没有伤到分毫,甚至,连动都没有动。 “姑娘,你怎么样?”南宫震满怀歉意,“对不住,怪我平日里教导无方。” “我很好,没事。”舒葵看看他,看看南宫叶,“师父对你们毫无防备,才会遭了暗算,我可不一样。” “实在对不住。”南宫震自知理亏,火也发不出了,“南宫叶这次真的太不像话,我会以家法处置她,请姑娘在旁监督。” “不必。”舒葵一口拒绝。 “那……”南宫震不知她什么意思,又不敢问。 “两次袭击元徽门的人,理应带回三疆境受罚。”舒葵不紧不慢地说。 “南宫叶并不完全是三疆境的人,她有一半的凡人血统。”南宫震当然不会首肯。 “那又怎么样?”舒葵“哼”的一声,“我今天就是要带她回三疆境,你们谁都拦不了我。” 南宫震看她的态度,清楚求情是行不通的,便举手往半空一抓,握好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 舒葵笑笑,也是一抓,到手的居然是一根树枝。 “姑娘,亮兵器吧。”南宫震不想让别人说他以大欺小。 “这就是我的兵器。”舒葵说着,树枝直直地朝南宫震的眉心刺去。 在旁人看来,她这一举动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完全是自杀行为,可在南宫震眼里,树枝一分二,二化四,四变八,直至无数,根根都指向自己的要害,根根都随时可能要了他的命,让他避无可避。 他有些慌乱起来,没料到外表清瘦柔弱的舒葵一出手就是杀招。 但,南宫震毕竟临敌无数,很快镇定下来,手中长剑舞成一团银光。 舒葵收了树枝,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南宫震疯了似地舞剑。 观战的人群先是一片寂静,慢慢的,开始有了窃窃的私语,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大家都看出来了,南宫震神经高度紧张,竭尽了全力,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他会自己把自己累死。 “姑娘,饶了当家的吧。”有人怯怯地说。 舒葵不响,也不动。 “姑娘,饶了他吧。”那人的声音中带上了哭腔,“要是他死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可如何是好啊。” 听到“孤儿寡母”四个字,舒葵心头一震,转过头去。 那是个白净秀丽的少妇,有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自她身后探出头来,一双大眼睛乌黑明亮。 这清澈无辜的眼神让舒葵的心软了下来,她略加思索,收了法术。 霎时,所有袭向南宫震的树枝都消失不见。 南宫震眼前一黑,软软地瘫倒在地。 舒葵仍是一言不发,“啪”地折断树枝,转身要走。 “姑娘,请留步。”又有个人叫住她。 舒葵停下脚步:“南宫震只是虚脱,不会有事。” 那人走到舒葵面前,深深一揖:“姑娘,在下是南宫叶的伯父,南宫麒。南宫叶的生父早亡,她自小缺乏管教,因此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舒葵看着他,等着接下来的话。 南宫麒不明显地叹口气:“在下知道无故袭击元徽门的人是重罪,请姑娘放心,在下定然不会轻饶了她。” 舒葵略点头,感觉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果然,南宫麒又是一揖:“只是,恳请姑娘,留她一个全尸,留下她的魂魄。” 话音刚落,人群中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舒葵强迫自己不去寻找那声音的来源,强迫自己回忆霍掌门从受伤到亡故的整个过程,强迫自己再一次点头。 “多谢姑娘。”南宫麒眼圈泛红,声音哽咽。 舒葵离开了,再没谁叫住她,她也没再去过南宫大宅,她相信南宫麒不会食言,一回到元徽门,就把这事告诉了霍罡。 霍罡听后,沉默良久,长出一口气,像是终于了却一桩心事,也像是一声叹息。 回忆在这里戛然而止。 “你死了吗?”舒葵问南宫叶。 南宫叶一歪头:“死了,让喝的鸩酒。” “然后呢,去了哪里?”南宫叶的样子和舒葵记忆中的毫无差别。 “沉亡森林。”南宫叶一字一顿地答。 这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南宫叶笑了,眼睛弯弯的,很是可爱:“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到那里吗?因为我放不下你。尽管你以谎言诱我说出了雷火珠里的玄机,尽管因为你的出现,我变成罪人,饮毒而亡,但我一点都不恨你,我喜欢你,好喜欢你,我想再看看你,想再和你说说话,我不想喝孟婆汤,不想忘了你。” “那你现在……”舒葵想,孤魂野鬼是逃不出沉亡森林的。 “现在,我的愿望实现了,等了那么久,我终于又再见到你了。”南宫叶笑得灿烂。 “你究竟是人是鬼?”舒葵的指尖还留有她肌肤的微香,周围的一切真实得没有一点破绽,“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人间。”南宫叶在原地转了一圈,“是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 正文 第一一六章 快乐未相拥 “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舒葵环顾四周。 “因为你一点都不愿记得我的好。”南宫叶披上外衣。 舒葵想了很久,肯定地摇头道:“不可能,我记得,离开南宫大宅以后,我就没再去过。” “你记错了。”南宫叶撒娇地撅起嘴。 “是吗?”舒葵不很确定。 南宫叶抱起她的胳膊:“后来,你又来过,我认错了,道歉了,你原谅我了,还教我法术呢。” “真的?”舒葵想,这不太可能。 南宫叶笑得粲然:“对啊。然后,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直到现在这样。” 舒葵看她一眼,低头极力思索。 “想起来了吗?”南宫叶充满期待。 舒葵摇头。 “再好好想想。”南宫叶的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舒葵真的是努力在回忆,想起来的全是和南宫叶在一起的时光,所有的场景里,她们都非常开心,完全是无忧无虑。 “收了幻象吧,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她找到了破绽,“我父母双亡,师父又刚刚过世,就算笑,也是强颜欢笑,不会笑成那副没愁没烦的样子。” “才不是。”南宫叶有些不悦,“你说过的,你和我在一起,是最轻松的。” 舒葵笑了笑,已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猜得没错的话,你应该是做了些手脚吧?我现在能想起来的,是你加给我的。你希望我原谅你,希望我们在一起,希望我和你在一起时最轻松,是不是?” “胡说。”南宫叶更不高兴了。 舒葵收敛笑容,后退几步,与她拉开距离:“我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我们自那次相见之后,再没有任何交集,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南宫叶看了舒葵一会,脸色慢慢阴沉下来。 她穿好衣服,不声不响地走出房门。 光线暗了下来,周围陷入绝对的黑暗,不过,这黑暗仅仅持续了两三秒,很快,舒葵看到金晟石的亮光,发现自己回到了海底庙宇的大殿里。 长剑就在脚边,没有任何异常。 大殿里相当安静,还是一派残败的景象,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生气,舒葵却有强烈的被窥视的感觉。 “南宫叶,你在哪里?”她小心地绕着大殿走了一圈。 没人回答,一片死寂。 “南宫叶,出来。”舒葵提高了音量。 还是无人应答。 舒葵索性不管了,捡起长剑,打算离开。 “我们是注定了要在一起的。”才跨出一步,南宫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舒葵一愣,只感到手中的剑柄奇寒无比。 和前几次一样,这股寒气直透入骨,沿着全身经络蔓延游走,激得暖流奋起与之抗衡。 舒葵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竟开始引导暖流的走向。 “你不是以前那个元徽门的人,你奈何不得我。”南宫叶轻轻地说,“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要找到他。” 舒葵听不懂,也没注意她在说什么,一门心思地让暖流和在血液中,冲进寒流。 可寒流源源不断,一**来袭,不多时,业已让舒葵的双手没了知觉。 其实寒流刚出现时,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应该是马上放开长剑,但不知怎么的,舒葵就是觉得不能松手,好像一旦松了手,就会失去什么相当重要的东西。 这时,南宫叶的声音第三次出现:“放松,放松,我们在一起,是最好的。” 她的话语似有魔力,真的让舒葵放松下来。 舒葵又想到了很多事,有幻境中出现的,也有真实经历的,每一件都让她心有愉悦。 当她面带微笑,一件事一件事地回味,暖流失了力道,寒流如潮水般漫过手腕,到了手肘的位置。 她没有发现,此刻,在身后,一张半透明的脸慢慢自空气中浮现出来。 大殿里的气温正直线下降,积水表面结了薄薄一层冰,呼出的气成了白色,舒葵却因沉浸在回忆中,丝毫没有察觉周遭的变化。 那半透明的脸下,渐渐出现脖子、肩膀,直至整个上半身。 舒葵还在傻笑,她眼前是举家出游时的场景,带着她的双亲,一会是在人间的父母,一会是谷青禾和白蕙。 这些记忆里,所有让她痛苦、困惑的人和事都不曾出现,她的过往,似乎只有快乐。 那半透明的人的身体已经全了——是个女孩,不着寸缕,纤秾合度。 她紧紧贴着舒葵的后背,凑到她耳边问:“你开心吗?” 舒葵立刻点了点头。 “你愿意和我分享你的快乐吗?”女孩又问。 瞬间的停顿过后,舒葵尽管略带迟疑,仍然再次点头。 “抱抱我好吗?”女孩温柔极了,“这样,我就能感受到你的快乐。” 这次,舒葵停顿的时间更久,但最终,还是转过身去。 女孩张开双臂,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舒葵盯着她看了一会,也慢慢张开双臂。 在两人的胸口刚刚接触到的一刹那,突地,有道金光一闪而过,小得犹如火花,却逼得女孩疾速后退,一直到靠到墙上才停下。 舒葵脑中一时间钟鼓齐鸣,震得她头痛欲裂。 待疼痛过后,她清醒过来,一眼就看到了满脸骇然的女孩。 “南宫叶!”她认出来了。 南宫叶的脸色阴晴不定,想笑,没笑出来:“其实,你还是不生气时更好看。” “你到底是人是鬼?”舒葵没工夫扯闲篇。 “我不是人,也不是鬼。”南宫叶答得爽快,“我现在是灵妖。” 顿了顿,见舒葵满脸疑惑,终于笑起来:“没想到是不是?当初喝鸩酒的时候,我也没有想到。” 舒葵不响,脑中掠过什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再要回想,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南宫叶绕着舒葵缓缓地走着,不住地打量着:“你身上藏了什么宝贝,能不能拿出来让我看看?” “我身上没有宝贝。”舒葵据实以告。 南宫叶撇撇嘴角,显然不信:“没有宝贝?凭你现在这差不多是凡人的修为,没有宝贝能把我弹出那么老远?” “我就是凡人,我身上没有宝贝。”舒葵强调。 “你是凡人?”南宫叶捂嘴直笑,“你说你是凡人,呵呵,太逗了。” 舒葵不明白这句话有什么好笑的,没有出声。 南宫叶笑一阵,渐渐停了下来:“那么,凡人,我想借你的肉身用一用。” 话音未落,一手便伸向舒葵后心。 金光再次闪现,还是小如火花,可温度奇高,灼得南宫叶指尖一片焦黑。 南宫叶忍着剧痛,将伤处握入掌心:“把你身上的东西交出来。” “我身上真的没有东西。”舒葵简直想脱光了来证明自己的话。 南宫叶瞪着她,眼神越来越凶狠:“好,没有就没有吧。” 说着,另一手疾拍舒葵头顶。 舒葵本能地缩起脖子,一歪头,往旁边跨出一大步。 南宫叶拍到了她的肩头,顺势狠狠一捏。 舒葵只觉得肩胛骨都要碎了,疼得直冒冷汗,同时,不知怎么的,一抖,又是一缩间,居然挣脱了出来。 “你这凡人本事可不小。”南宫叶冷笑道。 舒葵抚着肩膀,暗自惊讶。 南宫叶又发动攻击了,目标是舒葵手中的长剑。 舒葵还想再躲,但完全失了刚才的灵巧,眼前一花,长剑已然易手。 南宫叶一刻不停歇,拿到长剑便往前一送,剑尖直指舒葵眉心。 舒葵吓得腿都软了,也不管样子好看难看,蹲下就地一滚。 “我不杀你。”南宫叶幽幽地说,“只要开个小口子,让我进去就行了。” 那也是不可能的。舒葵想着,站起来往大殿门口跑去。 南宫叶紧追不舍,没几步就抓住了舒葵的后领,用力往一侧墙上一甩。 舒葵立时腾云驾雾般飞出去,乒乒乓乓地将几尊神像撞成一堆碎片。 南宫叶走到她面前,又是举剑刺出。 舒葵闭上眼,心道这次完了。 不过,预料中的剧痛并没有出现,倒是暖流,如瀑布般倾泻而出,滚烫滚烫的,不仅使冻僵的双手恢复知觉,还让舒葵感到,若不做点什么,暖流就会将自己烧熟。 她稀里糊涂地抬起手,手心向外挡在眉心上,在感觉到略微疼痛的霎时,一把握住了长剑的剑尖。 只听南宫叶一声尖叫,长剑再次“当啷”落到地上。 舒葵睁开眼,看到她已退到几米开外的地方,正难以置信地紧盯着自己。 “你……”惊讶让她说不出话来。 舒葵放下挡在眉心上的手,看到那里跳跃着一团小小的红色火焰,也是震惊得以为尚在梦中。 “你……”南宫叶颤声道,“既然用了红莲火,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舒葵见四周隐隐有黑气涌现,知道事情不妙,不由恐惧异常。 而随着恐惧的越来越强烈,她手中的火苗也越来越大,熊熊地燃着。 暖流已如岩浆,烧得舒葵心跳加快,头昏脑涨,她渐渐的不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了。 在南宫叶眼里,篮球大小的红莲火,映红了舒葵的头发、脸颊和眼珠,她看起来犹如祝融下凡,即将焚尽世间一切不净。 正文 第一一七章 绯雨蛾 舒葵浑身滚烫,眼前一片模糊,感到身体里有另一个自己,一举手,一投足,全都是她。 大殿里,黑气如烟如雾地翻滚着,不断往南宫叶身上汇聚,不久就在她背后形成一对巨大的飞虫翅膀。 舒葵看那翅膀的形状,知道这飞虫叫绯雨蛾,可除了名字之外,关于这种蛾子的其他情况,怎么都想不起来,只下意识地觉得不妙,丢了一小团红莲火过去。 南宫叶轻轻一跃,双脚离地,用力扑扇翅膀,扇出一阵劲风。 火球被吹得偏离方向,撞到一尊神像上,顷刻之间就将神像烧得一干二净。 “哎呀呀,这可是大不敬啊。”南宫叶故作惊恐。 舒葵不予理会,又丢出一个火球。 南宫叶仍然扑扇着翅膀,躲开了:“你不是以前元徽门的那个人,就算能唤出红莲火,也不是我的对手。” “绯雨蛾浑身上下都有剧毒,你融合它们修妖,命不会长久。”舒葵记忆中,似乎有过这样的先例。 南宫叶颇不以为然:“我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了,还要再活很久很久。” 舒葵笑笑:“要是没有我的肉身,你恐怕明天都活不到吧?” 南宫叶没答话,也在笑,但笑得有些不自然。 “你是附在哪里才得以活到现在的?”舒葵又问,视线扫过地上的长剑,“是这把剑里吗?” 说完,捡起长剑看了看。 剑极为普通,朴实无华,入手很有分量,冰凉凉的不知是用什么材质打造的。 舒葵观察着长剑,南宫叶一直在观察着舒葵,见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像是微微松了口气。 舒葵将剑拿好,摆几个架势,居然有模有样。 见此情景,南宫叶又紧张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腾空而起,一手直抓舒葵双眼。 舒葵一点都不怕,也不躲闪,而是举剑迎向南宫叶的手指。 南宫叶离剑太近了,要变招已不可能,情急之下,只得急换手形,在剑身上一弹,顺势退了开去。 这一下弹得很重,长剑嗡嗡地抖着,震得舒葵虎口发麻。 “这剑不是你能用的,还是放下,免得伤了自己。”南宫叶也不好受,指骨像要断了似的。 舒葵定定神,将长剑握得更紧,摆了个可攻可守的姿势。 南宫叶皱起眉头,觉得背上与翅膀连接的地方正隐隐作痛——如果不能尽快得到肉身,她的确活不到明天。 “疼吗?绯雨蛾开始不耐烦了吧?”舒葵注意到了她表情的细微变化。 南宫叶“哼”一声,不再多说什么,借着翅膀飞起,一次又一次地朝舒葵冲去。 舒葵全神贯注,舞动手中长剑,格挡之间,不仅游刃有余,还能乘隙还招,有好几次都差点伤到南宫叶。 两人势均力敌,打斗持续了很久。 当又一次进攻失败,南宫叶烦躁起来,反手在翅膀上一摸,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咒语,金晟石的光芒渐渐黯淡,有点点的亮光自空中缓缓飘落,仿佛繁星坠落了一般。 舒葵忍不住伸手去接,亮光到了掌心,那里的皮肤竟是一阵刺痒,并且迅速向手指蔓延。 她慌忙甩手,唤出一团红莲火。 随着蚀骨的灼痛,掌心烧焦一小片,亮光随即不见,刺痒也消失了。 舒葵忽然意识到,这亮光,是绯雨蛾翅膀上的鳞粉。 一念至此,她赶紧将红莲火往地上一丢。 只听“轰”的一声,火光冲天,在她身边形成一个圆圈,腾起的热气直达上下左右一米开外。 舒葵被罩在热气中,鳞粉再不能近身。 南宫叶脸色阴沉,口中咒语念得越发急了。 鳞粉纷纷扬扬降下,不多时,变成无数小小的飞蛾,翅膀上五彩斑斓,甚是好看。 舒葵却无心欣赏、赞叹,催着红莲火烧得更旺,想以此驱散慢慢朝她聚拢过来的小飞蛾。 “独眼尸鸦喜欢尸体,绯雨蛾喜欢活人。”南宫叶的咒语念完了,“它们闻到了你身上活人的气味,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我们就等着吧,看它们能不能弄灭你的红莲火。” 飞蛾从天而降,源源不断,虽小但数量惊人,聚在一起,整个大殿犹如笼罩在彩色的浓雾之中。 不断有一群一群的飞蛾朝火里猛扑,每一群都像一波潮水,压得红莲火忽明忽暗。 舒葵暗自着急,略加思索之后,深吸一口气,让暖流冲到握剑的右手,一挥。 一阵风,推出一团拳头大小的火球,冲开飞蛾彩雾,子弹也似的,射向南宫叶面门。 南宫叶双手在面前交叠,唤出面黑色盾牌。 火球打到盾牌上,两相胶着,发出滋滋声响,升起的滚热的蒸汽,将附近的飞蛾要么烫死,要么驱走,一时之间,散落下无数虫尸,一堆一堆的,在地上盛开出七色的花朵。 南宫叶见盾牌无法取胜,吹一声口哨,又高声说了句什么。 顿时,飞蛾数量暴涨,像鹅毛大雪,压灭了火球,也让护着舒葵的火圈更为无力。 南宫叶收了翅膀,双脚着地,冷然地看着这一切:“你还记得绯雨蛾这名字的由来吗?” 舒葵哪有工夫回答? 南宫叶歪着头,自问自答:“它们到了人身上,第一件事就是产卵,等卵孵化了,幼虫在人体内长成成虫,成虫出来的时候,会咬破一个口子,人身上就会出一点血,这么多成虫,这么多血点,是不是很像被红色的雨给淋了?” “它们占了我的肉身,你怎么办?”舒葵咬着牙道。 “我是灵妖,我是它们的主子。”南宫叶一副“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的样子,“它们这是先进去,给我暖暖被窝。” 舒葵正要说话,蓦地感到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已经有一只绯雨蛾冲破热气,叮到了她的手腕上。 她和刚才一样,将手靠近火焰,烧化了飞蛾。 南宫叶呵呵地笑道:“你的红莲火撑不了多久了。” 确实,红莲火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是撑不了多久了。 这时,又有几只绯雨蛾朝舒葵飞去,舒葵或举剑或抬手,将它们全部击落。 红莲火只剩最后一点点火苗,眼看着就要熄灭了。 舒葵五内俱焚,可毫无办法。 又来一群飞蛾,在火苗上盘旋几圈,义无反顾地扑了进去。 火苗终于熄灭了。 舒葵看到那美丽妖艳的七彩雾蠕动着将她罩在了下面。 她鼻端尽是辛辣的气味,身上的刺痛密密麻麻连成一片。 南宫叶靠近过来,张开双臂,要与她相拥。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舒葵心中只有绝望。 不过,暖流却没有失去力量,依然澎湃汹涌地在血管里奔腾,竟通过舒葵的手,到了长剑之中。 起初,舒葵并没有在意,一两秒过后,就在南宫叶的双臂环上她的腰际时,暖流从长剑里回来了,温度降了许多,变得舒适宜人。 与此同时,舒葵仿佛重新获得了力量,脑中一片清明。 她引着归来的暖流聚到另一只手,紧接着,慢慢用力,将那只手按进了南宫叶的后背。 南宫叶的身体里似乎没有血肉骨头,在原本该是脊柱的地方,舒葵摸到了两根毛绒绒的长条状物体。 她握紧这东西,又再用力,将它硬生生地扯了出来。 做这一切时,南宫叶完全无法动弹,只不断惨叫哀嚎,显得痛苦至极。 舒葵扯出来的,是一只巨大的绯雨蛾,足有半人多高,翅膀上流光溢彩,那两根毛绒绒的东西,正是它的两条触角。 遮天蔽日的小飞蛾倏然消失。 南宫叶发不出声音了,也完全没了力气,瘫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你是怎么出的沉亡森林?”舒葵用长剑穿过大蛾子的翅膀,将它钉在地上。 “当然是有人拉我出去的。”南宫叶相当虚弱。 “谁?”舒葵总有不祥的预感。 “不认识。”南宫叶笑了笑,“不过,出去以后,我总算见到你了,还有她。” “谁?”舒葵再问。 南宫叶还是笑,慢慢闭上眼睛,身体越来越透明,直至再看不见。 舒葵长出一口气,感到浑身的力量都被刚才那一按一扯用光了。 她坐到地上,本想稍微休息一会,哪知,才闭上眼,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凌玖川的声音。 舒葵以为自己在做梦,翻个身,打算继续睡。 “陛下,她醒了吗?”这次,是容树的声音。 “快了。”凌玖川说着,在舒葵脸上轻拍两下。 舒葵烦了,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 下一秒,鼻子前有了些微热气,伴随着食物特有的香气。 舒葵猛地睁开眼:“什么东西?” “桂花糕。”凌玖川端着个小碟子,里面是块白色糕点。 舒葵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立刻伸手去拿。 “别动。”凌玖川一躲,把碟子递给身边的容树。 容树一手接了,一手送过来一碗粥:“先喝点稀的垫垫,糕下顿再吃。” 凌玖川老实不客气地拿起糕咬一口,朝粥碗抬了抬下巴。 正文 第一一八章 你不是在做梦 舒葵挣扎着坐起身,只觉头晕目眩,差点再次躺倒。 容树想扶,却苦于双手都被占了,只好看着凌玖川上前。 舒葵托着脑袋缓了许久,眼前的金星终于退去:“我在哪里?” “你的新房里。”凌玖川往舒葵背后塞个枕头。 “敖令洋呢?”经他提醒,舒葵才意识到这里应该还有个人。 “你管他干什么?”容树把粥碗送到她面前,一脸不悦。 “你杀了他?”舒葵又想到容树处置小伍小六的办法。 容树撇撇嘴角,看一眼凌玖川:“不敢,他是魁仙国的人。” “那他人呢?”舒葵前后左右地看。 “喝粥。”凌玖川下了命令。 “他人呢?”舒葵拒不服从。 “在客厅。”容树没办法,答了。 舒葵还想问“他怎么样”,刚张嘴,被塞进来的一勺粥打断。 “活得好好的,一根头发都没少。”凌玖川又舀一勺,打算继续塞。 舒葵闻言略感放心,偏偏头让开,接过粥碗,稀里呼噜地喝了个精光。 “郭大哥做的?”她尝出来了。 容树没说话,凌玖川“嗯”了一声。 舒葵又开始左顾右盼地找郭远生。 “在厨房。”凌玖川拿过空碗递给容树。 容树不接,问舒葵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挺好。”舒葵答着,想到了水底发生的种种,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我记得你们俩在打架,敖令洋想带我走,我差点被容树砍死,然后呢?我怎么会睡着的?” “你睡着了?”凌玖川不答反问,“做梦了吗?” “做了,好多梦。”舒葵用力点头。 “梦到什么?”凌玖川把碗往床头柜上一放,看似随意地坐到床上。 提到梦境,舒葵来了兴致:“最开始,我看到一道彩虹,就跟着走,然后,在水底遇到一条很大的蝙蝠鱼,把我带到一座庙。我在一尊神像肚子里找到一把剑,还和一个叫南宫叶的人大战三百回合——她背后长着翅膀,能叫出来很多彩色的小飞蛾。” “那你赢了吗?”容树也是饶有兴致。 “赢了。”这是舒葵最得意的,“我把手伸进她后背,拉出来一只巨大的彩色蛾子,然后南宫叶就死了。” “是不是因为我跟你提过南宫家的事,你一直记着,所以才梦到的?”容树笑着道。 “可能。”舒葵耸耸肩,“不过,也可能和我身体里的东西有关——你查到没,是怎么回事?” “还没。”容树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我托了很多人,还没谁给我反馈。” 舒葵“哦”一声:“我跟你说,梦里的我超级厉害,徒手就把这么大一只蛾子从人的身体里拉出来了。” 顿了顿,想到什么:“对了,什么是灵妖?” “灵妖?哪里听来的?”凌玖川开口了。 “梦里。”舒葵回忆道,“南宫叶说她不是人也不是鬼,是灵妖。” 凌玖川和容树对看一眼,表情都有些古怪。 “怎么了?”舒葵瞎猜起来,“是什么上古禁术之类的吗?” “不是。”容树又笑,转向凌玖川,“关于灵妖,还是陛下比较了解。” 凌玖川不搭腔,思索片刻,才说:“灵妖很难修成,付出的代价也大,正常的都不会想做灵妖。” “是需要和什么动物融合吗?”舒葵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凌玖川又想了想,道:“动物、物品,都可以。魁仙国里,还没有修出人形的会通过皆往道溜进沉亡森林,问孤魂野鬼,要不要‘合作’。” “合作?怎么合作?”舒葵非常好奇。 “就是你说的融合。”凌玖川解释,“一旦融合,鬼能靠妖的法力,让身体实体化,妖就有了人形。” “这种人形有期限吗?”舒葵不明白,既然有了人形,为什么南宫叶还急于要她的肉身。 这问题让凌玖川和容树再次对视。 随后,还是凌玖川说:“有期限。鬼的身体,到底不是真正的肉身,随着道行的加深,这身体会阻碍妖的进一步修炼,这时候,就需要一具真正的肉身。” “到了那种程度的妖也应该能修出人形了吧,还要肉身干嘛?”舒葵想不通。 “执念是强大的力量。”凌玖川答道,“正常的修炼,资质决定了要修成人形需要多久,而灵妖,靠着执念的力量,起初,修为的增长可以说是一日千里,但到了要修成人形的时候,就会被鬼的身体所阻碍。” 舒葵歪着头,还是迷茫。 容树看她这样,说:“打个比方,鬼是个装满食物的容器,妖是小动物。小动物跑进容器里,不断吃,长得很快,容器里的空间越来越小,没多久,小动物发现自己出不去了。” “那是要打碎容器,另外去找一个容身处吗?”舒葵有些理解了。 “容器不能打碎,打碎了,小动物也会死。”凌玖川接口,“鬼到了那个时候,力量也耗得差不多了,它需要魂魄来给自己提供能量,也需要肉身,用以安置自己和融合在一起的妖。” “小动物和容器其实已经是一个整体,这个整体,就是灵妖。”容树在旁补充,“灵妖真修成了,威力惊人,可修炼起来太过困难,只有极少数想一蹴而就,野心和胆子都很大的才会去修炼。” 舒葵点了点头,算是听懂了:“如果怎么都找不到魂魄和肉身,会怎么样?” 凌玖川眯着眼,还真有点答不上来:“据说,妖会发狂,先吞了鬼魂,然后自己也灰飞烟灭。” 舒葵听了,“啧啧”两声:“要和孤魂野鬼合作,还要不断杀人,万一要是没人给你杀,最终的结局是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确实,脑子正常的都不会想做灵妖。” “你刚才说,你在庙里找到一把剑?”凌玖川转移了话题。 “哦,对。”舒葵再点头,“梦里碰到南宫叶的时候,我心里居然明白得很,知道她正急着找肉身,也知道她要不是附在那把剑上,早就应该死了。” 凌玖川没出声,兀自低头想着什么。 舒葵转向容树:“你说怪不怪?我就像在看电视剧一样,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一清二楚。” 容树勉强一笑,似乎对舒葵的梦境不再感兴趣,而是看着凌玖川,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足有一分多钟,凌玖川才问:“那把剑是什么样子的?” “大概这么长。”舒葵比划起来,“很重,没什么装饰,很普通的。” “铁剑还是铜剑?”凌玖川又问。 “不清楚。”舒葵稍加回忆,“好像不是铁也不是铜,冰凉冰凉的。” 一听到“冰凉”二字,凌玖川脸色微变。 “陛下……”容树则是欲言又止。 “怎么了?是什么东西?”舒葵照旧一头雾水。 凌玖川做了几次深呼吸,定定神,说:“你不是在做梦,你是真的到了鎏昱海底,到了鲛人的神庙里。” 舒葵惊讶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我真的……真的?” “是真的。”容树正色道,“我差点伤了你之后不久,你变得和平时不一样,眼神直勾勾地往海里冲,谁都拦不住你。” “你们拦不住我?”舒葵不太相信,想他们俩都号称高手,怎么会拦不住自己一个凡人。 容树却并未多做解释:“你进了鎏昱海,陛下也跟着下去找你了。” 紧接着,凌玖川接下话头,说了他在鎏昱海中的经历。 当时,他心急火燎地下了水,一路感应着舒葵身上的家徽,很快来到那片深水区。 鳐鱼出现了,同样是自海沙中缓缓浮起,巨大的身躯挡在了凌玖川面前。 凌玖川认得这是守卫海底神庙的灵物,便稳住身形,伸出手去。 随后,他手掌上慢慢浮现出一个圆形的青黑色印记,似字似画,图案古朴。 鳐鱼以吻部轻触印记,确认了凌玖川的身份,带着他来到神庙。 那里,金晟石正大放光芒。 凌玖川心中暗道不妙,忙想游进门,却被结界阻挡。 透过结界,他发现大殿里没有水,也是灯火通明,舒葵正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不知是受伤昏倒,还是睡着。 这下,他更着急了,卯足了劲往结界撞去。 不想,结界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牢固,一撞之下便告消失,海水立刻汹涌地灌入大殿。 凌玖川猝不及防,被猛地拍到墙上,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舒葵像根浮木似的,被冲得到处乱撞。 待好不容易,海水灌满了大殿,凌玖川终于得以脱身,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舒葵,查看她的死活。 甫抱到手里,舒葵竟是没有呼吸的。 凌玖川的心一下沉到谷底,脑中嗡嗡作响,除了赶紧浮出水面,再无其他想法。 而在岸上的容树,在翘首盼望了许久之后,看到凌玖川抱着舒葵慢慢走来,几乎欢呼出声。 “她怎么样?”但,雀跃的心情很快因舒葵苍白的脸色而消失。 凌玖川抿着嘴不答,轻轻地将舒葵放到沙滩上。 容树忙不迭去查看,也是大惊失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正文 第一一九章 祈天剑 “就算我真的到了海底的神庙,也不能说我完全不是在做梦。”听到这里,舒葵开口了,“说不定我一到那里就睡着了呢?” “你有梦游的毛病吗?”凌玖川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 舒葵神情怪异地看着他:“没有,干嘛?” “挡住神殿大门的结界是你弄出来的。”凌玖川说。 “怎么可能?”舒葵笑起来,以为这是在寻她开心。 “每个人施的法术都有他特有的印记,我不会认错。”凌玖川一脸严肃,“那结界肯定是你弄出来的,如果当时你睡着了,那就是在梦游。” “她只是个凡人,连最基础的法术都不会,怎么弄结界出来?”容树也不信。 凌玖川看看他,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见此情景,再回忆舒葵说的梦境,容树不由紧张起来:“大殿里怎么会没水的,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我刚拿到剑,听到它在说话,稀里糊涂的,就把它放到自己脖子上,还把这里划破皮了。”舒葵比划着,“然后,我很害怕,我不想死,水就忽然一下子被不知什么东西抽走了。” “划在哪里?”凌玖川让舒葵展示伤口。 舒葵一歪头,指了指脖子。 凌玖川看一眼,脸色微变:“容寨主,你看。” 容树凑近过去,见那地方果真有一个细小的伤口,不深,已经结起血痂。 “真的有?”舒葵也紧张了。 两人都不答,凌玖川又问:“水没了之后呢?” “南宫叶出现了。”舒葵摸了摸脖子。 “打架了吗?”容树问。 “一开始没有。”舒葵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好像……好像是一对。” “她对你做了什么?”这是凌玖川和容树异口同声问的。 “没,没做什么。”舒葵连忙摇手,“她把我带进一个幻象里,在关键时刻,我清醒了,我知道她是坏人,霍掌门的死,就是因为她。” 紧接着,舒葵说出了脑海中的那段记忆。 听完,凌玖川深深叹口气:“当初,霍掌门的死讯传到昊苍宫,我根本不信,直到……”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容树在旁边摇头,直喊可惜:“南宫家本是圣泽国民,霍掌门对他们毫无防备,那雷火珠也只当是年轻人的恶作剧,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凑巧,一位高人,就这样没了。” 舒葵没吱声,心里涌出一丝悲伤。 “你和南宫叶打的时候,用的什么?”凌玖川开始继续之前的话题。 “那把剑。”舒葵对自己矫健的身姿印象深刻,“我很厉害的,像武林高手一样。” 凌玖川对她有多厉害并不感兴趣:“你用剑的时候,觉得冷吗?” “开头是冷的。”舒葵点头,“不过,我的内功很厉害,慢慢就不冷了。我还会点火,一抬手就是一团火,想它什么时候出来,它就什么时候出来。” “内功?”凌玖川有些不明白。 “就是,好像有一股热气在身体里窜来窜去。”舒葵上下地打量他,“你们高手不都是什么内功深厚的吗?” 闻言,容树忍不住笑出声来。 凌玖川笑不出来,低头沉吟许久。 “陛下,想到什么?”容树敛了笑容。 凌玖川轻摇头,再问舒葵:“最后,你把大蛾子拉出来之前,发生过什么吗?” 舒葵想了想:“小蛾子铺天盖地的,就快把我给淹了,我的内功和那把剑发生了共鸣,我们两个同心协力,逆袭成功。” “怎么共鸣?怎么同心协力?说清楚。”凌玖川皱起眉头。 舒葵组织下语句,道:“就是,热气冲到剑里,被剑降了温,再还给我,我就变得力大无穷了。” 凌玖川的眉头皱得更紧,容树居然“啊”了一声。 “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我会不会死?”看他们脸色凝重,舒葵禁不住地胡思乱想。 “暂时死不了。”凌玖川很肯定。 “那会不会残?”舒葵也不想半死不活。 凌玖川“啧”一声:“不会,放心。” “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舒葵又抬手摸了摸脖子。 “应该不是。”凌玖川答道,“不过,我找到你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那把剑。” “被海水冲走了吧。”这是舒葵的第一反应。 凌玖川看看她:“还记得你找到的那根棍子吗?” “嗯。”舒葵不安起来,“你说像圣泽的悯灵棍。” “对。”凌玖川又看一眼容树,“海底神庙里的这把剑,像是我一直在找的祈天剑。” 舒葵张口结舌,完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凌玖川却好像不似丢了惘寂枪时那般着急,挥一挥手:“就在鎏昱海里,多派些人来,总能找到,再不行,押着敖令洋下去找。” 提到敖令洋,舒葵一激灵:“你说你刚带我上来的时候我差不多死了,你有没有把他怎么样?” 凌玖川不理会这个问题,背着双手走出了卧室。 舒葵随即转向容树。 容树拿她没办法,只好接着凌玖川刚才的叙述往下说。 当时,舒葵躺在沙滩上,几乎没了生气,凌玖川满脸杀意,唤出长弓,照着敖令洋就是一箭。 敖令洋四肢的行动被禁锢,但身体还能动,看到凌玖川的视线转向他,知道绝不会有好事,忙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了这一箭。 “陛下,舒葵怎么样了?”他想,一定是因为舒葵。 凌玖川不说话,再次张弓搭箭。 “陛下,还有脉搏。”容树的手搭在舒葵的脖子上。 凌玖川一听,再不管敖令洋,也去搭舒葵的脖子,发现还有些微搏动,心中一喜,赶紧将她面朝下抱到自己膝上,猛拍后背,想让她把肚子里的水吐出来,再施治疗术。 “陛下,她喝过我的血,不会溺水。”敖令洋在旁提醒。 凌玖川一愣,才想起这事舒葵曾提起过。 “喝了鲛人血的人,在水下和刚出水的那几分钟里,是没有呼吸的。”敖令洋又说。 这个,凌玖川也知道,只是刚才,先是看到舒葵昏迷不醒,已经乱了阵脚,又没探到舒葵的鼻息,更是方寸大乱,脑子里根本连鲛人血的影子都不曾出现过。 “我去附近找个医生来看看。”容树说着,人已跑出老远。 “滚。”凌玖川抱起舒葵,对敖令洋道。 敖令洋一脸迷茫,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滚,滚回房子里去。”凌玖川踢了敖令洋一脚。 敖令洋懂了,这个“滚”字,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没办法,只好翻滚着朝房子而去,路上,一旦速度慢,惹得凌玖川不耐烦,还要再挨上几脚。 到了房子里,凌玖川将舒葵放在卧室的床上,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定,不出声,阴沉沉地看着敖令洋。 敖令洋被看得后背发凉,又不敢询问,只好缩起脖子埋下头,假装闭目养神。 “对我下**,屡次三番偷抢我凌家的人,把你凌迟处死,都算轻的。”凌玖川幽幽地说。 敖令洋不响——这话没错,求情或辩解都是枉然。 “我要把你带回烨城,用透魂刀,亲自行刑。”凌玖川咬牙切齿。 这下,敖令洋害怕了:“陛下,看在我们儿时交好,敖家世代对凌家称臣,给我留条生路吧。” “称臣?”凌玖川一挑眉,“你们哪一代鲛人王不是野心勃勃,想要自己做魁仙国王?一年几次地送来女鲛人,打探王宫里的情况,以为我们都不知道?那次故意放出假消息,引你们来袭,灭了大半支混血军队,这教训不够惨痛吗?” 敖令洋又沉默下来。 “儿时交好。”凌玖川“哼”地一笑,“小时候,你接近我是为的什么?” 顿了顿,自问自答道:“是为了伺机将我带回鎏昱海,好以我作为要挟。连烛来犯时,你说我们分头跑,给我指的,不正是他来的方向吗?” 这些话,句句属实,敖令洋无法辩驳,唯有默认。 “到了鎏昱海,我们是拿你们没办法,可你们想在魁仙国称王,也是绝无可能。”凌玖川冷冷地说,“你们是假称臣,真算计,当有人想吞并鎏昱海,跑来昊苍宫求援,平日里叫你们,十次有六七次,不是这事就是那事,各种借口。” “连烛来的时候,我们可是全族上下都去昊苍宫帮忙,为此,还被灭了族。”敖令洋不服气。 “是帮忙吗?”凌玖川反问,“不是想趁乱偷惘寂枪和祈天剑?” “那是父辈的事,和我没关系。”敖令洋没了底气,小声道。 凌玖川点点头,说句“也对”,不再开口。 过了一会,实在怕魂飞魄散的敖令洋憋不住了:“陛下,我解了舒葵身上的惑情术,你就饶我一命吧。” 凌玖川转眼看向别的地方,不予理睬。 又过一会,容树带着医生回来了。 检查过后,医生说舒葵只是太累,睡着了,连药都没开就走了。 容树不放心,还想再去另找个医生,被凌玖川制止。 他写飞鹤笺给昊苍宫里的医生,顺便,也叫来了郭远生。 正文 第一二〇章 不能凌迟 王宫里的医生检查了,也说是劳累过度,只要多休息,不用服药。 至此,凌玖川和容树心头的石头总算落地。 医生领了赏走了,郭远生就没这么幸运。因为舒葵随时会醒来,他天天脚不沾地地在厨房里忙活,顿顿三菜一汤不能重样,还得做上下午两顿点心,一旦稍有怨言,换来的不是凌玖川杀人的目光,就是架在脖子上的澄镜刀。 好不容易挨了三天,看凌玖川和容树在卧室迟迟没出来,他猜想是舒葵醒了,不禁大松口气。 “晚饭清淡点。”凌玖川走进厨房。 郭远生正在削土豆:“舒葵醒了?” 凌玖川“嗯”一声,到处看看,离开了。 晚饭是郭远生端到卧室的,舒葵见了他,高兴异常,拉着他直聊到凌玖川第三次进来赶人才罢休。 第二天,郭远生想告辞回国,却硬是被凌玖川和容树一左一右地架着,强留了下来,还威胁他如果敢到舒葵那里去告状,大刑伺候。 舒葵不明就里,看郭远生天天唉声叹气,还以为是自己这一病,耽误了他不少事,不由十分过意不去。 “郭大哥,我已经没事了,你回去吧。”她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说了。 郭远生照例摇摇头,叹口气,一言不发。 “郭大哥好像不太开心,是不是有什么事?”舒葵问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公文的凌玖川。 “没事,他开心得很。”凌玖川眼皮都不抬一下。 “郭远生,快拿去。”容树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个口袋,去了厨房。 厨房里随即传来什么东西的尖叫,还有乒乒乓乓的声响。 舒葵在这里住了有一星期了,每天,容树都会想尽办法搜罗各式各样的食材,郭远生也是使尽浑身解数地做菜煲汤,凌玖川则天不亮就会收到一叠公文,从早到晚地翻阅、批示。 而敖令洋,一直被关在另一间房间,从未与舒葵打过照面。 “陛下,你打算把他怎么办?”容树曾私下问过凌玖川。 “等舒葵好了,带回去,凌迟处死。”凌玖川毫不犹豫地说。 “那舒葵身上的惑情术呢,他真的会解开吗?”容树不放心。 “会。”凌玖川一点不担忧,“透魂刀剐在身上的滋味可不好受。” 既然这么肯定,容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在精心照料之下,舒葵恢复得很快,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已是面色红润,活蹦乱跳。 这次,郭远生请辞成功,和舒葵道了别,逃也似地离开了他眼中的活地狱。 凌玖川给昊苍宫发了飞鹤笺,命过几天带着马车和囚车来接。 看着他张罗着带舒葵回去,容树一句话都没有说,只一有机会就跟在舒葵身边,像只舍不得主人离开的小狗。 “我会来看你的。”舒葵实在不忍心看他这样子。 “什么时候啊?”容树可怜巴巴地问。 “你给我写信好了。”舒葵还真说不出具体时间,“我也会让玉筱帮忙,给你回信的。” “你确定他不会从中做手脚吗?”容树暗暗一指凌玖川。 “不会吧。”舒葵并不确定,但为了安慰,还是这么说了。 容树不明显地叹口气,没做声。 舒葵也想不出还能说什么,拍拍他的肩,整理自己的随身衣物去了。 启程的前一天晚上,不知是不安还是兴奋,舒葵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 隐约中,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一下坐起身,侧耳细听,发现声音出自一处墙角。 她下了床,挪开那里放着的摇椅,发现底下有个小小的洞。 “舒葵,能听见吗?”声音从洞中传出。 “敖令洋?”舒葵大感意外。 “能听见吗?到我房间来。救救我。”敖令洋的语速很慢,刻意压低了音量。 听到他求救,舒葵心里一软,稍微犹豫,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谁知,来到敖令洋的房间门口,刚要抬手,凌玖川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舒葵吓一跳,猛回身:“你想干什么?” “我听到些响动,出来看看。”凌玖川淡淡地说。 “没事,回房休息吧。”舒葵不敢说她是被叫来的。 “有事,舒葵,陛下要把我凌迟处死。”敖令洋在房间里大叫起来。 “你要把他凌迟处死?”舒葵大惊,直瞪着凌玖川。 凌玖川不理会,掉转身就走。 “你不能凌迟他。”舒葵挡到凌玖川面前。 “为什么?”凌玖川停下脚步。 “太残忍了。”舒葵觉得根本就不用问为什么。 凌玖川笑笑:“不吃点苦头,他就不会解开你身上的惑情术。” “我已经好了。”自海中出来以后,舒葵对敖令洋的感情淡了许多。 “你记得为什么容树会差点砍死你吗?”凌玖川问。 舒葵一窒——她不记得,事实上,她只记得敖令洋对她的好,甚至,之前在客厅里封了她的行动,和随后所有的坦白,都是模模糊糊的,像一场醒来就忘记的梦。 “你根本没好。”凌玖川知道她不回答的原因,“惑情术的效力减弱了,但是它还在,只要敖令洋再对你做点什么,你又会稀里糊涂地跟他走。” “那……那也不用凌迟吧。”舒葵脑中尽是敖令洋被千刀万剐,血流成河的景象,“你们可以谈谈条件,做个交易什么的。” “我们谈好了,他解开你的惑情术,我行刑时,不用透魂刀。”凌玖川一挑眉。 “陛下,手下留情啊!”敖令洋大声求饶,“我愿意现在马上解开惑情术,求陛下给我个痛快。” “放他出来。”这痛苦的声音听得舒葵心里直打颤。 凌玖川不响,面无表情地拨开舒葵,回自己房间了。 “舒葵,求求陛下吧。他是凌迟高手,不割我五六千刀是不会停下来的。”敖令洋带上了哭腔。 舒葵倒吸一口凉气,忙快跑几步,在凌玖川关门前的瞬间挤进了房间。 凌玖川看着她,一副“你想怎么样”的样子。 舒葵背靠在门上:“你要是实在恨他,斩首示众好了。” 凌玖川像没听见似的,慢慢走到舒葵面前,伸手将她围在双臂之间。 舒葵下意识地后退,后脑“咚”地撞在门上,疼得眼前一黑。 凌玖川笑了,一手垫到她脑后撞疼的地方,低头道:“通常,这么晚到我房间的,不是有急事报告,就是来陪我睡,你呢?” 如此近距离地对上凌玖川的双眼,舒葵一时间有些晃神,满脑子都是两人在迷月境中的那一吻,根本没注意听都在说些什么。 凌玖川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嘴唇,意识到她在想什么,不由心摇神荡。 舒葵猛地回过神,是因为双脚离地,她发现自己正被凌玖川抱着,往床铺而去。 “放我下来。”她慌了,挣扎起来,“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凌玖川把舒葵往床上一放,自己侧身躺到她外侧,一手支在耳边:“有什么话,说吧。” 舒葵忙不迭坐起来,手脚并用地想翻过凌玖川爬下床。 “别动。”凌玖川语含威胁,“要是脚沾了地,就给我出去,我一个字都不会听。” 舒葵无奈,已伸出去的脚只得缩回来:“你不能凌迟敖令洋。” 凌玖川看看她,不紧不慢道:“听不清,躺下说。” “你……”舒葵气结。 “说不说?不说出去。”凌玖川的大拇指朝房门一指。 舒葵白他一眼,离得远远地躺了下来。 凌玖川仍然不满意:“过来点,那里还是听不清。” 舒葵咬着牙,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到他身边,仰面朝天躺着:“行了吧?” 凌玖川“嗯”一声:“好多了,说。” “你不能凌迟敖令洋,太残忍了。”舒葵一点都不敢乱动。 “好,不凌迟就不凌迟。”凌玖川居然相当爽气。 舒葵高兴地刚要开口,凌玖川接下来的话就给了她当头一棒:“车裂,腰斩,剥皮,绞杀,烹煮,你随便选一个。” 舒葵的心情大起大落得太厉害,无言以对。 “最省力的就是把他扔在太阳底下不管。”凌玖川又道。 舒葵张张嘴,依旧说不出话来。 “你还有一天时间考虑,想好了告诉我。”凌玖川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明天早饭吃什么,“要是实在无法决定,就还是用我的方法。” “你就不能……”舒葵忍不住转头,却因被一下捏住下巴,硬生生地吞下了后半句话。 凌玖川凑近的脸在阴影之中,灰色的眸子变得幽黑深邃。 舒葵感到那眼中像有一个漩涡,将她吸进去,不断旋转,转得她头晕,转得她心乱如麻。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凌玖川的声音低低的,指腹摩挲着舒葵的嘴唇,“从沙漠出来时,你对敖令洋的态度似乎有了些变化。” 舒葵的脸很烫,浑身都在发烧,心跳如擂鼓,越来越快。 凌玖川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你问过,我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我想来想去,好像除了那件事,也没别的了。” 正文 第一二一章 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舒葵咽口口水,理智在大叫,不行,别再靠近了,可身体就是动弹不得。 凌玖川翻身压上来,和她鼻尖抵着鼻尖。 就在两人欲吻未吻的瞬间,舒葵眼前忽然跳出敖令洋的脸,紧接着,胸口像有一团火在烧,四肢却越来越冷。 “凌玖川,让开。”她说。 凌玖川浑身一凉,死死盯着舒葵的脸,眼神中满是疑惑和难以置信。 “让开。”舒葵重复道。 凌玖川起身,视线始终停留在舒葵身上。 舒葵下了床,稍微整理下衣服,看凌玖川一眼,朝房间外走去。 凌玖川失了往日的淡定,急急拉住舒葵的手腕:“你……是你回来了吗?” “我从未曾离开过。”舒葵整个人的气质变了,变得清冷,带着不可侵犯的气势。 “你在哪里?我一直在找你。”凌玖川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舒葵不答:“放开,让我走。” “你要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凌玖川说什么都不会放手。 “放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舒葵皱起眉头。 这次,凌玖川沉默了许久。 “你们与鲛人一族,说是君臣,其实是对头。”还是舒葵先开了口,“为了削弱他们的实力,每过一段时间,你们就会想办法挑起战争。” 这是事实,凌玖川没什么要辩解的。 “鎏昱海毗邻圣泽,可以说是魁仙的门户。”舒葵接着道,“你们知道鲛人以强者为尊,就每十年押着鲛人王与你们比武,比武过后,再许下鎏昱海归鲛人自治,有外敌来犯,昊苍宫会全力支援的承诺,扇一巴掌,再给个枣,好一出软硬兼施。” “以前圣泽和我们关系紧张时,好几次侵犯鎏昱海,昊苍宫确实是全力支援的。”凌玖川反驳道。 “是。”舒葵一点头,“只是你们何时出兵,得看鲛人军队的情况——实力强时,拖延一阵,实力弱时,快马加鞭,总之,你们要让鲛人的军队人数,保持在既不能威胁到昊苍宫,又能够稍微抵御侵略的数量,同时,还要监视着鲛人王,不断给好处,让他不至于被敌方拉拢。” 凌玖川又不响了。 “那些作为生育机器的女人固然可怜,鲛人固然可恶,可你们呢?”舒葵冷冷地说,“每一次战争都是一次屠杀,你们的造的杀业也不轻了。” “你是打算去帮敖令洋吗?”凌玖川渐渐的有些不安。 舒葵不置可否,甩脱凌玖川的手,走出房间。 “不行!”凌玖川追上去。 “你拦得了我吗?”舒葵回头,丢出一个火球。 凌玖川闪身躲过,并不还手:“你中了鲛人的惑情术,我正想办法帮你解。” 舒葵“哼”一声,三两步来到关着敖令洋的房间门口,只一拧,门上的锁就开了。 “你终于来了。”敖令洋躺在放满水的浴缸里,双手双脚都被镣铐铐着。 “住手。”凌玖川跟进来,又要去抓舒葵的手腕。 舒葵一手急甩,另一手变戏法似的握好一柄长剑。 这剑有一米多长,毫无装饰,雪白中隐隐透着妖异的暗红,还有淡淡的黑雾环绕其上。 凌玖川傻了,大惊失色。 乘着这当口,舒葵迅速砍断镣铐,唰唰唰几剑逼退凌玖川,拉着敖令洋,匆匆跑出大门,消失在夜色之中。 凌玖川被震惊扼住,几乎不能呼吸。 “陛下,怎么回事?”容树察觉到异常,来了。 “她回来了。”凌玖川还没完全回神。 “谁?”容树看到大开的房门和被砍断的镣铐,“谁来了?谁带走了敖令洋?” “她回来了,祈天剑在她手里。”凌玖川清醒了,拔腿往外追去。 “谁?”容树紧随其后。 “舒葵。”凌玖川大声答过,业已来到鎏昱海边。 “舒葵?!”容树也是大惊,“她拿着祈天剑?” 凌玖川不说话,极目远眺,随后,闭上眼,想感受家徽的所在。 可是,他居然什么都感觉不到。 “不好,不好。”他喃喃自语着,急得在沙滩上来回踱步。 容树从未见过凌玖川这样,不由跟着心慌起来:“陛下,到底怎么回事?” 凌玖川看看容树,欲言又止几次,终于道:“祈天剑不对劲,舒葵也不对劲。她应该是想帮鲛人复国,拉着敖令洋跑了,我感觉不到家徽,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容树“啊”一声,同样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而另一边,跑出门后,舒葵和敖令洋马上进了鎏昱海,以最快的速度,游到离海岸很远的地方,躲到一块大礁石后。 “谢谢,太感谢了。”敖令洋一把抱住舒葵。 舒葵静静地待在他怀里:“现在去哪里?” “鲛王宫。”敖令洋想也不想地说了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珊瑚床……太毛糙了。”舒葵小声道。 敖令洋一愣,慢慢回味过来,简直欣喜若狂:“舒葵,你愿意帮我了吗?你真的愿意帮我了吗?” 舒葵有些不好意思,推开他,看向别的地方。 敖令洋搂着舒葵的脖子,猛亲她的头发:“要不,海神庙?” 舒葵不做声,显然是不愿意。 敖令洋没辙了,僵在那里,茫然无措。 舒葵看他一眼,开始往某个方向游。 “这是……”敖令洋没动。 “礁林圣境。”舒葵只得提醒。 敖令洋恍然大悟,想自己真是高兴晕了,连那个地方都忘了。 “你怎么忽然对鎏昱海这么熟悉?”他游过去,有些不解。 舒葵不答,潜到水下,表示再不要多说了。 敖令洋识相地闭上嘴,一路到了礁石林。 这片石林非常大,原本全部在海中,随着山河变迁,有一小部分到了岸上,正是第一次到鎏昱海时,敖令洋带舒葵躲避凌玖川的地方。 舒葵出了水,衣服竟是干的。 “你……”敖令洋浑身上下湿透,薄薄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肌肉的轮廓。 舒葵看看他,笑了笑:“你这样挺好。” 敖令洋也讪讪地笑,总觉得舒葵不一样了,自己在她面前,有些自惭形秽。 舒葵环顾下四周,准确无误地朝着那片有巨大礁石的空地走去。 “你只来过一次,就已经认识了?”敖令洋相当意外。 舒葵微低着头,不紧不慢地走着,并不回应。 敖令洋东拉西扯地又说了些别的,见舒葵始终一言不发,也便不再开口。 不多时,两人来到空地上。 这里的石灶里,还有上次生火的余烬,灶上架的石板,地上的裂缝,不远处被凌玖川一劈为二的礁石,一切都还是他们离开时的样子。 “你饿吗?要不要再烤点鱼吃?”敖令洋想献殷勤。 “不用。”舒葵走到被劈开的礁石边,不知在想什么。 “冷吗?我去找东西生火。”海边风大,敖令洋看舒葵只穿睡衣,怕她病了,复国计划会受到影响。 “不用。”舒葵还是这句话,随意地一挥手,石灶里就冒出火苗来。 敖令洋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找点东西来,把火烧烧旺。”舒葵自礁石处回来,在石灶边抱膝坐下。 敖令洋“哦”一声,到他的石头房间里,抱出些干草树枝扔进火里。 立刻,火苗熊熊而起,映红了舒葵的脸颊。 敖令洋到她身边坐下,有心想做些亲昵的举动,可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敢,好像她是九天仙女,连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倒是舒葵,在静默片刻后,将头靠到了敖令洋的肩上:“我曾经想不通,为什么在鎏昱海这么美的地方生活的你们,性格会如此残暴冷漠,自私贪婪。” 这话说得敖令洋脸上一红。 “后来,某一天,看到有人为了一小瓶鲛人血,兄弟反目,父子成仇,我好像有点明白了。”舒葵的声音很轻,与海浪声和在一起,宛如低低的吟唱,“财富、长生,你们身上有许多人渴求的至宝,如果不凶、不狠,怕是根本不能繁衍至今。” “最早,我们是希望与人类交好,可是他们看到的只有鲛珠和我们的血。”敖令洋有些激动,“到了三疆境,我们的血不再是稀罕物,可是鲛珠……为了得到一颗鲛珠,不知有多少鲛人丧命于三国国民手中。” “我知道,我都知道。”舒葵拍了拍敖令洋的手背。 敖令洋竟感动起来:“外人只看到我们残暴冷漠,自私贪婪,却不知道我们活得有多么胆战心惊,几乎每一个鲛人小时候的枕边故事,都是鎏昱海外的可怕,我们被囚禁,放血而亡,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一家老小被杀,那杀人的,只为一滴眼泪。” 舒葵握住敖令洋的手,以示安慰。 敖令洋也用力握舒葵的手:“谢谢你肯帮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话音才落,他不禁有点发愣,想自己为什么要感谢一个凡人,她们不就是用来生孩子的吗? 舒葵抽回手:“折腾了大半夜,我累了。” “你到石头里休息吧,我替你守着。”敖令洋脱口而出,没有一点点非分之想。 正文 第一二二章 带我去沉亡森林 舒葵一点头,走进大石头,在干草堆上和衣躺下,闭目养神。 敖令洋在火边坐着,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舒葵好像变了,可是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她一个凡人,怎么抬抬手就能点火了?最关键的是,想到即将要和她同床共枕,自己居然有些退缩,而且,她一说要休息,自己的第一反应竟会是守卫,没有一丝一毫的其他想法。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一念至此,敖令洋霍地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打算这就去把一直想做的事做完。 他昂首阔步地朝大石头走去,却在没几步之后,身体就渐渐佝偻下来,等到了大石头的入口处,更是惴惴不安,也不知到底在怕些什么,就是不敢踏进去。 “要是外面太冷,可以进来。”舒葵不用睁眼都知道敖令洋现在是什么表情。 敖令洋应一声,踌躇半晌,终于进到大石头里,局促地站在一边,手脚都没地方放似的。 舒葵起身,靠最里面盘腿坐了:“你睡吧,我这样就可以了。” 敖令洋慢慢坐下,又慢慢躺下,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舒葵再度合眼,再不发一言。 敖令洋哪里睡得着,反复思忖着各个奇怪之处,挨到了天亮。 待日上三竿,舒葵出去了。 敖令洋这才放松,补了个觉,醒来看到头边放着簇新的铺盖,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时,舒葵走进来,穿着件雪青的长袖连衣裙,飘然若仙。 敖令洋眼前一亮,想恭维几句,可搜肠刮肚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清清嗓子,指了指铺盖:“你买的?” 舒葵“嗯”一声。 “怎么没带一对龙凤喜烛?”敖令洋半开玩笑道。 “用不着。”舒葵冷着脸看向别处。 敖令洋讨了个没趣,嘿嘿笑笑以掩饰尴尬。 接下来的一整天,舒葵都抱膝坐在石灶前,不吃不喝也不动,沉思着什么。 敖令洋想接近,想搭讪,都以失败告终,也就不再尝试。 两人各怀心事,直到夜幕降临,才有了第一次目光接触。 “要生火吗?”敖令洋纯粹是没话找话。 舒葵浅浅一笑,起身到大石头里,拿几根干草卷一卷,点着了,扔到角落,权当蜡烛。 “我有金晟石。”敖令洋嫌光线太暗。 “不用。”舒葵还是不看他。 敖令洋呆了一呆,突地明白过来,舒葵这是不好意思了。 一下子,仙女变成了凡人。 敖令洋壮起胆子,牵起舒葵的手。 舒葵没有反抗。 敖令洋胆子更大,拉着她来到早已铺好被褥的干草堆前,然后,在草里摸索一阵,拿出来一个首饰盒。 “这是上次没法戴到你手上的戒指。”他打开盒子,“还是送给你,算是一点点谢礼。” 戒指是铂金的,以六爪皇冠托托着颗一克拉左右的钻石,简约,不张扬。 舒葵迟疑一下,还是接过,将戒指套到左手无名指上。 敖令洋放心了,从试探的轻啄浅尝开始,一路从舒葵的额头吻到嘴唇。 舒葵僵立在那里,身子微微发颤。 到底只是个女人。敖令洋想着,完全放开了,按着舒葵的后脑,边吻边将她放倒在被褥上。 舒葵有了些微的挣扎。 敖令洋抬头,刚要说什么,却被一把拉下。 这次是舒葵主动,吻得略显生涩,但是相当投入。 敖令洋大喜过望,手往舒葵裙下探去。 舒葵吓一跳,忙按住这只手。 敖令洋再次抬头,疑惑地看着舒葵。 舒葵满脸通红,根本不敢看敖令洋,只在犹豫片刻后,松开手,闭上了眼。 敖令洋觉得事情肯定不会再节外生枝,便不着急,而且得意起来,边含着舒葵的耳垂轻轻啃咬,边动手解她衣服上的扣子。 “被子。”舒葵的声音很轻,几近耳语。 敖令洋会意,扯了被子盖上,愈加放肆地埋下头去,一寸一寸地亲吻起来。 连衣裙被扔到一边,敖令洋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舒葵却没有丝毫动情的样子,盯着火光,若有所思。 “舒葵,我会比凌玖川更好的。”敖令洋眼神迷离,又转向舒葵的嘴唇。 “你提他做什么?”舒葵皱起眉头。 敖令洋浑身一凉,意识到是太得意忘形,真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 “走开。”舒葵的脸色阴沉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敖令洋忙不迭道歉。 “走开。”舒葵在他的肩头推了一把。 敖令洋以为舒葵只是假嗔,嬉皮笑脸地凑上去:“别生气,不会有下次了。” 舒葵不言语,又推一把,这一把,推得压在身上的人直飞出去,撞到墙壁才停下。 她随即起身,唤出祈天剑,一步一步朝敖令洋走去。 敖令洋吓得魂都飞了,连滚带爬跑出去,往石林里钻。 舒葵不慌不忙地跟着,一手连甩,便有火球接二连三地打断敖令洋身边的礁石,让他无所遁形。 敖令洋暗暗叫苦,想柔柔弱弱一个凡人,变得好似仙女也就算了,现如今怎么又转了性,成了煞星? “别跑,你跑不掉的。”舒葵中指拇指相扣,轻轻一弹。 又有几个火球飞出,在沙滩上轰地炸开,火焰迅速围成一圈,将敖令洋困在其中。 “饶了我吧。”敖令洋心慌腿软,直想往下跪,“这件事,只要你不愿意,我绝不会强迫。” 舒葵在火圈边站定:“带我去沉亡森林。” 敖令洋“啊”一声,以为听错了。 “带我去沉亡森林。”舒葵重复道。 “你要去那地方干什么?”敖令洋下意识地问。 “带我去沉亡森林。”舒葵说了第三遍。 “我没本事带你进去。”敖令洋看她面露杀意,急忙表示不是自己不想,而是不能。 “联系黄啸。”舒葵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联系黄啸?”敖令洋一愣,随即醒悟,“你要去那座别墅?为什么?去找谁?” 话音未落,眼前白光闪过,脸上一阵疼痛。 “联系黄啸。”舒葵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想说。 敖令洋摸摸脸,摸到一手鲜血:“我……我没法联系黄啸,都是他联系我。” 舒葵显然不信,穿过火圈到敖令洋面前,祈天剑直指他的双腿之间。 “别,我说,我说!”敖令洋赶紧后退,不小心碰到火圈,疼得“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舒葵停下动作,但并不收剑。 敖令洋紧盯着祈天剑的剑尖:“有接引香,点上八小时之后,黄啸会来接。” 舒葵收了火圈,朝某处一歪头,剑尖始终不离敖令洋。 敖令洋苦着脸,回到大石头里,从干草下翻出一支又细又长的香,点燃了,放到角落。 “随便坐,别出去,这里被我封了。”舒葵套上连衣裙,穿好鞋。 敖令洋转向洞口,果然看到那里有一层半透明的屏障,微微泛着波浪,水光潋滟。 舒葵在干草堆上坐下:“你要是撞上去,渣都剩不下。” 敖令洋不敢出声,缩到另一边角落,离舒葵远远的。 舒葵也不去管他,兀自盯着香头出神。 两人一直等到天快亮,香差不多烧光,还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舒葵看向敖令洋。 敖令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支支吾吾道:“我……只用过一次,难道……难道只能用一次?” 舒葵心头火起,上去一脚踢在他胸口。 “是姑娘找我吗?”蓦地,黄啸的声音响了起来。 舒葵回头,见香已燃尽,墙上开着一扇门,黄啸就站在门口,微微地笑着。 “带我去见你们家主子。”舒葵走了过去。 黄啸一躬身:“不好意思,姑娘,主人不在家。” 舒葵不响,直接拨开黄啸,走进门去。 黄啸也不阻止,看向敖令洋,问要不要一起来。 敖令洋连摆手带摇头——现在的他,再也不想见到舒葵了。 黄啸关上门,只一步,就跨到了别墅的大门口。 舒葵站在那里,手里倒提着祈天剑。 “姑娘,这剑……”黄啸被剑上的寒气逼得难以靠近。 舒葵看看他,收了祈天剑:“开门。” “姑娘,主人真的不在家。”黄啸重申道。 “让我进去看看。”舒葵今天不进门是不会罢休的。 黄啸没办法,打开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舒葵熟门熟路地到了别墅前,刘姨迎了出来,眉开眼笑地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地看。 “刘姨,乔叔呢?”舒葵问。 “在厨房吧。”刘姨不很确定。 “麻烦你带我去找他。”舒葵从未去过厨房。 刘姨说声“好”,引着舒葵到了别墅后的一排小矮房:“应该就在里面,你找他干什么?” 舒葵没答话,推门进去,马上隐隐地听到一阵娇笑。 她循着声音,来到一间房间前。 “这里,快点,快点嘛。”小林的声音自门内传出,又嗲又软。 “又在干这勾当。”跟着的刘姨嘀咕了一句。 “我本来就是靠干这勾当吃饭的,有本事,别老是来偷听。”小林提高了音量。 紧接着,门内又传出阵阵**,一声高过一声。 正文 第一二三章 老乔不老 刘姨啐一口,转身要走时,舒葵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放着一张床和一张方桌。两个女人在床上赤条条地搂抱着,像两条雪白的蛇。桌上有些道具,看得人脸红心跳。 “乔……”舒葵想叫乔叔,但实在叫不出口。 小林身侧的女人留着利落的短发,浓眉,眼角略微下垂,嘴边还有一颗小小的痣。 “老乔?”刘姨细看之下,发现这分明是年轻的女版乔叔。 女人笑笑,下了床:“我是姓乔,但不老,我叫乔云衣。” “你们家主子在哪里?”舒葵一点不废话,直奔主题。 乔云衣瞪大眼睛:“我是个厨子,我怎么知道主人在哪里?你应该去问黄啸,他是大管家。” “你比他清楚,你告诉我。”舒葵相当肯定。 乔云衣慢慢穿好衣服,看了舒葵一会,问:“为什么来找我?” “你身上的气味和她一样。”舒葵指了指小林。 乔云衣低头闻了闻,还是不解:“我并没有闻到什么气味啊。” “有气味,是一种带点香的药味。”刘姨也察觉到了,“我还在纳闷,怎么一个大男人,身上会有香味。” “是清净散。”舒葵说。 “哦——”乔云衣恍然大悟,和小林对看一眼,都是抿嘴一笑。 “是什么东西?”刘姨没听说过。 “药。”舒葵倒是挺清楚,“青楼女子,接待的客人多了,难免会染上些疾病。这种药,是她们日常保健所用,时间久了,药味渗进皮肤里,她们自己习惯了,闻不到,旁人一闻就能知道她们的身份。” “你怎么对我们这么了解?”乔云衣没料到一个凡人会知道这些。 舒葵不答,又说:“起初,小林身上的香味,我并没有太在意,直到那天婚礼之前,她告诉我她曾是栖凤阁的小姐,我才想到清净散。” “这东西用了太久,剥了皮都去不掉气味了。”乔云衣无意识地轻轻对搓着双手。 “每次你从我身边经过,我总能闻到油烟味夹杂着清净散的香味。”舒葵四下里看看,“看来我没猜错,你们应该是一起到这里的。” 乔云衣又和小林对看一眼,还有不明白的地方:“你就这么肯定?万一,我只是因为和小林在一起,沾染到了她身上的气味呢?” “要是这么容易就沾染上,谁还会来给你们生意做?”舒葵微微皱起眉,“我知道你和小林都是当年栖凤阁的红人,你们失踪之后,有人猜测是跟着恩客跑了,有人猜测是被争风吃醋的杀了,现在看来,是他把你们带走了——他要你们随侍在旁。所以,告诉我,你们的主子呢?” “真不知道。”乔云衣看着不像在说谎。 舒葵唤出祈天剑,轻轻巧巧地将桌子一劈为二。 “哟!”乔云衣吓一跳,“姑娘,你就是把这里都拆了,我也还是不知道啊。” “想想,好好想想。”舒葵将剑尖对准乔云衣的胸口,“要是实在想不起来,我就帮帮你。你想先从哪里开始,脚趾还是手指?” 乔云衣捂着嘴格格地笑起来:“姑娘,你耍狠的样子好可爱,要是去栖凤阁,想被你用剑指着的男人绝对会排起长队。” 一听这话,舒葵恼了,祈天剑刺出,削下乔云衣额前的一缕头发。 乔云衣不笑了,但也一点不害怕,翻手唤出一支竹笛:“姑娘,别太咄咄逼人,你想砍我的脚趾手指,没那么容易。” 舒葵不响,又是一剑刺出。 乔云衣以竹笛抵挡,使个四两拨千斤的法子,引得舒葵一个趔趄。 “和我交手,可不能大意哦。”乔云衣乘胜追击,竹笛绕过剑锋,疾点舒葵锁骨。 舒葵不躲不闪,举剑削去。 乔云衣看这剑样子诡异,自是不敢硬碰硬,忙变招避过,矮身又袭向舒葵小腹。 舒葵后退一步,弹出个火球,不偏不倚正好打在竹笛顶端。 但竹笛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燃烧起来,只是发出一阵轻微的噼啪之声。 “哎呀,这可是用上好的金铁竹做的。”火焰熄灭之后,看到竹笛上有些焦黑,乔云衣心疼不已。 她跺跺脚,终于被惹怒,一招接着一招,又快又狠,逼着舒葵一步步退到了花园之中。 “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刘姨始终尾随着。 黄啸也来了,却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你劝劝吧,让她们别打了。”刘姨心急如焚。 “姐姐不想打,是舒葵先动手的,还弄坏了她的笛子,最起码也该道个歉吧。”小林提高音量,像是故意说给舒葵听的,“姐姐都说了不知道了,还要逼问、威胁,早知道这么不讲理,我就不该同情,还浪费一瓶精油。” 舒葵扯扯嘴角,接连几招逼退乔云衣,将祈天剑往地上一插。 “打不过,弃械投降了吗?”小林“哼”一声。 刘姨不出声了,黄啸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半空出现了黑色的水流,龙似的在舒葵身边盘旋环绕。 乔云衣很清楚接下来绝不会有好事发生,便决定先下手为强,将竹笛放到唇边,吹了几个音节。 黄啸见状,拉小林和刘姨退后。 乔云衣开始了真正的吹奏,笛声清脆嘹亮,曲调宛转悠扬,却没有吹得云开日出,而是引来了一条巨大的银头蜈蚣,摇头摆尾地往舒葵脚下疾速爬去。 舒葵一手扶着剑柄,一手往虚空里狠劈,召出两颗水滴,铁弹子般打到蜈蚣头上。 蜈蚣吃痛,昂起上半身,露出一对尖锐的毒牙。 “雷公,去!”乔云衣放下竹笛,高声命令道。 蜈蚣复又伏身,速度比刚才更快。 舒葵将水流分作两条,一条仍在自己身边,一条则贴地而行,与蜈蚣碰头之后,立刻将它从头到尾完全包裹。 起初,蜈蚣并不在意,只甩甩头,甩甩尾,想把水甩去,可那水紧紧地贴着,如影随形。 不多久,蜈蚣开始用力挣扎,扭曲翻滚,显得痛苦至极。 乔云衣见此情景,忙上前想要帮忙,可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是无济于事。 又过一会,蜈蚣不动了。 舒葵收了淹死蜈蚣的水流,转头看到怒极的乔云衣,满脸杀气地举着竹笛袭来,竟是纹丝不动。 乔云衣以为她是来不及有所反应,不禁轻蔑地一笑,打算先将水流斩断。 哪知,竹笛到了离水流一寸来远的地方,任凭乔云衣憋红了脸,用尽全力,就是怎么都无法再靠近。 “我现在要砍断你的手指,可是易如反掌。”舒葵幽幽地说。 乔云衣一惊,赶紧收手,退到远处。 这时,一股强烈的血腥气弥漫开来,几秒后,水流变成黄色,还掺杂着丝丝缕缕的红色。 “我再问一遍,你的主子在哪里?”舒葵扶着剑柄的手上,隐隐浮出黑气。 “你再问十遍也是一样,我不知道。”乔云衣咬着牙,又一次进攻。 舒葵没再说什么,依然站着,不躲闪,不还手。 这次,竹笛斩入了水流,只是,断的不是水流,而是竹笛。 乔云衣目瞪口呆,连缩回手都忘了。 “忘川水,连魂魄都能腐蚀干净,岂会怕你区区一根金铁竹笛。”舒葵一挥手,激起黄水,直往乔云衣头顶浇落。 黄啸出手了,拉着乔云衣疾退。 忘川水落到地上,无声无息地蚀出一个大洞,足有一人多深。 “姑娘,我真的是不知道,你下手未免太狠了吧。”乔云衣大骇。 “你也不算手下留情。”舒葵说,“你可别告诉我,是因为主子看腻了你们,不要你们服侍了,所以你们才会不知道他在哪里。” 乔云衣和小林对看一眼,小林开口了:“我们一直在服侍主人,姐姐负责饮食,我照料他起居。你来之前,他跟我们提过,说你是他的客人,他要出去一段时间,不能亲自接待,让我们照顾好你。” “就是啊,你在的时候,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你呢?我扮乔叔扮得好好的,非要来拆穿,杀了雷公毁了笛子,还硬要问主人在哪里。”乔云衣接着道,“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你就是把我剁碎了,也是没用。” 舒葵看看她们俩,面向黄啸,“你们到底谁知道?” “请问姑娘找我家主人有何贵干?”黄啸客气地问道。 “谈谈合作。”舒葵答得简单。 “合作?”黄啸有些意外。 舒葵不耐地皱眉:“让他出来,或带我去找他,我只和他说,而且他一定感兴趣。” “既然这样,请姑娘小住几日,主人不久就会回来。”黄啸看来也是不知道别墅主人的去向。 “好。”舒葵转动手腕,引着水流转向他们所在的地方,“没人知道就算了,我自己找。今天,哪怕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家伙拖出来。” “舒葵啊,听姨一句,收了忘川水吧。”刘姨好声好气地说,“要是真有心合作,也不差这几天的是不是?” 舒葵不吱声,兀自紧盯着黄啸、乔云衣和小林。 正文 第一二四章 刘姨 “你靠着那把剑,把忘川水召到这里,凝在你身边,时间久了,会累的。”刘姨像在劝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这话让舒葵大感震惊——她确实是靠着祈天剑才能把忘川水引来,也确实因为与乔云衣交手,已消耗了近半数的法力,但这些,她做了掩饰,不是有些道行的,根本看不出来。 “收手吧,你找不到主人的。”刘姨还是一脸和善,“问他们没用,他们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呢,刘姨?”舒葵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 刘姨笑笑,没有回答。 舒葵也不再多问,拔出剑来,往别墅走去。 房子就上下两层,不过两三百平方,舒葵几乎每个角落都细细地找过之后,一无所获。 黄啸、乔云衣和小林都走了,只有刘姨,始终跟随。 “他人在哪里?”舒葵站在餐厅里,焦躁地砍下了餐桌一角。 “你就在这里住几天吧,他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出来的。”刘姨看了看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四周。 “你知道他在哪里。”舒葵根本等不及,抬手将剑尖指向刘姨,“要么告诉我,要么带我去。” 刘姨又笑一笑,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外走。 舒葵以为她是在带路,忙紧随其后。 两人来到院子里,在银头蜈蚣的尸体旁站定。 “雷公看起来是不是很威武?”刘姨忽然问道。 舒葵一愣,已觉不妙。 刘姨蹲下,摸着蜈蚣的头:“我抱着他,整整三年,他才慢悠悠地钻出来,小小的,软软的。” 舒葵不搭话,暗暗有些吃惊。 “我带着他,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给他。渐渐的,他长大了,我那里地方小,他住不下了。”刘姨叹一口气,“我把他交给老乔,老乔也很喜欢他,特地去觅了铁金竹,说铁金竹做的笛子,吹出来的声音特别好听,雷公爱听。” 舒葵浑身戒备,紧紧地握住剑柄。 刘姨站起来,想到什么,“扑哧”笑出声来:“老乔是个女的,这么久,我居然没看出来,还是你厉害,闻闻味就知道了。” 舒葵稍稍退后了些,有心要唤忘川水挡在面前,但尝试了下,胸口竟是一阵疼痛。 刘姨看看她,还是那句话:“收手吧,你连剑都快要握不住了。” 这是事实,舒葵再无奈,再不情愿,也只好撤了法术。 忘川水倏地消失,祈天剑发出一阵轻吟。 刘姨又低头看一眼蜈蚣的尸体,双手往背后一探,拿出一对银光闪闪的竹节鞭。 “雷公是我的孩子,你杀了我的孩子。”她悲悲切切地说着,双鞭朝舒葵头顶砸下。 舒葵只觉一道劲风扑面,料想这一下必然不轻,不敢硬接,忙往旁边躲闪。 “轰”的一声,双鞭打到地上,留下两个深坑。 与此同时,舒葵念个咒,让飞扬的尘土形成一道墙,往刘姨那里压去。 刘姨双鞭交叉,形成十字,在手中急转。 平地里起了风,吹散了尘土,吹得四周一片迷蒙。 刘姨从尘土中扑出,却不想刚刚舒葵站着的地方,此时已空无一人。 她微微一窒,马上感觉到上方有异样,忙不迭抬头查看。 舒葵御风到了半空,俯冲而下。 刘姨大惊,再次交叉双鞭,堪堪架住砍向自己天灵的祈天剑。 舒葵落到地上,抽剑连刺。 刘姨抵挡躲闪间,见围绕着祈天剑的黑气更盛,业已攀到舒葵手肘,并且还在缓慢上行,不由暗自后怕,想要是让这东西打到,不死也掉半条命。 而舒葵,尽管身体越来越冰凉,却觉得祈天剑就像是自己的一部分,怎么用怎么顺手。 两人实力相当,剑来鞭往地打了有半个多小时后,刘姨察觉到了异常——舒葵的动作似乎变慢了,脸色发白,脖子上隐隐地现出了青筋。 “这剑不是你用的,别勉强了。”刘姨有了胜券在握的得意,“束手就擒吧,我现在还不会杀你,最多不过剁下你用剑的手。” 舒葵确实是精疲力尽了,身体里空荡荡的,浑身上下几乎冻僵。但是,她不能停手,她也不想停手,脑子里有个声音不断地在说话,要她去杀戮,去寻找鲜血和魂魄。 她咬着牙不吭声,举剑又要进攻,却是脚下一软,身子晃了晃,险些跌倒。 见此情景,刘姨“哼”地一笑,收了竹节鞭,跨前几步,去抓舒葵肩头。 舒葵暴起,剑锋削向刘姨五指。 刘姨赶紧变招,却是慢了半拍,整个手心都被划开,血流如注。 带着鲜血的祈天剑微微地颤抖,嗡嗡地低吟,仿佛快活至极。 舒葵跟着笑起来,笑容阴沉诡异,让人不寒而栗。 刘姨心下骇然,决定还是现在就将舒葵杀了,免留后患。 她双手一拍,让两手掌心俱是鲜血,随后,赤手空拳地又再上前,不断想要碰触舒葵裸露在外的皮肤。 舒葵知道那血中有毒,便举祈天剑抵挡,无奈力气已经用尽,过不了几招,就被扼住咽喉。 一时间,她头晕目眩,手中一松,祈天剑掉到了地上。 刘姨凑过来,摸了摸她的脸颊:“这样才乖。你好好地去吧,来世投个好人家,别再到这里来了。” 说完,手指渐渐收紧。 舒葵全身疼痛,眼前一片血红,徒劳地大张着嘴,像一条离了水的鱼。 不知被卡了多久,就在她将要失去意识之时,脖子里突然一轻松,支撑着她的力量也随即消失。 “陛下,你好,又见面了。”刘姨客客气气地说。 舒葵跌坐在地,本能地大口吸气,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走到她身边。 “陛下,这次,可是舒葵自己要来的。”刘姨又取出了竹节鞭。 “叨扰了,我是来接她回去的。”凌玖川的声音响了起来。 舒葵慢慢缓过劲来,第一反应,不是去看凌玖川,而是赶快拿好祈天剑。 “舒葵说,她有事要找我们家主人。”语毕,刘姨打了个呼哨。 黄啸、乔云衣和小林出现了,一字排开站在她身侧。 “你们家主人呢?”凌玖川手持长弓,面无表情。 “不在家。”这是黄啸答的,“不过,应该过几天就会回来,所以,想请舒葵姑娘在这里小住几日,要是陛下也愿意住下,欢迎之至。” “不必了,我睡不惯这里的床。”凌玖川把舒葵拉起来。 舒葵很冷,瑟瑟发抖。 凌玖川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将她揽到自己身边。 闻到凌玖川的气味,舒葵心里一动,不禁抬头望向他。 “舒葵,放下剑。”刘姨开口了。 “为什么?”凌玖川替舒葵问了。 “陛下,这剑不是她的,她也用不了。”刘姨其实已经猜到剑的来历。 “这剑是你们的?”凌玖川问道。 “那,得等主人回来,让他看了,才能知道。”黄啸答得很巧妙。 凌玖川刚要说什么,被舒葵打断了。 “低头,我有事告诉你。”她声音很轻,有气无力。 凌玖川并没有多想,下意识地依言照做。 哪知,舒葵并没有说话,而是捧着他的脸,踮脚吻上了他的嘴唇。 在旁人看来,这完全是情侣间的亲昵举动,但只有凌玖川知道,舒葵不是在亲吻,是正在源源不断地吸走他的法力。 “不是喜欢小孙的吗?怎么才没多久,就又跟别人好上了?” “哎呀,小孙只是王子,还是被灭了国的,这可是魁仙的一国之君,小孙的主子,傻瓜都知道谁比较好啊。” 小林和乔云衣在大声地“窃窃私语”。 舒葵压根没在听。 凌玖川也没有注意——他知道舒葵中毒了,却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疑惑间,他推开舒葵,想问为什么,却没问出口。 舒葵得到了想要的,不再管凌玖川,一扫先前萎靡的样子,将祈天剑横在当胸,大有人挡杀人,佛挡**之势。 凌玖川则皱着眉,担忧起来:“你到这里来,到底想干什么?” “不用你管,退后。”舒葵冷冷地回道。 “你是谁?”凌玖川又问。 “不管你的事!”舒葵不耐烦了,反手就是一剑。 凌玖川躲过,很想去阻止,但看到不远处虎视眈眈的几个人,又想还是先等走出这里,再说其他。 刘姨看着他们俩,呵呵地笑了:“说实在的,舒葵,姨是看到你那么喜欢小孙,还要在这里结婚,不忍心泼你凉水,其实,鲛人真的都不是好东西,你总算也看清,走出来了,现在和陛下在一起,那实在是一件大好事。” 舒葵没出声,上前唰唰唰几剑,分别刺向刘姨和其余三人。 那几人早有戒备,看到舒葵来袭,各自散开,在她身边形成四角包围之势。 舒葵将他们挨个看了一遍:“想以多胜少吗?” “姑娘道行高深,我们几个,于你如同虫豸,只有联合起来,才能和你拼上一拼。”黄啸的态度相当谦逊。 “只要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可以留你们性命。”舒葵眼中透出凌厉的杀意,“否则,我杀光你们,一把火烧了这里。” 正文 第一二五章 死了两个 刘姨和黄啸对看一眼。 乔云衣夸张地“哟”了一声:“姑娘,你这话说得好狠,好吓人呀。” 舒葵听到她的声音就是一阵烦躁,挥手唤起块小石子,往她面门冲去。 乔云衣偏头躲过,拍拍胸口。 “姑娘,你又何必急在这一时。”黄啸还想劝舒葵住手。 “别废话了,她杀了雷公,还要把我们都杀了,你要是舍不得,我替你动手。”刘姨不耐烦地率先出手,竹节鞭猛甩,唤出一道罡风。 舒葵并不举祈天剑,只抬起一只手,掌心里,一把红莲火猛地窜起,瞬间便将罡风尽数吸纳。 天上忽然下起雨来,一丝丝牛毛一般,密密的,极有穿透力,很快就浸湿了舒葵的头发。 气温降了下来,阴冷阴冷的,风挟带着雨丝,从四面八方袭来,让人避无可避。 红莲火被雨一压,慢慢变小,有了熄灭之势。 小林站在舒葵斜后方,双手掬起一捧雨水,口中念念有词。 过了几秒,那捧雨水一滴一滴腾空而起,悬停半秒后,疾速往舒葵而去。 舒葵看似无动于衷,红莲火却是暴涨,瞬间形成一道高墙,将她围在其中。 雨滴到了火墙之前,哧哧地响成一片,不消片刻就蒸发殆尽。 随后,火墙消失,舒葵回头,朝小林轻蔑地一笑。 小林恼了,手在雨中一抓,一挥,又有无数雨滴往舒葵飞去。 舒葵根本没把这放在眼里,祈天剑轻转,接了雨滴,甩了回去。 “赶紧闪开!”见小林想接,乔云衣急了。 小林不听,有心想展示下自己的实力,双手在面前横向拉开,将雨水凝成一条似纱似绸的带子。 这时,雨滴已到近前。 小林急抖雨带,原想将雨滴吸纳或弹开,不料雨滴来势极为凶猛,直接穿透雨带,全部打到小林身上。 小林一惊,但随即发现并无异常,不由也是一笑,算是把刚才的轻蔑还了回去。 舒葵不再理会她,祈天剑在掌心一抹,在身周转个圈,唤出四个小火球,不疾不徐,笃悠悠地往四个方向飞去。 小林不以为意,其余三人则都是屏气凝神,丝毫不敢懈怠。 这火球速度不快,可却如鬼火般飘忽,忽而在左,忽而又到了右边。 小林招来雨水,让雨带更宽更厚,想我这无根之水,连三昧真火都能灭了,何况你个凡人唤出的火焰。 不想,火球像是长了眼睛,飘来之后,就是不往雨带上靠,竟躲闪着捉起了迷藏。 小林不免着急,催着雨带紧追不舍,没几个回合,就将火球擒住。 雨仍在蒙蒙地下着,雨丝纷纷集中到雨带上,在火球外裹了厚厚一层,像是盏琉璃灯笼,五光十色的,很是好看。 不过,渐渐的,火光黯淡下来,扑闪扑闪的,又貌似随时都会熄灭。 小林更得意了,招一阵雨,劈头盖脸地打到舒葵身上:“你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舒葵浑身湿透,头发上不断地往下滴着水:“你给我的那瓶精油,还没有用过,但是,我是非常感谢你的善意提醒的。” “感谢到打算杀了我吗?”小林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你知道而不肯告诉我,我肯定会杀了你。”舒葵看了看刘姨和黄啸,“你要是实在不知道,我或许会放了你。” “或许?”小林摇起头来,“不必,不必了。我其实已经后悔,不该心软,不该给你精油的,当初,就应该一句话都不说,由得你去。” 舒葵“哦”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放了火球,快放了!”乔云衣有不祥的预感。 “姐姐放心,不会……”小林的话,只说了一半。 打断她的,是倏忽之间烧毁雨带,涨得比人头还大的火球。 “闪开,退后!”乔云衣大叫着,急忙上前帮忙。 甫碰到小林的皮肤,她摸了满手的滚烫,不禁一怔。 只见小林满身血红,瞪着双眼,大张着嘴,直挺挺地仰面朝天倒下,没了气息。 乔云衣又惊又悲又怒,恨不得将舒葵活剥了。 “是她说不必了的。”舒葵回头扫了一眼,“被自己的血烫死,不会很痛苦的。” “那我可真得替她谢谢你。”乔云衣咬牙切齿,往不远处的大树一指。 大树动了,树根自土里出来,变成双腿,树干是身体,两根最粗的枝桠是双手,托着乔云衣坐到了树冠之中。 在尚未完全停歇的细雨中,树人活动下手脚,睁开树干顶端的独眼,看到小林,有些愣神。 “你的林姐姐死了,就是被这个坏人杀的。”乔云衣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她还把林姐姐的魂魄封在肉身里,让她无法托生。” 树人低低地吼了一声。 “我帮你,我们杀了她,替林姐姐报仇,让她早日转世。”乔云衣双眼通红,流下了眼泪。 树人再次咆哮,应该是同意了。 乔云衣往树枝上一趴,和树人合而为一。 期间,舒葵收回了两个火球,融合,又再一分为二,分别填补到黄啸和刘姨正在对付的两个火球中。 做完这一切,树人堪堪杀到。 吸纳了乔云衣,它的动作灵活了许多,举起手掌,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朝舒葵头顶拍落。 树人有两层楼高,膀大腰圆,每做一个动作,都带着呼呼的风响。 舒葵不敢和它拼力气,唯有腾挪闪避,同时乘隙还手。 可树人的皮上满是雨水,不论砍、削还是刺,由于打滑,力道都会被削弱,因此一时间,舒葵束手无策。 又斗近百回合,树人蓦地站定下来。 舒葵知道绝不会是停手认输,便也收势,想看看它到底准备干什么。 雨停了,风未止,轻轻地拂过,树叶摩擦着,沙沙地响着,一阵紧似一阵。 终于,树人轻轻抖了抖身子,枝桠上,近半数的叶子脱离出来,浮在半空,每一片都油亮亮的,裹在雨水之中。 又有风吹来,不大,却给了蓄势待发的树叶最后的助力,让它们飞镖一般,铺天盖地地朝舒葵而去。 舒葵急舞祈天剑,格开树叶时,一片叮叮当当的声音。 当最后一片树叶擦着脸颊飞过,舒葵感到脑后有些异常,不等她反应过来,又一阵微风拂过。 树人转头,射出几片树叶,竟是向着凌玖川去的。 舒葵回身,见脚后的地上,一棵手腕粗细的树苗被一剖为二,业已枯萎死亡。 而被袭击的凌玖川,闪身躲过树叶,看着舒葵,脸上担忧不减。 “陛下,你要想帮她就一起来,在背后放冷箭,算什么正人君子?”树人身上发出乔云衣的声音。 “要说在背后放冷箭,我们彼此彼此。”凌玖川淡淡地道。 “我出身青楼,连良家女子都算不上,自然不是正人君子。”乔云衣却一点不在意,回得理所当然。 凌玖川不屑与她多话,不做声了。 树人睁着独眼,看了凌玖川一会,觉得他不像要加入战局的样子,又将视线转回到舒葵身上。 舒葵乘着这几句话的工夫,已稍微做过观察,刚刚才默念着咒语,将一小点火星弹入土中。 树人并未注意到她的这一举动,故技重施,一大片树叶又疾射而来。 舒葵仍是叮叮当当地挡开,身形一闪,来到树人面前,双手握好祈天剑,直往那独眼上砍去。 树人本能地闭眼,同时伸手抓向舒葵的后领。 舒葵没有躲闪,被拎到了半空。 “这雨水可是小林妹妹的精气所化,浇到我家这棵树上,就是一身的铠甲。”乔云衣又说话了。 舒葵不搭腔,兀自一通乱砍。 果然,树皮又厚又硬,剑锋仅能深入小半寸,基本上构不成什么威胁。 乔云衣得意地笑起来:“用力,再用点力,最好力竭晕倒,那样,被折断脖子的时候,就不会觉得痛苦了。” 舒葵的脖子被衣领卡着,完全发不出声音。 凌玖川见状,急得一颗心几乎烧起来,赶紧张弓搭箭。 “陛下,动手吧。”乔云衣还在笑,“不过,千万瞄瞄准,我家这棵树喜欢乱动,万一要是伤了这小姑娘,免不了多受点苦,可别把你心疼坏了。” 凌玖川闻言一愣,一支气箭射也不是,不射也不是。 就在左右为难之际,祈天剑的剑尖上出现了小火苗。 乔云衣看到了,“嘁”的一声:“我和小林妹妹不一样,你这么一点点火,奈何不得我。” 舒葵不理会,倒转祈天剑,指向地面。 顷刻间,土中冒出熊熊火焰,将树人团团围在其中。 树人惨叫着,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舒葵稳稳地落地,活动下脖子:“这样的火够不够?还嫌小吗?” 乔云衣在尖叫,根本无法回话。 火并没有越烧越旺,始终将近一人高,舔舐着树干。 奇怪的是,树干上并无任何焦黑的痕迹,只有凄厉的叫声,在昭示着树人和乔云衣的痛苦。 “嗖”,随着轻响,白色的气箭飞来,不偏不倚地射入了树人的眼睛。 正文 第一二六章 你知道我是谁 这次,连惨叫都没有,树人在瞬间枯萎,被烧了个一干二净。 舒葵猛回头,瞪着凌玖川,眼神中有了怒意。 “已经输了,你的火烧得他们魂飞魄散,没必要过多折磨。”凌玖川道出了射杀树人的原因。 “敖令洋也讨饶了,为什么还执意要凌迟?”舒葵问。 “他触犯了刑律,如果不处罚,谁还会把我魁仙的法制放在眼里?”凌玖川一皱眉。 “魁仙的法制?”舒葵笑起来,“你是魁仙国王,你就是王法,他触犯了哪条刑律,该受怎样的处罚,都是你说了算的。” 话没有说错,凌玖川无言以对。 “现在,我也能说我是这里的王,他们都触犯了刑律,该怎么处罚,我说了算。”舒葵举起祈天剑,朝黄啸一指。 黄啸面前的火球陡然增大,饶是他反应不慢,也还是被烧焦了眉毛和额前的头发。 “你手里拿的剑,是魁仙国所有。”凌玖川想收回国宝。 “那你来抢啊,抢到了就还给你。”舒葵一挥剑,便有个火球往凌玖川飞去。 凌玖川不声不响地躲过,满心矛盾。 面前的舒葵,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到底是谁,究竟怎么了,他全然不知。照道理,他现在应该立即上前,夺下祈天剑,回到昊苍宫,可是,看着那张脸,他就是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况且,要是他真和舒葵动起手来,黄啸和刘姨就能坐收渔利了。 这么想着,凌玖川不由往正在被火球纠缠的两人望去。 “你要是帮他们,我连你一起杀了。”舒葵会错了意。 凌玖川看看她,挑明了道:“我现在不会帮他们——要是想帮他们,刚才就不会救你。” 舒葵想想,也对,便没做声,握紧了祈天剑,防凌玖川来抢。 “剑,我现在也不要。”凌玖川接着道,“等你手头的事完了再说。” 舒葵略感意外,有些不信。 凌玖川则一脸坦然,任凭被上上下下地打量。 舒葵见他不像说谎,放下心来,施法弄干了身上的雨水,收了黄啸面前的火球,并到刘姨那里。 黄啸气喘吁吁的,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不免气急败坏,完全失了往日的从容。 “你的那个什么幻境呢?”舒葵慢悠悠道。 “在姑娘面前,不敢班门弄斧。”黄啸全神戒备。 “迷月境,名字挺耳熟的。”舒葵想了想,“你是混沌沙漠里的人?” 黄啸不吱声,始终盯着舒葵手里的祈天剑。 “黄……”舒葵在努力思索着什么,“你到底是哪一支?混沌沙漠里,好像没有姓黄的。” “英杰是我舅舅。”混沌沙漠里,确实有黄啸的亲人。 舒葵闻言,恍然大悟:“我曾见过你。” 说着话,祈天剑直刺黄啸咽喉。 黄啸急唤大石抵挡,躲得甚是狼狈。 舒葵砍碎大石,再度出现在黄啸面前很近的地方:“那时你还小,两三岁样子,被你母亲抱在手里,害羞地朝着我笑。” 黄啸无暇搭话,往后疾退。 舒葵身形一闪,瞬间转移般到了他身后,轻轻一推他的肩膀:“别去找刘姨,她已经很忙了。” 确实,刘姨应付着篮球大小的火球,分身乏术。 “你是怎么到的这里?你父母呢?你的舅舅呢?”舒葵问起了黄啸家人的情况。 黄啸见自己不是舒葵的对手,想求援的意图又被识破,只好站定下来,陪着叙旧。 “我母亲已经不在了,父亲不清楚。”他说,“舅舅应该还在混沌沙漠。” “不在了?是生病吗?”舒葵脑中,黄啸母亲的形象渐渐清晰。 “是被小妾毒死的。”黄啸并不很愿意回忆往事,“母亲去世后,父亲把我送回外婆家,从此再没联系过。” 舒葵点了点头:“想必是小妾转了正室,她的儿子继承了家业。” 黄啸默认了。 “好了,你放心去吧。”舒葵话锋一转,“以后有机会,我会到混沌沙漠,给英家报个信的。” 语毕,祈天剑贴地,挑出一簇尚未完全熄灭的火苗,抖手丢向黄啸。 黄啸不退反攻,唤起身边大大小小的石头,接二连三地朝火苗扑去。 这些石头当然禁不住红莲火的高温,刚一触及,就被化成灰烬,但是,灰烬却并没有落地,而是在半空中悬浮片刻,又聚在一起,重新变成石头。 石头烧成灰,灰凝成石头,如此循环往复,一时之间,倒也阻得火苗难以近身。 舒葵见状,像是早有预料,饶有兴致地在旁边看着。 “怎么不下手?向善了吗?”凌玖川揶揄道。 “虽然只在小时候见过一面,也算是故人,总要留点面子。”舒葵笑了一笑。 “让他力竭而亡,确实算得上是留面子了。”凌玖川抚弄着手中长弓,“只是不知道这次,你打不打算让他的魂魄去地府。” 舒葵做出一副被难住的样子:“哦,对啊,这是个问题。” 凌玖川扯扯嘴角,拉满弓弦,对准了黄啸。 “不要多管闲事。”舒葵将剑锋搭到弓弦之上。 “我可不是在多管闲事。”长弓是凌玖川的筋骨所化,被剑锋抵着,已让他隐隐地感觉到疼痛,“早一点杀光这里的所有人,你就能早一点翻遍这个地方,也能早一点放火把这里给烧了,我就能早一点拿到祈天剑。” 一连串的“早一点”,令舒葵想起了她的初衷,也令她一愣,心中掠过一丝异样。 黄啸发现了这瞬间的迟滞,忙抓住机会,丢了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过来。 舒葵一惊,猛地回神,转身格开石头,脸色阴沉下来。 “陛下,她不是舒葵,她是森林里的恶鬼,杀了她,杀了她!”黄啸喘着粗气,想让凌玖川掉转箭头。 “对,我不是舒葵。”舒葵面向凌玖川,“你知道我是谁。” 听了最后一句话,凌玖川的心跳不断加快,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就在嘴边,怎么都叫不出口。 舒葵看看黄啸,手往虚空里一抓,招来一根树枝,插到脚边的地上。 随着一声声咒语,树枝越来越高,越来越粗,长成一棵小树。 这树还显稚嫩,枝桠只有筷子粗细,叶子是浅浅的绿,看上去,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断似的。 黄啸不明就里,凌玖川的惊讶已难以掩饰。 舒葵不慌不忙的,口中咒语不停。 树随之越长越大,同时,根部有无数藤蔓破土而出,以极快的速度攀援而上,开出一朵朵大红的凌霄花。 不多久,藤蔓密密地挂在树枝上,已如垂帘。 凌霄花盛放着,像帘上的宝珠,摇曳起舞,很是鲜艳好看。 舒葵走到藤蔓之前,抬手轻甩间,所有花瓣蓦地离萼而出,飘浮在她身旁。 凌玖川眼前,舒葵的身影和一个少女的形象重合了。 这少女着一身简单的素色衣裙,有张柔和但苍白的鹅蛋脸,披散着的长至腰际的黑发,与裙摆一起,在风中轻扬。 那些花瓣,犹如漫天红色的雪花,将少女围在中间,仿佛随时能将她托起,直上云霄。 凌玖川看傻了眼。 少女浅浅一笑,朝他伸出手。 凌玖川昏昏噩噩的,直觉得这是九天仙女在召唤,便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就在两人的手将触未触的瞬间,少女调皮地缩回手,背到身后:“你先说说,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很久了。”凌玖川其实在一天天地数着日子,但是他不想说出来。 “这么久没见,你的本事有长进吗?”少女眨眨眼。 凌玖川看着她,最初的又惊又喜过后,一丝丝疑惑开始浮上心头。 “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有空玩,没空修炼吗?”少女歪着头。 凌玖川不答,疑惑越来越甚,虽然很希望此刻看到的、听到的都是真的,但理智却在告诉他,要谨慎,再谨慎。 少女绕着凌玖川走了一圈,注意到了那牙白色长弓,伸手想去触摸:“能炼出这么一件宝贝,看来你也不是一直在玩。” 凌玖川一闪,长弓换到了另一只手。 “不让摸,看看行不行?”少女也绕到另一边。 凌玖川不露痕迹地退开了些。 少女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长弓,啧啧有声道:“真是好东西,用起来肯定很顺手。” “你想怎么样?”凌玖川开口了。 “就是想看看。我说要问你借来玩几天,你会肯吗?”少女说话时,带着些撒娇的口吻,“我也会用弓的,用得还比你好呢。” 凌玖川又退开一些:“去另挑一把弓,我这把,你不会用。” “要不,我们交换吧。”少女晃了晃一直提着的祈天剑,粲然一笑。 她的笑容如此甜美,让凌玖川如沐春风,仿佛整个世界都亮了,眼前一片明晃晃的,心情都骤然开朗。 “怎么样,好不好嘛?”少女微微嘟起嘴,轻轻摇晃着身体,眼中却闪着狡黠的光芒。 凌玖川强忍着点头答应的冲动,视线转向少女的右手。 自进入别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祈天剑。 正文 第一二七章 最后一个 一看之下,凌玖川不禁暗暗倒吸一口凉气——剑上,原本只是隐隐约约的暗红变得相当明显,环绕着的黑雾也变得又浓又厚,若不是熟悉之极的人,还真看不出这就是魁仙国的镇国灵兵之一。 “你要和我交换?”他问。 少女点点头:“换不换?” 凌玖川做出一脸为难,思索良久,就是不说话。 “怎么样嘛?”少女等得不耐烦了。 “你就只是借去玩玩?”凌玖川又问。 少女再点头:“放心,很快就还给你。” 凌玖川还是迟疑,不过这次,沉默的时间并不久,半分钟后,也就举起手,弓弦向着自己,把长弓递了出去。 少女很是兴奋,来接时,看似不经意地一抬剑,剑锋正好对上弓弦。 凌玖川反应很快,当即以双指夹住剑身,缩回拿着长弓的手。 “不换了吗?”少女一脸无辜。 “换。”凌玖川只说了一个字。 少女并不放手:“剑已经给你了,弓给我吧。” “剑还在你手里。”凌玖川与她僵持着。 “你都拿住剑了,还怕我会不给你吗?”少女笑意盈盈。 “怕。”凌玖川面无表情。 少女不响了,看了他一会,笑意不减。 凌玖川只觉祈天剑越来越冷,并开始一丝丝地吸收他的法力。 “怕就放手。”少女幽幽地说。 话音未落,凌玖川已退到几步开外。 一时间,谁都没有出声,也没再有所动作。 凌玖川的思绪纷乱,心情复杂,很多事一股脑涌上心头,让他措手不及,应接不暇。 少女的脸,在梦中不知出现过多少回,真到了眼前,却又如此不真实。 他一点一点地压下那一幕幕让他流连的瞬间,狠下心,在弓弦上用力一掐。 之后,大腿根部传来的剧痛让他冒了一头的冷汗,也因为这剧痛,眼前的少女渐渐模糊、抽离。 舒葵回来了。 藤蔓依然如同垂帘,凌霄花也还开得热闹,只是花朵中,多了黄啸的头颅,满脸都是伤,显然是受尽了折磨。 凌玖川不明显地叹口气,沉默不语地看向别处。 “他的魂魄已经走了,是不是会留在沉亡森林,就不是我能管的了。”舒葵知道自己的幻象已破。 “还有一个,赶紧。”凌玖川不愿多说这个话题。 舒葵居然应了一声,来到刘姨面前,却不收火球,只道:“刘姨,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知道你家主子在哪里的,是不是?” 刘姨咬着牙,一声不吭。 “想我刚来的时候,你动不动就来找我聊天,怎么现在,倒成了哑巴?”舒葵举剑往刘姨身侧刺去。 刘姨挥鞭来挡,被震得站立不稳,险些扑进火球里。 舒葵挥挥手,让火球回到自己身边:“休息一下,我们聊聊吧。” “没什么好说的。”刘姨身上压力顿消,不禁长出一口气。 舒葵不理睬她的拒绝,自顾自道:“我还以为,你找我聊天是因为平时没人和你说话,闷得慌,想不到,原来都是有目的的。” “你不是也一样吗?”刘姨“哼”的一声,“话里话外的,总想打听这里的主人是什么来头,还和那鲛人一起,想要逃跑。” 说到这,舒葵想到一件事:“我和敖令洋在水下的时候,那阵急流其实是你弄出来的吧?” “是小林。”刘姨朝小林的尸体看了一眼。 “是你让她这么做的。”舒葵明白了,“这里的管家其实不是黄啸,是你。” “对。”刘姨大方承认,“鲛人一见了女人,就像苍蝇闻到臭肉。这里,有小林和老乔就够了,我可不想再多你们一对。” 先前,让人脸红的景象和小林的话,跳入舒葵脑中:“小林说,你经常去……真好雅兴。” “胡说八道。”刘姨翻翻眼睛,“你以为我真是去偷听?我是去提醒,让他们动静小一点。那对狗男女,我能离多远离多远,所以才会一直不知道老乔是个女的。” “那些关于鲛人的流言,也是你编的?”舒葵回想着第一次到这里时的事,“你真是魁仙国人?” “我是。”刘姨看了看凌玖川,“曾经,满大街都是关于鲛人的说法,根本不用我编,不信,你可以问问陛下。” “盯着不让我们太亲密,又说坏话让我疏远他,你可真是竭尽全力在拆散我们。”舒葵笑起来。 “这里不是你们苟合的地方,我也不想看到满地乱跑的小杂种。”刘姨的话很不客气。 舒葵倒不生气,呵呵地笑出声来:“这么说,你看到我们要在这里结婚,岂不是比死还痛苦?” 刘姨看看她,忿忿道:“也不知道主人带着黄啸,和那鲛人在合计些什么,反正,就是命令我什么都不要说,一定要开心些。” “真是难为你了。”舒葵“啧啧”两声。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刘姨的脸色很不好看。 舒葵想了想,说:“好像除了你们家主子在哪里,其他也没什么了。” “不知道。”刘姨将双鞭在胸前交叉。 舒葵并不显意外,耸耸肩,抓了火球,在剑身上一抹,顿时,整柄祈天剑都烧了起来。 刘姨格挡着如此火剑,没几个回合,双鞭已烫如烧红的火炭,燎得她手掌漆黑一片,空气中尽是焦糊的气味。 舒葵一招招地进攻,又快又狠,也不往刘姨身上招呼,专往双鞭上打,每击中一次,就唤一点火焰过去,直烧得双鞭渐渐通红。 刘姨实在是招架不住了,强行甩脱了双鞭,也硬生生地扯去了手掌上的大片皮肉,露出森森白骨。 她嚎叫着,伏倒在地,变成一条巨大的黑头蜈蚣。 “雷公不像你啊,是不是亲生的?”舒葵大力一剑,砍向蜈蚣头部。 蜈蚣的上半身人立起来,正好躲开。 “这是霜泽蜈蚣,生活在魁仙国内的苦寒之地,你的红莲火到了它们身上,说不定要打些折扣。”凌玖川在旁解说。 “她要是真这么厉害,早就变蜈蚣了,为什么还要等到现在?”舒葵不以为意,举剑又冲了上去。 与此同时,蜈蚣也发动了进攻,从嘴里喷出一股黑水,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祈天剑上。 祈天剑哧哧地响着,周围腾起大片的水蒸汽,将舒葵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舒葵耳边满是悉悉索索的声音,只一两秒,就看到蜈蚣的头就从水蒸汽中冲出,一对毒牙狠狠地刺了过来。 她举剑抵挡,却没想到蜈蚣力量奇大,立刻压得她矮了一头,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小心毒液!”凌玖川忍不住出声提醒。 话说到一半,舒葵注意到蜈蚣的嘴张开了,便急忙用尽全力猛推,自己也顺势往后急退。 一人一虫才刚刚分开,又一股黑水浇落下来,蚀得地面冒出大股的黑色浓烟,气味辛辣刺鼻。 舒葵屏住呼吸,往四面八方挥剑数次,招来阵阵大风。 待浓烟散尽,凌玖川和蜈蚣都不见了。 舒葵并不慌乱,也没觉得奇怪,闭上眼,凝神静听。 不消片刻,有极细微的声音传来,感觉上,像是什么东西正在挖土。 舒葵睁开眼,慢慢地踱起步来。 当走到某个地方,她的脚尖在地面上轻点两下,然后,双手倒握祈天剑,猛地插到土里。 随着一声嘶吼,蜈蚣从地下窜了出来,扬起的尘土石子如雨点般纷纷落下。 舒葵赶紧退后,不想平地又有风起,直吹她面门,也吹得尘土迷了她的双眼。 “十点钟方向。”凌玖川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他为了躲避刚才的浓烟,跑到挂着藤蔓的树上去了。 舒葵其实是对他抱有怀疑的,但如今双眼视物不清,也只好暂且相信。 凌玖川不紧不慢地说着,每一次都是准确无误,惹得蜈蚣抬头,朝他喷出一股黑水。 他躲开之后,对舒葵道:“怎么样,能看清了吗?” “能,你别管了。”舒葵的视力已经恢复大半。 凌玖川犹豫了一会,终于道:“她现出原形,实力会比人形时强很多,也是在拼死一战,千万不要大意。” 舒葵不搭腔,和蜈蚣打作一团。 凌玖川在高处看着,总觉得舒葵的身形影影绰绰的,像是罩着一层什么东西,可真要仔细分辨,又是什么都没有。 他观察许久,突地回头:“喂,你看到没有,到底是什么东西?” 身后一片寂静。 他只得无奈地摇头,掉转过来,继续观战。 脚下,舒葵和蜈蚣你来我往地难分难舍,势均力敌,谁也压制不了谁。 这时,蜈蚣不耐烦了,脱身出来,嘶嘶地叫着,绕着舒葵转圈。 舒葵不知这玩的是什么把戏,不敢怠慢,依然全神戒备。 蜈蚣转了几圈之后,地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舒葵想问凌玖川怎么回事,还没等抬头,痕迹里蓦地爬出无数小蜈蚣。 “子孙后代都叫出来了,可得小心。”凌玖川的话,像是没有说完。 舒葵心中一凛,刚准备进攻,却发现所有的小蜈蚣都趴在原处,一动不动。 正文 第一二八章 没有输赢 蜈蚣安静下来,在痕迹外缓慢爬行,似乎是踌躇着。 舒葵不想管那么多,在剑尖凝好一个火球,准备一把火把所有的小蜈蚣都烧了。 蜈蚣察觉到她的意图,喷黑水将她逼退,竟低下头,一口一口地吃起自己的子孙来。 舒葵傻了,没想到小蜈蚣是派这个用场的。 “霜泽蜈蚣在遇到强敌时,会吞噬后代以增加修为。”凌玖川说出了没说完的话。 舒葵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霜泽蜈蚣,好像听说过。” “没见过吧?”凌玖川对自己的国民还算了解,“它们生活的地方很偏,不常出来,一般是见不到它们的。” 说话间,小蜈蚣已被吃得差不多了。 蜈蚣的体形变大了,扬着一对更长且乌黑发亮的毒牙,疾速朝舒葵爬去。 舒葵将火球唤到身前,轰地形成一道高墙。 蜈蚣一点也不害怕,嘶吼着冲过火墙,带着一身的热气扑了过来。 舒葵忙将祈天剑横在面前,架住两只毒牙,却没能挡住蜈蚣前冲的力道,当即被带倒在地,拖行了近十米才堪堪停下。 此时,蜈蚣全身都在舒葵身上,使尽力气,一点一点地往下压。 舒葵咬牙硬顶,无奈力量有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毒牙慢慢靠近。 就在这关头,仍在燃烧的火墙发出的热量提醒了她,她赶紧默念咒语,招来火焰,停到蜈蚣背上。 蜈蚣吃痛,一声嘶吼,在地上翻滚起来。 舒葵站起身,见火焰即将被压灭,便再次念咒,几乎将整堵火墙搬来。 岂料,蜈蚣的速度比刚才快了不少,躲开了大部分火焰,将身上的火也都一一弄灭。 舒葵不信邪,手心中红莲火再起,却还是没有对蜈蚣造成太大的伤害。 “人家可是拼了全家上下的命,厉害了不止一点点。”凌玖川坐在树枝上,双腿下垂,悠闲极了。 舒葵抬头看一眼,像被提醒了似的,连忙施法,让蜈蚣身边的植物快速生长,瞬间形成一座牢笼,将蜈蚣困在其中。 蜈蚣不动了,老老实实地趴了下来。 “厉害了不止一点点吗?也不过如此吧。”舒葵撇撇嘴角。 凌玖川没吱声,已察觉到异常——牢笼内,蜈蚣的身体在缓慢下沉。 被高耸的植物挡住部分视线的舒葵倒是没发现,只在笼外站着,想该怎么处置蜈蚣。 也就不过十来秒之后,牢笼内的地面蓦地塌陷,蜈蚣跟着到了地下,再无踪迹可循。 舒葵一惊,脱下鞋,慢慢地走动起来,每踏出一步,都在努力感受脚下的动静。 可是,土中一片平静,蜈蚣仿佛是凭空消失了。 凌玖川也在寻找,同样是一无所获。 而就在两人感到万分奇怪的时候,凌玖川坐着的树突然震动,并越来越倾斜。 凌玖川跳下来,跑几步避到远处。 树倒下了,从树根处的坑洞里钻出来的,正是刘姨所化的霜泽蜈蚣。 眼见树倒下的方向正朝着自己,舒葵纵身跃起,祈天剑连挥,眨眼就将树干砍成几段。 凌霄花的花瓣落了一地,像铺了张鲜红的地毯。 蜈蚣自枝叶中窜出,腾空而起,泰山压顶般往舒葵头顶扑去。 舒葵业已镇定下来,不退反攻,剑笔直地指向蜈蚣的两个毒牙之间。 蜈蚣也不躲,张口喷出黑水。 与此同时,祈天剑的剑尖上同样喷出水来,清亮、透明。 清水与黑水相遇,一时难分伯仲。 舒葵另一手轻抬,唤起地上的树叶,往蜈蚣身上袭去。 蜈蚣很是了得,即刻凝出冰块,将自己团团围住,根本不怕这些树叶的攻击。 舒葵只得把法力全都转到清水上,一门心思和蜈蚣较起劲来。 僵持了几分钟,蜈蚣吸了护住周身的冰块,猛一用力,黑水便把清水逼得慢慢后退。 舒葵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开始不住左右地看,脑子飞速转动,想找到制胜之法。 可是,旁边除了沙石土块、落叶断枝,就只有小林的尸体和一滩烧焦的黑灰。 对了,小林的尸体。 舒葵心中一亮,倏地收了清水,往旁边闪避,唤来石块和泥土,劈头盖脸地朝蜈蚣砸去。 蜈蚣没料到她会有此动作,一怔之下,才想起要躲,无奈慢了一拍,被砸得大声嘶叫起来。 舒葵也不好过。因为一大半注意力都放在小林的尸体上,又要另外施法,她收了清水之后,尽管速度很快,还是被一点黑水沾到手背,顿时疼痛难忍。 凌玖川站在局外,见舒葵直奔向小林的尸体,眼皮一跳,大感不妙:“你想干什么?” 舒葵根本不理睬他,到了小林的尸体前,在天灵上一拍。 小林直挺挺地坐起来了,浑身上下剧烈地抖动。 舒葵的手在往回用力,一点一点地拉出了一个白色的小光球。 “住手!”凌玖川叫道。 舒葵回头朝他阴恻恻地一笑,拿了光球,送到嘴里,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下一秒,凌玖川发现,罩着舒葵的那层东西更明显了。 “你是谁?”他想,这绝不会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舒葵当然不会回答,举起祈天剑,迎向再次扑过来的蜈蚣。 一人一虫斗在一起,这次,舒葵明显稍胜一筹,百来回合后,搬来院中假山,压到蜈蚣身上。 蜈蚣挣扎一阵,见实在挣不脱,便不再动弹,慢慢恢复成刘姨的样子。 “在哪里?”舒葵居高临下,剑尖指着刘姨的后颈。 刘姨满脸是血,混合着泥土,几乎连五官都快看不清了。 “在哪里?”见没得到回应,舒葵耐着性子又问一遍。 “池塘。”刘姨含含糊糊地说。 “池塘哪里?”舒葵知道池塘很大。 “过紫琉荷,往东,贴着栅栏,有个结界。”刘姨听起来很是虚弱。 舒葵不认路,有些茫然,想了想,蹲下身去:“你带我去吧。” 刘姨略微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舒葵像模像样地吩咐凌玖川“乖乖留在这里”,随后,封了刘姨的行动,背起她来到池塘,踏水而行。 一路上,刘姨不时指点方向,很快就引着舒葵到了荷花前。 “小心些,丹鲑最喜欢躲在荷叶下。”刘姨悄声说着,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东西。 “丹鲑要是出来,我就把你丢给它们。”舒葵不以为意,往荷叶间走去。 “靠左,再往前混有荆棘芡,刺虽小,但是密而且硬。”刘姨对这里相当熟悉。 舒葵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擦一下最多有点疼有点痒,一会就好了,没关系。” 说着,加快了速度。 果然,没多久之后,她的脚踝上被什么东西一蹭,紧接着,就星星点点地又疼又痒起来,不过疼痒持续的时间并不长,程度也很轻,再走一段,也就渐渐好转,最终被忽略了。 “然后呢,往哪里走?”出了这片荷花,舒葵完全辨不清东南西北。 “你脚上还疼吗?”刘姨忽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舒葵“啧”一声,不耐烦了:“快说,往哪里走,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了。” “是啊,你也没多少时间了。”刘姨咧嘴一笑,“往右,很快就到栅栏了。” “什么意思?”舒葵没动。 “意思就是我们快到了。”刘姨顾左右而言他。 “什么叫我没多少时间了?”舒葵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脚上还疼吗?”刘姨却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舒葵被问得一窒,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脚踝上星星点点的疼痒又出现了。 “你没多少时间了,把我放下来吧。”刘姨似乎更虚弱了。 “放你下来,你不就淹死了吗?”舒葵不肯放了她。 “我就是要死的。”刘姨的语气十分平静,“现了原形,吃光后代,身体里所有的潜能都被激发出来,现在用完了,该上路了。” “那我是怎么回事?”舒葵脚踝上的痒不明显,疼痛越来越剧烈。 “本来,被荆棘芡的刺擦到一下,确实一会就会好。”刘姨的语速慢下来,“不过,我忘了告诉你,你的血里有我们霜泽蜈蚣的毒,不能再碰任何其他毒物,哪怕是像荆棘芡这样的微毒,和蜈蚣毒合在一起,也是致命的。” 舒葵紧紧皱起眉头,强压下直接掐断刘姨脖子的冲动:“怎么解?” “不难解,不好解。”刘姨打起了哑谜。 “说清楚,否则……”舒葵咬牙切齿。 “否则怎么样?”刘姨打断她,“我就快死了,你就是要折磨,也折磨不了我多久。我的子孙后代都没了,我不怕魂飞魄散。” 这话一出,舒葵没辙了。 “放我下来吧,你快没力气了。”刘姨的声音越来越轻。 确实,舒葵眼前的景物开始高速旋转,冷汗如下雨一般,从额头,淌过脸颊,一滴滴地落到池塘水里。她的脚踝疼得快要断了似的,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棉花,麻木感从脚趾迅速蔓延到全身。 她不自觉地垂下手,摇摇晃晃地转过身去,看到刘姨躺在水面上,静静地、缓慢地往远处漂去。 正文 第一二九章 断片了 黑暗中,几点火星闪了闪,变成一小簇火苗,火苗移动起来,又变成两簇。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有人在边拍手边唱歌。 火苗后,舒荻的脸慢慢浮现出来。她歪带着圆锥形的纸帽子,瞪着舒葵,眼中充满了不情愿。 “小荻,开心一点嘛,你十八岁了。”舒葵拿着手机在拍视频,取景框正对舒荻。 舒荻勉强扯了扯嘴角。 “你是成年人了,有什么话要说吗?”舒葵提高音量。 “没有。”生日歌已经唱完,父母在鼓掌,舒荻没有一丝一毫高兴的样子,只扯下帽子,打开了灯。 “寿星老,切蛋糕吧。”舒葵对她的冷淡习以为常,还在继续拍摄。 舒荻回到桌边,拿起刀,忽然对着镜头笑了一笑。 随后,门铃响起。 “你们请了客人?”坐在桌边的父母对看一眼。 舒葵和舒荻都摇摇头。 母亲去开门,不多一会,叫起舒葵来。 舒葵放下手机,来到门边。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上班?”门口站着的,居然是凌玖川。 “你在哪里上班?他是领导吗?”母亲在旁边问道。 “我……呃……”舒葵脑子转得很快,“在图书馆上班,他是领导。” 母亲热情地打了招呼,让凌玖川进屋。 凌玖川略一点头,并不动,继续对舒葵道:“走吧,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欠了领导的钱?”母亲惊讶极了,“多少?” “没多少,没多少。”舒葵打着马虎眼,“我送领导走,很快就回来。” 说着,将凌玖川往电梯的方向推。 “你怎么来的?”一旦脱离了母亲的视线,舒葵立刻沉下脸。 “这你不用管,只要跟我回去就行了。”凌玖川拉住了舒葵的手腕。 “我不去,放开我!”舒葵用力挣扎。 凌玖川牢牢抓着,不由分说,拖着她就走。 “不要,不要,放开我!”舒葵高声叫喊,“救命!救命!” 就在满心慌乱的时候,她感到有人在轻拍她的脸,并在耳边轻轻地唤她的名字。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凌玖川和容树的脸一起出现在视野中。 “做噩梦了吗?”容树担忧地问道。 舒葵还有些发懵,有些分不清虚幻和真实。 容树张开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没事吧?” 舒葵眨眨眼:“没事,应该没事,只是做梦而已。” “你怎么了?为什么要放了敖令洋,还和他一起逃了?”这问题已在容树脑中盘亘许久。 “我放了敖令洋?”舒葵相当茫然地坐起身,“我和他一起逃了?” “你为什么要去敖令洋的房间?”凌玖川开口了。 “他叫我。”舒葵对那天晚上的事还记忆犹新。 “然后呢?”容树当时正在自己的房子里,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凌玖川要凌迟他,让我帮着求情。”舒葵转向凌玖川,“他现在人在哪里?” 凌玖川朝房间外泛泛一指:“早跑了。” “你帮着求情了,陛下没答应是不是?”容树对两人的性格还是比较了解的,“那再然后呢?” 舒葵想到进了凌玖川的房间,不好意思起来:“再然后……我不记得了。” 凌玖川一挑眉,凑近过来,用极低的声音耳语道:“你在我的床上,我们靠得很近,还记不记得?” 舒葵红着脸,迟疑一下,点了点头。 容树没听清凌玖川说了什么,急得汗都冒出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凌玖川和舒葵自然都不会回答。 容树很是不悦,但也清楚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便看向凌玖川,希望他坦诚相对。 凌玖川不理会他,又问舒葵:“之后呢?你做的事,还记得吗?” 舒葵努力回想,可记忆到了与凌玖川鼻尖抵着鼻尖时就中断了,再接下去是一片空白。 “断片了。”她无奈地一摊手,“我做了什么事?” “你放了敖令洋,和他一起跑了。”凌玖川确认了容树的说法。 舒葵不相信:“你把他锁在房间里,我又没有钥匙,怎么放他出来?我和他一起跑了,你不可能不拦吧?难道,你连我都拦不住?” “你拿着祈天剑,我拦不住你。”凌玖川实话实说。 “我拿着祈天剑?”舒葵简直要以为他在开玩笑。 凌玖川不再多做解释:“你能记起来的最近的事是什么?” “就刚才,我在做梦,梦到全家在给小荻过生日,然后你来了,要带我回到这里,继续给你打工还债。”舒葵简略地说了梦的内容。 容树忍不住笑起来:“我说陛下,你也把她逼得太狠了,连做梦都不忘打工还债。” 凌玖川笑不出来,在别墅里发生的所有事还一幕幕地在眼前闪现——那个人肯定不是舒葵,究竟会是谁? “哎,浑身酸疼。”舒葵活动下脖子和肩膀,又去摸脚踝,“脚也疼。难道我是梦游着去干了什么体力活了?” “干没干体力活我不知道,反正,陛下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全身湿透,脚上有伤,还中毒了。”容树接下话头。 舒葵看向凌玖川。 凌玖川轻描淡写地说:“你和敖令洋跑进海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找到的,是昏迷的你,他,没看到。” 舒葵叹口气,还要回忆,却因为太阳穴锥心刺骨的疼痛而不得不放弃。 “算了算了,别想了,先休息。”容树看她面色苍白,很是心疼。 舒葵扶着脑袋,既害怕,又疑惑,总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正常。虽说弄不清是真是幻,但前几次至少还能迷迷糊糊地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这次,索性就什么都不知道,要是再这样下去,说不定清醒的时候会越来越少,到最后,自己被个不明来历的谁取代了都有可能。 一念至此,她不禁有些丧气,躺倒下来,背对着容树和凌玖川,拿被子蒙住了头。 那两人也不再管她,退出了房间。 “陛下,你去了那么久,一直是在鎏昱海里找他们?”关好房门,容树提出了疑问。 凌玖川“嗯”一声,不愿多说,背着双手走了。 其实,舒葵刚刚带走敖令洋之后,尽管感受不到家徽,凌玖川还是下海找了的,他去过鲛人的王宫,也去过海底的神庙,最后来到礁石林外。 对于进入这里的确切路径,他已经记不清了,不过上次来的时候,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他也就没有多想,直接走了进去。 谁知,这一走就走到了天亮。 凌玖川觉得不对劲,曾好几次跳上礁石,往远处眺望,可明明看好了路线,不管是下到地面,还是在石头上纵跃,都是又会不知道走到哪里。 他也曾尝试退出去,同样迷失了方向。 转悠来,转悠去,一直到天黑,远处忽然有了动静。 凌玖川站到高处,看到某个方向有火光,还有石头碎裂的声音。 他急忙朝那个方向奔去,却仍是怎么都到不了那里。 不多久,礁石林里又平静下来,他也依旧像个没头苍蝇,在石头间转来转去。 到天将放亮时,空气中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震荡。 凌玖川对这种感觉很熟悉,赶紧再次跳上身边的大石顶端,一路朝空地而去。 等到了目的地,大石头里空无一人,干草堆上,崭新的被褥掀开着,一侧角落还有一滩香灰。 他完全感觉不到家徽,心中焦急万分,一寸寸地把整个地方找了个遍,几乎要掘地三尺。 “她不在这里。”这时,一个声音悠悠然响起。 “你到底是谁?出来。”凌玖川曾听到过这个声音,但从未见过声音的主人,“她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 “鲛人已经跑了,她在沉亡森林,是沙漠里那孩子带她去的。”声音不紧不慢道。 “开通道,我要过去。”凌玖川知道“沙漠里那孩子”指的是谁,不由更加着急。 “陛下,说个请字有这么难吗?”这两人,简直一个在水里,一个在火里。 “请你开通道,我想去沉亡森林。”如果可以,咬牙切齿的凌玖川绝对会把这人拖出来,踩在脚下。 话音刚落,石壁上出现一个洞口。 凌玖川道声谢,进入洞口,前进没几步,来到别墅的院子里,正好看到被掐着脖子的舒葵,不及他顾,迅速唤出长弓,朝着刘姨就是一箭。 之后,被舒葵吸法力,看着她和别墅中的几人打斗,凌玖川始终觉得,开了通道的人就在身后,也在观察舒葵的一举一动。 待舒葵背着刘姨走进池塘,凌玖川紧随其后。他看到两人穿过大片的紫琉荷,停下之后,说了几句什么,紧接着,舒葵的样子就有些不太对头了。 当刘姨被放下,舒葵摇摇欲坠,凌玖川心里一紧,上前抱住舒葵,发现她脸色青紫,气息奄奄。 “霜泽蜈蚣的毒,加上荆棘芡的毒,用绛珠果就可以了。”那声音突地再度出现。 凌玖川点点头,带着舒葵回到了鎏昱海边的住处。 正文 第一三〇章 启程 容树已等候多时,见舒葵这样,忙不迭要去请医生。 凌玖川阻止了他,将舒葵安顿好,从锦囊里取出几粒红色的果实。 “绛珠果?”容树认识这种果实,“现在已经基本上看不到了,你从哪里弄来的?” 凌玖川不答,将果实放到嘴里嚼了嚼,口对口喂给舒葵。 这一幕让容树很是难受,又知道凌玖川不是故意要占便宜,便掉转头去,索性不看。 凌玖川喂完果实,道:“容寨主,你在这里守着,我再去找点绛珠果来。” “她中的什么毒?绛珠果是解药吗?”容树想知道详情。 “霜泽蜈蚣的毒,荆棘芡的毒。”凌玖川照实说了,“有人告诉我绛珠果是解药,是不是真的我不清楚,不过,吃点绛珠果也没坏处。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找医生来看。” 说完,转身离开了。 容树是真的不放心,也真的找来了医生,只是,这里的医生到底不比留金寨或是昊苍宫的,没遇到过霜泽蜈蚣的毒,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第二天,凌玖川找了绛珠果回来了,还是口对口地喂舒葵吃下。 又过一天,舒葵的脸色看上去好了许多,再吃两三次绛珠果,便醒了过来。 凌玖川想到她醒来前,闭着眼睛大喊救命,又想到她说的梦境,不由自主地笑了。 接下来,舒葵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可那些断了片的记忆,仍是不知所踪。 “祈天剑怎么会到我手里的?”这是她最想不通的地方。 “不清楚。”凌玖川答得干脆而简单。 “你找到我的时候,我有没有拿着祈天剑?”舒葵又问。 “没。”凌玖川还是惜字如金。 “又掉海里了?还是被敖令洋拿走了?”舒葵猜测起来。 凌玖川不吱声——舒葵背起刘姨之前,他是看着祈天剑凭空消失的。 “不是你们家宝贝吗?快叫人来找吧。”舒葵倒替凌玖川着急了。 “不忙。”凌玖川挥挥手,“你身上的惑情术怎么样了?” 这问题一出,舒葵愣了下,蓦地察觉自己自从醒来以后,凡是提到敖令洋,心里似乎都很平静,一个人时,也几乎没有想起过他。 “你还喜欢他吗?”凌玖川观察着舒葵的表情。 “说不上喜欢。”舒葵斟酌着字句,“就是,不讨厌吧。” “他对你做过什么,能想起来吗?”凌玖川并不认为法术已经失效。 舒葵第无数次极力回想,到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记得他对我说过很多话,好像还挺重要,但是具体内容是什么,模模糊糊的。” “那就是没好。”凌玖川抚着下巴,视线在舒葵脸上扫来扫去,“我们那天晚上没做完的事,要不要继续?” 舒葵的脸唰地通红,烫得可以煎蛋,拒绝的话梗在喉咙里,怎么都发不出声。 凌玖川就当她是默许,低下头,凑近过去。 “舒葵,醒着没有?”蓦地,房间外响起容树的声音。 凌玖川忙直起身,看向窗外。 舒葵清清喉咙:“醒着,进来吧。” 容树推开门:“你看谁来了。” 跟在他身后的,居然是郭远生。 “你怎么又……”舒葵哭笑不得。 “让他陪你聊天,帮你做饭。”容树把郭远生拉到床前。 “郭大哥,你……你还好吧?”舒葵想,这肯定又是被刀架着脖子押来的。 郭远生轻轻摇头,欲哭无泪:“好,挺好。” “郭大厨,你跟我们一起回魁仙。”凌玖川开口了。 郭远生有些不信,看看凌玖川,再看看容树。 “你们什么时候走?”突然说要回魁仙,让容树相当意外。 “玉筱已经在路上,再一个多小时就能到了。”凌玖川是一早发的飞鹤笺。 郭远生松一口气,容树闷声不响了。 舒葵见气氛有些压抑,便起了个话头:“郭大哥,我一直想跟你学做菜,要不,我们去厨房看看,有什么现成的,你教我个简单的,好不好?” 郭远生点头,一叠声地好,拉了舒葵就走。 午饭前,玉筱到了,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焦味。 她向凌玖川行了礼,忍不住往气味传来的方向张望。 “舒葵在烧菜。”凌玖川边往外走边说,“你们吃,我在车上等。” 玉筱应了,进到厨房。 舒葵回头看到她,惊喜地一个熊抱将她抱住,还摇摇晃晃地转了一圈:“好久好久不见了。” 玉筱笑笑:“你怎么样?好了吗?” “好了。”舒葵做出展示二头肌状,“吃饭了吗?吃了饭再出发吧,我在做银鱼炒蛋,那边还有几个菜。” 玉筱看看锅里黑黑黄黄的一团,再看看旁边几个盘子里盛的不明物体,一下明白凌玖川走出门去的原因了。 “郭大厨,你不做个菜吗?”她转向郭远生,想设法补救。 郭远生苦笑道:“没材料了,将就吃吧,是我教舒葵做的。” “是啊。”舒葵翻动锅里的东西,信心满满,“别看卖相一般,有大师指点,味道绝对不会差。” “出锅吧,再翻就全散了。”郭远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 舒葵“哦”一声,把所有菜放到桌上,盛了饭,招呼大家来吃。 席间,郭远生扒着白饭,容树每吃一口菜,都会低下头去小声咳嗽,玉筱的筷子则始终在菜的上方悬停着,就是下不了决心去夹。 舒葵以为玉筱是客气,便拿双干净筷子替她布菜。 玉筱道了谢,鼓起勇气,把菜放进嘴里,嚼两下,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菜很咸,带着股焦糊味,里面半生不熟的,味道非常不好。 “怎么样?”舒葵还没开始吃。 玉筱勉强笑笑,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 容树起身去倒了点水,喝几口后,问舒葵道:“你喜欢做菜吗?” “还挺好玩的。”在人间时,舒葵没下过厨。 “那你跟我回留金寨吧,我给你弄个像这样的厨房,你可以每天在里面,随便做什么都行。”容树又喝口水。 “容寨主,随便什么做出来以后,你每天、每顿都会去吃吗?”玉筱也去倒水了。 容树不置可否,只说:“做出来以后,还可以拿到闲云镇去。” “给龙师傅吃?”舒葵以为这是种夸奖。 容树朝她眨眨眼:“镇上有个养猪场。” 舒葵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手里的筷子直往容树身上丢去:“我做的是猪食你还吃得那么起劲!” 容树哈哈地笑着,躲过筷子,往门外走:“不行,吃不下去了。还真是有心想说两句好听的也不知道有什么能说的,实在是……啧啧……” 舒葵气不过,又拿双筷子,每个菜尝了一口,结果,脸皱成个核桃。 “我告诉过你,盐不用那么多,火要稍微小一点。”郭远生幽幽地说。 舒葵很不好意思,默默地开始收拾餐桌。 “放着吧。”玉筱不想让凌玖川等太久,“陛下派了人,准备在这里驻扎一段时间。” 舒葵“哦”一声,去房间拿好随身衣物,表示自己都准备好了。 玉筱随即出门,安排好郭远生,将舒葵领到凌玖川的车前,打开车门。 “我不能和郭大哥一辆车吗?”舒葵有些害怕和凌玖川单独相处。 “不能。”凌玖川一口拒绝。 玉筱朝车里做个请的手势。 舒葵没办法,只好上车坐下。 马车跑起来了,凌玖川照例有大堆的公文要看,舒葵则望着窗外出神。 刚到三疆境是夏季,现在已是隆冬,回想这几个月经历的种种,舒葵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她的首要任务,本应是找到舒荻,然后,和她一起回家,可现在,自己完全被困在这里,身上还出现这么多诡异的变化。这一切,让她的担忧一日甚过一日,她甚至认为,自己说不定是得了绝症,否则,如何解释这么多幻觉、幻听?如何解释时不时会出现的暖流与寒流? “在想什么?”凌玖川偶一转头,见舒葵神情沮丧,不禁出声询问。 舒葵摇摇头,说句“没什么”。 凌玖川放下公文:“你是在想你的妹妹,还是在想你到底怎么回事?” “都在想。”舒葵吁一口气,“小荻一点音信都没有,我没法回去,没法好好找,觉得很愧对她。至于我自己嘛,也不知道生的什么病,总是莫名其妙地睡着,又做些莫名其妙的梦,一会冷,一会热,一会又没事,真是够烦的。” “你自己就别担心了,我会替你想办法的。”凌玖川斜靠在座位靠背上,“至于你妹妹的失踪,并不是你的过错,以后,我也会帮你。” “以后?”舒葵看看他,“什么时候?等十多年后,我还完欠你的一百五十两黄金吗?” “嗯,有可能。”凌玖川一手支颐,“还有一件事,刚刚被打断了。” 舒葵装没听见,脸却不争气地发起烧来。 “这事,关系到能不能解开惑情术,你得老老实实回答我。”凌玖川变得郑重其事。 舒葵点点头:“好,你说。” 正文 第一三一章 故地重游 “你喜欢我吗?”凌玖川相当直截了当。 “不喜欢。”舒葵想也不想地答道。 凌玖川看了她一会,不再多说什么,又低下头看公文去了。 舒葵完全是凭着本能在回答,现在才慢慢回过味来,猛地忆起曾经提过的解惑情术的办法,也顾不上不好意思,忙道:“和我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惑情术就能失效,是真的吗?” 凌玖川点点头。 “那我没有真正喜欢的人怎么办?”舒葵有些后悔没在学校找个男朋友。 “你喜不喜欢容树?”凌玖川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容树?”舒葵下意识地否认,“他试过了,不是他。” “他试过?”凌玖川一下抬起头,目露凶光,“什么时候?怎么试的?” 舒葵吓一跳,说话都不利索了:“就……就……在鎏昱海的时候,亲……亲过……” “没做别的事?”凌玖川追问。 舒葵用力摇头。 凌玖川不响,看向窗外,浑身上下散发着强烈的“别惹我,我很生气”的气息。 “他是忽然之间……我……我不是自愿的。”舒葵为自己辩解。 凌玖川闷闷不乐地“嗯”一声,维持着姿势没动。 “我现在好多了,说不定,只要不再见到敖令洋,时间一久,法术就自动失效了。”舒葵想到前几次离开敖令洋时的情景。 “不可能。”凌玖川终于回过头来,“虽然我不清楚为什么惑情术在你身上的效果没有那么明显,但是,它绝对不会自动失效。它就像个定时炸弹,也许会在我们都疏忽大意的时候爆炸,到那时,你会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我会不会没命?”舒葵还是怕死的。 “会害相思,没有开心的时候。”凌玖川见过不少这样的女人。 “那怎么办?”舒葵紧张起来。 “我在鎏昱海和周边地区都派了人,一发现敖令洋,马上就能知道。”凌玖川已做好部署。 “鎏昱海那么大,他要是一直躲在海底,你的人找不到,怎么办?”舒葵的担忧不无道理。 “所以,我们最好也试试另一个办法。”凌玖川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我没有喜欢的人。”舒葵重申。 凌玖川不搭话,让停下车,唤来玉筱,两人在车外不知说了什么,再出发时,马车明显转了方向。 “不回昊苍宫了吗?”舒葵很是奇怪。 “先带你去个地方。”凌玖川看着窗外的风景,“别问,到了你就知道了。” 舒葵只得压下满心好奇,一声不吭。 驰掣马一路狂奔,不多时就来到一座高山的山脚下,停了下来。 “去留金寨?”舒葵下车,抬头张望。 “不去。”提到留金寨,凌玖川的态度非常生硬,“你以后不许去留金寨。” “为什么?”舒葵觉得这要求简直过分。 凌玖川一瞪眼:“没有为什么,说了不许就是不许。” 舒葵正要反驳,被玉筱打断。 “陛下,还是我来背舒葵上山吧。”她说。 “不用。”凌玖川拒绝了,“你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玉筱没办法,应声是,退开了。 凌玖川背朝舒葵蹲下:“上来——别说你自己能走,玉筱在山下,等不了你几天几夜。” 舒葵一句话都说不出,唯有乖乖地趴到他背上。 凌玖川进了山,御风疾行,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 舒葵一见到这地方就傻眼了,挣扎着站到地上:“我来过这里。” “我知道,你告诉过我。”凌玖川淡淡地说,“你在这里找到的九叶花,对不对?” 舒葵一叠声地说着对,往当初生篝火的地方走去:“这里给我的印象太深了,在沙漠里的时候,我还梦到过呢。” 凌玖川“哦”一声,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你,我,娄宿,经常会一起到这里来玩。”舒葵回忆着,“到了晚上,星空非常非常好看,我看天,你……你就……” 说到这里,她又不好意思起来。 凌玖川环顾四周,一言不发。 “那里,有朵很大的花。”为了掩饰尴尬,舒葵做出兴奋状,指向矮灌木,“我梦到,你说这花叫巨皇花,让我种出来,当床铺睡。” “是叫巨皇花。”凌玖川略微张望了下,“在你的梦里,我有没有睡在你旁边?” “没有,没有。”舒葵再次用力摇头,遥遥一指,“我把你睡的花种得离我很远,在那里,还有娄宿,就睡在篝火边上。” “娄宿,你梦到了娄宿。”凌玖川喃喃低语。 “你不会真的有过一只叫娄宿的狗吧?”舒葵不信会有这样的巧合。 凌玖川不置可否,只问:“娄宿长什么样子,还记得吗?” 舒葵当然记得:“很大,站着的时候,肩膀快到我胸口了。两只耳朵和尾巴尖是黑的,其他地方都是白的,指甲金黄金黄的,变成小男孩的时候,总觉得那手没洗干净。” 凌玖川听了她的描述,笑了笑:“墨耳金爪獒。” “对。”除了在梦里,舒葵再没听谁提起过这种狗,“是魁仙国的国民吗?” “是。性格沉静,忠诚,不好斗,对你好的,能为你下地狱,但真要恨你,打起来了,不死不休。”凌玖川对这一种族的评价颇高。 “烨城里有墨耳金爪獒吗?”舒葵突地很想见一见娄宿或他的族人。 “没有,哪里都没有了。”凌玖川的声音低了下去,“灭族了。” 舒葵“啊”一声,既难过,又惋惜。 “你把你梦到的,在这里发生的事,详细跟我说一说。”凌玖川话锋一转。 舒葵不明就里:“我的梦和解惑情术有关?” “说。”凌玖川微微皱眉,显出些不耐来。 舒葵不想和他做无谓的争执,加上梦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便仔仔细细地说了起来,并对其中打败、捉弄凌玖川的情节大肆渲染,直把自己说成了个独步天下的绝顶高手。 凌玖川一反常态,静静地听着,没有丝毫恼怒和不快。 舒葵喜欢娄宿,说了很多他的事,想到有趣处,止不住地格格直笑。 “你看天,我就一直在看着你,是不是?”凌玖川忽然开口了。 舒葵一窒,想他怎么就单单记住了这个。 “你有没有问过我为什么看你?”凌玖川又问。 “问过。”舒葵对这段对话也是印象深刻,“不过,你没有回答,倒是反过来问我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凌玖川接了话头。 “什么都没想,就是看星星。”舒葵记得自己是这么回答的。 “然后呢?”凌玖川想知道接下来怎么了。 “然后……”舒葵不愿说,“然后我想到敖令洋,醒了。” 凌玖川察觉到她的吞吞吐吐,一挑眉:“想到敖令洋之前,就没发生点什么吗?” “没有。”舒葵不自觉地躲避着凌玖川的目光。 “其实,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我不会说出去的。”凌玖川说的,虽不是原话,但和舒葵在梦中听到的,意思完全一样。 舒葵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到我梦里来了?还是我们做了同一个梦?” “大概是做了同一个梦。”凌玖川耸耸肩,“我们一起身处幻境,做同一个梦并不奇怪。” 舒葵想想,觉得有道理,可再一转念,又觉得那里不对:“既然是做梦,你怎么会知道到这里来的路?” “你忘了吗?是娄宿先带我到的这里,我再带你来的。”凌玖川对细节记得很清楚。 “你还梦到娄宿带你到这里来了?”舒葵几乎要以为他在开玩笑。 凌玖川似真似假地一点头:“我依稀记得,在梦里,你是喜欢我的,而且好像除了看星星和打架,我们还做了点别的。” “没有,绝对没有!”舒葵忍不住叫起来,“我是有点动心,可是没有喜欢你,除了你看我,我看你,我们绝对,绝对没有做什么别的。” “哦,是有点动心。”凌玖川笑了。 舒葵这才意识到,中了他的套了。 “要不要吃点东西?”凌玖川无意让舒葵更难堪,转移了话题。 由于午饭难以下咽,舒葵什么都没吃,现在,确实饿了。 她不客气地接了凌玖川递过来的食物,边狼吞虎咽,边往远处一点点地挪动。 冬日昼短,才五点左右,天就开始暗了。凌玖川点起篝火,席地而坐,盯着火焰出神。 太阳一旦落山,气温慢慢下降,半个多小时后,舒葵在寒风里站不住了,不停地跳来跳去,想让身体暖和些。 “过来,坐。”凌玖川下了命令。 温暖的火焰实在是莫大的诱惑,可要坐到凌玖川身边,舒葵又不太情愿,一时间,踌躇不前。 凌玖川见状,没多说什么,一挥手,在舒葵面前又点起一堆篝火。 舒葵用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说了句谢谢,居然有些窘,不敢看凌玖川。 “除了梦,你还能想起其他什么吗?”凌玖川折断手边的树枝,丢到面前的火里。 “其他什么?”舒葵不明白。 正文 第一三二章 我喜欢你 “梦以外的事。”凌玖川的语气中,带着些微期待。 “梦以外,就是上次我来这里找九叶花了。”舒葵不清楚他想让自己想起什么。 “还有呢?”凌玖川不死心。 舒葵很努力地又想了想,一摊手:“没了。” 凌玖川闻言,长出一口气,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舒葵看他心事重重的,便问:“我应该是要想起什么的?” 凌玖川不答,也没回头,一动不动。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舒葵怕自己想不起来的,正是解开惑情术的关键。 闻言,凌玖川动了,看着舒葵,眼中的犹豫相当明显。 “到底是什么?”舒葵很茫然,而她不喜欢这种茫然,“告诉我,我再试试。” “你不喜欢容树,也不打算和敖令洋在一起,是不是?”凌玖川想做最后的确认。 舒葵点了点头。 凌玖川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知道在幻境里的时候,我梦到了什么吗?” “不是和我一样的梦吗?”舒葵没料到他会过来。 “是,差不多。”凌玖川的手臂,有意无意地挨上了舒葵的肩膀。 不知是因为烤着火,还是有其他原因,舒葵的脸颊很烫,和凌玖川接触的地方,更像是要烧起来一般。 她想让开些,哪知身体还未动,已被一把拉住。 “在我的梦里,我不是魁仙国国王,只是个贪玩、争强好胜的少年,认为输给女人很丢脸,但不管怎么努力,始终都不是对手。”凌玖川说起了自己的梦境,“可是在王宫里,动手的时候,那个女人似乎总有顾忌,所以,刚发现这个地方,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带她过来。” “你是王子,王宫里人那么多,怎么都得给你留点面子的吧。”舒葵笑了笑。 “我要面子。”凌玖川一点头,“我也希望她放松下来,开心一点。” “我们两个的梦也契合得太好了,像真事一样。”舒葵被弄糊涂了。 “幻境的可怕,就在于很多事都像真的一样。”凌玖川看她一眼,“这里,就是娄宿带我来的。” “为了对付我们,想了这么个故事出来,还考虑到了所有细节,黄啸也真是用心良苦。”舒葵认为,一切都是黄啸编的。 凌玖川没搭话,沉默片刻,直接跳到了舒葵的梦境的结尾:“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听到这话,你是怎么想的?” 舒葵做了一次深呼吸:“我其实是感到意外,因为你平时很不讲理,总是在惹我生气——这点,梦里和现实倒是一致的。” 凌玖川笑出声来,而且是真心在笑。 舒葵忍不住抬头,见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由于有了笑容,变得分外柔和。 这景象太罕见,以至于她看得呆了都不自知,甚至觉得眼前的是另外一个人:“你到底是谁?” “你知道我是谁。”凌玖川低语着,直直地看着舒葵的眼睛。 舒葵还没有回过神来,着了魔一般和他对视,直到发现那灰色的眸子中的漩涡又再出现,才心慌意乱地移开视线。 “那天晚上,你是怎么从我房间出去的,真的不记得了吗?”凌玖川又靠近了些。 舒葵摇头,本能地想要与他拉开距离,却被拦腰抱住,跌进他怀里。 “你最后记得的是什么?”凌玖川差不多是凑到她耳边在问。 他的气息,吹动了舒葵的几丝头发,也吹得舒葵乱了思绪,着了魔般老老实实道:“我很紧张,很不好意思,我觉得你靠得太近了,然后,忽然想到敖令洋,身体一阵冷一阵热,接下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凌玖川抱紧舒葵,下巴搁在她头顶,若有所思。 舒葵的脸贴着凌玖川的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竟没想到挣扎,也完全不想与他分开。 “容树那么做,就算你真的喜欢他,也并不能让惑情术失效。”许久,凌玖川开口了。 舒葵已有些头晕,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却是根本没在听说的是什么。 凌玖川并不解释,只施法在身边唤出一棵大树,又召来附近山壁上的藤蔓,密密地垂下,将两人完全围在其中。 地上的草也长了出来,厚厚的一层,犹如铺着绒毯。 舒葵被凌玖川的气息完全包裹,浑身发热,口干舌燥,失了思考的能力,也没了行动能力。 火光从藤蔓的缝隙间透进来,斑斑驳驳地洒在各处。 凌玖川捧起舒葵的脸:“不管结果如何,我是真心想帮你,希望你不要恨我。” 光线很暗,他的双眼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妖异、深邃。 舒葵觉得自己被他眼中的漩涡吸了进去,身体在不断下沉,满耳朵只有心跳声,不由自主地“嗯”了一声。 凌玖川凑得更近,嘴唇停在舒葵的嘴唇上方,不错眼地盯着她。 舒葵脑中一片空白,唯有在幻境中的那一吻,不断地重复出现,让她不自觉地朝凌玖川靠去。 凌玖川捏住舒葵的下巴,一眯眼,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吻了下去。 这嘴唇,是和记忆中一样的触感,但舒葵的心境却有了变化。上次,她是猝不及防,惊慌,愤恨,不明白凌玖川为什么会有此举动。而这次,她昏昏沉沉的,不仅没有拒绝的打算,甚至,还带着隐隐的期待。 起初,凌玖川的吻是小心翼翼的,有些像试探,有些像不舍,但当得到迎合之后,他蓦地加重了双臂的力道,紧紧抱住舒葵,吻得热烈,有些微粗暴,却还控制着,不想让舒葵再被牙齿伤到。 舒葵搂着凌玖川的脖子,闭着眼,气急腿软,全身的重量都挂在他身上,觉得时间停止了,周遭的一切离得越来越远。 凌玖川扶着舒葵的后脑,让她慢慢躺到草地上,吻她的耳垂,吻她的脖子。 舒葵全身的感知都集中到凌玖川的嘴唇经过的地方,皮肤上酥酥麻麻的,心像只兔子 ,一蹦一蹦地直往胸腔外窜。 凌玖川的呼吸已十分粗重,在轻轻地啃咬着舒葵的耳垂,喃喃地叫着一个名字。 舒葵听见了,忽略了,只当是在叫自己,心里顿时一阵悸动,涌起丝丝爱意。 “我喜欢你。”不知怎么的,她脱口而出。 凌玖川抬头,并不显意外,微微地笑起来。 他的笑容温柔,舒葵几乎化成一滩水。 下一秒,凌玖川的吻又来了,比刚才更热烈,似乎压抑许久的感情,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敖令洋的脸不合时宜地出现,不过,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 这瞬间的迟疑却还是被发现,舒葵感到面前一凉,睁开眼,见凌玖川支起上半身,脸上的神情略显紧张。 舒葵眨着眼,满心茫然。 但在凌玖川看来,她脸颊通红,眼神迷离,一眨就是一个秋波送出,完全是**裸的勾引。 男人,谁能禁得起这样的诱惑? 仅剩的一点理智被彻底抛开,凌玖川再次低下头,同时,手往舒葵的腰间伸去。 舒葵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 凌玖川为了缓解她的紧张,手隔着衣服,停留在她的腹部。 舒葵并不害怕,可就是不能控制地抖个不停。 过了一会,凌玖川离开了舒葵的嘴唇,缩回了手。 舒葵晕乎乎的,下意识地问了句怎么了。 “算了。”凌玖川轻叹口气,“感觉我是在欺负你。” “你没有,我不疼。”舒葵这话完全没过脑子。 凌玖川勾起嘴角:“我要是继续,你会疼的。” 舒葵有点清醒了,羞得不知所措。 凌玖川翻身躺到她旁边,兀自望着密密的藤蔓出神。 舒葵窘得恨不得现在就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片刻,还是凌玖川先出声:“你刚才是不是又想到敖令洋了?” 舒葵默认了。 “上次想到敖令洋的时候,看你的样子,恨不得把我杀了。”凌玖川说。 “不是的,我没有。”舒葵忙不迭为自己辩解,“是因为惑情术,我不是真的恨你。” “我知道。”凌玖川别有意味地一笑,“走吧,玉筱还在等着。” “好。”舒葵迫不及待,霍地坐起身。 凌玖川也起身,遣退藤蔓,照旧背对舒葵蹲下。 舒葵很不好意思,没动。 凌玖川二话不说,直接站直了打横抱起她,往山下而去。 一想到下面等着的那么多人,舒葵用力挣扎起来:“你还是背我吧。” “晚了。”她的挣扎是徒劳,凌玖川看都不朝她看一眼,话题回到敖令洋,“你刚才恨我吗?” “不恨。”舒葵很老实,“我刚才想到他,只是那么一瞬间——这样是不是代表法术快解开了?” “鲛人的惑情术没那么简单。”凌玖川望着远处的山路,“就算你有真正喜欢的人,只要你的心思回到他身上,这法术就会干扰你的感情,让你们渐渐疏远,并最终忘了他。解决的唯一办法,就是……” “我知道了。”听到这,舒葵明白了,忙打断话头。 正文 第一三三章 上班去 这句话说完,两人都不再出声,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过一会,舒葵想到什么,清清喉咙,看看凌玖川,不知该怎么开口。 “说。”凌玖川察觉到了她的欲言又止。 “第一次到鎏昱海,你来找我,要我跟你走,我是真的好恨你。”舒葵回想着被敖令洋带到鎏昱海之后的种种,“后来容树来,亲……亲我,我也非常非常恨他。” 凌玖川“嗯”一声:“正常。” “然后,在别墅里见到你,我还是很不愿意跟你走。不过,等到从黄啸的幻境里出来,刚看到敖令洋,也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我对他的感觉好像淡了不少。”舒葵一度以为,这是因为凌玖川对她施了什么法术。 “接下来呢?”凌玖川听着,不再觉得正常。 “接下来,再到鎏昱海,我是愿意和敖令洋结婚的,可是,总觉得不安心,犹豫得很。”舒葵对当时的心境记忆犹新,“你又来接我的时候,见到你,其实,我还是挺开心的。” “敖令洋准备对你用强的,你能想起来吗?”这,是容树告诉凌玖川的。 舒葵惊讶极了,摇摇头:“我最近的记忆经常断片,就好像一觉醒过来,知道自己做梦了,但是具体梦到些什么,全都不记得。从我第二次到鎏昱海开始,到在房间里醒过来,我对水里发生的所有事都有印象,可就是之前,和敖令洋在一起时都发生了什么,通通是一片模糊。” “我知道。”凌玖川略点头,“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惑情术还没解开是肯定的,但是,你的表现和以前中了惑情术的那些人很不一样。” “真的吗?”舒葵不知这是好还是不好。 凌玖川似乎也有同样的担忧:“在沙漠里,我和你亲近,就算你是喜欢我的,也会非常恨我,出了沙漠,对敖令洋的感情不会变淡,对我的恨意也不会变淡,但你不一样,你一直在摇摆,并没有认定他是你的唯一,我从来没见过谁是这样的。” “那……是怎么回事?”舒葵非常担心。 “不清楚。”凌玖川皱起眉头,“说起来,既然感情变淡了,为什么还愿意嫁给他?” 舒葵被问得一愣,前前后后地细想:“好像,他总有办法让我听他的,让我跟他走。” 凌玖川思索片刻,突地明白了:“在你身上,惑情术的效果会减弱,需要敖令洋通过肢体接触不断加强。你再想想,每次,在你跟他走之前,他是不是都对你做了什么?” 说到肢体接触,舒葵仿佛被提醒了:“好像是。他只要抱我或亲我一下,我就会心情很好,他说什么都可以,可是事后回过味来,又一直在纠结,不确定真要和他过一辈子,到底行不行。” 说着话,两人快到山脚。 “放我下来。”舒葵已能远远看到马车上的灯光。 凌玖川不理会她的要求,也不说话,若有所思的,似乎有什么地方还没想通。 “快点,放我下来。”舒葵看到玉筱了,还有她眼里的惊讶和疑惑。 凌玖川仍是不搭理,直接把舒葵往自己车里一放,下令启程。 抵达昊苍宫时,已是后半夜,凌玖川下了车,一言不发地回房间去了。 舒葵来到宿舍,看着完全没变的陈设,却有恍如隔世的感觉油然而生。 原本,她应该在回去见过父母之后,就在这里住下,天天朝九晚五地去万籍楼,以此偿还欠凌玖川的饭钱。 不料,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到了现在,她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心脏上有封印,还中了鲛人的惑情术,所有这一切都是她以前想都不会想到的无稽之谈,通通都是怪力乱神。 她重重地叹出一口长气,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人间,见到父母和妹妹。 这一夜,她差不多始终是半梦半醒的,一个梦接着一个梦,梦里,都是无休止的奔跑。 天刚亮,房门被敲响,外面传来玉筱的声音:“该起床了,今天要上班的。” “今天要上班?”舒葵大感意外,猛地坐起身,一阵头晕目眩。 “陛下吩咐的。”玉筱不紧不慢地说,“你有十分钟洗漱换衣服,我在门口等你。” “昨晚没睡好,能不能请假?”舒葵扶着脑袋。 “请假的事,你得当面跟白大人说。”玉筱回道,“我还接到命令,如果超过十分钟,你没有出门,我必须向陛下禀报。” 舒葵朝天翻个白眼,无奈地下床,去了卫生间。 她是在倒数最后十秒的时候打开房门的,一出去,就看到玉筱身后有不少人在来回走动,都带着好奇的眼光,朝她这里张望。 玉筱不言语,转过身,扫视了一圈。 立刻,那些人低下头,匆匆地该干嘛干嘛去了。 “我如果向白大人请假,他会去告诉凌玖川吗?”对成为焦点,舒葵并不奇怪。 “他不敢准假。”玉筱往楼下走去。 “那你还叫我去跟他请假?”舒葵跟在她身后。 玉筱回头笑了笑:“他不敢,是我猜的,你要是实在不舒服,可以试一试。” 而玉筱的猜测一点都没错,当舒葵向白敬之提出休息一天,白敬之显得非常紧张。 “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医官来看看?”他慌里慌张地搬来张椅子,让舒葵坐下。 “只是没睡好,不用看医生。”舒葵拒绝了。 “那可不行。”白敬之猛摇头,“说不定你其实是病了,自己都不知道呢?不行不行,我得去通知陛下,再请个医官来。” “算了算了。”舒葵忙拉住他,“我没事,我很好,我不用请假了。” “真的?”白敬之不信,“还是保险点,让医官看看吧。” “真的,不用医官。”舒葵去储藏室拿鸡毛掸子,“我上去掸灰。” “不用,你歇着。”白敬之抢下鸡毛掸子,“我去就行了,你……你看——也别坐太久,看一会,站起来稍微活动活动。” 说着,一步三回头地上楼去了。 “我真的没事。”舒葵怕他去告诉凌玖川,惹来麻烦,便高声叫着强调。 “没事就最好。”蓦地,身后响起柔柔的话语声。 舒葵回头,见是金洛洛,惊喜交加。 金洛洛也是相当高兴,主动抱了一下舒葵:“你终于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太好了!” “你的腿怎么样了?有没有留疤?”舒葵还惦记着金洛洛的伤。 “没有。”金洛洛撩高长裙,露出一点白皙光滑的肌肤。 “幸好,否则我要内疚死了。”舒葵拍拍胸口。 金洛洛笑起来,问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 舒葵挑重要的说了,直听得金洛洛瞪大双眼,一脸难以置信。 两人直聊到午后还意犹未尽,白敬之做完事下来看到,不敢打扰,默默地陪在一边。 “最后,我就告别容树,跟着凌玖川回来了。”舒葵省略了昨晚在山上的事。 金洛洛“哦”一声,像是还沉浸在舒葵的描述中。 “洛洛小姐,要不要喝点水?”白敬之恭恭敬敬地问道。 金洛洛一下回过神来,看看他,看看挂钟:“白大人?吃饭了吗?” “还没,不急,不急。”白敬之躬着身。 “哎呀,我们聊忘了时间,倒耽误你的午饭了。”金洛洛满含歉意,“快去吧,不用管我们,我马上也走了。” 白敬之诺诺连声,道着谢,离开了。 金洛洛目送他的背影远去,转向舒葵:“留金寨的容寨主,真的有传说中那么好看吗?” “是挺好看的。”舒葵暗自感叹,帅哥真是女人间永恒的主题。 金洛洛眨眨眼,还想问什么,终究没问出口,话锋一转:“昨天晚上,到昊苍宫前,陛下是不是带你去了哪里?” 舒葵一怔,想她怎么会知道。 金洛洛很清楚她的心思:“宫里都传开了,说陛下背你上去,抱你下来,都不让你脚沾地。” “那是他嫌我走得太慢。”舒葵急忙辩解。 金洛洛不搭话,顿了顿,问:“陛下带你去了哪里?” “山里。”舒葵据实以告,“就是我刚刚说的,那块有池塘,有很好吃的果子的地方。” “你们……”金洛洛起了个头,觉得不妥,换了个问题,“他为什么要带你去那里?” 舒葵耸耸肩:“他大概想让我想起点什么吧。” “要想起什么?”金洛洛观察着舒葵的表情。 舒葵一摊手,表示自己也是不明就里。 “你们在那里聊天吗?陛下就没提醒你点什么?”金洛洛追问。 “嗯,聊天,还到处走了走。他什么都没提醒,就让我自己想。”想到当时,舒葵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 “那你身上的惑情术,该怎么办?”金洛洛紧盯着舒葵。 舒葵答着不知道,脸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怎么了?不舒服吗?”金洛洛察觉到她的异常。 “没事,昨晚上没睡好,有点头晕。”舒葵摸了摸自己的脸。 正文 第一三四章 特卖会 金洛洛不响了,片刻后,话题转了回来:“我听说,如果找不到鲛人撤法术,只要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过一晚上就会好的。” 舒葵勉强笑笑:“我没有喜欢的人。” 金洛洛“哦”一声,沉默片刻后,又闲聊几句,便告辞走了。 过没多久,凌玖川来了,身后跟着个须发皆白,穿白大褂的医官,还有白敬之。 凌玖川不说话,直接朝医官一抬下巴。 医官来到舒葵身边,行个礼:“请问舒葵姑娘,哪里不舒服?” “我真的只是没睡好。”舒葵瞪向白敬之。 白敬之缩在凌玖川后面,头都不抬。 “请坐。请伸出手。”医官让舒葵和他在前台面对面坐下,诊起脉来。 “怎么样?”一会后,凌玖川开口了。 医官站起来:“陛下请放心,舒葵姑娘的身体并无大碍。” 凌玖川点点头,遣退了医官。 “我就是没事。”舒葵这话是说给白敬之听的。 “你有事。”凌玖川皱起眉头,“从今天起,有什么不舒服都要让我知道。” “有必要吗?”舒葵觉得这太小题大做了。 “很有必要。”凌玖川朝她胸口一指,“等我手里的事安排好,我们去一趟元徽门,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葵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确实有异常。 而凌玖川,说完话就离开了,临出门,还不忘吩咐白敬之看好舒葵。 接下来的三天,早上,玉筱会来叫起床,然后,陪着吃过早饭,再把舒葵送到万籍楼,交给白敬之。白敬之则生怕辜负了凌玖川的嘱托,一见面就絮絮叨叨地问身体状况,惹得舒葵不胜其烦。 到了第四天,舒葵被带上凌玖川的马车,朝圣泽国出发了。 “我们是直接去元徽门吗?”舒葵问道。 “先去泰泓宫,我有事找石慎诺,金洛洛也想在城里转转。”凌玖川照例一上车就看公文。 “金洛洛也来了?”舒葵一阵兴奋,忙往马车后面张望。 “你可以和她一起去转转。”凌玖川说,“但是,一,必须让玉筱跟着;二,不许出城;三,不许再进树林。” “就你事情多,这不许,那不许。”舒葵不满地嘟囔。 凌玖川抬头看她一眼:“不愿意就跟着我。” “不,不,我愿意。”舒葵当然不肯,“我知道了,要有玉筱在,不能出城,不能进树林。” 说好了这些,直到马车停在泰泓宫前,两人都不再有对话。 石慎诺是来迎接凌玖川的,开门看到舒葵,有些意外:“你们准备结婚吗?” “没有!”舒葵不知她何出此言,忙大声否认。 石慎诺看向凌玖川。 凌玖川不置可否,只让石慎诺带他去议事厅。 他们走了,金洛洛来到舒葵身边:“明天,城里会有赛人间的特卖会。” “卖什么?吃的?”舒葵下意识地想到食物。 “不是,鞋子、衣服、包什么的。”金洛洛捂着嘴笑了,“怎么尽想着吃。” 舒葵一下反应过来:“好像见面的时候,是听凌玖川提过,李老板是个散仙,也是个财迷,二道贩子。” “啊,陛下是这么说他的。”金洛洛还是笑。 “不过,话说回来,他真的是散仙吗?怎么不但开饭店,还搞特卖会,弄得像个商人一样?”在舒葵心目中,仙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他是。”对于这点,金洛洛很确定,“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李老板爱财。” “那他特卖会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舒葵很奇怪,“我在悠岚国的时候,王宫里的人和他有生意往来,在留金寨,容树也和他有生意往来,他生意做得也太大了吧,整个三疆境都有涉及,而且好像什么都卖。” 金洛洛点点头:“是的,他什么都卖。最初,开了赛人间以后,他会时不时从人间拿点东西过来,比如时兴的衣服、配饰什么的,后来,这里的工匠看着都会做了,他又拿来人类的杂志,说那上面的都是贵族才能用的东西。” “都是些很贵又不是必需的奢侈品吧?”舒葵不用想都能知道杂志上有什么。 金洛洛再次点头:“贵,照样有很多人想买。” “在这点上,你们和我们差不多。”舒葵联想到曾一度满大街泛滥的某名牌,“有了的,有意无意地显摆,没有的,也想有了去显摆。” 金洛洛没响,算是默认了。 “难怪凌玖川说李老板是二道贩子。”舒葵明白了。 “我有邀请函,去看看吧,很热闹的。”金洛洛拿出张赛人间的信纸。 舒葵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答应下来,在第二天傍晚,和金洛洛、玉筱一起进了城中心的一家装修豪华的酒店。 特卖会会场设在顶楼,到了那里,守门的大汉说邀请函只有一张,硬是不让三个人一起进去。 金洛洛不开心,也觉得没面子,说话有些不好听。 大汉不搭理她,自己管自己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又过一会,金洛洛的吵吵嚷嚷开始引来众人侧目,舒葵被看得很不自在,拉了拉金洛洛,想说算了,回去吧。 “这位是舒葵姑娘吧?”正在这时,有人认出了舒葵。 “你是……”舒葵觉得来人面善,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那人微微一鞠躬:“在下黎山,舒葵姑娘来赛人间的时候,都是在下领的路。” 说着,又朝玉筱行礼,叫了声玉大人。 玉筱没应,看向舒葵。 “是赛人间门口的迎宾员。”舒葵想起来了,“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黎山正要回话,被走过来的大汉打断。 “怎么回事?”他问。 大汉看看金洛洛:“这位金小姐只有一张邀请函,想三个人一起进去。” 黎山说句知道了,遣退大汉,朝舒葵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们都能进去吗?”舒葵不想把金洛洛和玉筱留在外面。 “当然,这边请。”黎山还是在前面带路,“他们不认识舒葵姑娘,也是奉命行事,多有得罪,请见谅。” 他这么客气,舒葵倒不好意思起来:“没事,我不介意。” 黎山把舒葵三人安排在最前排中间的位置就坐,端来茶和干果后,并不退下,而是坐到舒葵身边。 “李老板今天来了吗?”舒葵总不好不理他,便随意起了个话头。 “李老板有事外出了,没来。”黎山恭恭敬敬地答。 “你们都卖些什么东西?”舒葵又问。 黎山当即叫人拿来本目录,送到舒葵手里:“舒葵姑娘喜欢什么,说一声,在下会派人送去昊苍宫。” 舒葵接了,随手翻看,一位位地数着商品照片下数字后的零:“太贵了。你送去昊苍宫凌玖川也不会帮我付钱,要我自己买,又要和他签卖身契,恐怕下辈子都别想离开这里。” “姑娘说笑了。”黎山是一脸认真,“李老板吩咐过,如果姑娘来了,可以随便挑一件,算他送的,作为玖川陛下这些年经常光顾赛人间的谢礼。” “真的?”舒葵太意外了。 “千真万确。”黎山不敢瞎说。 “这样啊……”舒葵再次翻看目录,“我好像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然后,转向金洛洛:“要不这样吧,你看你喜欢什么,我送给你,也当做谢礼。” “不用,真的不用。”金洛洛不肯,“我又没做什么事,哪能要你这么贵重的礼物。” “谁说你没做什么事?”这话,舒葵不同意,“你带我进皆往道,陪我进森林,帮我打刑天猞猁,还受了重伤,这点谢礼,真不算什么。” 金洛洛不吱声了,只是摇头。 “姑娘,你们慢慢挑,我还有事,少陪了。”黎山看到装着商品的箱子已经被抬进来了。 “好,你忙,谢谢。”舒葵说着客套话,把他送走了。 灯光渐暗,人群安静下来,商品被一件件拿到台上展示,不外乎成衣、配饰、香水、化妆品、金银首饰这类东西。 舒葵不是很感兴趣,没注意在看,不知不觉的,想起了心事。 梦里,元徽门的霍掌门曾经出现过,那在他意外身故后,现任的掌门是谁?会不会是亲传弟子中的一个?他修为如何?实力强不强?能不能知道在自己体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知道了,该怎么解决?还有,惑情术怎么办?掌门能不能想到其他办法? 无数个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浮现,个个都是未知数。 舒葵烦躁起来,觉得这里人太多,温度太高,让她呼吸困难。 她想回去,可看金洛洛专注地盯着台上的商品,又不愿扫她的兴,便不由自主地四下里张望,想找个地方透透气。 “怎么了?”这举动让玉筱有些紧张。 舒葵笑笑,表示自己没事:“想去洗手间。” 玉筱放了心,带着她出了会场,来到走廊一端的洗手间。 刚进门,舒葵松一口气,玉筱却又开始紧张。 这里打扫得非常干净,香气扑鼻,可是,在这香气中,玉筱隐隐地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 正文 第一三五章 再会蒙面人 玉筱拉住舒葵,不让她再往洗手间里面走。 舒葵见此情景,跟着紧张,小声问道:“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人?” 玉筱略摇头,准备还是赶紧退出去再说。 岂料,空气中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随后,洗手间的大门“砰”地关上,再难撼动分毫。 “怎么了?怎么办?”舒葵慌了。 玉筱拿出两块手帕,递给舒葵一块:“捂住口鼻。” 舒葵听话地照做,越来越害怕。 “跟紧我。”玉筱说着话,走进洗手间,开始细细地打量起四周来。 舒葵一声都不敢响,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那似曾相识的气味依然若有似无,玉筱不敢有一点大意,每个角落都看过,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到底怎么回事?”如果不说点什么,舒葵会被空气中的压抑击垮。 “还记得我把你从皆往道带出来之后的事吗?”玉筱浑身戒备。 舒葵点点头,突地明白过来:“你是说,那个蒙面人又来了?” “有可能。”玉筱不敢确定,“我刚进来,闻到一股香味,和当初他用的**的气味很像。” 话音未落,舒葵突地感到背后掠过一阵凉风。 她被狠狠吓了一跳,尖叫着直往旁边躲,一个不小心,靠到虚掩的坑位门上,重心不稳,便往马桶上倒去。 玉筱想拉,但慢了半拍,仅仅碰到了她的手指,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跌坐在马桶上,随后,坑位的门猛地关上。 “玉筱,玉筱,快帮帮忙。”不管舒葵是推还是拉,门都锁得死死的。 “别慌,捂住口鼻,现在,门是打不开的。”玉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守在门边,不敢稍离。 “那怎么办?”舒葵抬头看看——这里的隔板很高,几乎直顶到天花板,想从上面出去,是不可能的。 玉筱想了想,放下手帕,朗声道:“你在哪里?出来。” 洗手间里,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出来。”玉筱已能基本确定,这次来的,即便不是上次的蒙面人,也和他脱不了干系,“无论你想干什么,总是要与我见面的。” “玉大人,许久不见,近来可好?”有个人影慢慢从墙上浮现出来,果然,正是上次来的蒙面人。 玉筱紧盯着他:“阁下是谁?为什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我只是个无名小卒,模样丑陋,怕吓着玉大人。”蒙面人瓮声瓮气道。 “我胆子大得很,不怕。”最后一个字刚出口,玉筱蓦地伸手,去拉蒙面人的面罩。 蒙面人侧头躲过,格开玉筱的手,顺势一推。 玉筱蹭蹭地往后退出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阁下天生神力,想必是位力士。” 蒙面人呵呵一笑:“玉大人好眼光,我是没什么本事,就是力气大些。” “你到底想干什么?谁派你来的?”玉筱不再客气。 “我这次来,并没有谁指使,只是仰慕舒葵姑娘,想请她去我那里坐坐。”蒙面人显然是在瞎说。 玉筱不响,手往腰间探去。 “玉大人。”蒙面人摇了摇食指,“这里地方那么小,就不怕你的锁灵绦误伤了舒葵姑娘吗?” 他说的有理,玉筱确实有些犹豫。 “如果实在放心不下,欢迎玉大人和舒葵姑娘一起来。”蒙面人微微躬身,貌似礼貌地发出邀请。 玉筱“哼”一声:“谢谢,不必了,舒葵和我都很忙,请回吧,我们要走了。” “走?”蒙面人双掌当胸,向前一推,“你们走得出去吗?” 顿时,一股气浪排山倒海般向玉筱袭去。 玉筱和他交过手,知道拼力气,自己肯定不如他,但要论起比试法术,自己也绝不会轻易输了。 于是,玉筱在躲过气浪的同时,看似随意地一招手,洗手台上的龙头便汩汩地流出水来。 蒙面人翻手唤出一柄短剑,又是呵呵地笑起来:“玉大人最厉害的法术,不是落星术吗?” 玉筱微微一怔,随即马上定下心神:“你也说了,这里地方太小,落星术施展不开。不过,可别小看了这点水,我练得很用功,也很辛苦,就是为了应付现在这样的情形。” 蒙面人闻言,再不出声,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水流声上。 十几秒后,水流冲出台盆,落到地上,汇聚成一条不过指来粗的透明的小蛇。 小蛇爬到玉筱身上,盘踞在肩头,冲着蒙面人吐着信子。 蒙面人见了,嗤笑道:“我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这么小一条长虫。” 玉筱不语,再度招手,水流接二连三地落地,只一眨眼功夫,地上就爬满了小蛇。 蒙面人笑不出了,但仍是不很在意,抬脚踩住了第一条爬到他附近的小蛇。 那小蛇霍地散开,变为一滩水,看起来,竟是就此失了攻击力。 蒙面人不信,再仔细看看,见地上就是一滩水,不禁大笑道:“玉大人,你又不是弄蛇人,就不要再玩这种把戏了。” 玉筱也是笑笑,照旧一声不吭。 蒙面人没注意到的是,在他说话的时候,那滩水迅速凝成一团,在他脚底消失不见。 紧接着,小蛇倾巢而出,有的爬行,有的靠尾巴的力量弹跳而起,纷纷往蒙面人身上扑去。 蒙面人拳打脚踢,挥舞短剑,不多时就把所有小蛇击落。 他看着面前湿漉漉的地面,像是有些哭笑不得:“玉大人,这就是你练得很用功,很辛苦的法术?” “是啊。”玉筱悠悠然答着,把肩头的小蛇放到地上。 小蛇嘶嘶地吐着信子,在水里慢慢地爬了一圈。 “我说你,会游泳吗?”玉筱一歪头,忽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蒙面人楞了下,不知该不该回答,该如何回答。 就在这当口,他感觉到自己开始缓慢地下沉。 “会游泳也没用。”玉筱耸耸肩,“这是弱水,鸿毛不浮。” 蒙面人不明显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也能知道他相当惊讶,并本能地开始挣扎。 玉筱收回小蛇,冷着脸看着:“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蒙面人不答,水已没过膝盖。 “是为了王位吗?为什么想要带走舒葵?”玉筱继续问道。 蒙面人还是沉默。 “今天,你赢了我,派你来的人,只会给你几声夸奖,一点金子,一个遥不可及的承诺。如果输了,他不会有任何损失。”玉筱想以理说动他,“他高枕无忧在后,推你在前面冲锋陷阵,到最后坐享其成,你真的要为这样的人死吗?” “我不是为了这样的人死。”蒙面人终于开口了,“我是为了整个魁仙国而死。” 玉筱没明白他的意思。 蒙面人微昂起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魁仙国明明是整个三疆境最强的国家,为什么要和那帮术士交好?上次,悠岚国王要立凡人为后,明明是在欺负我魁仙国,为什么隐忍而不出兵?国王太懦弱,现在,居然还和一个凡人不清不楚。如果换个国王,说不定,我魁仙国早就一统三疆境了。” “你的主子想一统三疆境?”玉筱冷笑起来,“野心可真不小。” “他有野心,也有这个实力。”蒙面人是条忠犬。 “他是谁?”玉筱跨前一步。 蒙面人又不出声了。 玉筱皱起眉,施法阻止了蒙面人的下沉,走过去,想看看他的真面目。 可才刚刚迈步,窗外蓦地有一点亮光疾射而来,直奔蒙面人的头顶。 玉筱暗道不好,忙唤肩头小蛇去挡。 小蛇盘起身子,弹簧似地跳过去,正好迎头撞上那点亮光。 顷刻间,两者消失,再难觅踪迹。 弱水也不见了,地面恢复了正常。 蒙面人站在那里看着玉筱,透过遮挡住眼睛的薄纱,都能感觉到他怨毒的目光。 又有亮光出现了,方向不变,只是这次,玉筱再没有什么能抵挡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亮光进入蒙面人的天灵。 蒙面人浑身一震,嘿嘿地笑起来。 玉筱看到他在慢慢长高,长大,并最终撑破身上的黑袍,露出异常发达的肌肉。 蒙面的黑布掉落下来,那后面是一张丑陋的脸,满是大大小小的伤疤,几乎看不清五官。 “你是谁?”玉筱并不认识这个人。 “你看我的脸。”那人模糊的五官动了动,“我叫非相。” 玉筱极力搜索自己的记忆,极力辨认,可对这个人和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 非相边大大方方地任凭打量,边伸手在面前划了个圈。 只一刹那,玉筱所在的地方从洗手间变为荒野,要不是旁边还有关着舒葵的隔间,她真会以为是被面前这人带到了酒店以外。 “来,让我见识见识你的能耐。”非相双手环胸,像是个老师,正在让学生展示学习成果。 玉筱很不喜欢他的态度,沉下脸,召来两块巨石,往对手面门冲去。 非相不慌不忙,缓缓抬起一只手,掌心向外。 “砰”,巨石像撞到了一堵无形的铁墙,一下子四分五裂。 正文 第一三六章 要不要归顺 玉筱料到不会那么容易得手,这一下,更多的是试探,因此,一见非相抬手便已然变招。 此刻,分裂的巨石蓦地散开,变成一团沙,罩住了非相的头面。 若是一般人,这么一来,猝不及防间,肯定吸了满口沙,马上失去还手之力,不过,非相并非一般人,面对如此攻击,居然还是毫不慌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玉筱可不打算就这么站着,而是再接再厉,又召来巨石,往非相身上砸去。 非相行动自如,三拳两脚将巨石打开,再往脸上一抹,沙也不见了。 “玉大人,你的弱水呢?”他要笑不笑地说。 玉筱咬着牙不说话——控水的法术,原本就不是她的长项,刚才是因为有水作引,才能唤来弱水,如今这里一片荒芜,靠什么引弱水? 想着,玉筱扬起一片沙尘,慢慢地直裹向非相全身。 这次,非相不敢怠慢,双手向外拉开,凝好一面绿色护盾。 沙尘像一片金黄的雾,飘浮在半空,缓慢而行,竟似龙卷风般将周围的所有东西尽数吸入,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稠厚。 非相的护盾也在变大,不仅将两米多高的他完全挡住,到后来,更是如同天宫的外墙,上下左右都望不到边际。 沙尘到了护盾前,势头丝毫不减,一点一点地蚕食着护盾,一点一点地继续壮大自己。 玉筱站在沙尘后,看不到非相的身影和动作,也并没有为沙尘占据上风而高兴,反而腾起一丝丝不安。 几分钟过去了,沙尘吞噬护盾的速度逐渐减慢。 护盾已薄如蝉翼,非相立在那里,盯着玉筱的双眼,微微一笑。 沙尘停止了吞噬,护盾几乎消失。 就在这瞬间,绿色的光芒在沙尘中出现、暴涨,刺得玉筱双眼生疼。 不过一秒的工夫,沙尘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厚如宫墙的护盾,其中还伸出一根根尖锐的枝条,越长越长,直往玉筱而来。 玉筱有些惊讶,但也不是完全没料到,赶紧取下锁灵绦,急抖间,以大石拼成的石人出现在身前,挥拳击断了最靠前的几根树枝。 “这么快就能唤出石战傀儡,看来,玉大人的实力有所增强。”非相打量着石人。 “多谢夸奖。”玉筱嘴里说着客套话,手上丝毫没有懈怠。 石人和锁灵绦一起,乒乒乓乓一通打,折下所有树枝,扔了一地。 护盾沉寂下来,矗立着,不再有东西从其中长出。 玉筱唤回石人和锁灵绦,紧张地注视着非相的一举一动。 非相收了护盾,不紧不慢道:“玉大人,你控土的本事全国有名,而我偏偏就开了这么一个结界,知道为什么吗?” 玉筱不响。 非相自问自答道:“因为,即使在这个结界里,我也不怕你。” 这是挑衅,也是侮辱,让玉筱怒火中烧。 “玉大人,别生气,我的修为在你之上,是不争的事实。”非相倒也不算胡说。 这话让玉筱冷静了些,开始想取胜的办法。 非相则还在继续:“凌玖川懦弱无能,你跟着他,有什么好?倒不如到我这里,一朝得了权,统一了三疆境,肯定能给你个比现在更好的官职。” “哦?什么官职?”玉筱不动声色地问。 “尽你挑。”非相口气不小。 玉筱笑了笑:“其实,我觉得现在这官职就挺好。” “那就继续做你的王宫主管,没人会来动你。”非相很爽气。 “为什么选中我?”玉筱有点想不通。 “你是离凌玖川最近的人。”非相给出的原因合情合理。 玉筱点了点头,像是表示明白了,也像是在考虑。 非相等了一会,说:“玉大人,你是玉长老的后代,虎族术士中的佼佼者,为凌玖川卖命,不值得。” “你的主子是金家人吗?”玉筱有点猜到对方的来历了,“或者,你就姓金?” 非相不置可否:“等玉大人答应了归顺,自然能知道我们是谁。” 玉筱不乐意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从来没见过,你让我怎么相信?” 非相往关着舒葵的隔间跨了一步:“我带她走,你要拦,我就杀了你,你不拦,等见了凌玖川,要怎么交代?是不是以死谢罪?横竖都是死,只有我给你留的这条路是生路,所以,信不信都可以,你没有选择。” 玉筱又想了想,眼神黯淡下来:“放了舒葵,我听你的。” 非相呵呵地笑起来:“为表诚意,还请玉大人做一件事。” “你说。”玉筱一脸无奈。 “请玉大人毁了这凡人的神识。”非相一指隔间。 玉筱闻言大惊:“毁了神识,与空壳无异,你还要她做什么?” “有了玉大人的支持,她就没用了。”非相显然很不喜欢舒葵。 “说清楚,不然,哪怕战死,我也不会动手。”玉筱一定要知道详情,“况且,如果毁了她的神识,带回去,我一样没法交代。” “玉大人不必担心。”非相已经把所有的事都想好了,“凌玖川一定知道我来了,你大可以说是敌不过我,只救下了这凡人的躯壳,他也拿你没办法。” “然后呢?”玉筱知道他还没有说完。 果然,非相接下去道:“然后,你们回昊苍宫,我会再去找你。” “是不是让我伺机杀了国王?”玉筱已能猜到她的最终任务。 非相不答,应该是默认了。 玉筱沉默下来,仿佛左右为难,始终拿不定主意。 非相不着急,不声不响地等在一边,看起来相当笃定。 许久,玉筱终于下了决心:“好,开门。” 非相观察着玉筱的表情,将信将疑。 “说实话,我对凡人也没什么好感,只是拿着国王的俸禄,他下了命令,我自然要去执行。”玉筱慢慢走到隔间门口,“对魁仙国王,我不像你那么恨铁不成钢,我也没有你家主子那么大的野心,我只想继续现在的生活,专心修炼,有朝一日入魔。” 不论是在昊苍宫内还是宫外,玉筱给人的印象一直是冷淡、办事一丝不苟的,她基本上没什么消遣,除了上班就是修炼,因此,非相听了她现在这些话,也还是觉得可信的。 “玉大人,就看你的了。”非相的指尖在隔间的门上轻轻一点。 在狠命捶打和拼命呼叫了很久之后,舒葵总算看到了希望。 外面两人的对话,她一点都没有听到,隔间里静得可怕,她甚至有了自己已经被遗忘了的错觉,以为会饿死、渴死在这里。 “玉筱,我们在什么地方?”走出隔间,舒葵完全愣住了。 玉筱不吱声,回头往非相的方向看了看——那里,空无一人。 “蒙面人来了吗?”舒葵四下里张望着,“走了吗?我们要怎么回去?” “舒葵,看着我。”玉筱的声音低低的。 舒葵不解,但还是依言照做。 “对不起,我没有别的办法。”玉筱的瞳孔猛地收缩成纺锤状。 霎时,舒葵失去了所有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把她的大脑吸走了,头骨之下,徒留一片空洞。 玉筱扶大睁着双眼,如行尸走肉般的舒葵重回隔间,在马桶盖上坐下:“出来吧,好了。” 非相的身影在背后浮现出来:“玉大人办事果然很有效率。” 玉筱无声地让到一边。 非相上前,探头去查看舒葵的状态。 忽然之间,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从天而降,裹在棕色的光芒里,拖着长长的气尾,直冲向非相的头顶。 非相似乎没有察觉,注意力仍集中在舒葵身上。 玉筱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 就在石头将要击中目标之时,非相抬头了,竟举手硬生生地接下了石头,虽然被压得双脚入土几寸,但浑身上下毫发无损。 “玉大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他板起脸,用力一推。 石头呼啸着朝玉筱飞去,速度比刚才还要快。 玉筱赶紧躲闪,不成想石头突地转了个弯,还是紧紧跟随。 这可是自己苦练的落星术,不但赢不了,还被对方反过来控制,随时随地能要了自己的性命。 一念至此,玉筱不由苦笑,心中斗志骤然减弱。 下意识的,她朝非相看了一眼,却发现非相紧咬着牙,双臂上青筋暴起,显然已竭尽全力。 她心中一喜,知道非相撑不了多久,便急忙唤一直呆立在旁的石人上前,攻向非相腰间。 要控制落星术,非相确实相当勉强,这时见石人巨大的拳头疾速靠近,正好顺势收回力道,反手格挡。 石人力量极大,非相也是不弱,一交上手,斗了个难分难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控制石人的玉筱渐渐有些力不从心,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感觉身体里越来越空。 “玉大人,我可是还有力气,你呢,有没有用不完的法力?”非相发现了玉筱的异常。 玉筱已开始头晕,双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非相躲过石头的又一次攻击,矮身从它手臂下钻过,到了它身后。 正文 第一三七章 水火不容 要是在刚才,玉筱一定会催动石人立即转身,或反手出拳攻击,可现在,她的法力即将耗尽,头昏脑涨间,反应自是慢了半拍。 乘着这稍瞬即逝的空当,非相在石人右边肩膀上一点,硬是卸下了它一条胳膊。 石人由石头和玉筱的精气凝结而成,此时受伤,玉筱的右边肩膀也一阵阵地疼起来。 “玉大人,可千万不要太勉强。”非相说着,又往石人的另一侧肩膀点去。 玉筱强打精神,令石人躲开,并狠狠一拳挥出。 但,失了一臂的石人已如强弩之末,竟因这一拳,身子重心不稳,摇晃起来。 非相不慌不忙地躲开,轻轻一下,把石人推倒在地。 玉筱提着一口气不放松,想让石人起身再战。 非相很清楚她的想法,当即接连几脚,踩断了石人的双腿和另一条手臂。 玉筱浑身疼痛,几乎站不住。 非相看看七零八落的石人:“玉大人,凌家的命数快要到头了,你何必非要陪着凌玖川去死。” “你知道我爷爷,想必应该知道他的为人,更应该清楚玉家家风。”玉筱听起来相当虚弱,“我们玉姓一支,自古就宣誓追随凌家,从没有过背叛或欺瞒,要是我做了第一个家门败类,哪怕永堕地狱,也赎不完罪过。” “我不会让你下地狱。”非相一步一步靠近过来,“我会直接打散你的魂魄。” 玉筱笑了笑,丝毫不显畏惧:“鹿死谁手还不知道。” 这话让非相略感意外,停下脚步,也跟着笑了:“玉大人还有什么赐教?” 玉筱不答,盘腿坐下。 非相一下有些紧张,可看看周围,感受下自身,好像都没什么异样,也便略感放心,只紧盯玉筱,防她暴起攻击。 而玉筱这一坐就坐了一分多钟,双眼紧闭,入定一般。 非相以为她打算靠打坐恢复法力,不禁“嗤”地一笑,刚要说些嘲讽的话语,不想膝盖突地一阵剧痛。 玉筱睁眼了,双手结起手印,口中念念有词。 非相的膝盖一阵疼似一阵,像被锯子锯着,像被什么啃噬着。 他极力忍耐,可最终还是单膝着地,跪了下来。 疼痛愈加尖锐而猛烈,汇聚在一点,仿佛有东西正要奋力钻出。 非相狠狠心,手指往膝盖的皮肉中剜去,想把那东西挖出来。 “小心,会咬人的。”玉筱幽幽地说了一句。 话音未落,非相觉得什么东西缠上了手指,有轻微的刺痛。 他连忙往回用力,一抽一甩间,有条细细的透明小蛇腾空而起,落到玉筱肩头。 玉筱的脸色比先前好看了些,手印变换,不远处开始有了潺潺的流水声。 非相的惊讶再也无法掩饰,转向水声响起的方向。 不过几秒之后,潺潺的流水到了近前,手臂粗细,看起来,随时都会被土地吸干。 非相却不敢怠慢,在脚边唤起低矮的土墙。 水慢悠悠地流到土墙前,像有知觉一般,顿了顿,然后分成两条,似乎是想绕过土墙。 非相施法,让土墙延伸开去,在身周形成一个保护圈。 水不慌不忙地沿着土墙墙根游走,最终再度合并,亮晶晶的一圈,像极了城墙外的护城河。 到了这样,土墙没变化,水也不动了。 非相细细观察着水流,觉得那上面法力的气息很是微弱,再看玉筱,脸上和额上又有了细密的汗珠,心便放下大半。 “玉大人,这控水之术,可不是你这么施法的。”他以为是玉筱修为不到家,招来的水太弱,无法与土墙抗衡。 玉筱不搭话,连看都不朝非相看一眼,只取下肩头的小蛇,放在手心里。 小蛇化作一滩水,渗入玉筱的皮肤。 非相看着这一切,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是,又不太确定。 正在疑惑间,他的身体开始缓慢下沉——土墙不知何时已经倒塌,水流到他脚下,形成一汪不大不小的水潭,清澈透明,深不见底。 “你问弱水,弱水来了。”玉筱站起身。 非相不敢动,怕越挣扎,沉得越快。 “你不是最先来的那个人,你到底是谁?”玉筱走到水潭前。 非相像没有听到这个问题似的,想了一想,道:“以水化蛇,渗入对方体内,在造成由内而外的伤害的同时,还能以此为引招水。玉大人,是我小看你了。” “你是谁?”玉筱不想话题被转移。 非相则还在自说自话:“我猜,水里还封印着你的一些法力。是吧,玉大人?” 玉筱默认,看着非相,脑子飞速转动,回想着之前的种种。 “别白费力气了,你不会知道我是谁的。”非相当然知道玉筱的心思。 玉筱不理睬,把蒙面人第一次来,和刚才在洗手间发生的所有事通通过了一遍。 “我可没有用任何法术改变外貌,你看到的,就是我真实的样子。”非相确信自己并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玉筱也确实没有找到破绽:“走吧,跟我回去见陛下。” 语毕,抖动锁灵绦,准备把非相绑起来。 非相还是不动,任凭锁灵绦缠上身体,突地问道:“玉大人,玉长老的控火术,你学到几成?” “与你无关。”玉筱收回锁灵绦,却觉得非相的重量轻得出奇。 她的心往下一沉,急忙甩开非相,让水潭泛起一个巨浪。 非相被弱水吞没了,周围霎时安静下来。 玉筱一愣,不曾料到竟没有遇到丝毫抵抗。 这时,水潭里的水冒出袅袅白烟,很快,咕噜咕噜地翻起泡泡来。 玉筱将手掌靠过去,发现水的温度很高,居然是被烧开了。 地底传来一阵极轻微的震动,玉筱敏感地察觉到,赶紧腾空跃起,退到离水潭很远的地方。 与此同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从水底窜出一条十来米长的火龙,裹在氤氲的蒸汽里,摇头摆尾地朝玉筱冲来。 玉筱哪敢硬接,急唤周遭大石,拦成一道屏障,自己则再次疾速后退。 火龙撞到屏障上,又是“轰”的一声。 所有的石头都碎成了粉末,带着火星,纷纷扬扬地自半空飘落。 “我控火的天赋不高,爷爷的控火术,只学了一成不到。”玉筱看到火龙的身体变得若有似无,头中隐约现出非相的身影,“阁下控火的本事应该和我差不多,要操纵这么大一条火龙,就不怕把法力耗尽吗?” 非相倒也不否认,大大方方地收了火龙,长出一口气:“确实挺累的。” 说完,双手掌心相对,往外一拉,唤出柄两米左右的狼牙棒:“现在,你叫不来水,我也用不了火,我们就比比招式吧。” 最后一个字才刚出口,锁灵绦已骤然伸长,蜿蜒着朝他眉间袭来。 非相抡起狼牙棒,自下而上一挑,故意让锁灵绦缠在棒上,想使力将玉筱拉过来。 玉筱却使了个巧,在他猛用力时,故意泄劲。 非相猝不及防,踉踉跄跄地往后直退,几乎跌倒在地。 玉筱催锁灵绦离了狼牙棒,绷成笔直的一条,剑一般刺向非相喉头。 非相还没有完全稳住身形,无奈之下,只得就地一滚,才堪堪避开锋芒。 “玉大人怎么耍这些小孩子把戏?”他很不高兴。 “我的力气,对你来说,和小孩子有什么两样?”玉筱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难道你还想以大欺小,让我和你比力气?” 非相“哼”一声,狼牙棒抡个半圆,虎虎生风地朝玉筱头顶砸下:“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就是要和你比力气。” 玉筱整个身子都在狼牙棒的攻击范围内,避无可避间,忙双手拉直锁灵绦,接下这一击之后,顺势往旁边一带,卸了棒锤的力道。 非相一击不成,又再进攻,一招一式都用足力气,再加上狼牙棒本就十分沉重,不消片刻,地上就留下无数大大小小的坑洞。 相比于狼牙棒的大开大合,锁灵绦虽力道不足,但柔韧灵活,配合着玉筱的四两拨千斤之法,不但没有落到下风,还大有以巧取胜之势。 又战近百回合,狼牙棒连玉筱的衣摆都没有沾到。 非相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不再上前,而是将狼牙棒倒转过来,柄往地上一插。 一时间,天摇地动。 以狼牙棒的柄为起点,地面上裂开一条条缝,向四面八方辐射开去,缝隙中,不时有热气喷出,仿佛那下面,就是火热的炼狱。 玉筱跃起避开迅速向自己而来的裂缝,御风浮在半空,见非相一抬手,就有无数碎石激射而来。 “比招式输了,又要比法术吗?”玉筱让锁灵绦盘旋在身边,作为护盾。 非相嘿嘿地笑着,并不回答,手上用劲,顿时,一股热气突突地向着玉筱冲去。 玉筱照旧唤起巨石抵挡,身子如风中的落叶一般,刹那间飘出老远。 “给我回来!”非相一声大喝。 平地起了惊雷,一道闪电哗啦啦劈下,不偏不倚地正好击在锁灵绦上。 正文 第一三八章 又让他跑了 锁灵绦软软地耷拉下来,形成的保护立刻消失。 玉筱虽是躲开了,却仍被震得气血翻腾,耳膜隐隐作痛。 下一秒,又一道热气到了眼前。 锁灵绦不能用,要避也来不及,玉筱只好以最快的速度在掌心中凝出护盾,硬着头皮接了下来。 热气不知是什么来历,温度极高,即使没有直接接触到,也燎得玉筱满手血泡。 她咬牙加了把劲,让护盾变大,刚挡住全身,就觉得周围的空气仿佛要烧起来般,让人呼吸都困难。 幸好,只一两秒的工夫,热气过去了,玉筱满身大汗,再也没有力气御风而行。 非相收了法术,略微有些气喘。 玉筱和他对看着,两人都是一副疲惫的样子。 休息了一会,非相萌生了退意,提起狼牙棒,身形渐渐消失。 玉筱哪里肯放,锁灵绦再度出击。 非相显出不耐的神色,一抡狼牙棒,打开锁灵绦,又准备走。 哪知,锁灵绦转了个弯,蓦地缠上了狼牙棒的手柄。 “你这是要比力气吗?”非相更不耐烦,连一直挂在嘴边的尊称都不说了。 玉筱扯了扯嘴角,在自己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鲜血涌出,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非相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大感震惊。 与此同时,水声又起,只不过这次,是哗哗的小河,眨眼就到了非相脚下,形成个直径几十米的水潭。 非相又开始下沉。 “你以血为引,真是不想活了。”他没料到玉筱会这么做。 玉筱脸色苍白,站立不稳,只能盘腿坐下:“上次让你逃了,这次,说什么也得把你带回去。” “把我带回去?”非相咬牙切齿的,“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玉筱闻言,微微笑了笑,让弱水加快了吞噬的速度。很快,水就没过了非相的大腿。 非相勉力提气,举高双手,让狼牙棒横着定在半空,使尽全力,想将身体从水里拉出来。 可看似平静无波的水潭底下仿佛有个漩涡,扯着他的双脚,就是不让他出去。 非相是个力士,以力气见长,原本要摆脱水潭并不是什么难事,可刚才又是火龙又是惊雷霹雳的,消耗太大,此刻已感到身子发虚,胳膊发软。 饶是如此,他也还是在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往上。 见此情景,玉筱的心里有些没底,不知道弱水能不能最终困住非相,也害怕非相再次从眼皮底下逃走。 于是,她做了一个有可能会让自己力竭而亡的决定。 荒漠上,起了一阵阵风,不多时,这风挟着无数石块沙土来到水潭边。 非相不知道玉筱到底打算干什么,可看她满脸是汗,脸色白得泛青,也能料到绝不会有好事,便更加努力起来。 风在水潭边盘旋片刻,呼地往非相身上扑去。 非相闭目屏气,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但,预想中的疼痛和窒息都没有出现,风就这么过去了,除了吹乱了头发,再没有其他事发生。 正在非相觉得奇怪的时候,脚下忽然传来一股大力,让他几乎抓不住头顶的狼牙棒。 “弱水泥潭,我看你怎么出去。”玉筱面无人色,口角渗出一丝鲜血。 非相已说不出话来——泥潭正以比水潭快好几倍的速度将他渐渐吞下。 他心里腾起一丝绝望,不过,很快就被不甘代替,他还有未尽的事宜,他还要做魁仙国王,他还要一统三疆境。 这么想着,他嚎叫着,拼了最后一点力气,以单手稳住身体,另一手往虚空里一抓,一推。 有一团气流,弹丸大小,速度快如子弹,“噗”地射入玉筱的肩膀。 玉筱已近崩溃边缘,完全是靠着信念在支撑,对于这次攻击,根本没有能力躲避。 只见她身子晃了晃,连声哼都没有就倒了下来。 风停了,泥潭随之消失,非相跌坐在地,冷汗涔涔而下,大口喘着粗气。 某个地方突地发出响动,像是有谁在撞门,空气中,也隐隐地现出一块块白色的瓷砖。 非相知道那撞门的人是凌玖川,而自己也已无力再维持这个结界。 他迅速往关着舒葵的隔间跑去,想乘最后一点时间,把她带上离开。 不过,手才刚刚碰到隔间的门,“砰”的一声巨响过后,整个结界都消失了。 他不敢再多做停留,闪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凌玖川是带着泰泓宫的卫兵来的,甫冲开结界,就见个背影一闪即逝,紧接着,他先是看到奄奄一息的玉筱,又发现有一间隔间牢牢地锁着,也就顾不得更多,忙吩咐请医官,又一个箭步上前,打开了门。 隔间里,舒葵呆呆地坐在马桶盖上,眼神涣散,对周遭的一切完全没有反应。 凌玖川心里一紧,拉了舒葵的手,细细查探过后,略微松了一口气。 “她要不要紧?”金洛洛也跟着来了。 “没事,只是被封了神识。”凌玖川冲开封印,伸手在舒葵眼前晃了晃。 舒葵猛地回过神,看到凌玖川,第一句话就是问玉筱。 “你感觉怎么样?”凌玖川却是不答。 “除了有点头晕,其他没什么。”舒葵并没有太严重的不适。 “是谁封的你的神识?”凌玖川问道。 “什么?”舒葵没听懂。 凌玖川意识到这问题对她来说的确难以回答,便不再多说:“你们先回去,等这里的事结束了,我过去找你们。” 舒葵点点头,只见周围,有人在大叫医官,有人跳出窗口,还有人在盘问酒店的工作人员,小小的洗手间里人声鼎沸,热闹而混乱。 她看到几个人抬着昏迷不醒的玉筱,担架后跟着两三个医生。 “先别过去,让医官抢救。”金洛洛阻止了想上前询问的舒葵,“陛下来的时候,我们可以问他。” 舒葵想她说的对,再不放心,也只好先由卫兵护送着回去了。 几个小时后,凌玖川来到访客女眷居住的小楼。 舒葵已等得心焦,劈头就问:“玉筱怎么样了?” 凌玖川微微皱着眉:“体力、法力都透支了,情况不太好,还没醒,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舒葵“哦”一声,很是难过。 “怎么回事?”凌玖川问起事情的经过。 “上次那个想杀你的蒙面人又来了。”舒葵答。 “怎么来的?你当时在哪里?”凌玖川想知道详情。 舒葵整理下思路:“我和玉筱去洗手间,刚进门,她就说闻到了蒙面人用的迷香的气味。然后,玉筱让我捂住口鼻,我感到身后有什么东西过去,吓一大跳,往旁边躲的时候,不当心跌进厕所隔间,门就一下子关上,怎么都打不开了。” 凌玖川听着,想了想,又问:“隔间里有什么?” “马桶。”舒葵没发现任何异常,“就是一般的厕所隔间。” “你进去之后,外面发生了什么?”凌玖川希望舒葵能听到一些。 “不知道。”忆起隔间内死一般的寂静,舒葵心有余悸,“那里面非常非常安静,一点点声音都没有,我就像被关在棺材里,埋在地里一样。” 凌玖川沉默下来,思索片刻后,道:“你就是那时候失去的意识吗?” “不是。”舒葵对所有的事都记得很清楚,“我在隔间里拼命推门,喊救命,过了很久,玉筱才打开门。” “为什么开门?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有没有看到那个蒙面人?”凌玖川有许许多多的疑问。 舒葵一个一个答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开门。她向我道歉,说她没有别的办法。她什么都没做,只是让我看着她。我没有看到那个蒙面人,我以为他已经走了。” 凌玖川再次沉默,显然是没有得到想要的信息。 舒葵倒是又想起一件事:“对了,玉筱说完话以后,眼睛好像有点变化。” 凌玖川一挑眉,示意接着往下说。 “变得……像……”舒葵在找合适的比喻,“像猫的眼睛。” 凌玖川明白了:“封了你的神识的人,是玉筱。” 舒葵仍然没有听懂。 凌玖川不作任何解释,只是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玉筱是因为和蒙面人打架才弄成这样的吗?”舒葵还是比较关心玉筱的身体。 凌玖川“嗯”一声:“那里,施法的痕迹相当明显,玉筱应该是经历了一场大战,对方很厉害。” “蒙面人上次是来杀你,这次是来对付玉筱,为什么?”舒葵想不通。 “不清楚。”凌玖川叹口气,“原本,我可以探一探玉筱的记忆,但她实在太虚弱,哪怕是一个小法术,都能要了她的命,所以,一切都要等到她醒来才能知道。” “医官怎么说?”舒葵相当担忧,“她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不清楚。”凌玖川还是这三个字,“她透支得太厉害,魂魄的力量已经耗了一大半,说不定,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不可能!”舒葵不信。 凌玖川看看她,没说什么。 “你不是国王吗?快想想办法。”舒葵难过得想哭。 正文 第一三九章 天书 “我在想办法。”凌玖川又看看舒葵,“让白敬之在万籍楼查找的飞鹤笺已经发了,但魂魄受伤,要想恢复,困难,也慢。你从皆往道出来,不过是表面的一个小伤口,就害我差点被杀,更别说玉筱这次,力量损耗过多,是内伤。” “会有可以治好的办法吗?”舒葵想,只要能治,无论要费多少时间,总还是有希望的。 “不好说。”凌玖川不确定。 舒葵不响了。 “吉人天相,玉大人会没事的。”金洛洛在旁安慰。 舒葵勉强笑笑表示感谢,心里并没有觉得好受多少。 玉筱是她到了这里之后,最初认识的几个人之一,虽然不苟言笑,但事事想得周到,还曾在鬼门关前救过她一命,如今植物人似地躺在床上,直让她恨自己太无能,什么忙都帮不上。 “你的事办完了,我们就直接回去吧。”舒葵不想再在圣泽国多做停留。 “去一趟元徽门要不了多久。”凌玖川坚持原计划。 舒葵已经没心思去见元徽门掌门了:“我现在好得很,可以以后再说。尽快回去吧,我想帮白敬之一起查书。” 凌玖川沉默下来,像是在考虑。 “暂时先别管我了,玉筱要紧。”舒葵着急起来。 凌玖川又想一会,确实担心玉筱,也没其他办法,便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从魁仙国来了一辆大马车,接走了玉筱。 又过一天,凌玖川带着舒葵和金洛洛也启程返回。 一到昊苍宫,舒葵赶紧跑去万籍楼,就见楼前的空地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进了大门,大堂里堆满了书,不少文职人员或站或坐,一页页地仔仔细细地看,不时做些摘抄。 白敬之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也是眼不离书,面前、手边更是堆放着大叠纸张。 “白大人,找得怎么样了?”舒葵迫不及待地问道。 白敬之抬眼,点一点头算是打招呼:“要看的书实在太多,大伙已经分成几班,昼夜不停,一定能找到治好玉大人的办法。” “有我能做的事吗?”舒葵很想帮忙。 “要不,你就先到上面去看看吧。”工作太多,白敬之也就不客气了。 舒葵当即上楼,走了几层,在六楼找到个位置。 自此,她每天一大早来,晚上**点才走,看书看得头昏脑涨,双眼发花。 关于魂魄的治疗方法,几乎每本书上都会有或多或少的记载,她不懂如何辨别是否有用,只好一一摘抄下来,送到白敬之那里。 就这样过了好几天,尽管白敬之每天都要往王宫医院送去大量资料,但治愈玉筱的方法,却仍是不得而知。 舒葵不信邪,蓦地想到楼上放着许多古籍,便和白敬之打了声招呼,一个人上去查找。 七楼还没有人来过,安静而整洁,舒葵选定一个书架,开始重复做起和之前一样的事。 这里的书都很旧了,她轻拿轻放,翻得分外小心,也正因为如此,速度快不起来,又过几天,连一排都没有看完。 她心里着急,延长了待在万籍楼的时间,天天挑灯夜战。 终于,到了一排的末尾,可那里没有书,只有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盒子也就一本书大小,很厚,外表没有任何装饰,触感非常光滑,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 舒葵本想跳过盒子,继续找下一排的书,但,不知怎么的,这盒子对她来说,似乎有着异乎寻常的吸引力,想要打开看看的冲动简直无法抑制。 踌躇片刻之后,她取出盒子,熟门熟路地在一侧摸索,找到个凹陷,轻轻一按。 盒子无声无息地开启。 第一眼,舒葵看到了一本书的封面,纸张泛黄,一个字都没有。 她感到奇怪,不自觉地伸手去摸。 就在将触未触之时,封面上影影绰绰地显出些字迹,并越来越深,越来越清晰。 舒葵吃惊地缩回手,见那是“悬壶集”三个大字。 她只当这又是什么法术,没多想,拿出书,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 而这一看就看到天将放亮,直到白敬之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舒葵才猛地回过神。 “你……你这是……”白敬之指着书,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整话。 “怎么了?”舒葵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这是本天书!”白敬之瞪大了眼睛。 “天书?”舒葵以为他在开玩笑,“不是的,就只是哪个医生的行医日志而已,我已经看了一小半了,里面记了很多药,虽然没有方子,但好像还蛮有希望的。” “这真的是天书。”白敬之加重了语气。 舒葵还是不信:“白大人,别闹了,真的是天书,为什么我能看懂?” “就是啊,为什么你能看懂?”白敬之一脸的疑惑和错愕,不像说笑的样子。 舒葵一愣,将信将疑的,无言以对。 “你往前翻翻看。”白敬之想要证明什么。 舒葵依言照做,竟发现前面的书页,包括封面上,所有的字都不知所踪。 “怎……怎么回事?”舒葵也结巴了。 “这就是天书,无字天书。”白敬之再次强调。 “你看,它明明是有字的。”舒葵翻回到自己正在看的那一页,“而且前面本来也是有字的。” 白敬之低头看了看书页,又看了看舒葵,张口结舌,什么都说不出。 “怎么?没字吗?”舒葵几乎要以为自己是累出了幻觉了。 “有字。”白敬之缓缓点头,“不过,我看不懂。” “这是汉字啊!”舒葵叫起来。 白敬之摇头:“是天书,天界的文字,我看不懂。” 舒葵目瞪口呆——书里,明明是一列列蝇头小楷,怎么到了白敬之眼里,就成了难以辨识的天书? “舒……舒葵姑娘,还是先回去休息之后再来看吧。”白敬之的一句“舒仙人”几乎冲口而出。 舒葵揉揉酸胀的双眼,有些担心:“我走了,这些字不会消失,从此以后就看不到了吧?” “不会的。”对天书,白敬之略知一二,“只要仙人想看,随时随地都会出现。” “可我不是仙人。”舒葵还是放心不下。 “不管你是不是仙人,既然这书你现在能看,无论过多久,你也还是能看的。”白敬之恭恭敬敬地说,“请先回去休息吧,要是熬坏了身子,这里可没有第二个能看天书的了。” 舒葵“哦”一声,依依不舍地离开桌子,下楼回宿舍睡觉去了。 接下来,她天天一门心思地在顶楼啃那本《悬壶集》,希望能有所收获,但遗憾的是,直到翻到最后一页,也没有找到任何十分有价值的信息。 期间,凌玖川从未出现,倒是白敬之,总是抽出一点时间来,殷勤地替她端茶倒水带午饭。 “白大人,这是书里关于魂魄的所有内容。”舒葵递出一张纸。 白敬之接过,扫一眼,略感意外:“就这些?” 舒葵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先拿去给医官看看吧。”除此之外,白敬之也没有别的法子。 待他走后,舒葵颓然地坐回到椅子上,看着那本书一个字都没有的封面,失望透顶。 “不管你是哪路神仙,显显灵,救救玉筱吧。”她忍不住流下泪来。 而一想到玉筱,凌玖川说的话便紧跟着浮上心头。 舒葵脑中有灵光一闪,但具体是什么,完全没有头绪。 她抹抹眼睛,喃喃地叨念着,又开始一页一页地翻起那本《悬壶集》。 纸上,她的手指所到之处,字迹再度显现。 翻了一大半,她发现了自己想要的,仔仔细细地看几遍,思索再三后,跑到楼下,叫人去叫凌玖川。 “什么事?”凌玖川来得很快,看到《悬壶集》,没什么太大反应。 “你看这里。”舒葵往书页某处一指。 凌玖川的视线没有转向书页:“我看不懂。” “哦,对,天书。”舒葵这才真正相信,《悬壶集》就是一本天书,“这上面记载着一个病例,说有个凡人,忽然无缘无故昏倒,看医生没用,叫来术士,才知道是魂被勾了。” “经常有这样的事,如果元徽门的人知道,会去帮着找回来的。”凌玖川见怪不怪。 “是这本书的作者去找的。”舒葵看了看接下来的描述,“找到以后,发现是某个妖怪要炼什么丹,把那个人的魂放在火上烧,都快烧干了。” “魔魂丹。”凌玖川一点头,“然后呢?” “然后,作者把妖怪杀了,把那人的魂救下来,带回去。”记录到这里就没了,舒葵在最后看到五个字,“扶桑神木叶。” 凌玖川听了,没有做声。 “魂被放在火上烧,快烧干了,是不是和玉筱的情况类似?”舒葵先前想到的就是这个。 凌玖川“嗯”一声:“炼魔魂丹,需要借由火烧,抽取魂魄的力量,确实和玉筱的情况类似。” “所以,可以试试这个扶桑神木叶。”舒葵兴奋起来。 凌玖川又不言语了,似乎欲言又止。 正文 第一四〇章 我要一片树叶 舒葵见凌玖川这样,焦急万分:“怎么了?说话啊,到底行不行?” 凌玖川不答反问:“用了扶桑神木叶,那个人好了吗?” 舒葵前前后后地翻了几遍,再没发现任何关于这件事的记载。 “没说。”她抬头,觉得可能不妙。 凌玖川微皱起眉头:“那东西,用得好,确实可以疗伤,要是用得不好,说不定会伤上加伤。” “到底是什么东西?”这药的名字,舒葵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知道三足金乌吗?”凌玖川又问。 舒葵想了想:“太阳里的乌鸦?后羿射日射下来的东西?” 凌玖川点点头。 舒葵愣了下,不知该怎么搭话。 “扶桑神木是三足金乌住的地方。”凌玖川接着道,“他们自称踆乌,是一种神兽,有自己的结界。” “他们?”舒葵现在满脑子都是神话故事,“后羿不是只留了一个吗?” “不是。”凌玖川笑笑,“他们是一个种族,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只有十个。” “那我们能去找他们吗?能不能问他们讨一两片叶子?”舒葵心中燃起希望。 “他们可不好找。”凌玖川不明显地叹了口气,“再说,扶桑神木叶要配合对的药引,对任何伤都有效,如果药引用错,也是致命的。” “你不是妖怪国王吗?还会找不到他们?”舒葵认为这事很好办,“药引的话,找到了问问他们就是了。” 凌玖川苦笑起来:“你太抬举我了。在三疆境,我是魁仙国的一国之君,但魁仙国里,只是些动物山石等修炼而成的妖,最厉害的,也不过是些天赋高的灵兽。踆乌族呢?他们的祖先和盘古大神是一辈,他们是神兽,根本不在三疆境,不归我管。” “那,我们到底能不能去找他们?”舒葵搞不清妖怪间的等级,只关心治不治得好玉筱。 “我去趟留金寨,让容树想想办法。”说完,凌玖川离开了。 之后的几天,所有的文职人员,包括舒葵,仍然在万籍楼里日以继夜地翻看书籍,而凌玖川则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仿佛就此消失。 又过几天,舒葵绷不住了,去凌玖川的房间找他。 凌玖川开了门,一言不发,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容树怎么说?”舒葵劈头就问。 “我会另想办法。”凌玖川不答。 “他没办法?”舒葵的心往下一沉——在三疆境,留金寨几乎是无所不能的代名词。 “我会另想办法。”凌玖川还是不答,只重复这句话。 舒葵感到事有蹊跷:“怎么回事?” 凌玖川不响,像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到底怎么回事?”舒葵百爪挠心的,忍不住推了他一下。 凌玖川看看舒葵,闷闷不乐道:“去找了几次,每次都不在,寨子里的人又都说没办法。” “不在……”舒葵好像有点明白了,“就没留话吗?” “留了。”凌玖川更加不悦。 “留了什么话?”舒葵对他的问一句答一句相当不满,声音都大起来,“平时说我一串串的张嘴就来,怎么现在像挤牙膏一样,倒是快说啊。” 凌玖川不恼,也没有心情斗嘴,迟疑一下,说:“他想见你。” “走,带我去留金寨。”舒葵毫不犹豫,拉了凌玖川就走。 “不准去。”凌玖川甩脱她的手,一字一顿。 “这都什么时候了,就别闹别扭了。”舒葵急得直跺脚,“你想想玉筱,她还躺在床上,不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蒙面人是谁,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她最清楚,你不想知道了吗?” 凌玖川没吱声,对于要带舒葵去见容树,就是万般不情愿。 “玉筱是你的手下,已经跟了你很久了吧?”舒葵五内俱焚,“就算你不想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她对你言听计从的,做了那么多事,出于道义,也应该救她一救吧?” 这话没错,凌玖川无言以对。 “我和容树只是见个面,不是要私奔!”舒葵叫起来。 “好了好了。”凌玖川投降了,“走吧,马上出发。” 驰掣马拉着车一路狂奔,两人很快便抵达留金寨,站在寨门之前。 “你好,陛下,你又来了。”不等凌玖川说话,哨兵先行出声。 “容树在吗?”舒葵大声问道。 哨兵嘿嘿一笑:“姑娘,寨主一早出去了。” “现在都下午了,还没回来?”舒葵知道他没说实话。 “我刚当班,不清楚寨主回没回来。”哨兵让守门的打开大门,“请进,我去问一问。” 舒葵和凌玖川对看一眼,走进了门。 不多一会,容树远远地跑来,满脸喜色,还没到近前,就张开双臂,打算来个拥抱:“舒葵,你可来了。” 凌玖川跨前一步,将舒葵挡在身后:“容寨主,你可回来了。” 容树朝凌玖川行个礼,转而想绕过他,去找舒葵。 凌玖川不让,容树又换个方向,一时间,他们转来转去的,竟似在玩老鹰捉小鸡一般。 “陛下,请让一让,容我和舒葵说几句话。”几次之后,容树停下,直接提出要求。 “等你听我说完再和她说。”凌玖川当然不肯。 “生意嘛,不着急,让我们先聊几句。”容树一挥手。 “容树,着急,你就先听凌玖川说吧。”舒葵探出头去,“玉筱受伤了,一直昏迷着,也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玉大人的事,我听说了。”容树笑了笑,一个箭步来到凌玖川身后,打量着舒葵,“你怎么这么憔悴?上班上得很辛苦吗?实在太累的话,跳槽到留金寨来,待遇绝对优厚。” “是因为玉筱。”舒葵抹了抹自己的脸,“差不多整个王宫的人都泡在图书馆查资料,找救她的办法。” “找到了吗?”容树看着舒葵的黑眼圈,很是心疼。 “算是找到了吧,只能试试看。”舒葵看了看凌玖川,“你能不能帮忙弄到扶桑神木叶?” “扶桑神木的叶子?”容树一挑眉,“我有一片。” “你有?”凌玖川开口了,咬牙切齿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又没问。”容树一摊手。 “你让我问了吗?”凌玖川郁闷地吼起来。 “行了,别吵了。”舒葵急忙站到他们中间,“玉筱有救了。” 凌玖川做了一次深呼吸,耐下性子:“容寨主,叶子卖不卖?什么价?” 容树是一副为难的样子:“本来呢,这叶子是我自己留着的,不过,既然事关玉大人的性命,当然可以出手,但是,代价嘛……” 说到这,居然卖起关子来。 “代价如何?”凌玖川真是恨得牙痒痒。 “代价就是,我还要一片叶子。”容树举起一根手指。 闻言,凌玖川又做了一次深呼吸。 “什么意思?”舒葵没听明白。 “他要我去三足金乌的地界帮他采叶子。”凌玖川非常不开心。 “这叶子我是要自己留着的,是看在玉大人的面子上,才出手给你。”容树强调着,“要是让我自己再去弄,一我进不去那里,二嘛,你也知道那些神兽,眼睛都长在头顶上,根本不会理我的。” “容寨主不是有金子吗?有钱能使鬼推磨。”凌玖川语带嘲讽。 “要是让三足金乌知道你把他们和鬼相提并论,你就回不来了。”容树笑得粲然。 凌玖川“哼”一声,略想一想:“好,成交,我帮你去采叶子。” “客官里面请。”容树让出一条通路。 “不必。”凌玖川不动,“你去拿,快去快回,我们在这里等你。” 容树一点头,跑走了,过了两三分钟,拿来个小小的木匣子。 “陛下,我要一片叶子,别忘了。”他打开匣子,递到凌玖川面前。 凌玖川取出匣子里的东西,仔仔细细地看起来。 “是吗?”在舒葵眼里,这是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叶子,除了更厚,更大,再没有其他值得一提的地方。 “是。”凌玖川向容树道声谢,“容寨主,我们这就过去。” “从这里走?”容树有些意外。 凌玖川“嗯”一声:“舒葵和我一起去。” “不行,舒葵留下。”容树不同意。 凌玖川料到他会反对,不紧不慢地解释:“这次,因为玉筱出事,舒葵没有见到元徽门的掌门,现在要去扶桑神木,正好让三足金乌帮忙看看。” “他们肯?”容树表示怀疑。 “试试。”凌玖川似乎胸有成竹。 容树看看舒葵,略加思索,没再说什么,只命人拿来一套夏装,让舒葵换好。 “那地方很热。”他说,“穿凉快点,别中暑了。” 凌玖川见一切就绪,便将叶子放到地上,单膝跪下,以手指点在其上,朗声道:“三疆境魁仙国凌玖川和凡人舒葵,求神木叶,求踆乌神一见。” 初时,叶子毫无反应,几秒后,蓦地放出万道金光,周围的气温开始渐渐升高。 “闭上眼。”金光中,慢慢出现一个通道,凌玖川拉着舒葵,缓步而入。 正文 第一四一章 扶桑神木 舒葵听话地闭上眼,依然能感觉到面前光芒万丈。有热风迎面而来,越走,越像是季节转换,已到盛夏。 “好了,到了。”没几步之后,凌玖川说道。 舒葵睁眼,看到面前是一堵巨大的墙,无边无际的,没有门,也没有窗。 “你们两个,跟我来。”头顶传来一个声音,却没见出声的人。 凌玖川没搭话,抱起舒葵,御风向上而行。 飞了一小段距离,半空中出现一个男人,背后扑扇着一对黑色羽翼,黑发,耳朵尖尖的,双眸是金黄的颜色。 哇,难道这就是三足金乌?真帅。舒葵不自觉地想道。 那人看看她:“对,我就是踆乌族族人,谢谢。” 舒葵脸一红,再不敢胡思乱想。 两人跟着这男人,不断往上,而随着他们越飞越高,墙上开始出现分枝。 “这就是扶桑神木?”舒葵突地明白过来。 “对。我们先到最上面见族长。”男人不回头地答道,“族长比我还帅。” 舒葵又脸红了,一句话都不敢再多说。 这时,树枝上开始出现一个个小巧玲珑的院落房舍,都是就地取材建造而成。院子里,有的种满五颜六色的奇花异草,有的种了些蔬菜,还有小小的池塘,同样是黑发尖耳的男人女人和孩童,或站或坐或行走,一派欢声笑语,一派静谧安逸的田园风光。 又过许久,身边有了丝丝缕缕的云雾飘动,随后,舒葵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已经到了树顶,这里的树干像是故意被砍掉了一大截,广场般的圆形平台上,密密麻麻的年轮一圈紧挨着一圈,也不知这棵树要长多久,才能有如此巨大的身躯。 “这就是我们族长。”男人停到平台上,收起翅膀,向背朝外的另一个颀长的男人行了个礼。 “你好。”凌玖川将舒葵放下,也是一躬身。 男人转过身,舒葵竟看得一呆。 他留着长发,黑亮浓密,自鬓边到前额全部朝后梳起,露出轮廓分明的一张脸,下巴削瘦,两道剑眉间有黑色纹身,细细看来,像是太阳的形状,一双眼睛里,金黄的瞳孔色泽极为纯净,尖耳朵上戴着个不起眼的黑色耳饰,直且高挺的鼻子几乎与古希腊雕像一模一样,两片薄唇边还挂着微微的笑意。 “你好,我是巫炀。”他没什么架子,口气淡淡的。 “在下凌玖川。”凌玖川做着介绍,“这是舒葵。” “凡人吗?”巫炀上上下下地打量过舒葵,朝凌玖川一点头,“等我一下。” 语毕,张开翅膀,自平台上飞下,不过一两分钟,手里抱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回来了。 “这是舒葵,是个凡人。”巫炀将女人放到地上,拉着她慢慢往舒葵走来。 “舒葵,你是哪里人?”女人没有尖耳朵和金黄的眼睛,完全是普通人的样子,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一侧锁骨上,有个黑色的纹身。 舒葵报上了自己的故乡。 “真的?”女人又惊又喜,“我也是凡人,也是那里人。” “是吗?太巧了!”舒葵同样惊喜,毫不做作。 “我叫青鸾。”女人伸出手,摸索着。 舒葵没料到她会是个盲人,惊讶之余,竟忘了去迎接。 巫炀看了舒葵一眼。 舒葵注意到了,一下回过神,忙握住青鸾柔软潮润的手。 “你叫青鸾?”舒葵总觉得这名字似曾相识,“青鸾……青鸾……” 青鸾笑着,仿佛知道对方会想起什么。 舒葵“啊”一声,果然恍然大悟道:“青鸾轩。你和青鸾轩是什么关系?” 青鸾轩,是舒葵所在城市的一家店铺,表面上经营书籍,也卖卖塔罗牌、碟仙、灵摆之类的东西,可私底下,很多人都说,老板是个高人,会看风水,能未卜先知,谁家要是有个病有个灾,到了实在没办法的地步,还可以请他来驱邪捉鬼。 正因为如此,这家店的店面虽是多年的老祖屋,又开在巷子深处,但仍是小有名气,每天来光顾的络绎不绝。 “我以前就住在青鸾轩那幢房子里,老板是我弟弟。”青鸾并不隐瞒。 “天啊!”舒葵感叹起来,好奇之心如泉水奔涌,“他真的是个高人吗?真的会捉鬼吗?真的能预知未来吗?” “他只是能看到那些东西。”青鸾并没有完整回答。 舒葵还想提问,却被凌玖川打断:“不好意思,能等一会再聊天吗?” “哦,对,我们是来要树叶救人的。”舒葵见了老乡,已经忘了正事。 “你们要树叶?”青鸾转向巫炀。 巫炀的视线一直在青鸾身上,此刻才看向凌玖川:“要扶桑神木叶?” “是。”凌玖川点点头,“两片。” “这可养不出盆栽,要来做什么?”巫炀微微皱起眉头。 “救人。”凌玖川答得简短。 “一片。”巫炀态度坚决,“你要滴血盟誓,树叶只能自用,不能转交他人。” “我要两片,一片自用,一片转交他人。”凌玖川说得清清楚楚。 “不行。”巫炀一口拒绝,“送客。” “等一下,族长。”舒葵急了,放开青鸾的手,“我们国王没说清楚,你听我解释。我们真的需要两片,一片是为了救人,另一片是答应了给人家的,不能食言。” “答应了给人家?”巫炀的眉头皱得更紧,“你把我这里当什么地方?扶桑神木叶是你说给就能给的吗?” 他的眼神略带凶狠,吓得舒葵不自觉地后退,幸好有凌玖川在背后扶着,才没有跌倒在地。 “巫炀,别这样。”青鸾看不下去了,“你就不能耐耐心心地等人把话说清楚吗?” 巫炀没说话,脸色明显缓和下来。 舒葵不让凌玖川发声,怕他的态度再惹怒巫炀,便清了清嗓子,把玉筱的伤情,和怎么到的这里,怎么答应的容树,都一一说了。 听完,青鸾开口叫了声巫炀。 巫炀不明显地叹口气:“不是我不肯给,而是,青鸾,你知道的,这个结界的主要法力来源就是神木的叶子,少一片树叶,结界就不牢靠一分。” “那么多叶子,少一两片不会有太大影响的吧。”舒葵的声音很小,“再说,叶子就不会长出来了吗?” “会长。强行摘了的,百年一叶。”巫炀答得明确。 舒葵缩了缩脖子,没想到这树叶确实是个稀罕物。 巫炀又继续说道:“而且,树叶是开启这里的钥匙,你们说的容树是什么来历,我根本不清楚,树叶给了他,他会做出什么事,谁都不知道。” 话说得有理,舒葵无法反驳。 “请问族长,我们今天进来用的这片树叶,是什么时候送出的?”凌玖川在旁提出一个问题。 “很久以前。”巫炀不愿细说。 “容树是怎么拿到这片树叶的,我没有问,但可以肯定的是,树叶在他手里的时间也不短了,他一直妥善保管着,从未对其他人提起过。”凌玖川替容树说起了好话,“族长可以放心,他是留金寨的寨主,是个聪明人,不会做出格的事。” “巫炀,要不,让这个寨主也进来盟个誓吧。”青鸾想出个办法。 “不行。”巫炀斩钉截铁,“我是看到有个凡人才放他们进来,再要进来一个闲杂人,还是混血,绝对不行。” “那我们过去吧。”青鸾还有办法。 “不行。”巫炀仍然不肯。 “为什么?”青鸾“看”着巫炀,“因为你是神兽,不愿意踏足那块鱼龙混杂的地方?” 她的眼神完全没有焦点,可巫炀却浑身不自在起来。 “我记得你跟我提过三疆境。”青鸾很清楚巫炀现在的状态,“你说那里有人、混血和妖,说他们之中,有恶的,也有好的,甚至,你还曾经在那里交到过朋友。” 巫炀一声不吭——这些,他都记得,而且,他还记得另一件事。 “你答应过,会带我去那里玩。”果不其然,青鸾提到了这件事。 “我说的是,等你的眼睛好了之后。”巫炀补充道。 “我的眼睛什么时候能好?”青鸾的神色黯淡下来,“我是凡人,很快就会老,我想乘我还走得动,到各处转转,踩踩不一样的土地,摸摸不一样的动植物,我不想再整天被困在无休止的治疗里,一直过看不到希望的日子。” “你的眼睛怎么了?”舒葵忍不住要问。 青鸾朝她笑了笑:“我的眼睛很好,只是看不见了。” “受伤了吗?”舒葵觉得那对眼睛相当清澈,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青鸾又是笑笑,没有回答。 “可以让容树想想办法,他们留金寨的人很厉害的。”舒葵是真心想要帮忙。 这话让巫炀冷笑出声。 舒葵看看他,不明就里。 “谢谢你。”青鸾又摸索着握住了舒葵的手,“我相信容寨主是很厉害的,可是,对我的眼睛,他可能没有办法。” 说着,转向巫炀:“我要你现在就履行承诺,带我去三疆境。” 正文 第一四二章 青鸾的曾经 “青鸾……”巫炀脸上现出些无奈来。 “你打算继续拖延,还是干脆食言?”青鸾不悦。 “族长,贵族的人向来是最信守承诺的。”凌玖川不紧不慢地加了一句。 巫炀恨恨地瞪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巫炀。”青鸾又叫了一声。 “好,带你去三疆境。”巫炀拿她没办法,“不过,得等到明天。” 这话一出,舒葵和凌玖川都松了口气。 当晚,舒葵被安排进青鸾的住处,两人一起吃了饭,便坐到床上聊起天来。 舒葵应要求说了些人间的近况,看着青鸾的眼睛,好奇心越来越强烈,又不好直接开口问,怕触到她的痛处。 青鸾知道她在想什么,沉默片刻,开口了:“我的弟弟叫玄麒,和我是一对双胞胎,从小,我们就能看到各种各样平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阴阳眼?你们不害怕吗?”舒葵自诩命硬,不说看到,从小到大,连怪异的事都没遇到过。 “习惯了也就好了。”青鸾笑笑,“我们的爷爷是个术士,一直和妖怪有来往,他和巫炀约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事,绝不能伤害我和玄麒。” “你们的爷爷是圣泽国的吗?”舒葵真没想到,三疆境的人就在离自己怎么近的地方。 “不全是。”青鸾想了想,“巫炀说,我们的祖先原先是可以去圣泽国的,但因为天赋不高,修炼不出什么大的成就,也就安于平淡,在人间生活下去了。不过,在三疆境的天赋不高,到了人间还是挺有用,我们家倒是成了凡人里声名显赫的法师之家。” “你爷爷是怎么认识巫炀的?”在舒葵看来,一个人间的术士,一个神兽,根本浑身不搭界。 “我太爷爷的父亲救过他。”这段往事,青鸾曾经有幸目睹,“我们家先人一直行善积德,祖屋是个有福之地,保护巫炀躲过了天劫。” 舒葵直觉得像是在听什么故事:“那你又是怎么会看不见的?” “我眼睛里藏着个东西,可能是投胎转世时带下来的。几年前,这个东西拿掉以后,我就看不见了。”青鸾已经习惯了失去视力的生活。 “是什么东西?”舒葵有太多问题想问。 “女娲补天以后遗留下来的石头。”青鸾没有任何隐瞒,“叫遗天珠,据说是个宝贝,当时,可是有不少妖怪想来抢。” “是被抢走的吗?”舒葵难以想象,青鸾经历过怎样群魔乱舞的生活。 青鸾摇了摇头:“巫炀要用遗天珠,我送给他了。” 舒葵一下说不出话来,不由联想到,如果换作自己,不知能不能如此大方。 “他要遗天珠,是为了救他全族上下的性命。”青鸾解释起来,“那时候,他的族人才十多个,通通被困在一个结界里,不死不活的,只有拿到遗天珠,才有希望救他们出来。” 顿了顿,见舒葵还是不响,又道:“为了信守承诺,他曾经尝试去找过不伤我而能取出遗天珠的办法,但是,在这期间,上门来的妖魔鬼怪前赴后继的,一波接一波。我和他一起经历了很多,到最后,真的没有办法了,他才亲手取出遗天珠。” “会疼吗?”舒葵听着都怕。 “有一点点疼。”青鸾实话实说,“更难过的,是忽然看不见以后,生活的各种不便。” “去看过医生吗?能不能移植个眼角膜什么的?”舒葵真替她惋惜。 “看过,一切都好。”青鸾曾被带着辗转于各大医院,“就连九尾狐族里最好的药师都一直在想办法。” “你还见过九尾狐?”舒葵忍不住叫起来。 “是啊。”青鸾的表情变得活泼,“你去过青鸾轩吗?那里有只黑猫,是猫妖,是很厉害的盗贼,开锁能手。青鸾轩隔壁住着只天狗——魂魄是天狗的魂魄,身体可是人和鲛人的混血哦。” “鲛人……”舒葵脑中浮现出敖令洋的脸,“我见过。” “在哪里?魁仙国有吗?”除了照片,青鸾从没见过纯种的鲛人。 “有。只有一个,不知跑哪去了。”舒葵撇撇嘴角,突地想起什么,“那个人和鲛人的混血儿厉害吗?” 青鸾一愣,不知她为什么这么问:“挺厉害的吧,不过,开头是人,得吃人的肾脏,才能变成鲛人,变得厉害起来。” 舒葵倒吸一口凉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要吃人的肾脏?活人的?” 青鸾“嗯”一声,叹一口气:“这个混血儿才十六岁,被人利用,最后死得很惨。” 舒葵又不做声了,脑子里满是刘姨说的,关于鲛人的坊间传闻,同时也暗自庆幸还没给敖令洋生孩子,否则,孩子得吃肾脏不说,那肾脏要从何而来,她想都不敢去想。 青鸾也沉浸在往事里,没了言语。 许久,舒葵感到气氛略有些压抑,便又起个话头:“你为什么没有住在青鸾轩,而是到这里来了?” “巫炀接我来的。”青鸾答道,“他说,他全族上下都很感激我,想让我到这里来小住,还说,这里有益于我的眼睛,一住得久了,会复明也说不定。” “这可是神兽住的地方,肯定比人间要好。”舒葵想,巫炀应该没错。 “可我在这里已经住了好几年了,眼睛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青鸾不免一脸失望。 “慢慢来吧。”舒葵安慰她,“拿走的可是女娲的东西。” 青鸾还是笑笑,转移了话题。 两人又聊了些人间的趣事,看看时候不早,也就各自睡了。 扶桑神木上,始终是白昼,没有时间,舒葵一觉睡下去,不知过了多久,被青鸾叫醒了。 她一身运动装,手里搭着件大衣,很是兴奋:“洗脸刷牙吃饭,然后出发。” “你很久没出去玩了吧?”舒葵伸个懒腰。 “是啊。”青鸾用力点头,“巫炀老是有事,让别人带我出去吧,他又不肯,真没意思。” “他可真喜欢你啊。”舒葵认为他们是一对情侣。 不想,这话让青鸾红了脸:“没有,不是的,他是神兽我是人。” “那又怎么样?”舒葵倒不认为人妖恋有什么不正常的,“悠岚国整个国家都是人和妖的混血。” “他是神兽……”青鸾无力地强调着。 “也不就是高级一点的妖怪吗?”舒葵一挥手。 “他能几千几万年地活下去,我能活到百年,已经算很好了,我们要真在一起,将来我老了……”光是想到当自己耄耋之年,巫炀还是现在的样子,青鸾就感到难过。 舒葵“嘁”一声:“怕老就让他去找能让你长生不老的东西啊,一个神兽,这都找不到?退一步说,就算找不到,他真的喜欢你,真的爱你,才不会介意你老不老。如果是我,天天能看到这么好看一张脸……” 下半句话,舒葵硬生生地给吞了回去,因为她猛然间意识到,青鸾是看不见的。 青鸾并不介意,话锋一转:“那你和你们家国王呢?” “啊,没有没有,我们是真的没有。”舒葵连摇头带摆手,“我欠了他的钱,正在替他打工还钱。” 青鸾笑了,说句“快起来吧”,便走了出去。 舒葵洗漱完毕,草草地吃了点东西,到门外时,巫炀、青鸾和凌玖川都已等在那里。 巫炀抱起青鸾,二话不说,展开羽翼,往扶桑神木下飞去。 凌玖川也抱了舒葵,紧随其后。 飞行的两人速度都是不慢,要不了多久,就出了通道。 容树在原地守了一夜,看到最先出来的巫炀,愣在当场,话都说不出来了。 巫炀放下青鸾,神情倨傲地看了看容树,又四下里张望下,同样没说什么。 “陛下,这位是……”容树看向后来的凌玖川。 “踆乌族的族长,巫炀。”凌玖川做了介绍。 容树立刻九十度鞠躬:“参见巫炀族长。” 巫炀显然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免礼。这里是留金寨?你是寨主?” “是。在下寨主容树。”容树相当恭敬。 “扶桑神木叶,哪里来的?”这是巫炀最想知道的事。 “在原寨主傅宽的金库里收藏着,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来的。”容树一点不敢说谎。 “你还想要一片树叶?”巫炀挑眉。 “是。”容树大方承认,“仅做收藏,以备不时之需,绝不会有其他用途。” 巫炀不说话了。 “你们留金寨是做什么的?”青鸾抑制不住好奇。 容树看到她,又是一愣。 “不管她问什么,知无不言。”巫炀注意到容树的惊讶。 容树一躬身:“我们是些生意人,买卖情报、珍稀物品、性命,替主顾跑跑腿,等等,杂七杂八的。” “生意人,唯利是图。”巫炀接口了,“我能相信你吗?” 容树不言语,看看凌玖川,不知该如何回答。 “青鸾,走了。”巫炀也不需要回答,拉了青鸾的手,往寨门外而去。 “可是,你答应过……”青鸾没想到会就此离开。 正文 第一四三章 面见转轮王 “我答应过,带你到三疆境来转转。”巫炀替青鸾穿上大衣,扣好扣子,“其他,还答应过你什么?” 青鸾无言以对——确实,是只答应了这件事。 “走吧。”巫炀拉着青鸾就走,“三疆境有三个国家,不知道从这里出去能到哪里,我们就随便逛逛,差不多了就回去。” 青鸾无奈地跟着,边转过头朝着舒葵的方向,脸上满是歉意。 舒葵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留金寨的大门越来越近,心里越来越绝望。 容树见她这样,想了想,快跑几步挡在巫炀面前:“族长,恕在下冒昧,请问,这位姑娘的眼睛怎么了?” “你是冒昧了。”青鸾的眼睛是巫炀的逆鳞,他当场沉下脸,抬手就丢出一团黑色的火焰。 青鸾想拉,已是晚了。 幸好,火焰飞去之后,在离容树面门不过数寸的地方停下,倏地消失不见。 容树的反应其实很快,在看到巫炀面色不善之时已有所戒备,边退后,边凝出一面波光粼粼的水盾。饶是如此,当火焰到了近前,水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只觉脸上火辣辣的一阵疼痛,随后就闻到了毛发烧焦的气味。 “你没事吧?”青鸾慌了,问过容树之后,在巫炀手臂上拍了一下,“人家只不过问一声,别老是话没说几句就要打要杀的。” 巫炀不理会,对容树道:“她的眼睛不关你的事,再多嘴,黯火停下的地方,就是你身上。” “这位姑娘叫青鸾吧?”容树却不害怕,还不罢休,“是不是怀有遗天珠的那位凡人青鸾?” 巫炀的眉头皱得几乎纠结到一起。 青鸾死死扯住他的手臂:“是,是我。你也想要遗天珠吗?不好意思,已经被取出来,没有了。” “我不想要遗天珠。”容树笑了笑,“不过,青鸾姑娘,在三疆境,你可是名噪一时。” “真的?”这是舒葵问的,还看了看凌玖川,想怎么从来没听谁提起过。 容树点头:“一个凡人的眼睛里有遗天珠,当年是十分轰动的新闻,着实有不少人蠢蠢欲动,可因为有巫炀族长和他的乌日印,绝大部分人在掂量过自己的斤两以后,也就打消了去人间走一遭的念头。” 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很小一撮,去了,就再没回来。” 青鸾也笑:“这很小一撮,可把我害惨了。” “你生而有天瞳,却没有修炼,这简直是一大块肥肉,就吊在那些人的嘴边。”容树半开着玩笑。 “你到底想说什么?”巫炀不耐烦了。 “哦,对了。”容树一拍脑袋,“我想说,我知道遗天珠是哪里来的。” 这话,从一个混血口中说出来,巫炀哪里会信? “我与十殿阎王中的九个关系都不错,尤其是转轮王。”容树没有胡说。 巫炀的神情变得将信将疑,却还是一声不吭。 “族长,你难道不想知道遗天珠是怎么跑到青鸾姑娘的眼睛里去的?”容树歪着头,“就算你不想知道,那你想不想去问问,青鸾姑娘是不是还有重见天日的可能?” 巫炀开始上上下下地打量起容树来:“你怎么会和十殿阎王中的九个关系都不错?” 容树拇指、食指和中指相触,搓了搓:“有钱能使鬼推磨。” 青鸾“噗嗤”笑出声来:“沈天晖的老套路还是很灵的。” 巫炀则无奈地摇头,长出了一口气。 凌玖川不清楚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只听说要去地府,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李桓:“我去写飞鹤笺,让李老板过来一趟。” “李老板?”巫炀看向他,“什么人?” “一个散仙。”凌玖川老老实实地回答,“是个能被钱指使着推磨的散仙,可以帮我们开通道去找阎王。” “不用叫他来。”巫炀拒绝了,“我可以带你们去。” “你带了离魂香?”青鸾忆起上次去地府的情形。 “不用离魂香。”巫炀始终拉着青鸾的手,“用离魂香带你们去,是因为那时我对自己下了禁锢,能力有所减弱,不想过多消耗,现在没有禁锢,开个通道,不是什么难事。” “那就有劳了。”容树拱拱手,带路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巫炀在已反锁的办公室门上又加了个禁锢,不过抬手一挥,一个黑色的入口便凭空出现。 “都一起去吧。”他对谁都不信任,不想让任何人脱离自己的视线。 于是,一行五人,过通道,来到了鬼门关前。 容树叫了门,大门应声而启。 守门的鬼差见了容树先是一喜,而后看到后面的几个人,表情变得有些尴尬:“容寨主,这……” 容树笑嘻嘻的,塞过去一大根金条。 鬼差却是不接,仍是为难:“容寨主,人实在太多了。” 巫炀冷笑一笑,压低了声音对青鸾道:“沈天晖的老套路也不是每次都灵。” 这时,凌玖川从锦囊里拿出样东西,往容树手里一塞。 容树低头看看,再看看凌玖川,略有迟疑。 凌玖川朝他一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容树又拿出根金条,把凌玖川给的东西压在下面,满脸堆笑地一起送到鬼差鼻子底下。 鬼差瞥一眼,像模像样地推托几句,也就收下了。 “怎么样?”青鸾其实是听出了鬼差的欲应还拒的。 巫炀没做声。 青鸾捂着嘴,几近耳语:“不是不灵,是不够。” 但她声音再轻,岂能逃过鬼差的耳朵,只是那鬼差故意装没听见,道:“还是容寨主懂规矩,不像前几年来的那几个,尽给些金纸。” 青鸾一缩脖子,捏了捏巫炀的手。 巫炀谁都不理会,没有任何反应。 “好了,进去吧。”鬼差的大拇指朝背后一指,“慢慢走,没事。” 容树点头哈腰地谢过,熟门熟路地引着众人来到秦广王殿前。 “直接到最后一殿,别啰嗦。”巫炀没耐心一殿殿地走。 “族长,既然来了,还请容在下打个招呼。”容树是商量的口吻。 “我们也算见过秦广王,去打个招呼又没关系。”青鸾附和道。 见她都这么说,巫炀也就不言语了。 大家进了大殿,里面照样是一片忙乱,秦广王高高在上,一看到他们就微微皱起眉头。 容树大大咧咧地道了声好,还想聊几句。 秦广王倒是很直截了当:“你把他们带来干什么?” 容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们……怎么了?是来找转轮王的。” 巫炀难得地收了傲慢的神色,放开青鸾,走上前去:“大王,几年不见,近来可好?” 秦广王轻轻咳嗽一声:“嗯,挺好的。” “羁魂索……”巫炀只说了三个字,就被打断。 秦广王粗声粗气地下了逐客令:“挺好,都挺好,不劳费心。不是要去找转轮王吗?赶紧去吧,我很忙,没工夫闲聊。” 巫炀一笑,回去拉起青鸾,对容树说:“走吧,大王忙,没时间理我们。” 容树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渊源,看秦广王不悦地赶人,也就顺势道别,到了下一殿。 哪知,后面的几殿,除了阎罗王,另几个王看到巫炀,都不愿多说什么,慌里慌张地直把他们往外推。 这也正好遂了巫炀的心愿,于是,没多久之后,他们就来到了第十殿。 转轮王坐在办公桌后,依旧不住地咳嗽,抬眼越过眼镜框看到这几个人,面无表情,复又去看公文了。 这次,巫炀没有上前。 容树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有片刻的愣神。 “什么事?”转轮王发声了。 “这位是踆乌族的巫炀族长,这位是青鸾姑娘。”容树做起了介绍。 转轮王漫不经心地“嗯”一声,没有抬头。 “大王,想必你是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的。”巫炀相当开门见山。 “遗天珠。”转轮王也不拐弯抹角。 巫炀不响,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岂料,转轮王再没其他要说的,一门心思做自己的事去了。 “你就说说遗天珠是怎么回事吧。”容树察觉到巫炀已阴沉下脸。 “凭什么我要向你们解释?”转轮王连眼皮都不再抬一下。 “遗天珠可害苦了青鸾,你要是知道,告诉她又不麻烦。”舒葵看不下去,说话了。 转轮王一窒,终于放下公文,看向舒葵:“害苦了她吗?这我倒是不知道。我记得,前三个拥有遗天珠的人,都是天赋异禀,成了一方的佼佼者。” 这是自进入大殿以来,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我没有修炼,我就是个凡人。”青鸾在旁边道。 转轮王终于注意到了她:“你的遗天珠呢?” “巫炀拿去用了。”青鸾能感觉到自办公桌后射来的目光,不禁往巫炀身边靠了靠。 “拿去做什么用了?”转轮王又看向巫炀,很不高兴。 巫炀握了握青鸾的手,让她安心,并没有回答。 “救他全族上下十几口的性命。”舒葵代替着答了。 “是吗……”转轮王闻言,看起来非常意外。 正文 第一四四章 借舒葵姑娘一用 “大王的本意肯定是好的,但是,青鸾因为遗天珠,那日子真的过得很惨。”舒葵非常同情青鸾的遭遇。 转轮王想了想,略微点头:“没有修炼我确实没料到——能神志清醒地活到今天,算是幸运的。” “是大王把遗天珠给青鸾的吗?”巫炀的脸色缓和了些。 转轮王扶一下眼镜:“不是。我可没那么大本事,是遗天珠自己选的。” “那不是块石头吗?还能自己做选择?”舒葵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遗天珠有灵,当然能自己做选择。”转轮王自办公桌后出来,“不过,遗天珠选了之后,我也是特地去看过这户人家的。” 顿了顿,像是在自言自语:“按说,赵家世代良善,遗天珠到了他们家,应该比前几个要好,怎么会……” “爷爷怕我知道了遗天珠的来历,会变得和前几个一样,因此,一直没有说,也没有教我任何法术。”青鸾给出了解释。 转轮王又是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也对,一般只有很亲近的人才能察觉到遗天珠的存在,如果他一直不说,也不让你进入他的圈子,是有可能让你带着遗天珠终老而不被发现。” 接着,叹一口气:“我还以为,这次总算能出一个人人称颂的术士,没想到……” “没想到,会掀起那么大一场风波。”容树接口道,“据我所知,许多在魁仙国内半隐居的妖都卷了进去,还牵涉到九尾狐和奎狼。” 这话让转轮王有些愣神,好半天才道:“我实在是病得太久,也太久没在意人间的事了。” “遗天珠一取出,青鸾就失明了。”巫炀道出了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她的双眼一切正常,有没有办法恢复她的视力?” 转轮王将在场的人挨个看了一遍,也是问了一个问题:“你们有谁能治好我的病?” 一时间,所有人面面相觑。 “孟婆怎么说?”还是容树最先反应过来。 “不知道。”转轮王答得干脆,“反正每次的药都没用,我也懒得听她在说些什么。” “大王,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恢复青鸾的视力?”巫炀不想话题被扯得太远。 “那要看你们到底有没有办法治好我的病。”转轮王不紧不慢地说。 “我们都不清楚你生的什么病,怎么治?”舒葵觉得转轮王有点不讲理了。 “去问孟婆。”转轮王朝办公桌后一指,“我的病好了,她的眼睛就有希望。” 巫炀几时被这样对待过,当即就想发火,可手里一紧,感受到青鸾柔软微潮的掌心,又硬生生把火气压了下去。 “我好像有点明白遗天珠为什么要选这个姑娘了。”转轮王居然微微地笑了,“照以前踆乌的性子看起来,你还真是改了不少。” 巫炀别过头不响,其余人都是满头雾水。 “我很忙,少陪了。”转轮王回到办公桌后,又是一通撕心裂肺地咳。 容树看向巫炀,想问他的意思。 巫炀没有丝毫迟疑,拉着青鸾往大殿后走去。 其他人也只好跟上。 出了转轮王殿,排队等着喝孟婆汤的魂魄照例排成一条蜿蜒的长龙。 容树打头,大家一声不响地往上,不多时就来到醧忘台。 孟婆闻声抬头,看到青鸾,微微一愣。 巫炀轻笑道:“做和蔼的老太太做腻了吗?” “你在望乡台上,到底看到什么?”孟婆回了一句。 巫炀不搭话了。 青鸾听孟婆声音年轻,很是奇怪:“是孟婆吗?返老还童了?” “她不是一直就这样的吗?”舒葵也跟着奇怪,“我第一次来之前,还以为是个老奶奶呢。” “她以前是个老奶奶。”青鸾眨眨眼。 “换个皮相而已,不用大惊小怪。”孟婆搅拌着大锅里的汤药,“你们又来干什么?” “为了转轮王的病。”容树答道。 孟婆抿着嘴笑起来:“你终于开始关心他了。” “是啊,他这病老是不好,看他咳得可怜,就想帮他一把。”容树说得半真半假。 “打算怎么帮?”孟婆放下勺子。 容树和舒葵对看一眼:“得麻烦你先告诉我们,他得的是什么病。” 孟婆当即说了一大堆中医名词,显然为了转轮王的病,她也是颇费了些心思的。 舒葵和青鸾完全听不懂,容树和凌玖川一知半解。 听得最全的只有巫炀:“也就是说,脾虚引起的咳嗽?” 孟婆“嗯”一声:“要是放在普通人类身上,这里的工作强度和压力,确实很容易造成脾虚,但他是转轮王,他不可能脾虚。” “会不会诊错了?”巫炀对孟婆的怀疑毫不掩饰。 孟婆不介意,一摊手:“我知道的全都说了,我就这点本事,我尽力了,你们要想帮他,另请高人吧。” 巫炀闻言沉默下来。 青鸾见孟婆都尽了力而束手无策,不免认为这事是没戏了,但又不想让巫炀太过为难,便故作轻松道:“实在不行就算了吧,反正,我也习惯了。” 巫炀看看她,还是不做声。 “他比上次来的时候,性子可好多了。”孟婆这话是向着青鸾说的。 “才没有。”青鸾倒不是谦虚,“刚到这里没多久,就因为容寨主说起我的眼睛,他差点伤到人家。” 孟婆呵呵地笑着:“把遗天珠从你眼睛里生生地挖出来,这事太残忍,当然不能提,更何况,你身上还盖着乌日印呢,他得有多难过啊。” “住口!”巫炀声音不大,但咬牙切齿的。 这里是地府,孟婆可不怕他,兀自笑个不停。 巫炀不再理会,站在原地思索良久,拉着青鸾往醧忘台下而去,看样子,竟是打算离开了。 “族长……”容树不知他什么意思。 “下去再说。”巫炀为了照顾青鸾,走得并不快。 一路上,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心事重重。 等到了转轮王殿后,找了个魂魄少一点的地方,巫炀开口了。 “凌……国王。”他想让自己尽量显得客气些,“不知能不能借舒葵姑娘一用?” 凌玖川脸色微变,下意识地看一眼容树,什么都没说。 “族长要借舒葵?为什么?”容树的注意力则全部在巫炀身上。 巫炀察觉到了凌玖川的视线,原本要出口的话,全部吞了回去。 “族长,你要是不说清楚,舒葵是绝对不能借给你的。”容树把舒葵拉到身后。 “你没发现,转轮王对我们都爱理不理的,唯有舒葵说的,他听进去了吗?”凌玖川临时想了个理由出来。 容树想想,刚才的情形确实是这样,戒备之心便稍微放下了。 凌玖川转向巫炀:“族长打算怎么用?” “就是啊,我能有什么用?和他聊天?”舒葵满心茫然。 巫炀不答,带头进了大殿。 “怎么样?”转轮王照例眼皮都不抬一下。 “你介不介意和舒葵聊聊?”巫炀问。 转轮王放下公文:“和她聊聊?” 巫炀一点头:“我,你,和她。” 转轮王的表情,从略带疑惑慢慢转为一贯的淡漠:“到里面来。” “我也要去。”容树不肯放舒葵单独和他们走。 他身边的凌玖川也紧紧盯着巫炀。 “你们不准进来,否则通通给我滚出地府。”转轮王撂下狠话。 巫炀扶青鸾在座位上坐下,对凌玖川说句“放心”,带着舒葵跟转轮王进了内室。 转轮王一点不客气,关了门,立刻问道:“你想怎么办?” “请大王护法。”巫炀不想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转轮王挥手,用个青色结界把三人罩了起来。 舒葵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不免有些害怕。 “我不会伤害你。”巫炀很清楚她现在的想法,“可能会有点不舒服,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她行吗?”转轮王不太放心。 “行。”巫炀很肯定。 转轮王打量了舒葵一会,一阵猛咳过后:“那就叫来试试吧。” 巫炀看向舒葵,像是在问她愿不愿意。 “我可以?”舒葵非常不确定。 “你能不能帮帮青鸾?”巫炀的语气竟是带着恳求的。 “如果我可以,我当然愿意。”舒葵只是怕自己不行,从没想过不肯。 巫炀由衷地道了谢,双手掌心向着舒葵胸口。 舒葵感到心脏越跳越快,血液的温度越来越高,口干舌燥,皮肤滚烫,眼前掠过一幅幅光怪陆离的画面,看不清是什么,有些熟悉,有些陌生。 她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浑身难受,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耳边有个声音不断回响。 “出来,请出来见我一面。”是巫炀,已没了之前的傲慢。 他在叫谁?为何如此谦卑? 随着这句话一声高过一声,舒葵的五感渐渐消失,整个身体里,好像只剩下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颇为有力。 “她是个凡人,因帮我而失了双眼,请出来见我一面。”巫炀的话语却还是异常清晰。 凡人?有凡人因为帮妖怪而失了双眼吗? 这想法蓦地冒出,耳边随即一片寂静。 正文 第一四五章 和九尾狐有关 “是你在叫我吗?”舒葵的眼中有了神采,看着巫炀。 巫炀点头:“不知阁下大名,还望见谅。” “无妨。”舒葵转头四下里看,正好迎上转轮王的目光。 “我在地府?”舒葵有些意外,“出什么事了吗?” “我病了。”转轮王答。 “你病了?”舒葵更意外了,“你是转轮王?你病了?” 这次,巫炀和转轮王一起点头。 “什么病?”舒葵接着往下问。 转轮王刚要作答,被一阵猛烈的咳嗽打断。 “咳嗽?孟婆看过吗?怎么说?”舒葵还是有些不信。 “脾虚。”巫炀代替转轮王作了回答。 舒葵简直要笑出声来,可看看面前的两人,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便明白了他们的意图:“是找我来诊脉吗?” “是。”巫炀的态度始终恭谦,和刚才判若两人。 “那你说的凡人的双眼,是什么意思?”舒葵牢记着这句话。 “我有个凡人朋友,为了帮我,失了双眼的视力,我来找转轮王,希望他能想办法让我的朋友重见天日,转轮王说,要我们先治好他的病。”巫炀相当耐心。 “你的朋友呢?”舒葵再次四顾,“为什么不直接让我替她诊治?” 巫炀看看转轮王,说:“她眼里有遗天珠,取出来之后,失明了。” “哦,遗天珠。”舒葵明白了,“那我是没办法。” “转轮王说他可一试,所以,还请阁下帮忙。”巫炀料到了舒葵治不好青鸾的眼睛。 舒葵并不推辞,找地方坐了,对转轮王伸出一只手。 转轮王在她对面坐下,安安静静地让她诊脉。 舒葵的手指,在转轮王的脉门上搭了许久,脸上一直面无表情。 巫炀不敢打扰,等着等着,心中不免焦急起来。 “大王身上,是不是常年带着个木制的东西?”哪知,好不容易开口,舒葵问的却是不相干的问题。 巫炀更急,又不好责问,唯有看向转轮王。 转轮王白净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一言不发。 舒葵是不着急,收回手,悠悠然坐在那里。 巫炀实在等不下去,叫了转轮王一声。 转轮王舒口气,从领口拉出根红绳,绳下吊着个一指来高的木偶,雕工精美,已被摩挲得光可鉴人。 “取下来吧,别再戴着了。”舒葵算是找到了原因。 “怎么回事?”巫炀在木偶的脸上,依稀看到了容树的影子。 “大王有些不开心的事,又常年贴身带着这个木偶,体内木气大盛,刑克了土,导致土难生金,因而咳嗽。”舒葵解释道。 “那现在好了吗?”巫炀更关心结果。 舒葵摇头:“没有,还得用几副药。” “请说药方。”巫炀终于看到了希望。 “我不知道。”舒葵的回答太出人意料。 巫炀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知道病因,却不知道治疗的方法?” “我真的不知道。”舒葵强调,“要是普通人,哪怕是妖,都还简单,现在是转轮王,一般的药石对他没用。” 说着,转向转轮王:“大王,魔由心生,万事皆有定数,强求不来,否则,你再吃药,用再了不起的宝物,都挡不了阴木之气。” 转轮王皱紧了眉头,没有搭话。 “该找谁去开药,还请阁下指条明路。”巫炀已是五内俱焚。 舒葵不语,又是沉默许久,忽然换了个话题:“我看你有些面善,我们是不是见过?” “是的,有过几面之缘。”巫炀耐下性子,“我见识过阁下的妙手回春,不管是在人间,还是在三疆境。” 舒葵淡淡一笑:“请问你是哪一族?” “踆乌,巫炀。”巫炀大大方方道出了身份。 “踆乌。”舒葵像是松了口气,“不知九尾狐中,你有没有熟人?” “有。请阁下明示。”巫炀心中,希望的火苗再度燃起。 “我不知道是九尾狐中的哪一个颜色,只知道是个女孩,擅用药,有个什么仙子的美称。”舒葵竭力搜索着记忆。 巫炀一听这话,简直欣喜若狂:“我认识她,她可以吗?” “你去问问吧。”舒葵其实并不了解这个女孩,“我也只见过她一两次,连话都没说过,更不知道她叫什么。” “流霞,她叫流霞。”巫炀高兴得忘乎所以,“是九尾赤狐一员,确实擅于用药。” 舒葵一窒,脸上的淡然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些微的紧张:“你说她叫什么?” “流霞,九尾赤狐。”巫炀没有注意到舒葵的异常。 “流霞……九尾赤狐……”舒葵喃喃地重复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认识她吗?”转轮王察觉到了不对劲。 “认识。”舒葵笑了笑,“何止认识,关系还不浅。” 巫炀发现她的笑意带着狰狞,不说话了。 下一秒,舒葵手中红光暴涨,祈天剑赫然出现,先一刺逼退转轮王,又往巫炀头侧削下。 巫炀被满心欢喜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好在反应还算快,急忙一个闪身,躲过了剑锋。 舒葵毫不恋战,即刻划破转轮王的结界,往门外疾冲而去。 就听到留在大殿的凌玖川和容树大声呼唤,随后,容树急匆匆地跑来,差点和巫炀撞个满怀。 “你们把她怎么了?”他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别啰嗦,快追。”巫炀是想去追的,但看到还坐在那里的青鸾,脚步迟滞下来。 “陛下去了。”容树是负责来诘问的,“到底怎么回事?” “她体内有什么东西。”巫炀拉住青鸾的手,让她安心。 “这我也知道,我还知道她心脏上有个封印。”容树急得口不择言,“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想挖她的魂魄出来给转轮王进补吗?” 巫炀毫不理会这胡言乱语。 “舒葵为什么突然之间跑走了?你们都拦不住她吗?”青鸾也颇为担心。 “那东西占了她的身体。”巫炀对青鸾总是有问必答,“她手里拿的家伙非常厉害,我们都没有防备,让她跑了。” “会去哪里呢?你也帮忙去找找吧。”青鸾已经把舒葵当成好朋友了。 巫炀回想着刚才的种种,找到些端倪:“好像,她认识流霞,很有可能去找流霞了。” “流霞?”容树插了进来,“是谁?在哪里?” “你们留金寨不是很了不起吗?去打听一下。”巫炀对容树的失礼很是不悦。 青鸾“啧”一声,拍了下巫炀,主动说道:“流霞是九尾狐,是很厉害的药师。” 容树听完,转身就走。 “去哪里?”巫炀叫住他。 “去找九尾狐。”容树脚下不停。 “找得到吗?”巫炀问。 容树身子一顿:“找不到也得找,发动全寨上下,多少能有点线索,好过干等着,什么都不做。” “等那国王回来,我带你们去。”巫炀不紧不慢地说。 容树回头看他,难掩惊讶。 巫炀掉转视线:“舒葵帮了忙,现在肉身被占,吉凶未卜,我不会坐视不管。” 顿了顿,抬手阻止了容树的道谢:“不用谢。只要青鸾的眼睛一天不好,你们谁都别想拿到扶桑神木叶。” 容树勉强一笑,自我安慰道:“说不定,陛下已经追上,正架着回来,也就不用麻烦你带我们跑这一趟了。” 巫炀也是笑:“我和转轮王都拿她没办法,你的陛下,有多大能耐?” 容树无言以对,突地想到他刚才对青鸾说的话:“请问族长,舒葵手里是什么武器?哪里来的?” “剑。不知哪里来的。”巫炀言简意赅。 容树闻言,心里一紧,却是不动声色,再没说什么。 转轮王从内室出来,一时间,大殿上只有他咳嗽的声音。 不过几分钟,凌玖川一个人回来了,神色颓然。 容树没有太大的意外,转述了和巫炀的对话,说到舒葵的武器,不安溢于言表。凌玖川倒没什么表示,只是要求立刻出发。 “我会关照看门的,你们找到了,随时过来。”转轮王自顾自忙着,算是道了别。 众人步出鬼门关,回到容树的办公室。 “我们这就走吧。”容树急不可耐。 “你留下,看着入口,国王和我们一起去。”巫炀收了通往地府的通道,口气不容辩驳。 “为什么?我也要去。”容树不愿意。 “九尾狐刚回到青丘国没多久,对生人非常戒备,尤其是你这样的混血,不会放进门的。”巫炀十分直截了当。 容树早已接受自己的身份,对无数的轻视也习以为常,听了这话,并没有太大所谓:“那好,我守在这里,你们快去快回。” 巫炀挥手又开一个通道,拉着青鸾率先走了进去。 凌玖川紧随其后,心中五味杂陈。 “为什么肯让我带舒葵进去?”巫炀幽幽地问,“你想得到什么?” 凌玖川不答。 “我听说过你们三疆境的传说。”巫炀又说,“关于那场战争,关于六件神兵。” “舒葵身上有神兵,是我魁仙国的祈天剑。”凌玖川终于出声了,“我想拿回来。” 正文 第一四六章 入青丘 看到舒葵从转轮王的内室跑出,凌玖川和容树都是一愣。 当时,舒葵手里并没有祈天剑,只是看起来匆匆忙忙的,无暇旁顾。 凌玖川觉得奇怪,迎上前打算询问,却没想到舒葵速度快得惊人,还没等他步子跨出,已然出了大殿正门。 这下,两人都觉得不正常了。 容树拔腿要去追,被凌玖川一拦。 “去问巫炀。”丢下这句话,凌玖川也出了大门。 只是这一两秒的停顿,舒葵的身影竟已消失不见。 黄泉路只有一条,笔直地连接着鬼门关和各个阎王殿,凌玖川横冲直撞地一殿殿闯过,直到出了秦广王殿,才远远看到马上就要到鬼门关的舒葵。 他加快脚步,怎奈在地府之中,法术打了折扣,速度也比平时慢了不少。 “等等!”他看到守门的鬼差打算关门,赶紧大声地叫。 鬼差一回头,认得是先前给了好处的人,满脸堆笑:“走了啊?慢走,下次再来玩。” 凌玖川哪有功夫理会,从他身边一掠而过。 舒葵踏上沉亡森林里的羊肠小道,回头看了一眼。 凌玖川御风疾行,与她之间的距离渐渐缩短。 舒葵再次回头,笑一笑,一头扎进沉亡森林。 凌玖川的心往下一沉,急忙跟上,可黑魆魆的森林里,哪里还有舒葵的影子? 他在附近转了几圈,因为不熟悉周边的环境,不敢再深入,只好折返回去。 其实,舒葵并没有走远,就隐身在附近的一棵树上,她唤来几个孤魂野鬼围在身周,挡住了自己的气息。 看着凌玖川走进鬼门关,舒葵从树上下来,闲逛似的在森林里东一转,西一拐,来到一棵参天大树前,在靠近根部的地上找到个茂密的草丛,拨开了,露出个洞口来。 刚进洞是个向下的斜坡,地面粗糙,空间逼仄,舒葵是倒退着爬行进去的。过了将近十米,空间变大,成了个直径和高度都有两米多的圆柱形,周围布满无数两个拳头大小的小洞,像是有谁在这里练过功,将洞壁当成靶子来打。 这时,正对着舒葵的小洞里突地出现两点亮光,绿幽幽的,像鬼火,也像一对眼睛。 舒葵丝毫不显意外,拇指中指相扣,聚起个小火球,弹了出去。 只听“唧”一声怪叫,亮光瞬间熄灭,有个东西从小洞里掉了出来。 随即,亮光接二连三地在各个洞口亮起,舒葵双手连挥,不多时,脚下就多出一大堆。 这是些黑色的大老鼠,拖着白色的长尾巴,除了梦魇兽,再无其他。 而就目前的情形来看,这里,应该是梦魇兽的一处巢穴。 舒葵的火球显然非常有震慑力,压制了最先的那波进攻之后,余下的梦魇兽都缩到了洞穴深处,再不敢冒头。 舒葵支起护身结界,又在八个方向各点一把火以防万一,随后,一跺脚,地面上便出现个通道入口。 她纵身跃入,不过一两秒,已脚踏实地。 所到之处,还是一片森林,树木又高又直,枝繁叶茂,有鸟声啁啾,不像沉亡森林那么幽黑阴沉。 舒葵在原地站定,朗声道:“有人在家吗?我找流霞。” 没有任何回音,树林里一片静谧。 舒葵不慌不忙地等了一会,又叫几遍,声音传出老远。 “请问阁下怎么称呼?”终于,有个年轻人在她身后问道。 “我是巫炀的朋友,是来找流霞的。”舒葵答得有些含糊。 年轻人不言语,眼中充满戒备。 舒葵又道:“你们鼻子那么灵,难道闻不出我身上有他的气味?” 确实,年轻人闻到了,否则,他不会出现。 “要不,麻烦你去把流霞叫出来也行。”舒葵退了一步,显得非常通情达理,“请转告她,我是为了青鸾的眼睛来的。” 当年,九尾狐族的圣物九瓣血莲在押运途中失落,辗转到了青鸾手里,她没有据为己有,而是和被逐出族门的流霞一样,一直在打听九尾狐一族的下落,并最终让流霞带着血莲返回。 九尾狐虽生性多疑,不喜和人类结交,但对于这样的恩德,还是牢牢铭记,因此,当听说取出遗天珠以后,青鸾失了视力,举族上下扼腕叹息的同时,也开始不遗余力地找寻治好青鸾的方法。如今,来了个人,满身带着巫炀和青鸾的气味,看起来有些本事,还说是为了青鸾的眼睛来找流霞,这些,都让年轻人不敢多有怀疑,怕误了恩人的复明大事,成为千古罪人。 “请阁下稍等,我去去就回。”但真要把舒葵迎进来,年轻人也是不敢,毕竟,这人他从未见过。 舒葵点头答应,背过身去。 年轻人快步往树丛里一钻,不见了踪影。 舒葵立刻回身,唤出祈天剑,来到年轻人消失的地方,举剑猛砍。 几剑之后,面前的空气中现出条半人多宽的裂缝。 她倒提宝剑钻了进去,脚才落地,就有一把九环大刀架到了脖子上。 “你为青鸾的眼睛而来,为何破坏结界?”这也是个年轻人。 舒葵不出声,轻轻一摆手,倒提着的祈天剑的剑身撞在了对方的小腿上。 年轻人没想到她被刀架着还敢还手,毫无防备之余,“哎呀”一声,单膝跪倒,紧接着就觉脑后一痛,失了意识。 从将年轻人撞倒,到用剑柄顶端猛击他的后颈,舒葵所有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面无表情的好像这事她已做过千遍万遍。 她将年轻人拖进草丛,用个结界罩起来,又将刚刚砍出的结界裂缝修补好,然后,外表慢慢变成年轻人的样子,大摇大摆地往某个方向而去。 现在,舒葵应该就在九尾狐住的青丘之国。 这里的空气里满是清爽的花草香气。在夕阳落下的远处,山峦连绵不断。她正走在一条大路上,路边的草丛里,开满了金黄色的雏菊,随处可见一块块青色的石头,偶尔,有一两只斑鸠似的鸟,“嗖”地从头顶掠过。 再走一段路,拐个弯,她身边出现一条宽阔的大河,平静无波地缓缓流淌着。 “青丘山下青丘国,英水汤汤穿之过,即翼泽水银如镜,灌灌比翼鱼不惑。”舒葵低低地唱起歌来。 “咦,你怎么进来了?”说话的,是刚刚接待她的年轻人。 “那个人走了。”舒葵抬头,看到年轻人身后,跟着个修长苗条的女人。 “走了?”年轻人大感惊讶,“我给她把流霞仙子带去,她倒是走了?” “她不是说是为了青鸾的眼睛来的吗?怎么就走了?”女人正是流霞,说出话来,声音软软的。 流霞非常漂亮,是一种摄人心魄的妖娆妩媚,尽管是相当寻常的休闲打扮,甚至趿拉着人字拖,到了有些不修边幅的地步,也能看出身材前凸后翘,相当火辣。 “不清楚。”舒葵耸耸肩,“大概高人就是这样的吧,来无影去无踪,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出现了。” 流霞掉头就走,嘴里还不满地嘟嘟囔囔:“什么高人,真是浪费时间。” 年轻人过来一拍舒葵的肩膀:“走了就走了,咱们继续站岗去吧。” “你先去,我得去王宫一趟。”舒葵不露痕迹地躲开了些。 “出什么事了?”年轻人有些紧张。 “没事。”舒葵笑笑,“高人走之前,让我带话给大王,还吩咐,不能对别人说,只能告诉大王。” 年轻人“嘁”一声,撇撇嘴角:“高人,高人,神神叨叨的。去吧,我才不稀得知道。” 说完,哼着歌渐行渐远。 舒葵张望了下,快跑几步跟上前面慢悠悠走着的流霞,叫了一声“仙子”。 流霞不回头,踢踢踏踏地自顾自前进:“别叫我,叫我就没好事。” 舒葵痞痞地笑一笑:“仙子你是能人,心眼又好,平时有什么事,有求必应,大伙可都是感激不尽。” “胡说八道。”流霞还是没回头,但语气明显缓和,“我什么时候对你们有求必应?别乱拍马屁。” “你帮过我们很多次,就算有几次不肯,也是因为要忙着制药,这些大伙都知道,能理解。”舒葵其实是在试探。 流霞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看舒葵,双手环胸道:“说吧,想要什么?看在你嘴这么甜的份上,姐姐我就从百忙之中抽空帮你一次。” 舒葵点头哈腰地道谢,凑近了压低声音道:“想让仙子帮忙,让我们捉几只鸟儿,打打牙祭。” “捉灌灌?”流霞忍不住叫起来。 舒葵忙“嘘”的一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流霞也压低了声音:“它们可不好捉,说不定现在就在头顶上,把我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得仙子帮忙啊。”舒葵贼眉鼠眼地四下里瞄,“那些鸟坏得很,我们想了不少办法,就是捉不住。” “捉不住就算了呗。金狐王是不给吃还是不给喝,看把你们馋的。”流霞挥挥手,觉得不值得为这事花心思。 正文 第一四七章 掳流霞 “哎,仙子仙子。”舒葵看到流霞要走,急忙去拦,“好吃的好喝的,大王当然没有亏待我们,但是你也知道,这鸟实在太讨厌,冷不丁冒出来,吓得魂都飞了,大伙其实也不是真的为了吃,就想捉个一两只,解解恨,也希望能有杀鸡儆猴的作用。” 流霞停下脚步,不言语了。 舒葵口中的鸟,是青丘国独有的灌灌鸟,长得和斑鸠差不多,叫起来声音很大,很像是谁在呵斥。 灌灌是灵兽,颇通人性,经常躲在枝叶间,有人经过就一声大叫,看到过路的被吓得魂飞魄散便很得意,对于这样的恶作剧也就乐此不疲,确实让九尾狐们十分头疼。 不过,灌灌很是狡猾,飞行速度极快,还能抖下羽毛,行分身蛊惑之术,九尾狐们拿它们没办法,也不耐烦成天挖空心思想教训它们的办法,再加上灌灌不善繁殖,数量稀少,于是,千百年来,倒也一直在青丘国内过得逍遥自在。 “仙子,拔下的羽毛,全数奉送。”舒葵察言观色着,加了一句。 流霞像是动心了。 灌灌的羽毛,从它们身上抖落能变成分身,要是拔下来,则是一味药材,在很多**的解药中都能用到,甚至,单独只是做成配饰戴在身上,都能在一定程度上让人免于蛊惑,是很多药师梦寐以求的东西。 可羽毛并非不可取代,有很多药,配伍得当,只略逊于灌灌羽毛,正因为如此,灌灌才得以生存至今而没有被赶尽杀绝。 话说回来,但凡喜欢制药的,无不想要一些珍稀、从未拿到过的药材来做研究,流霞本来还想不到灌灌羽毛,如今一听提起,心里便丝丝地痒了起来。 舒葵不再出声,紧紧地盯着流霞的表情。 流霞思索良久,犹豫不决。 “其实,要说帮忙,这鸟也未必肯出现,说不定会害得仙子白费力气。”舒葵“咳”一声,像是准备放弃了。 “别急,我有办法。”流霞倒不肯了,“跟我来。” 语毕,转身在前面带路。 两人疾行着,到了金狐住的金石城,往旁边一拐,又进了一个结界。 这里只有一座楼房,两层高,外墙上满是爬山虎,青翠欲滴,微风吹过,漾起层层绿波,煞是好看。楼房下是一个精巧的院子,大门上挂着块木制横匾,上书“神农居”三个黑色大字。走进院子,就见一边的架子上攀着葡萄藤,也是绿油油的相当茂盛,架子下放着条长长的石凳。另一边则种满五颜六色的花,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草。 “你等在这里。”流霞说着,进了楼房。 几分钟后,她一手拿一卷东西,另一手拿个药瓶,慢慢走了出来。 “这是蟠龙筋做的网,这是**。”她把两样东西往舒葵手里一塞,“可藏好了,别让你们大王发现,他最讨厌用**的。” “**……”舒葵看了看药瓶,“怎么用?” “拔开盖子撒出去啊。”流霞一副“怎么连这都要问”的样子。 “怎么解?”舒葵又问。 “泼冷水就行。”流霞很是奇怪,“你还打算让灌灌清醒过来再杀?” “有用吗?”舒葵不答,只是再问。 这话让流霞不高兴了,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斜睨着她:“有用吗?你觉得我给你的药会没用吗?不是我夸口,别说是只灌灌,就是巫炀来了,我趁他不注意撒上去,他也得有几个时辰动弹不得。” “哦……”舒葵点了点头,“仙子可真是厉害啊。” “那是。”流霞脸上尽是得色,“想当年,我还救过一只死了的……” 说到一半,只觉有粉末扑面而来,她猝不及防间,吸了满鼻子满嘴,眼前一黑,软软地瘫倒下来。 舒葵用脚尖踢了踢流霞,盖好药瓶的塞子,笑起来:“还真是挺有用的。” 然后,她扛起流霞,施个隐身的法子,不慌不忙地出了青丘国。 回到沉亡森林,舒葵将流霞带到地洞上的参天大树的树冠上,将她平放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上,坐在旁边,静静地等着。 森林里没有昼夜,也不知等了多久,流霞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舒葵有点坐不住了,下树取了水来,泼到流霞脸上。 又等片刻,流霞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悠悠地醒了过来。 “你……”她声音嘶哑,有气无力,“谁?” 舒葵不说话,直直地盯着她的脸。 流霞全身都是软的:“为什么?” 舒葵还是不响,似乎在想着什么。 “我……我不认识你。”流霞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你不认识我?”舒葵一愣,随即醒悟,低头看了看自己,“哦,对,我现在不是我。” “你到底是谁?”流霞最终没能坐起来。 舒葵笑了,自顾自道:“你看,我找到的这个很不错吧?虽然是个人类,但很有些本事。” 顿了顿,见流霞不搭腔,又说:“可惜是个女人——不过不要紧,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够了,男女都无所谓。” 听这话,竟像是某个爱慕者。 可爱慕流霞的实在太多,纵然再仔细打量,努力回忆,她也想不出这个人会是谁。 “你不是希望我变强吗?”舒葵轻轻地抚着流霞的脸,“我刚才在地府,是从巫炀和转轮王的手里逃出来,进了这里,开结界到你们青丘之国,没被发现,还能带你出来,怎么样,够不够强?” 流霞躲避着舒葵的手,想到什么似的,眼中尽是惊疑不定。 “这个女人修为不弱,身上还有小妖怪们的圣物,够不够强?”舒葵展开双臂,仿佛要让流霞看清楚自己。 流霞看着舒葵,难以置信地,慢慢地摇了摇头。 “不够?”舒葵略感意外,“那我带你去找住在这里的小妖怪,我们可以联手抢来另外的圣物,再去拿九瓣血莲,从此,就能天下无敌了。” “我不要天下无敌。”流霞仍然在摇头,“我只想回去,做我没完成的事。” “什么事?还能比天下无敌更重要?”舒葵皱起眉头。 流霞轻蔑地看她一眼,又不发一言。 “是为了那个女人吗?”舒葵好像明白了,“出来的时候,我看到她坐在转轮王的大殿上……是不是遗天珠已经取出来了?她瞎了?” 流霞抿着嘴,就是一声不吭。 舒葵哼哼地冷笑着:“踆乌,踆乌。这女人已经被印上乌日印,巫炀还能挖出她的眼珠,好一个信守承诺的种族。” “巫炀没有挖出青鸾的眼珠。”流霞辩解道,“青鸾的眼睛是完好的,只是视力消失了。再说,她是自愿的。” “自愿?当然。”舒葵显然是不信的,“乖乖地交出眼珠,和被制住行动而被挖了眼珠,傻子都知道哪个吃的苦头更少些。” “青鸾要不是自愿的,巫炀绝对不会动手!”凡是提到跟巫炀有关的话题,流霞总是特别容易激动。 舒葵耸耸肩,无意再继续讨论:“不管怎么样,没了遗天珠,这女人比之前更没用,瞎了就瞎了,反正过不了几年也就死了,你为她操心那么多,不值得。” 流霞不理,翻翻白眼,感觉手脚有了点力气,再次努力想要坐起来。 舒葵俯身去扶,让她靠在自己身上,重重叹一口气:“可惜了我练出来的肉身,花了那么大力气,弄得那么好看,就这么被烧了。” “你……你是……莫非你是……”流霞眯着眼,还是难以置信,一句话磕磕巴巴的愣是说不完整。 舒葵笑嘻嘻地一点头:“对,就是我。” 流霞不明显地倒吸一口凉气,惊讶万分:“这身体……她……她可是……你怎么进去的?” “那就说来话长了。”舒葵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看样子,并不打算细说。 流霞知道这个问题暂时不会有答案,便换了个话题:“你先前说,你来找我是为了青鸾的眼睛,真的假的?” 舒葵不置可否,也不回答。 流霞干脆不再提问,有些哭笑不得起来:“你变成这样,看起来真不习惯。” 舒葵讪讪地一笑:“在这里很久了,好不容易等来个人,没其他选择。” 流霞环顾四周:“原来沉亡森林是这样的。说起来,当时不是让你走了的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被杀了灭口了。”舒葵对此倒是毫不隐瞒,“还在人间,就被震碎内丹,烧了肉身了。” “还算手下留情,没有让你的魂魄散了。”流霞是知道对舒葵动手的人是谁的。 “算手下留情?”舒葵一挑眉,“早知道日子是这样的,我宁可魂魄散了,也不要到这里来。” “咎由自取。”流霞很不客气,“又没人逼你,是你自己不要进地府的。” 提到往事,舒葵咬牙切齿:“遗天珠和九瓣血莲就不说了,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宠物全死了,最爱的女人又如此决绝,我恨啊,我好恨。” 听到“最爱的女人”几个字,流霞的表情稍显不自然。 正文 第一四八章 在故地,与故人 舒葵没有察觉到流霞的表情变化,兀自回忆道:“当年,我到了这里,怎么都不愿意进鬼门关。我想,我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做完,我怎么能就这么进去呢?” “你一进去,怕是要入阿鼻地狱,永远出不来了吧。”流霞“哼”地一声笑。 “我是神之后裔,就是要受罚,也不会入阿鼻地狱。”舒葵脸一沉,“再说,以我的为人,应该是马上投入轮回的,不会去地狱。” 流霞又笑一笑:“拔舌,剪刀,铁树,孽镜,油锅,刀锯,十八层地狱,除了这几个,也许还有更多是你能去的。” 舒葵跟着笑,有些勉强:“所有跟着我的女人,我都真心相待,她们也都心甘情愿,那些个地狱,轮不到我。” 流霞不做声,脸上的不屑相当明显。 舒葵看看她,话锋一转:“不过,我最爱的还是你。为了你,我没少费周折,就是想让你觉得我配得上你。” 这样的话,流霞听过无数次,早就心如止水。 舒葵察言观色,再接再厉:“这些年在这里是怎么过的,我已经不记得了,印象最深的就是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找到一个身体,离开这里,要再见你一面,哪怕远远看一眼也是好的。” 流霞仍然无动于衷:“多谢你还记得我。” “如今老天保佑,让我得到这么一句肉身。”舒葵满脸诚恳,“流霞,你跟我走吧,合我二人之力,要拿到小妖怪几件家伙总不是难事,然后,一起去我的地方,保你过得逍遥快活,好过在青丘国整日为个没用的人类伤神。” 流霞活动着手腕:“不要血莲了吗?” 舒葵见她神色平静,不像生气的样子,还以为她是被说动了心:“血莲能拿来,就给你保管。” 流霞一挑眉:“给我保管,你放心?” “有了你,还要血莲做什么?”舒葵惺惺作态,“我是想到当初,九尾狐对你这么不仗义,实在气不过。这血莲是你找到,你拿回去的,不说给个什么高官,至少也该给点……” “啪”,一声脆响,打断了她的话。 “还说是九尾狐对我不仗义,我倒就奇怪了,是谁撺掇我去修炼禁术的?”流霞的手保持着一巴掌扇出去之后的样子,但她还没有完全恢复力气,这一下其实不很重。 舒葵摸了摸自己的脸,并不气恼:“这也不能完全怪我吧?你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那是什么法术了。” 流霞气得手抖,瞪着她,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喜欢的人,不一定要是最强的,但是要专一,要上进,是不是?”舒葵厚着脸皮,笑嘻嘻的,“自遇见你之后,我再没去找过别的女人,这不算专一吗?不管以前还是现在,我一直在想办法变强,不是上进是什么?” “想办法?你所谓的办法就是养吃人的宠物,让它们做打手?就是抢个女人的肉身,霸占她的修为和武器?或者,是让我和你一起去偷九瓣血莲,让我也做你的打手?”流霞脸色煞白,嘴唇都开始哆嗦了,“这些办法好,真好,你可真省力。还老天保佑呢,要我说,你能得到肉身,根本是老天不开眼。” “我没有抢这具肉身,完全是机缘巧合。”舒葵不服气地辩驳,“养宠物怎么了?那个有遗天珠的女人不也养了只天狗吗?至于九瓣血莲,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就不要了,不稀罕。” 流霞做几次深呼吸,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想出脱身的办法,可被欺骗,被撒了**而强行带出青丘国的恨,加上旧仇,让她脑子乱哄哄的,完全理不出头绪。 舒葵凑近过来,大着胆子去摸流霞的手臂,絮絮叨叨地说着甜言蜜语。 流霞心中泛起厌恶,看向她的时候,忽然注意到身前恰好是一个枝叶间的空当,不由心里一亮。 “你也别尽说些好听的。”流霞白舒葵一眼,语气缓和下来,“我毕竟是九尾狐一员,一时糊涂犯了大错,受罚是应该的,就算你说破嘴皮,我也不会去拿血莲。” “好,好,我们流霞最重情义,血莲就留在青丘国吧,我说不要,就是不要。”舒葵顺着流霞道。 “你说,我是你最爱的女人,是不是真的?”流霞语气更软。 “当然是真的!”舒葵说着,发了个毒誓。 流霞想了一想,道:“老实说,你刚才那些话,大部分还是对的。我在青丘,拼死拼活地闭关研究,他们两个倒好,在扶桑神木双宿双飞,不说帮忙,从没来看过,甚至,问都没有问过一声。” 舒葵附和着,又靠近了点。 “想想,确实不值当。”流霞叹一口气,微微低下头,声音也低了下去。 “什么?”舒葵没听清,靠得更近。 流霞抿嘴一笑,笑得千娇百媚。 舒葵心神荡漾,只略微一愣神,就觉身子被用力推了一把,往树下掉去。 这是棵参天大树,她们坐的地方足有十层楼高,要是普通人,在这样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不死也残废。不过,流霞很清楚,这样的高度对舒葵来说,绝对不足以致命,于是,她在推过之后,也跟着纵身跃下。 舒葵抬头看着流霞,眼神中,先是惊讶,接着是怒,最后,杀意翻腾。 流霞反应很快,唤出一柄白色长剑,先发制人地一剑刺出,直取舒葵头顶。 舒葵料到了她肯定会有所行动,也在同时出招,转瞬之间,一大团火焰就到了流霞眼前。 在自由落体的过程中,流霞无处可躲,只得赶紧变招,将长剑当棍来使,想将火焰打到远处。 岂料,火焰一接触到长剑,居然牢牢紧贴在上面,任凭流霞怎么甩都无济于事,看那架势,竟是想将整柄长剑烧毁。 流霞心里一紧,暗怪自己太大意,忙下意识地唤水灭火。 只见她手中长剑上腾起一层雾气,剑身渐渐转为半透明,内里似有液体流动,波光粼粼。 舒葵看到这样的情景,毫不意外,也不像戒备的样子,身影倏然消失。 流霞一惊,再没工夫管剑上的火焰有没有熄灭,而是急急凝个屏障护住周身,注意着四下里的动静。 森林里相当安静,没有鸟叫虫鸣,更没有小动物,孤魂野鬼们也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树木一棵挨着一棵,树叶大而厚,要不是林间有无数鬼火飘荡,这里将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 流霞控制着下落的速度,很快踩到地上,由于太过紧张,被脚下枯叶发出的轻响吓了一跳。 长剑哧哧地响着,雾气更甚。火焰渐渐变小,最终闪一闪,灭了。 流霞不敢轻举妄动,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可鬼火的光非常有限,绿幽幽的让整个环境都显得朦朦胧胧,火光照不到的地方更是大面积的阴影。 那些鬼魂们到哪里去了?是不是躲在暗处虎视眈眈? 处在如此境地,流霞脑中升起许多念头,直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让她浑身不自在,犹如芒刺在背。 “你在哪里?出来!”她受不了这压抑到快要窒息的气氛,忍不住叫起来。 “我在这里。”不想,舒葵真的回答了,声音清清楚楚地从流霞身后传来。 流霞几乎跳起来,本能地回手就是一剑。 这一剑落空了。 “我在这里。”舒葵的声音又到了左边。 流霞再次出手,还是什么都没有打到。 自此,舒葵再无声息。 流霞在原地转几圈,烦躁得无以复加:“出来,出来!你要我跟你走,就出来光明正大地打败我。” “我要是赢了,你就跟我走?”舒葵的声音还是在流霞身后。 流霞怕仍然会扑个空,索性不回头,只是在护住身体的屏障上加了点法力,使其更加牢固。 “对,你赢了,我跟你走。”她说。 话音刚落,脑后气温骤然升高。 同时,流霞长剑上雾气大盛,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细小水珠渗进屏障,让屏障上也有了粼粼水光。 她不得不转身了,柳眉倒竖:“在背后偷袭,算什么光明正大?” “我可没有偷袭。”舒葵站着,手里托着的火焰兀自跳动不停,“我一直在这里,只是你没看见。” 语毕,那火焰离手,拖着灼热的气尾,彗星一般,只一秒就撞上了屏障。 流霞将长剑举到面前,以双手抵挡。 火焰就在她面前,贴着屏障,还在熊熊燃烧。她在长剑上又加了些法力,形成第二道防线,却仍是不敢掉以轻心,默念咒语,同样唤出一簇火苗。 和舒葵的火焰不同,这簇火苗是青色的,不很亮,安安静静地伏在流霞肩头,乍看之下,还以为是只巨大的萤火虫。 “你看你,为了帮那个没用的凡人,连狐火的修炼都荒废了。”舒葵摇着头,带着一脸惋惜。 “是啊,荒废了。”流霞咬着牙,“你何不来试试?” 正文 第一四九章 舒葵VS流霞 舒葵呵呵地笑道:“好啊,试试就试试。『頂『点『小『说,www23正好让我看看,这女人到底都会些什么。” 说着话,贴着屏障的火焰暴涨,直窜到半人多高。 流霞感到一阵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屏障是在转瞬之间消失的,连丝水蒸汽都没有出现。流霞心下大骇,长剑立刻往肩头一探,接了火苗甩出去。 一红一青两团火在半空相遇,并没有想象中的惊天动地,而是悄无声息地全都消失不见。 “这不知是什么火,也没很厉害。”舒葵喃喃自语着,又唤出一团火,扔到了地上。 略显潮湿的泥土,有一小片被瞬间烧干,变得焦黑。 舒葵俯身抓起一把,开玩笑似地往流霞丢去。 流霞知道绝不会有好事,便将长剑在身前舞出一团银光。 在剑的轻吟中,焦土一点也没有沾到她身上,她微微松一口气,刚想再唤狐火,忽然发现剑身上有个污点。 污点很小却很显眼,也许是焦土沾在上面,没有甩脱。 流霞无意于继续纠结污点的来历,挽个剑花,平平一剑指向舒葵的眉心。 但招式甫出,她就感到不对——剑,似乎重了一些。 此剑名为“云海”,是她因修炼禁术而被逐出青丘之国前炼出来的,用了颇久,已与自己的手臂无异,哪怕落上一根头发,也能察觉出来。 舒葵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躲不闪,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 流霞收回手,退到远处,细细地打量起云海剑来。 污点,好像动了动。 她以为自己眼花,忙定下心神再看——果然,那污点正在缓慢地变大,蚕食着剑中水光。 一定是刚才那把焦土。 流霞明白过来,即刻以法力加持,想让水光再度流转,冲散那污点。 但是,污点扩散的速度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反而越来越快,不消片刻,三分之一的剑身变黑,剑上的雾气也变得若有似无。 流霞又试几次,仍是无济于事,不免有些慌乱。 这时,半空飘下一片落叶,吓流霞一跳,也猛地想到一个办法。 她挥剑往虚空里一劈,以剑气震下落叶纷纷,接了一片在尚未变黑的剑身上,口中念念有词。 雾气又冒出来,没有先前那么多,那么浓厚,但也足以覆盖住叶片根部。 叶片变得水润润的,过不多久,居然慢慢地长大了。 “几年不见,你的木系法术倒是精进了。”舒葵略点头,像是对学生表示满意的老师。 随着叶片越来越大,剑身上的黑色变浅了,范围也在缩小。 流霞心里升起希望,边防备着舒葵的袭击,边加了一把劲。 舒葵倒不急着动手,仍是站在那里看着。 又过一会,叶子已有两个手掌大小,停止了生长,开始发黑。 “好像这女人的黄土之力,也不过如此。”舒葵耸一耸肩。 流霞的额上微微渗出汗来,无暇理会她,一门心思要将黑色从云海剑中完全清除。 舒葵探头探脑地张望着,见剑身基本恢复原样,只在叶子根部,还留有些浅浅的痕迹。 “注意了。”她开口提醒,同时,有个火球在指间出现,呼啸着往流霞而去。 流霞并未放松警惕,可因为自认即将成功,有些心急和分神,加之火球来得极快,待她反应过来,再要想法抵挡或躲闪都来不及,唯有举起云海剑挡在面前。 而舒葵的目标也正是云海剑。火球不偏不倚地击中剑上的叶片,“轰”地燃烧起来。 叶片被烧成焦土,转眼就钻进了云海剑中。 所有的事都发生在仅仅一两秒的时间内,等流霞感到不妙,已是晚了。 云海剑变得更重,而且,完全黑了。 “你……”她很是心疼,又气又急。 舒葵笃悠悠地走近了些:“别担心,我帮你修好它。” 流霞紧张地后退:“不要过来,你想干什么?” “真的只是想帮你修好它。”舒葵一脸诚恳,甩手间,一片水滴细雨似地飞散开来。 流霞哪里会信,身子滴溜溜地急转,用衣衫拂开了水滴。 舒葵叹一口气:“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跟我走,绝不会亏待了你,你又何必非要留在青丘,等那个永远不会看你一眼的巫炀。” 流霞剑尖指地,眼神复杂:“对,你确实不一样了。从前不过是游手好闲,如今,就算占着这样一个肉身,你也不可能成仙入魔,你连人都做不成,永远只是一个怪物,怨恨的毒深入魂魄,被扭曲了的怪物,半人半鬼,不死不活。” “胡说!”话,戳到了舒葵的痛处,不过,她不愿意承认。 “那么久了,你的爱早就没了,你只想得到我,了却夙愿,让自己心安。”流霞还在继续,“如果我跟你走,我对你来说是什么?一个物件,还是奴隶?可能,开头你不会亏待我,时间长了,腻了呢?你会怎么样?会不会吃了我,以增加自己的修为?” 舒葵的表情,从先前的惊、怒,渐渐转为平静,到后来,甚至笑了一笑:“吃了你,倒还真有可能。” “我不会跟你走。”流霞摇着头,“哪怕巫炀永远都不会看我一眼,我也要留在青丘,等着看他一眼。” 舒葵长出一口气,像是释然了:“好吧,好吧,既然你不愿跟我走,那这肉身我也不要了,只要有你陪着,在这里做孤魂野鬼也是好的。” 流霞想她又要动手,忙再次退后,绷紧了全身的神经。 哪知,舒葵却是神色黯然,一动不动,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流霞丝毫不敢松懈,紧紧盯着她。 就在全神贯注之时,云海剑猛地向下一沉,那重量让流霞几乎拿捏不住。 她低头,看到剑身上结起了霜,并且,正在往她手上蔓延。 霜是薄薄的一层,冷气也若有似无,可流霞非常清楚,舒葵的进攻绝不止如此,于是,她唤出狐火,往剑上弹去。 狐火虽名为火,但性属阴,同时也能对付一般的冰霜,原本是应该与云海剑相融合,使其发挥出更强的威力的,但现在,一触到那层霜,竟是在猛烈跳动几下之后,被吸纳了。 流霞大惊之下,不敢相信,以为自己看错了。 舒葵则嘿嘿一笑,什么都没说,双手环胸,笃定泰山地等待着。 吸了狐火的霜仿佛得了助力,越结越厚,很快变为一层冰壳,寒气逼人。 流霞的手指已被冻得麻木,再下去,怕是会累及整条手臂,她万般无奈,只得舍了兵器。 云海剑甫脱手,并没有掉落在地,而是剑尖向下,悬浮着直立起来。 流霞退后一步,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剑上,想要去拿是不敢,丢下不管吧,更不可能。 就这么游移不定着,云海剑先有了动作,慢慢翻转过来,剑尖指向流霞。 流霞又退后一步,紧张到了极点。 这时,云海剑上蓦地泛起一片银光,好似雾气流转,又似白云浮动,煞是好看。 流霞一愣,不知怎么的,竟看得呆了,待想要赞叹时,银光已欺近身前,刹那间,一道道劲风扑面而来,脸上、手上, 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肤,马上被无数细小的利刃划开,渗出血来。 “我被这剑伤过好几次,你可要小心。”舒葵在银光后幽幽地说。 流霞对她已是恨极,立刻往声音发出的方向丢出一团狐火。 哪知,云海剑急转,猛劈之间,又是一道劲风,不但阻挡了狐火的去势,还让它在停顿了一秒之后,又飞了回来。 这次,狐火速度极快,仿佛一颗流星,看得人心惊胆战。 流霞反应也是不慢,双手平举在胸前,掌心向外,唤出一面狐火凝成的盾牌。 盾才刚刚结稳,飞回来的狐火就撞了上来,虽无声无息,但力道之大,差点将流霞掀翻在地。 流霞咬牙顶住,被推出五六米之后,方才停下。 “这女人的身体,用这剑倒是挺顺手的,不如,你就送给我吧。”舒葵的身影出现在云海剑之后。 “做梦!”流霞站直身体,双能喷出火来,想也不想地再一团狐火丢出。 舒葵伸手握住云海剑的剑柄,自左上到右下,狠狠斩落。 顿时,剑身上的光比刚才更为明亮,先是一层青色打底,再渐渐过渡到外围的银色。 流霞的狐火到了舒葵面前,舒葵不慌不忙地以剑相接,让火焰停在剑上,举到眼前仔细端详。 在青色的狐火的映衬下,舒葵的脸色也泛出青光,半明半暗,阴晴不定的,有些狰狞。 流霞不错眼地看着不远处的这个人,心中百感交集。 这是她的初恋,刚开始,爱得盲目、热烈。 那时,她还是青丘国赤狐族的公主,过着养尊处优,众星拱月的日子,在遇到这人时,因是神之后裔,又外表出众,便自然而然一见倾心,两人卿卿我我的,很是甜蜜了一段日子。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流霞发现,很多事,并不如她想象中那么美好。 正文 第一五〇章 是瑜暄 流霞原本以为,自己的爱人既然是神之后裔,想必实力很强,却没料到事实并非如此。『頂『点『小『说,www23 当时,两人切磋,总是流霞获胜,起初,她以为是对方照顾她,有意相让,心里甜滋滋的。可次数多了,见无论怎么要求,对方都是一副不肯尽全力的样子,争强好胜的她不由生了怨气,下手一次比一次狠,到最后,逼得对方几无生路。 “别再让了,出手,我要看看你的真实实力。”当又一次将云海剑架在对方脖子上,流霞已经相当不开心。 但,她得到的回答却是:“每次看到你的脸,我的心都化了,实在下不了手。” 类似的话,无数次地被说过,流霞听得太多,烦了,手下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力道,马上看到剑刃边出现一丝鲜血。 这点红色让流霞心头一颤,烦躁便被心疼取代。 “不出手,连躲开都不会了吗?”她收起剑,蹲下身,查看伤口。 “你不可能杀了我,你舍不得。”对方嬉皮笑脸的,抚摸着流霞的头发。 流霞不言语,突然意识到,也许,并不是自己的爱人真的下不了手,而是无法下手——很可能,他根本就是个绣花枕头,只会说些好听的而已。 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流霞如醍醐灌顶,渐渐的,感情也就淡了。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舒葵一抖手,被接在云海剑上的狐火一分为二,疾速飞来。 纵然这狐火与先前并无二致,流霞也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接,急忙忙闪身躲开。 “记得吗,你经常跟我提起狐火。我那时非常好奇,青色的火焰,到底有多大威力。”舒葵将云海剑横在面前,“如今,我见到了,还用了一用——该怎么说呢,是你道行不够,还是这法术本就不过尔尔?” 流霞又气又恨,打算再出手,可转念一想,面前这人,与从前完全不一样,自己已不是对手,便强压下怒意,说:“云海剑你拿去吧,但要我做你的打手,我没那本事,你要去拿什么家伙就自己赶紧去,等回来了,给我个痛快。” 舒葵闻言有些意外,眨巴着眼,没有搭腔。 流霞索性往地上一坐:“你想把我怎么样,悉听尊便。” 舒葵微挑眉:“剑都不要了?” “我打不过你,拿不回剑。”流霞双手环胸。 “这可不像你啊……”舒葵满脸狐疑。 “剑已经在你手里,狐火你也不怕,我尽力了,还要我怎么样?”流霞索性破罐破摔,“反正我不会跟你走,也不会帮你做任何事,又跑不出这里,除了等死,还能做什么?” 舒葵笑起来,想了想,一步一步地走近,能看出仍是浑身戒备,丝毫没有放松。 流霞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依旧双手环胸,紧抿着嘴,头别向一边。 舒葵速度很慢,走着走着,蓦地消失了。 流霞一愣,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即刻不见,惴惴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正当她想站起来四处查看时,劲动脉上,感受到一丝微痛。 “手,拿出来。”将云海剑架在她脖子上的,自然是舒葵。 流霞不敢反抗,咬着下嘴唇,抽出一只手,摊开。 “全都拿出来。”舒葵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流霞没办法,深吸一口气,始终抱在胸前的另一只手也伸出,摊开,掌心里,赫然躺着个小小的白色纸包。 云海剑光芒一闪,纸包被挑起,甩出老远。 趁着这瞬间,流霞弹跳起来,但步子还未迈出,后背就是一凉,紧接着,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 “请留步。”舒葵一字一顿。 流霞疼得满身冷汗,眼前金星乱冒,连站都站不稳,更别提继续逃跑。 舒葵又再挥剑,在流霞小腿上划出长长的伤口:“既然是等死,就得老老实实地坐着。” 随着她的话语,流霞坐倒在地,脸色煞白。 舒葵相当轻松随意地招一招手,唤来两根细长的树枝,钉子似地钉进流霞撑住地面的双手。 流霞咬着牙,硬是没有出声。 舒葵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鼎鼎大名的流霞仙子,我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本事?这双纤纤玉手里握着的,可都是人命。” 说着,云海剑的剑刃在流霞的锁骨边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 “原本,我是想给你个痛快,让你和我一起留在这里。”舒葵接着道,“不过再想想,你死得越惨,怨念就越强烈,力量也越大,所以,忍忍吧,痛苦持续不了多久,我们很快会成为沉亡森林的霸主。” “然后呢,是不是还想攻打地府?”忽然,巫炀的声音传来。 舒葵稍有些意外,但也不是完全没想到:“来了,倒是挺快。” 巫炀拉着青鸾,在不远处站定下来。 “是瑜暄,他占了这个人的肉身。”一看到巫炀,流霞再忍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淌下。 “对,是我。”舒葵笑笑,又一次在流霞身上留下伤口,“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我不但会杀了这个狐狸精,还会毁了这具身体。” “身体毁了,你不是又要变回孤魂野鬼了吗?”巫炀看起来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变回去就变回去吧。”舒葵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流霞也会变成魂魄,只要有她,在哪里都一样。” “巫炀,杀了我,打散我的魂魄!”流霞恨极,声嘶力竭。 舒葵的脸色变了:“你就这么讨厌我,哪怕魂飞魄散都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流霞瞪着她,目眦尽裂,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不说。 这眼神让舒葵愈加难过,身上霎时腾起杀气。 流霞看了看巫炀和青鸾,闭上了眼睛。 原本架在脖颈间的云海剑离开了,脑后传来极轻微的空气波动。 下一秒,只听“噗”一声轻响,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出现,倒是脑后的风大了些,一掠而过。 流霞睁开眼,艰难地回头,看到身后离地两米来高的树枝上,蹲着个灰发灰眼的男人,一手握把牙白色长弓,尚保持着一箭射出的姿势。 舒葵则将云海剑挡在胸前,脚边的地面上有个深深的坑。 他们两人对视着,谁都没动,也没人发声。 许久,舒葵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奇怪:“堂堂一国之君,居然暗箭伤人。” “你是人吗?”树上的男人自然是凌玖川。 舒葵嘿嘿一笑:“是不是人,是什么人,陛下应该是最清楚的。” 凌玖川在弓弦上搭好一支气箭,道:“滚出去。” 舒葵丝毫不以为意,仍是以流霞要挟:“陛下的箭再快,怕是也快不过我手中宝剑,况且,你的箭能伤我,也能杀了这个女人。” 凌玖川不明显地皱起眉,箭在弦上,迟迟不发。 舒葵见此情景,得意起来,又转向巫炀:“动手,杀了流霞,打散她的魂魄,我看还有谁有本事让你身边的女人重见天日。” 巫炀不响——青鸾的眼睛始终是他的软肋。 舒葵更为得意,一剑下去,流霞的肩膀顿时一片血肉模糊。 那伤口很长,深已及骨。 血汩汩冒出,鲜红,刺激着舒葵的神经,她眼前蓦地出现一具具尸体,支离破碎,开膛破肚。 当日,闲云镇一役,那尸横遍野的场景异常清晰,士兵的惨叫犹然在耳,仿佛,还能看到尚未气绝的士兵眼中对生的渴望。 疼痛,一跳一跳的,跟着心脏的搏动,迅速往全身蔓延。 住手!脑中响起一声暴喝,舒葵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真实的梦,现在,终于清醒过来。 随后,她听到自己在笑,笑得诡异、癫狂。 “舒葵,醒醒,快醒醒。”凌玖川似乎察觉到什么。 “她已经醒了,但是醒了也没用,这身体是我的了。”舒葵又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紧接着,身体动起来,挥舞云海剑,激起气刃,斩断了凌玖川脚下的树枝。 凌玖川落到地上,举起长弓,却仍是无法将气箭射出。 舒葵的身体动作很快,挺起云海剑,转眼便来到凌玖川面前,毫不留情地连连进攻。 凌玖川躲闪、招架,就是不还手。 而真正的舒葵,觉得自己完完全全被困在这具躯壳里,不能动,不能说话,只有思想、听觉和视觉。 那声暴喝过后,她其实是相当震惊的——她最近的记忆,是巫炀在耳边请求谁出来见一面,之后,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到的这里,面前这浑身鲜血的女人是谁,她通通一无所知。 就在愣神的当口,凌玖川被刺中腰侧,那里的衣服立刻血红一片,他也蹭蹭地后退好几步,微微有些气喘。 舒葵的身体见一击得手,不再恋战,而是又回到流霞旁边,划开了她另一边肩膀上的皮肉。 “都退后。”身体说,“我可以不要流霞,但是,谁再胆敢靠近,别怪我不客气。” 巫炀眉头紧锁,强自忍着——他的黯火确实可以把霸占舒葵身体的魂魄烧毁,可这样一来,舒葵会死,流霞也活不成。 正文 第一五一章 住手 巫炀绝对不会杀流霞,不仅因为流霞是最有可能治好青鸾眼睛的人,也因为他和流霞是多年的老朋友,曾经生死与共。》頂點小說,www23 巫炀也不能让舒葵受到伤害,不仅因为他对舒葵这次的帮忙心存感激,也因为他知道舒葵身份特殊。 而这个占了舒葵的身体,叫做瑜暄的人,是流霞的前男友,属钦丕一族,修为平平,在多年前的遗天珠风波中,曾被利用而与巫炀交过手,战败后,因念在钦丕是神之后裔,便也就放了他走,却没想到最终还是丧命,被自己的执念牵绊,成了沉亡森林的孤魂野鬼,埋下了祸根。 现在,要是再放了瑜暄,要想救回舒葵,会非常困难,可要是不放他走,只要巫炀肩膀一动,云海剑就会立刻刺穿流霞的喉咙,黯火也会将瑜暄连带舒葵一起,烧得灰都不剩。 这些,瑜暄当然同样清楚,他施法让云海剑停留在原处,自己则开始慢慢地往森林里退。 凌玖川看一眼巫炀,打算追过去。 “站住,别动。”瑜暄制止了他,“我保证,等找到另一个身体,会把这个还给你——说实话,就是再有本事,我也并不希望自己变成个女人。” 凌玖川略一迟疑,举起长弓,拉满弓弦。 瑜暄有恃无恐,笑了笑:“她可禁不起你的一箭。” 凌玖川不响,手上凝起白色气箭。 瑜暄不信这箭会射出,但看凌玖川的样子,又不免有些心虚:“你不要她的命了?” “我不会让你带她离开这里,哪怕是尸体,也要留在我面前。”凌玖川的箭头对准了舒葵的胸口。 瑜暄见他满脸坚决,心里的不安又多了一分:“云海剑还在我的掌控之中,只要你的箭一出,流霞马上就会没命。” 顿了顿,又道:“流霞如果因你而死,不说九尾狐,巫炀都不会放过你。” “别管我,杀了他。”流霞咬牙切齿,“巫炀会向九尾狐说明一切,没人会怪你。” 瑜暄还是笑,转向巫炀:“你真的可以不管流霞吗?” 这问题过后,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再出声。 瑜暄眼珠急转,只停顿了一秒都不到,便唤起三颗小石子,袭向凌玖川的下盘。 石子势如闪电,凌玖川躲过了其一其二,却无论如何都躲不过第三颗,被击中小腹,当即单膝跪地,嘴角边渗出一丝鲜血。 此情此景让舒葵大为骇然,下意识地想要过去查看,可才迈出一步,就觉浑身僵硬,再难移动分毫。 “你能动了?”这微小的反常没有逃过凌玖川的眼睛。 “我大意了,让她动了一下,不会再有下次。”瑜暄回答着,小石子接二连三地朝凌玖川飞去。 凌玖川挥舞长弓抵挡,无奈到底受了伤,不多久,身上就又添了大大小小的好几处伤口。 那殷红的血迹如红梅朵朵绽放,看得舒葵触目惊心。 瑜暄还在不间断地攻击,有意要将凌玖川置于死地,不过一来要防备巫炀,二来还要兼顾云海剑,因此一时之间,凌玖川性命倒是无虞,只伤口越来越多,又长又深的很是不少。 舒葵跟着越来越难过,像被块大石头压着,快要透不过气来。每有一道伤口出现,她心上也像被狠狠割了一刀。 她无暇去想原因,就觉那疼痛锥心刺骨,起初在皮肉上,渐渐的,深入骨髓,直达魂魄。她仿佛能看到自己和凌玖川一样,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住手!脑中的暴喝又再出现,响如鸣钟。 同时,所有的感觉迅速恢复,舒葵浑身上下充满力量,瞬间,一只手便被火焰笼罩。 凌玖川一惊,又喜又忧。 舒葵的脑子里空空的,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有一团阴冷,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这团阴冷消失。 凌玖川看着舒葵,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舒葵将手上的火焰放到胸口。火焰跳了跳,隐入皮肤。 “我是神之后裔,你杀不了我。”有个男人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阴冷在刹那瑟缩到原本的一半,拼命往更深处钻去。 舒葵催着火焰紧追不舍,想尽快将阴冷焚化。 不料,就在这时,火焰碰到了什么至寒之物,连丝挣扎都没有,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阴冷也再无迹可寻——或者说,是被这至寒之物掩盖了气息。 舒葵一个激灵,五感全部消失。 当云海剑掉落在地,凌玖川最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到舒葵身边。 “她是谁?还活着吗?”流霞扭头来问。 乘着她注意力被转移的工夫,巫炀眼疾手快地拔出了那两根细长的树枝。 流霞一声惨叫,随后,坐在地上,哇哇地直呼好痛。 “舒葵姑娘怎么样?”巫炀见她还有大叫的力气,应该不会有事,便转去关心舒葵。 凌玖川已做了大致的检查,居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没事,睡着了。” “瑜暄呢?”流霞嘶嘶地往回吸着凉气。 凌玖川摇摇头,疑惑到了极点。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流霞的伤口非常疼,又没带伤药,只好不断说话,以期继续转移注意力。 “是凌国王,他说舒葵以前也失踪过,如果不在三疆境,很有可能在这里。”这是青鸾回答的。 “你呢,怎么会到的这里?被抓来的?”巫炀清楚九尾狐多疑的性格,不相信流霞会自愿跟着陌生人到陌生的地方。 “是,被抓来的。”流霞重重叹一口气,“你们去过青丘国了吗?” “去过。”巫炀道,“开头,谁都说不清你到底去了哪里,后来,一个守卫过来,说有个女人打晕了他。整个青丘都乱了。” 流霞大致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是瑜暄,借着这个女人的身体,先是说有办法治好青鸾的眼睛,引了守卫来叫我,又变成另一个守卫的样子,骗了我的**,把我迷倒了带到这里。” 顿了顿,也是想不通:“这女人到底是谁?瑜暄是怎么进去的?现在到哪里去了?刚才是怎么回事?” 巫炀并不回答,看向凌玖川。 凌玖川则眉头紧锁,一声不吭。 流霞垂着双手,疼得一动不敢动,来来回回地看了几遍这两个人,换了个话题:“那有办法治好青鸾的眼睛,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次,巫炀开口了,把和转轮王见面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听完,流霞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是说,转轮王,地府的转轮王,他病了?他一直在咳嗽?” 巫炀和青鸾同时点头。 流霞笑起来,还是不肯相信:“真的?病因还是这个女人诊出来的?也是她让你们来找我的?她认识我?” “真的。”巫炀加重了语气,“她说她见过你一两次。” “她?”流霞已忽略了伤口,抬手想指,立刻疼得龇牙咧嘴。 “是她。”巫炀想解释,可要说的话在脑子里一转,感到实在是有太长的故事要讲,也就作罢,把话题转了回来,“总之,转轮王的情况你知道了,能不能想出办法?” 流霞将在场的几个人挨个看过去,明白巫炀不愿说,硬要问也是没用:“我可以试试,应该不会太难。” “要多久?”凌玖川怕耽搁太久会误了玉筱。 “不好说。”流霞不喜欢被催促,“我这手还伤着呢,怎么样也得让我先养好了再说。” 凌玖川不言语了,抱起舒葵,打算请巫炀帮忙,让他们回三疆境。 “到扶桑神木住几天吧。”青鸾好不容易盼来个人类,还是老乡,自然不舍得和舒葵分开。 “不敢叨扰。”凌玖川不想离开魁仙国太久。 “国王日理万机,没有闲暇到处逛。”巫炀其实是不愿意让不熟悉的人住在扶桑神木的。 “那就让舒葵来住几天吧。”青鸾语带央求,“行不行,国王陛下?” “真是非常感谢姑娘的邀请,但是,王宫里还躺着个病人,我真的不能在外久留。”凌玖川想尽量表达得婉转些。 闻言,青鸾的整张脸都垮下来了。 巫炀见不得青鸾不开心,想想,觉得现在的舒葵构不成任何威胁,让她在扶桑神木住几天,陪着说说话,散散心也好。 “青鸾邀请的是舒葵姑娘,国王有什么事,尽管去忙,几日之后,我会送舒葵姑娘回去,保证不少一根头发。”一念至此,巫炀捏了捏青鸾的手。 凌玖川不搭话,显然是不肯。 “国王陛下,拜托了,几天就好。”青鸾双手合十。 “国王是怕我们照顾不好舒葵姑娘吗?”巫炀的神情略有些不悦,“还是,你怕我要贪你的神兵?” “神兵?真的有神兵?”流霞也听说过三疆境的传说。 “是的。”三足金乌和九尾狐都是神兽,凌玖川对他们还是比较尊敬的。 流霞休息了一会,已缓过了点劲,此时艰难地站起身:“神兵,这‘神’,也只是对你们而言吧。” 闻言,凌玖川倒不恼:“确实,我们的神兵对两位来说,没什么用,只是……” 正文 第一五二章 等药 巫炀一挥手,打断了凌玖川:“你想一起来,没人会赶你走,你不来,也请放心,舒葵姑娘在扶桑神木是贵宾,我们绝不会亏待了她。” 青鸾暗暗扯一下巫炀,对凌玖川道:“国王陛下,我跟舒葵很投缘,非常希望她能在扶桑神木小住一段时间,但如果真的实在不方便,我也不会勉强,反正将来,总有机会再见面的。” 她满脸诚恳,说得在情在理,说得凌玖川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尚在沉睡的舒葵,也不自觉地想到这两个人类女子初见面时,都有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激动。 凌玖川其实是能理解巫炀的,如果换了是舒葵说这些话,央求他带青鸾一起回魁仙国,他应该也会答应下来,可是现如今,在舒葵身上发生了那么多事,还有那个不知所踪的魂魄,都让凌玖川很是放心不下,不愿意让舒葵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感觉到凌玖川的犹豫,许久没听到他的回答,青鸾已经明白,失望到了极点。 凌玖川略带抱歉道:“我很担心,不知道舒葵体内的魂魄是怎么回事,所以,觉得还是把她带在身边比较好。” “对了,瑜暄。”巫炀一挑眉,“在扶桑神木,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 凌玖川一窒——他竟然忽略了巫炀的真身。 三足金乌为太阳真火所化,是世间万火的本源,至阳至纯,是所有阴魂怨灵的克星。 “巫炀会想办法把瑜暄弄出来的。”青鸾又有了希望,想也不想地给出了承诺。 凌玖川知道神兽们向来独善其身,便将信将疑地看向巫炀。 巫炀不明显地叹口气,片刻的迟疑过后,说:“只能试试。” 凌玖川喜出望外,由衷地道了谢。 巫炀没再多说什么,让放下舒葵,等她醒来。 一个多小时后,舒葵睁开了眼睛。 她坐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转眼看到巫炀和凌玖川都盯着她,不免满头雾水。 “除了转轮王,你还记得什么?”凌玖川直截了当地问着,并不感到奇怪。 “没有了。”舒葵揉着太阳穴,“好像跟巫族长进了转轮王的房间以后,我就睡着了。” 说完,才发现凌玖川身上的斑斑血迹,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巫炀和凌玖川对看一眼,都没有答话。 一边的流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舒葵,也没说话,只是笑了一声。 舒葵循声望去,一时呆了。 流霞和她四目相对,笑容极是温柔妩媚。 舒葵如沐春风,不知不觉跟着傻傻地笑起来。 过了一会,流霞突地别过头去,撇撇嘴角:“不过睡了一觉,就变成这样了。” 舒葵猛然回神,疑惑更甚:“什么?怎么样了?” 流霞像是没听见,对巫炀道:“疼死了,快送我回去。” 不等巫炀应声,青鸾就雀跃地说:“舒葵,你跟我们一起,先送流霞回去,然后去扶桑神木住几天好不好?” 乍听到这话,舒葵非常高兴,不过一秒后,她意识到凌玖川还在身边,好心情便不见了。 “你想去就去吧,算是带薪假。”凌玖川的话相当出人意料。 舒葵以为自己听错了,直愣愣地只是看着凌玖川,除了眨巴眼,再无其他动作。 “不去?”凌玖川面无表情,作势就要来拉她,“那就跟我回去。” “去,我去。”舒葵一咕噜爬起来,直往青鸾身边让。 “族长,拜托你了。”凌玖川朝巫炀微微躬身,恭敬的态度前所未有。 巫炀颌首还礼,开出通道,做了个请的手势:“短则十日,长则半月,我定会送舒葵姑娘回去。” 凌玖川再次道谢,走了。 巫炀和青鸾带着舒葵,送了流霞,便也回了扶桑神木。 “流霞原来这么漂亮,真不愧是九尾狐狸精。”舒葵已经反应过来,记起了青鸾提过的往事。 “漂亮,还很厉害。”青鸾让舒葵进了自己的住处,“而且,对巫炀可是一片痴心。” 舒葵“哦”一声,下意识地看了看始终陪在青鸾左右的巫炀。 巫炀不搭腔,自顾自唤来个女性族人,张罗着去准备些必需品。 青鸾心情极好,八卦兮兮地凑到舒葵耳边:“你别看他这样,他还有个前女友呢。” “真的?”舒葵也被激起了八卦之心,可碍于巫炀在场,又不好多问。 青鸾抿嘴笑,一叠声地赶巫炀走。 巫炀沉着脸,又带着一丝无可奈何,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 待他走远,青鸾把舒葵拉到自己房间,两人面对面坐在床上,完全开启了八卦模式。 “哇,雪妖。”舒葵听到了很多闻所未闻的人事物,“有多漂亮?和流霞比呢?” 青鸾歪着头想了想:“就是很漂亮,像仙女一样。和流霞比嘛……不是一个类型的,流霞是妖艳性感,雪妖是清冷灵秀。” “那和巫炀也不般配啊。”舒葵想象着他们在一起时的画面。 青鸾呵呵地笑了,表示深有同感。 接下来,两人又聊了些以前的事,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青鸾的眼睛上。 “不知道流霞行不行。”舒葵长出一口气,“也不知道巫炀到底带我去和转轮王说了什么。” “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提到这,青鸾十分好奇。 舒葵一摊手:“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觉得一直在做梦,但梦的内容完全想不起来,醒过来,莫名其妙就到了那里,浑身酸疼——我不是梦游了吧?还做了什么剧烈运动。” “你这样有好几次了吗?”当舒葵和巫炀、凌玖川对峙时,青鸾在场,虽然看不见,但听到了,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些。 “好几次了。”舒葵苦着脸,“前几次还能记得梦到了什么,最近一两次,记忆完全断片。” 说到这,她害怕起来:“搞不好,我是得了什么病了……” 青鸾想说瑜暄的事,可张张嘴,又觉得还是别再徒增恐慌,便改口安慰道:“不会的。就算是,巫炀族里的医生很厉害,还有流霞,不怕的。” “对了,流霞说过做药要多久吗?”舒葵想到了还昏迷着的玉筱。 “没。”青鸾摇头,“她的手伤成那样,怎么也要养几天,再下来,就要看做那个药的难易程度,材料是不是好找,你问要多久,还真不好说。” 舒葵不说话,暗暗希望一切顺利,倒暂时把自己的事抛到脑后了。 幸好,老天似乎听到了舒葵的祈祷,不过五天之后,流霞来了。 舒葵一看到她就着急问结果。 流霞展示着的伤口:“还没好透呢。” 舒葵见那鲜红的伤痕尚未痊愈,在嫩白的双手上尤为显眼,便不好意思再追问了。 流霞不提药的事,问青鸾道:“巫炀看得怎么样了?” 青鸾轻轻地摇了摇头。 舒葵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也并不特别在意,一门心思都在尽快治好玉筱上,拿出青昙玉露,递到流霞面前:“仙子,这个药对伤口愈合很有帮助。” 流霞看看她,瞬间的犹豫过后,接过,打开了闻闻:“花露?” “仙子真厉害,是花,用三疆境圣泽国的青色昙花泡的。”青昙玉露基本没有气味,对于流霞的一闻便知,舒葵真心地夸赞着。 流霞没有丝毫高兴的样子,倒了不少青昙玉露出来,整手地抹。 舒葵从未见过谁这么涂护手霜似地用青昙玉露,一时有些愣神。 “怎么,舍不得?”流霞斜睨着她。 舒葵连摇头带摆手:“不是,不是。仙子要是喜欢就拿去吧。” “我不要。”流霞把药瓶往舒葵手里一塞,“听说在你们那里,这是稀罕物,不过,我可不稀罕。” “也是。”舒葵有心拍马,“在三疆境,青昙玉露是美容圣品,仙子这么漂亮,确实用不着。” 这话让流霞现出了愉悦的神色,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语气明显缓和:“嗯,话说回来,用处还是有些,好像是没那么疼了。” 舒葵又把药瓶递过去:“仙子,收下吧,我还有一大瓶刚泡上的。” “不用了。”流霞不接,“你这瓶是泡了很久的,我用了这么多,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语毕,也拿出个小药瓶:“药我做出来了,巫炀马上就来,我们一起去见转轮王,让他试试。” 舒葵简直欣喜若狂,双手奉上青昙玉露:“仙子辛苦了,这么点东西,实在不成敬意。” “说了不用就是不用。”流霞挥挥手,一个转身,正好迎上踏进门来的巫炀。 “青鸾,你留下。舒葵姑娘,请跟我们走。”巫炀说。 “舒葵还要去?如果又……”青鸾不放心。 “这次我会小心。”巫炀看着她没有焦点的双眼,“我们很快就回来。” 青鸾沉默地点点头,回房间去了。 舒葵跟着巫炀和流霞,又来到地府。 抵达第十殿时,转轮王仍在咳嗽。 “那东西还戴在身上吗?”巫炀皱起眉头。 “没。”转轮王忙着手里的事,眼皮都不抬一下。 正文 第一五三章 土 “药拿来了。”巫炀直奔主题。 转轮王终于抬起头,看向流霞:“你做的?” “是的,大王。”流霞笑笑。 “你就是那个什么九尾狐仙子?”转轮王扶了扶眼镜。 “我叫流霞,大王,是九尾赤狐。”流霞不敢在转轮王面前称仙,“仙子什么的,都是别人乱叫的,当不得真。” “可靠吗?”转轮王的视线转到巫炀身上。 巫炀点头。 转轮王放下手里的东西,进到内室,又将跟进来的三人挨个看过去,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伸出手来。 流霞把药瓶放到他掌心里:“放心,最多不过没用,不会对大王有害。” “多久起效?”转轮王拔出瓶塞。 “很快。”流霞很识相,“我去外面等。” 转轮王“嗯”一声,仰头喝下了药。 在等待药发生效力的时间里,巫炀显得有些紧张,时不时观察下转轮王的表情。 转轮王倒是相当淡定,自顾自闭目养神。 舒葵在他们中间,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很想问上次发生了什么,但看两人都不像会理睬她的样子,也就始终无法开口。 大约半小时后,转轮王慢慢睁开眼,长长舒了口气。 “怎么样?”巫炀满怀期待。 “让流霞进来。”转轮王说着话,咳嗽起来。 巫炀的心往下一沉,马上去叫来了流霞。 流霞问了几个问题,转轮王一一答了。 “要不要再叫她来一下?”巫炀对医药之术不很在行。 转轮王看一眼舒葵,流霞也跟着看。 舒葵满心茫然:“我有什么能帮忙的?” “算了,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流霞摆摆手,还挺有把握的,“只要改一下方子,明天再来。” 第二天,流霞又带来了药,但效果仍是不尽如人意。 她像是早有预料,又问了转轮王几个问题,说再过一天再来。 如此,一连三次,巫炀有些沉不住气了:“还是再叫来诊一下。” 流霞白他一眼:“不要,我可不想再引出那个怪物。” “可是……”巫炀其实也有些犹豫。 “你不觉得转轮王已经好些了吗?”流霞微昂起头,“相信我,只要再做一点点改动——下次,下次再不行,随你怎么办。” 话既至此,巫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当又一次面见转轮王,让他服下药,流霞没有出去,而是胸有成竹地站在一边等待。 也是过了大约半小时,闭目养神的转轮王睁眼看向流霞,面无表情。 流霞不说话,两人就这么直勾勾地对视着。 巫炀和舒葵不清楚他们在打什么哑谜,都是心急如焚。 “替我谢谢金狐王。”良久,转轮王开口了。 流霞松一口气,笑了,点点头:“大王,明后两天,还有两剂药,服过之后,只要孟婆再开些调理的药,会慢慢痊愈的。” 转轮王没搭腔,甚至没有任何表示,走了出去。 待三人回到扶桑神木,巫炀终于想明白了:“你是不是问金狐王要了血莲入药?” 流霞一歪头,承认了:“只是在某片花瓣上割下一小点而已。” “改日定当登门道谢。”巫炀郑重其事道。 流霞“噗嗤”一声笑起来:“别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要是没好处,金狐王才不会舍出血莲。” 然后,以拇指抵住小指尖,接着道:“就那么一点点,要是有用,让转轮王欠了他一个情,同时又能还了欠青鸾的情,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巫炀想想,确实如此,不禁也笑起来。 之后的两天,巫炀和舒葵都不用再去地府。 青鸾听说了流霞的药起了作用,对下一次的地府之行既期待又有些害怕。 “你说,转轮王会有什么办法?”她拉着舒葵的手,真恨不得马上就能看到这个闺蜜长什么样。 “我不知道。”舒葵拍拍她的手背。 “也对,我们都不会知道。”青鸾意识到自己这问题的确有些傻。 顿了顿,又想到什么:“要是他的办法没有用怎么办?” 舒葵被问得一愣,知道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可事到如今,谁都不愿意去想:“不会,他是谁啊,地府的阎王,怎么都不会没用的。” 青鸾叹口气,还算乐观:“要是真不行,只好算了,反正都瞎了这么多年,能再看见,就像中奖一样,不能,也习惯了,就这么过吧。” 舒葵安慰几句,心中升起不安,怎么都无法甩脱。 到了第三天,巫炀敲响了青鸾住处的大门。 舒葵和青鸾早就在等着,听到敲门声,都是一激灵,相携的双手握得更紧。 “会好的,肯定会好的。”舒葵喃喃的,像在告诉青鸾,更像在告诉自己。 她拉着青鸾,去打开大门,故作镇静地向外面的巫炀和流霞问了声好。 巫炀看起来也不轻松,开了通道,闷头在前面领路。 到了第十殿,转轮王没有像往常那样低头忙碌,而是放着一大群魂魄不管,坐在办公桌后面,一手支颐,在等他们。 巫炀见了他,还是一言不发,眼神中满是询问。 转轮王并不多话,两根手指竟缓缓插入了自己的胸口。 舒葵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引得青鸾紧张异常。 转轮王笑笑,表示不用惊慌,紧接着,便从胸口夹出来一颗小石子。 石子灰乎乎的,一点光泽都没有,极为普通,毫不起眼。 而吸引了舒葵全部注意力的,是转轮王干干净净,一点血迹都没有的手指和衣服,仿佛这石子不是从身体里取出来,只是放在上衣口袋里而已。 “大王,这是……”巫炀没见过这石子。 转轮王不答,将石子放在手心,用力一握。 “土块?”看着再度摊开的手里的一堆粉末,流霞想不通。 “遗天珠是女娲大神补天的遗石。”转轮王终于开口了,“这,是女娲大神用来造人的土。” 女娲捏土为人的神话故事,舒葵倒背如流,从没料到会是真的,惊讶之余,脑中一片空白,连大张着嘴都未曾察觉。 巫炀同样大感意外,但还不至于呆住,只是有些不敢相信。 转轮王在说完这句之后,又不响了,拿起手边的杯子,倒了点水在干泥上,捏出两个小圆球来。 舒葵回过神来,隐约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激动得浑身上下都开始微微地颤抖。 转轮王托着这两个小圆球,不去找青鸾,而是来到巫炀面前:“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巫炀毫不犹豫地一点头。 与此同时,小圆球猛地飞出,瞬间击中青鸾的双眼。 青鸾完全没有防备,痛呼出声。 巫炀慌忙查看,只见她眼中汩汩流出鲜血,原本清澈的眼珠变得浑浊一片。 “怎么回事?”流霞大惊失色。 “等着。”转轮王相当简短地答过,回到办公桌后,低下头去。 此时的青鸾,因为双眼的剧痛,脸色煞白,却硬是咬牙忍着,不肯再发任何声音。 舒葵见状,难过极了:“青鸾,你疼的话就叫出来,会好一点的。” 青鸾咬着下嘴唇,相当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算是给了一个微笑。 “大王,你让我们等着,要等多久?”舒葵转头朝转轮王发难,“这真的是女娲用来造人的土吗?你到底有几成把握能治好青鸾的眼睛?流霞仙子可是受了很重的伤,还没等好透就开始在帮你制药了,你要是骗我们……” “我没必要骗你们。”转轮王打断她,“这就是女娲大神用来造人的土,你也看到了,我是从自己的身体里面拿出来的,如果有害,我不会把它放进去。” “但你看青鸾,她……”舒葵快要哭了。 “她是凡人。”转轮王给出了解释,“融合有一个过程。再说,能够恢复视力,吃这点苦,算什么?” 舒葵无言以对,又没什么办法能减轻青鸾的痛苦,一时之间,又急又恨,真想把面前这优哉游哉地说着话,看着公文的转轮王拖出来,狠狠踩上几脚。 在五内俱焚的煎熬中,青鸾的疼痛到了极致,已经无法站立。 巫炀扶她躺下,将她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阴沉着脸,不断擦着她额上豆大的汗珠。 流霞束手无策,来来回回地踱着步。 “巫族长,你说我能看出转轮王的病因,那现在,我能不能看出青鸾到底会不会好?”舒葵忽然想到不久前的事。 “不行。”巫炀没吭声,流霞倒是说话了,“瑜暄就是你们上次给转轮王看病时看出来的吧?我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反正,不行。” 巫炀抬眼看了看她。 流霞被看得心虚,辩解道:“我不是怕他,也不是怕麻烦,只是,如果他再出来,舒葵,你的肉身说不定就永远是他的了。” 要说舒葵不害怕,那是假的,可眼见青鸾遭受如此折磨,还不知道能不能让她的眼睛复原,这种茫然、心焦的感觉,让舒葵无论如何都想做点什么,哪怕是豁出了命去,也好过像现在这样眼睁睁地干看着。 正文 第一五四章 又没法回去 “巫族长,不管会怎么样,只要能帮到青鸾,我都愿意。”舒葵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巫炀一声不吭,紧盯着已意识不清的青鸾。 “不管会怎么样?”流霞微眯起眼,“你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吗?有个怨灵强占了你的肉身,差点害死我。” 这事,谁都没有提起,舒葵并不清楚。 流霞逼近,继续道:“你运气好,夺回了肉身,但是,他还在不在你体内?到底去了哪里?会不会再次出现?出现之后,你还能不能再有上次的好运气?”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舒葵哑口无言。 流霞还不肯罢休,转回去面对巫炀:“你答应了那个国王什么?试试,不行也就算了,可要是她在扶桑神木期间,弄得连正经魂魄都丢了,你要怎么交代?” “我需要交代什么?”巫炀反问,“在三疆境的,就算是国王又怎么样?” 流霞一窒,说:“你肯带她一起回去,不是为了让她陪青鸾吧?” 巫炀并不否认:“她懂医术。” “我也懂啊!”流霞叫起来,“要让她看病,万一再出什么意外,你可以完全不理会三疆境那些妖,但这样一来,你们一族的声誉会变成什么样,你想过没有?” “只要有希望治好青鸾的眼睛,声誉,我无所谓。”巫炀声音不响,但态度坚定,“她是为了救全族上下才瞎的,我相信所有人都会理解我。” 流霞看他是说不通了,只好又转向舒葵:“弄不好你会死的,你也无所谓吗?你的魂魄会被瑜暄吞掉,然后,他就能披着你的人皮,为所欲为。” “死就死了吧,我的魂魄不在了,你们不就能直接杀了这个霸占我肉身的人了吗?”舒葵自觉有一种豪气干云,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气势,“我写遗书,告诉凌玖川我是自愿的,他就怪不到巫族长了。” 流霞一时语塞,朝天翻个白眼,重重叹口气。 巫炀倒是笑起来:“遗书就不用了。上次,完全是因为没有防备,才会让瑜暄钻了空子,这次,有转轮王,有流霞,他不会那么容易得逞。” “别算上我。”流霞“哼”一声,“我可不想再和他打交道。” 巫炀说句“也好”,又帮青鸾擦过汗,小心地将她放到地上,走到舒葵面前。 舒葵深深地呼吸几次之后,闭上了眼。 “等一下。”流霞出声阻止。 舒葵原以为巫炀不会理会,不想下一秒,居然听到他在唤青鸾,语气中,带着惊喜和怀疑。 舒葵忙睁眼,看到巫炀和流霞都已在青鸾面前蹲下。 “怎么样?”巫炀将青鸾扶起来。 青鸾的脸色仍是相当苍白,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好多了,刚才可真是疼死我了。” 语毕,探头往舒葵所在的方向张望。 “你能看见了?”舒葵发现青鸾的眼珠恢复了清澈,也是又惊又喜。 青鸾眯着眼:“不太清楚,只能看到个轮廓。” 这时,转轮王开口了:“到底不是遗天珠,能到这种程度,很不错了。” 青鸾始终眯缝着眼,凑到巫炀脸前,几乎快碰上他的鼻尖:“好像……好像是近视了……” 巫炀不躲不闪,任凭打量:“能看见吗?” “能,能看见。”青鸾的视线,在大殿上转了一圈,因为激动,连声音都哑了,“大王,谢谢,太谢谢你了。” 转轮王则面无表情地吩咐道:“不要到处乱看,也别接触强光,等两三天以后,土和你的眼珠完全融合了,去验个光,配副眼镜。” 青鸾一叠声地说好,一叠声地道谢,都想跪下磕几个响头。 转轮王却挥挥手,下了逐客令。 “青鸾,等一会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回去的路上,流霞的好奇心犯了。 “三天以后再来。”巫炀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看一看又不要紧。”流霞不愿意。 “三天以后再来。”巫炀加重了语气,同时将青鸾拉到另一侧,将她和流霞隔开。 流霞撇撇嘴角,嘟嘟哝哝起来:“三天后就三天后,真是,看看而已,又不会把她的宝贝眼睛看坏。” 青鸾想出来打圆场,被巫炀无声地制止,只好作罢。 舒葵在后面,看到他们习惯性地手拉着手,眼前突地闪过凌玖川的脸,又闪过敖令洋的脸。 巫炀还是照例先送了流霞,随后带舒葵回到扶桑神木。 “巫族长,能给我叶子了吗?”舒葵惦记着玉筱。 “三天以后。”看来,巫炀想把所有的事都放到那时。 “这里有配眼镜的地方吗?”舒葵很难想象在扶桑神木的某处,会开着个眼镜店。 青鸾笑了:“没有,他们都是神兽,不可能需要戴眼镜的。” “那你……”舒葵心里一动。 “巫炀带我回去配啊。”青鸾想都不想地说。 “你要回人间?”舒葵紧张地抓住她的手臂。 “是啊,怎么了?”青鸾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能不能带上我?”舒葵看到了回去的希望,“我们全家出去玩,晚上,我和妹妹去海边散步,走着走着,她不见了,我也莫名其妙到了三疆境。” “啊,那你父母肯定担心得要命。”青鸾从小失了双亲,抚养她和孪生弟弟长大的爷爷也在他们大学没毕业时过世,因此,最听不得有谁家骨肉分离,“你跟我们走,我送你回去。” “不行。”不想,巫炀断然否决。 “为什么?”青鸾不明白。 “要送她回去,应该由那个国王送。”巫炀说着话,转身便走。 “我就回去看看,报个平安。”舒葵急忙忙拦到他面前。 巫炀毫无征兆地抓住舒葵的手腕,一翻:“这是家徽吧?你是那个国王的人,照道理,你只能留在扶桑神木,我不能带你去别的地方。” “你带我去了地府的。”舒葵反驳。 巫炀并不否认:“对,我带你去了地府,我已经失信于人,所以,我不能再带你去人间。” “我真的只是去看一眼,一定会跟你回来。”舒葵不死心。 “不行。”巫炀还是这句话,绕过她,离开了。 舒葵咬着下嘴唇,眼泪都要下来了。 青鸾有心要安慰两句,可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依然形影不离。 青鸾的近视度数应该是很深,无论什么,都一定要凑到眼前才能看清,不过,和之前的完全失明比起来,她已经欣喜若狂。 舒葵的情绪却是越来越低落,开头还能陪着青鸾聊几句,到了后来,脸上连个勉勉强强的笑容都找不到了。 她不开心,青鸾心里也不好受,找了巫炀好几次,可无论是请求、撒娇,还是威胁,都无法让巫炀答应带上舒葵。 到了约定去人间的那天,舒葵索性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青鸾不忍心再刺激她,也就默默地走了。 配完眼镜回来,舒葵好像已经释然,正在客厅里看书。 听到响动,她抬起头,朝着青鸾一笑:“你戴眼镜挺好看的。” 青鸾有些不习惯,扶了扶眼镜框:“七百度,也是够深的。” “你又能看见了,近视不算什么。”舒葵放下书,心里还是挺替青鸾高兴的。 青鸾则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舒葵,我尽力了,但巫炀就是说什么都不肯带你一起去。” “算了。”这件事,舒葵不愿再多提,“巫族长说什么时候能给我树叶了吗?” “他去摘了。”青鸾答着,上上下下地打量起舒葵来,“看你的年纪,上高中的时候,说不定到青鸾轩来过。” “是陪同学去过几次。”舒葵对此还有印象,“那时才刚开,人不多,老板总是笑眯眯地抱着黑猫,很会做生意。” “以后有机会,带你去认识认识。”青鸾的心情非常好。 舒葵回忆着往事:“那只猫特别聪明,能听得懂人话,我同学说它都成精了,没想到真的是个妖怪。” “她家就在三疆境的魁仙国。”巫炀跨进门来。 舒葵对他还心存芥蒂,爱答不理地“哦”了一声。 巫炀不介意,递过来个小木盒子:“国王要的树叶,两片都在里面。” 舒葵接了,轻声道了谢。 接着,巫炀又拿出来块小小的玉石,一面抛得极光,如同面小圆镜。 舒葵不知道这是什么,不敢接。 “我们去过你家了。”巫炀把玉石往前送了送,“你父母和妹妹都很好。” “真的?”舒葵的心一阵狂跳,将信将疑。 “这是忆像石,自己拿去看吧。”巫炀把玉石塞到舒葵手里。 舒葵自然而然地将玉石转到光滑的一面,低头看去。 那里,有一扇防盗门缓缓浮现出来,她认得,这是自家的大门。 门打开了,迎出来的是母亲,带着一脸疑惑。 “我们说是你的朋友,很久没见,想来看看。”青鸾知道玉石只能记录图像,没有声音,“你妈妈说,你南下工作了,很忙,一年只回来一两次,她也有好几个月没见到你了。” 正文 第一五五章 陛下出去了 “这……”舒葵一头雾水,“怎么会……” 忆像石里,母亲还在说着什么,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神色平和。 “你的妹妹平时住校,休息日有时回来,有时去实习,过得很好。”青鸾继续说着,“你的爸爸也是,身体、工作,都挺好的。” “可是,那次在海边……”舒葵的脑子里乱哄哄的。 “据说,是你的妹妹把你背回去的,你当时受伤了,好像是摔倒的时候撞到头,有轻微的脑震荡。”青鸾很细心,连这个也问过。 “不可能!”舒葵把忆像石一扔,心里升起些微恐惧,“小荻背回去的绝对不可能是我!” 巫炀和青鸾对看一眼,都没做声。 舒葵回想着在三疆境数月来的经历,越想,越怀疑所有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到后来,居然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敢肯定了:“那如果小荻背回去的是我,我是谁?” 青鸾见她脸色苍白,眼神呆滞,怕会出什么事,赶忙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感觉不到你家里有什么异常。”巫炀道,“那附近也很干净,只有些寻常的东西来来回回。” “寻常的东西?”舒葵还没完全回过神,不自觉地问了一句。 青鸾对巫炀使个眼色,忙转移话题:“就是些死了的猫猫狗狗什么的——说到这个,我以前看它们看得可清楚,但这次回去,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团影子,可真是一种解脱。” “解脱了,那就好。”舒葵还是呆愣愣的。 青鸾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小声对巫炀说:“我们把她送到三疆境,让凌国王带她回去一趟,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凌国王”三个字,舒葵听到了,猛地清醒:“对,带我去找凌玖川,现在,马上。” 巫炀理解她的心情,对她命令式的口吻并不介意,只悠悠地说:“你不是要树叶去救人吗?知道怎么用吗?” 舒葵被问住,张口结舌。 “我跟流霞说过,她来的时候,会给你方子和药引。”巫炀又道。 舒葵点点头,再着急回魁仙,也要待流霞来了再说。 幸好,流霞等了三天,也是急着想看看青鸾的眼睛,过不多久,便满怀期待地踏进门来。 “东西呢?”巫炀挡在青鸾面前。 流霞翻个白眼,将手里的小布袋交给舒葵:“都是你们三疆境有的药,和叶子一起煎汤服下。具体的写在里面了,自己看。” 舒葵还是点头,看向巫炀。 巫炀懂她的意思,当即开了通道,把她送到烨城。 城里一如往常,热闹非凡,巫炀走在前,熟门熟路地来到昊苍宫围墙前。 两个卫兵见了生人,举刀阻挡,转眼看到后面的舒葵,都是一愣。 “我回来了,我要去找凌玖川。”舒葵满心都是那不知道是谁的另一个自己。 “陛下不在,外出还没回来。”一个卫兵回道。 “什么时候回来?”舒葵更急了。 “这个……”卫兵戒备地看了巫炀一眼,“在下不清楚。” 巫炀毫不理会卫兵的眼神,拿出根手指粗细的短木棍:“舒葵姑娘,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握着这个叫我的名字。” 舒葵接过收好,道了谢,看着巫炀的背影渐渐在视线中消失,一时间,茫然无措。 “你终于回来了!”忽然,有人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她转头,看到了金洛洛美丽精致的脸。 金洛洛欣喜异常,抓着舒葵的双臂直摇晃:“回来的时候,只有陛下一个人,问他什么都不说,我还以为你又出什么事了,可把我急死了。” “他人呢?”舒葵勉强笑笑,没心思闲聊。 “出去了,还没回来呢。”金洛洛也是这句话。 “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吗?”舒葵问。 金洛洛摇头,揽着舒葵往昊苍宫走去:“我怎么可能知道陛下的行程。” “玉筱呢?”舒葵又问,“她怎么样了?” “就这么躺着。”金洛洛耸耸肩,“说起来,你们拿到那什么的叶子了吗?” 舒葵停下脚步,从一芳环里取出小木盒,打开:“拿到了。” 金洛洛盯着里面的叶子,几乎目不转睛:“就是这个?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赶紧,给医官一片。”舒葵把木盒往前送了送,又取出流霞给的小布袋,“药方和药引在这里。” 金洛洛看她一眼,伸双手打算把整个盒子都接过来,却在刚一接触到,就猛地缩回手,一脸诧异。 “怎么了?”舒葵不明所以。 “烫。”金洛洛手心向上,展示自己通红的指尖。 “烫?”舒葵觉得不可思议,“不烫啊,不就是普通的木头吗?” 金洛洛看舒葵一直将盒子拿在手里,并没有任何异常,也是满心疑惑,想了想,试探性地往叶子伸出了手。 这次,她的手指被直接烫白了一片。 “怎么会……”舒葵大张着嘴,取出叶子,毫发无损。 金洛洛苦笑起来,没再说什么,无奈地带着舒葵到了医官那里。 医官看过药方,收下药引,让始终紧盯着他的舒葵放心,说方子上所有的药都不缺。 舒葵这才大大松口气,走回宿舍,想去看看玉筱。 “玉大人不在这里。”金洛洛边跟着舒葵上楼边说。 “去哪里了?”舒葵停下脚步。 “在昊苍宫里。医官每天要来,这里是女宿舍,不方便。”金洛洛并没有停下,来到舒葵房间门口,“你刚回来,先休息休息吧。” 舒葵“哦”一声,也没有多想,打开了房门。 金洛洛率先走进房间,四下里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叫人送来。床上也落下灰了,我这就吩咐人来给你换干净。” 她平日里一直是个大小姐样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什么都不管,如今这两句话说出来,却颇带着些玉筱的架势,让舒葵看得直发愣。 金洛洛没得到回音,转头,也是一窒,随即笑了:“哦,玉大人现在这样,陛下也不在,没法重新派个人来顾着你,正好有我,我能帮忙。” “我这里没什么要帮忙的。”舒葵在床沿坐下,“到时间了我自己去食堂,床单什么的,也能自己换。” 金洛洛还是笑,略一点头,带上门,离开了。 舒葵心里装着事,根本不想休息,只待了没几分钟,便打算去万籍楼看看白敬之。 出了门,她发现路上几乎没人,不禁奇怪,暗道难道是因为凌玖川和玉筱都不在,大家开始偷懒了吗? 待抵达万籍楼,白敬之不在大厅。 舒葵叫了几声,没人应她。 她拾阶而上,逛了三四层,越走,越觉得这里似乎和往日有所不同,显得有些阴沉。 “白大人,在吗?”她试探性地再叫,想不是吃饭时间,白敬之不在这里,会到哪里去了? 而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头顶上突地传来些动静。 “白大人,是你吗?”舒葵朝上张望,略感不安。 当然的,仍旧没有任何回应,只有“砰”的一声轻响。 舒葵一惊,刹那间,脑海中掠过各种各样的可能性,来不及细想,赶忙往楼上跑去。 当她气喘吁吁地踏上顶楼的楼板,发现通往启耀钟的门开着,外面,隐约传来呼痛之声。 “白大人,白大人,是你吗?你没事吧?”舒葵听不清那是谁的声音,担忧更甚。 那人含含糊糊地回了句什么。 “你受伤了吗?别动,我来了。”舒葵踏上了通往万籍楼最顶端的楼梯。 楼梯盘旋向上,既窄且陡,旁边栏杆稀疏。舒葵走得万分小心,就怕一不留神,从缝隙里掉出去,变成地上一滩软绵绵的血肉。 “舒葵姑娘,我没事,你别上来了,这里不好走。”这次,白敬之的话语终于清晰地传来。 舒葵没搭腔,又跨几步,转一个弯,看到了启耀钟,也看到了白敬之。 白敬之站在钟下,脚边是水桶,手里是抹布,额头上一大块红印,相当显眼。 “怎么了?”舒葵问。 白敬之揉揉额头:“不小心撞到了,没事。” 舒葵见他讪讪地笑着,总感到他的表情稍显异样:“白大人,凌玖川到哪里去了?王宫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出什么事。”白敬之蹲下洗抹布,“至于陛下去了哪里,我可不知道,不知道。” “那大家呢?人都到哪里去了?”舒葵不甘心地再问,“怎么到处都冷冷清清的?” 白敬之抬头看她一眼,脸色微变,复又低下头去:“这玉大人不是病了吗?大家都在为她奔忙,再说,万籍楼附近,本来就人少,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舒葵察觉到反常,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但随即就反应过来——白敬之看的,应该是自己的身后。 这么想着,她回过头,可视力所及的范围内却是一切正常。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直觉告诉她,一切都不对劲,绝不会是没事。 这次,白敬之连头都不敢抬了,什么都不答,自顾自提起水桶,来到舒葵身边:“下去吧,上面风大。” 正文 第一五六章 金长老在管事 “不。”舒葵不动,挡住去路,“除非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真没出什么事。”白敬之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不信你到宫里看看,大家都在那里忙着呢。” 舒葵将信将疑的,没有说话。 白敬之又朝她背后扫了一眼:“下去吧,啊?” 舒葵回头,仍是什么都没发现:“看什么呢?” “台阶,挺陡的,还是我走在前面。”白敬之笑了笑。 舒葵犹豫一下,最终闪身让到一边。 两人沉默地回到一楼大厅,白敬之放好水桶抹布,让舒葵去宿舍休息。 “不用上班?凌玖川的意思?”舒葵不信他有胆子敢说放假。 果然,白敬之点点头:“陛下说这次外出你很劳累,直到他回来,都不用上班。” “真的?”舒葵觉得这不像凌玖川的风格。 白敬之还是连连点头,一叠声地催她快去宿舍。 舒葵满腹狐疑,可看白敬之的样子,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便步出了万籍楼。不过,她并没有去宿舍,而是慢慢地朝昊苍宫走去。 正值早春,寒风料峭,路边鲜黄的迎春花开得烂漫耀眼,散发着一阵阵若有似无的淡香。路上静得很,不说人,连只麻雀都不见,只有舒葵的鞋底,踩在石板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万籍楼附近,平时确实没什么人来,但应该是如世外桃源般的宁静,绝不是现在这样的死气沉沉。 舒葵又向昊苍宫靠近了些,终于看到个女孩,低着头,行色匆匆。 她开口想叫住这女孩,不想她目不斜视地擦身而过,像是路上根本没有旁人。 奇怪,简直太奇怪了。 “舒葵,你要去哪里?”金洛洛款款而来。 “我想去看看玉筱。”舒葵据实以告,“顺便,问问谁知道凌玖川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带你去。”金洛洛自告奋勇。 舒葵当然求之不得,连声道谢后,便跟着来到昊苍宫三楼的一个房间。 玉筱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均匀,仿佛睡着了一般。 舒葵在她身边坐下,想到她平时虽不善交谈,但心思细密,考虑周到,对自己很是照顾,又想到几次别后重逢,她脸上真切的惊喜,最后,忆起凌玖川说她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不禁一声长叹,百感交集。 金洛洛没有出声安慰,只是站在床尾,静静地看着。 舒葵发了一会呆后,开口了:“药要多久才能好?” “应该不会太久。”金洛洛并未仔细问过医官,“不过,据说那药方用药奇特,谁都没见过,可能需要研究研究。” “那是九尾狐高手开出的方子,不会有问题的。”一听说还要“研究”,舒葵急了。 金洛洛“哦”一声:“你跟这高手很熟?” 舒葵看看金洛洛,总感觉她说这几句话时,带着点居高临下的神色:“不算熟,不过……” “还是当心点好。”金洛洛打断她,“这药有没有副作用;万一有副作用,会是怎么样的副作用;会不会致命,会不会留下后遗症,该怎么办。这些,我们都不清楚。” “那……”舒葵想说,难道我们辛辛苦苦拿回来的药就这么浪费了吗? 金洛洛走过来,将手搭在舒葵的肩膀上:“别着急,医官只是想确保万无一失,不会花太长时间的。你先回去休息,一有消息,我马上告诉你。” “我不用休息。”舒葵烦躁起来,“为什么你们都在叫我去休息?我只是想玉筱能尽快好起来,想知道凌玖川到底去了哪里,什么时候会回来,有这么难吗?” “我们都想玉大人尽快好起来。”金洛洛一脸无辜,“还有陛下去了哪里,我真的不知道,也问过其他人,没人知道。” 舒葵看她的样子,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便又一声长叹:“算了,医官这样也没错,小心点总是好的。” 金洛洛笑笑,没言语。 “凌玖川呢?他是你们的国王,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你们不着急吗?”放下了玉筱,舒葵又想到自己的事。 金洛洛轻声细语地说:“我们着急,可着急有什么用呢?陛下不想说,谁都撬不开他的嘴,他要出去,谁敢拦他?玉大人是他的心腹,以前,还能问问玉大人,可现在……” 到这里,金洛洛停下了。 舒葵的视线转向玉筱苍白的脸,不由地再次叹气:“王宫里那么多事怎么办?是你在管吗?” “我可没这本事。”金洛洛摇头,“是我大伯……呃,金长老在管。” 舒葵听了,掉头就往外走。 金洛洛想叫住她,但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发声。 舒葵来到房间外,稍走两步,就迎面碰上个路过的女孩,一问之下,倒真的问出了金毅所在的地方。 她让那女孩带路,原以为会费些口舌,不想女孩竟爽快地答应下来,将她领到凌玖川的房间前,躬身告退。 舒葵敲了敲门。 “进来。”是金毅的声音。 舒葵推门进去,见他穿一身黑色长袍,坐在沙发上,铁塔似的。 “什么事?”和凌玖川一样,他手边也放着大叠的公文。 舒葵浅浅鞠个躬:“请问,凌玖川什么时候能回来?” 金毅看着她,刮得干干净净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舒葵料想他不会说凌玖川的去向,可不问吧,不太甘心,问吧,又有些怕他,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嗯嗯啊啊地嗫嚅起来。 金毅懂她的心思,一皱眉:“陛下并没有告诉我他要到哪里去,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只让我全权代理,你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全权代理”四个字打动了舒葵,她深呼吸一次,鼓起勇气道:“金长老,我要去找李老板,我必须回人间一趟。” “不行。”金毅一口拒绝,又低头看公文去了。 对于这样的回答,舒葵并不感意外:“有人冒充我,住到我家去了,我父母和妹妹都还蒙在鼓里,他们可能有危险。金长老,你就让我回去一趟,等把所有的事都弄清楚了,我一定回来。” 金毅“哼”地笑了笑:“把所有事都弄清楚要多久?然后,你打算怎么回来?” “我……”舒葵的话,被“砰”的一声响打断,不知这声响是从哪里传来的,感觉上,像是有东西砸在墙上。 “什么声音?”她吓了一跳。 金毅不答,霍地站起身,几步跨到舒葵面前:“不要再编理由了,我不会让你回去。” “我没有编,真的有人冒充我,我看到了。”舒葵不自觉地提高音量,再无暇顾及那声响。 “哪里看到的?你去过人间了?”金毅显然是不信。 “在忆像石里看到的。”舒葵非常不喜欢他的语气。 “忆像石又怎么样?忆像石里看到的,也不全是真的。”金毅仍然不信。 舒葵几乎叫起来:“是巫炀族长亲自拿来给我的,总不会有假。” “好,就算是真的。”金毅点点头,退了一步,“为什么要冒充你?能得到什么好处?你是在人间藏着宝物,需要冒充你去打探吗?” 舒葵被这轻蔑的态度激怒:“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冒充我,能不能得到好处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我是凡人,一个普通人,父母手足就是无价之宝,现在他们有危险,我要回去帮他们,你硬要我留在这里,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金毅看着舒葵,一言不发。 这时,墙上又是“砰”的一声。 舒葵本能地循着声响转头,出现在眼里的,是吧台后的酒柜。 “后面有什么?”隐隐的,好像有谁在叫她。 “后面什么都没有。”见舒葵的注意力被转移,金毅微微紧张。 舒葵仿佛没听见,慢慢朝酒柜走去。 金毅不再说话,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而那叫着舒葵名字的声音极轻、极细,若有似无。舒葵全神贯注地听着,不知不觉中,便已来到酒柜前。 酒柜很高,用料厚实,两边是玻璃橱,中间是一层层的酒架,放了有八分满,和墙壁贴合紧密,几乎没有缝隙。 舒葵上上下下地观察,着了魔一般,手伸向了其中一瓶酒。 “住手!”一声暴喝。 紧接着,金毅愤怒的声音充满整个房间:“来人,拿下!” 还没等舒葵弄清是怎么回事,人已被架得双脚离地。 架着她的两个卫兵都是一身黑色甲胄,头盔直压到眼睛上,看不清表情。 “干什么?放开我!”舒葵惊醒,挣扎起来。 “你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金毅脸色阴沉,身后还站着几个卫兵。 “我是来找你的。”舒葵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找我?”金毅冷笑着,“找我怎么找到陛下的房间里来了?这里是禁地,没有陛下的同意,不得擅入。” 说着,一挥手,打断舒葵的辩解:“念在你是初犯,刑罚可免,但从今天起,不得再踏入昊苍宫一步。给我拖回去,锁起来。” 正文 第一五七章 去找祈天剑 卫兵的一声“是”答得中气十足,舒葵慌了神,只一味地大喊“等一下,听我说”,但当然的,没人会等一下,更没人会容她细说。 待宿舍房间的门关了,并在外面“咔哒”锁上,舒葵还沉浸在震惊里,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擅闯禁地了。 周围静得可怕,她能感觉到从毛孔里渗出的丝丝寒意和恐惧。 恐惧由何而来,起初,她并不清楚,可当不自觉地开始回忆刚才的种种,她猛然醒悟,自己是被摆了一道。 细想起来,那女孩应该根本就不是路过,而是专门在那里等着她,金毅并不在凌玖川的房间办公,可能,那两声响也是金毅故意为之,好引开她的注意力,甚至,说不定连金洛洛都是一伙的。 只是,他们这么做,为的什么? 这问题刚跃入脑海,舒葵就是一激灵——凌玖川!凌玖川现在到底在哪里?会不会被暗算了?还活着吗? 一念至此,她再也坐不住,用力地砸起门来。 门外和里面一样安静,仿佛天地之间所有的人都消失了,连风都停止了。 舒葵砸一阵门,喊一阵,渐渐的,精疲力竭。 她靠在门上,慢慢蹲坐下来,抱起双膝,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想到笑意盈盈的金洛洛,一会想到躺在床上的玉筱,再过一会,不知怎么的,思绪竟飘到闲云镇的那场战役,满眼尽是血腥的场景。 “金长老找你。”蓦地,外面传来金洛洛的声音。 舒葵一下清醒,耳朵贴到门上,紧张地听着。 卫兵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到楼下,渐行渐远。 门锁响了一下,舒葵忙站起身,退到一边。 金洛洛闪身进来,关好门。 “你们想把我怎么样?”舒葵认定了她不是好人。 “我可没想过要把你怎么样。”金洛洛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无辜。 “你为什么要帮金长老陷害我?”舒葵一直把金洛洛当成挚友,现在,被背叛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怎么帮他了?”金洛洛反问,“是我告诉你他在哪里的吗?是我带你去的吗?是我把你拉到这里锁起来的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舒葵哑口无言。 两人沉默片刻,金洛洛缓缓卷起袖子,莹白的手臂上,一道道紫红的伤痕触目惊心。 舒葵倒吸一口凉气:“这……怎么弄的?” 金洛洛垂下眼帘,两行泪水跟着落下:“我劝过,这就是下场,如果再反抗,我会没命的。” “金长老打的?”舒葵不敢相信,“他不是你的大伯吗?” “亲生父亲没了以后,大伯就是我的父亲。”金洛洛放下袖子,“他对我有养育之恩,他觉得我应该无条件地服从,但是,他现在做的事,我实在看不下去。” 舒葵不吱声,心里想的,不敢问出口。 金洛洛叹口气:“自陛下出宫以后,所有的大小事务都由他负责,只要稍有看不惯,轻则一顿打,重则……” “他这是要……”舒葵太惊讶了。 金洛洛急忙做个噤声的手势,打断了她:“不知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眼泪更甚,带着歉疚道:“对不起,舒葵,我真的很想告诉你,但那里到处是他的耳目,说了,他不知会把我怎么样,我胆小,我怕。” 舒葵的气完全消了:“算了,我能理解。” 金洛洛抹着双眼,梨花带雨地笑了笑。 “凌玖川是真的出去了吗?”这是目前舒葵最关心的。 “不清楚。”金洛洛也很是担忧,“自从回来以后,我只见过他一次。他外出,是大伯告诉我的。” “那也就是说,凌玖川很有可能……”舒葵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 金洛洛“嘘”的一声,再次打断她,来到门边,侧耳静听。 舒葵绷紧全身的神经,连大气都不敢喘。 许久,金洛洛总算放松下来:“在大伯那里,我打听不到关于陛下的任何事。不过,我觉得陛下就算真的不在王宫,也不会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 “知道的话,他为什么不回来?”舒葵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他回来了,能怎么办?”金洛洛的声音也越来越轻,“玉大人昏迷着,军队在大伯手里,陛下再厉害,能组起多少人的队伍?能对付整个魁仙国的大军吗?” 舒葵不响了。 “舒葵,我们应该帮助陛下。”金洛洛抓着舒葵的手臂,几近耳语,态度坚决。 “怎么帮?”舒葵何尝不想帮忙。 “找到祈天剑。”金洛洛的样子,一点不像在开玩笑。 “祈天剑……”舒葵喃喃自语,回想着在鎏昱海经历的种种。 金洛洛则紧盯着她:“我听大伯提到过祈天剑,我们如果能先他一步找到,就有了谈判的筹码。” “要找祈天剑,也要先出去才行啊。”舒葵犯难了。 “这个我有办法。”金洛洛拉她在床沿坐下,“我带上钱,出去以后,我们先去留金寨,托那里的人去找。” “那倒不用。”听说能出去,舒葵心头一松,“祈天剑在鎏昱海里。” 金洛洛愣住了,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知道祈天剑的下落。 舒葵以为她不信,强调道:“真的,就在海里。” 金洛洛只“哦”一声,说不出话来。 “不过,鎏昱海这么大,要找到一把剑,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舒葵怕剑还没找到,她们会先被金毅找到。 “我会做分身,撑个十天半个月的,应该不成问题。”金洛洛拍拍胸口。 舒葵终于露出点笑意:“那我们要怎么出去?什么时候走?” 金洛洛略想一想,凑到舒葵耳边:“我去偷两套衣服来,我们化个妆,扮成在外围巡逻的卫兵,偷偷溜走。” 舒葵点点头:“我要做点什么吗?” “什么都不用。”金洛洛在她的手背上按了按,“等着,我一定会再来。” 话音未落,门上传来砰砰的敲打声。 “洛洛小姐,你在里面吗?你这样,我很难做的。”卫兵哇哩哇啦地叫着。 金洛洛站起身,朝舒葵笑笑,离开了。 之后,一连三天,金洛洛一点音信都没有。 舒葵坐立难安,天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还时不时打开窗户,朝远处张望。 好不容易,到了第四天晚上,将近十点,金洛洛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舒葵满心雀跃,差一点欢呼出声。 金洛洛走得近了,似乎知道舒葵在窗口,抬头看了看,稍微点头,进了宿舍楼。随后,房间外传来交谈的声音,又过一会,“嘭”的一声,像是有什么落到了地上。 房门开启,金洛洛拿出两套衣服,一叠声地催着赶紧。 舒葵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转而被金洛洛按着坐到床沿。 “别动。”她在舒葵脸上抹着、按着,“十点半交接班,跟着我,什么话都别说。” 十来分钟后,两人匆匆步出女宿舍楼。 “你把看守我的人怎么样了?”舒葵是从卫兵身上跨过去的,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金洛洛不答,四下里张望,见附近没人,便自顾自往王宫大门而去。 舒葵紧随其后,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哟,来得挺早。”上一班负责巡逻的卫兵已等在围墙边。 “哥,辛苦了,早点去休息吧。”金洛洛一开口,完全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那卫兵呵呵地笑着,递给金洛洛一块铁牌子,勾着同伴的肩膀,转身离去。 舒葵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欣喜之余,迫不及待地就要往大门外走。 “哦,对了。”不料,那卫兵却突地回过头来。 舒葵身子一顿,紧接着,就见金洛洛跨前一步,正好挡在面前。 “哥,请吩咐。”她微微弯腰,很恭敬的样子。 卫兵的视线越过金洛洛的肩头,停在舒葵脸上:“听说你今天带的是个新来的?” 闻言,舒葵万分紧张,手心里沁出汗来。 金洛洛倒是不慌不忙,大大方方地答道:“是,新来的,我的远房亲戚。” “知道规矩吗?”卫兵靠近,想绕过金洛洛。 金洛洛手脚麻利但极隐蔽地给了对方一小锭金子:“哥,是我不好,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咱们这里的规矩。” “哦——”卫兵把金子往兜里一塞,“那让我跟他说道说道。” 金洛洛想拒绝,又怕这样一来,会引起怀疑,只好退到一边:“请大哥指教。” 卫兵将双手背在身后,摆出领导架势:“我,是你们的副队长,今后有什么事呢,就直接汇报到我这里来,队长很忙,是做大事的人,没工夫管那些鸡零狗碎,你们要是越级上报,惹他不高兴了,可是要受罚的,听懂了吗?” 舒葵连连点头,外加九十度鞠躬。 卫兵显得很满意,在舒葵肩上一拍:“好好干,不会亏待你的。” 他力气很大,舒葵没有准备,被拍得站立不稳,顿时矮了半截。 “怎么身子骨这么软?没吃饭啊?”卫兵皱起眉头,仔细地打量起舒葵的脸来。 正文 第一五九章 各说各的 舒葵听得有些愣神,过一会,回过味来,觉得不对:“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白敬之不好意思地笑了:“不瞒你说,我这一族吧,别的不会,就擅长打洞和藏匿,要去探听个什么事,很多高手都不如我。” “那凌玖川现在在哪里,你探听到没有?”舒葵始终放不下的,就是凌玖川的去向。 “没有。”白敬之看起来也很担忧,“陛下一回来,马上去了玉大人那里,然后就听说他外出了。不过,也有人在暗地里传,陛下根本没从玉大人的房间里出来。” 舒葵是到玉筱躺着的房间看过的,印象中,那里除了四面墙壁,就只有一张床,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你去玉筱那里看过吗?”可她还不死心,希望白敬之能给点惊喜。 “没有。”白敬之摇头,“除了陛下、洛洛小姐和金长老,就只有医官进过那个房间。我也曾想偷偷去看看,不过,没成功。” 舒葵沉默下来,除了挂心着凌玖川,还不愿相信金洛洛是金长老的帮凶:“金洛洛一直在帮我,她不会是金长老的人。” 白敬之没有搭腔,笑了一笑。 “我刚到这里,是她带我去皆往道,想帮我,送我回去。”舒葵开始历数金洛洛的好,“第一次到圣泽国,是她带我去的森林,帮我打刑天猞猁;第二次到圣泽国,她怕我无聊,带我去赛人间的特卖会。这次,也是她,想帮凌玖川,带我出来找祈天剑。我们是朋友,她不会害我,就算这一路上一直有人跟着,她也绝不知情。” 白敬之不反驳,显得有些无奈:“总之,金长老知道你们的行踪,知道你们的目的,你不能再去找祈天剑。跟我回去吧,我会再想办法。” “我们去找金洛洛。”舒葵裹着毯子站起身,发现自己正在礁石林中央的大石头里。 白敬之见她想走,急忙挡在她面前:“不行。” “我已经跟你说了,我们是朋友。”舒葵不明白他怎么就会认定了金洛洛不是好人。 “就是啊,我和舒葵可是好朋友。”随着温柔的嗓音,金洛洛走了进来。 白敬之闻声回头,脸都白了:“洛……洛洛小姐,你好。” 金洛洛微微颌首:“你好,白大人,许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是啊,是啊。”白敬之眼珠一转,“洛洛小姐也是来踏春的吗?” “怎么,白大人是来踏春的?”金洛洛不答反问。 白敬之用力点头:“鎏昱海景色宜人,游人也不多,是踏春的好去处。” 金洛洛浅浅一笑:“我倒是觉得,早春时节来海边,风太大,也还有些冷呢。” 白敬之略微躬身,带着讨好的神情,顺势道:“洛洛小姐是千金之躯,确实吹不得海风,小的这就去雇车,送两位回昊苍宫。” “有劳了。”金洛洛来到舒葵身边站定。 白敬之当然不肯留她们在这里:“舒葵姑娘全身都湿透了,不如跟在下走,先去换了衣服要紧。” “跟你走,去换衣服?”金洛洛像听到了个笑话,“你准备带她去哪里换衣服?你伺候她换衣服,方便吗?” 白敬之一愣,很是尴尬。 金洛洛又道:“我看白大人也是浑身湿透,时间长了,怕是要生病,还是你先去换了衣服,再去雇车。放心,我们不会走远。” “在下对这里不熟,还要恳请洛洛小姐带个路,走出礁林。”白敬之又想到个办法。 “我也不熟。”金洛洛双手一摊,“我是在海滩上等了许久,不见舒葵上来,心里着急,乱走乱闯的,误到了这里,正好瞎猫碰上死耗子,听到白大人的声音,这才进来,要我再走出去,怕是绕到明天都不行。” 白敬之僵住了,不知该如何应对。 金洛洛揽住舒葵的肩膀:“白大人,你为了那么点金子,帮着我大伯到处刺探情报,背叛陛下,把他手下的忠勇之士,杀的杀,关的关,如今还追到这里。对,我们身后确实一直有人跟着,那个人,就是你。” 最后几个字,让舒葵的心往下一沉。 “舒葵姑娘,不是的!”白敬之见舒葵眼带怒意地瞪着自己,着急忙慌地想要解释,“我地位低微,平时就是有心要见金长老一面,他都不会见我,在路上碰到也只当没看见,更别说给我金子。” “地位低微,毫不起眼,这样的人,稍微给点好处就能收买,而且办起事来不引人注意,简直是完美的探子人选。”金洛洛也认定白敬之不是好人。 白敬之急得满脸通红:“舒葵姑娘,真的不是,我和金长老根本连话都没有说过。” 金洛洛轻轻地“哼”了一声。 对舒葵来说,金洛洛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挚友,白敬之是谨小慎微的上司,此时两人的话大相径庭,自然是金洛洛的可信度稍胜一筹。 “舒葵姑娘,就算我是金长老的探子,已经知道了你们来鎏昱海的目的,为什么不赶紧回去报信好领赏,还要躲着洛洛小姐带你回去?”白敬之心急如焚,语速很快。 “你想离间我们。”金洛洛向前一步,直盯着白敬之的眼睛,“你把我说成大伯的帮凶,让舒葵疏远我,让她跟你回去,以她做人质。” 这时,舒葵才恍然大悟,原来一直将她关在房间里,并不是因为金长老捏造的罪名,真正目的,是想挟持她而逼凌玖川就范。 “不管陛下是真的出宫,还是不知道被你们弄到哪里去了,只要有舒葵在手,你们就有了要挟陛下的筹码。”金洛洛继续说着,目光灼灼,“你们真卑鄙,有了玉大人还嫌不够,连舒葵都不肯放过。” 白敬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先是面色苍白,而后转为铁青,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不知是气还是有别的原因。 金洛洛看了他一会,不明显地微微一笑。 白敬之被这得意和不屑参杂的微笑刺激,想了许久,最终下定决心:“洛洛小姐,就是再怎么颠倒黑白,也不能让你做上王后。” 金洛洛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表情稍显不自然:“我说的都是事实,怎么扯到做不做王后上去了。再说,我何德何能,不敢觊觎王后宝座。” 白敬之咬咬牙,也不管会不会得罪人了:“洛洛小姐,别看我一直在万籍楼,也没什么大本事,可宫里的事还是略知一二。前些年,你和女官宫女们聊天时,有意无意地透露出你将会成为王后,后来,更是收买了一批人,专门为你散播这样的讯息,以至于整个烨城人人都在议论,还闹到陛下那里,让陛下不堪其扰,不得不发文澄清你并不是准王后。饶是如此,流言也始终没有停过,只是收敛了许多罢了。” 这席话,让金洛洛的面色红一阵白一阵:“当年,我还年少,想得太简单,以为被陛下接进宫,就能做上王后,也确实在聊天的时候提过几次,但是,什么收买一批人专门去散布谣言,绝没有这样的事。烨城的民众要这么以为,要议论,我可没这么大本事,管得了悠悠众口。” “好,我错了,洛洛小姐并没有散布谣言,我道歉。”白敬之一鞠躬,“那么,皆往道一开,孤魂野鬼也会进入,会施幻术蛊惑人心,引人入沉亡森林,这是三疆境人人皆知的常识,洛洛小姐想必不会不清楚。” 舒葵闻言,心头一震,不自觉地看向金洛洛。 金洛洛也匆匆地看她一眼:“是,我很清楚。” “那你为什么……”舒葵只说了一半,就被打断。 金洛洛抓住她的手,道:“舒葵,这件事真的是我不好。我当时在想,不过是几个孤魂野鬼,能有多大能耐?对不起,是我轻敌了,我以为自己可以应付,而且,看你那么想回去,你的家人想必也很担心你,我是真的想帮你。” 舒葵没说什么,笑了笑,疑虑显然是消了。 白敬之在旁提高了音量:“那刑天猞猁呢?它们很聪明,知道不是我们的对手,很少在白天出现,也基本不会攻击走进林子的人。” “你什么意思?”金洛洛反问。 白敬之顿了顿,这次,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洛洛小姐,贵族召唤、操纵灵兽的本事,小的有幸见过一两次。” “你什么意思?”金洛洛勃然大怒,“你觉得,是我唤了刑天猞猁来的吗?” 白敬之不响,但那样子,分明是默认了。 “不可能。”没等金洛洛开口,舒葵先站出来了,“如果金洛洛可以召唤、操纵那只刑天猞猁,她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舒葵姑娘,洛洛小姐的修为不够,也许可以唤来,可要操纵,太勉强了,刑天猞猁一定是察觉到了,才会反扑。” “胡说八道!”金洛洛气得舍了形象,一手五指呈爪状,狠狠抓向白敬之的面门。 正文 第一六〇章 追兵来了 白敬之“哦哟”一声,动作极快,一矮身躲了开去。+頂點小說,www23 金洛洛哪里肯罢休,一爪爪的,去势极为凌厉,直逼得白敬之绕着石室不停地打转。 舒葵看傻了眼——她见过金洛洛斗刑天猞猁时的凶狠模样,但那是因为有性命之忧,怎样竭尽全力都不足为奇,现如今,白敬之只是说了些不知真假的话,要是实在气不过,打一顿带回去也就是了,这样一门心思要置对方于死地,好像反应有些太过强烈。 “他大小是昊苍宫里的一个官,教训教训就好了。”见双方实力悬殊,舒葵实在不忍心眼睁睁看着白敬之丧命。 金洛洛咬牙切齿地不愿停手,恨不得生啖了白敬之:“他含血喷人,信口雌黄,如果不杀,这些话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 “我给你作证,你不是这样的人。”舒葵很想去拉,又怕自己被误伤,“况且,我也听到这些话了,你也要杀了我吗?” 金洛洛一愣,终于停了下来:“我知道,这些话,你一个字都不会相信,更不会出去乱传。可是他就不能保证了,只要告诉了一个人,很快,整个烨城都会知道,三人成虎,到最后,我就真成了众人口中的歹毒之人了。” “那也不用杀,捆起来带回去吧。”舒葵眼角的余光瞄到白敬之正一点一点往石室门口挪去。 金洛洛看着舒葵,眉头渐渐蹙到一起:“带回去,交给谁?还是把他放了,让他继续为大伯卖命?” 这问题问倒了舒葵。 而此时,白敬之已来到门口,只要一步,就能逃出生天。 可是,在他抬脚的瞬间,金洛洛身形一闪,五指利爪掠过之处,大片的血迹开始渗出。 白敬之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跌坐在地,满头大汗。 舒葵没想到金洛洛会搞突袭,大惊之下,“啊”的一声,呆立当场。 此时的金洛洛沉着脸,完全没了平日里温柔娴静的模样,拿出短刀,刃口直抵在白敬之的颈动脉上。 “住手!”舒葵总算回过神来,“就是诽谤,也罪不至死,还是放了吧。” “你以为我们放了他,他就能活下去了吗?”金洛洛幽幽地说,“逃,会被天涯海角地追杀;不逃,回去了也是死路一条。” “死……死……死……”白敬之原想豪迈地说“死就死吧”,但疼痛加上恐惧,让他的嘴唇哆嗦个不停,一句话只能开个头。 “放了,好歹还有一线希望。”舒葵已慢慢冷静下来。 金洛洛没搭腔,似乎有些动摇了。 舒葵再接再厉道:“再说,他胆子小得很,就是听到造反两个字,都唯恐避之不及,更别提去帮忙,也许,他真的不是你大伯的人。” 金洛洛还是一声不吭。 “舒葵姑娘,谢谢你。”在抖了一阵之后,白敬之找回了自己的舌头,“我敢跟着你们到这里,就是做好了回不去的心理准备。我不怕死,在死到临头的时候,我没必要说谎。刚才所有,句句属实,如若不然……” 话头,硬生生地被截断了。白敬之大睁着双眼,张开嘴拼命呼吸,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十几秒的工夫,便进气多,出气少,终至于没了呼吸。 刚才,舒葵替白敬之说的那些话,本意并不是要替他开脱,只是想拖延一时,以为等金洛洛也冷静下来,说不定就下不去手了,而且,有那么一刹那,也的确是看到了希望,觉得金洛洛毕竟是个养在深闺中的娇弱小姐,真要杀人,估计没那胆量,却万万不曾料到,她不仅杀了人,还那么干净利落,那么动作娴熟。 金洛洛慢慢拔出插在白敬之胸口的短刀,慢慢转身,面无表情。 舒葵脑中腾起无数个想法,乱糟糟的一团,什么都抓不住。 金洛洛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短刀,突地长出一口气,全身都放松了:“他……他实在太可恶了。” 舒葵不响,也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不知已监视了我们多久,说不定连我们洗澡上厕所都没有放过。”金洛洛是一脸的愤愤。 舒葵还是说不出话,只用惊讶而略带疑惑的眼神看着金洛洛。 金洛洛也看她,沉默片刻,神色转为担忧:“哎,我真是被气糊涂了,他这一死,我是彻底和大伯决裂了。” 舒葵张张嘴,但脑子里实在太乱,问题太多,竟一时哑口无言。 金洛洛勉强笑了笑:“怪我,都怪我。我们快走吧,这里不能再待了,追兵很快就会到的。” “去哪里?”舒葵声音嘶哑地问。 “留金寨。”金洛洛像是早就想好了,“那里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是完全的中立之地,只要我们能进去,就算大伯追到寨子大门口也没用。” 顿了顿,见舒葵没有反对,便又道:“等风头过了,我们还可以请留金寨的人帮忙,到这里来找祈天剑。” “我……”舒葵咽下口口水,“我好像记错了,祈天剑不在这里。” “什么?”金洛洛大感震惊,简直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祈天剑不在这里。”舒葵重复道。 “那你为什么说在这里?”金洛洛皱紧了眉头。 “我第一次见到祈天剑,是在鎏昱海里。”舒葵决定编个真假参半的故事,“当时发生了很多事,我晕了,还差点死了,等醒过来的时候,祈天剑已经不见了。凌玖川应该是派人来找过的,没找到,我觉得……” “你有什么线索吗?”金洛洛紧张起来。 舒葵知道她肯定会问,便定定神,稍微组织下语句,说:“我觉得,可能敖令洋已经先我们一步,把祈天剑拿走了。” “敖令洋……”金洛洛低下头,若有所思。 舒葵猜不透她在想什么,怕她不信,紧接着继续道:“出发之前,我真的以为祈天剑还在鎏昱海里,不过,刚才忽然想到,这可是祈天剑啊,这里又是鲛人的地盘,敖令洋怎么都不会任宝贝沉在水底,他肯定早就拿走藏起来了。” 金洛洛认为舒葵的假设不无道理:“敖令洋现在在哪里?” “不清楚。”舒葵摇头。 金洛洛再次沉默,思索良久,忽然问:“你身上的惑情术还没有解开吧?” 舒葵一愣,又摇了摇头。 “他很喜欢你吗?”金洛洛的问题有些没头没脑的。 舒葵不解,但还是答了:“他应该不是喜欢我,只是想让我帮他生混血儿,好复国。” 金洛洛“哦”一声,微微地笑了:“这鲛人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好,祈天剑加上混血儿军队,不止鎏昱海,整个魁仙国都能拿下了。” 舒葵跟着笑,蓦地,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金洛洛则没再说什么,走到石室门口,先是踢了踢白敬之的尸体,又朝外面张望了下。 “我们这就走,去找敖令洋。”舒葵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悬在半空。 金洛洛点头,仍是一言不发,率先走了出去。 舒葵紧随其后,一到外面就呆住了——那里,十多个黑衣人呈扇形站开,个个头上蒙得只剩下一对眼睛,个个手里拿着武器。 “晚了。”金洛洛像在自言自语。 舒葵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强压下慌乱和紧张,开始不住地左右看,想找到可以逃出去的空当。 可惜的是,黑衣人是有备而来,一圈围着,一点缝隙都不留,别说舒葵,就是凌玖川来了,怕是也要费些周折。 “你们想干什么?还想对我动手吗?”金洛洛怒斥着,虚张声势。 黑衣人安静得很,一双双眼睛里不带丝毫情绪,就这么定定地盯着面前的两人。 “怎么办?”舒葵害怕了。 金洛洛不答,猛然暴起,袭向离得最近的黑衣人的胸口。 可想而知,这一击不会起到任何效果,反而让金洛洛落到那黑衣人手里。 “放开她!”舒葵恐惧更甚,浑身僵硬,惊叫时,连声音都变了。 黑衣人不声不响的,一手刀砍下,金洛洛立刻软软地耷拉下四肢,再无动静。 舒葵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后退着想回到大石头里,可没走几步就撞到一个人身上,随即,双手便被抓住,在背后扣牢,绑上。 黑衣人扛起她和金洛洛,一路狂奔,出了礁石林,将两人丢进马车,回到了昊苍宫。 金洛洛一直没有醒,好在呼吸还算均匀,应该没有大碍。 而舒葵,则又被锁进自己房间,一关就是三天。 到了第四天中午,门开了,送饭来的人,居然是金毅。 舒葵瞪着他,满腔愤恨。 金毅倒是无所谓,冷眼打量着舒葵:“我以为有多倾国倾城,仔细看看,不过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凌玖川呢?金洛洛呢?”舒葵没心思闲扯,只想知道失踪人员的下落。 “舒葵,是吧?”金毅不答,自顾自道,“祈天剑真的在敖令洋那里吗?” “不知道。”舒葵掉转头,颇有点被逼供的志士的味道。 金毅不恼,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你不是想知道凌玖川在哪里吗?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正文 第一六一章 金毅的野心 舒葵紧盯金毅,不知这话是真是假。∮頂∮点∮小∮说,www23 金毅“哼”一声:“别这么看着我,我犯不着对凡人撒谎。我知道凌玖川在哪里,可以带你去见他,前提是,你必须告诉我祈天剑是不是在敖令洋手里。” “我真的不知道。”其实,舒葵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该如何作答,“凌玖川曾经让人去找过,没找到,我想应该是被敖令洋拿走了。” 金毅不言语,不错眼地看着舒葵。 舒葵被看得心里发毛,但还要强忍着,逼自己平静地与他对视。 片刻后,金毅笑了一笑:“陛下曾让人去找过,连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舒葵的心在狂跳,表面上却做出不屑的样子,一翻白眼:“祈天剑现世,我是唯一在现场的人,那个地方,除了鲛人,就只有我认识,他不带我一起去,怎么找?至于你为什么不知道,大概,他早就觉得你不像好人,不想告诉你吧。” 金毅微皱起眉头,不打算和舒葵斗嘴。 舒葵撇撇嘴角:“说实话,祈天剑是不是真在敖令洋手里,我不清楚,不过,那里是鲛人的海底神庙,所以我想……” 话到这里,已经够了。 金毅没再说什么,倒背双手,往门外走去。 “喂,带我去见凌玖川,你不能说话不算数。”舒葵急了。 金毅并不理会,消失在房门之外。 到了傍晚时分,卫兵进来,绑了舒葵的双手,将她带到凌玖川的房间门口。 房门大开着,金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阴沉。 “干嘛,又想诬陷我擅闯禁地?”舒葵不肯进去,“这次想怎么罚我?死刑吗?” “我说话算数,让你见一见陛下。”金毅站起来,做了个手势。 卫兵把舒葵押到酒柜前后,带上门离开了。 金毅过来,抓着某瓶酒轻轻一转,酒柜一顿,退到墙里,往旁边滑开,现出个大约十平方米的房间。 凌玖川就背朝外站在里面。 舒葵下意识地要跑进去,却被一把拉住。 “陛下,你看谁来看你了。”金毅的五指如铁钳,牢牢地钳着舒葵的胳膊。 凌玖川不做声,也没有转身。 “你没事吧?”舒葵很想知道他有没有受伤。 凌玖川却就是一句话都不说。 “陛下,你可以舍弃玉筱,但是这个凡人,你舍得下吗?”金毅悠悠地说着,“文书发了,人也派出去了,相信要不了多久,鲛人就会到昊苍宫来,你觉得,他会不会与我合作?” 凌玖川终于动了动。 “陛下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并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所以到时候,我会和他好好谈一谈,不管他想要什么,能给的,我都会尽量满足。”金毅瞥了舒葵一眼。 凌玖川缓缓转过身来,视线定在舒葵脸上。 金毅则还在继续:“说起来,被鲛人的王族看上,这凡人的命也算不错,哪怕是要一直生孩子生到死,至少,能衣食无忧。” “金长老,我们凌家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凌玖川开口了,语气平静。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让魁仙更强。”金毅答得理所当然。 “你理想中的强大的魁仙,是什么样的?”凌玖川又问。 “一统天下。”金毅想也不想地说。 “一统天下,真是远大的志向,佩服。”凌玖川还是波澜不惊。 金毅眯起眼,以为这是挖苦:“我有这志向,总比你们偏安一隅的强。” “当初,女娲大神为什么要创三疆境?为什么要让我们进来?”凌玖川接着提问。 金毅闻言一窒,随即微昂起头:“我们在这里这么久,再有什么罪过,也早就赎完了。你怎么不说说人类,占着那一方宝地,却不知珍惜,肆意破坏。” “他们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轮不到你去教训他们。”凌玖川淡淡地说,“你无非就是借这个由头,想让圣泽和悠岚臣服,想将人间开辟成你的猎场,占尽天下宝物,为所欲为。” 这次,金毅恼了:“凌玖川,你以为我单单只是为了我自己吗?若是如此,当年连烛来犯时,我就不会为了护你父亲而身受重伤。我想魁仙好,我想魁仙强大,但你呢?为了区区一个凡人,丢下昊苍宫不管,整日东奔西跑,你这样的国王,不要也罢。” 凌玖川微微笑起来:“想魁仙好,想魁仙强大,说得多好听。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千方百计地想把金洛洛塞进宫?你以为我不知道金洛洛在你们家做的丑事?” 金毅闻言,顿时满脸通红。 “你要赶她走便赶,要杀了她便杀,何必三番两次在我面前提起,又何必安排她哭哭啼啼地进宫找你,还‘正巧’每次都让我看到?我怕烦,让她住进来就住进来吧,但要让这和叔父通奸的人成为王后,绝无可能。”凌玖川的话,不留一点余地。 金毅见都说开了,索性也不再遮遮掩掩:“与我金家联姻,总好过让这凡人占了后位。你要是娶了她,魁仙国就成了三疆境最大的笑话。” 凌玖川没接口,换了个话题:“那个来杀我的蒙面人,是金赫威吧?” 金毅默认了。 “难怪,时间算的刚刚好。”凌玖川微微点头,“我还在纳闷,怎么看起来实力普通,你们那么多人去追,竟会没追到。” “废话少说。”金毅抓着舒葵往前送了送,“你要是再不把国王信物交出来,我就把她送给鲛人做老婆,再杀了玉筱。” 凌玖川看看舒葵,照旧背过身去,不再说话。 金毅见谈话没有结果,很是不悦,又着急不得,只得关上密室,唤来卫兵,将舒葵带了回去。 而两人间的对话,舒葵一句句都听得清清楚楚,当“和叔父通奸”几个字被说出来,舒葵的惊讶难以言喻。 金洛洛很漂亮,美得飘然出尘,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叔侄**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舒葵怎么都不相信,觉得其中必有隐情。可是,再想到白敬之所说的一切,想到金洛洛杀白敬之时的毫不留情,舒葵也是相当矛盾。她对金洛洛的信任,其实已经有了动摇,否则就不会编故事把祈天剑交给不知在哪的敖令洋,但金洛洛是她到了三疆境之后结交的第一个朋友,要说整件事从头至尾都是一个阴谋,金洛洛完全是另有所图,一时之间,舒葵实在无法接受。 在万分纠结之中,被囚禁的日子又过了几天。 这一日,刚吃过午饭,金洛洛来了。舒葵一看到她就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金洛洛坐到床沿,重重地叹一口气:“你去劝劝陛下吧,再这么耗下去,对你,对他都不好。” “你是来帮你的大伯做说客的吗?”舒葵不高兴了。 “是。”金洛洛痛快地承认了,“我也是回来以后才知道,陛下被大伯关起来了,你想,连陛下都斗不过他,我们怎么和他斗?” 这话有理,舒葵无言以对。 金洛洛看向窗外,两行眼泪缓缓而下:“为了这一天,他谋划许久,我不过是一颗棋子,一步步走来,身不由己。我想帮你的,可在这一大盘棋中,我们太弱,太渺小了。” 她的话说得很巧妙,既道出了自己的无可奈何和妥协的原因,也为以前所有的事做了开脱,不论舒葵知道了多少,只一个“身不由己”,就能解释一切。 见她落泪,舒葵也难过起来:“我只是个凡人,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要你们这里的任何东西,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 “大伯说,只要陛下把国王信物给他,他就放你们走。”金洛洛抹一下眼睛。 “放我们走,你信吗?”舒葵吸吸鼻子,“他要一统天下,连整个人间都不放过,他会放我们走?不管这什么国王信物交还是不交,不管我去不去劝凌玖川,到最后,我们都没有活路。” 金洛洛来到舒葵面前,拉起她的手:“不听话,他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听话,至少还能死得痛快些。” 舒葵看着金洛洛的眼睛,有无数个问题,却一个都问不出来。 “你好好考虑考虑吧。”金洛洛没有步步紧逼,走了。 舒葵的心情跌到谷底,倚在窗边,看着金洛洛远去的身影,真正是万念俱灰。 是啊,连凌玖川都不是金毅的对手,自己能有多大本事?能拿什么去对抗? 想到这,舒葵忍不住仰天长叹,却在抬头时,被阳光刺得双眼生疼。 “人一倒霉起来,什么都不对。”她嘟嘟囔囔地揉着眼睛,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 对啊,巫炀! 她压下满心雀跃,关上窗,拉好窗帘,又到门边仔细听了听,随后,从一芳环里拿出树枝,轻轻地唤了一声。 只一眨眼,巫炀出现在了房间里,带着满身阳光的气息,眸子里泛出幽幽金光。 “巫族长,请你救救凌玖川。”舒葵压低声音央求道。 正文 第一六二章 和金毅正面交锋 巫炀四下里看看,不答应,也没拒绝:“这是你住的地方?” 舒葵点点头,再次央求:“巫族长,请你救救凌玖川吧,他被金长老关起来了。金长老想要打下整个三疆境,还要打去人间。” 巫炀只“哦”一声,没再说什么。 “真要是这样,会死很多人的。”舒葵没想到他会这么无动于衷。 “这里的事,那个国王的事,都和我没关系。”巫炀淡淡地说,“至于人间,有天界,有佛祖,更轮不到我管。” 舒葵因为这干脆、直接的拒绝而愣住了。 “你如果有什么困难,能帮的,我一定帮,但这是魁仙国的内政,我不想掺和进去。”巫炀拉开窗帘,朝外面张望了下,“我可以把你带出去,保你不死,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国王如果活着,我会送你回来,如果死了,就送你回人间。怎么样,要不要跟我走?” 舒葵有片刻的犹豫,不过很快道:“不必了,我还是留在这里吧。” “也好,反正,只要他们想要的东西一日不出现,你就能多活一日,只是,活罪是免不了的。”巫炀打开窗户,“有事再叫我,不用客气。” 说完,纵身一跃,身影消失在半空之中。 绝望,丝丝拉拉地浮上舒葵的心头,渐渐连成一片,啃噬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觉得自己像海里的一叶扁舟,只能随着波涛起伏,随着洋流漂移,前后左右都望不到边际,说不定下一刻,就会被一个巨浪吞没,沉入漆黑的海底。 她不想凌玖川死,非常担心凌玖川的安危,同时,恨自己为什么偏偏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凡人,也恨那个把她带到这里的人。她茫然极了,怕极了,再也忍不住,趴在床上放声大哭。 不知哭了多久,隐隐约约的,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 她吓一跳,止住哭,转头四顾。 “舒葵姑娘,这里,这里。”说话声很轻,有气无力的。 舒葵仔细分辨了下,发现声音是从床底下传来的,便蹲下身,爬了进去。 可是,那里什么人都没有。 “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说话声清晰了不少。 “谁?出来。”舒葵开始发毛。 这时,有只大老鼠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它足有两个拳头长,拖着长长的尾巴,浑身深灰,脖子里一圈花白,犹如戴了条围巾。 舒葵一惊,马上联想到梦魇兽,便本能地想要站起来,却忘了自己正在床下,后脑上立刻传来一阵剧痛。 “别怕,别怕。”大老鼠居然会说话。 舒葵“嘶嘶”地往回吸着凉气,眼前一片金星乱冒。 “是我,我是白敬之。”大老鼠靠近了些。 “白大人?”舒葵太过惊讶,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嘘——”白敬之几乎跳起来,速度极快地爬出去,贴到门缝上细细地听了片刻,才又回来,停在舒葵面前。 “你……你不是……”舒葵是亲眼看到白敬之被金洛洛刺死的。 “命大。”白敬之前肢离地,端端正正地坐着,“金洛洛是朝着我的心脏来的,可我的心脏在右边,她一刀进来,只在左肺上捅了个小口子,疼是疼了点,不过,养几天就好了。”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舒葵破涕为笑。 白敬之捋捋胡子:“有陛下的消息了吗?” “有。”说到这,舒葵的情绪又低落下去,“被关在他房间的密室里,金长老在问他要国王信物。” “那你和金洛洛,没有再去找祈天剑吧?”这也是白敬之颇为挂心的一件事。 “没有。”舒葵真是愁肠百结,“我被你说得心里发虚,就撒了个谎,说是让敖令洋拿走了。” 白敬之长出一口气,连说几个“那就好”。 “白大人,你是怎么进来的?能带我出去吗?”舒葵想,王宫戒备森严,白敬之既然能进来,应该也能出去。 不料,白敬之摇了摇头:“我是打洞进来的,你身子太大,钻不出去不说,我没什么本事,要是带上你,肯定还没出这幢楼就会被逮住。” “那你自己能出去吗?能不能麻烦你去趟留金寨?”巫炀是没用了,舒葵又想到容树,“金长老在用我要挟凌玖川,在到处找敖令洋,他不仅要魁仙国,还要在三疆境和人间称王。” “能出去。”白敬之从皮毛里翻出一块忆像石,用前爪抹一抹,石头上立刻变得如同镜面一般,映出了舒葵的面容。 “说话,尽量简短些。”他吩咐。 “救命。”千言万语,汇成两个字。 白敬之收好忆像石:“交给容寨主对不对?” 舒葵忙用力点头。 “我不能变回人形,速度可能会慢一些,你千万坚持住。”语毕,白敬之爬进墙角的阴影,就此再无声息。 舒葵又看到了希望,坐回到床上,暗暗祈祷老天开眼,让白敬之尽快顺利抵达留金寨。 在等待中,每一天都无比漫长,看着太阳东升西落,舒葵的焦虑一日胜过一日,只要有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引得她窗外床下一通猛找,以为是容树或白敬之来了。 当焦虑到了巅峰,绝望重新出现,舒葵几乎精神崩溃,吃得越来越少,睡得越来越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仿佛想将地板踏出个洞似的。 挨了将近一周,卫兵打开门,将舒葵押到了凌玖川的房间。 金毅照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见了舒葵,微微一笑。 舒葵恨他,不想搭理,视线转向另一边的酒柜。 “洛洛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金毅开门见山地问。 舒葵本打算直接拒绝,可转念一想,救援的人不知几时能到,要是现在和金毅闹掰了,对自己,对凌玖川都没好处。 “你真的会放我们走?”她决定,拖得一时是一时。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金毅双手环胸,“如果陛下肯把国王信物交出来,我自然不为难你们,会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让你们做一辈子神仙眷侣。” “我不想留在这里,能让我回人间吗?”舒葵又问。 金毅端起手边的茶,呷一口:“不能,你们两个哪里都不能去,只能住在那里。” “那不是放,是囚禁,你说话不算数。”舒葵很是不满。 “确切地说,是软禁。”金毅不紧不慢道,“再说,我又没答应要放你们走,是洛洛说的,你以为的。” 回想一下,确实如此,舒葵无法反驳。 “怎么样,要进去吗?”金毅也看向酒柜。 “我要是劝不动他怎么办?”舒葵觉得,这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事。 金毅抚着下巴:“劝不动,你可就惨了,我会每天变着法地在他面前折磨你,直到他交出来为止。” “那你最好小心一点,我是凡人,脆弱得很,说不定刚折磨上就死了。”舒葵心中腾起怒意。 金毅一挑眉:“多谢相告。不过,我倒是不担心你会死,反正,不用你,我照样可以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舒葵火气更大,脑子转得飞快:“怎么拿到?杀了凌玖川?你不敢,那是弑君的重罪,会让你落个不忠不义的名声,被所有人唾弃。” 金毅冷笑道:“我敢,但是不想,真要惹急了我,能一统天下,做个不忠不义之人又怎么样?” “你不敢,至少现在不敢。”舒葵大着胆子顶了回去,“你凭什么一统天下?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的祈天剑。我想,如果没有信物,你现在硬要登基,没人拦得了,但石慎诺和商墨会怎么做?会不会趁你这新王刚刚登基,根基不稳,联合起来孤立魁仙?再进一步,就算他们要出兵,也有很正当的理由——你是个弑君的名不正言不顺的国王。” 金毅被说中心事,眉头皱得更紧,已然恼怒起来。 舒葵深吸一口气,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继续道:“不谈石慎诺和商墨,你觉得魁仙国民会不会拥戴你这杀了前国王,没有信物的新王?金长老,你还是要对凌玖川好一点,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要和我在一起,无心朝政,将王位让给了你这更有能力的人。” 这番话说完,房间里一时极为安静。 舒葵看着金毅阴晴不定的脸,才终于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太过鲁莽,刚刚明明决定了是要拖延时间的,怎么说着说着就开始揭金毅的老底,要真弄得他气急攻心,不管不顾起来,这就直接叫人把她拖出去斩了都有可能。 金毅则一直没有说话,视线不断在舒葵脸上扫来扫去。 舒葵头皮都麻了,浑身僵硬,却仍要强自镇定,只是怎么都不敢与金毅有目光接触。 许久,金毅“哼哼”两声,也不知是笑,还是气糊涂了。 “洛洛太年轻,去办点事,总有太多疏漏。”他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 舒葵不明白他何出此言,没搭腔,等待下文。 “拿进来。”金毅朝门外朗声道。 有个士兵进来,手里提着个一尺见方的铁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