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道长途》 正文 第一章 开河 大鹿国,澧州州城。 州城内有一条大河穿过,名叫澧水。 澧州正是得名于澧水,这条大河不仅横穿澧州城,更是在下游分作两道,一道向北,一道向南,北边入松国,南边入海,可以说的上四通八达,是大鹿国非常重要的水路交通要道,除冬季外,其他时节都无比忙碌,每天都有上百条大船小船从这里通过。 所以自古有诗云: “澧水得通舟楫利,南下沧海北至松。排波叠浪送膏脂,一水能成富国功。” 明明是冬春交际时分,大河才刚刚解冻,还是寒风刮起的季节,码头边却热气逼人,人头攒动,力工和纤夫浑身的热力聚在一起,臭气和热气一起往外冲,分外激烈。 今天是立春,澧水从冬季的封冻中解开,就算没解开也会号召民夫力工,把冰层砸开,强行通船,这一套流程,叫“开河”。 每年开河,依靠澧水漕运而生的人们都会聚集到这里,力工凿冰削弱冰层,然后纤夫则拉动一艘重船,压碎冰层,将河道彻底疏通。 纤夫背船,力工砸冰,风吹血汗,日晒肌肤,号子不停。 “肩上绳哟九丈三!嗬嗨!” 纤夫吼着号子,一齐使力,将大船拉动,厚实的船底扬帆鼓风,上头也有水手附和,借助风力,掺杂人力,将冰层压的粉碎。 “劳苦命哟肩上栓!嗬嗨!” 这船不是普通船,而是每年开河才会请出来的特制大船,铁铸的船底,百年老木做的船身,没有任何冰层能顶得住一下。 “脚蹬石哟手刨沙!嗬嗨!” 冰层被压开,处处都是崩裂,一些大块的冰坨子在水里大翻筋斗,甚至造出了一座座小型冰山。 “休说逆水不行船!嗬嗨!” 澧水这种大河,足足有五里宽,开河是个大工程,要忙活整整一天,甚至连澧州太守都会来亲自监督。 铁底大船以惊人的力量向冰层冲去,响的吓人的破裂声把冰块撞开,好像是攻城锤一样,冰的碎片投射到高空,像雹子那样在纤夫们周围落下,还有一些细尘冰雾,反射阳光,投射出一道又一道的彩虹。 空气里冰雾蒸蒸,人身上热气腾腾,冷热交织,撞出一阵阵的白烟。 第一批纤夫力竭,马上又有第二批赶上,接过担子,继续拉动破冰船。 而卸下重担的第一批纤夫,则纷纷快步离开,想要去休息。 只有一个人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他皮肤棕黑,显得极为健康,拉船常年锻炼下更是肌肉鼓起,身材匀称。 更让他显得鹤立鸡群的是,其他纤夫多半容貌粗野,脊背佝偻,只有他一个人站得笔直,容貌英俊,乍一看根本就不像是纤夫。 他叫李启。 刚刚放下纤绳的李启,看着眼前的大船和冰河,一阵感叹,哪怕已经是第三次见了,还是觉得壮观。 不过,还没等到他一口气叹完,旁边的一位老纤夫就已经一把搂住他,把傻呆呆站在原地赏景的李启拉走。 “走了,小李,轮到二道了,咱们先去喝两口热汤!” “呃,啊……好,六叔。”李启点了点头,和一众光着膀子,仅有一条兜裆布的纤夫们走到了岸边。 李启也是一个纤夫,不过,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不是祖祖辈辈都当纤夫的。 在岸边,早有其他人煮好了热汤,备好了衣衫,给开河下来的纤夫和水手们暖身,因为再过一会,他们体力恢复了,还得上去第二次。 坐在一起,纤夫们换上衣服,捧着肉汤,唏哩呼噜的就开始干饭,吃相都不好看。 只有李启蹲在河边,他虽然也很累,满身汗水,身上还有被纤绳拉出来的伤痕,不过却还是静静的等着,没有去抢官府煮的肉汤。 等到挤在一堆的人都抢到了,他才走上去,领了自己的那一碗,又回到河边,一边看着其他纤夫拉动大船,一边小口小口的啜着汤。 “李哥!来,我给你找了张凳子!”一个纤夫从远处搬了一张凳子过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到的。 “辛苦你了,没必要没必要,大家伙都没凳子……”李启刚刚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纤夫给摁了上去。 “六叔也有,李哥你就别推辞了,这次开河的头道可是你和六叔帮我们拿到的,一张椅子而已,有什么坐不得的?!” “就是就是!” “头道可是有太守爷爷亲自赏赐的,李哥帮我们拿到这个位置,坐个椅子怎么了?” “对对对!” “俺也一样!” 李启见状,也不再推辞,坐了下来,休息的同时,看着“二道”的纤夫们拉动大船。 不知不觉,已经看过三次开河了。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三年了。 是的,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看见那条大船,心中再次冒出这个感慨。 那条大船,怕是有几千吨的排水量,但那么一两百个纤夫,再加上风帆,居然就能拉得动,还能撞碎冰层! 他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腱子肉,在一众纤夫中间,也不显得瘦弱,当初自己一个普通研究员,哪有这个体格? 但在这里…… 想到此处,他突然站起来,猛地打出一拳! 空气像是被压缩一般,随着拳头发出一阵呼啸,不远处的地面更是灰尘四起,像是有重物落地。 其他纤夫见状,纷纷夸赞:“李哥这排波劲使得真是俊俏!” “我练了十年,也比不过李哥这两三年的功夫!” “废话,你是什么人?李哥是什么人?” 纤夫们嘻嘻哈哈了起来,只当是李启突然想动一下而已,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男人嘛,突然兴起,对着空气打两拳,简直天经地义,不信有人没做过。 但李启却在感慨。 三年多前,他飞机失事,失去意识之后,却发现自己来到了这里,而且还是本体来的,兜里都有个碎了的游戏机和自己的旅行背包,就是里面东西多半都被烧掉了,就剩几块废铁。 自己穿越了,还是带着身体来的。 穿越倒也不是没听过,说好的继承记忆呢?说好的原有身份呢? 啥都没有,连个户籍都没有。 别人有的还带智能手机过去呢,自己这只带了半个游戏机。 好在遇到了当地的纤夫,算是被救了一命,加上自己作为研究员,好歹算是有点脑子,在纤夫里立稳了根基,得到信任之后,又被六叔传授了一些纤夫祖传的练力法门。 不过短短三年,现在已经能抗七八百斤的大包健步如飞,他都怀疑自己还是不是人类?人类能通过锻炼做到这种地步吗? 听六叔说,纤夫的练力法门还是非常粗陋那种,军伍,官府,还有宗派之中的法门才叫高深,不是纤夫们能比得上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兴奋无比,觉得自己能靠脑子里的东西成一番大事! 然后就被现实无情的打脸,他才发现,人家这地儿,发达的要命,根本用不上他那点小聪明…… 他擅长的数学,澧州城里就有个门派叫千机门,擅长卜算,门人各个心算分析表格,概率论熟稔的要命。 这里确实没有汽车,但这边的人,靠两条腿都能日行百里,听说富贵人家里还有灵马,一日千里不在话下。 这还是跑山路,这要有条高速路,这马是不是能和F1竞速啊? 是,这里确实没有什么机械,但要那些机械做什么? 这里奇异的规则,让这个世界完全走向了另一条道路,虽然没什么工具,但几乎所有的工具都可以被人力所替代。 货车?纤夫都能七八百斤了,那帮力士,各个都能扛着两三千斤的东西干一天活。 精密机床?李启亲眼看见过一个匠师,一刻钟内,用一根针在大米上雕刻出一副百人斗战图,用来炫耀自己的技术。 搞研究?开玩笑,之前说过的千机门,不说心算能力,听说在澧州上层算不上什么大门派,但李启听他们招揽门人的时候,发现这帮人对概率论与混沌算法的研究甚至远超自己那个世界,他都听不懂。 人的力量,在这个世界被无限放大了,通过“功法”这种玩意儿,人完全取代了所有工具,什么工具都不如人自己好使。 就算是武器,李启相信,哪怕是一整支现代集团军被放到这个世界来,估摸着也会被澧州武备队全歼。 武备队那帮人,他曾经为大人物拉船的时候见过,那时候,武备总兵为船上的官员演武耍乐,手持一柄长刀,一刀将五里宽的澧水断流了几秒钟。 那一幕场景,看的李启做了三个晚上的噩梦。 而且,生产力也完全不差。 说好的异界人脑子都有包,发展一万年还在农耕社会呢? 人家农耕是农耕了,可问题是,你见过亩产三四千斤的稻米?而且还是灵米,能量估计高的吓人,最初李启还没练排波劲的时候,一顿半碗都吃不下,撑得难受。 但现在,一顿三斤只能算半饱。 只是吃不上肉。 因为这世界没什么养殖业,所以肉食基本都靠捕猎,但捕猎的成本又很高,所以只有逢年过节,比如现在开河的时候,能吃上点肉沫和肉汤。 正因为如此,那些纤夫才吃的和饿死鬼一样。 养殖业几乎没有,当初李启也觉得是商机,但尝试了一下他就放弃了。 这个世界,人都那么猛了,那些野兽一个个更是猛得出奇,一头猪和坦克似的,非常难以大规模驯养,李启没见过这世界的老虎,估摸着那玩意儿拆高达应该问题不是很大。 到现在为止,他见过的驯养牲畜,只有码头上偶尔会出现的灵马。 听说还有妖兽灵兽啥的,但那和李启就太远了,他一个纤夫,属于社会最底层,根本没机会见识到。 不是他不上进,最开始的两年,他也没放弃过往上爬,希望自己能成为主角一般的人物。 但是,在这样一个世界,“功法”必然会成为最珍惜的资源。 人们依靠着功法,汇聚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团体。 比如这个澧州城,纤夫帮就有三个,一个是他们排波帮,另外两个叫水马帮和力壮帮,加起来一共七八百个纤夫。 三个帮派,内部功法看守严密至极,只有经历过身家查验,投名状,又要观察很久,才可以赋予修行功法的权力,正式成为帮众。 之后还要发毒誓,立字据不能外传功法,如果有叛徒,不仅会内部惩戒,甚至官府都有明文规定,不准泄露立字据之后的功法,惩罚极重,动辄就流放三万里,也不知道这大陆到底有多大。 这种情况下,各个城市里的小团体按照功法分化人群,各个帮派,群体之间简直固化的难以置信,他根本不可能学到别家的功法。 三年来,除了依靠脑子,在这排波帮之中混到了一个智囊的地位,有一两百个纤夫敬重之外,真的是一事无成。 “唉……”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碌碌无为,虽然每天能吃米吃饱,但想加点蔬菜就得琢磨琢磨了,至于肉……那就得全靠上面的大人物们赏赐了。 穿越了,生活好像还变差了……除了身体强壮了一些。 哦,不止一些。 只是,有些不甘心。 “李叔,六爷找你!”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孩子,带着另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纤夫跑了过来,对李启喊道。 这小孩子一边喊,一边流着口水,止都止不住。 看着这小孩的模样,李启乐了,笑着把自己还没喝完的半碗肉汤递了过去:“行了,看你这样子,拿去,记得喝完了要把碗还回去!” 小孩子哇的一声,开心的跳起来,抓起碗,连带着刚刚流出来的口水一并喝了下去,吧唧吧唧嚼着里面的肉沫,甚至都忘了感谢。 倒是那个被称为六叔的老纤夫,看见那小孩子皱了皱眉头,把凳子放在李启身边,然后坐下来:“一年到头都吃不到几回肉,带个路就给他了?” “淋过雨,所以会给别人打伞,挨过饿,才会知道随手一碗汤的珍贵,当初要不是六叔给我一碗汤,我不也死了?”李启随口笑道。 然后,他转向正事:“好了,不谈这个,六叔,找我什么事?” “当初我给的是菜汤!” 六叔咕哝了一句,但也不耽误事,立刻提起正事:“小李,你比较聪明,你帮我琢磨琢磨,咱们好像遇到事儿了。” 正文 第二章 疑点 “遇到事儿了?怎么个说法?”李启甩了甩头,把先前的杂念甩出去,仔细看着眼前的六叔。 六叔,是排波帮的元老,也是大家都尊敬的头领,他处事公道,为人热心,经验老道,所以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信任。 这个四五十岁的老人,头发已经花白,背很佝偻,常年拖船导致脊椎有些扭曲,从脖子到背部这一块更是有一条明显的疤痕,一看就知道是被纤绳长年累月摩擦弄出来的。 年老的纤夫多半都有这些身体特征,尤其是扭曲的脊柱更是非常显眼。 以肉身拉拽动辄千吨的大船,不落下点毛病是不可能的。 “开河结束之后,头道有赏赐,但原定的头道不是力壮帮那群人吗?”六叔说道。 “原定有什么用?现在开河都到一半了,咱们头道都拉完了,太守亲眼看着,难不成他们还能抢过来不成?就算是事后报复,力壮帮那群人实力和咱们也就是伯仲之间,这争头道向来是各凭本事,这有什么?”李启不明所以。 如果说这个就叫盯上的话,那几个纤夫帮派可以说是随时随地都在互相盯着了。 本来就是竞争关系,各凭本事罢了。 “是,以前是这样,力壮帮也没能力和咱们开战,不过是丢了一次开河而已,但是刚刚咱们眼线那边有消息,力壮帮的人今天没来看开河。”六叔说道。 这话一说,李启皱起眉头。 他察觉到不对劲了。 “头道是咱们,二道是水马帮,没有三道,但咱们总归是有力竭的人,有需要补上的空缺,力壮帮里总有能补上的,但是他们一个都没来?”李启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按照惯例,一旦参与了开河,那到最后虽然比不上头道二道,但总归是有赏赐,力壮帮里也有生活困难的,到时候在这里补上一两个伤累的缺口,怎么也能有十几个人能够混到一份赏赐。 所以以往,三个帮派争头道,头道抢不到就二道,二道也没拿到,多半也会有人过来凑热闹,试图混一份赏赐。 可现在,力壮帮一个都不来? 怪不得六叔会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找他商量对策。 事出反常必有妖。 于是,他一拍手:“六叔,之后轮换,我就不去了,我去力壮帮那边看看。” 六叔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你聪明,而且搏斗也厉害,排波劲你也练的熟稔,在帮里仅次于我,你去我最放心。” 或许是李启真的有练功的天赋,反正在得到排波劲之后,这两年的时间,他已经比大部分帮众都强了。 加上经受过教育的聪明脑子,他俨然已经成了排波帮的二号人物,仅次于六叔以下。 “那我就先过去了。”李启也不是什么拖延的人,当即立刻起身。 “小心点,注意安全,保住自身最重要。”六叔叮嘱道。 “放心。”李启点了点头,然后快步离开。 语罢,李启快速离开。 ———————— 开河期间,澧州城里,家家户户都在准备东西。 商户备货,小贩备食,都在给通河后的生意忙碌。 开河之后,大鹿国许多城市的货物和商人,都会聚集到澧州州城,借助澧水将其运送到四面八方。 所以,开河,是澧州城一年来最重要的大事,比过年还要重要。 这个时候,整个城市都各有各的事情忙活,所以街道上除了运送货物的力工和传达信息的邮人,几乎看不见别的闲人。 所以当一个纤夫打扮的人在城内游荡,不少人都投来奇异的目光。 不过多半都是好奇,也没人过来多管闲事。 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何必管一个纤夫? 倒是李启,他在街上游荡了一会,然后突然拦住一个正在摆摊的小贩:“这位小哥,怎么大家看见我都那么惊讶?” 那个小贩翻白眼,瞟了李启一眼:“你这纤夫,开河不去蹭头道,在街上乱逛,你说为什么看你?” 他说话倒是不客气,因为纤夫可比不过商贩。 商贩们在不同富商的集结下也有自己的商会,这些商会一般都在自己的行业里统一价格,扼杀竞争,刀剪商有自己的行会,铁匠有自己的行会,就连脚夫行商都有组织。 在这个世界,围绕着一部功法,大家都会抱团生存,而纤夫很显然,属于最底层。 “原来是这样,不过今天不是有很多纤夫都在街上吗?为什么独独看我一个?”李启貌似疑惑的挠头。 “你是不是魔怔了?除了你,这街上哪儿还有纤夫啊?行了,不买东西就快走,别耽误我做事,马上开河结束,人都来了,你赔我损失啊?”小贩见李启没有买东西的意思,赶紧摆手,把他打发走了。 李启也立刻退开,不打扰他备货摆摊。 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和想的一样,正常情况的纤夫们,肯定都在开河现场,不会到处闲逛。 那么,力壮帮的人,既没有去开河现场,也没有在街上逛…… 可见,他们没有出门,窝在一起。 普通的纤夫,大部分都是干一天活吃一天饭,基本不会有积蓄,就算有,数量也不多,支撑不了几天,和李启一样的年轻单身狗还好说,毕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能攒点。 如果是已经成亲了的纤夫,那更是经济压力巨大。 顶着这种压力都要聚集起来不去开河,而且也不在街上晃荡,那这问题可大了去了。 这个时代,两百多个纤夫聚集在一起,还能做什么?难不成开趴体啊? 又不是在成都。 李启果断加快了脚步。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搞不好就是誓师大会什么的,得赶快去看看虚实。 力壮帮的驻地他知道,就在澧水在城内的一条支流旁边。 澧水支流如毛细血管一样遍布整个城市,好像是江南水乡一般,是整个城市赖以为生的取水地。 他迅速赶到河边,城内四处蔓延的澧水支流依然封冻着,但是上面还有冰层。 这正是他想要的。 根据热岛效应,在居住区的局部温度会比大河边上高上许多。 这代表,这边的冰层更脆弱。 随便找到一条支流,踩了上去,跺了两脚,看了看四周,没人。 很虚。 好事。 猛地一脚踩下去,冰面碎裂。 他果断直接从裂口掉了下去。 澧州城内有三个纤夫帮派。 水马帮的功法擅长耐力,号称耐如牛马,能拉上三个时辰不停歇,而且皮厚,纤绳磨不破皮肤,让他们更加持久。 力壮帮的功法则擅长增加力量,其他两个帮派需要五十人才能拉的船,他们三十个就能拉得动。 至于排波帮的功法…… 听名字也听得出来,排波帮擅水,他们可以在水里拉船,不必站在岸上拉。 李启深吸一口气,运起排波劲,如同一条鱼儿一样,在封冻的水面下迅速移动。 封冻的冰面给了他几乎完美的遮蔽,尽管无法呼吸,但在排波劲的加持下,他能在水里待上两刻钟而不必呼吸。 而他只要五分钟就能游到力壮帮的地盘。 很快,他就到了力壮帮的水域,这里是城里的一条小巷,一条支流从中穿过。 住在这个地方的人都是些穷人,一群裁缝和力壮帮两个势力住在这里,因为这个关系,力壮帮的衣服都要比另外两个帮派好得多。 那帮裁缝也不是好惹的,他们会飞针暗器,和力壮帮关系很好,毕竟两边没有利益冲突,又住在一起,所以结成同盟,互帮互助。 到了这里,李启小心了许多。 他可以看见,冰面上开了一些窟窿,有鱼钩伸下来。 都是泥腿子穷鬼,住在水边,当然要捉点鱼来补贴家用,打点牙祭。 不过都是鱼钩,没有渔网。 因为用渔网捕鱼,是城里鱼档头的专利,谁敢私自用渔船渔网,那就是和全城的鱼档头为敌,那帮子拿鱼叉的渔夫可不是好惹的。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现状,各个团体,各个阶级层层分明。 小心翼翼的躲过鱼钩,他一直游到一个没有窟窿,没有鱼钩,靠近岸边的地方。 侧耳倾听。 又过了半刻钟,李启发现那些鱼钩几乎都没有动弹。 发现了这点之后,他干脆潜水下去,自己抓了一条鱼,靠水性握住,扣着鱼鳃,游到鱼钩边上,把这鱼挂在了钩子上。 鱼唇被刺穿,鱼儿更是疯狂摆动了起来! 拉的鱼线不停伸长,最后甚至拖下来一支竿。 到最后,也没人拉这条鱼上去。 上面没人! 李启刚刚贴着冰面听动静的时候,就一点动静也没听见,同时他也注意到鱼钩并没有摆动,所以才来试探。 这次再一试探,也没有人拉竿,可见上面根本没人。 他又等了一会,再抓住被拖下来的鱼竿,把那条鱼拽了回来,取下鱼钩,又挂到另一根鱼竿上。 多次利用,毕竟抓鱼也很难。 这条鱼被连续挂了三次,嘴都成筛子了,这才终于摆脱魔掌,惊恐的逃离! 杀鱼不过一刀,没见过挂三次的! 倒是李启,终于要憋不住了。 两刻钟的时间快到了,他也在冰水里冻得手足僵硬,脸色青紫。 哪怕有排波劲护体,也快到极限了。 再三确认上头没人,他找到一个钓鱼的冰洞,飞快从里面一跃而出,然后半点不耽搁,一个翻滚,冲向岸边。 原本是打算,如果有人在这里驻守,那就从另一边打破冰面,闹出动静调虎离山。 不过既然没人,那不如干脆就上去。 他速度很快,而且冰面滑溜,所以呲溜一下就梭过去了。 进到巷子里,他马上跳起来,一边注意着周围,一边朝着力壮帮的驻地跑过去。 这里都是民居,但似乎没什么人,和刚才的估计一样,他们的人都聚集在一起了,所以这些外围的民居并没有什么人。 主要注意那些裁缝就好,所以他刻意避开了裁缝们的房屋,尽可能的在狭缝中行走。 街道上无人,他又小心,所以走了一路,也没被人发现,顺顺利利的来到了力壮帮平素里集合商谈的广场。 说是广场,其实就是力壮帮帮主房前的一片空地,约莫六七十个平方,平素里用来给大家晒鱼晾衣,有事的时候就聚集起来在这里商议。 毕竟,这片小巷,也就这里能容得下一两百个壮汉了。 李启小心翼翼的靠拢,身体藏在墙壁后面,竖起耳朵,倾听广场上的声音。 广场上确实有声音,纤夫们都聚集在这里。 有一些纤夫正在交谈,不过并没有压低声音。 毕竟只是纤夫,不可能有很好的纪律,一堆人聚在一起不说话,连大学生都做不到,怎么可能要求纤夫们做到呢? 李启正是知道这点,所以才连看都不看,直接藏起来侧耳倾听。 顺便,他还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蒙在脸上,只露出两个眼睛。 靠的比较近的一些力壮帮纤夫正在大声谈论着今天的事情。 “你说,那个方士说话真的可信吗?” “这话你都问了四遍了,老大都信了,你不信能怎么样?” “你们两个真是,亲眼看见的还能不信?那可是术法啊!比咱们炼体的功法可不知道强多少,有机会学术法,你们还抱怨什么?” “今天可是开河!开河都不去,万一那个方士骗咱们呢?那不是白白亏了赏赐?” “别说了,出来了出来了!” 这话一说,李启马上听见一堆人起身的声音,还听见有开关门的声音。 这次自己来的真巧,方士……力壮帮和方士有牵扯?那方士承诺教给力壮帮术法? 怎么可能! 李启可是很清楚这个世界,对于“功法”这种东西看的有多重。 每一门功法,哪怕是最粗劣的功法,都是足以传家立业的珍贵宝物! 所以,听见这话之后,就连他都忍不住从小巷中探头出来,看向不远处的空地。 空地之中不出所料,站着一堆大汉,团团包围,一帮人都紧紧盯着空地中心的两个人。 一个壮汉,李启认识,是力壮帮的帮主。 一个年轻小生,衣服是棉布,和纤夫的麻布完全不同。 而这个年轻小生,手里居然举着一个李启很熟悉的东西。 那他妈不是老子的游戏机吗!?这半个怎么在这儿!? (新书请多多支持,点个收藏吧!) 正文 第三章 进度 那个面容白净,穿着棉布衣衫的年轻小生,手里举起来的,赫然就是李启当初丢掉的半个游戏机! 然后,他更惊讶的是,力壮帮里,又走出来一个大汉,又从怀里掏出了另外半个! 卧槽!自己家被偷了?! 这帮人去自己家里,把自己的游戏机偷出来了? 虽然这玩意儿已经坏掉了,甚至自己找到的时候,也只剩下半块,但作为自己的念想,他一直留在身边,保存在房子里。 力壮帮居然趁着开河,排波帮家里没人,找人偷出来了? 自己的游戏机有什么秘密?怎么丢掉的半块都被人找回来了,自己屋子里的半块也被偷了? 找死吗?!那玩意儿不仅没用,而且要是报官,被抓了,可是要被重罚的。 这个世界的捕快可不是吃素的,一个个飞天遁地,卜算寻踪,业务能力强得很,平时和他们较劲的贼,打底也得是盗圣白展堂那个水平。 区区纤夫,敢于偷盗,肯定是要被抓起来当典型的。 对于自己穿越的事情,他一向守口如瓶,但此刻看来……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他小心翼翼的不发出声音,双眼却死死盯着那个年轻小生。 那个人两只手举着拼好的游戏机,又看向众人: “诸位可知我为何要来这里,又为何要悬赏,许诺以一门术法,让你们去为我拿来这古怪物什?”那个年轻小生举着游戏机说道。 下面的大汉刷刷刷的摇头,就连年轻小生身边的力壮帮帮主也不例外。 那年轻小生看着他们摇头,表情带上了些许优越感。 “我等逐道之人,有的追逐天道,掌自然之力,握地火水风,弹指间呼风唤雨,挥手则凝土为钢,知天机而晓得失,趋吉避凶,无灾无劫。” “有的追逐人道,聚万众一心,弄天下人运,踏飒中万军披靡,坐殿上享天下供养,能立国而成神朝,取众力为自身,世间诸国,皆人道者。” “还有的追逐理道,寻器物运转之理,取理为己用,攻伐造兵械机关,防守筑雄关高城,分辨规律,洞察真相,是谓“理清万物”,以理而辨清万物者也。” 他侃侃而谈,表情得意。 不过他刚想继续说下去,却看见了周围的壮汉全都一脸懵逼,满脸都是痴痴傻傻,不知所谓的表情。 他原本的得意和骄傲一下就泄掉了,垮下了脸,叹了口气:“唉,算了,汝等蠢笨如猪狗,自然不懂这其中大义。” 然后,他重新恢复了平静的表情,举了举游戏机:“不过,虽然汝等如牲畜般只懂得卖力,我却也不愿意蒙骗你们,此乃诸道中一道所生之物,名为‘外道’。” “诸道之中,天道最高,统领万道,然则有一道,不服天道管辖,也不知从何而来,理道也不能理其规律,这一道,就被命名为外道。” “三年多前,我在山中,通过卜算测得有异样,不过外道之物奇诡莫测,卜算之法难以寻觅其踪迹。” “于是,我花费两年半,起了一次大祭,如此才算到你们力壮帮,大祭结果暗示我,力壮帮可以为我取得一件外道之物,于是我便下山,让你们代劳,用人力为我寻找。” “这便是先前几个月,你们都要去搜山的原因,也是你们拿不到开河资格的原因,毕竟,你们的精力都在帮我寻找东西上,之前不说,只是担心你们泄露消息罢了。” 他对着力壮帮的壮汉们解释。 但是在另外一边,听着这一切的李启,简直惊呆了。 力壮帮拿不到开河资格,原来是这个人指使的? 外道?那他妈的不就是穿越者!?这人是占卜到了自己的存在?卧槽,那自己岂不是危险的要命!? 等等,冷静下来,他刚刚还说了“外道之物奇诡莫测,卜算之法难以寻觅其踪迹”,正是因为这样,他只是测算到了有外道之物存在,但是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子。 甚至光是算游戏机,他也只是有一点点异样,后来又花了整整两年半起了一次大祭,才确定了‘力壮帮’这么一个线索。 虽然不知道大祭是什么,但单单要花费两年半,就肯定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 这样看来,自己穿越者这件事应该没有暴露? 且不说那些,暂且再看看。 游戏机他是知道根底的,那玩意儿就是个破烂,除了外道之物这一个属性之外根本没用,主板都断了,能有啥用?一个收藏品罢了。 但是,那个年轻小生给力壮帮的术法,却搞不好会影响到以后城内纤夫三帮的格局,他需要在这里起码探听到些底细才行。 而且……这还是他头一次真正接触到这个世界除了最底层以外的面貌。 诸道之说,他从未听过,这三年一直当纤夫,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太少太少了,局限于社会最底层,连吃菜都要考虑考虑,吃肉更是只能靠赏赐。 他不想在纤夫帮里干一辈子。 不过,李启这边的心理活动根本没人在意,倒是那个年轻小生,絮絮叨叨的说完了自己为什么找力壮帮之后,喜滋滋的将游戏机收起。 “咳咳,我等行巫道者,不可忤逆本心,我本心纯善坦诚,所以不愿意隐瞒你们,所以我在这里将驱使你们的事情说出,也不会吝啬应该给你的报酬。” “这门术法,就是你们的报酬。”那年轻小生轻轻一挥手,却看见他手中凝聚一道紫光。 在目睹那道紫光之后,李启突然感觉大脑一阵轰隆作响! 就像是一柄大锤砸在了他的脑袋上,他双眼刹那之间金星乱冒,强烈的呕吐感袭来,双腿一软,直接滑倒在地,从墙角跌了出来! 糟了! 这一下把他吓出一身冷汗,虽然依然头痛剧烈,但他还是强行抬头,想要站起来。 只是,他抬头一看,却发现,其他的那些壮汉都和他一样,纷纷抱着头在地上痛嚎,甚至是打滚,而那个年轻小生已经转过身,准备回房。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机会! 哪怕痛的冷汗直流,眼前发黑,他马上强撑着身体,顶着仿佛是要被煮沸了的大脑,跌跌撞撞的朝着不远处跑去。 但走之前,他又往回看了一眼。 这一眼,正好看见,力壮帮的帮主,在地上打滚的时候,和李启对视了一眼。 “有人!”他挣扎着怒吼! 而李启这边,危险和恐惧席卷了他的全身,以至于他甚至无法维持思考,只记得一件事。 快跑!快跑!不然就跑不了了! 跌跌撞撞,一路狂奔,甚至在路上撞翻了不少人,不知道几个路人破口大骂。 甚至还有个壮汉,被撞了之后,直接给了他一拳,把他打翻在地,半个脸都肿起来了。 但李启恍若未觉,在地上爬行着,双目无神,嘴里只是呢喃着:“跑……快跑……” 那壮汉还想再打,却看见这一幕,愤怒变成嫌恶,啐了一口:“呸,原来是个疯子,大爷不与你计较。” 说完,他又踹了一脚,然后扬长而去。 李启却根本没有感觉。 因为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有人用铁钩,从鼻子,耳朵这些开孔里刺进去,然后一点点将脑浆刮出来。 几乎是无法想象的痛苦,将他的神智完全摧毁,除了“逃命”这么个想法之外,他已经没办法思考了。 就这样,可以算得上连滚带爬的冲回了岸边。 二道还没结束,所以排波帮的人还在那里。 他勉勉强强跑到这里,然后跌倒在地上,滚了两圈。 “李哥!?”有人率先发现了他。 “李哥受伤了!快去叫六叔。”一个纤夫立刻说道。 到了这里,李启才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弦刚一放松,强烈的晕眩感袭来,直接将他拖入了昏迷的深渊。 眼前一片漆黑。 身体像是被巨石压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眼前突然刷出一条条数据流。 之前倒也学过编程,依稀记得……这好像是调用内存加载? 为什么……眼前会看见数据流? 迷迷糊糊间,李启微弱的意识冒出了疑惑。 但那些数据飞快掠过,然后消失不见。 最后,一连串报错信息传来! 整个数据流直接变成了红色,刷刷刷刷的在脑海里堆积,直接占满了他的视线。 然后,一个大大的error占据了他的所有思绪。 “呃——!啊!”这种感觉让他痛嚎出声! 接着,一切感觉戛然而止,他猛地翻身起来,浑身冷汗淋漓,衣衫湿透,仿佛刚刚从水里出来一般。 “李哥醒了!水,拿水来!”一个纤夫大喊道。 “水你个头,肉汤,肉汤!”六叔则在旁边敲了一下那个人,对旁边的纤夫喊道。 “对对对,肉汤,把汤端过来!”那人连忙说道。 一碗肉汤被一双双手传递着,尽管纤夫们还是不住的咽口水,但还是迅速的传到了李启的手上。 而李启,目光惊骇,手足无措,抖的甚至接不住碗。 眼看汤就要撒了,六叔马上伸手,接过来,然后递到他嘴边。 李启下意识的吨吨吨,连汤带肉喝了个干净,体力和水分都得到了补充,总算是恢复了些许气力。 见状,六叔搀扶着李启,对其他纤夫挥了挥手:“别围着看了,臭气熏天的!都让出空地来,让风进来吹吹,闲的没事儿就去守二道,马上要咱们接了,别耽误正事。” 其他纤夫闻言,虽然也有些担心,不过还是按照六叔说的,全都往外走去。 六叔则搀扶着李启,将他慢慢扶到了河边码头的棚子里面,这是渔家用来休息的地方。 “怎么回事?怎么搞成这样?”扶进去之后,他焦急的问李启。 因为现在的李启,表情骇然,脸还肿了半边,浑身上下都是灰尘,像是一路打滚滚回来的一样。 李启这个年轻人他知道,虽然来历不明,但做事稳重,头脑聪慧,能说出很多道理,天赋也很强,两年就把排波劲练至大成了,很多练了十年的老纤夫都做不到。 虽然排波劲这门功法很粗劣,只有一层就到头了,可毕竟是功法,两年就大成,还是六叔看过的最有天赋的人了。 就这样的人,怎么会被吓成这样? 但是李启却没有回答他。 因为在他的眼里,世界变了。 他没有看六叔,而是双目死死的看着外面的开河现场。 开河的大船下,一个非常突兀的,设计风格非常土鳖的框出现在了下面。 还写着一行汉字: “开河仪式,进度百分之四十六。” 和这一行字相呼应的,那个框框里面,还有一个进度条,里面的进度恰好走到一半少一点的地步。 他又看向另一边喝汤的纤夫。 纤夫下面冒出一行字,和同样土鳖的框。 “进食,进度百分之八十四。” 框里也同样有一样的进度条,并且,飞快的走完了,变成了百分之百。 在进度条变成百分之百的同时,那个纤夫刚刚好将肉汤喝完。 然后,他把碗一放,长舒一口气。 纤夫头上的进度条,变成了“休息,进度百分之一。” “小李?李启?”这时候,李启的眼前出现了六叔的脸,他凑到了李启面前,表情担忧,眉头紧蹙。 李启可以清晰的看见,六叔的头上有个和之前两个一模一样的进度条。 “察言观色,进度百分之二十一。” 那个框里,赫然显示着六叔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小李?”六叔加大了音量。 “诶!”李启连忙回答道,他压下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暂时没有去追究自己眼前冒出来的是什么。 “怎么回事?你遇到什么了?受伤了吗?”看见李启终于回话了,六叔连忙问道。 “没,没有,我没事。”李启站起来,一边摇头,走向棚子边,看向周围,然后问:“我昏迷多久了?有没有人追过来?” “你就昏了一刻钟不到,倒是没有人追过来,你是被力壮帮发现了?” “是,我看见,力壮帮不知道怎么勾搭上的一个高人,传授给了他们一门新的术法!”李启说道。 术法! 听见这两个字,六叔的脸唰一下就白了。 正文 第四章 太守 一门术法!? “你确定是一门术法?”六叔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嗯,一门术法,但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好像也学到了?”李启揉了揉脑袋。 是的,除了脑子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那个进度条之外,他还多出了另一份记忆。 不对,不能说是记忆,因为里面没有任何形象的文字,图案之类的东西,更像是一种……感悟? “你也学到了?能教给帮里的吗?”六叔原本沮丧的表情,突然变成惊喜了。 “我不知道……我还用不出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好像是一种感受,没有文字,我也描述不出来,给我一点时间。”李启不知道该怎么说。 “应该是神意传承,你说不来是很正常的。”六叔却点了点头,认可了李启的说法。 “六叔你知道啊?”李启愕然。 “你当排波帮是谁建立的?排波劲又是谁第一个带到这里来的?”六叔笑了笑说道。 随后,他又安抚李启:“没事,神意传承拿到了,咱们就算白赚了,就是有个问题,力壮帮是怎么傍上高人的?” 李启则解释道“我在旁边听说了,说是高人占卜到力壮帮可以帮他拿到一件‘外道之物’,所以雇佣力壮帮去寻找,而且还真找到了,所以那位高人奖赏了他们一门术法,我恰好撞见这一幕,好像也被影响到了,六叔,神意传承是什么?” 再度确认了李启掌握了神意传承,六叔脸色彻底放松,他先是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人偷听后,再继续说道:“神意传承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那就像是把一本书丢进你脑子里,你只要时常训练,就能学会里面的功法,我以前也有机缘,学会了排波劲,这才有了排波帮。” “你会教我们,对吧?”六叔问道,面色有些紧张。 虽然他很信任李启,但……那毕竟是术法啊。 “放心,我学会之后,不会忘了帮里人。”李启连忙承诺道。 排波帮怎么也教了他排波劲,最开始也是六叔救了他,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也不至于私藏一门术法。 再说,教给帮里,帮内实力更强,说不定可以做其他生意,那时候也能活的更好,合则两利的事情,没必要藏私。 “那就好,开河你不用去了,我们帮你扛起来,你的那份赏赐也不会少,现在回去,好好琢磨你脑中的神意,看看能不能得到术法。”六叔一挥手,准备让李启回去。 但李启却摇了摇头:“不可,现在不能回去。” “我虽然蒙了面,但力壮帮确实有人看见了我,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肯定会追过来,到时候发现有人没去开河,一定会和我们一样发现不对劲的。”李启说道。 自己等人因为力壮帮没来开河,所以找了过去,力壮帮的人也不傻,肯定也能察觉到回去的人有问题。 “所以,咱们还是照常开河,之前你们围上来救我,就说对外说我得了风寒热病,突然晕倒,是去救他的,口径一定要一致,六叔你亲自去嘱咐他们,记住,咱们今天没人出去,我是得了热病才晕倒的。” “对对对,是我着急了,就按你说的办!你先休息,我去和他们说。”六叔连连点头,然后立刻从棚子里走出去,快步走向排波帮的众人。 而李启,则摇了摇头,重新坐了下来。 一直到下一次开河接力。 整整一天,他都继续开河事业,拉了一天的船,格外卖力。 一直到傍晚,在城内的澧水,冰被压的粉碎,水流动弹了起来,开河结束了。 但是他没有表现出什么。 这一天下来,他已经意识到了…… 恐怕,自己脑袋里的,就是自己的游戏机仅存的那一小点了。 所谓的“外道之物”,就是那个进度条。 这是他的猜测,不一定对,但他思索了一天,应该是这样。 估计这或许是某个残留的游戏进度条?是自己游戏机仅存的一点东西? 妈的,如果游戏机是好的,他现在是不是就有系统了?而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好像用处不大的进度条? 不过抱怨也没用,还是接受现实比较好。 至于脑子里的那个奇怪“感悟”,他也看清楚了那是什么。 怎么看清楚的? 当然是,只需要注意那段感悟,进度条就会在眼前弹出来: “正在学习:牛力术,进度百分之一。” 原来这段感悟,名字叫牛力术? 以术为后缀,看起来确实是术法。 原本是0%的,但他尝试了一下,好像只需要沉浸在其中,随着里面的律动而逐渐运动身体,就能开始逐渐领悟其中的方法。 他就这么沉浸感悟里,利用其中好似“本能”一样的东西,运用在拉船上面,拉了一整天,终于变成了1%。 “开河结束了,纤夫到此处来,太守大人要亲自给你们赏赐!”一个吏员站在河边,对一帮累成狗的纤夫喊道。 纤夫们听见这话,哪怕汗流浃背,累成死狗,也纷纷爬了起来。 累了一天,甚至是之前为了争抢开河更是付出良多,不就是为了今天的赏赐吗! 现在还不能通船,因为只是这一段的冰被压碎了而已,整条澧水长不知几千里,怎么可能全部通船? 开河,只是个仪式而已,是祈祷河水尽快解冻的仪式。 不过,开河仪式之后,一般也就七八天,就会全河通船了。 而李启,也抛掉那些多余的想法,赶紧跑过去,站成一堆。 他并不着急,能多拖一会,那就多拖一会。 毕竟,开河期间,澧州武备队在这里,澧州太守也在这里,那个之前看见的年轻男人,应该不敢来造次吧? 虽然知道这样其实没什么用,对方真想找自己麻烦,那谁也救不了他,但没办法,能躲一会是一会是吧? 周围有很多人,约莫上万,就在澧水河边,排了足足两三里远。 赢开河仪式不是只有纤夫,还有水手,有船工,有纺织娘等等等等,约莫几十个团体,凑在一起才能举行完整的开河。 所以在仪式结束之后,澧州太守会在仪仗之下,绕河一圈,将河周围一圈参加仪式的人,都赏赐一遍。 李启也看着自己眼前的开河仪式进度条,来到了97%。 估计赏赐完了,就会变成一百了。 “太守尊驾已至!拜!”一个吏员高声喊道。 随着一声令下,河边一众人,纷纷两腿跪倒,澧水三里范围,沿途的上万人,像是被风吹过的麦田一般,唰的一下齐齐伏倒在地! 一州太守,就有如此威势。 擂鼓,车架,仪仗,旗帜。 最开始,是一行黑甲武士在前,一个个身高八尺,壮硕无比,目光冰冷,看纤夫们如同猪狗一般,毫不在意,只是默默举着长戟,在前引路。 李启参加了两次开河,自然也明白这是什么。 这就是澧州的武备队。 每一个人都是人形高达,李启亲眼看见过武备队总兵一刀斩断澧水,让一江之水整整停顿数秒钟。 黑甲武士开路,身后便是车架。 车架华贵,上面镌刻着山川河流,丹霞层亘,峭石夹立,岚光掩映,石色欲飞,无数山川之后,双阙对峙,层崖外绕,有一条大河穿越而过。 如果稍稍注意一点,就可以发现,车架上,乃是澧州的堪舆图。 太守在这车架之上,一位身高九尺,容貌迤逦的男人在上面驾车,缓缓行驶过澧水河畔。 每走过一处,他便念诵一道祭文,然后便有吏员上前,放下赏赐。 一路走来,走到李启这边的纤夫面前。 车架上传来声音,中气十足:“青华宫中,有澧水之神,部四十二曹,偕九千万众,掌管澧水万里万灵之事,尔等纤夫,是其一曹,拉船行舟,上解天灾,下济幽扃,今开河盛典,尔等炁解厄水,消愆灭罪,当赏!” 随着这段祭文,三个吏员上前,拖上来九头肥猪,九网鲜鱼,两捧铜钱,还有两块刚刚从河里捞出来的坚冰,放到跪伏着的水马帮帮主和六叔面前。 猪估摸着得有一两千斤,黑毛尖牙,身上刚毛看着就知道刀枪不入,但现在却被捆的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鱼也是一尾接近半米,甚至还有的长有利齿,一看就知道凶暴无比。 两边一帮一半,身为头道的排波帮多得余下的一份,拿五头猪,五网鱼。 两个帮派拿好赏赐,但都没离开。 因为要等到所有赏赐结束之后,才可以一起离开。 “怎么回事……?”本来只是想混一段安稳时间的李启,却又看见,太守的车架上冒出来一个进度条:‘仪式强化:百分之九十。’ 这个进度条进展极快,在赏赐完了纤夫帮派之后,就结束了。 李启没有继续低头,而是继续盯着看。 然后,他亲眼看见,每赏赐一个人,念诵一次不同的祭文,这个仪式强化的进度条就会出现一次。 所有的赏赐发完。 太守的车架离开,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也不曾露面。 但李启却突然想到了一点。 是那个年轻小生所说的:“人道之法,聚众人为己用,世间诸国,皆人道也。” 这种祭祀仪式,是人道中的一种吗? 李启这么猜测到。 然后,他又看向澧水。 这一次,他愕然的发现,澧水上面挂着一个进度条。 “开河仪式:进度百分之九十九。” “还没完?怎么回事?”他意外的发现了这一点。 以往,所有赏赐都结束之后,开河仪式也就完了,其他人都可以散了。 如果不是进度条提醒,他还是头一次注意到,原来开河仪式到现在,还没有完。 这时候,有一个纤夫上来叫李启。 “李哥,走!今晚还得找屠户杀猪呢!” “今天这五头肥猪,还有大鱼,绝对够咱们一年的了!” 纤夫们兴高采烈,有的准备拿鱼回家,还有十几个则扛起肥猪,准备搬去屠户那里杀猪。 这个世界,杀猪可是个技术活,这些纤夫就算拿着砍刀,也砍不破这种大猪的毛皮,须得去找专门的屠户,他们的功法势大力沉,又精通猪羊的要害,只有他们才能砍死这种肥猪,然后卸出肉来。 因此,屠户也是组成了一个小集团。 这个世界,几乎每个人,都必然隶属于一个个以功法为核心的小团体。 “你们先回去,我就不去了。”李启突然说道。 “啊?不去?那李哥你要去哪儿?一会儿澧水旁边可是要赶人了。”有纤夫疑惑。 但是这时候,六叔走出来给了他一脚:“问那么多干嘛!我给小李安排了事情,你们这些猪头问什么问!走,家里婆娘还等着肉下锅呢!” 六叔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就不问了,他们的心思纷纷飞到了肥猪和鲜鱼身上。 平时可吃不上这些! 鱼倒是能抓到,但抓到的都是些小鱼,可眼前这些大鱼,在水里力量大的吓人,如果功法不精,被拍一下能直接闭过气去,也不是这些纤夫能常吃到的美味。 所以他们一个个簇拥着六叔和猪鱼,兴高采烈的走了。 六叔也没问李启到底要做什么。 毕竟,现在的李启还背着任务呢,应该是关于这方面的事情。 这也是小团体的好处。 在这里,个人离开了团体就什么也不是,所以规矩和信任就尤为重要,在李启做出承诺之后,六叔毫不犹豫的就给了他对等的信任。 李启看着他们离开之后,也准备往外走。 不走不行,就和之前那个纤夫说的一样,不走会赶人的。 开河之后,不许人留下。 正是这个规矩,加上进度条上,始终不变的99%,让李启生疑了。 人道法门……靠仪式强化自身? 开河仪式没完,太守却开始赶人了。 这让李启升起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他是不是可以分润一下开河仪式!? 要知道,他可是开河头道的参与者,也是这个仪式的一部分。 现在他偷学了力壮帮的术法,按照这个世界的惯例,可是必杀之人! 再说了,他不想一辈子都是纤夫! 突然觉醒的金手指,还有脑子里的术法,都让李启萌生了搏一搏这个想法! 正文 第五章 祭祀 仪式真的有效果吗? 应该是有的,不然的话,进度条上不应该有“仪式强化”四个字。 留下来,真的能分润仪式的效果吗? 不知道,这个李启完全不明白了,他就是单纯的赌一赌而已。 浑浑噩噩一生,当个纤夫,出卖苦力度过一生。 他不想这样。 —————————— 此时此刻,在另外一边。 澧水的观河楼上。 为了随时随地能够监控水势,更可以一览城内,所以在河畔,有一座观河楼。 楼高百丈,耸立高空,就算是现代的摩天大楼都很少有这个高度。 下层是酒楼勾栏,但到三十丈后就闲人免进,至于顶楼,平时由河道官管理,负责河道管理,来往船只的监察,掌理疏浚堤防之事。 澧州之繁华,全仰赖澧水。 澧水安危,关乎一州生计,重要程度不言而喻,所以平素,观河楼上层除了司职观河的官员之外,不会有任何外人出现。 但今日,观河楼上,却摆上了一重重祭坛,又九位带着面具,穿着古怪的巫觋。 这些巫觋身上穿着的是着荷叶和水草,头戴莲冠,又在脸上画着七色异彩,扭动身躯,口中念念有词。 祭坛与巫觋中间,是一个披头散发,手拿着一把木桨,穿着简单宽松袍子的男人。 他在诸多祭坛的环绕下,口中吟诵道:“天地有距,各生资粮,唐之匠,东之角,西之金,南之角,北之矿,在其地而弗能为良,需迁乎他处,此谓流通之利!” “嗟呼!澧水之神,通四方之珍异以资之,作舟以行水,部九千万众,行通万里,其功无量,民所瞻仰也!” 他高呼祭辞,一边舞动舟桨。 旁边的巫觋们,则拿起鼓槌,纷纷用力捶打用鳄皮制作的鼍鼓。 鳄鱼,古称鼍,其皮能制鼓,鼓打可取悦水神。 随着这一通折腾,然后……却看见,整个澧州城,都隐隐有一种奇异的能量升腾了起来。 与之相随的,还有祭坛之中突然涌出潺潺水流。 这些水流,涌向了中间,拿着船桨的男人。 男人则继续高呼:“立春之际,天时以生!调和冷暖,自然随意,开神悦体,荡除心垢,清明澄洁,净若无形,宝沙映彻,无深不照!转相灌注,去我之菑!”(菑:zi,指灾殃。) 他被水流淹没。 而四周的巫觋们则停了下来,满身大汗,瘫坐在地上休息。 他们的舞蹈看起来并不怎么累人,但看他们现在这个样子,仿佛是连续十天都没有休息了一般,连肌肉都在忍不住的痉挛,汗水如泉涌,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时候,一个年轻小生走了出来。 如果李启在这里,绝对能够认出,这就是和‘力壮帮’在一起的那个年轻小生!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郡守大人每年主持祭典都如此尽心尽力,国君知道了一定很欣喜。”年轻小生看着被水流裹住的男人,如此说道。 “祝先生何出此言,祭祀是巫道之本,大鹿国以巫道立国,尊鬼神之法,又怎么可能不对祭祀上心呢?”郡守在水中漂浮着,却能够正常言语。 仔细一看,他胸膛甚至还在起伏,明显是在呼吸。 在水里,依然在呼吸。 “巫道立国?但却不设巫祝,不设大卜,宫中无有眡祲(shì jìn,望气占卜之人),占梦,筮人,却设立郡县,立郡守县令,尊君王,设官僚,这是巫道,还是人道?”被称为祝先生的年轻小生笑着说道。 但郡守听见这话,却笑不出来,表情一下就微妙了起来。 “祝先生这话重了,大鹿国当然是以巫道为本,只是人道法门善于汇聚众生之力,若想国家扩大强盛,须得借人道之皮而已。”郡守立刻辩解道。 “那样就最好了。”祝先生点点头,看起来还想说些什么。 但郡守却不想让他再说了,所以连忙接话:“祝先生,听说你最近和黔首白丁走的很近,常在贫民之中出入,这是为何?” “我前些年大祭,卜出结果,澧州城将有一件外道之物出现,所以让他们去寻找而已。”祝先生摆摆手,并没有对这件小事多说什么。 “外道之物虽有些奇异,但多半都是废品,无甚用处,先生用大祭来搜寻这个,未免有些……奢侈了。”郡守提醒了一句。 “没什么,起祭是为了占卜吉凶,并非为了专门寻找,不过一意外所得罢了。”祝先生似乎随口答道。 然后,他没等郡守继续开口,突然表情变的疑惑起来:“郡守,我看你的祭典,怎么好像力量有些减弱了?” “已经到祭典末端,减弱也是常事,平素也会有所波动。”郡守似乎不是很在意,他不再言语,而是沉浸在水流之中,开始汲取其中的力量。 确实减弱了,不过,大概也就万分之一不到,属于正常波动范畴。 只是祝先生,若有所思的朝着楼下看了一眼。 而在楼下,角落之中。 李启正摆着一个古怪的姿势,念诵祭文。 祭文哪儿来的?当然是郡守念过的! 就是那段:青华宫中,有澧水之神,部四十二曹,偕九千万众,掌管澧水万里万灵之事,尔等纤夫,是其一曹,拉船行舟,上解天灾,下济幽扃,今开河盛典,尔等炁解厄水,消愆灭罪,当赏。 这个世界,不知道为什么,用的是类似汉字的文字,他多少有点文化,所以听得懂。 所以,他稍作修改,改成了:我等纤夫,是其一曹,尽心拉船,然后又将后面的改成:今开河盛典,我曹炁解厄水,消愆灭罪,请赏! 有没有用? 当然有用! 因为进度条动了! 他之前尝试了很多次,逐字修改,包括身体的动作,都改了很多遍,原本他是站着干等,发现完全没用。 甚至开河仪式进度条到了99.6%,他都没有半点分润的意思。 然后,李启立刻开始尝试别的。 他改变姿势,修改祭辞,尝试了很多次,都没什么用处。 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进度条的其中一个作用,那就是确定某个东西有没有用! 有用,那就肯定会出现进度条描述进度! 他尝试了整整三刻钟,终于,发现五体投地,面对澧水,口呼祭辞祈求的时候,进度:“仪式强化,百分之一。”终于弹出来了! 就在他终于尝试出了方法的时候,开河仪式的进度条,已经来到了99.8% (新书求票,求收藏) 正文 第六章 偷袭 李启也仿佛像是一个巫觋一般,念念有词,姿势古怪。 但不得不说,这样做真的有用! 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水流,开始汇入李启的身体。 水流就像是冬日冰柱融化的滴水一样,加起来也不过二十毫升,细的和线一样。 然而,这些水流,却让李启浑身舒适。 他感觉神魂被荡涤,身躯被洗净。 腹心,四肢,头脑,都如流水之隅,被潺潺水流冲刷,一切污垢都被冲走。 流水还带来了丰饶的生命气息,让他的因为没多少肉食,所以不是那么强壮的身躯逐渐鼓胀起来。 李启感觉到了一阵舒爽,他看向自己的身体,却突然看见了两个进度条。 仪式强化:百分之九十二。 牛力术进度:百分之百。 不知道为什么,牛力术的那个什么神意传承学习进度,突然就满了。 或许是祭典分润的效果,但不管怎样,李启的脑袋里轰然作响,关于牛力术的种种要点,居然直接学会了! 真的就是凭空多出来的记忆,好像是突然多出了十年功力一般。 就像是玩游戏,点了一本技能书,进度条读完之后,就直接炉火纯青一般。 神意传承能做到这种地步? 可是,看六叔的模样,绝对没有这种效果。 为什么他敢这么笃定呢?因为六叔的排波劲远远不如他,而六叔的排波劲,据他自己说,自己的排波劲就是神意传承而来的。 六叔也是承受了神意传承,但排波劲却不如李启自己练了两年的成果。 可见,神意传承应该也不能直接让人精通。 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内心很清晰的知道,自己已经把牛力术练到精通了! “进度条的效果?进度条满了,就直接学会了?”他忍不住猜测道。 现在样本还太少,不能确定,也有可能是祭典的效果。 不过,他心里还是欣喜,这一次赌对了! 他赶紧起身,一溜小跑的想要离开。 祭典之后是会赶人的,他是偷溜进来的,虽然防守并不严密,但夜晚也有打更人巡逻,得趁着人没看见,赶紧溜走。 穿过街巷,走过拐角,他小心翼翼的朝着家里走去。 又拐过一个弯,突然,李启的面前出现一条棍影。 他经验不足,又是突遭偷袭,虽然因为小心反应了过来,却只来得及闪躲一半,被这一棒子狠狠的打在了肩膀上! 一阵闷响,木棒竟然直接折断,李启也痛哼一声,半边身子都软了! 而且,那人毫不犹豫,竟然再度挥棒! 李启甚至还感觉到,自己身后好像也有人! 他半边身子都被痛麻了,半蹲在地上,几乎丧失了反抗能力。 正常人被人猛抽一棍,只会是这个反应,如果不是李启反应过来闪了一下,这一棒子敲在脑袋上,那肯定是瞬间失去意识。 就算练过排波劲,身体没那么脆弱,但对方的力气也大的不可思议,那木棍很明显是用造船的铁木剩下的边角料,硬如金铁,居然一棒直接打断了! 但还没完,黑暗之中,又是一棒,全力挥出的木棍发出呼呼风声,直接奔向李启。 与此同时,李启清晰的看见,黑暗之中,有两个进度条,显示的都是‘攻击’。 真的有两个人! 然后,他的身体像是变得不属于自己了一般。 皮肤开始变硬,变得像是鞣制过的皮革一样,不仅失去了弹性,而且就连感知都好像迟钝了,甚至使劲儿掐都感觉不到。 肌肉开始鼓动,一股热气蹿到头脑上! 砰!木棍狠狠的打在他身上,而这次,只有木棍破碎。 这一棒子敲上来,身体却不觉得疼痛,力道涌入,李启却忍不住喘息。 只见两条白柱从鼻孔喷出,大量白色气体从他体内释放,直接笼罩了袭击者的躯体,让他一时之间被唬住了眼睛。 白柱力量相当强劲,甚至就连墙角的余灰也被热流吹散。 李启突然感觉自己好强壮,好像能日穿墙。 牛力术启动,他的身躯内像是被塞进了一头蛮牛,肉眼可见的膨胀了起来。 然后就是一拳! 眼前拿木棍那人,刚刚被呼出的白气蒙了眼,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毫无防备,正正被打中一拳。 只听见喀拉一声,那人瞪大了眼睛!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高明机械,但如果有的话,他一定会用一句话形容现在的感受—— 像是被泥头车创了一样。 鲜血从嘴里狂溢而出,止都止不住,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接被锤散架了! 而李启打出这一拳,身后那人的攻击却也如期而至。 李启看着对方“攻击”的进度条变满,但身体反应来不及,只能无奈的等着攻击刺过来。 噗的一声,像是钝刀划在坚韧皮甲上的声音。 那人呆住了。 这可是刀子! 怎么会有刀子捅不死的人? 不对,这人……怎么突然长高了? 而李启这边,身形突然拔高了一尺,整个人体积膨胀了三分之一。 鼻吐白烟,肌肤发红,赫然便是一头人形蛮牛! 他一把抓住袭击者,猛地把对方按倒在地。 他本来想控制住对方,但砰的一声,那人的后脑勺直接瘪了下去,蹬腿就没气了。 这让李启愣在了原地。 从他被偷袭,到现在,一共两秒不到。 两秒不到,他就解决了两个敌人?而且其中一个还是想留手,结果还是一下就捏死了。 “力壮帮的人……以前我只能打两个,现在我一下一个,两秒钟就能干掉两个?”李启望着自己的手,有些不敢置信。 他已经笃定了那是力壮帮的人。 能打烂铁木的木棒,和他有仇的人里,只有力壮帮的力气能做到。 只是不知道力壮帮为什么知道是他? 虽然杀人了,但他倒是一点也不觉得杀人有什么问题,也没和曾经看见过的一样,有什么恶心之类的感觉。 毕竟,力壮帮的人先要杀他的,他被迫反杀,就算打官司也是正当防卫,有什么好恶心的? 比起杀人,他现在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了自己身上。 牛力术的效果,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不愧是术法! 只是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他赶紧抓住那两具尸体,一手一个,拎起来,想了想,丢进水里,然后他自己也潜入水中,靠着排波劲,游到水底,挖掘淤泥,寻找石块,把两人都埋了进去,再用石块压好,确保不会浮起来,然后他再洗干净身体,清理了作案现场。 在他清理现场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一阵气闷。 再一注意身体,他却看见,自己身上出现了牛力术的进度条。 “牛力术,持续时间95%。” 算算时间,大概十分钟左右? 他立刻解除了牛力术,身体像是被放了气的气球一样,缩了下来。 适应了那种强大的力量,这让他有些不太舒服,不过,按照记忆里的说法……牛力术一天可以施展一次,一次如果有十分钟的话,那也非常强大了。 “而且……进度条第三个作用也有了。”他心里想道。 第一个是查看情况。 第二个,可能是学习进度条满了之后可以直接学成。 第三个,就是这个,居然还可以查看自己术法的持续进度! 有了这个东西,再加上牛力术,李启捏了捏拳头。 给他一点时间,以后就不用再当纤夫了! 正文 第七章 又是他 李启这边,虽然被人袭击,但他却没有声张,一路安安稳稳的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排波帮的驻地也是在河边,旁边是造船匠。 和力壮帮与裁缝们关系不错类似,排波帮和造船匠们关系也很好。 排波帮经常会帮造船匠免费将新船拉出去,而造船匠们则会将报废的旧船修好送给排波帮,这种互助行动,让两个组织关系发展的不错。 李启作为排波帮的二号人物,回来的时候,一路上都有人和他打招呼。 “李哥回来了!那边猪都杀好搬回来了,正烧着呢!” “船老大也在,他还带了酒!听说是船上大人物们赏的!李哥快点去吧,不然一会没了!” 船工和纤夫们聚在一起,笑嘻嘻的对李启打招呼,基本上人手一碗炖肉,端着唏哩呼噜的,恨不得把碗都吃下去。 五头肥猪,拉回来就杀了一头,一头一两千斤,去掉骨头,剩下的内脏,肉之类的加起来也有一千多斤,两个帮派加起来也不过三四百个人,一人两三斤,绰绰有余。 开河日,对纤夫们来说,就是过年。 抢不到开河资格的力壮帮,就约等于一年没肉吃。 不过……李启现在已经知道了,比起几头猪,他们想要的是牛力术,是一门真正的术法。 而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是自己偷到了他们的术法了。 但很显然,他们没有想到李启一夜之内已经将牛力术修炼到大成。 别说他们,李启自己都没想到! 不过,李启心里已经有计较了。 他一路装着无事,打着招呼,但却故意把自己湿漉漉的样子显现出来,像是刚刚从水里出来一般,头发都是打湿的。 因为他本来就是从水里出来的。 而且,衣服上还有些血迹,是他故意涂上的。 若无其事的走到人群中,然后,他突然瘸了一下,在地上摔了一跤。 “李哥?!”身边的纤夫连忙放下碗,赶忙过来搀扶起他。 “没事儿,就滑倒了一跤!”李启立刻自己站起来,把其他人推开,接着,他在众人迟疑的目光中,迅速走进了自己的屋子里,并且把门关上了。 这让一众纤夫和船工面面相觑。 “李哥,好像受伤了?” “我好像摸到了血,而且今天没下水吧?他怎么都湿透了?” “我去找六叔!”一个纤夫反应比较快,立刻跑走。 而李启,则坐在床榻上,等了一会。 不出意外,很快,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还有六叔问好的声音。 李启立刻起身,开门,把六叔拉了进来,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这种木棚屋,本来就没有窗户,关了门就是一片漆黑,所以不担心有人偷看。 倒是六叔,他本来在吃肉喝酒,欢喜无比,但突然外面有人说李启回来了,而且还受伤了,吓得他马上咽下嘴里的肉,一口喝完酒,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了。 他是知道李启偷到了力壮帮的术法,所以格外小心。 不过,刚刚进来,就看见李启精神头十足,半点没有受伤的迹象。 “这是?”六叔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李启确认好门关上了,又拉来一个木墩把门堵上,接着看向六叔:“六叔,先别声张,咱们声音小点,你听我说。” 六叔闻言,立刻噤声,收起疑惑,静静的等待李启的解释。 “我在路上,被力壮帮的人偷袭了,两个人,拿着木棍和匕首,准备把我往死里整。”李启说道。 “嗯?!他们已经发现你了?”六叔表情凝重起来,声调也提高了。 “嘘!”李启立马竖起手指。 六叔立刻住口,压低声音:“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知道的?” “我不清楚,但很明显他们已经知道了,而且还专门找人埋伏了我,估计,咱们驻地也不安全,只是咱们也不是好惹的,他们一时不敢全面开战。”李启说出自己的猜测。 “所以,你才要装伤?”六叔若有所思。 “对,我怀疑他们有人在看着咱们家里,现在正监视着呢。”李启说道。 他能偷偷的摸到力壮帮的家里,力壮帮自然也能做到一样的事情,还是纤夫们的纪律太差,很难保持长久的专注,工作又很累,实在是抽不出人手保持警戒。 “那我们这就去把他们搜出来?”六叔提议道。 “别,不要打草惊蛇,我刚刚故意装伤,六叔你等会也出去,悄悄散布我的伤势,让力壮帮的人放心。”李启嘱咐道。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六叔有些不解。 诚然,装伤是可以麻痹敌人,但麻痹了又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我们可以——先下手为强。”李启握住拳头,狠狠的打了一拳空气! —————————— 力壮帮的首领,名字叫鲁山。 力壮帮的纤夫一般都叫他山老大,其他帮派一般叫他山大壮。 人如其名,他的功法给了他一副极其强壮的身体,能力扛两千斤,一个人就能拉动一艘小船,城里的一些力士都不如他的力气大。 不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不仅仅有强壮的躯体,而且脑子也很聪明。 前些年,他一度把排波帮挤兑的要死了,但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叫李启的人,又把排波帮拉了回来。 而最近,又是这个李启…… “李启……李启。”鲁山揉了揉太阳穴,又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 他狠下心,派出去截杀李启的人,还没回来。 就在白天,他接受了那位大人物的神意传承,整个力壮帮都接受了,但居然有外人也在。 那人蒙了面,但身形却很熟悉。 他立刻冲了过去,但却没有追到,那人跑的很快。 后来,力壮帮找到了另外一个力士,据说,那人在路上被一个疯疯癫癫的人撞了,还撕开他的面罩,给他脸上狠狠来了一拳。 对那个人仔细询问之后,鲁山终于确定了,那人,肯定是李启! 又是李启! 他妈的!总是李启! 这人真是没完了,要是没他,澧州城里早就只有一个纤夫帮了! 正文 第八章 思虑 所以,他甚至心一横,派出人手直接去截杀他! 杀人,这不是一件小事。 因为总的来说,澧州城还算是一个法度严明的国家,之前偷盗就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他之所以敢于指使人去偷盗,主要是因为李启从未拿出过那个外道之物。 他根本不可能证明那个古怪东西是他的,所以报官也查不出来,再加上还有大人物撑腰,所以他根本不怕。 可现在不同,且不说杀人比偷盗更严重,而且比起偷盗的毫无证据,所以不会有什么人管不同。 杀人的话,如果闹大了,是肯定会有卜师来纠察线索的。 他不想做到这一步的。 但是,术法被偷走,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 哪怕是冒着被查出来的风险,他也要做。 所以他安排了很多,再三嘱咐了得力的手要手脚干净,尽可能让李启死无对证, 而且还让人监视着排波帮,防止他们有什么动静。 他只准备杀了偷看的李启,杜绝术法外传,而不准备往外声张。 现在不是闹大的时候,神意传承太过深奥,他需要起码一年的时间来学习,等到那时候,去他接受神意传承的帮众集合起来,再去侵占其他的地盘! 靠一门术法,绝对能轻易掀翻整个河边,澧州城,只能有一个纤夫帮! 纤夫帮,能发展成鱼档头那种垄断全城生意的帮派。 说不上大帮派,但也绝对不再是最底层了。 掠夺了其他两家的功法,再加上一门新的术法,绝对可以让力壮帮更上一层楼! 为此,承担一些风险完全可以接受。 只要除掉李启,然后蛰伏苦练一年时间而已。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底层帮派势力犬牙交错,互相火并,死上几个人,如果不报官的话,连官府都懒得管。 民不举官不究,最下层就是这样,下层势力互相斗争太正常,管不过来。 只是如果非要报官,官府还是会管的,因为官府规定有年考,其中命案破案率是很重要的数据。 比如李启的那个外道之物被自己偷了,他真去报官,倒也会有捕快出手,查不查的出来就是另说了,但官府总归是会管的。 不过,如果官府没有查清楚的信心,一般就会把命案当看不见,因为如果没能破案,就是大大的一笔坏账,年终的时候会被上司狠批的。 而且,只要能让官府知难而退,也不用担心排波帮会去告状。 毕竟,难道排波帮的黑历史就少了吗?他去报官,别人也报官,互相牵扯下来,那大家都别活了。 坏了规矩,肯定会把水马帮,甚至是鱼档头,漕运军那帮人扯进来! 那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鲁山这么想到。 一切都算的很死,肯定不会有纰漏。 只是,他等的有些焦急。 监视的人还好说,怎么派去杀人的还不回来? 那可是帮里除了自己之外,身手最好的两个,各个都有一千五百斤蛮力,拿锤子一锤下去能砸碎巨石。 李启的身手他知道。 排波劲,在水里,以一敌二轻轻松松,甚至还能反杀。 但在陆地上,他最多对付一个,两个人一起上,还是偷袭,绝无幸免的可能。 就在鲁山焦急的时候,他等的人终于回来了。 “山老大!”一个身形矮壮的青年从外面窜过来。 “怎么了?排波帮那边出事了?”鲁山站起来,连忙问道。 这个人是他派去监视排波帮的,一共三个人,看起来只回来了一个,应该是来报信的,剩下两个估计还在监视。 “山老大,李启回去了,但好像受伤了,而且伤势不轻,现在排波帮那边乱成一团,都商量着卖猪请医生呢!”这个青年高兴的说道,语气里都洋溢着喜意。 但鲁山的表情却猛地一沉。 受伤了? 派去杀人的却没回来? 妈的,这李启有这么强!? “你先回去,继续监视那边的情况,争取搞清楚李启受伤的具体模样。”鲁山阴沉着脸说道。 “山老大,我们三个都看清楚了,他回来的时候装作没事,但衣服上还在渗血,走了两步,还摔了一跤,肯定伤的不轻!也不知道他撞见什么了,嘿嘿,活该!”那个矮壮青年乐不可支。 但这种喜气在鲁山耳中却愈发刺耳。 “行了,别说了,快点回去继续看,有事再来汇报!”他压着怒气,挥了挥手,把手下赶走。 那个矮壮青年不知道老大为什么突然面色阴沉了起来,但他也不想触霉头,所以麻溜的就跑回去了。 而鲁山,则闭上双眼,思索着刚刚的情报。 李启没死,但是很有可能受伤了。 会是装的吗? 有可能,这厮一向狡诈。 但可能性不大,他的本事,自己很清楚,那两个人都是得力干将,实力在三个帮派里都是排的上号的。 李俊的本事不可能无伤逃掉。 那看起来,应该是李俊狡猾无比,用计谋把两人弄进了水里,然后在水里搏杀了二人。 这是唯一的可能,只有在水里,借助排波劲,他才有可能做到这点。 推断出这些事情,让鲁山坐在椅子上,表情阴晴不定,面色时红时黑。 “不管他受伤没有,都不能迟疑,他没死就是最大的威胁,那门术法不能让他学去!”鲁山心一横,下定了决心。 虽然他都不知道那门术法叫什么名字,神意传承需要自己去领悟,实际上就相当于脑子里有个老师教导你,但学不学得会还是得靠自己。 那位大人物告诉他,以他的天资,需要一年或许能入门,到时候自然知道这门术法的名字。 不过,现在等不了一年了。 他猛的一下站起来:“豁出去了!” 然后,他便走出门去,大喊一声,将四周的纤夫全部唤来。 趁着夜色,加上排波帮现在酒足饭饱,肯定昏昏欲睡。 他要点齐人手,夜袭排波帮,杀了李启! 就算事后官府追究,也可以说这是功法被盗之后的反扑。 如此一来,只要不滥杀,罪责肯定不会太多。 如果官府想要追查下去,那就肯定要牵连那位大人物。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能随手掏出一门术法,还能开口说出那么多“道”的事情,他就愿意相信对方被牵扯进来的能量能够震慑住官府! 赌了! 正文 第九章 行伍 鲁山这边点齐人手,带着四十几个力壮帮的人,趁着夜色,匆匆出发了。 这么大规模的帮派行动,四五年也难得一见,而且还是由最底层的纤夫帮起头的,实在是非常稀有。 但这四十几个人,居然隐隐透着军伍之风。 这帮人都闭着嘴,挨挨挤挤,潜藏在小巷子里,不走大路,小心翼翼的往外走着。 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四十几个人,只有偶尔的几声喘息和不小心踢到东西的声响。 毕竟是纤夫,不是真正的军伍,纪律性还是差太远了。 但,力壮帮的纪律,比排波帮和水马帮却好了很多,一看就知道是下了功夫的。 力壮帮在小巷子里绕路。 澧水河旁到处都是小型码头,规模虽小,数量却多,承接着大量的货船和旅客,这里鱼龙混杂,帮派群集,到处都是纤夫,水手,苦力,旅客。 在澧水周边的布局里,小道和巷子都隐藏在建筑背后远离主要街道,以确保垃圾与乞丐与不会给商家造成不便,毕竟,商人就是这里的命脉。 所以,因为财力的原因,这里的房子大多是低矮的方形,有些有着倾斜的屋顶,由于石材昂贵又难以大量获得,码头附近大部分建筑是木板搭的,只有少数建筑是石制,而更精致的宅邸在这里根本不会出现。 码头旁边的街巷拥挤而肮脏,路面上到处是垃圾,这些小道合起来就像个随性扭曲的结,除非长年累月的生活在这里,不然肯定分不清里面的道路。 这样的路况在里面滋生了大量的阴暗,让这里的治安不怎么样,所以因此也成了一个良好的藏身之处。 通过这些扭曲的小巷,就可以不经过大路,直接抵达排波帮的驻地。 隐蔽,而且安全,并且不会惊扰到官府。 关于这种奇袭排波帮和水马帮的方案,他预想过不止一次,并且也实际让帮里的兄弟们尝试过。 为的就是有一天能突袭成功。 鲁山,从来就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和李启一样,他从来不甘心做一个纤夫,他想往上爬,为此做了很多努力。 所以,在术法的诱惑下,他毫不犹豫的就应承了下来,也不管这到底是不是鱼钩。 是鱼钩,他也要把饵吃了再说。 力壮帮悄无声息……不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动静的行走在小巷子里。 所有人都不说话,他们都知道今晚自己要去做什么。 时不时的有一点点声音传来,但根本不影响到他们。 一直到路程走到了三分之二,到了一片空地。 这片空地是码头的力工们留来平时堆积货物的,大量的货物一时运不走,就暂时放在这里,不过从不过夜,一般都是一个白天就搬走了,所以到了晚上,这里就空了下来。 这里可以聚集人群,是鲁山安排来临时汇集点名的地方。 按照他的安排,走到这里,就需要让纤夫们聚集起来,说说话,打打气,然后休息一下,接着一鼓作气,趁着黑暗,一波突穿排波帮的人! “大家伙,今天,大家知道是来做什么的吗?”鲁山站在空地中央,对着周围的人说道。 四周一片漆黑,他也看不太真切,只能看见有几十个人影,于是也就开口说道。 “杀李启,因为他偷了咱们的术法!”一个纤夫回答道。 “没错,这次,李启偷了属于我们的术法,他必须得死。”鲁山说道。 出兵之道,在于气壮。 所谓一鼓作气,便是讲究的士卒气壮。 而且,想要气壮,须得理直。 理直,是要有出兵之缘由,有共同之目标,才能气壮。 所以,目前能团结力壮帮纤夫的,便是共同利益,以及占据道理的“拿回被偷窃的功法”。 有了这个占据道理的大义,再有共同的利益驱使,纤夫们的力量才能拧成一股绳,才能从乌合之众变成有战斗力的集团。 “还记得我平时教你们的吗?”鲁山又问。 “都记得!”纤夫们立刻点头。 “好,那今晚,用上那些玩意儿,然后,争取让他们反应不过来,一举拿下!排波帮今天白天刚刚进行了开河,累了一天,然后晚上又有酒肉,肯定是吃饱喝足,早早休息,现在已经深夜,肯定都睡着了。”鲁山对着力壮帮的纤夫叮嘱道。 “所以,要快,要狠!但不能用兵器,只能拿木棍,不能被官府抓住把柄,争取只杀李启,不要闹出太多人命。” “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们,这次可是玩命的,谁要是拖了后腿,以后就别说自己是力壮帮的,不然我打断他的腿!” 他叮嘱着纤夫们。 看着眼前的纤夫一个个点头,虽然他看不清楚后面那些纤夫的样子,但他们应该都能听得见。 说明了要怎么做,又敲打了一番,他放缓了语气: “杀了李启,然后咱们练一年术法,到时候,城里就只剩咱们一个纤夫帮了,咱们就能涨价,就能天天吃肉,各个都能娶上婆娘!还能修新房子!” “要是让李启活了下来,就说明排波帮也有了术法,他们和咱们竞争,咱们就没有好日子过了!你们也知道两边竞价会被客人压多少吧?咱们挣得可都是血汗钱,谁希望被人压价?” “今晚,如果成功,以后就有好日子了!” 鲁山说着这些话,同时看向那些纤夫,仔细扫视自己能看清的那些,观察他们的脸色。 胁之以威,诱之以利,才能激发他们的动力,才能让人忘死而战。 说完这些,他最后捏了捏拳头:“现在,人齐了吗?我点一下人头,别有人走丢了。” 说完,他就去点人头了。 这种事是发生过的。 漆黑的小巷,纤夫们在晚上看不见东西,夜盲症很严重,在小巷里穿行的时候时常走丢。 力壮帮的人站成一堆,点人头这种事,他们经常做。 山老大好像很喜欢点人头,所以他们也习惯了。 鲁山开始点人数。 但是越点,他的表情越不对。 一直点到最后一个,他深吸一口气。 “怎么才二十六个!还有十几个人呢!?全走丢了!?”他暴怒大吼,气得跳脚! 正文 第十章 突击 怎么回事?! 人怎么少了十几个? 走丢两三个还有可能,但怎么可能走丢十几二十个人? “打起精神,不对劲!”他立刻回头看向纤夫们,大声喊道,甚至不再注意隐蔽! 但几乎与此同时。 空气中发出一声闷雷。 一块超过五百斤的巨石,从黑暗的角落里,以极快的速度砸了过来,速度之快,让空气都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然后,直接砸进了人群里! 啪啪啪啪,一阵筋断骨折的声音,就像是投石车命中了一样。 哀嚎遍地,一瞬间就有四五个人口喷鲜血,眼见是活不成了,还有约莫十个人被波及,挂了大大小小的伤。 “结阵!”鲁山立刻大吼道,然后自己猛的蹿了出去,冲向了石头砸过来的地方。 而马上,另一块石头呼啸而来! 鲁山从侧面迎上,千钧一发之际,一脚踹了上去,将石头从侧边踹歪了,砸在了地上。 纤夫们也从之前愣住的形态,立刻反应了过来。 然后,按照鲁山曾经教过的,他们十人一组,然后多余的则站在后面,组成了一个奇怪的阵势。 而鲁山,则冲了过去,一把推开木板构成的薄墙。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身高八尺多,壮硕的不像人,倒像是肌肉充了气一样的男人。 这么壮硕,他从没见过。 最主要的一点是,透过微微的环境光,他隐隐约约看见了对方的脸。 是李启。 李启怎么在这里!? 而且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他不是只有七尺高吗?体型也只能说是匀称,什么时候变的如此壮硕了?! 倒是李启,看见鲁山进来之后,咧起嘴角,开口一声:“山大壮,没想到吧?” 鲁山愕然。 接着,李启趁着对方被言语吸引了注意力,直接发起偷袭。 他一个蛮牛冲撞,直接把鲁山撞飞了出去。 但令李启意外的是,这突然的偷袭,居然没有奏效! 两个壮汉撞在一起,但李启感觉受力处轻飘飘的,完全没有撞实了的感觉。 但鲁山却高高飞起,远远后退,借着这道力量往后退去,又打了两个滚,卸掉这股力量,站起来,回到了纤夫阵内。 接着,他看向李启。 电光火石之间,鲁山就已经想明白了情况。 少了十几个人……怕是被李启在路上偷袭抓走了吧? 刚刚那股力量,恐怕能有六千斤往上了,哪怕是他也远远不如。 术法,这绝对是术法! 说不好就是自己那门! “李启就在那儿!杀了他!”他高声吼道,甚至都破音了:“用上我教你们的,我们有二十几个人,他只有一个!” 然后,鲁山带头发起了冲锋,带着几十个人,冲向李启。 至于李启这边。 一切都还在他的计划中。 鲁山今天晚上就派人来杀他了,那已经说明很多情况了。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装伤,但却刻意暴露了自己还活着这件事。 鲁山不会容忍他活下去的,肯定会带着力壮帮的人杀过来。 一门术法,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涉及多少东西,平时官府压得住三边的矛盾,但一门术法挂在头上,官府可就压不住了。 再说了,力壮帮本来就强。 力壮帮一直都是三个帮派里最强的,鲁山也一直虎视眈眈,野心十足。 再加上他脑子清楚,自己又强,在李启来之前,排波帮的日子可不好过,就是水马帮也不舒服,只不过毕竟有两家帮派,两家联手,还是能制衡一二。 还没有被平推,纯粹是因为排波帮可以入水,入了水,力壮帮就拿他们没办法,而水马帮则皮糙肉厚,虽然没有进攻性,但自保却绰绰有余而已。 在李启来了之后,他几次识破鲁山的谋划,所以才能成为排波帮的二号人物。 所以对鲁山要做的事情和他的性格,李启自认为还是非常了解的。 鲁山不会坐以待毙,不会等着他慢慢去领悟神意传承。 甚至,他都不会等到第二天,因为第二天,李启可能就跑了。 鲁山可能会觉得,自己会藏起来,慢慢领悟术法,然后等学会了再回来,然后就有资本继续对立了。 所以,李启断定,鲁山一定会当机立断,趁着他还知道自己的位置,直接杀过来,免得夜长梦多。 所以,就有了李启所说的——先下手为强。 鲁山会当机立断?他就不会? 他可是掌握了牛力术的! 所以,他提早就通过澧水支流,潜伏到了力壮帮的营地里。 原本是准备夜袭,斩首鲁山的。 但没想到,他刚好撞上了鲁山带队出击。 那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他偷偷摸摸的跟在后面,时不时就突然抓住一个掉队的,直接拧掉脖子。 牛力术下,保管一秒钟都不要,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就像是拧死一只小鸡一样。 一路跟了十几分钟,牛力术都用掉第二次机会了,他都续了第三次了,悄无声息的杀掉了十几个人。 第三次,这是今天最后一次机会,也是最后十分钟。 所以,李启决定在这里主动出击,他找到了两块石头,先声夺人,偷袭又砸死了四五个,才被发现! 看着对方从四十几个人,变得只有二十来个,几乎减员了一半,李启露出狰狞的笑容,鼻孔呼出两道白柱,在冬日的空气中格外显眼,配合上通红的皮肤,骇人无比。 看见鲁山还敢带头冲过来,李启毫不犹豫发起了反冲锋! 如同蛮牛一般,他每一步都在地面踏出裂缝,隆隆作响! 对方哪儿来的胆子敢和他对撞冲锋? 现在的他,皮肤厚实,刀枪不入,匕首都刺不进去,力量更是有一牛之力,足足六千八百斤蛮力,也就是能轻易举起一辆小汽车! 李启的自我感觉里,他觉得自己现在这一下,起码能撞掉两层塔皮。 这样的力道,猛冲起来,震得面前的纤夫们心神动摇,根本忍不住心底的恐惧。 可是,他们突然发现,自己的冲锋根本停不下来。 仿佛,有一根绳子,通过某种阵势,拴住了他们的躯体,逼迫他们形成了一个整体,在鲁山的带领下,以粉身碎骨的气魄,撞向眼前的蛮牛! 正文 第十一章 士气 砰的一声,鲁山和李启撞在了一起。 李启顿时感觉肩膀一阵酸痛,和预想中的摧枯拉朽不一样,对面居然纹丝不动! 他的皮肤触觉已经不太明显,但这一下居然让他酸软无力了。 最可怖的是,李启可以看见,自己的牛力术的持续进度条,突然从8%加速到了25%! 仅仅是这一下撞击,牛力术的持续时间就缩短了接近二成! 李启惊了,鲁山有这么强? 如果他真有这么强,那排波帮早就灭了,哪里撑得到现在? 不过,他马上注意到了一点。 鲁山的身上,也有两个进度条。 “阵法强化:84%。” “蓄力中:56%。” 蓄力中这一条,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增加,眼见就要满了。 李启顾不得身上的酸痛,强行再鼓起一口气,用头槌一头撞在鲁山的身上。 鲁山似乎没有料到李启能这么快恢复行动能力,被迫更换姿势,被李启用头槌逼退。 而李启看见对方蓄力中的进度条被打断,松了口气。 但是,下一个“攻击:100%”的进度条直接就蓄满了,他根本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鲁山这一拳打来,直接砸在了李启的鼻子上。 李启现在皮糙肉厚,所以并没有感觉到痛。 不痛,但是,流血了。 鼻血流出,纤夫们面露惊喜,发出了欢呼,原本心中的惶恐也减轻了许多。 这件事发生之后,李启立刻看见“阵法强化:84%”,变成了78%。 居然倒退了! 还有这种事? 李启马上意识到,是士气! 结阵也好,一起冲锋也好,还有方才的种种情况,甚至包括今晚的行军,都有透着隐隐的军伍之风。 六叔他们认不得军伍之风,但他可是看过数次阅兵,明白那种令行禁止的气魄,分得清楚乌合之众和军阵的差异的。 这个阵法,虽然不知道鲁山从哪儿学来的,但恐怕和军队脱不了关系。 既然是和士气有关…… 那么,李启没管鼻血,而是果断一个驴打滚,逃出鲁山的攻击范围,然后抓住了一个军阵之中的力壮帮纤夫。 他猛地一拳,直接把对方的脑袋打进了胸腔!发出了咚的一声,清脆至极。 鲁山一看,马上明白了李启想要做什么。 “你敢!”他大骂着猛地冲上前去,想要阻止李启。 但同时,鲁山也心惊不已,这厮眼力怎么如此惊人,为何一眼就能看出阵法的弱点?!他不过一个纤夫,哪里来的见识? 但李启仗着皮糙肉厚,硬吃了对方一拳,虽然有些疼痛和青肿,但他故意装出毫不在乎的样子,又揪起一个纤夫,抓起来,直接拔掉了他的头。 血淋淋的脊椎和纤夫那在黑暗中尚未消散的尖叫,恐惧的氛围四散溢出。 “桀桀桀!”李启瞪大眼珠,发出怪声,又咬了一口人肉,弄得满口鲜血,滴在衣服上,显得分外骇人! 再加上,他呼吸之中鼻孔喷出白柱,皮肤更是红色,加上古怪的笑声,活像一个妖魔。 反正是半点不像人。 鲁山身上的进度条,直接跳到了97%。 很明显,他也感受到了阵法即将结束,所以他急了。 “混账!给我去死!”他捡起一块地上石头,抓起来当做武器,跑向李启,想要挽回士气。 但是,李启却没有和之前一样避开,而是直直的迎了上去。 李启不闪不避,直接被那块石头砸中,这一下是鲁山的全力一击,足足两千斤巨力,哪怕是此刻牛力术的厚皮,一样砸的他头破血流,眼冒金星,差点失去意识。 至于那块石头,更是直接被砸成了碎块,刺在了皮肤里面。 可以说,这一下,伤得很重。 但是,他强行硬撑下来,故意发出咆哮声,宁可被砸这一下,也要强行一口咬住鲁山的鼻子,狠狠撕下! 鲁山的半个鼻子直接被他咬了下来! “啊啊啊!”哪怕是出了名的山大壮,也忍不住发出痛嚎。 其他纤夫更是被这一幕吓得肝胆欲裂,先前被激励出来的士气半点不存,甚至有人慌不择路开始逃跑。 “回来!现在跑就是找死!”他忍痛,对着纤夫们喊道。 但这一喊,李启却抓住机会,一拳砸在他的头上。 鲁山反应很快,强行偏过头,这一拳只砸在了肩膀上,让鲁山脚步趔趄,身形一矮。 不过,这一下,也让阵型彻底崩散。 李启看着对方的加持状态的进度条到了100%,然后直接结束。 所有纤夫,只感觉束缚自己的那根线被扯断了。 这下,他们彻底失去了勇气,四散而逃,一个个连滚带爬,作鸟兽散。 鲁山身上的阵法加持,也直接溃散。 他原本勉勉强强可以抗衡牛力术,但是阵型一散,他的力量恢复到了平常的程度,甚至都破不了李启的防御。 然而,他却没有坐以待毙。 手里拿起棍子,他怒吼一声,哪怕没有军阵,他还是对李启发起了死斗。 这样的斗志,根本不像是一个纤夫应该有的。 李启也不惧怕,现在对方身上的加持已经结束,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正式交手之后,李启却瞪大眼睛,被直接摔在了地上! 鲁山的攻势迅捷又猛烈,看起来经受过正经的训练,而且虽然身体素质不如李启,但是招式大开大合,刚猛致命! 李启虽然力大皮厚,但不懂技击,居然一时半会拿不下来。 他尽可能的想要招架住攻击,但总是吃力不住,反被打中。 只是靠着皮厚,鲁山根本打不动他。 技击,终究是比不过术法。 不过,鲁山再一次格挡住李启的进攻那一瞬间,李启却突然中途变招,在巨力加持下,猝不及防的鲁山被一个背摔砸在地上! 李启上去就是一记手刀想要在砸在他脖子上,如果这一下能让鲁山失去意识,这场闹剧就结束了。 但鲁山一个鲤鱼打挺,马上翻身起来,和以往一样,躲过了这一下。 只是,鲁山却有些心惊! 李启刚刚还如此粗笨,怎么突然就开始运用技巧了? 他当然不知道是为什么。 只有李启自己知道。 他开始学着,在迅捷的战斗中观察对手身上的进度条! 只要能在进度条在中间的时候反击,就能克敌机先。 换而言之,就叫打断施法! 正文 第十二章 来历 黑夜中,两个壮汉噗噗对打,看似激烈,但鲁山却只感觉拳腿滞碍,仿佛一招一式,全在敌手预料之中。 李启就像是能未卜先知一般,总能从中间截住他的招式,让他难尽全功! 技击发挥不出效果,力量又比不上,甚至还打不破对面的皮,这样的劣势,鲁山很快就败下阵来,被李启打折了双手,踩断了脚踝。 四周,除了李启和鲁山,再也没有一个人了。 “呼……”李启擦了把头上的血汗混合物,只觉得有些反胃作呕。 倒不是因为杀人,他对杀人没什么感觉,既不觉得兴奋,也没有特别恶心,但为了做狰狞状,吓跑那些纤夫,他吃了好几口生的人肉,满口的腥味让他有点反胃。 再加上,他挨了好几下狠的,哪怕有牛力术的厚皮,也震的内脏升腾,皮肤开裂,伤势说不上重,但肯定也不轻。 如果那二十几个纤夫愿意豁命结阵围攻,他说不定还真的要栽在这里。 好在,就算经过一定程度的训练,乌合之众到底还是乌合之众。 “山大壮,这次你可栽大了,怎么,服不服气?”李启坐了下来,维持着牛力术,对着鲁山说道。 “啐!”鲁山啐了一口,只是手脚疼痛难忍,这口痰也显得有气无力,甚至都没飞出半米,落到了他自己的肚子上。 “李启,你这厮狡诈,要我服气绝不可能!”他开口大骂道。 “只是,输就是输了,我也认了,但你都杀了这么多人,却独独不杀了我,还折断我手脚,我告诉你,想侮辱我,做梦!”他挣扎着,对李启吼道。 “行了,我又没毛病,谁想侮辱你了?”李启则摇了摇头,他没事侮辱鲁山做什么? 留他下来,只不过是有几个疑问而已。 “你现在已经残疾了,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放你回去,不至于死在这里,你当了这么久的帮主,积蓄应该有点,回去养好伤,虽然是个瘸子,手也提不了,不过饿死倒是不至于,怎么样?干不干?”李启直截了当的说道。 “你我都知道,虽然咱们俩斗了这么久,但都算是言而有信,我也不至于到现在还诓骗你,怎么样?愿意吗?”李启坐在旁边,如此说道。 “你要问什么?”鲁山闻言,心中警惕虽然还没放下,但口风却松动了一些。 “你肯定不是纤夫,你是哪儿来的?”李启率先提问道。 “嗤,这话说的,你难道就是纤夫?”鲁山嗤笑一声,费劲的挪动身子,把背靠在一块石头上:“五十步笑百步而已,你三年前突然出现,衣着怪异,更是手无缚鸡之力,半点功法的痕迹都不存,怕不是被人打碎了先天三宝,然后给扔在了澧州吧?” 李启骤然听见这个莫名其妙的名词,顿时神情一凛。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不过,现在不是露怯的时候,所以李启摇了摇头:“我的事情你问那么多干什么?现在是我问你。” “呵。”鲁山冷笑一声,却也不再主动发问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哪儿来的?”李启追问。 “松国,逃兵。”鲁山有些不耐烦的说出了答案:“当时松国被唐国攻打,举国沦丧,将不敢战,兵不敢前,我就逃了,顺着澧水一路到了澧州。” 李启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这样就说得清楚了。 军伍之风也好,之前那种依靠士气的战阵也好,应该都是鲁山在军队里学到的。 但这样一想,好像又有些不对劲? “不对,如果你是松国来的逃兵,但凭你的水平,这两个纤夫帮派怎么可能争得过你?不应该早就被吞并了吗?就比如你今天的战阵,再加上你的技击之术,不是早该赢了?”李启皱眉。 “你以为我不想?要不是你,排波帮和水马帮早就被我吞了!”鲁山瞪眼:“力壮帮是最年轻的帮派,我六年前逃到这里来,孑然一身,一手一脚建立了力壮帮,我的功法是松国基层军队的练力法门,修行的时候即是在锻炼战阵之法,隐忍四年总算有所成效,但却冒出了你,逼得我只能再积攒实力。” 鲁山越说越气:“如果不是你,早在两年前,这里就是我说了算了!” 李启闻言,仔细想想。 还真是! 他刚刚到这里的时候,力壮帮就时常侵占另外两个帮派,只不过那时候他为了自保,想了一套合纵联横的办法,和水马帮联合,抵挡住了几次倾轧,又借助地利,靠排波帮的功法在水里的优势,抵挡住了好几次力壮帮。 想来,那之后,鲁山应该就知道单凭现在不能轻易拿下,所以就把阵法隐藏了起来,准备当做绝杀手段使用? 所以,等到能够拿到一门术法的时候,他才毫不犹豫的开启了计划。 却没想到,自己能在一天之内就学会牛力术,而且还飞快的筹划了一波反打。 这么一想……鲁山好像有点倒霉啊。 不过,如果他不倒霉……那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那你的阵法——”李启又尝试性的开口。 “做梦!我就算是被你杀死在这里,也绝对不会教给你!”鲁山破口大骂,反应激烈。 想想也是,在这个世界,功法这种东西,那是死也不会往外传的,除非是加入组织并且表现忠诚,或者是建立师徒关系,再或者平等交换,否则想拿到别的功法确实是难如登天。 君不见,水马帮和排波帮都快被逼死了,但两边也没互换功法呢。 对他们来说,宁可被灭掉,应该也不会外传。 “唉,那行吧,反正你已经废了,力壮帮今天之后,估计人心也散完了,那你就好自为之吧。”李启说道。 随后,他站起来,一脚踩碎了鲁山的头。 放他一条生路? 开玩笑,这人一看就知道野心勃勃,残废了也不能信!真放了,以后回来反杀怎么办!? 李启大部分情况下都是讲诚信的,但不代表他会为了诚信用自己的命去做代价。 绝了后患,还是回去思考一下怎么应付官府吧。 正文 第十三章 杀人亡命 今晚的动静闹的很大。 死了二三十个人,甚至力壮帮的老大鲁山都死了。 要知道,这些纤夫有一些也是有家室,有老婆孩子的。 这样一来,他们这些青壮年死了,家属必定报官。 所以,还是得处理后面的鬼事才行。 他匆匆赶了回去,顾不得休息,对六叔嘱咐了几句,又串通了一些口供,接着,他就开始埋头写字。 作为一个现代人,李启深知学习文化知识的重要性, 这个世界的字虽然和原本的世界不同,但好像都是汉字类型的,大同小异,他三年多以来已经学习的七七八八了。 写文章估计做不到,抄袭两句诗词倒是没问题,可惜没啥用,没人听纤夫扯那么多。 不过,现在就能发挥用处了。 他拿起粗糙的牛皮纸,这是和排波帮交好的船工们用来制作油纸的材料,油纸一般是铺在船上防水的。 这种牛皮纸非常牢固,很难撕碎,做成油纸更是能防水防火,是很有用的材料。 正是因为这种性质,李启才选择了牛皮纸。 手里拿着一块石炭,他飞速在纸上写着什么。 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在写牛力术的要点! 包括怎么运气,怎么启动,性质,特点,如何尽快入门,怎么学习,事无巨细,都写在了上面。 通过进度条学会了牛力术之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已经对这个术法了若指掌,每个细节都清楚的印在脑子里。 是好事吗? 或许是吧。 起码现在是好事。 一夜无话。 他熬了一整夜,写下了如何学习牛力术,整整四张牛皮纸,写的满满登登。 这个术法的原理,他知道,但他根本不清楚“原理”这东西是什么。 举个例子,黑火药的原理是2KNO3+3C+S 点燃K2S+N2+3CO2。 他清楚的知道这么一串字符。 但2KNO3是什么?3CO2又是什么? 不懂。 反正就照这个写吧,总而言之,应该不是错的。 如果是错的,他的牛力术应该用不出来。 写完之后,他召来六叔。 “六叔,这个是那门术法,原理看不懂没关系,后面有练法。”李启把折叠起来的牛皮纸丢给六叔。 就算不懂原理,也不妨碍修炼,不懂黑火药的原理,也不妨碍一硫二硝三木炭,按部就班的弄出炮仗来。 “小李,你真的要走了吗?”六叔收起牛皮纸,小心翼翼的贴身放好,担忧的看着李启。 三年前,捡李启回来,他可没想过,这个年轻人会这么有用。 这么久,他都习惯遇到事情听对方的主意了,这一下他说要走,属实是让六叔有些手足无措了。 “别担心,六叔,我就出去避避风头,杀了这么多人,官府也不好做,肯定是要来调查的,但这边毕竟鱼龙混杂,不好抓。”李启说道。 还有一件事他没有说,那就是——官府就算动用卜算手段,恐怕也抓不到他。 他记得很清楚,传授术法的那个年轻小生,他说过…… “外道之物奇诡莫测,卜算之法难以寻觅其踪迹。” 外道之物都难以寻觅踪迹了,那自己这个外道之人呢? 卜算算不到他的位置,那么单凭推理,他自觉应该是很难被找到的。 是的,不是被发现,而是被找到。 他准备把罪名都背下来,然后果断跑路,离开这里。 去哪儿不知道,先背着罪名跑出去再说。 因为,一旦短时间内找不到人,官府很有可能就不会立案,因为命案没有侦破,会影响到年末的评价,捕快们也不乐意这样。 只要不被立案,那就是一宗悬案,最多一两年就会被人忘掉。 这样很危险,因为被抓到肯定完蛋。 但没办法,杀了人总不能一点风险都没有吧?昨天晚上已经玩过一次命了,再玩一次也无所谓。 “接下来,就是我畏罪潜逃了,不过我肯定会回来的,你放心吧。”李启对六叔说道。 “记住,要咬死和你们没关系,全都是我干的。”李启着重嘱咐道。 “我明白……但是你要保重,对了,这是之前开河赏赐的钱,加上一些帮里的积蓄,你在外面可以用,对了,记得买身好衣服,在外面的人最是以衣取人,不要被人看轻了。” “人离乡,贱如狗,你离了帮里,日子肯定不好过,在外面遇到事情忍忍,等风头过去了,就回来。”六叔念叨着,然后拿出一袋子铜钱,塞给李启。 李启看着六叔絮絮叨叨着,然后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袱,里面全都是铜钱,有新有旧,不过没有衣服,也没有干粮。 没有衣服的原因他也知道,因为帮里实在是找不出一件新衣服,至于干粮,则是因为他的逃跑路线带不出去。 “放心吧六叔,我肯定会尽快回来的。”李启吸了口气,接过包袱,拴在后背。 杀人离乡,还真是有种春秋时,楚国任侠的样子,虽然自己不是什么任侠,只是个破烂纤夫而已。 但没办法,如果不主动出击,今天晚上死的就是自己了。 李启向来是个果断的人,没有多做犹豫,只是对六叔承诺了会回来,就马上动身,没有走城门,而是攀附在货船船底,准备顺流而出。 虽然现在澧水还没有完全解冻,但只要有纤夫愿意拉,就一样可以行船。 至于货船,则是船工们提供的情报。 李启身上揣着两个陶罐,罐口蒙着油布,里面是空的,但是李启只要把罐口倒过来,然后在水底打开油布,就可以吸里面的空气。 配合排波劲,这两个罐子里的空气,能让他多在水底撑一个时辰。 而排波帮的其他纤夫,则压了最低价格,接了那艘货船的拉船单子,价格几乎算得上白干,只为了一定可以接得到。 他们会拖着李启藏身的这艘船,拖出城去。 一切都安排就绪,李启深吸一口气,直到肺里满满的,然后潜入水中,扒住货船的船底。 藏在货船船底,他又听见外面排波帮的纤夫兄弟们开始吼着号子。 “肩上绳哟九丈三!嗬嗨!” “劳苦命哟肩上栓!嗬嗨!” “脚蹬石哟手刨沙!嗬嗨!” “休说逆水不行船!嗬嗨!” 一直到货船出城,离开澧州。 正文 第十四章 茶摊 “呼……呼。”李启喘着粗气,步履蹒跚的行动着。 这里距离澧州城已经一百多里,虽然还没有出辖境,但是已经人烟稀疏了。 老实说,这是李启头一次在这个世界走这么远。 在这个世界,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自己的家乡,最起码,澧州是这样的。 村子里的人,去过最远的地方估计就是县城,县城的人,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州城,而州城的人,或许一辈子也不会离开州城。 李启就从来没出过州城,三年多,一次都没有,最多也就是在城里浅滩逆水的地方帮忙拉船,拉到郊外水流顺畅处就回来。 这次杀人亡命,要不是逼急了,他也不想离开城市。 他在码头工作,拉船行舟,听闻各路漕帮商会的闲聊,也知道野外的危险。 水里有妖,运气好是鲤鱼精,鳖怪,只是戏弄,不会伤人,运气差就是水猴子,一船人都得死在里面,除非有高超的修行者庇护,才能逃得性命。 不去水里,走山路,但山里也是森林沼泽密布,到处都是蛇虫鼠蚁,恶兽猛禽。 真正安全的地方,只有人类的聚居地。 外出,就意味着危险。 他已经离开一天了,在树上凑合了一晚上,所幸没有遇到什么问题,吃了点野果,按照原定的计划,他要去三百里外的丰县。 据说,丰县是个比较安稳的小县城,李启在那里避避风头,然后过个一年半载,再回澧州城,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事了。 一天跋涉一百里,还全是崎岖山路,他穿的还是草鞋,哪怕以现在的身体素质,也累得够呛。 唯一好的一点,那就是此时还算是冬日,所以百兽蛰伏,虫豸未生,一路上除了累,倒是没有别的折磨。 “就算不走错路,也有三百里……真是。”李启行走在荒野的小路里,到处张望,看看有没有在路边的茶摊水铺什么的,他已经走了整整一天了。 张望了一会,运气不错,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路边的茶摊子。 他加快了速度,同时伸手从背后的包袱里拿出两枚铜钱。 大鹿国的铜钱,名字叫大鹿五铢,颜色是紫色,分量尚可,不过有些纤薄,一枚约有半钱重,他身上现在有约莫一千钱,也就是一贯。 大鹿五铢是大鹿国的官方流通货币,开河发的大多是这种,但其实不怎么值钱,市面上常见的还是一种叫‘德元通宝’的铜钱最值钱,含铜多,流通广,似乎是唐国的铜钱,一枚德元通宝能顶五枚大鹿五铢。 甚至于,这个世界的“一钱”重,就是指的一枚德元通宝的重量。 连重量单位都是用别人的货币,光是从这里,李启就已经知道这个世界的唐国有多强大了。 虽然这个唐国,应该跟自己世界的唐完全不沾边就是了。 不过,这个世界有一点不同,虽然有官方铸钱,但却并不流通白银,经济活动里几乎还是依靠铜钱来完成,只有很少的情况下会用金子付账。 就连票据之类的,都是记的铜钱,极少数大额交易的情况下会用金票。 白银,好像被从经济系统里踢出去了,具体原因李启也不是很明白。 李启身上揣着的一千大鹿五铢,在大鹿国就是一千钱,购买力其实相当不错了,够买小半头猪,也就是三四百斤肉。 一般来说,一斤肉也就是两三钱的价格,两枚铜钱足够在茶摊上喝一壶茶,再吃两碟附赠的小点心了。 不过,这两三钱,放在平时,李启是断然舍不得吃的。 两三钱,都够买两三斤米了,这世界的人,饭量普遍偏大,一顿吃十斤饭的大有人在,两三斤米,蒸熟也不过十斤而已。 再说,猪肉贱,贵的牛羊肉,价格还要翻两三倍,实在不是他能吃得起的,毕竟纤夫还是个体力活,不吃饱没力气,所以大部分情况下,他都是白饭吃饱,菜的话,能有点咸菜算好的,没有就用水草加盐凑合凑合。 偶尔有鱼打点牙祭,但鱼嘛……没调料的情况下吃河鱼,真的是一种折磨,如果不是为了营养考虑,李启宁肯吃白饭。 好在,白饭管够。 给种出灵米的那位农家祈福,如果不是他,这个世界恐怕要饿死不知道多少人,最起码功法不可能这么普及。 不管是什么功法,都得建立在吃上面,没有足够的营养,说啥都扯淡。 哦,术法除外,到现在,李启都不知道牛力术的力量来源是什么。 灵米的存在,让他这种体力工作者不至于累饿而死,发明者李启不认识,也没听说过,不过他倒是时常给那位老人家祈福。 这种功绩,足以尊圣了吧。 一边崇敬着老人家,李启一边朝着茶摊走去。 现在有了术法,他或许可以尝试一下找点别的赚钱门路了。 脑子里学会的东西说是……来源于炁。 可他妈的炁是啥啊? 不懂,以后慢慢学吧,神意传承这种东西一听就知道不是大路货,想要再来一次牛力术这种,估摸着要很久很久了。 手里紧紧攥着两枚铜钱,李启走到了路边的茶摊上。 “茶博士,来一壶茶!”李启拍下两枚铜钱,大声喊道。 四周有不少人,因为虽然是冬日,但行脚商们也不停歇,他们也聚集在这个茶摊上饮茶歇息,然后再背上他们的大背篓去各个村庄之间行商。 不过,行商们也泾渭分明,不同的背篓坐在一起,显然也是一个个帮派,只有李启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两个行商团队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好嘞!这就来!”茶博士一边喊着,一边迅速过来,热情的给李启擦桌子,然后端上来一壶茶,又附赠了两碟糕点。 都是米糕,用灵米打的。 毕竟是附赠品,也不可能太贵,用米糕已经很不错了。 李启拿起一块,大口嚼了起来,虽然原材料也是米,但总是比白米多了几分滋味,加上腹中饥饿,吃起来也不错。 吃过一块米糕,又大口灌了一杯温茶。 茶的温度都不烫,只是刚刚温暖,毕竟这种茶摊的客人都是来往的辛苦人,不可能忍着渴慢慢等茶凉,所以都是温热的水和泡了一天的茶叶,几乎没什么清香可言,只能说是勉强有点茶叶味道。 “呼……”不过李启已经很满足了,按照这个速度,明天晚上应该就能赶到丰县吧? 只是,这个时候,却突然有人在背后对李启说道:“这位大哥,一个人出远门啊?” 正文 第十五章 三宝 背后有人叫自己,李启立刻转身回去,看向那个人。 转头过去,却发现是个行商。 不过,这个行商的背篓,与周围的两个行商团体都不一样,看起来像是和自己一样,是单独一个人上路的。 这就有点奇怪了啊。 按理说,这个世界是不会有人单独出远门的。 毕竟之前也说了,这个世界,很危险的。 但也有一些例外,比如李启这种杀人亡命的,亦或者因为某种理由必须背井离乡的。 但李启从来没听说过,行商会单人上路的。 他不怕死吗? “那个……这位大哥。”那个行商走了过来,坐到了李启身边。 李启稍稍有些戒备,不过也没有赶人,只是打量着他:“小兄弟,有什么事情吗?” “噢,是这样的,我看你也是一个人上路,所以……就过来打个招呼。”这个行商看起来有些紧张,不过还是如此说道。 “所以,我想,咱俩都是单独上路的,不如结个伴,路上也好有个照应。”那个年轻行商这么说道。 “一起上路?你要往哪儿去?”李启问道,同时也斟酌着对方的身体。 一个人上路很危险,能有人结伴确实是好事,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我要去毕县,这位大哥你呢?我看你也是从那个方向来的,这边的路只有一条,也没个岔路什么的,到丰县之前应该都能同路,这边过去到有人烟的地方,起码还有五十里,再次也能顺五十里的路。”那个行商说道。 “噢,对了,大哥你叫什么名字?我姓杜,你叫我阿杜就好。”阿杜这么说道,然后,他把自己的茶点和茶水也放在了桌子上,把被皮革蒙住的背篓也放下,坐了下来。 “我叫李启。”李启倒是没有隐瞒名字,不过他看向阿杜,回应道:“听你言语之间,你对这条路很熟悉啊,你都这么熟了,干嘛还要和我走一路?” 阿杜苦笑一下:“就是熟才想结伴,不瞒大哥你说,这一路不太安宁,你看周围的行商,哪个不是十个人以上才出发的?”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我急需用钱,我也不想一个人就搭货出门的……”阿杜表情有些无奈的对李启说道。 这个理由倒是很充分,不过李启还是没有答应,他微微一皱眉:“不太安宁,出什么事情了吗?” 说道这个,阿杜就凑了上来,压低声音:“这一条路,有妖怪出没。” “妖怪?那还有人敢去?”李启吓了一跳。 在码头工作,他不止一次听路过的商会和漕帮说过妖怪,在他的印象里,妖怪都是些能轻松弄死十几个人的可怕存在。 “只是传闻,应该不是真正的妖怪,而是快要成精了的野兽,这种快成精但还没成精的,只要人一多,阳气旺,它们就害怕,所以结伴而行最安全,至于咱们这种……也就只能凑合一下撞个运气了。” “唉,要不是生活所迫,谁会一个人出远门啊……”阿杜唉声叹气起来:“妖怪很可怕,但比妖怪可怕的东西多多了。” 对此,李启深有同感。 力壮帮就一天之内两次都想杀他,他好不容易反杀,还得亡命天涯去避风头,就算是现在有妖怪,他也没有半点回去的想法,足以证明这话的正确性。 看见李启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同了自己的说法,阿杜打蛇随棍上,立马跟上:“而且,李大哥,我不只是看你一个人走危险,想来和你搭个伴,你瞧,你身上气血旺盛,阳气充足,那种没有成妖的小兽,最怕的就是你这种人,而我呢,又有走商的经验,咱俩合在一起,保管出不了问题!”阿杜口齿伶俐,说话一套一套的。 李启看着对方,觉得他不像是说谎。 再说了,就算对方说谎,他只要不跟着对方的路线走,不让他带路,那应该也没有问题。 而且,如果真的有那种快成精的野兽,有个人在身边,也多些安全感,对方是熟悉道路的行脚商,能行走野外,多少也有点本事在身上,遇到妖怪不至于不能反抗。 再说了,遇到最坏最坏的情况,也不用和妖怪赛跑,只要跑得比他快就行了。 一念及此,李启点了点头:“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同路吧,我要去丰县,正好可以顺道走二百里左右。” “嘿嘿,足够了,足够了,到了丰县,之后人气就旺了,还有当地的神婆神汉,官府的除魔司,镇守使,没几个妖怪敢在那种地方动手的,最危险的就是中间两百里,没人管,路又烂,就是容易妖魔鬼怪出没!”得到了肯定的回复,阿杜松了口气,开始嘻嘻哈哈开起玩笑来。 “李大哥,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没出过远门吧?现在喝茶正好也没事,小弟我就给你说说路上的一些趣事儿,解解闷怎么样?”坐下来的阿杜,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不过,李启看对方的样子,立刻明白了阿杜的意思。 阿杜说的很客气,甚至还有些讨好,不过李启也是聪明人,他知道,这个行脚商是想和他说些路上的禁忌和经验,只是因为不太熟悉,怕他不高兴,所以用这种说法代替而已。 这人确实很会做人錒,怪不得在野外也敢找人伴行。 “好啊,我确实不经常出门,你说说吧。”李启立刻回答道,同时把自己的米糕碟子和对方的摆在了一起,示意一起吃。 这就算是接受了。 阿杜也不客气,拿起一块米糕,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就开始说了起来。 “要说这在外面行商啊,时不时就会遇到些山精野怪,只是这人和山精野怪不一样,人是万物灵长,天生便有先天三宝,是这些东西求也求不来的,所以若是平常些的精怪,是不敢碰我们的。” 先天三宝,又是这个名词,李启竖起耳朵,开始仔细听讲。 “先天三宝,就是咱们人的神、炁、精,这是只有天生灵慧才具有的东西,妖物这些后天修出灵智的,就拿不到!” 炁! 李启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名词。 正文 第十六章 搭伙 阿杜注意到了李启的变动的神色,所以他也就马上深入的说了下去:“这也就是平时我们所说的精气神,不过,炁并非气,叫气纯属误传而已。” 他一边说着,一边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出两个同音的字,用来表示区别。 “精,指肉身的力量,肉身气血,肌肉,骨骼,脏腑,合在一起便是精力,平素我们干体力活,消耗的便是精力,精力旺盛,身上就有火气,寻常小鬼近不得身,李大哥你就精力充沛,一看就知道火气十足,走在坟地里都不会有鬼找你的。”他笑着说道。 “神,指的是咱们的思绪活力,咱们思考,清醒的时候,便是用的神力,有时候,咱们虽然躺在床榻上,身体半点重活都没有干,但思考一天,也会觉得疲惫不堪,这就是精力虽在,但神力却被消磨殆尽了,神力充足,就会头脑敏捷,聪慧无比。”阿杜解释道。 “那阿杜兄弟你就是属于神力充足的那种人了吧?”李启笑着说道。 “嘿嘿,说不上,说不上。”阿杜挠了挠头,憨笑一阵,然后把话题扭回正题:“至于的最后的炁,便是最重要的一种。” “精神,是人体运行不可或缺的东西,人没有精神,便会虚弱,我们平时常说这人没精神,其实就是微言大义,这些最基础的东西,早就由圣人们传播到天下了。”阿杜感慨般的对李启说道。 李启对此深有同感。 最基础的公理向来都是流传的最广的,但越是基础的,就越是不可动摇,因为一切更高的存在都建立在这上面。 众所周知,顶尖期刊上的前沿科技,每年都在不停的推翻重建,普通人根本懒得了解。 但小学课本上的定律,每有一个发生改动,都是对整个科学大厦的巨大动摇。 这个世界,想来也是如此。 “但精神并非独立存在的,而是由炁居中调和,炁无形无质,却是精神的基础,阳气便是炁转化而来的一种,一切生命活动,无不依赖于炁,是性命的本源。” “三者之间关系密切,互相滋生,相依为一体,共同构成了人,而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讲的重点,李大哥,先天三宝可以通过某些方式削弱或者激活,激活之后,就对妖鬼之物有克制作用,咱们想要通过野外,就得学会这些方法。”阿杜说道。 “你要教我?”李启惊了。 这人不仅免费告诉了他先天三宝是什么,还愿意告诉他怎么激活先天三宝? 这种说不上功法,但这种小窍门也不可能随便告诉某个路人吧? 李启心中提起了警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人指不定要找他趟地雷。 “称不上教,只是想多点保险,李大哥,我这边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重要到我哪怕一个人也得出门,我们两个都知道,一个人出远门有多危险。”阿杜苦笑着挠头:“所以,我真的很怕出事,我出事倒不要紧,耽误了我身上的事情才真是会出大问题,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所以,能增加一点成算的事情,我肯定都会做的,就像是我会突然来打扰你一样。”阿杜表情坦诚的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加入他们?”李启悄悄用手指了指身周的一个行商团体。 这个茶摊里有两个这样的行商团,他指了身边那个最近的。 这两个团体都是十人以上,各自聚在一起,安静的吃喝,就连交流也是低声细语,和李启阿杜他们一样。 李启和阿杜交流也是压低声音的,离得稍远一些根本听不见。 不过,不知道怎么得,好像是被听见了。 “喂,你什么意思?”被十方指着的行商里,一个身材高大的突然起身。 他穿着麻布衣服,约莫八尺多高,比李启整整高出一尺来,体格健硕,关节粗大,身体毛发旺盛,胡子和胸毛连成一片,容貌凶悍,带着一个斗笠,很不满意的走了过来。 “啊,不好意思,我只是举个例子。”李启立刻起身,笑着道歉。 背后说人被听见了,还挺尴尬的,道个歉吧。 那个壮汉走到半道,听见李启起身道歉,冷哼一声:“算你识相。”说完,他就回去了。 这倒不意外,行走在外,脾气爆可以,但有事儿没事就要动手,深化矛盾,那肯定走不长,多半是要死在外面的。 李启坐下,并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不过经此一次,他倒是明白阿杜为什么不和那帮人一起了。 阿杜也趁势小声解释道:“所以……李大哥,你知道为什么我来找你了吧?要是我和他们一道……恐怕连骨头都不剩。” 李启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能因为一言而起身的暴脾气,再加上一堆人抱团,如果这些行商团带点坏心,敢不敢亲手杀人暂且不提,就算是把阿杜的货物扒光,人直接往野外一丢,来个死无全尸,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死在野外,谁知道是怎么死的?恐怕官府都懒得查。 换而言之,阿杜选择李启,其实也就是认为阿杜没有那么大的威胁,阿杜这个人,有信心在独自面对李启突然发难的时候逃的一条生路。 想着这些的时候,李启突然愣住了。 自己是不是有点……神经质了? 不过是和一个人搭伴而行而已,这么正常的事情,怎么需要勾心斗角到这种程度?还不停试探,各种揣测,自以为是的推测别人的目的。 “唉……”李启摇了摇头,揉了揉太阳穴。 防人之心不可无,但不代表需要像个刺猬一样,对所有人都报以极端的警戒,再说了,阿杜这个人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各种说辞也都对得上,实在是没有必要再以恶意揣测别人了。 虽然说着杀人好像没什么感觉,但好像还是给自己留下了点心理阴影啊…… “李大哥,怎么突然叹气了?”倒是阿杜,看见李启表情突然一变,从之前的戒备变成了苦笑摇头,有些不解。 “没什么,咱们快点吃完休息好,然后就上路吧。”李启没有多说什么,不过却也没有那么排斥身边有个人了。 正文 第十七章 意外 之后,李启和阿杜又说了一会话,等那两个行商团体上路之后,他们看对方走的距离差不多了,便也跟着上路。 在这期间,阿杜也确确实实教了李启一个激发精力,爆发出更高活力的办法。 这是一首歌,很短,只有十六个字。 “煌煌七曜,明明在上,赳赳武夫,雄哉雄哉!” 虽然字数短,但却有好几个不同的音节,要真的唱出来非常不容易,唱腔变化很多,还要配合气息,看似短短一句,李启却学了一个时辰,不断的重复,尝试,训练,这才勉强唱了出来。 不过,他倒是没有气馁,因为他可以通过进度条明显看见自己的进步,并且,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进度就会倒退。 这样一来,他可以很快的掌握诀窍,进步相当快。 所以,没过多久,他的学习进度条就满了。 满了之后,他可以感觉到,自己明明只不过是生疏的掌握,却突然一下子就懂得了这首歌谣的全部精义! 他再度印证了这一点,只要学习的进度条满了,那么,他似乎就可以直接掌握学习的东西,不至于是刚刚掌握的生疏。 这东西不能让他直接学会某种东西,但可以让他学会之后,马上成为个中老手,而不必一点一点的去练习。 至于那首歌要,完整唱出来之后,李启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血液突然加速流动了! 就像是有一团火在胸口燃烧,在脏腑里面游走,几乎要从口中喷出来一般。 脸被撑的通红,整个人的体温都在上涨,甚至身体都变得轻盈了很多,冬日里有些冻僵的双足也迅速温暖了下来,整个人像是在操场上跑了五公里似的。 但是,却只有沸腾的气血,没有寻常的疲劳。 非常奇妙的感觉。 他甚至都可以感觉到自己脑门上熊熊蒸腾出去的热气,四周的寒意都被驱散了。 “这还真是……效果很显著啊。”李启感受着自己身上的热气,有些惊讶的看向阿杜。 倒是阿杜,他显得更惊讶。 “李大哥还真是聪慧,当初我可是学了两三个时辰,有笨的,得学上一天呢!你居然这么短时间就学会了,而且唱的这么好!”阿杜上下打量李启,似乎不太敢相信,这个人能短短时间就把这首歌谣唱的这么好。 “可能确实我比较聪明的原因。”李启笑笑。 阿杜也只是惊讶了一下,没有多想,随即开始解释起来:“这首歌谣能催动先天三宝,让精炁神活跃起来,这样阳气如火,山精野怪不敢近身,出处倒是已经不知道了,不过不要多用,很耗体力,在野外的时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体力比山精野怪还可怕,说不定就一脚踩滑了。” 走在路上,阿杜对着李启讲解着。 这首歌,只要一直唱,就会一直激发,但如果停下来,效果就会立刻结束,非常方便。 根据阿杜说,他们以前行商的时候,十几个人,就算遇到山精野怪,只要十几个人聚在一起,然后高唱这首歌,一般来说,山精野怪也会退去。 聊着天,他们已经上路走了一个多时辰了,眼见天就要黑了。 先前李启还有些奇怪,问为什么阿杜非要喝茶到傍晚再出发,而不是白天赶路晚上找地方歇息。 阿杜的回答则是:“这次快要修行成精的,据传说是一只野狗,多半也是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白天去反而容易撞见,晚上趁着它睡着了,说不定还能运气好直接窜过去,你看,我们前面走的那两个行商团,他们不也是白天喝了一天茶,然后临近傍晚才动身的吗?” 这个说法也没什么问题,实际上,那两个行商团也确实是这样的。 明白了缘由后,李启不禁有些感慨,果然还是行商们消息灵通,经验丰富,如果按照自己白天赶路,晚上休息的进程,那还真有可能撞到那只据说是野狗的妖怪。 哦,还不是妖怪,只是快要成精了。 但也很厉害了,起码对李启这种凡人来说,很厉害。 李启等待这首不知名歌谣的效果消散,不过他只唱了一遍,只是感觉热血沸腾,却并没有身躯有些疲惫,不过还好。 两个人一边聊着具体的情况,天色也逐渐转黑。 他们的道路也逐渐狭窄,他们已经走了二三十里,再往前走,就进山了,只有盲肠小道可以绕行,还要时常爬坡,就是白天走也危险非常,现在天黑,更是可怖,说不定就一脚踩空,掉了下去。 好在阿杜准备充足,和只有一个包袱,里面装着钱和吃食的李启不一样,他在野外经验丰富,马上从背篓里拿出来一个火把,浇上火油,拿燧石敲燃,不至于摸黑走夜路。 李启有些汗颜,他杀人亡命,走的匆忙,排波帮也没人有远行的经验,弄得他什么都没准备,要不是阿杜,好像他这一路……风险确实有点大。 不过运气蛮好,遇到了阿杜,能同行一路也算是互补了。 毕竟,如果真遇到的事情,那肯定是自己比较能打。 当然,能不打起来就最好了。 两个人走在山里,虽然算得上是月黑风高,不过有火把照路,除了蛾子烦人之外,倒也一路无事。 只是,走到半道,两个人同时一个激灵,竖起耳朵,看向前面。 在前面,有十来个行商。 赫然便是之前在一个茶棚,甚至还站起来恐吓李启的那个行商团。 火把烧的四周亮堂堂的,十来个人,每个都拿着柴刀,互相敲击,口中也呼喝着不知所谓的音调。 十几把柴刀,竟然敲出了一连串刀兵交鸣的声音,像是在战场上一般。 兵戈之声响彻夜空,配合上这十几个行商的口中的呼喝,仿佛是正在交战,只是敌人处于黑暗之中,不知所踪。 李启大开眼界,盯着这些行商看,看起来,这个世界,确实每个团体都有自己的绝活,排波帮都有排波劲,这些行商也不例外。 他可以清晰的看见,这些行商身上冒出的进度条上写着“结界庇护,25%”。 好像,他们真的遇到了什么东西,正在依靠这一串刀兵交鸣的声音抵挡着。 他还在观察的时候,却感觉到了一阵冷风,让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正文 第十八章 遭遇 “他们遇到事情了?”李启看向阿杜,征求着他的意见。 “咱们绕路,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别掺和!”阿杜马上说道,这种事情他有经验,不管是遇到什么事情,贸然加入都不是什么好事。 李启点头,既然对方有能力应付,那就绕路走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要横生波折那就最好了。 同行的两人打定主意,然后果断转身,从山路之中,直接往山林里面窜去。 在山林里走一截,然后折返回山路,绕过那一圈,这样一来,危险被那个行商团吸引走了,他们就相当于捡漏。 只是,他们刚刚想要往山林里去走,却听见那些行商之中,有一个壮汉走出来:“那边两个小子!不要进山!” 李启听这声音有点耳熟,抬头一看,却看见了一个眼熟的面孔。 是今天白天,那个起身想要教训他的壮汉。 他喊完这一句之后,就不再说话,而是专心挥舞柴刀,互相敲击,口中不断呼喝。 李启清晰的看见,对方做出这个动作之后,结界的进度条明显加快了,也就是说……维持的时间变短了很多。 这种情况下……很明显对方是在冒着危险提醒自己! “阿杜!停下来!别进山林里!”李启自己也马上停下,同时对阿杜大声喊道! 但阿杜已经半只脚踏进了山里。 李启瞳孔一缩,他清晰的看见一个进度条在黑暗中浮现,上面写着:“攻击”两个字。 眼见那个进度条就要蓄满,他立刻加速,抓住阿杜的背篓,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但阿杜刚刚脱离险境,却看见山林的黑暗之中,猛地伸出一张充斥腥臭的血盆大口,只有一张口,连头都没有,似乎是黑暗自己张了嘴一般! 现在唱歌已经来不及了,不过李启心念一动,身体猛地膨胀起来,肌肉蠕动,捏紧拳头,猛地一拳打了上去! 砰的一拳,地面震动,李启只觉得自己的拳头发麻,好像打在了石头上一样。 只不过,却见那张大口直接被打散,变成黑雾,逸散在空气之中。 随着这一拳,四周的山林,却突然涌动了起来! “吼!”林中隐隐有野兽嗥叫,原本寂静幽深的黑暗,居然如水一般流动,漩洄而黝黑,滚滚黑气在林中游走,让李启直观的明白了什么叫“妖氛”。 阿杜吓得脸色苍白,他立刻开始唱歌,高喊“煌煌七曜,明明在上。” 这居然有点用,李启可以看见他身上的强化进度条,与此同时,四周的黑雾也被逼退了一些。 阿杜唱起这首歌,身体居然在隐隐发光,温暖的光芒从他身躯逸散出来,寒气被驱散,黑雾也开始往后退却。 李启看一眼就明白,对方教给他的这首歌谣,肯定是要配合某种功法使用的,不过功法不可能传授给外人,所以只有阿杜能发挥出这首歌的全部力量。 黑雾被驱散片刻,但阿杜也拔腿就跑,往着人多的地方冲去。 李启见状,也立刻就跑路。 开玩笑,不跑是傻子,人多力量大,那边刀子敲的这么有气势,一看就知道有用! 李启这边三步并作两步,力气又大,飞快的跑到了行商团那边。 行商团也不阻拦,反而主动朝他们靠过来,刀子敲击不断,兵戈声不停。 阿杜也连滚带爬的冲了过去,他身上的微光逸散出的阳气,加上兵戈敲击,一时之间竟然声势大振,四周的黑雾和妖氛被迫退开,前进不得。 见此情况,李启也高声歌唱起来,用那种古怪的韵律开始吟诵:“煌煌七曜,明明在上,赳赳武夫,雄哉雄哉!” 他身上有牛力术,气血充沛,又被这歌谣一激,身上蒸蒸热气直接扑面而来,就像是空调一般,原本就已经因为牛力术而变成红通通的皮肤更加像是红铜,不仅仅是红色,更带上了金属色泽。 李启迸发出来的阳气,竟然比有配套功法的阿杜还要雄壮! 有了李启和阿杜过来支撑,那个行商团的人也纷纷面露喜色,看起来,今晚或许能平安度过去? 一行人很有默契,虽然因为在不停的歌唱和呼喝,无法互相交流,但两边都知道现在该做什么,知道现在就算走,也走不了多久,主要的目的就是熬到天亮,等阳光出来。 这黑雾,能被阳气驱散,那阳光的阳气比人身上的浓郁千万倍,等天亮,那一定能够让黑雾彻底散开。 所以,一行人围成一圈,也顾不得累,手中的柴刀,口里的呼喝和歌谣,半刻都不敢停歇,手酸,嘴软,嗓子疼,却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一开始,李启还能仗着牛力术迸发出大量的阳气,但十分钟一过,牛力术的时间一过,他反倒是变成了最没用的那个,只能说是仗着身体强壮,耐力好,所以在其他人力竭的时候可以顶上而已。 如此一来,一行人,整整在黑夜里熬了一个时辰。 此时看月相,还是子时,距离天亮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刀兵交鸣,阳气沸腾,让黑雾无法寸进。 但这黑雾仿佛是和这一群人杠上了似的,怎么都不愿意离开,在四周盘旋呼啸,就是要等到这一群人累死一般。 唱了一个时辰,李启皱眉,干脆停了下来,反正他也是最没用的那个,不唱也不会太过于影响大局。 他停了下来,却没有休息,而是站在阿杜身边,对众人说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撑不到明天的,等到咱们都力竭的时候,就是死期。”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扫视众人,不过一个时辰,阿杜就已经额头冒汗,声音虽还没有沙哑,但却有些有气无力了。 而互相敲击柴刀更是体力活,那个行商团,有些体力衰弱的,早已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再强撑两个时辰或许可以,继续下去,肯定要累瘫在地上。 李启说话,其他人都向他看来,手里的活儿也没停,显然,他们都知道现状,不过却不知道该怎么改变。 毕竟,停下来,那就有生命之危。 “大家听我说,我有个想法。”李启则对他们说道。 正文 第十九章 别处 李启看着众人,说出自己的想法:“现在虽然那东西暂时伤不到咱们,但这就是慢性死亡,等到我们都精疲力竭,那就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会一门术法,你们先前见过,能让我有一牛之力,加上我原本的力量,足有六千八百斤巨力,更能沸腾阳气,让这黑雾不能近身,我进去搏杀,你们在背后为我壮声势,如果我落入下风,你们就上前交击兵戈,歌唱,驱赶他离开!” “这样一来,不仅能对着妖怪造成杀伤,我更是立于不败之地,只要能在咱们力竭之前,杀退这妖怪,就能活。” “搏一搏,总比这样干耗着等死好,愿意的,就点头,不愿意的,就摇头。”李启对众人说道。 说完,他抓起水壶,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唱了一个时辰,哪怕这个世界的人身体素质很好,也早就口干舌燥,喉咙冒烟了。 他这话一说,众人全都面面相觑。 李启也不管他们,径直做着自己的事情,喝水,吃米糕,恢复体力。 但是,他却挺直胸背,昂首气壮,一副极有底气的模样,好像完全不害怕周围的黑雾。 阿杜见状,一咬牙,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甚至,为了表示赞同,他直接停了下来,不再歌唱,而是开始休息,并且说道:“我也赞成李大哥的,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还是得主动出击,咱们都停下,等那狗日的过来!” 行商们互相使眼色,最后还是那个大个子,也就是最开始站起来想教训李启,之前又出声提醒李启的那个壮汉率先点了点头。 他点头之后,其他人也就达成了共识。 危机之下,容不得优柔寡断,这些行商当然也明白这点。 所以,只见其中那个大汉做好准备,他身边的两个同伴加快了动作,竟然把他敲击柴刀的音节全部接了过去,让整体音律不变的情况下,让他脱身而出。 “咱来和你一起!看你也是条汉子,白天的事,咱就不和你计较了,今天这遭事情过后,咱请你喝酒!”那壮汉走到李启面前,对他说道。 同时,他手里提着柴刀,显得气势汹汹。 “好。”李启点头答应,也没有多说什么。 都性命攸关了,就别管那些有的没的了,还是先去吧。 一切说定,行商们几乎同时放下了柴刀。 就在这个时候,黑雾霎时间汇聚起来,然后从一个方向涌了过来,像是一张巨口张开,要吃掉这些不识相的旅人。 既然都说定了,那李启和壮汉也不犹豫,两个人立刻冲出了人群!共同迎向黑雾! 冲在最前面的是那个壮汉,他好像比李启还要着急,而且步子也比李启大,这个莽夫手里举着一把柴刀,劈向黑雾! 那把刀上似乎闪烁着一丝红光,带着一股腥味,劈向黑雾凝聚出来的大口。 咚的一声,刀不像是砍雾气,反倒像是砍到了一个大铜块,发出一声闷响。 壮汉直接倒飞出去,刀更是脱手而出,虎口直接撕裂,血液飞洒出去。 黑雾迅速分出一部分,半空之中想要接住血液,然后吞掉。 但还没等黑雾接到,已经开启了牛力术的李启就紧随其后,精准的一拳砸在那分裂出来的黑雾之上。 “喝!”李启怒吼一声,奋力一拳,用尽全力,六千斤巨力,加上身上沸腾的阳气,那分出来的黑雾直接被打散了!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明白黑雾想做什么,但这几次,他已经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战斗之中,对方一旦开始读条,那不管是什么,只要打断就好! 黑雾试图吞噬血液的时候,进度条就已经冒出来了。 他就卡好点,在进度条没结束的时候,上去就是一拳,直接破坏掉了对方的企图,让血液落在地上,浸润进土壤之中。 “这东西嗜血!”有个行商大喊。 李启这一下,好像惹怒了黑雾,在李启打出一拳,来不及回放的时候,更多的黑雾朝着他飞来,化作四五张大口,牙齿尖锐,像是猛兽之口。 壮汉已经跌倒在地,柴刀都飞了出去,李启比他好些,但也来不及防御这一下。 只是,身后的布置马上起到了作用! 阿杜率先上前,高声歌唱。 行商们紧随其后,站在一团,手中柴刀互相敲击,发出有节奏的兵戈声。 十几人一齐上前,吼叫,歌唱,兵戈交击,黑雾一下子溃散,所有的血盆大口都散开,被迫撤退。 甚至,李启隐隐约约还听见了哀嚎声。 “对,就是这样!咱们可以磨死他!”李启连忙起身,狂奔两步,捡起地上的柴刀,然后丢给刚刚才站起来的壮汉。 “好!爷爷咱今晚命不该绝!”壮汉也激动起来,接过李启丢来的刀,投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 看样子,这个方法确实有用,而且,这个之前的小瘦子,没想到居然也有这般实力!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既然方法有用,那么就只需要实行下去就好了。 战斗再开,行商们和阿杜退了回去,把黑雾放了进来。 而壮汉和李启则再度迎上!准备这样磨死这个妖魔鬼怪,或者打怕它! 只有这样,才能逃得一条生路。 只不过,就在这个时候。 黑雾不远处,路边有一座废弃的小庙。 是那种常见的山村小庙,乡野淫祀,拜的都是什么黄大仙,五通神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是不被官府承认的,大多是一些山精野怪装神弄鬼,诓骗愚夫愚妇的产物。 也有一些是真有神通,但却和官府理念不合的神,譬如前朝英烈,敌国将领什么的,死后在家乡被立庙,塑金身,受香火供奉,但国家被灭,敌国征服之后,是不会承认这种祭祀的正当性的,所以不会入正祀,一律归入淫祀。 但看这个小庙,也就一间小破屋,不可能是什么大将军的庙宇,肯定是那种乡野山精诱骗香火的破庙。 只是,这里面,却坐着一个美丽清秀的女子。 她皱了皱眉,看向远处发出声响的地方。 “百越大祝的术法……牛力术?是有巫觋盯上我了?” 正文 第二十章 那是? 中原之地,往南行不知多少万里,有十万大山,大山之中,有百千小国,修行巫蛊之术,尊崇万千神灵,此地,名叫百越。 百越之中,神灵无数,乡野淫祀多不胜数,山有山精,水有水怪,多是当地有些法术的人,鬼,妖,精怪等等东西所化,又世受当地人香火,遂成山神,水神。 这一点便和中原大地区别甚大,中原大地,各路神祇,庙宇,无一不是朝廷敕封,受官府辖制,而非祭祀所成。 “都从中原逃到这里来了,难不成朝廷还能号令百越不成?”那个清秀女子站起身,面色阴晴不定,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但她思虑再三,表情接连变了几次,终于选择站了起来,自言自语道:“这些巫觋,早就已经不是原本百越的巫觋了……” “唐国朝廷以人道治世,广播天下,连百越诸国也开始行人道,立郡县,分官职,原本的神庙,巫觋,大卜,占人,眡祲,各部祝人,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是百越的绝对掌控者了,如果唐国下令,那大鹿这边,有响应者实属正常。” “只是……牛力术,这是大祝的术法,连百越大祝们也变成唐国走狗了吗?还是先去看看再下结论。”那女人在庙里走来走去,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主动从破庙里出来,准备亲眼看看是怎么回事。 世间功法万千,但总的来说,还是由各个道统传播下来的,互相之间虽然说不上泾渭分明,但总的来说,还是都带有非常鲜明的特征,若是已经到了一定境界的修行中人,一看就知道某种法门出于何处,是谁家法门发展而来的。 无数功法,追根溯源,其实总脱不开那些大的道统。 牛力术就是这样,这一个术法,脱胎于百越大祝的巫道,最初是由祈愿巨力而成,能祝以神力加持己身,是巫道中人最基础的入门术法之一。 正因为基础,这一门术法应用也极为广泛,兼防御,强身,进攻于一体,是很实用的术法。 百越大祝尤其擅长的“万兽之力”就源出于此,除了牛力,更有虎力,象力,鹰力,虺力等等等等数百种。 百越多神,神则多是精怪受到香火供奉而成,所以最初,百越大祝们走遍十万大山,拜访好几百位修为有成的大神,用各种手段,最终集众多大神之力,加以祝愿,形成了这万兽这一系列的术法。 只要施展,便能从其中一位大神身上引来神力,让肉身获得种种神异,奇妙非常。 万兽之术的跟脚,便是这样。 因为这种源头,想要误打误撞修行这种法门,是不可能的,得不到某位祝人的神意传承,那么你施展万兽之术,那些大神根本懒得理,他们当初和各位大祝们定下协议,才愿意借力,随便来个人施展,哪怕所有步骤全对也没用,借不到力量不说,搞不好还会受到反噬。 那个女人悄悄潜入黑雾之中,但黑雾却没有对她有任何抗拒,反而严密的包裹住了她。 这女人悄悄观察着李启等人的战斗。 李启和壮汉疯狂的消磨黑雾,已经让黑雾的体积缩小了接近三分之一,但黑雾却拿他们根本没有办法。 他们可以豁尽全力的拼杀,但只要他们露出破绽,黑雾准备乘胜追击的时候,那么后面的行商团与阿杜就会立刻上前,逼退黑雾,让战局重新开始。 李启他们可以随便失误,毫无忌惮,反正只要一落入下风,身后的队友就会立马跟上,非常可靠,简直立于不败之地。 这才开战五六分钟,黑雾就已经有种想要撤离的意思了。 而那女人潜伏在黑雾中,小心翼翼的看着外面的战况。 看了几分钟,她松了口气。 “应该不是,如果真是某位大祝……不至于只是让这种小卒子来试探。”她心里这么想到。 大祝者,掌六祸,掌六祈,作六辞,辨六号,辨九祭,辨九拜,执火水,以事鬼神而号祝,极为擅长占卜祭祀,身边多半都有鬼神随行,更有诸多神力加持,力量非凡,远超常人,如果真的算到了自己的位置,那应该是直接降临才对。 再说了……大祝也不至于找到自己这里来才是,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卒子,他们该去找娘娘才对…… 她松了口气,正准备从黑雾里离开。 但这个时候,她却突然感受到一阵危险! 怎么回事,刚刚那个施展牛力术的小巫,不是在和这只小兽战斗吗?为什么突然朝着自己来了?! —————— 而在李启这边。 他一直在仔细观察四周。 其实主要是观察黑雾的动向,防止有偷袭什么的。 但观察到一半,他却突然看见多了一个进度条,写着:“观察:1%。” 他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正主到了。 搞不好就是这团黑雾的主使者,或者施法者。 比如这黑雾其实是对方的术法之类的。 反正,突入而来,却不声张,悄悄的藏在黑雾里,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于是,李启一边佯装继续迎战黑雾,却突然调转方向,大吼一声:“朝这儿来!” 壮汉一听,心知肯定是这个汉子发现了什么,所以也不多犹豫,立刻对身后喊道:“后面的跟上!” 两个猛男朝着一个方向猪突猛进,身后跟着十几个一边高歌,一边拿着柴刀互相敲击的壮汉,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就连黑雾都没有反应过来,突然被人群冲了过去! 李启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一个人形的存在,手感上应该是个人,应该是女人或者小孩,因为皮肤很嫩滑,不像男人那么粗糙。 当然,男人也有很嫩滑的,只是李启更愿意相信他抓住的是个女的。 “我抓到了!”李启大声喊道。 虽然手里的人正在挣扎,但他好歹有六千八百斤巨力,手如铁钳一般,哪里是寻常人能挣脱的? “好!”壮汉也高呼一声,然后柴刀猛的砍向周围,涌过来的黑雾打散。 黑雾刚想反扑,但叮叮当当的兵戈声立刻用来,直接将黑雾驱散。 黑雾无力,李启猛地往回拉,直接将一个人形从黑雾之中抽了出来!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疲惫 猛地一抓,结果抓出来一个女人。 李启一愣,一时间居然呆住了。 但黑雾马上试图过来抢夺,不顾损伤的冲了过来! 李启立刻把人往身后一丢,接着三拳打散冲过来的黑雾,但黑雾并没有和之前一样溃散,反而直接把他吞了进去! 就像是在拼命一样。 “妈的!”李启心里一惊,立刻高歌! “煌煌七曜,明明在上!” “赳赳武夫,雄哉雄哉!” 他身上的气血立马像是被点燃了的油桶一样,直接沸腾起来! 灿灿如日光,熊熊如烈焰! 牛力术加持下的身体,身上的阳气喷涌而出,雄壮的气魄直接将周围的黑雾直接推了出去。 黑雾还想前进,但这时候,其他的行商已经到了,他们大声呼喝,杀气腾腾,敲击的柴刀更是充满了战场的兵戈气势,一下将黑雾吓退。 黑雾似乎犹豫了一二,飞快的撤离,不再拦路。 “成功了,这狗日的走了,咱们也快走!”李启见状,喘了口气,马上对身后的众人说道。 虽然有些命令的口气,但这个时候,也没人会对此有意见,大家都赶紧收拾好东西,柴刀挂好,背篓背好,然后拿起火把,一溜烟的就往外跑去。 甚至都没人管那个女人。 李启看着他们连人都不管都跑了,一时不知道是该做什么表情…… 不过好歹是一条命,那女的好像失去意识了? 应该也是被这妖怪挟持的吧? 李启看着已经跑掉的众人,心里拿不定主意,但看了看,那女人身上的衣服破烂,原本应该是白布和纱巾,一看就是很贵的那种衣服。 不过,虽然贵,但却沾满泥灰,破破烂烂,身上也有些伤口,正在往外渗血,弄的白裙都有些红色。 没有发簪,披头散发,狼狈极了。 看起来就像是……被抓过来的大家闺秀? 救回去会不会有赏金? 他犹豫了两三秒,再一回头,那帮人都跑出去二十几米了。 而那些黑雾,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回来。 “不至于,能化形的妖怪,还能被我拽出来?”李启这么对自己说了一句,然后扛起这个失去意识的女人,也跟着连忙跑走了。 没办法,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虽然很可疑,但如果是妖怪,那么白天阳光一照,自然现出原形。 如果是那种不惧阳光,还能完美变化成人的妖怪,那救不救,有区别吗? 不都是死路一条? 那种东西,看见了之后能不能活,纯粹看对方的心情,说不定救了一命,让妖怪一开心,还有好处呢是吧? 毕竟,李启总归还是有点良心,放着一个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倒在路边却见死不救,他还是多少有点愧疚感。 去丰县也不过一天的路程,背也背过去了。 一念及此,他也就不犹豫,扛着人,靠着身体素质,飞速赶上。 一行人说跑就跑,愣是跑了一个多时辰,就算是都有功法在身,在山路上这样的狂奔,外加上半夜的消耗,一个个也累的和死狗一样。 让李启更惊讶的是,这一个时辰的狂奔,如果是活人扛在肩膀上也该被颠死了,半死不活的也该颠活过来了,可背上的这个女人,居然还昏迷着。 不过鉴于这是一个有怪力乱神的世界,他也不好说什么,反正给人搬到城里再说吧,到时候没人管再说。 一个多时辰后,天边已经有微微光芒了,众人这才停下,一个个和死狗一样瘫在山路变,靠着石头,全都精疲力竭,有几个甚至累吐了。 “都别喝水,等歇息够了再喝水!”那个壮汉对行商们吩咐道,然后自己也靠在一棵树上,累的要死。 李启这边更不好过,他虽然没有背行商们的背篓,但也算是负重前行,那个女人也有八九十斤,扛一会不觉得,扛着跑了一个时辰那真是要命了,他也随便找了个地方,把那女人放下去,自己也不管地下脏不脏了,果断倒下去,大口喘气。 累,真是太累了。 这一个时辰的狂奔,恐怕直接跑了快要八十里,而且还是负重越野,简直要了李启的老命,自从修炼功法以来,他从来没这么累过,就是拉船也不可能一次拉两个时辰啊! 一堆死狗虽然在喘息,但那个壮汉却是最先恢复的。 他恢复了一点体力之后,走到了李启身边,然后一屁股坐下:“你这人,看起来不怎么雄壮,没想到居然这么勇猛,咱叫巴奎,你叫什么?” “李启……”李启有气无力的答道,他可还没缓过来呢。 “李启,白天的事对不住,咱脾气有些爆,听见有人嚼舌根就忍不住,不过没想到,你看着瘦弱矮小,却是个真正的汉子,今天就能到丰县,等到了,咱们说好了,一定要让咱请你喝一顿酒!咱们庆祝一下!”巴奎一把拍了拍李启的肩膀,哈哈大笑。 “一定,一定……”李启还是绵软无力,被他拍了一下,干脆倒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格外的累。 他毕竟以前是经常干体力活的,自觉耐力也不会很差,哪怕累了,应该也能很快恢复过来才对。 但是,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特别特别累,好像怎么休息都休息不过来。 仿佛是,大病初愈的感觉,身体虚了的感觉? 但自己好像也没有干什么能让身体虚的事情啊? “对了,李启,你把这个娘们搬回来是想怎么样?她还没醒过来,怕是被那个妖怪吸了精气,这就是个累赘,怕是带着不好上路啊,你是看上她了?”巴奎看了看那个昏迷的女人。 “我只是不想见死不救而已,总不能丢着不管吧?”李启擦了把汗,然后小小的抿了一口水。 “这个,恢复的快一点。”巴奎这时候伸手过来,手上摆着一个纸包。 李启接过来,打开,发现里面是棕黑色的颗粒。 “盐巴,累的时候,喝一口水,再撮一口盐巴,要不了多久就有力气了。”巴奎说道。 “谢谢。”李启道谢,捻了一点,放在嘴里。 最先的感觉居然不是咸,而是苦涩。 不过很正常,这种粗盐,盐含量说不定没砂子多,能补充体力已经很不错了。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白话 一行人歇息了两刻钟,除了李启,其他人都缓过来了。 李启虽然还有点疲惫,不过总算是能强打起精神了,乍一看似乎也恢复了。 不过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其实还是有点虚,好像是蛙跳两百个之后,休息了一段时间,看似恢复了,能走路跑步了,但其实大腿内侧还是在发抖的那种感觉。 那些行商团也纷纷上来和李启打招呼,套着近乎,一口一个壮士,勇士,真汉子之类的夸词,纷纷对他表示感谢。 李启也没有多高冷,也笑着和他们寒暄,毕竟昨晚大家齐心协力,一起渡过难关,也算得上交过命了。 要不是那柴刀组成的兵戈阵,李启面对那些黑雾估摸着两三下就被人收拾了。 就算是有兵戈阵,没有巴奎和他一起上去拼命,多半还是要歇菜。 只能说,昨晚真是运气好。 一起渡过难关,关系自然也就拉近了。 等到天微亮,众人体力恢复,又砍柴烧火,把灵米打制的干米糕,类似米粑粑一样的东西丢进去煮,加盐和现找的野菜,做了一锅米粑汤,一群人围在火堆旁边,喝汤聊天,好不快活。 “李启,这次还真就是缘分,要不是咱们恰好撞在一起,晚上又恰好碰见,恐怕咱们两伙人都凶多吉少,但咱们碰到一起,那就是逢凶化吉了!哈哈哈。”一个行商举起碗,喝了一口汤,嚼吧嚼吧着已经煮软了的米粑粑,嘻嘻哈哈。 “是啊,真是运气。”李启附和道,随后也喝了一口。 这些米粑粑,干的时候硬如石头,但煮熟之后就变得软糯,像是年糕一般,加上野菜,当真是喷香扑鼻,比他平时吃的东西好吃多了。 这边正在附和的时候,阿杜却又坐了过来。 “李大哥,那个女子还没醒,你真的准备把她扛到丰县啊?就算真的扛到了,她还是不醒,难道你还要去给她请郎中?这钱又怎么算?就算请了郎中,万一她没救回来,死了,到时候说不得还会背上人命官司,官府要查验的,这划不来啊。”阿杜对李启说道。 “那不然呢?要我现在丢下她,等她去死?”李启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只感觉头痛不已。 阿杜说的,他难道不知道吗? 救人,就是给自己招了一堆麻烦事情,到了城里,还要和守城的士兵解释这人是怎么回事,还不醒,说不得还得救治,救治不了,如果直接丢弃,还要背上杀人的罪名。 再说,就算这女子醒了,还管不管?如果管,莫非还要去寻她家人?她吃喝拉撒怎么办?这女子衣服破烂,很明显也要换一身,换衣服可不是小花费,少说也得二三十钱。 那如果不管,直接将她孤身弃于街头,那和直接杀了她又有什么区别呢?孤身一人的柔弱女子,被贼人掳掠走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要我说,干脆就将她丢在此处,由她自生自灭,就当没有救过,咱们从妖魔手里拼命把她拉了出来,已经是救了她一命,她再死,也怨不得我们。”阿杜对李启提议道。 其他行商也纷纷点头,支持阿杜的说法。 “阿杜兄弟是个明事理的,行走在外,不要给自己多找麻烦。” “咱们已经救了她一命了,她还得感激咱们,总不能恩将仇报,反倒给咱们添麻烦吧?都是苦命人,何必互相为难?” “就是,李兄弟你在这大冬天的,孤身一人出门,一看就知道身上是有大事要做的,哪里能被这个女子给拖累着呢?” 行商们你一眼,我一语,说的煞有介事,仿佛带上这女人就寸步难行似的。 倒是这些行商的头领,那个名叫巴奎的壮汉,反复看了看这个女人,突然笑了笑:“哈哈,李启,你该不会还没成亲吗?” 这话一说,叽叽喳喳的行商们全都住了嘴。 包括阿杜在内,这些人脸上全都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有些不懂的,没反应过来的,在看见身边同伴的脸色之后,也纷纷恍然大悟,露出了一样的表情。 “我看这女子,容貌姣好,身段也不差,皮肤光滑,也没个老茧伤疤什么的,估计是个没做过粗活的,这般女子,看着好看,但却不是个过日子的,李启兄弟,你可别被色相迷了眼睛,这种女人娶了只是一时之欢,但今后下半辈子可有的你受的。”巴奎语重心长的对李启说道,似乎很有经验的样子。 “对啊,李启,这女人看着漂亮,但屁股不大,腰也细,一看就是个难产的相,再说,这种女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帮家里干不了活,就算生了崽又怎么管,到时候总不能你一直忙家里,不顾外头了吧?那谁挣钱呢?” “我看也是,就算最好最好的情况,这女的学会干活了,但只要干活,要不了两年,也得变成咱家婆娘那样,到时候,脸丑了腰粗了,结果干活还不利索,还得什么都学着教着做,那才叫亏哩!”有人一拍大腿,评价道。 “就是,如果真是馋这种皮肤滑嫩的,城里有的是勾栏,女闾,馋的时候去一趟就了,何必在家里也养一个呢?又做不了事,帮衬不到生计。” 几个行商叽叽喳喳,七嘴八舌,说的好像和真的似的。 “我倒觉得,李大哥就该配这种女人。”这时候,阿杜反而说了句不一样的。 “虽然相处才两天,但李大哥做事有勇有谋,有章法有条理,又是个有本事的,还会术法,也不仗力欺人,要我说啊,他以后肯定能挣钱,置办些产业,找几个僮仆伺候算什么难事?到时候还怕漂亮媳妇干粗活变丑?”阿杜喝着汤,嬉笑着说道。 “哈哈,还是阿杜会说话!” “什么叫会说话,我看李启兄弟,就是个做大事的!” 行商们也纷纷附和道,只是明显看起来就是奉承,说好话,却没有先前那么真心了。 倒是李启,被他们弄的哭笑不得。 这些人在想什么……路边随便捡一个女的,怎么突然就开始变成他要娶了?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偶然 他又不是什么饿鬼,逮着人就要吃的…… 这时候,有一个行商突然说道:“要我说,李启兄弟,你要是真的馋她身子,倒不如干脆就地把她办了,反正她也没醒,玩完了,玩高兴了,就直接扔到路边就好,总不能让她拖累你一辈子是吧?” “反正你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以身相许也算不得什么,是吧?”那个行商嘻嘻哈哈。 这话说的半点人性都没有,李启闻言不悦,皱了皱眉,干脆站起身,走到那个女人身边,一边走一边说,用玩笑的语气说道:“嘿,什么叫现在就把她办了?我看起来像……” 话还没说完,那个女人一个哆嗦,醒了。 “啊,你醒了?”李启一喜,松了口气,醒了就好,这样就不用纠结了。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他果断走上前去,对她问道。 谁知道,这个漂亮的女人却缩了缩头,一脸惊恐害怕,声音发颤的说道:“我……我可是很厉害的,你,你不要过来……” ———————— 沈水碧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落到今天这一步。 以前伺候娘娘的时候,说不上锦衣玉食,起码杂事都有杂役,她只需要听娘娘的话,吩咐下人就是了。 可娘娘一朝失势,被迫逃亡百越,她自然也就跟着了,一路上受尽苦楚不说,还和娘娘失散,流落十万大山。 那些人道修士,打碎了她的法宝不说,更是在她修为之中植入神念,逼得她自散功体,这才摆脱监控。 本以为终于可以喘口气,找了个废弃的破庙,点化了一只野狗,准备好好歇息一段时间,结果就遇到了修行了百越大祝独有术法的人,搞不好就是某位祝人的弟子或者随从,有鬼神之力护体,能占卜吉凶,甚至可以逆时雨,宁风旱,弥灾兵,远皋疾,身上全是种种不同的奇特神通。 她曾看过古书,巫觋之中,最顶尖的有大卜,大祝。 大卜掌三兆之法,一曰玉兆,二曰瓦兆,三曰原兆,其经兆之体,皆百有二十,其颂皆千有二百。 又掌三易之法,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 再掌三梦之法,一曰致梦,二曰觭梦,三曰咸陟,其经运十,其别九十,以邦事作龟之八命,以八命者赞三兆、三易、三梦之占,以观天下之吉凶,算尽苍生之运命。 大祝则能起大祭,祭人鬼,天神和地祇,以己身使人鬼、天神和地祇和协一致,为人所用,掌六祸,掌六祈,作六辞,辨六号,辨九祭,辨九拜,执火水,以事鬼神而号祝,身边有鬼神护身,先祖英灵随行,天神地祇,四方群神皆庇佑于他,威能可怖。 大卜和大祝,都是巫道最顶级的强者,在人道入侵之前,是百越毫无疑问的掌控者。 万兽之术,就是大祝一门独有的术法,是祝人的独有特权。 她出来之后,确认了那的确是大祝一门独有的,是百兽地祇赐下的牛力术,当时就吓傻了。 想了半天,她还是准备赶紧跑路,毕竟野狗并无心智,只是疯狗而已,她只是用来保护暂时的安全罢了。 为此,她唤出了这黑雾。 这可是一门术法,名叫葬气术。 葬者,藏也,乘生气也。 生气即一元运行之气,在天则周流六虚,在地则发生万物。天无此则气无以资,地无此则形无以载,且夫生气藏于地中,人不可见。 葬气术就是这样,运生气而出,使自己人不可见,失去一切踪影。 结果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神通,居然能直接看透黑雾! 看透了也就算了,他还恰好身边跟着一堆杀过不知多少只猪的柴刀队! 柴刀敲击,激发刀上煞气,凡水不宜支神来去,俱有凶杀,这是生气的克星,逼得黑雾消退,她也被直接抓住。 沈水碧深知自己的伤势,而且除了伤势不提,她还为了躲避搜查,自散了功体…… 这就很尴尬了。 所以,她干脆就下意识的,纯属本能的,使用了自己的天赋技能。 她是一只已经化形的兔妖。 兔妖的天赋技能是什么呢? 是装死…… 心里祈祷着:“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然后,希望对方能觉得晦气或者麻烦,然后把她丢到路边,这就最好了。 可是,没想到的是,这位祝人……居然是还是个好人。 他愣是在危急关头,扛着自己走了一个时辰。 天呐,你这么好心,能不能放了我啊! 沈水碧心里都快哭出来了。 只是,马上她就真的要哭出来了。 她听着那帮人劝说李启丢掉她,她还心里暗喜,只要把她丢在路边,她马上就能撒丫子跑路。 结果,那个叫李启的,就是不愿意! 本以为只是好心,结果旁边那个叫巴奎的一眼点破,这李启其实是看上了她的身子! 老实讲,她当时就有点装不下去了,沈水碧从小就在娘娘身边,哪里见过这些事情啊? 她勉强绷住,然后,就又听见一个人说……干脆直接把她办了,然后抛尸荒野。 实话说,她差点尿了。 兔妖这辈子倒是遇到过生死危机,她虽然从小都在娘娘身边长大,但先前和娘娘失散,又被追杀,尽管绝大部分追兵都朝着娘娘去了,她还是差点没跑掉。 但生死危机是生死危机,和这个性质不一样啊。 而那个李启…… 这人,好像听进去了。 径直就朝着她走过来了。 而且他还笑! 那笑声嘿嘿嘿的,听的沈水碧兔耳朵都快冒出来了。 为什么会冒出兔耳朵?因为吓到露出原型了。 兔子本身就胆小,这下装死也装不下去了。 她心里发狠,握紧小拳头,暗下决心! 事到如今,也就只好突然醒过来,和他拼了! 哪怕对方是祝人又怎么样?兔可杀,不可辱。 只是……等等,对方好像,不在乎她死不死的,之前她装死的时候,他好像也不在意,还准备直接上来…… 完蛋。 一想到这里,沈水碧马上就蔫了。 接着,便是方才的一幕。 她颤巍巍的睁开眼睛,缩着脖子,害怕的要死的盯着李启。 至于李启嘛……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妖魔 至于李启这边,看见这姑娘,总算有了笑脸,张开了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为什么呢? 因为人醒了啊,这样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 再说了,这女的,一看就很有钱,衣服都是纱巾。 开玩笑,李启到现在都没摸过纱巾呢,哪怕他能够接触到的,澧州城里的富户,中产之家,大多穿的也多半是棉布,至于他这种穷鬼,能有麻布穿已经不错了。 纱巾是什么概念? 起码也得是个大地主吧? 只是有一个问题…… 如果真有钱的话,那花钱找能人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为什么会拖到现在,让自己这些路过的把人救出来呢? 不明所以。 但也有可能只是凑巧。 不过……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防人之心不可无,试探一下吧。 李启思虑着这些:“这位姑娘……” “啊呜呃——!”沈水碧吓得一哆嗦,嘴里发出怪声,甚至还打了个滚。 巴奎看了一眼,皱了皱眉:“这女子,怕是在妖魔那边受了惊吓,疯癫了,这下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疯癫了更好,不用负责了,尝过了滋味儿之后随地一丢,她自己就跑了,也用不着咱们动手。”旁边一个行商说道。 李启这下更加明白这帮行商是什么情况了,怪不得阿杜不敢和他们同行,只能找陌生路人。 这些人,估计就是平时是商,一旦有机会,那就会立刻化身成贼,根本不介意作恶,或许有几分义气,但就和李逵那样,只有对人的小义,却没有是非观念的中义。 至于大义,那得怀揣天下了,李启觉得自己这个勾八纤夫根本没资格谈。 但他还没说话,沈水碧闻言,却立马起身:“我……我没疯!你们,别……别……”她结巴了半天,总算说出口:“别碰我!” 比起口吃,起身的动作麻利极了,根本不像是被颠簸了一晚上。 因为那个叫李启的人,笑的很恐怖,露出牙齿,像是要吃人一般。 不对,是吃兔子。 至于李启这边,他有些莫名其妙。 这次他没有停顿,而是一次说完:“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不知道这女的误会了什么,不过她看起来不太聪明,还是先引导一下她吧。 “我……我叫沈水碧。” “我叫李启,沈姑娘,你之前是被那只妖怪掳走了吗?你还记得你家在什么地方吗?”李启又问。 “我家在剑南……”沈水碧下意识回复道,然后她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捂嘴。 “剑南?”李启愕然,没听说过这个地名啊,澧州附近有叫剑南的地方? 他看向四周的行商,这些人到处游荡,买卖产物,应该知道的地名比较多。 可行商们好像也都是迷茫不已,从未听说。 倒是阿杜,思索了一下,突然说道:“我曾经跟随过大商人的商队行走,听闻他们闲谈,知道唐国有一地名,名叫剑南道,可是这里?” “唐国?”李启皱眉:“沈姑娘,你来自唐国?” “不,不是!应该只是重名而已!我,我我……我那个剑南,是个小地方,很小的,你们没听过很正常!”沈水碧慌忙说道。 “那沈姑娘,之前的妖魔和你有关系吗?” “没,没关系!”沈水碧立刻答道! 这下,行商们统统往后退了一步,拿出了柴刀。 阿杜也躲到了后面。 沈水碧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她眼泪都快下来了。 娘娘身边的时候,她从来不说谎的! 搞得现在不仅要说谎,偏偏还说的磕磕巴巴的,蹩脚到一眼就能看穿。 倒是李启,他没有回身,而是把手放到背后,悄悄招手,示意其他人快点走。 然后,他像是根本没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似的,走上去:“这样啊,没关系就好,吓死我了。”李启挠了挠头,露出和善的笑容。 “咦……”沈水碧脸色有些疑惑。 这个人……是被骗到了? “只是,不好意思啊,姑娘,咱们都是劳碌人,没什么本事,不能送你回剑南,又不熟地貌,能力不足,要不,咱们在这里分道扬镳怎么样?”李启客气的说道。 沈水碧一听,心中一喜,也忘了其他的,慌忙点头。 “那就这么说好了,咱们就先走了,姑娘你怕是得自己回家了。”李启用和善的表情说道。 “不关事,不关事!我自己回去就好!”沈水碧赶紧说道。 “那咱们就在这里分道,锅里的米粑粑都没吃过,我们是舀在碗里分食的,姑娘你可以先吃,充充饥。”李启又说道。 “谢谢你!”沈水碧连连低头感谢,已经忘了自己是被什么东西吓起来的了。 而李启说完,回头,给众人使了个眼色。 行商们立刻揣起柴刀,背起背篓,连锅都不要了,拔腿就跑! 李启也毫不犹豫就跟上,带着阿杜一路狂奔! 开玩笑!身后那个多半是妖怪啊! 而且和人没什么两样,估摸是能化形的妖怪,那野狗妖怪百分之百和她脱不出干系! 虽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趁着这个妖怪脑子不太好使,还不赶紧溜,找死啊? 趁着李启稳住了那个妖怪,一行人再度飞奔,路上也没心思继续闲聊了,匆匆赶路,从早上天刚亮,一路上只喝水,饭也没时间吃,终于在黄昏之时,赶到了丰县。 终于到了丰县,众人可以喘口气了。 就算是巴奎,此刻也竖起大拇指,虽然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他还是夸赞道:“呼……呼哧,李启兄弟,我算是服你了!面对一只妖怪,你居然还能这么冷静!” “我也没想到……呼,哈……哈哈。”李启也气喘不息:“我也没想到那只妖怪这么好说话,好像是个傻子似的……我还准备如果对方装纯良装不下去,咱们就暴起和她拼了!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一直装了下去,这才能让咱们脱了身!” “还是李大哥沉得住气,知道是那妖怪在装好人,没有打草惊蛇,让咱们跑掉了,要是咱们暴露了,指不定就又要火并一场。”阿杜也赶紧说道。 正文 第二十五章 通缉 行商们松了一口气,纷纷对李启夸赞。 “就是,我都准备拿刀了,结果李启兄弟更厉害,没想到居然糊弄过去了!” “我看那妖怪多半神志不清,应该是熊嘎婆那种的,行事有章法的。” “确实,我也听说,有些妖怪,晚上敲门,若是你不开,他便不会进来,但你开了,他就会吃了你,这些妖魔鬼怪,都有些古怪习性,这个妖怪怕是也是这样,如果咱们真要动了刀兵,搞不好就出不来了,还是李启机灵!” 原来,李启和巴奎等人,察觉那女人不对劲之后,第一时间意识到了她是妖怪。 是妖怪怎么办? 其他人都是立刻戒备,准备拼命。 而李启则看见了妖怪的不对劲,却依然冷静,甚至还尝试着用章法来交流,没想到当真跑出来了。 运气真好!那妖怪也是个讲章法的!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例如熊嘎婆,耍猴戏,饿死鬼,黄大仙,看宅蛇这些传说,里面的妖怪,多都有一些逻辑,不犯忌讳的话,其实是有一线生机的。 李启也正是想到了这个,才强作镇定,和那妖怪说话的。 那可是能化形的妖怪!要真的暴起,李启毫不怀疑,自己这帮人绝对一个都活不下来。 至于是李启把那妖怪抱回来的这件事,众人反而不是很在意。 谁知道当时直接走了会不会被她追上来死? 万一见死不救,那妖怪便会索命呢? 倒不如现在,说得好听点,甚至可以说是和妖怪结了个善缘,皆大欢喜,所以也不会怪罪李启。 正如先前所说,这些行商,虽然善恶不忌,但却还是有小义,李启和他们历经生死,他们也不会因为小事便翻脸不认人。 众人欢喜之际,也总算来到了城边。 丰县已到了,再怎么说,应该也安全了。 城市周边,都有除魔司,镇守使,哪怕是乡间,也多有一些巫婆神汉,能做得一些驱魔除妖的事情。 所以,城边肯定是安全的,如果城边都不安全了…… 那就等死吧,能攻破县城的妖魔,那得是什么级别的存在啊? 众人总算放松之后,李启也要和众人离开了。 大家不过是一面之缘,不过同了一晚上的路,各自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不可能一直呆在一起。 “李大哥,那么我就先走了,我要去的地方远,事情还重,就先告辞了。”阿杜率先告别。 这也很正常,他本来就是在茫茫冬日里选择独自出行的人,身上有什么重任也很正常,众人也不留他,告别之后,他便离开了。 再到行商们,他们都背着背篓,里面都是货物,需要兜售或者早有人订购,他们需要送去,也各自都要去忙活。 巴奎倒是对李启说:“咱明日中午便要启程,去连峡了,说好的请你喝酒,今晚是不成了,明早,咱还是在这里聚头,一定让你喝足!” 连峡,是澧水江流淌过的一段峡谷,也是诸多船只汇聚之所,行商去那里,理所当然。 李启自然不会有意见,反正能白吃一顿,再加上能认识一些朋友,也是好事,他满口答应,便与行商们分别了。 路上众人这才刚刚熟稔,却转眼就要分别。 除了巴奎之外,其他人都没说自己到底要干什么,大家都各自有自己的事情,没必要所有秘密都和盘托出。 世事多半如此,路过的总比相聚的多。 众人分别之后,李启独自走在城门处,暂时没有进城。 主要是,他看见不远处,城门侧面,有一块告示牌,上面正有人在挂告示,很多人在围观,所以他准备凑过去看看。 走过去,看着告示牌,上面确实是新挂了一个告示。 这个告示上,说是有一队行商,十二个人,路上遇到了妖魔,全都死了,现在把告示挂出来,希望亲友过来认领尸体。 李启毛骨悚然。 该不会……巴奎这些人,自己遇到的是鬼吧!? 不过,还没等他自己吓自己成功,疑惑就被解决了,因为下面挂了画像。 仔细一看,和巴奎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纯粹是另一伙倒霉蛋。 他这才安下心,仔细阅读起来。 只是,越是看,越是看画像,他就越感觉那些人眼熟。 仔细想了想,他才终于想起来,原来,这些挂起来的人,不就是当初和他在同一个路边茶摊遇到的两个行商团中的一个吗! 巴奎这个团成功跑到了,但这一帮人,却全死在了路上,被行人发现之后,告诉了官府! 理清事情之后,李启摇了摇头。 他再度认识到了单人出门的危险。 怪不得大家都不愿意出远门,单人出远门更是视之如虎豹,害怕的要命。 不过,只是,李启继续往下看,却看见一则通缉令。 上面写着: “缉捕文书,澧州太守有令!” “今,唐国叛逆罗浮娘娘,身为妖神,得皇帝恩赏,牧民一方,却无德无行,祸乱百姓,任用小人,致使一方大乱。” “剑南道刺史令其自查,却不尊君命,妄自尊大,行事叛逆,皇帝宽厚,下旨令其自行闭门改过,然则此獠目无君命,公然辱君罔上,不听调遣,意欲叛往天竺。” “犯此大罪,当诛,但罗浮娘娘法力高深,神通不俗,袭杀天使,叛国出逃,现遁入百越,不知所踪,我大鹿国乃百越诸国之一,与唐国世代交好,结为兄弟,兄长之国叛逆,当为我大鹿国叛逆,凡有罗浮娘娘线索,赐百金,能杀其人,赐爵二级,封万户,能生擒其人,当裂一州之地,封王。” 这一个通缉令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是用黄布写的,挂在城边估计有一段时间了,但依然排在前列,显然是很重要的东西。 “叛国的通缉令啊……那确实。”李启扫了一遍,直接略过。 和他有毛关系?那种级别的猛男,噢,不对,猛人,还搁这杀其人呢? 这告示的效果,多半也就是警示天下,原来出了这么一个叛逆。 仅此而已,怎么可能靠民间的力量就杀的了啊? 略过这个,李启继续往下看。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睡觉 继续看下去,他居然发现了自己的通缉令。 倒也不是他的通缉令,而是关于自己杀人的那件事。 “兹有妖魔,于澧州城内杀人潜逃,据目击者言:其妖身高八尺,皮肤血红,蛮力惊人,刀枪不入,于澧州城内连杀十数人,穷凶恶极,疑似夺舍了名为李启的纤夫,现不知所踪,特此昭告县人,小心为上,如遇此妖魔,需立刻逃窜,有线索者,赏五百钱,有证据击杀此獠者,赏仟钱,生擒此獠者,赏仟五百钱。” 合着自己杀了十几个人,就值一千五百钱,勉勉强强够到了十分之一金。 按照现在的价格,用大鹿五铢钱的话,起码需要万钱才能换来一金。 那个杀了能裂土封王的罗浮娘娘,光是一个消息就值百金。 一百金啊……那得是多大一笔钱啊? 想都不敢想。 李启一脸自如,虽然被通缉了,但这些原本就是在他的计算中,所以没有什么奇怪的。 倒是说自己被妖魔夺舍了…… 呃,应该是六叔的主意。 自己没有赶尽杀绝,那帮逃回去的力壮帮纤夫,估计都知道那个红皮大力妖魔其实就是李启。 这时候,李启又直接逃遁了。 官府肯定要去找排波帮问问情况。 排波帮肯定会一口咬定不知道,再加上,这么多年,排波帮都是那样,不管是功法还是行事都很正常。 按照这种情况,官府会怀疑的,恐怕只有李启这个人,要么机缘巧合下学会了某种邪法,要么就是被某种妖魔给夺舍了,以李启的面目去杀人,然后现在逃窜了。 除魔司肯定已经动员起来了,但李启当初赌的那一下,应该是赌对了。 他是外道之人,占卜之法难以寻找到他的位置,占卜做不到,那么就只能依靠线索来寻找他了。 可惜的是,李启这个名字,简直寻常的难以置信,澧州起码有一万个叫李启的,依照名字来找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那就只有依靠画像来找了。 画像要找谁呢? 呵呵,最熟悉李启的,莫过于排波帮了。 他很相信六叔,六叔肯定会把画像弄得面目全非,只要自己不在人前暴露出牛力术那种特证般的红皮,想来是不会出事的。 说到底,还是世间太乱,这种通缉,过个几个月还没抓到,也就这么过去了。 因为这甚至都不能算通缉,只能说是昭告。 真的缉捕文书可不是这么轻易的东西,那是要用黄纸的。 肯定是官府也知道希望渺茫,所以根本就没有立案! 毕竟,立了案,年底核查的时候,可是要给上头交待的,没有立案,那就无所谓,力壮帮还敢给官府施压不成? 只要拖过这段时间,他换个名字身份,大摇大摆的回澧州城,估计都没人理他。 就像是那些行商一样,巴奎等人,手里肯定是染着人命的,这帮人可不在乎野外的时候顺手干点坏事。 平时是商,有机会就做贼,而且不会被追究。 这才是才是常态,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不会有人觉得一个个人实力被夸张到这样的世界还会很和平吧?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需要拿到能保护自己的力量。”李启这次单人上路,险些死无葬身之地,内心之中,他对变强有了更多的渴望。 只是…… “唉,先走吧,得找地方睡觉呢。”李启转身从告示处离开。 各个团体之间,泾渭分明,想要加入谈何容易?不管是门派也好,帮派也好,都不是随便加入就能取信于人的。 要么是小时候就在其中成长,根底清清楚楚,所以容易得到信任。 要么……就准备拿命去换取信任吧。 李启若不是几次三番挽救了排波帮,也不可能得到如此信任。 排波帮人少,事情小,所以他的能力还能展现一二,得到信任,可那些大帮大派,他能当个什么?就算进去做底层帮众,估计也得不到核心功法,搞不好还不如排波劲呢。 这么一想……能机缘巧合拿到一门术法,还真是运气爆棚了。 所以……下一步该做什么? 李启交了一钱的入城税,这是人头税,进城之后会有个木牌,名叫传验,无论是住店还是购物,都需要出示。 传验制度很先进,但李启不知道为什么,大鹿国的传验,皆是一城一城的单独算,且不保留记录,丢了花钱就能补办,不同城市不通用。 这一系列措施,导致人口非常混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采用这种古怪的制度。 或许有什么隐情吧。 走进城里,李启没准备住店,他先是把包里的干粮拿出来,准备今晚吃,然后又买了一些炒米,米粑粑之类的东西,储存着。 没办法,米最便宜。 听说在北方,面最便宜,不过大鹿国这块,多山多水,四处险峻,没什么平地,很难种麦,所以大多食米。 农民们在山上开垦梯田,据说,农家都有法子能让庄稼汲取山气,所以才能种出亩产三千斤的灵米。 在这个世界……当农民都得有两手,还真是…… 李启想着这些,在路边的茶摊上,又买了一壶茶,配着赠送的米糕,干嚼自己的干粮,实在是嚼的腮帮子疼,嘴里干的没有口水的时候,就喝点茶水缓缓。 他肚大,一顿能吃七八斤,这次又是准备吃掉所有的存粮,一直吃到天色暗了下来,才把存粮都吃干净,又把茶水喝光,吃了个肚圆,心满意足的走了。 这一顿全是吃米,什么菜也没有,不过也没办法,钱还是省点用好些。 天色已经暗了,虽然还有酒家勾栏在营业,但那些都不是李启能涉足的地方,那种地方吃一顿要好几十钱,他一共也就一千钱,路上茶摊,干粮和入城费还花掉了八钱,现在只剩九百多钱,这些是半年的开销,还是需要省着用。 不过,明天巴奎要请他吃饭。 到时候应该可以蹭点荤腥。 一路上脑门里转悠着,享受着肚子滚圆的快乐,李启找了一家屋檐延伸的比较长的大宅子,在屋檐下坐着,把包袱系紧,准备就在这里睡一晚。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目光 来这里几年,李启早就学会了在什么地方都能睡着这项绝技了。 没办法,有时候拉船,要从日拉到夜,结束之际累成死狗,也就躺在河边砂石上睡了。 纤夫嘛,能有什么办法? 住店的话,一晚上动辄二十钱,这还是住大通铺,若想要单间,没个四五十钱下不来的,他还舍不得这么奢侈。 想想,曾经的世界其实也是这样。 很多农民种一年的地,拉到城里,卖完之后,兜里也就剩下两三千块。 去一趟城里,赚这么些钱,可是住一晚上……不谈那种大酒店,就是那些快捷酒店,也动辄就需要一两百,三四百块钱。 所以他们宁肯坐在路边熬一晚上,也舍不得住快捷酒店。 李启现在就属于这种。 不过还好的是,他今晚起码吃饱了。 蜷在墙角,有屋檐遮身,足矣。 李启闭上眼睛,准备休息,毕竟他昨天一天一夜都在赶路,已经累的要命了,把包袱拴在了手上,然后揣在怀里,任何人都别想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碰到包袱。 他是睡了。 只是,有一道幽幽的目光,透过深邃的夜空,注视在李启身上。 “性情尚可,机智有余,又不失勇猛,而且沉稳镇定,哪怕面对自己的通缉也若无其事,这小子,哪里像是个黔首纤夫?果然,他是外道之人吗?” 当初,在观河台上,和澧州太守同台,甚至让太守恭敬行礼的那位“祝公子”,站在不远处的一间客栈的客房里,透过打开的窗户,看着李启。 “费尽心血,起了一轮大祭,占得的结果,是说外道现,对我大吉。”他自言自语道:“外道难以卜算,不过总算被我千辛万苦觅得一丝踪迹,可这外道,指的是这东西……还是那个人?”祝公子手里把玩着那个已经坏掉的游戏机。 他已经用诸多方法检测过了,地火风水,雷霆幽冥,神光意志,都尝试性的接触了这个东西,最终确定,这东西只会对微弱的电流起反应。 但也只有反应,里面的元件已经全部坏掉了,根本无法激活。 是这个外物的效果,还是这个人的效果? 祝公子思索着。 “呜……唔唔唔!”但是这个时候,旁边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是那种嘴巴被堵住之后,发出的呜呜声。 “别叫了,你功体已散,这噤声咒挣不开的。”祝公子收起游戏机,转身,坐到了凳子上,看着床上的美丽女人。 如果李启在这里,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沈水碧,是自己千方百计逃离的妖魔。 “罗浮娘娘的贴身侍女……呵,真是一条大鱼啊,大祭结果真是一点都不错,外道现,对我大吉,这种泼天之功,居然直接就给我送到嘴边儿来了,张口咬下就能拿到啊。”祝公子对着沈水碧说道。 沈水碧面色惊恐,虽然她身上看起来什么束缚都没有,但却像是被牢牢绑缚住了,整个人仿佛一条被捞上岸的鱼一样,不断的扑腾,却怎么都站不起来,也从床上下不去。 看着她折腾的样子,祝公子似乎觉得有些无趣,对她说道:“我解开你的束缚,也让你说话,但你最好好好配合,能做到吗?” “如果不能,就别怪我带你回去巫神山了。” “虽然我的能耐不足以通过你来占卜出罗浮娘娘的位置,可是巫神山的诸多大卜,总有一个能做到,到时候你连配合我的机会都没了。”祝公子说道。 “你是罗浮娘娘的贴身婢子,和她的因果牵连非凡,你猜猜,巫神山的大卜们能不能通过你直接追溯到罗浮娘娘的位置?” “到时候,她可就因你而死了。” 说完,祝公子等待着沈水碧的回答。 却见沈水碧不再闹腾,眼睛里却冒出泪水,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她抽泣了一会,然后赶紧在枕头上擦干眼泪,接着点了点头。 看样子,应该是答应合作了。 祝公子见状,随手一挥,就将她身上的束缚解开。 她整个人突然获得自由,却没有动弹。 “这位大祝……”沈水碧瑟瑟发抖的看向祝公子。 “非也,我只是一个祝人,并非大祝,不过无所谓了,你爱怎么称呼怎么称呼。”祝公子说道。 他依然是那副年轻小生的模样,看起来非常和善。 “沈水碧是吧?不用这么害怕,之前束缚住你,只是怕你有什么秘法而已,现在你既然确定要配合,又没有什么秘法,我何必为难你?” “再说了,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如果我真要带你回巫神山,早就回了,干嘛还要留到现在?”祝公子如此说道。 毕竟是罗浮娘娘身边的侍女,应该能领会到自己的善意。 只是,祝公子没想到,沈水碧居然愣了一下,然后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颤抖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啊?这,罗浮娘娘的侍女,怎么好像有点傻? 不过,冷静下来就好,反正也不是主事的,傻不傻,无所谓了。 只是,看着沈水碧还愣着,祝公子又出言说道:“沈水碧,你是否以为,百越之地,已经是人道天下了?” 沈水碧突然被唤醒,连忙点了点头:“娘娘说过……百越诸国受唐国影响太甚,已经不尊巫道,只崇人道了。” 这话直白的让祝公子脸色都黑了三分。 “咳咳,罗浮娘娘虽然有见识,但毕竟不是百越之人,对现状了解不够,巫神山,说到底还是这百越之主,十万大山,百越诸国,还是听巫神山的号令!”祝公子脸色阴沉的说道。 “那为什么附近都是县城州城?还有县令官吏?还依靠法度治世啊?我听说这些不都是人道的特征吗?”沈水碧疑惑的问道。 “别问那些没用的了!”祝公子气急败坏:“说正事,巫神山并非吃白饭的,百越之地我们还是说得上话,罗浮娘娘在唐国蒙冤,逃亡百越,或许可以来巫神山,与诸位巫神一见。” “可是……娘娘又不在这里,你和我说有什么用啊……”沈水碧脸色有些委屈。 “所以,我准备让你带着信使,去通知罗浮娘娘。”祝公子长出一口气,让恢复了平静,接着说道。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测试 “你要放了我?!”沈水碧惊讶的看着祝公子。 “不是放了你,而是让你带着我的信使,去找罗浮娘娘,告诉她,巫神山愿意接纳她,也愿意为她抗住唐国的压力。”祝公子说道。 “这样啊……可是,我还有一个问题,这位大祝……”沈水碧斟酌了一下:“我听说,最初的百越不都是穿兽皮吗?为什么现在你们都穿唐国的布衣啊,而且还是最新款?” 只是这一次她没得到答案,因为祝公子面色一变,直接怒气冲冲的挥了挥袖子。 咚的一声!沈水碧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大锤砸了一下! 然后,她的感觉自己的魂魄直接被强制性的脱离身躯,眼前的一切全部虚化,而且不受控制的往下坠去,自己失去了实体,变成了灵体。 四周是难以言喻的呼啸,木质地板和墙体根本无法对她起到阻碍作用。 然后,就像是有绳子把她硬生生绑住,再拽回来。 她眼前一片呼啸而过的古怪景色,世间的一切都好像是扭曲了一样。 然后,她看见了无间地狱。 五百由旬燋渴狱出,地狱众生在其中交横驰走,地狱猛火,极相煎迫,逐沸人身,亦煎亦煮,无数人痛苦哀嚎,难以言喻。 不过这些幻觉都没有持续太长世间,很快,她就再度被拽回了自己的身体。 惊魂未定,难以言喻。 沈水碧捂住胸口,只觉得一阵阵的想吐。 “我在你的神魂上,刻了只有我巫神山一脉才知道的印记,这是印记的同时,也是一封信,里面记载了我想对罗浮夫人说的话。” “这东西没有跟踪的作用,所以你大可放心,毕竟我想找罗浮夫人的话,直接带你回去,用你做祭品,找大卜占卜一次就好了。”祝公子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不过还算是耐心的对沈水碧解释道。 “然后,我的信使,是那个。”祝公子走到窗边,指了指下面的李启。 然后,他不管沈水碧,身形一晃,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让兔妖一脸茫然的待在原地, ———————— 李启睡的很香甜。 老实说,他很少睡的这么香了,毕竟吃了个肚儿圆,吃饱喝足的情况下,睡觉也非常的舒服。 再说了,他之前熬了两天一夜,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山路上狂奔,累也累死了,此时能好好休息一下,再好不过。 毕竟,没有人能跑了两天一夜的马拉松之后,还能睡的不香的。 只是,睡着睡着,他突然感觉到,身边有人。 几乎是瞬间李启就翻身起来了! 身上还揣着九百九十二枚大鹿五铢呢!哪怕是睡觉他也不敢睡死过去啊。 只是,起身之后,他转眼看过去,霎时间差点摔倒在地上,险些跌了个大跟头。 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之前在力壮帮出现过的那个年轻小生! “嘘,不要大喊,大晚上的,喊人扰民,也会惹来其他人。”祝公子一只手指放在嘴唇前面,嘘了一声。 李启惊魂未定,但马上冷静下来。 这个年轻小生,随手一下就能打出神意传承,赐予别人术法,现在更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自己在这个人面前,没有半点反抗能力,所以根本没有挣扎的必要。 再说了,他大晚上的,出现在自己身边,不可能是因为闲得慌,必然是有所求,对自己有所图谋。 自己一个穷鬼纤夫,能让这种大人物图谋什么? 对这种人而言,真正能让他对自己起兴趣的……恐怕是外道之物和外道之人这两个身份吧? 一念及此,李启毛骨悚然,但却更加一动都不敢动,只是尴尬却警惕的站在原地。 虽然他知道,警惕也没什么没用。 只是,这人没有一出现就将自己杀死或者掳走,那说明自己还是有谈话的价值的,想要在对话中占据主动权……就得明白他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或者需要自己去做什么,然后……就算不去作死的讨价还钱,却也可以多少有点收获。 至少……别让这位大佬对自己起杀心,是吧? 李启无奈的想到。 “我姓祝,你可以叫我祝公子。”那个年轻小生对李启自我介绍道。 李启立刻作揖鞠躬:“小人见过祝公子,祝公子深夜来寻小人,恐是有要事,小人定然无不应允,愿为祝公子鞍前马后,以效绵薄之力!” “嗤,你倒是个聪明人,比之前那个不识相的女的说话要好听多了。”祝公子笑了笑,原本阴沉的脸色也恢复了一些:“你猜对了,本公子来找你确实是有事情要交给你,不过在那之前,本公子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你知道吗,你快死了。”祝公子一手抚掌,笑眯眯的说道。 李启心里咯噔一下,不过马上就又放下心来。 对方提出来自己快死了,那自己估摸着是真的有什么不知道的危机到来,可能真的有生命危险。 但是,之前祝公子承认了他有事情要交给自己办,再提出他要死了这件事,很显然,这位大人物是准备出手解决这件事了,并且估计要让自己以此事报恩,来尽心尽力的完成的他要交给自己的那件事。 李启立马配合的低头躬身:“公子!小人命贱,死不足惜,但唯恐耽误了公子要托付给小人的大事……” 祝公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我知道你没几分真心,但起码证明了你是个聪明人,你可知道,最初力壮帮的事情,就是我策划的,而目标,则是外道之物和外道之人,你可知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然事发突然,但毕竟事情重大,小人心中惴惴,日思夜想,也算是思考出几分头绪……只是公子图谋太大,小人如蝼蚁入大山,虽有窥得山石树木,却无法见得大山全貌……”李启立刻恭敬的说道,只是有些欲言又止。 “我觉得你有窥一斑而知全貌的能力,不妨我给你几个线索,你自己推测出事情来,如何?如果做不到这个的话,我很难把事情托付给你啊。”祝公子说道。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测试(二) “小人!定当竭尽全力。”李启马上应声道。 “嘘,声音小点。”祝公子比了比手指,随后说道:“你可知百越?” “呃……从告示上看见过,听说,大鹿国,就属于百越地界?”李启回答道。 “没错,大鹿国不过弹丸之地,百越十万大山,大鹿国这般的国家,有上百个,而整个百越,也不过唐国一州之地而已,而我,来自巫神山,是一位巫道祝人。” “不止百越,后面的南越,再至安南,后黎,占地不知道多少万里,所谓大鹿国,不过我巫神山千分之一不到的领域罢了。” “不过,百越这一块,贴近唐国,受唐国影响颇深,大鹿国,松国这些尤为严重,所以你可以看见,这块地方,比起巫神山麾下,更像唐国的属国。” 李启听到这里,果断竖起耳朵,将这些事情默默记在耳朵里。 很显然,这些东西可不是普通人能听到的东西,记住肯定不会吃亏就是了。 “而现在,你也看见了罗浮娘娘的通缉令,她已经从剑南道逃窜出去,逃到了百越地界。”祝公子说道:“联系百越,大鹿国和唐国的关系,你觉得,我要让你做什么?” 他的问题还没问出来,李启背后就已经激起了一阵冷汗。 因为他马上就想到了一件事。 剑南道! 自己路上可是碰见了一个自称家里是剑南道来的妖怪。 和罗浮娘娘有什么关系? 和百越又有什么关系!? 他立刻明白了这件事背后的水有多深。 联系起所有的东西,只要稍微发散一下,就不难得出结论。 那个什么巫神山,和那个唐国,肯定是竞争关系,但这俩估计都是占地亿万里的大势力,他们之间角力,那必然波及无数人。 现在看来……这角力的棋盘,就在大鹿国? 不对,大鹿国根本就不够格,应该是在整个百越北部,包括松国,大鹿国在内的一堆国家,都是这两个大势力角力的棋盘! 所以,大鹿国现在……才会用郡县制?才会是现在这种混乱的政治形态? 自己之前还在吐槽混乱的传验制度,现在一看,混乱好像……不止传验制度,包括官府的态度和民众的古怪情况,好像也是早有端倪了。 官府有规矩,管制的很严,各种律令都十分详细,甚至对命案还要求必破这些要求。 可在执行之中,又非常宽松,乃至于宽松到,只要官员懒得动,那就算是命案也不会被立案的程度。 甚至于,传验这种类似身份证的制度都存在,可每个传验居然只在城市内流通,出了城就没用了,在其他城市甚至可以用另一个身份再办一张。 宽松和严厉,律令规整和帮派自治,这些种种冲突矛盾的现象,都凸显出奇怪的点。 这……或许就是巫神山和唐国之间的差异? 那么,从这个方面看来,巫神山……好像,处于劣势啊? 原本的百越地带,现在却成了唐国的制度,包括律法,各类官职,甚至官府都成了唐国制度的形状。 那么,这个时候……出了罗浮娘娘这回事,巫神山会想做什么呢? 毫无疑问,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罗浮娘娘虽然不知道有多厉害,但能够被唐国皇帝亲口下旨追杀,估摸着咖位不会很低。 巫神山,想找到罗浮娘娘?商谈合作的事情? 自己遇到的那个女人,是罗浮娘娘? 呸,不可能,罗浮娘娘如果是那智商,肯定逃不出唐国就死球了。 但那个妖怪也说自己是剑南道来的。 如果不是地名相同的话,那她九成九就是和罗浮娘娘有关系。 只是看她的样子,地位不会太高。 换而言之,自己的外道之人的身份,是有无法占卜这个特性的。 也就是说,祝公子其实不是占卜到自己位置过来的,他说不定……老早就跟着自己了。 那么再往下推一推,包括牛力术在内,是不是对方的布局? 自己胡诌的祭辞,真的有用吗? 开河祭典这种东西,真的是自己可以钻空子的吗? 会不会……那个时候,祝公子就在天上看着自己在那里鼓捣祭辞? 所以,从这个假设往后推断,是否自己在路上的情况,也被对方一直看在眼里? 考察吗? 和他要委托自己干的事情有关? 那么,自己又恰好撞见了和罗浮娘娘有关的妖怪。 那个妖怪逃掉了吗? 肯定逃不掉,眼前这位祝公子一看就神通广大,那个妖怪傻乎乎的,脑子里像是进了水一样,神通或许有,但肯定不是这位的对手。 结合线索,大胆猜测一下。 那个和罗浮娘娘有关的妖怪被抓住了,而自己则是因为外道之人这个身份而被这位祝公子点中…… 外道之人的特性,会在这个事件之中产生特殊的效果吗?是必须的吗?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的一切,在李启的脑袋里不过是几秒钟就想明白了, 思索着这些, “公子,莫非是想让我作为您的使者,在罗浮娘娘的人的带领下,去见罗浮娘娘,商谈巫神山和唐国的事宜?”李启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祝公子露出惊讶的表情,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果然聪明,有这等机智,才能有资格去见罗浮娘娘,我就是这个意思,还记得昨天你遇见的那只兔妖吗?” “那妖魔是兔妖?”李启这才知道,那个叫沈水碧的,原来是兔妖。 “是兔子,所以和兔子一样蠢,但偏偏她还是罗浮娘娘的贴身婢子,想来她一定找得到罗浮娘娘的位置,届时,你作为外道之人,无法被占卜之术定位,也能表现出我巫神山对罗浮娘娘的诚意。” “带上她,去找罗浮娘娘,这是我给你的任务,而报酬……加入巫神山,成为我的学徒,你觉得如何?”祝公子说道。 李启闻言,当即一拜:“徒儿拜见师父!” 开玩笑,这种大腿不紧紧抱住,那不成傻子了? “先别着急,是学徒,不是弟子,你不必叫我师父,还有,回归正题,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说你快死了?” 正文 第三十章 兽力 “请公子指点小人!”李启马上起身作揖。 当不了徒弟也无所谓,现在自己这样,能抱上大腿,哪怕只是揪住一根腿毛,也不能放弃啊,李启这么想到,所以果断做出了选择。 而祝公子也审视着李启。 而且,还有一点,那就是作为外道之人,他可以被确认为身家清白,而不可能是某位大人物提前布下的棋子。 外道之人不多,但也不少,不过全都可以确认清白,不会出现那种是某位大能提前千年布下的一枚棋子,算准因果就在这时候搞你一手的那种。 既然大祭显示,外道之人能带来大吉,那他做些投资也是很正常的。 这才是祝公子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于是,他继续说道:“你所修行的术法,叫牛力术,你多半不知这东西的根底,不过我却可以为你说说。” “牛力术脱胎于万兽之术,是巫神山大祝,与各路地祇之间达成的协议。” “巫神山的修行路数,分为人鬼,地祇,天神三路,其中人鬼最强,天神和地祇则并无优劣之分。” “其他两路暂且不提,说说你现在涉及的地祇。” “所谓地祇,即为百物之神,山川有山神,水脉有水神,农田有农神,各路土地公,五祀神,譬如门神,灶神等等,都为地祇。” “这些地祇,多为精怪所化,山神多半是此山中修为高深的山精,水神多半是这段水域中最强的水怪,都是因为有神通在身,而又被当地居民所祭拜,受香火好处,结了因果,便扎根于此,温养金身,得以成神。” “所以,地祇多禽兽,而禽兽者,多有异能,远超常人。” “我巫神山大祝走遍大地,找寻地祇,结交万兽,与其达成协议,他们献出自身精元,巫神山大祝再以天地大祭为引,构筑了一副万兽图,万兽图中,有一万四千六百三十二门术法,每一门术法,皆对应一位山水地祇。” “修行万兽之术,便是以此物为引导,纵然相隔千万里,依然能够得到对应地祇的帮助,受到其加持,拥有某种特殊的异能。” “你所修行的牛力术,便是来自黎州,和蛮部,当地乡人供奉的地祇,其身为白牛,其名为琼,有四眼,角弯而内向,长而无岐,故性情直率,眼下复有二眼,日闭夜开以烛物,皮厚,善入棘丛而不伤,力大无穷,能肩扛两山而行,身躯庞大,有九十丈高。” “你每次使用牛力术,便是通过万兽图,借用琼牛之力,故而能突然身体膨大一尺,气血充沛,带有一牛之力,并且皮肤变得坚韧,刀枪不入。”祝公子一连串的信息砸下来。 “这是独属于我巫神山祝人一脉的术法,也只有我巫神山祝人才能修行,而且此术神异,不会有副作用。”祝公子抚掌,笑眯眯的说道。 “只是有一点,这一切的一切,前提都建立在你是祝人的情况下的。” “不是祝人,却在我的神意传承下掌握了牛力术,你在施展的时候,便没有对应的力量来做引子。” “不过,人身上,有一样东西,可以做一切术法的引子,那便是先天三宝中的炁。” “炁之一物,无形无质,作为供养精、神二物的基础,它的存在非常奇妙,几乎可以充当一切的替代品,你之前所发动的牛力术,就是在没有对应功法的情况下,强行以人身的炁来启动的。” “这么一说,你应该明白了吗?为什么你最近会乏力,为什么会虚弱?实际上,你再这样下去,炁无法支撑精与神,那时候,你会越发虚弱,最后一命呜呼。”祝公子淡淡的说道。 李启听完这些,当即了然。 怪不得他会出现那些症状,果然……就是和牛力术有关。 也就是说,如果自己没通过考验,或者跑掉了,那……自己也会在不久之后因为这门术法而死去。 这个祝公子,算的好死啊。 不过……如果是和牛力术有关的话…… “公子对小人坦诚!小人却也不敢隐瞒,公子,我有一事相告,先前,小人不知这术法根底,将练法交给了我帮内众人,此刻一看,他们恐有性命之忧,还往公子垂怜,给小人一些时间,让我回去,告诫他们不要练习!免得他们死于非命!”李启立刻说道! 对排波帮的众人,他还是很有感情的,所以当下明白了牛力术如果没有对应的功法,是会要命的东西之后,立刻便对祝公子求情。 他可不希望自己过上一年半载回去之后,遇到的是排波帮众人的尸体。 看见李启这个反应,祝公子相当满意,尽管机智,但并不冷血,还有感情,这比较符合祝公子自己的观念。 毕竟,巫道需澄澈本心,而祝公子自己,的确是良善之人,如果李启丝毫没有念旧的意思,他依然会将其作为棋子推出,但却不会太过上心了。 棋子和学徒,是有区别的。 所以他回答道:“当然可以,只要你不耽误去找罗浮娘娘的路程,你想做什么都无所谓,但你要记住,巫神山的法门,如果没有允许就修行,那轻则一事无成,重则一命呜呼。” “哦,不对,不止巫神山,整个天下,皆是如此,越是高超的法门,越是这样,你可要记牢了。”祝公子收起轻佻的神色,严肃的对李启说道。 “接下来,我便传你法门,照此修炼,你便是入了我巫神山的门墙,有了归属了,我再确认一下,接下这个,就是接下了任务,从此以后,你也是我巫神山的一位地祇祝人了。” 李启当然不会不愿意,当即点头和小鸡啄米一样。 祝公子也不多说,轻轻一指点在李启额头。 熟悉的神意传承。 李启感觉到,脑子里多了点东西。 但是……不是之前那种类似记忆一样的东西,而是……书本? 脑子里,多了一本书,不看就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却可以随意翻看?而且,也没有那种脑袋被棒子砸了一下的感觉,反而非常的清爽,没什么负担,甚至还把睡意弄没了。 这……好像和之前的神意传承,感觉不太一样。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传承 似乎是察觉到了李启的疑惑,祝公子一边传承,一边解释道: “神意传承这种东西,最初是为了直接灌输理解给弟子门人,带有很严重的主观意向,甚至可以直接扭曲弟子们的道路,让其变成自己的翻版,绝了以后的道路。” “后来,儒道圣人提出,道之真意,本就是放之四海而皆准,推之百世而不悖的东西,何必要将自己的理解强加于弟子?所以后来就改良了这门法诀,只是传承原典,不加过多的主观理解。” “所以,传承不会让你的理解快速提升,也不能让你背诵下来,但却能让你省却每日背着一摞书到处走的苦恼,怎么样,是不是很方便?直接把书给你装脑子里了,随时可以翻看。”祝公子笑着说道。 而李启,表情却一脸微妙,仿佛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该说什么呢? 好像没什么好说的,这个世界的人……真是一点也不笨啊,根本就没有什么漏洞来给他改革啊,想靠自己的学识来提出修改方案真是难的出奇啊…… 不过,这反倒是比较正常了,再怎么说,他或许能有一些新奇的奇思妙想或者别的什么不同的阅历,但想要超越这个世界的智慧,那还是太自大了。 传承几乎没有痛苦可言,只是脑子里多出了一门祝人的修炼法门,名字非常简单,单字一个《祝》。 但是,当他仔细沉浸在其中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了……宏伟。 是真的宏伟,好像自己脑子里的根本就是不是什么修炼法门!而是一套百科全书! 记载的东西简直繁复到难以置信,大到天下九州,天文历象,小至沟洫道路,草木虫鱼,皆在其中。 更有礼乐兵刑,农商医卜,所有的这一切,全都印在了脑子里! 修炼的部分,甚至只占一小部分。 “祝”这个职业,本身就是指祭祀时主持祭礼之人。 这一本“祝”书,更多的是对祝这个职业所需要了解的,所需要知道的知识所建立的一个数据库! 各种祭礼,各种对祭祀有用的器物,动物,植物,仪式,乃至于山川地脉的形式,辨别各类天地气息的方法,反正是只要和祭祀有关,那这里面应该全都有! 无数的知识,并非灌输到了脑子里,而是存放在脑子里,他需要自己去阅读,去背诵,才能真正记住,只是现在,他只需要心念一动,就能像在资料库上搜索一样,虽然会有些延迟,但确实能够在一段时间内出现这种资料。 举例而言,现在,李启已经清楚的知道了“立春”的祭祀意义。 “立春日,有司逆勾芒土牛、勾芒名拗春童,着帽则春暖,否则春寒。土牛色红则旱,黑则水,竞以红豆五色米洒之,以消一岁之疾疹。以土牛泥泥灶,以肥六畜。” 又有祭祀的方法,分以血祭祭社稷、五祀、五岳,以貍沈祭山林川泽,以疈辜祭四方百物。以凶礼哀邦国之忧,以丧礼哀死亡,以荒礼哀凶札,以吊礼哀祸灾,以禬礼哀围败,以恤礼哀寇乱。 又比如,需要祭兵,就须得祭兵于山川,用牲于社宗。 还有各种不同的祭法,粗分一下就是命祭,衍祭,包祭,周祭,振祭,搞祭,绝祭,缭祭,供祭等等。 又能分别各种神煞,劫煞、灾煞、大煞等等等等东西。 还教授了望天占星的技巧,比如通过根据太阳周边的五种云色,就可以预兆吉凶,根据十二个月的风,来观测天地之气的动向,并且揭露天地想要预示的妖祸吉祥。 总而言之,无数的知识,甚至包括望祀、望衍、授号,等等东西,全都被一一记载下来。 一个祝人该做的事情,全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只是,很多东西,李启根本就看不懂,虽然记载的有,但根本不明白那是什么,就好像是小学生看高数一样,看半天也是懵逼的。 和这些庞杂到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知识对比,修炼之法真是短短一小段就介绍完了。 很简单,祝人的修炼之法,分为天神,地祇,人鬼三个分支,李启手里拿到的这门是地祇分支的。 只需要按时祭祀山川水脉,对自然精灵们保持尊敬,按照固定的仪式行动,就可以得到提取地祇百物的力量,然后汇聚到己身,潜藏在自己的身躯里。 没有什么丹田,也不需要什么能量汇聚点之类的,甚至都不用压缩能量从气态变成液态啥的,曾经看见过的很多说法全都没了用处。 因为,按照书里的说法,人身自己就是一座小天地,本身就能容纳极多事物,象征性的“气”之类的事物,很难真正填满人身小天地。 这样修行,慢慢积累,然后就能逐渐接触更强,更多的地祇,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可以使用更加厉害的术法。 一切都是那么慢悠悠,自然而然的,并不激烈,也没有什么瓶颈可言。 非常和平的修炼方法,和平到李启都不敢相信,居然有不需要打打杀杀,争夺资源就能一路畅通的修炼方法…… 以前的小说白看了。 这,就是巫道的路径。 不过,虽然和平,但大体上还是有等级分别的。 按照这书里的说法,世间有无数法门,每个的层次都不一样,劣质如排波劲,上限只有一层,练完就能达到这个世界成年人的水准,高等如这本《祝》书,那就不知道上限是什么了。 各种法门,自己有自己的境界,自己有自己的层级,甚至各个道统之间也有不同的分法,儒道有自己的品级,巫道有自己的分类,道门也有元神金丹之类的说法,各种不同修行之法,互相之间等级非常混乱,难以区别。 所以就有圣人定下规矩,无论本身道统,都统一以一个标准来定,那就是九品至一品。 李启在这里翻看脑子里的书籍,但祝公子却等不到了,他又说道“该说的,该学的,该领悟的,都在神意传承之中,背的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我再和你介绍一个人,噢……一个妖。”说完,他往身后轻轻一拉。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战争 沈水碧被祝公子从身后直接拽了出来,然后站在了李启的面前。 “是你!?”她真正看清楚李启的脸之后,惊讶的喊出了声,甚至都忘了自己之前死活都不愿意出来的事情。 沈水碧眼睛一红! 她就知道,这些百越祝人,肯定是一环套一环! 之前遇到这个年轻的小祝,她就该想到马上就会有大祝跟过来。 这下好了,已经落入圈套了! 只是……好在巫神山应该好像或许……大概没有敌意。 不然按照他们说的,直接抓自己回去做祭品占卜就好,没必要让自己带路去找娘娘。 但是…… 不能轻信这些! 兔妖脑子里充满了怒气,她打定主意,绝对不能轻信这些祝人,他们算计了自己一次,之后肯定也有坏主意! 自己是娘娘的兔子,做事都得为娘娘着想才行,不能听信他们的一家之言。 这么想着,沈水碧气鼓鼓的盯着李启和祝公子,满脸都是戒备。 至于李启这边,却根本没在意沈水碧,尽管他认出来了这是当初自己遇到的那个蠢笨妖魔,但说到底,这里还是祝公子说了算。 所以他立刻行礼:“公子,我的任务,就是跟着这位使者,去觐见罗浮娘娘?” “就是这样。”祝公子点了点头:“前因后果,你们两个人应该都知道了,目的呢,我也说给你听了,我不能亲自去找罗浮娘娘,甚至还得刻意躲着,毕竟,惊弓之鸟,不该轻扰。”祝公子说道。 李启在旁边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就当没听见。 “娘娘才不是惊弓之鸟!”沈水碧马上反驳。 不过祝公子都懒得理她。 先前沈水碧几句话,差点把他气死,还是少和缺心眼的人说话比较好。 毕竟,眼前的李启,肯定也能根据这些线索看出大鹿国的具体情况,甚至……说不定都猜出来打仗了,但是却闭口不言,只说好听的,虽然有阿谀不直之嫌,但起码不气人。 想到这里,祝公子突然起了一点兴致。 “李启。”他喊道。 原本装死的李启马上躬身作揖:“学生在!” 他已经迅速调整了自称,非常机灵,甚至因为装死前后的反差太大,把沈水碧吓了一跳。 这兔子原地蹦跶了一下,然后恶狠狠的盯着李启,仿佛是在责怪他吓到自己。 “大鹿国附近的形式,应该会有很多大事发生,除了你现在说出来的这些,你还有什么推测出来的事情?说出来,如果说中了,我便给你奖赏。”祝公子如此说道。 李启点头,心中明白,这算是考校了。 虽然之前这位祝公子估计随时盯着自己,来的时候也已经考验过了,自己应该算是合格了,他才会现身许诺给自己好处,让自己去做事。 现在这一问估计是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应该是他想到了什么特别的,并且还给了奖赏。 嗯……目的不谈,这位祝公子,还真是和他自己说的一样,本性纯善啊……问个问题还给奖励。 不过,他还是立刻开动脑子,思索究竟有什么大事,值得这位大佬特地问他。 能被他称为大事,那肯定真的是大事,但不可能是意外事件,比如天材地宝出世什么的就不可能。 因为那种事自己根本无从得知,问李启也没用。 所以,肯定是有迹象的,在民间的,自己或许知道,甚至无意间参与过的大事……并且这个大事,和唐国与巫神山的冲突有关。 这种大事,能有什么? 不会很多,需要民间一起参与的,李启能预想到的大事,唯有两件。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祀和以前的李启犯不着,而且这也是祝人的事情,李启参加过最大的祭祀,也就是开河仪式了,很明显,这种东西在祝公子看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那么……也就只剩下戎了。 兵事,战争,这样的才算得上大事。 而且和自己有关的话…… 李启在脑中思索,很快,他就想到一个线索。 鲁山,山大壮!那个力壮帮的帮主,他说过,他是松国的逃兵!(见第十二章) 松国毗邻大鹿国,而且再更北方,很有可能和唐国接壤,再加上,山大壮也说过,当时松国被唐国攻打,他才逃跑的。 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李启当即回答道:“我猜,公子所说的,应当是唐国和松国的战争吧?” “不错。”祝公子满意的点点头:“有你这般机智,去见罗浮娘娘的旅程,我也不担忧你吃亏了。” “不过,你能猜出来,怕是得到了力壮帮的线索和提醒,那你现在再想想,为何我会找到力壮帮?” 这个,李启在想明白之前的答案的时候,就一并想到了,所以他并没有犹豫:“恐怕……公子一开始就准备让力壮帮作为牺牲品吧?” “非也,非也,牺牲者,乃祭祀之贵也,不可乱用,一个松国的小兵,怎么配用牺牲二字?作为祝人,以后你也要注意用词,祀者,乃沟通天地鬼神之道,不能轻慢。”祝公子提醒道。 但是,他也理解李启的意思,所以又说道:“但你的猜测是对的,松国逃兵,也就是面对唐国进攻时选择了弃国而去,弃友而逃,此罪当诛,只是诛杀之前,我也可以用他引来我所需的外道之人。” 祝公子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李启。 李启立刻低头作揖。 果然,祝公子说自己本性纯善,但可没说自己不会杀人和算计…… 对自己这个新老板,还是得谨慎一些比较好。 “好了,不谈这些,既然你又答对了,我便给你一个好处,让你路上多几分保障。”祝公子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根柳枝。 他说道:“你要远行去找罗浮娘娘,我不便和你同行,那就赠你一截柳枝,为你送行吧。” 李启也不好问那是什么,但他知道,确实有折柳送行这个典故,再说了,这是自己答对问题的奖励,所以也不推辞,上前接过柳枝,感谢一番后,继续装死,不再言语。 “考验了你几次,你都通过了,那么,任务也交给你了,好好干。”祝公子拍了拍李启的肩膀,随后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留下沈水碧和李启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忽悠 黑夜里。 大街上。 两个人。 李启和沈水碧面面相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李启一脸懵逼,他还等着祝公子介绍一下,然后他才好开口自我介绍,两边认识一下,这才好上路啊! 结果这个新老板怎么回事?过来问了几个问题,然后把人往这一丢,就走啦?! 这个老板未免有点不负责任啊……还是说,自己其实不是寻找罗浮娘娘的唯一人选?他还忙着去搞定其他备胎? 不对,说不定自己才是备胎。 只不过,一脸茫然的不只是李启,还有沈水碧。 兔妖满脑都是疑惑,甚至连之前的戒备和厌恶都忘了。 啊?这个讨厌的大祝,就这么走了? 就留下自己和那个一样讨厌的小祝一起,去找娘娘? 他会不会跟踪自己啊? 这些祝人都很阴险的,听说,巫神山上上下下,都是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祝人们算是比较正常的了,一般对外交流的都是祝人。 那些卜人们更是魔怔的要命,听说天天都在念念有词,用占卜之术算计别人,算计自己,说话都不说明白的,全靠其他人猜他是什么意思。 除了这两个大类,其他的各类巫觋,在传说中更是全是神经病,都是那种跳大神的巫婆性质,还有的总是和空气对话,非常的难以理解。 沈水碧满脑子疑惑。 但是,还是李启反应比较快,他直接上前一步:“沈姑娘,你可还记得我吗?我们今天白天的时候还见过面呢。” “我知道,你就是那个偷偷来抓我的小巫!”沈水碧一脸戒备的说道。 她上下打量着李启,小心翼翼的审查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 皮肤是棕黑色的,应该常被太阳晒,还有些粗糙,并不细腻,一看就知道是底层的人,估计之前干的都是粗活。 衣服……也很粗劣,穿的都是麻布衣服,到处都磨的稀烂,全是磨破的地方,但估计是没有女人帮忙,所以连个缝补丁的都没有,破洞都没人补。 看了感觉真可怜。 脸的话……倒是挺好看的,有种英气的感觉,看起来很耿直真诚。 呸!这小巫哪里耿直了,全是花花肠子,满脑子都是算计,听他和大巫的对话,肯定是那种奸诈小人。 李启感觉到对方在审视自己。 所以他挺直脊背,义正言辞:“上次见面,难道不是纯属偶然吗?沈姑娘,你被那妖魔困住,还是我们将你救了出来,遇到你之后,我也将你放走了,怎么能说是来抓你的呢?难道就因为你地位高,就可以随便污蔑我吗?” “可你上次来过之后,那个大祝就来把我抓走了!”沈水碧委屈巴巴,又有些生气的说道。 “大祝行事,我一个小卒子哪里能知道?”李启苦笑:“实际上,我也和你一样,还懵着呢!” 李启说完这个,把自己的立场和沈水碧摆在一起。 但不等沈水碧反应过来,他马上又说:“只是,沈姑娘,我觉得这不一定算坏事。” “怎么不是坏事,你们分明就是对娘娘有企图!”沈水碧怒气冲冲。 对娘娘有企图……怎么听着这么怪呢?李启忍不住腹诽道。 但他知道该怎么忽悠人,所以立刻顺着话题下去:“罗浮娘娘受唐国迫害,想必沈姑娘也清楚吧?” 说到这个话题,沈水碧也不说话了,神色肉眼可见的变得苦闷起来。 这女的……还真就是单线程,一根筋。 不过这样也不错,毕竟好骗。 李启想着,嘴上却没停:“我们巫神山,却和罗浮娘娘立场一致,都是唐国的敌人。” 他现在已经开口就是“我们巫神山”了,虽然李启实际上都不知道巫神山是什么东西,不过大腿就是大腿,抱紧点为妙。 “既然有共同的敌人,想必你也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巫神山去找罗浮娘娘,纯粹是出于想要合作的心态,为了让娘娘安心,甚至让我这种小卒子去当信使,这样一来就不会对娘娘造成威胁,并且我是外道之人,无法通过占卜确认位置,也可以让娘娘安心,因为不可能通过追踪我来追踪到罗浮娘娘。” “这样多安心的手段,难道还不能说明诚意吗?”李启真诚的说道。 真的真诚吗? 当然不可能,全是扯淡而已,如果真想做手脚,李启相信巫神山有一万种办法能绕过去。 但是嘛…… 对脑子不好使的人,一堆理由,原因,最后加上诚恳的语气,就很容易取信于人了。 可以看见,沈水碧的确被打动了, 因为好像……李启说的,呃,可能,应该,或许,大概……好像有点道理? 看见沈水碧陷入了迷惑,李启趁热打铁,拿出柳枝:“沈姑娘,你且看看这个,我身份低微,也没有接触过什么法器之类的东西,不知道公子赠我的是什么,你来自罗浮娘娘身边,想来肯定知道吧!” 沈水碧本来还在思考,这突然一被打岔,下意识的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那根柳枝上。 李启真诚的目光和恳求下,她好像也不好拒绝的样子…… 所以,她就回答道:“呃,这应该是灌注了地祇神气的柳枝,能辟邪,更有束缚的功效,还可以鞭打鬼邪。” “有书记载……‘正月旦取柳枝著户上,百鬼不入家’,我听娘娘说,天竺有一宝贝叫玉净瓶,其中就插有一根柳枝,所以柳枝是辟邪之物,灌入地祇神气之后,更是能力倍增,估计连人也能打死了,不过也就那样,连摆在娘娘花瓶里都不够格。”说道这个,沈水碧变得有些自豪起来。 “原来如此,果然还是沈姑娘见多识广。”李启确实不知道这些,所以发自内心的赞扬道。 “哼哼!”沈水碧逃难太久,似乎终于被人夸奖了,所以挺了挺胸,得意洋洋。 “那咱们先找个地方歇息一下,我听沈姑娘你多讲一些,给我增长一些见识吧,以后路上也请多多照拂一下。”李启说道。 “那是自然。”沈水碧客气的回应道。 不过,她完全没有意识到。 其实之前她是不答应和李启一起上路的。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博学的笨比 李启摸了摸身上,有九百九十二钱。 坏了,新老板光给了功法和那一根柳枝,没给钱! 他自己一个人还凑合,能睡野外,睡桥边,大不了睡街上。 可是身边多了个女的……偏偏这个女的还一身富贵装扮,纱巾,真丝,穿的白白净净一看就很有钱的样子。 不是,阿sir,这好像不太安全啊,这哪儿敢睡街上啊? 最关键的是,也没个护卫什么的,唯一陪同的李启自己,还是个一看就知道是个穷鬼的破烂纤夫。 就这个打扮出门,感觉是在告诉别人:“快来抢我吧!快来偷我吧!我不仅很有钱而且一看就没有反抗能力!” 所以李启一边在街上走了两步,转移一下这位沈姑娘的注意力,然后对他说道:“沈姑娘,我叫李启,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嗯,李启,我叫沈水碧。”沈水碧的注意力已经被转移掉了,似乎已经忘了自己之前的愤懑。 这让李启不禁感慨。 这妖怪确实脑子缺根筋,怪不得是人族天下,都这个脑子,不成人族天下就出鬼了。 哦,不对,应该说……这叫纯真吧? 真希望世人都如此纯真。 李启带着沈水碧,一路走到一条河边。 他蹲在河边,沈水碧不明所以的站在他身后,似乎不明白要做什么。 这时候,李启说话了:“沈姑娘,咱们之后就要一起上路……啊不,一起踏上旅途了,必须得互相了解一下吧,我除了你的名字之外,还对你什么都不知道呢。” “不过,了解也得是相互的,我先介绍一下我自己吧。” 李启说着,开始介绍自己。 他的人生本来就非常单薄,除了外道之人这点,这点也不好多谈,总不能和人说自己是穿越者吧? 虽然外道之人其实也没啥区别,看祝公子的样子好像人数还不少…… 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碰见老乡? 除此之外,他就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是个纤夫,一边说着一些拉船时候遇到的故事。 像什么和山大壮斗智斗勇的事情,拉船时候碰到的山精水怪之类的。 一般遇到那些精怪,都会有船家上头的大人物们负责解决,不会让纤夫们去送死。 毕竟,能跑船的人,可不是纤夫们能比得上的。 还有就是在码头附近往来,听过的一些传说故事,什么水蛊虫,水猴子,巫婆施法之类的东西。 他说着自己的故事,但却把沈水碧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些东西,俨然是把李启当做了一个说书先生。 “所以,因为巫的缘故,我们大鹿国这边,有孩子生了重病,多半不会去找医生,而是会去寻巫师,让巫师来治病。”李启说着一些百越地带,他见过的奇闻。 现在,就刚好说道了街头走街串巷的巫婆,在李启看来,是顶替赤脚医生的职业,都会用些草药或者神神叨叨的功法来治病。 不过,这时候,沈水碧却突然说话了。 “这个我知道,儒道有先生,曾撰书写过百越事迹,说‘百越俗尚师巫。人有病,辄以八字问巫,巫始至,破一鸡卵,视其中黄白若何以知其病之轻重。轻则以酒馔禳之,重则画神像于堂,巫作姣好女子,吹牛角,鸣锣而舞,以花竿荷一鸡而歌。其舞曰赎魂之舞,曰破胎之舞。歌曰鸡歌,曰暖花歌。暖花者,凡男婴儿有病,巫则以五彩团结群花环之,使亲串各指一花以祝,祝已而歌,是曰暖花。巫自刳其臂血以涂符,是曰显阳。’说的便是百越地区使巫治病,而非使医。” “所以,那位先生还骂过,百越愚昧,乡间往往有十个巫觋,却难觅一位医师,百姓必然生活困苦,须知巫觋虽能治病,却不能预防,医师除了能治病之外,还能寻根究底,探查病因,从根而治,治好一人,能让百人不再得病,巫觋却只能来一个治一个,杯水车薪罢了。” 李启听着这些话,扭头看着她,满脸都是惊讶。 这个女人……啊不,女妖,虽然给李启的印象是蠢笨,但却总能出口成章,先前说柳枝的情况也是,随口便是引经据典,好像是看过很多古书似的。 不过,看过的书多,知识储备多……怎么脑子还是像缺根筋一样? “的确是这样,这位先生说的很有道理。”李启深以为然,那些巫师能治病,但治好了就算,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病是怎么治好的。 李启就受过,他拉船行舟,被水蛊寄生,变得大腹便便,肚儿滚圆,里面全是蠕动的虫子,花钱请了巫师,巫师为其施法,跳舞,不多时,水蛊尽死,全部拉了出来。 但病虽然治好了,可李启也不知道之后怎么预防,怎么让其他人不得病,甚至巫师自己都不知道,只能来一个治一个。 听见李启赞同自己的意见,沈水碧发出了得意的哼哼声。 还真是……无忧无虑啊。 聊了大概二十几分钟,她好像已经完全忘了先前的不愉快了。 不过这也正是李启想做的事情,只是连李启自己都没想到效果居然会如此立竿见影。 也不知道是自己聊天能力太强,还是目标人物太好骗。 他也就趁热打铁,继续往下说道:“说了我这边的这么多事,沈姑娘你还没说说关于你自己的呢,你是怎么跑到大鹿国来的?” 话题都到这里了,沈水碧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我啊?我可没你那么多故事,我就是娘娘的兔子而已,从小就跟在娘娘身边,娘娘读书,我也读书,娘娘修炼,我也修炼,娘娘吃饭,我也吃饭,就这么大概一百年来吧?然后就是你知道的,娘娘被人追杀,跑到一半,她害怕我被余波杀死,就把我放在了大鹿。” “只是,我运气不好,沾染了追兵的一门术法,那东西会化为我的卫气,以我修为为食,还会显示我的位置。” “浮气之不循经者,为卫气,可是,卫气营气,阴阳相随,外内相贯,无法根除,我只能舍弃所有修为,自坏功体,才能摆脱这门术法。” 正文 第三十五章 修行 卫气营气之说,弄得李启一脸懵逼。 这啥啊,听不懂啊…… 只听懂了对方所说的自坏功体,所以修为都没了。 难怪这么弱,原来是这个原因。 不过,沈水碧却看见了李启眼神里的茫然,于是解释道:“灵枢篇有曰:受水谷而行化物者也。其气内于五脏,而外络肢节。其浮气之不循经者,为卫气;其精气之行于经者,为营气。阴阳相随,外内相贯,如环之无端。亭亭淳淳乎,孰能穷之?” “这个的意思是说,由饮食物所化生的精微物质,内入五脏,外布肢体关节。其中浮漂在外而不在经脉中运行的是卫气,在经脉中运行的是营气。属阳的卫气和属阴的营气相互依随,内外贯通,在体内的运行像圆环一样循环往复永无休止。” “最后一句,亭亭淳淳乎,孰能穷之?就是说,营气和卫气运行的情况,究竟如何才能彻底弄明白呢?” “医家和道门,都不知道营气和卫气的运行规律,所以只留下一句‘孰能穷之?’”沈水碧解释道:“所以,我的卫气被植入其中,除了自坏功体之外,其实没有别的办法。” “我害怕他们找到我,然后从我这里得到娘娘的线索,所以干脆就废掉了功体,将卫营二气尽数排除,重构循环,这才把那些东西丢出去。” 可是,这个时候,这只兔子突然一拍头,仿佛醍醐灌顶,猛地想起一件事:“对了!再之后,我就被你们抓住了!那个大祝!” 李启愣是没想到这一出。 怎么这种时候能让她想起来的?! “可是,这样一来,罗浮娘娘不也安全了吗?”李启赶忙说道。 “为什么?”沈水碧表情警惕。 “你也是知道,巫神山是唐国的敌人,我们总不至于抓住罗浮娘娘送给唐国吧?正相反,罗浮娘娘正好可以栖身巫神山,唐国也不可能打到巫神山去吧?” “咱们去找到罗浮娘娘,那么,罗浮娘娘肯定就安全了!”李启说道:“沈姑娘,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好……好像是。”沈水碧仔细一琢磨,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咱们休息一晚上,就启程去找罗浮娘娘,早一天找到她,就早一天安全。”李启不停的给沈水碧灌输这点。 经过了先前的闲聊,再加上一开始的印象,沈水碧也开始不那么坚定了。 李启马上继续往下说,继续扯淡。 时间缓慢过去,月亮逐渐升起。 总而言之,在月亮即将挂上树梢的时候,沈水碧总算是被忽悠着愿意一起上路了。 这只兔子,虽然博学,而且记住了很多东西,但还是很笨,容易忽悠。 而且,对李启来说,多了个好消息。 因为沈水碧看李启没地方睡,就带着他回客栈了。 李启这辈子第一次住客栈。 不得不说。 真爽。 —————————— 到了第二天。 天还没亮,还是漫天星空,李启就醒了。 倒不是说他着急启程或者去蹭巴奎的饭,而是因为,脑子里,《祝》这本书记载的祝人修行之法,就需要在每日这个时候修行。 这本书,真的就只是他脑子里的一本书而已,除了不用拿到手上看,也不需要担心弄丢之外,其他的还真就是和书一模一样。 不是什么记忆,也不是那种带搜索功能的资料库,而是很单纯的,很普通的,一本书。 想知道里面的知识吗? 好啊,那你自己翻开,然后慢慢读,慢慢背吧。 李启觉得,自己五年以内,估计是看不完这些了。 不过,比较好的一点是,修炼之法反而很短,没什么复杂的东西,总结起来就是提取天地诸多不同的气,汇入人身小天地,养出身中神,然后祭祀自己。 根据路线不同,主要祭祀的方向也不同。 还是那三个大的分类,也就是天神,地祇,人鬼,这是祭祀人身小天地的身中神的三个不同侧重。 因为祝先生的原因,李启当然步入了地祇这么一支里面。 不过,其实也只不过是侧重而已,实际上仍然三支都要修行,不过各自投入的精力不一样罢了。 而修炼方法,也很玄幻。 因为此时是春天,所以此刻应当祭祀二十八宿中的苍龙。 “二十八宿”,按照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划分为四大组,产生“四象”,即:东方苍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 “二十八宿”中的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组成一个龙形星象,人们称它为东方苍龙,其中角宿代表龙角,亢宿代表龙的咽喉,氐宿代表龙爪,心宿代表龙的心脏,尾宿和箕宿代表龙尾。 记载之中,龙“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的记载,实际上说的是东方苍龙星象的变化。 苍龙星宿春天自东方夜空升起,秋天自西方落下,其出没周期和方位正与一年之中的农时周期相一致。春天农耕开始,苍龙星宿在东方夜空开始上升,露出明亮的龙首,夏天作物生长,苍龙星宿悬挂于南方夜空;秋天庄稼丰收,苍龙星宿也开始在西方坠落,冬天万物伏藏,苍龙星宿也隐藏于北方地平线以下。 到了此刻,春冬交际的时分,苍龙星宿开始从东方露头,角宿,代表龙角,开始从东方地平线上显现。 等到苍龙星宿完全出现在天空之时,便是春耕正式开始的时候。 也就是俗称的“二月二,龙抬头”。 这个时间点,就是祭祀天神之一的“东方苍龙”,也称:青龙。 “天神之贵者,莫贵于青龙。”苍龙本身就是四象之首,这个时候,祭祀苍龙,就可以获得东方之气,能填充人身小天地,存神于身中。 所以李启才会三四点就爬起来,从温暖的被窝里挣扎着起身。 睡觉,哪里比得上修炼? 这可是修炼啊! 能成为人上人的路径,不用继续当纤夫的路径! 所以,他当即摆好阵势,祭祀苍龙。 这是祭祀天神。 之后,还需要祭祀地祇呢。 等全部结束,这一天的修炼才算完,他也算是正式踏入了修行中人的行列了! 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注视着自己的进度条,这么想到。 只是,看着看着,李启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在习惯了进度条随时随地出现之后,祝公子……身上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进度条。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修行 进度条……会失效? 是因为对方太强了吗? 李启这么想到。 不过,他马上甩开这些念头。 没必要想这些有的没的,还是先看看怎么修行吧,这才是正道。 时为春,春之为言蠢蠢动也。位在东方。其色青。其音角,角者,气动耀也。其帝太皞,皞者,大起万物扰也。其神勾芒者,物之始生,其精青龙,芒之为言萌也。 祭祀并不是跪着求就算了,那只是很少一部分,李启看着《祝》书里面的说法,首先需要以灰和水,自门外蜿蜓布入,施绕房间,这个叫做:“引龙回”。 之后,还要点燃草木,他在外面抓了一把,然后点燃,拿起来挥舞,谓之曰:“熏虫”。 再有别的,诸如“炒豆”“舞雩”,尽饮食之礼,一套流程下来,才算祭祀完毕。 虽然没有炒豆,但是用米粑粑代替了。 应该也没啥事儿。 李启一直忙活了接近半个钟头,这才结束。 然后,他就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奇特变化。 东方那正在升起的龙形星宿,将一股气,投射进了他的体内。 奇特的力量。 根本无法形容那是什么。 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变强壮了?然后就是……有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很正常,春者,天地交通,万物始生,阴阳交接之时也,苍龙为四象之东,木主于东;应春。木之为言触也,阳气触动,冒地而生也,水流趋东以生木也;木上发而覆下,乃自然之质也。 先前用水引木,得引龙回,水生木,气不成量,物已及时,枝叶茂盛,郁然成林,取其木之盛也,木生之则精神旺相,故曰大林木, 这是代表生命气息的力量,也是此时此刻祭祀祈祷所能得到的力量。 李启只感觉之前折腾两天的疲惫全部消失了, 精力充沛,甚至连牛力术造成的元炁空虚都被治好了! 他贫瘠的人身小天地,终于迎来了第一缕外界之气。 仿佛是久旱逢甘霖,生机勃勃的力量充斥着体内,李启甚至都感觉自己长高了。 他内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明悟,连眼前的世界都变了。 他……真的踏入修行路了,走的是巫道的祝人之道,分支是地祇。 真正引气入体之后,他感觉到,自己对世界的感知都变了。 在大林木气的引导之下,他仿佛可以隐隐看见天地间不同的气。 天有天气,地有地气,人有人气,妖有妖气,神有神气,不同的东西,气的性质也不一样。 各种气也不一样,例如天气,有八风、六律者,天气也,助天地成万物者也,亦犹乐,所以顺气,变化万民,成其性命也。 有太蔟之气,象万物之生。 阴气在黄泉之下,任养万物。 还有很多很多气的分类,暑气,露之气,杂气,等等等等。 不同的气,汇聚起来,就能产生不同的效果。 就像是人,秉阴阳气而生。 雷者,阳气之嘘也。 戊土气,能生霞,土无专气,依火而生,借日以现。 云,则是山泽之气。 《祝》之一书中有言:“天地万物,皆气之所生,气交感化生万物,则气之所至,可以知其类之所从出矣。” 就是说,无数的气合在一起,才诞生了这个世界,只要能够分辨所有气的性质,能力,就可以知道世界的本源。 比如四季,便是六气回旋,以成四时,四季就是六种气循环产生的结果,分别是阴气、阳气、风气、雨气、晦气、明气。 正所谓:“天有六气,谓阴阳风雨晦明也。” 各种气,李启大部分都不认识,小部分在《祝》书的介绍下勉强认得,不过此时此刻,他也顾不着那么多,运使自己刚刚得到的大林木气,睁眼望着四周所有的气。 将气附着在眼睛上,就能观察其他的气。 虽然会因此而产生消耗,但是并不算巨大,李启这种刚刚引气入体的人也能维持个把小时才会结束。 在这种状态下,李启甚至可以看见,还在熟睡的沈水碧,身上的营气卫气。 都是新生的气,看起来她的确没有说谎,她身上的气非常虚弱,而且非常的新,能够感受得到肯定是废掉重修之后的结果。 同时,他使用了一下牛力术。 现在的他,牛力术已经没有十分钟时间的限制了,取而代之的是,自己人身小天地的气耗尽之时,才会结束。 当然,每天三次的次数限制还是有的。 他现在已经理解为什么会有每天三次的限制了,因为……那位地祇琼牛,不愿意别人想要就要,这样显得很廉价……所以如果有人连续三次借力,他就不给了。 还真是,任性啊。 使用大林木气催动的牛力术,似乎持久性都变强了,这是气的性质决定的。 并且,他还能感受到那个过程…… 这个术法,并不是凭空而来的,当他启用的时候,可以感觉到,虚空之中,冥冥一股气传递而来。 那是地祇琼牛的神气。 这神气带来了皮肤变厚,阳气旺盛,力量充足的异能,让李启可以拥有以一当十的战力。 木气为这门术法带来的新的特性,因为气的性质相容,李启觉得自己的耐力变得更强了,之前虽然爆发力很猛,但总会有需要回气的时候,可现在就不用回气,能一口气全力打出很多拳。 天神祭祀完了,还获得了第一缕大林木气,所以,李启毫不犹豫的又开始第二轮,也就是祭祀地祇。 这个时节,地祇又该祭祀什么呢? 这时候,就该祭祀五祀神了。 五祀者,何谓也?谓门、户、井、灶、中霤也。所以祭何?人之所处出入、所饮食,故为神而祭之。 但这个也有讲究, 祭五祀所以岁一遍何?要顺五行也。 故春即祭户。户者,人所出入,亦春万物始触户而出也。 夏祭灶,火之主人,所以自养也,夏亦火王,长养万物。 秋祭门。门以闭藏自固也,秋亦万物成熟,内备自守也。 冬祭井。井者,水之生藏任地中,冬亦水王,万物伏藏。 六月祭中霤。中霤者,象土在中央也,六月亦土王也。 故《祝》之一书里,明言:“春,其祀户”。 祭祀户神,其实就是祭祀郁垒神荼二神。 这两位地祇善治恶鬼,故被奉为户神。 祭祀他们,李启就拿出了自己的柳枝。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品级 李启翻了半个小时的书,在《祝》书里找到了记载。 《祝》之一书中记载说:“上古之人,有神荼、郁垒者,昆弟二人,性能执鬼,居东海度朔山上,立桃树下,简阅百鬼。鬼无道理,妄为人祸,荼与郁垒缚以苇索,执以食虎。” 又有记载:“东海掷晷度朔山,山上有大桃,屈蟠三千里。东北间,百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二曰郁垒,主领万鬼。恶害之鬼,执以苇索,以食虎。黄帝乃立大桃人於门户。画神荼、郁垒与虎、苇索,以御鬼。” 意思是说,上古有神荼、郁垒两兄弟,能够约束鬼,居住在东海度朔山上。 这座度朔山,山上有棵大桃树,非常广大,绵延三千里。 桃树的东北角,有个鬼门,乃万鬼出入之地,神荼、郁垒二兄弟就驻扎在上面,负监督看管之责,若出现不讲道理,为非作歹的恶鬼,神荼、郁垒便将其逮捕,然后用芦苇编绳索捆绑,拿去喂老虎。 黄帝统治天下时,因见世间浑沌,恶鬼恣意横行,十分扰民,于是教百姓将神荼、郁垒的神像以桃木雕刻后,用绳索悬挂在家门前,以防恶鬼入侵。 于是,神荼、郁垒,便成了户神。 李启在这个记载里,看见了自己熟知的一些神祇,还有自己知道的天文学知识。 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和自己原本的世界有什么关系…… 但这些民俗,甚至是古籍,都能对得上? 最关键的是,文字语言,自己也能理解,还他妈的,这个地方还有个国家叫唐国…… 巧合吗? 算了,不管那些,这些和自己其实都没什么关系。 既来之,则安之。 祭祀户神,李启这次换了一种办法。 他将祝公子送给自己的柳条,贡上祭坛。 这一次,户神所出的一缕神气,则进入了柳枝身中。 这也是《祝》书所记载的一种方法,巫祝所用的法器神器,多是采用这种办法制作的。 一缕神气融入其中,柳枝明显变得更加有光泽了,只是,却没有产生质变。 也很正常,这是祝公子给的柳枝,里面应该早有地祇神气了。 只是,注入了神荼、郁垒二神的神气之中,这柳枝明显多出了一些别的感受。 根据书里的记载,应该是打鬼的能力变强了。 好事,好事,现在强化一下装备也是好的。 地祇也祭祀完毕了,不过李启却没有祭祀人鬼。 因为,人鬼乃先祖,但他其实在这个世界没有先祖,他是外道之人。 身为外道之人,人鬼这一块,除非他以后得到某个人鬼神灵的承认,或者变成赘婿,否则不太可能有祭祀人鬼的必要。 忙活完这些,晚上三点起床的李启,抬头一看,已经出太阳了。 好在,作为这一切之后,他非但没有疲惫,反而在木气的生气滋养下,变得精神奕奕起来。 沈水碧还在呼呼大睡,她一晚上没睁眼,睡的真的很香。 和小心翼翼的李启比,她这个被悬赏百金的逃亡犯反而好像一点压力都没有。 只能说,一根筋某种程度上还是挺实用的。 等她睡吧……反正房费是祝公子给的。 想着这些,李启主动停止了牛力术,随后走了出去。 “我现在按情况算的话,应该是算几品?”他试探了一下手力,自言自语道。 用巫神山自己的分级,李启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刚刚入门的祝人,连祭祀的规范都得现翻书,今早两个简单的日常祭祀,都花了整整三个钟头,还得熬夜起来做才行,属于是勉强不算外行的程度。 而祝人自己的分级,放到整个天下来看,也很难去对标其他的。 所以,圣人们为了“规范天下”,就制定了一个适用于所有修行路径的办法,也就是九品到一品这么一个分级。 李启很想吐槽“规范天下”这么个说法,但他仔细想想,这玩意儿可能不止是象征意义……很有可能是大佬们对“道”的争夺。 说不定,这东西真的能规范天下,和天道一样钳制所有修行者。 这种太大太虚的事情不谈,李启自己也详细了解了一下这个品级的分法。 一品到九品,其实是按照对“道”的影响和认知来分的,和战斗力无关。 兵道修士和剑道修士,打一些不那么擅长战斗的类型,比如巫道的卜人,越级斩杀和吃饭喝水一样,但他们对道的影响肯定远远不如。 因为这种区别,一个五品的巫道卜人,面对一个低自己两品,也就是七品的兵家修士,很有或可能被正面打成傻狗。 不过话又说话来,只要这位卜人藏起来,靠占卜之术,甚至是诅咒之术玩死对方,也并不困难。 又或者,一个医道修士,哪怕修到一品,估计也没什么环境破坏力,开山都废力。 但一个巫道祝人,有地祇山神的神气庇护的话,八品就能做到局部地震了。 总而言之,这个品级划分,只看道品,和表现力与战斗力虽然有那么一点关系,但关系并不大,杀伤力主要还是看修行方式。 但品级并不只是拿来看的,某条道达到了高品,自然会有属于自己的手段,或许不那么擅长战斗,可绝对是无法替代甚至是独一无二的。 按照分类,八九七品最低,意思是刚刚入门的新手到逐渐熟悉的阶段。 六五四品,则是个中高手,算得上是一路高人,对自己的道也有深刻的理解,有一些独门手段。 三二一品,就算得上当世高人了,一般都是一派掌门,大势力头子级别的。 传说还有其上。 《祝》之一书里,杂篇有记录,巫道有巫神,道门有真仙,儒家有圣人,武道有人仙,一品并不是极致。 但多余的,书里就没有写了,可能是觉得没必要。 至于李启…… 他再三确认。 自己应该是……不入品。 没错,不入品,等他至少熟练掌握四时的祭祀之法,将最常见的四时天神,地祇五祀全部持续一年,等到人身小天地内四时之气具备,五祀神气护体的时候,估摸着才能算九品…… “唉,任重而道远啊,勤勤恳恳耕耘一年,才能入品吗?”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气 李启早上没去吃饭,而是溜达了一圈,测试了一下自己观察“气”的能力。 他看见了,河流之中有水气。 这些气,在城市之中流动,将城市里的阴气带动,汇入河中,然后一起带走。 他可以看见,街边露宿咳嗽的乞丐,身体里,还有呼吸中都掺杂着病气。 应该是病气,他不认识,瞎猜的。 正常人身上都有阴阳二气,同时有着卫气,营气,生气等等等等,很多气掺杂在一起,但他根本分不清楚。 这就像是一片森林,看上去郁郁葱葱,就只是一片绿而已,但只有深入其中,才知道森林其实是一片生态系统,拥有无数的物种,动植物数量多不胜数,根本不可能每样都分清楚。 气,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原子一样,是这个世界所有物质的基本组成部分,所有东西都由气构成,气的性质决定了物质的性质。 只可惜,《祝》这本书里并没有详细描述气的原理,只是写了一些关于祭祀或者修行常用的气的性质和如何利用的手段。 据书里说,道门才是研究气的专家,巫道在这方面就较为逊色了。 李启一边散步,一边研究脑子里的那本书,如饥似渴的学习其中的知识,他知道,这是他以后的安身立命之本,所以一点都不敢懈怠。 而他也能看得到,自己阅读这本书的进度条…… 当然,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缓慢。 看了早上起床紧急阅读的三个钟头,又在外面仔细看了两个钟头,进度条还是0%。 也就是说,连0.1%都没读完。 这本书到底记载了多少东西啊……真就是大型资料库呗? 估计真得读个一年半载以上了。 他这么阅读着,等到太阳彻底升起。 然后,整个城市都活了起来。 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的去城外,有的从城外进来,拉车的马夫,给各个店铺送货的伙计,袅袅升起的炊烟,整个城市,一下子就活了起来。 织女开启了自己的纺织机,农夫扛着锄头走了出来,店铺开门,官府敲钟,所有人都醒来,碍事忙活自己一天的生计。 夜间的城市像是一头沉睡的巨兽,而现在,它醒了。 李启被这一幕深深的震撼了! 气!直冲云霄的气!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就是如此震撼。 仿佛是一头震天巨兽正在苏醒,它身上的气,是那么的宏伟,那么的可怕,直冲云霄。 天空中的星宿之气都无法比拟,地上的地祇之气也只能退让,无数人的气,构成了一道独属于自己的,有着难以形容的压力的气。 这个该称呼什么……人气? 李启仿佛看见了,律法,规范,人心,活力。 这些气,按照一定的规范,缓缓运行,支撑起了一座“城”! 城,不是一堆建筑物放在一起,就叫城。 城,以盛民也,如黍稷之在器中也。 李启第一次那么直观的理解了“社稷”二字,同时更清楚了什么叫做“城”。 “这……这,这就是,人道?”李启在这样的威势下,忍不住自言自语,可却不自觉的有些结巴了起来。 他很聪明,几乎立刻就从自己读过的书,还有之前和祝公子所说的人道与巫道之争里得到了线索。 他猜测,或许可以叫意识到…… 这,就是人道。 这些气,就是人道之力! 此时此刻,他作为一名巫祝,被人道的力量深深震撼了。 这还只是一座县城而已!丰县只有二十来万人罢了! 那澧州州城又是什么概念? 如果是唐国的州城又是什么概念?如果是能够被称之为人道中心的唐国首都,那又该是何等景象!? 李启抹掉了自己附着在眼睛上的苍龙神气。 眼前的一切立刻恢复了正常。 车水马龙,人潮滚滚,丰县县城再正常不过的一天开始了。 每一天都是这样。 但李启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这就是……修行者的世界? 仅仅是一个县城的力量,就如此强大,那自己昨晚的猜测……万一的是真的的话? 规范整个天下修行者的九品分级法,那又是什么水平? 如果自己能看到的话,那又该是什么景象? 那约束整个唐国的律令,能看到的话,又是什么模样? 李启想都不敢想,他感觉这一切已经超越自己的想象极限了。 他开始有些怀念澧州州城了。 正常县城的早上开市都这么壮观。 那一年一度的开河祭祀,如果让自己现在去看,又是何等盛况!? “这就是,修行的世界?”他深吸一口气。 那,自己现在看不到,可是,以后也看不到吗? 只要自己一步一步的往上爬,总能有亲眼看见的那一天! 此时此刻,李启从未如此急切的想要修行,好像所有动力都燃烧了起来,他迫不及待想要变强。 不为什么荣华富贵,不为成为人上人,也没有深仇大恨或者旷古冤屈,既没有被压迫也没有什么追在后面的劫难。 没有那么多稀奇古怪东西。 他就只是想看看。 想看看,更上面的“道”! 一座边缘地带,小地方县城的人道尚且如此宏伟。 那么其他的呢! 他想爬上去看看,爬到山巅,爬到最上面,一览整个天下的“道”! 心情激动不已的李启,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怦怦直跳。 热血沸腾。 他捏紧拳头,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不管梦想再怎么想,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不入品的小巫祝,大概就是乡下神婆的水平吧。 甚至可能还不如,乡下神婆都有一辈子的经验,他有个屁,他连修炼祭祀都得一步步翻书对着照做才行。 “还是得学习,读书,每天积累进步才行。”他这么想到。 可惜,日常的修行只要每天做一次就好,多做无益,没什么用处。 那么,想要快速提升,就得靠其他东西了。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李启自言自语道,想要快速提升,现阶段来看,就得抱紧自己的大腿,也就是祝公子。 那,早日找点罗浮娘娘,对方也是大佬,自己说不定也能得到点油水。 必须得早点出发才行!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出发 大鹿国,澧州,丰县。 一间路边的破烂酒肆里。 “哈哈!痛快!”巴奎大声呼喊道,一口饮尽了杯中的米酒。 没错,还是米。 说到底,就是米最便宜,米的数量最多,反正灵米管够,酿酒自然也是用米了。 李启喝着这玩意儿,总感觉不像白酒,而是更像甜酒粑粑…… 勉强有点酒精味儿吧,不过甜滋滋的,还挺好喝。 算饮料,不能算酒。 应该是酿造高度酒或者蒸馏酒会消耗太多燃料,所以选择了这种低度发酵酒吧? 毕竟燃料可比米贵太多了。 说不定可以用米当燃料? 烧的起来吗? 李启胡思乱想着,一边夹起一块小菜,美味的品尝着。 不是什么很厉害的小菜,就是泡酸萝卜炒肉沫,但普普通通一道菜,却让李启觉得美味无比,吃的香极了。 “巴奎兄弟,这次你们去连峡,是准备做什么生意的?”李启没有多喝酒,而是品味着自己嘴巴里的酸萝卜。 以前怎么没觉得酸萝卜怎么好吃呢?盐味,真是太好吃了。 总是吃白米,嘴里真的是淡出个鸟来了,有机会能吃到口味比较重的食物,李启还是很珍惜这个机会的。 “帮人送一批货,说是……送的什么宝石,但估计不太值钱,我听人说,那些宝石都是一小块就好几万钱,漂亮的更是一小颗就几十金,贵的吓死人,咱们背的那个,人手一块,小的都有三四百斤!加一起五六千斤,什么宝石能有这么多的?”巴奎笑嘻嘻的说道。 “不过我们这次去连峡,也没多远,李启兄弟你是干什么的?这刚刚开春就自己一个人跑出来,行李也就一个包袱,不像是跑商,是受人之托出来传信的?”巴奎问道。 说话之间,他也夹起一块酸萝卜放在嘴里品味。 除了酸萝卜肉沫之外,还有一碟咸菜扣肉,一箩筐蒸好的米饼,这就是他们宴请的时候的菜肴和主食了。 很难说丰盛,但对李启来说绝对是难得的美食了,对巴奎来说应该也不便宜,看得出来,这壮汉不能说是好人,但肯定是个豪爽人。 不能说是好人这点好理解,李启估摸着巴奎杀人越货的事情肯定没少做。 说他豪爽,也就像现在这样,李启和他共过生死,一起闯过妖魔,所以哪怕互相并不了解,他也把李启当朋友看,很是真诚。 “也不是什么光彩的理由,我是在老家得罪了人,出来逃难的。”李启倒也没有隐瞒,不过歪曲了一些事情:“那厮欺人太甚,总是想着侵占我家家产,被我杀了,所以逃了。” “痛快!咱就喜欢你这样的汉子!谁敢欺负咱们,那就得一刀攮死!谁也别想看不起爷们!走一个!”巴奎似乎对这种故事尤其中意,举起酒盅,要和李启干杯。 李启和他碰杯,喝了一口。 然后,他就看见,巴奎一边赞赏自己,一边抽出自己腰间的柴刀,耀武扬威。 几乎是瞬间,李启感觉到眼睛一阵刺痛! 气! 巴奎的柴刀里,有一股刺眼的气。 红色的,极为凶恶,李启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就像是有刀子在脸上试探性的割划一般。 “巴奎兄弟,你那把刀?”他强忍住那种扑面而来的寒意,故作无事的询问巴奎。 那天晚上,他和巴奎共同对抗那条野狗妖魔的时候,他就看见了这东西上面有隐隐约约的红光,只是那时候自己没当回事,自觉根本伤不到自己的厚皮。 毕竟,牛力术带来的厚皮,可以说是刀枪不入了。 但是,此时此刻,他才能察觉到那口柴刀的锐利。 那是什么气?! 这是和自己柳枝一样的法器吗?在柴刀之中灌输了某种气,让其拥有了某种特质? 自己的柳枝是灌输了地祇神气,这个又是什么? “我这把刀怎么了?”巴奎有些奇怪,为什么李启看起来这么……虚? 好像在害怕什么一样。 “你这把刀,砍过多少东西啊?”李启终于平静了下来,故作平静的问道。 “哈哈!这你可问对人了,这把刀可是咱吃饭的家伙,上山下山,砍柴砍兽,全靠这家伙,说来也奇怪,其他人的刀没几下就会钝,可咱家这把刀,越用越利,杀了不知道多少猪,多少兔子,砍树切肉,没有做不来的。”他邦邦邦的敲着刀身,自豪的说道。 然后,他神神秘秘的凑了过来:“连人血,也沾了不少。” 然后,他又坐了回去:“就连我老家的神婆都说,我这把刀已经不是普通柴刀了,里面有煞气,鬼看了都会往回退,咱走南闯北,全靠这个!” 李启听他一同吹嘘,若有所思的看向那口刀。 原来,这种气,叫煞气? 从描述中来看,应该不是通过什么祭祀,或者修行来的,煞气的来源……应该是杀生。 杀人,杀野兽,杀活着的东西。 甚至可能不止杀生,杀死的估计也行,比如杀鬼,杀僵尸什么的。 总而言之,李启记下了这种气的来源。 说不定可以搞一点来增加一下自己的实力。 毕竟这个看起来难度不是太高,不说杀人,多杀点猪应该没问题吧? 这么想着,一顿饭吃完喝完,两个人都没醉,毕竟大家都是有功法的身体,不至于被这种米酒灌醉,不过肚子倒是吃的滚圆。 一块米饼就着咸菜和酸萝卜,加上一些肉沫或者扣肉的大肥肉,让两个壮汉都吃的很尽兴。 “那么,李启兄弟,有缘再见,咱就先走了!”巴奎打了个招呼,背上自己的背篓,付了账,准备前往去连峡了。 李启目送对方离开,然后自己也转过身,朝着客栈走去。 走着走着,他的速度越来越快,从走路,变成了小跑,然后变成快跑!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沈水碧应该也醒了。 那么该启程了,去找罗浮娘娘! 李启握紧拳头,加快了步伐,提升了速度。 找到了这位,说不定就有外快! 新的术法,新的力量,他才能够真的站上去。 正文 第四十章 路中 山高水长,绿树葱葱。 李启背着一个大背篓,心疼的掂量着自己的钱袋。 九百九十二钱,现在只剩二百三十一钱了。 而换来的,就是身上这个大背篓。 里面有很多东西。 这个大背篓本身就不便宜。 遮雨的牛皮纸,耐储藏的米粑粑,还有一些咸肉干。 一张大帆布,野外能合起来变成大号包袱装东西,卷起来就是趁手的短绳,也能用来当被子盖,还耐磨防火。 两把柴刀,一小块磨刀石,在野外出事的时候起码有点利器,还能用来砍挡路的藤蔓,也能砍柴烧火。 一些火折子,两块打火石,不必多说,生火用,平时用打火石,如果危急时刻就能用一甩就燃的火折子。 还有金疮药,除虫药,一些必备药品,野外生存必需用品。 一匹麻布,一些小刀,锅铲,农具的铁头什么的,带这些是为了客串行商,到了一些村子,能卖掉一些回血。 穷啊,能挣一点是一点吧。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小零碎,就不一一提了。 总而言之,李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以应付之后的远行。 而且,他斥巨资,花了整整六十钱,给沈水碧换了一身衣服。 她之前那一身带纱巾,带镂空的白衣,和祝公子走在一起画风相符,但和自己走在一起,那就像个马上要被抢了的冤大头。 所以给她换了一身女子穿的麻布衣服,现在看起来,就只是个俏丽的村姑而已。 虽然有点过于俏丽了,正常村民哪里养的出这种美人? 毕竟,普通乡村或者和李启一样的帮派成员,家里的女性成员,就算天生丽质,长得很美,多半也是需要劳作和操持家计的。 天生的容貌再好看,但从小便每日洗衣做饭,舂米砍柴,什么天生丽质的人,从小这样长大,都会变成农妇模样,一个个膀大腰圆,皮肤粗糙,非常不好看。 但说实话,李启这个阶层的人,偏偏需要的就是这种妻子。 因为她们熟悉各类事务,做事麻利,身体健壮,不容易生病,还能下地干农活或者帮衬丈夫做重体力活,是维持家里生计的一把好手,过日子就得需要这样的老婆。 若真是养了个皮肤嫩滑,身材娇小,习性娇滴滴的大美人儿在家里,就算她不给你添乱,但单单是不能做活儿这一点,就能让家庭不堪重负。 养不起啊。 如果她愿意为丈夫分担,那么最多干两年的活儿,她也会和其他农妇一样,变得膀大腰圆,美丽不再。 所以,沈水碧就算穿了一身麻布衣服,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她肯定不是普通人。 但那些都无所谓了,毕竟,李启觉得自己现在应该也不能算普通人,应该罩得住,只要别那么显眼就行了。 行走在路上,李启看向旁边一身轻装,一点行李都不带,无忧无虑,像是郊游一样在带路的沈水碧。 这让他想起了启程时候的对话。 那时候,李启问道:“沈姑娘,你是怎么确定方向的?罗浮娘娘是在哪儿呢?” “感觉呗~,我从小就在娘娘的身边,娘娘在哪儿,我一睁眼就知道,只要跟着感觉走,肯定就能找到她!”沈水碧自信的握着小拳头,信誓旦旦的说道。 老实说,李启只觉得非常不靠谱。 但没办法,这是个有牛鬼蛇神的世界,搞不好真的有用。 那……一场既不知道目的地,也无法安排行程的旅行,就这么开始了。 两人一路行走,李启背着个大背篓,里面是两人所有的行李,而沈水碧什么都没有带,穿着新衣服,两手空空,就这么往前走着。 李启最开始还很质疑她这样的做法。 但走了两天之后,李启才发现,对方好像真的不需要行李。 沈水碧居然可以身不染尘,哪怕在野外行走也根本不会脏,既不出汗,也没有异味,哪怕是摔倒了,摔的灰头土脸,她苦着脸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灰尘也会自然的从她身上滑落,根本不会黏在皮肤上。 除此之外,她还不用吃东西! 是的,据她自己所说,自己是天生异种,不是寻常成精的妖物,所以不需要吃普通的食物,只需要餐风饮露,吸食不同的气就可以了。 正因为如此,她也不用排泄,不用流汗,如果她想的话,甚至都可以不用呼吸,只不过呼吸对她来说是进食的手段而已。 不用洗澡,不会流汗,永远干净,永远美丽。 这他妈的……二次元美少女啊? 这么省事的吗? 总而言之,带上这玩意儿上路,根本就没有任何后勤上的压力,她自己也会走,还跑的挺快。 挺好,挺好。 两个人,一路在荒山野岭里跋涉了三天。 这一天,中午时分,李启需要休息一下,做点午饭,补充体力,顺便歇歇脚。 沈水碧也很理解,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她一样不吃饭不洗澡也能香喷喷的一直有活力,所以耐心的在旁边等着。 三天的相处,两个人已经没有那么生疏了,只是沈水碧平时没什么话,话题基本都是李启为了路上解闷主动挑起的,所以此刻李启去打水做饭了,她也就闷着不说话,望向远处。 她没有骗李启,她真的不知道娘娘在什么地方,但是小兔子确实可以隐隐约约感知到娘娘的方位。 只是……走了三天了,她却没有感觉到距离有拉近多少。 这个意思就是,这三天走的距离,其实和娘娘的距离比起来,根本什么都不算。 她没有告诉李启这点,因为她害怕这么说了,李启就不愿意和她一起去找娘娘了。 因为他走山路非常的辛苦,和自己不一样。 这三天走了两百多里,但如果想找到娘娘的话,估计得走上上万里。 娘娘不转移位置的话,可能得走上一年半载的。 “唉……”她叹了口气,这个速度的话,要走上好久啊。 要是有马就好了。 可惜李启很穷,买不起,一匹马也得二三十金,虽然沈水碧觉得没多贵,但李启肯定拿不出来。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突然站了起来。 前面……有马的嘶鸣声? 正文 第四十一章 马 李启正在烧水,他准备用水煮米粑粑。 米粑粑这东西很耐储藏,只是遇到水就会发霉。 这山中湿气重,米粑粑容易被湿气遮住,形成水珠,上面已经有些发霉了。 不过不碍事,到时候把表层的霉斑削掉就能吃了。 他就正在做这件事,拿着小刀小心翼翼的削掉那些发霉的地方,然后把剩下的切成块,丢进水里去住。 米粑粑这东西,只能吃熟的,不管是水煮还是火烤,都得弄熟了吃。 生的,谁吃谁知道,喉咙眼都给你堵死,咬都咬不动,和吃轮胎一样。 这边水还没烧好,他只是刚刚把米粑粑切碎丢进去而已。 等煮开了,他往里加点粗盐,这就算是一顿饭了。 最近他做饭手艺飞快增长,因为他学会了用进度条来控制火候,观察食物烹饪的进度条,满了立马起锅,稳稳的完美火候。 虽然没啥用,但能给枯燥的旅途加上一点趣味,毕竟这样做的煮粑粑会好吃点。 烧水的时候,他就看着脑子里的《祝》,不停的阅读。 这本书简直包罗万象,不是一时半会能读完的,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他也不着急。 每天有空就读,读他妈的十个小时,总能读完。 这三天下来,他的进度已经进展到0.6%了。 还算是看得见希望。 每天也会坚持修行,现在他的身体里,已经有四缕大林木气,还有三缕户神的地祇神气,这些气在他身体内游走,让他的身体每天都能得到一定程度的强化。 而且,他也通过读书,逐渐学会了运用这些气。 尽管还很不熟练,但李启觉得,自己现在能打死以前三个自己。 能够运用气,真不是一般的强啊。 就在他煮米粑粑,一边注意进度条,一边看脑子里的《祝》的时候,他却突然听见了沈水碧在喊他。 “李启!李启!快点过来!” 李启立马站起身来,有些奇怪。 沈水碧平时一般他不搭话,这姑娘就不说话,今天怎么突然喊起他来了? 不过,难得这样,他立马就赶过去了。 说不定是她有什么线索了。 李启快步跑了过去,因为离得不远,所以很快就到了。 “怎么了,沈姑娘?”李启问道。 “我……我我,我!”她像是结巴了一样,很激动的不断重复。 李启没有催促她,而是打量着她兴奋的神色,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难道罗浮娘娘自己找上门来了? “我……我发现马了!就在前面!我听见了声音!”沈水碧很激动的说道,然后拉住了李启的袖子。 “马?我怎么没听见?”李启摸了摸脑袋。 哪儿来的马的声音。 “你当然听不见!”沈水碧说道,然后,她的脑袋上突然竖起了一对兔子耳朵。 白色的,毛茸茸的,竖得很直,看起来挺可爱。 展示了一下之后,她又收了起来,摇晃着李启的袖子,高兴的说道:“我们可以骑马了,有了马,速度就快了!” 听见这话,李启却没有高兴起来。 马是什么,他当然知道。 但这个世界的马……却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世界为什么没有畜牧业? 很简单,因为这些牲畜一个个全都是大型坦克,猪的毛皮能让刀都砍不动,马当然也不会是普通的马。 他见过不少灵马,都是船只上的大人物拥有的,那时候的力气,感觉这些马能随便就把他一脚踢死。 哪怕是现在,他依然不敢说自己打得过这些马…… 或许可以勉强打得过? “沈姑娘,就算是有马,但咱们抓得住吗?”李启苦笑着说道:“那可是马啊。” 马,不谈打不打得过,跑是肯定跑不过的。 这个世界的人,靠腿都能日行百里,马这种生物,轻轻松松日行八百里估计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不用抓,有我在,我只要和它说说话,求它帮忙,它肯定愿意的!”沈水碧语气高兴的说道。 李启一愣,好像说不定还真行? 这姑娘也是妖啊。 如果不是她自废功体的话,估计自己能被她一巴掌打死。 “那,试试?”他说道。 如果真能有一匹马代步的话,不谈速度,单说这匹马就很能唬人了,估计能打散很多敌意和可能的威胁。 至于马很值钱,这种事李启直接忽略了。 反正又卖不了,不是自己的驯服的马,还是不要做比较好,毕竟就连沈水碧都用了“求它帮忙”这种话。 “嗯!试试,你快带我过去!”沈水碧情绪看起来很高昂。 李启也不多说什么,他把背篓藏好,米粑粑和锅暂时放地上,一脚把火踩灭,撒了把土。 然后,把已经失去功体的沈水碧背在身上,快步狂奔! 李启把收集到的苍龙神气,也就是春日的大林木气运使到全身,刹那间,他的速度不仅变快了,更能狂奔一个时辰都不会累。 大林木气,代表生机,能让人伤势更快愈合,身体更加健壮,耐力更加持久。 可惜,这么做会消耗一缕气,他平时都舍不得用。 一天只能攒出一缕大林木气,怎么可能用来赶路啊。 只是,该到用的时候不用,那就和没有有什么区别? 这可是一匹马! 李启背着沈水碧,在山林里快速奔袭,用尽全力奔跑! 树木和碎石子在他身上划出一些小口子,但是,在大林木气的作用下,这些小口子都以缓慢的速度愈合,一个口子一分钟左右就长好了。 正常来说,李启狂奔十分钟就会累死,但现在有了这个,他的体力源源不绝,根本感觉不到累! 这就是苍龙神气的作用,哪怕是一个不入品级的小巫祝,也能借此获得平时根本意想不到的力量。 李启在山路上不止是奔跑,他还会爬山,跳跃,反正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和最短的距离,赶到沈水碧听见的,马匹存在的地方。 沈水碧则侧耳倾听,辨别方向。 只是,她听着听着,却突然说道:“那匹马儿……好像在哭?他没有逃跑,反而朝着我们这边过来了。” “过来了?在哭?”李启愕然。 然后,他突然发现,自己也听见了马的嘶鸣声。 正文 第四十二章 煞气 确实是马的嘶鸣声,但却异常的人性化,甚至能听出哭腔和痛楚。 光听声音,就仿佛能感受到身上的疼痛。 “他应该是开了灵智,不是野兽了,只是还没化形而已。”沈水碧说道,同时,她的称呼也从“它”变成了“他”。 这个世界的语言里,它和他,是不同发音的,所以可以很清楚的辨别出来区别。 “那应该可以沟通,我再加快些速度!”李启说道,然后深吸一口气,憋着一股劲儿,继续在山间狂奔。 跳过障碍,越过山涧,甚至是游过溪流,从悬崖上爬下去,闯过灌木丛和许多障碍,大概跑了两刻钟,李启觉得自己起码跑了十里路。 沈水碧能听这么远? 十几里之外,她就听得见马儿的嘶鸣? 这……不愧是兔子精啊。 不过,很快,李启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山涧,确实有一匹马。 “哇……看着好凄惨啊。”李启皱了皱眉,有些愕然。 从这个地方看过去,那匹马非常的矫健,在山间跃动,一个跳跃能跳出二三十米,能跃过十丈远的山沟。 但是,这匹马,看着状态很不好啊。 没有鞍,但是有马蹄铁,应该不是野生的马,野生的灵马不大可能会打马蹄铁。 他的皮肤上有很多伤口,有些伤口甚至有白色的虫子在蠕动,可能是生蛆了。 这匹马看着瘦骨嶙峋,能从骨架上看出来很高大,起码有八尺以上高。 “咱们帮帮他,怎么样?”沈水碧戳了戳李启的肩膀,对他说道。 “互帮互助,互帮互助,咱们帮他,他给咱们带一程。”李启点了点头,既然运气好能碰到这么一匹马,那互帮互助一下也没什么问题。 所以,就听见沈水碧从李启的背上爬起来,从之前的背着,变成了骑马的姿势,高高的扬起手:“嘿!这边!” “你这么说话他听得懂?”李启好奇的问道。 “你看他那么高,肯定听得懂。”沈水碧笃定的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李启问道。 “古有《礼》书,书中言:“马八尺以上为龙。”这匹马这么高,已经算得上是龙驹,肯定已经开灵了,只是还没和我一样化形而已。” “再说了,你看他不止是高,飞奔之间,脚下甚至还有淡淡的云雾,古书《录异记》有言:“曾有群龙出于水上,行入汉江,大者数丈,小者丈余,如五方之色,有如牛马驴羊之形。”这些都是在说马和龙的相似性。” “世间说龙有诸多子嗣,其中之一,便是马呢!再说,在龙的那么多特征中,便有马的身影,你看,龙马精神一词,就足以说明其中的关联了。” “《论衡》有龙虚一篇,里面就讲了:“世俗画龙之像,马首蛇尾”,龙乃“马蛇之类”。《尔雅》的释龙篇,就说了龙头近似于马头,你看那匹马,高大飘逸,虽然受伤了,但却依然矫健,马形似龙形,肯定是龙驹!” 沈水碧侃侃而谈,各种古籍篇章,张口就来,听的李启一愣一愣的。 这姑娘,傻是傻了的点,但知识储备那是真丰富啊。 背书这么强,怎么智商好像就不太够用了呢…… 沈水碧却不知道李启在想什么,看着马朝着这边跑过来,她继续讲解道:“再说了,就算不是龙驹,马一样是具有龙性的。” “《山海经》有记载:“马实龙精,爰出水类。”,唐国有一篇《上龙马奏》中记叙:“有马生龙驹……身有鳞而不生毛。”,除此之外,就连我也曾听说过,灵昌郡曾得异马于河西,其状龙鳞、虺尾,至咸阳西入渭水,化为龙,泳去,不知所终,可见,就算是普通的马,也其实是多多少少有龙性的。” 说道这个地方,她坐在李启的肩膀上,兴奋的抓住他的头发,高兴的说道:“说不定,他就是感受到你身上的苍龙神气才来的呢!” “你看他受伤那么严重,你身上的苍龙神气正好是春日时分最浓重的大林木气,有极佳的生机,所以他才会往这边赶过来!” “你轻点!轻点!”李启被她揪了一把头发,疼的跳起来。 不会斑秃吧? 毛囊被拔出来好像是不会再生的诶…… 李启打了个冷战。 算了,现在不是纠结秃不秃头的时候,还是先看看那匹马吧。 沈水碧被李启说了之后,不好意思的放下手,但眼神很明显闪烁着兴奋的光,等待着那匹马朝着自己跑过来。 李启也看向那匹马过来,但越看,越是心惊。 不仅仅是受伤,而且,这匹马看起来已经很老了。 毛皮已经松弛,马蹄上全是伤口,马鬃脏兮兮的,被凝结的血块和污垢凝结成一块一块的。 是的,一块一块的,都不是一束一束的,这些马鬃全部粘在了一起,并且颜色也并不健康,而是呈现一种棕色和花白掺杂在一起的颜色,看着就像是人老了之后的花白头发一样。 除此之外,他还瘸了一条腿,大腿上有一道长约一尺的刀伤,应该是旧伤,但是因为早已化脓,久久不能痊愈,一些蛆虫在伤口中蠕动,脓水不断的溢出。 除此之外,他身上还有各种细小的伤口,马蹄铁已经几乎磨平,连马蹄本身都已经损伤严重,真的很难想象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怪不得他会跑来寻找李启,原来是已经走投无路了。 “他伤的好重,不止是伤的重,还有一股气在他体内,阻止他自然恢复。”沈水碧语气担忧的说道。 李启也将神气运到眼睛处。 他可以看见,这匹老马,身上散发着一些混杂的气。 有一股淡淡的龙气,就像是在东方苍龙身上看见的一样,不过浓郁程度大概等于纯正的墨水和把一滴墨水滴到大海里稀释之后的区别,只能说是勉强有一点,和苍龙的比起来差得太远,根本不能用数字来形容了。 除此之外,李启还能在那条大腿上的刀疤上看见一股红意。 这股红色,有一种锐利,森然的感觉。 好像巴奎刀上的红色。 是煞气? 正文 第四十三章 互助 除了煞气之外,他的身上,还有一股灰蒙蒙的,看起来非常凄冷的灰气。 “煞气,死气,怪不得伤得这么重……”沈水碧的表情不那么高兴了,而是变得相当的凝重。 那匹老马,终于跑到了这边来。 只是,他还没停稳,就一个腿软,直接跌倒在地上,发出了衰弱的鸣叫。 沈水碧立刻从李启的脖子上跳下来,快步走到那匹老马的身边,抚摸着他的鬃毛和脖颈。 好在她的身体本身就一尘不染,哪怕老马身上脏兮兮的,满是污垢和凝结的血块,她身上也不会沾染那些东西。 碎石和灰尘自然而然的在她身上滑落,不染尘埃,就像是有一层疏水层一般,任何东西都沾染不上她的衣物和皮肤,甚至连具有附着性的泥巴和血块都从她身上滑下来。 走在雨里都不会被打湿,在泥坑里行走也不会弄脏,一切污秽不能近身。 更奇妙的是,她在抚摸过之后,那匹老马的鬃毛,本来已经打结的厉害,李启都觉得应该要全部割掉的那些鬃毛,居然奇迹般的自然梳开了。 看起来,沈水碧能作为罗浮娘娘的婢子,在功体没有废掉之前,应该也不是简单的存在,肯定是那种大高手吧? 指不定就是五六品的一方高人? 这么看来,她能这么快速的亲近自己,而且并不显露出歧视的样子,还真是性情温和啊。 李启这么想到。 虽然她真的有点蠢就是了,不知道是不是自损功体的时候伤到了脑子。 “李启,你去把行李带过来吧,我先看看他的伤。”沈水碧对李启说道。 然后,她低下头,开始清理老马身上的污秽。 甚至都用不着水,她的手划过的地方,污秽自然就掉落了下来,落到了地上。 似乎是觉得这样不太好,她拍了拍马,和他低语了一句。 老马发出律律的叫声,勉强支撑着,艰难的爬了起来。 爬了起来之后,老马先是走到了李启身边,发出一阵嘶鸣,似乎是在和他打招呼。 李启听见对方的律律声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下面山涧里,有条小河,你们还是到那边去洗吧,还能洗洗血水,清理一下伤口,我去拿行李,里面有药。” 老马发出一阵嘶鸣,不知道为什么,李启虽然听不懂,却能感觉到这是感激的声音。 “不用谢我,互帮互助,互帮互助。”李启摆了摆手,然后转身启程。 回去拿行李去了。 等到他赶回去,汤都半冷不冷的了,里面的米粑粑也泡的不成样子了。 嘛,算了。 加点棕色的粗盐进去,唏哩呼噜就是一顿,半吃半喝的把午饭搞定了。 这点时间,荒郊野岭的,也没人经过,藏起来的行李还在。 背起行李,他再度回去。 这次就没有用大林木气了,他也只剩三缕了,省着点用吧。 没有大林木气的帮助,他折返回去的速度就慢很多了。 大概过去了整整四刻钟,也就是半个时辰后,他才终于赶了回去。 背着背篓赶路简直累死个人,他喘着粗气,擦了擦头上的汗,从山崖往下看去。 下面的小河处,沈水碧已经给那匹老马清洗的差不多了。 这匹老马看起来好多了,身上的污垢被弄得干干净净,伤口也用清水冲干净了,之前的狼狈被一扫而空,虽然依旧虚弱,但给人的印象,却从老迈的阶下囚,变成了一个病弱的威严老者。 是真的威严,虽然这匹马看着已经很瘦弱,肌肉都萎缩了不少,但骨骼宽大,站立起来仍有八尺多高,也就是两米多,比李启还高得多。 一头鬃毛,虽然带着花白,但却异常的潇洒,行走起来飘逸无比。 一对大眼睛,炯炯有神,闪烁着智慧和人性,甚至有一种会说话的感觉。 看着这匹年老的龙驹,李启不得不承认。 他好帅啊。 比自己还帅。 李启突然发现一匹马比自己还帅,心里有些不忿,不过马上他就把这些情绪抛之脑后了。 和一匹马计较什么! “李启!你回来啦?伤口我已经清洗的差不多了,就等你拿药回来了!” “而且,我和他也说好了,咱们帮他养养伤,他就驮着咱们赶路!”沈水碧高兴的冲到李启面前,笑嘻嘻的说道:“这下好了,之前要走一年半载的路,现在估计半个月就到了!” “好事,好事。”李启也笑笑。 这匹老马就算已经这样了,但估计依然能日行八百里,只要好好照料,前面几天可以少跑点,先照顾好他,等他伤势好了,就不用靠自己跋涉那么远了。 “老马,以后就这么叫你吧,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过来这边,给你上药!咱们可说好了,你可别拿了药之后跑了!”李启从背篓里拿出金疮药,对那匹老马喊道。 那匹马似乎真的听得懂人话,走了过来,对着李启打了个响鼻,然后乖乖的转过身子,把伤口朝着李启。 “他对你说谢谢呢。”沈水碧说道。 “不用谢。”李启随口答了一句,然后开始给这匹马上药。 但是,这匹老马却似乎很亲昵李启的样子,时不时就扭头蹭李启一下。 李启毛骨悚然,因为这是一匹公马。 妈的,马好粗的。 害怕。 但老马却依然没有停下,而是时不时的就发出一阵律律声,像是在说话。 李启听不懂。 但沈水碧可以。 “他在说,想让你借他一缕苍龙神气呢。”这时候,沈水碧给李启翻译道。 “一缕苍龙神气?还真是冲着这个来的啊?”李启挠了挠头。 之前沈水碧就和他说了,这匹马主动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马用鼻子蹭了蹭李启,在他耳边律律着。 李启一阵恶寒,往后退了一步。 “他说,互帮互助,你救了他一命,他会报答你的。”沈水碧继续翻译。 “报答我?除了载我一程还能怎么报答我?”李启说道。 不过,他还是摆了摆手:“算了,也是为了能让咱们更快的上路,报答什么的就算了,你跑路的时候快点就好。” 反正只要是在春日,苍龙神气每天都可以固定获得一缕,该用的时候不用,就和没有没有区别了。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村庄 距离接受那匹老马,已经过去两天了。 李启将一缕苍龙神气赠予对方之后,老马就变得相当疲乏了,这两天,基本都是缓步跟在李启等人的身边,看着他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李启有些担忧他是不是承受不了苍龙神气,再加上太老了,身体跟不上了。 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倒是沈水碧研究了一下,对李启说道:“不用担心啦,他只是在消磨煞气而已。” 然后,她就开始背书了。 说什么:“上焦出气,以温分肉,而养骨节,通腠理。” 什么“阴阳已张,因息乃行叫,行有经纪,周有道理,与天合同,不得休止。” 又来几句:“中焦出气如露,上注豁谷,而渗孙脉,津液和调,变化而赤为血,血和则孙脉先满溢,乃注于络脉,皆盈,乃注于经脉。” 反正李启是半句没听懂,不过他勉强让自己记住,后面自己去一个字一个字的琢磨,又询问沈水碧具体的意思,到最后总算是搞懂了。 人体内,所化生的各种气,会沿着不同的通道运行于全身。 其中出于上焦的气,能够温煦全身的肌肉、皮肤,濡养筋骨关节,通达于腠理。 出于中焦的气,像自然界雨露布洒大地一样,流注于人体肌肉的大小空隙之间,同时还渗入脉中,加上津液和调,通过心肺的气化作用,就化成血液,运行于人体的脉道之中。 血液运行和顺而有条不紊,首先充满孙脉,再注入络脉,络脉充满了便注入经脉,这样阴经阳经的血气充盛,便随着呼吸而运行于全身。 身体之内,气的运行就会遵循这样的规律和循环,与天体星宿的运行一样,周而复始,无休无止。 所以,人身小天地,和外界大天地,有异曲同工之妙。 现在,老马就在用属于自己的力量,控制着苍龙神气,逐渐按照规律循环,消磨体内的煞气。 因为,当煞气侵入血络之中,就会使得血行滞涩,血行滞涩不通,身体那个部位的卫气也就壅积不散。 气血不能往复周流,却被迫聚结在某一局部,便形成痈肿,这些肿痛郁久化热,热毒盛积熏蒸,使肌肉腐烂,肌肉腐烂便化成脓液,脓液不得排出,又会使筋膜腐烂,进而蔓延进入膏肓。 一旦到了膏肓之处,便会伤及骨骼,煞气就不能向外排泄,煎熬骨骼,令骨髓停滞,便会让血液枯竭。 血液停滞,筋骨肌肉内脏就都得不到营气和卫气,最终导致肉身破溃败腐,结果死亡。 之前虽然清洗了伤口,可老马的体内依然煞气充斥,所以他才需要求李启给他一缕苍龙神气中的大林木气。 那时候,沈水碧又说:“书上有说过,此状发于股胫,名日股胫疽,其状不甚变,而痈脓搏骨,禾急治,三十日死矣。所以老马他才这么着急。” 李启又听她解释,才知道说的是,大腿和足胫部的股胫疽,虽然外部没有明显的变化,然而脓肿所化的脓紧贴骨上,如果不迅速治疗,只要三十天就很有可能会死。 所以老马非常着急。 “大林木气,是春日时分,木气上腾,取东方木之星宿,四象之苍龙的神气组成的,这时候物已及时,枝叶茂盛,郁然成林,取其木之盛也,以木之生机来促进自身的生机,木至亥而生也,枝干撼风,柯条撑月,如此便能祛除煞气了。” 沈水碧说话一套一套的,唬的李启一愣一愣的。 真不愧是一个有文化的兔子。 然后,李启自己回去琢磨了半天。 妈的,这翻译一下,不就是激发自身免疫力,然后让脓肿自己退吗!靠身体的免疫力硬挺感染! 想明白了这点,李启也就不再担忧。 免疫力硬抗感染,肯定会发烧,体虚,眩晕什么的,应该过两天就好了。 所以,他干脆上山眺望,费力的找了个村子的痕迹,然后花了半天时间朝着村子前进。 先去村子,把自己的锅铲,农具什么的换成物资,然后给老马好好养养伤。 毕竟,现在的老马走也走不动,驼人更是不可能,他自己都快走不动了。 再说,李启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他吃,他自己都只能摘野果,喝泉水,吃米粑粑呢,所以老马只能啃啃草,吃点绿叶啥的。 沈水碧说这样不行,这样下去恢复的慢。 李启也觉得,这样下去,老马说不定没抗住感染就死了,还是得弄点鸟蛋,大豆什么的给他补充一下营养。 这个世界没那么多鸡蛋,因为这里的鸡会飞……而且很凶猛。 那能算鸡吗? 算了,不想那些。 老马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情况,路上沈水碧翻译了好多次,他在不停的对两个人道谢。 李启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是一匹八尺龙驹,如果不是年老落难了,自己这个纤夫的身份,没什么机缘的话,这辈子估计都没资格骑他。 所以,李启也只是对他说互帮互助而已,之后又把第二天刚刚修炼出来的一缕大林木气渡了过去。 这样一来,第二天的时候,他们总算是赶到了村子里。 村子很保守,甚至还立着简陋的木墙,都是用粗大的木头打进地里做成的围墙。 能在野外建立一个村子,李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帮村夫不是什么好惹的,寻常盗匪估计都不敢招惹他们。 有功法的世界真操蛋。 “老乡!”李启站在村子外面,牵着老马:“我们是路过的,行商!你要看点东西不咯!?” “有盐巴,有锄头,有耙子头!还有布嘞!”李启放下自己的背篓,展示着里面的农具和布匹。 一个中年农夫拿着粪叉,中气十足的问道:“别个行商都是一群一群人,你咋个就敢一个人上路?!” “他们没得马!我有!他们跑四天,我只跑一天!路上不得怕!”李启又喊道:“我马遭伤咯!想借这里休息一天,买点吃勒!” 他说话有理有据,而且背篓里确实有农村需要的盐巴和铁质农具。 再加上,他还带了个女人。 带着女人上路的男人,肯定没威胁,再说还有马。 那可是马,行商有马,应该看不上他们这种村子里的东西。 淳朴的乡人智慧让他们做出了判断,于是打开寨门:“那进来咯!” 正文 第四十五章 预感 李启带着沈水碧和老马,走进了这个村寨。 里面没什么奇特的,就是普通的村寨,整个村子只有一头牛,但是……李启觉得那估计不是普通的牛。 话说回来,这个世界好像也没有普通的牛。 就和马多半都是灵马一样,牛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李启知道自己的牛力术,就是给予自己“一牛之力”。 也就是说,一头牛,通常情况下,有六千斤巨力。 开玩笑,六千斤什么概念? 李启作为研究员,知道在自己的世界,一马力等于75kg,也就是一百五十斤,即一匹马如果能够以每秒钟一米的速度拖动一百五十斤的东西。 也就是说,这头牛有40马力,而一辆40马力的拖拉机,能配一个车厢,拉动十五吨的货物,并且还很轻松。 二战时期,苏联的T-37坦克,也就只有40马力而已。 这头牛,货真价实的是一辆小坦克了。 进了村子,李启放下背篓,与围过来的村民交换东西。 老马陪在沈水碧身边,而沈水碧似乎有些怕生,所以倚靠着老马,试图把自己藏起来,躲在角落里。 莫名其妙……她见自己的时候怎么不怕生? 哦,好像也怕,那时候她好像被自己吓惨了,但之后再次见面,自己靠话术糊弄了她第一波,之后她好像就熟悉了自己,也就不怕了。 那自己运气还挺好,没撞见这只兔子认生的时候。 老马也就陪着她,虽然他很虚弱,而且年老了,但是作为一匹龙驹,只是修炼过功法的普通人不太可能靠近他。 而李启就到一边换货去了。 村里人,有的是山货,粮食,但缺钱,一般行商到村里来,都是换一些山货走,然后拿山货去城里的店铺里换钱,再拿钱买货物,送进山里去。 李启之前本来也想这么干的,但现在不太合适了。 “老乡,我不换山货,咱们有豆子吗?我想换点豆子和肉干。”李启对来的村民们说道。 周围有十来个村民,都是拿着山货,比如木耳,香菇,野山椒,野板栗之类的。 “豆子,你们不都是要山货吗?要豆子作甚。”一个农妇疑惑的问道。 “咱不是去换钱的,是想凑点粮食赶路!”李启对着周围的人喊道。 “噢,怪说不得你带个马和小媳妇嘞,原来不是正经行商,那行嘛,我去给你拿豆子。”一个农妇收拾起自己家的山货,回去拿豆子了。 “我家今年杀的有猪,有些腊肉,只是价格怎么换?你不要麻我哈。”有个农妇狐疑的问道,小心的看着李启。 “你放心嘛,不得让你吃亏!我们按钱算!我这个好多钱,你这个好多钱,我们把钱数对头了再换!”李启吆喝着。 “那你换豆子做什么耶?”又一个村民问道。 “马病了,要吃点好的。”李启解释道。 “妈耶,马比人吃的都好!好金贵唷!”另一个村民咋舌,因为他看见了李启背篼里都是些米粑粑。 可见,他自己都是吃的米粑粑,却喂马儿吃豆子。 豆子可不是便宜东西,比米贵多了! “没得办法,马吃了跑得快,我吃了只会打屁!”李启说了个俏皮话儿。 周围村民被逗得哈哈笑,一通交谈下来,和李启也仿佛是熟络了起来。 就这样,他一边和村民们交谈着,一边交换着东西,把多余的盐巴,农具,布匹,锅铲,还有一些头疼脑热的药,都换了。 换了几袋晒干了的豆子,大概五六十斤的样子,还有一些山芋和红薯,都是豆子不够,用来凑数的。 还有一些山货。 有个农妇家里有人生病了,急着换药,但是家里又没豆子,更吃不上肉,哀求李启用山货换,所以李启心一软,也就换了一兜子的香菇木耳。 那人也知道感恩,所以多给了李启很多,李启应该算是赚了,虽然暂时用不上。 不过……路上也能吃是吧?就当给自己改善一下口味了,对自己好一些。 他自己是分辨不了山货的,所以平时不敢乱采,万一吃死了也没人负责什么的。 鬼知道会不会那东西只是看着像香菇? 还是老实点吧,不要贪小便宜吃大亏。 还有一些肉干,这些是大头,这几块肉干换掉了李启两个锄头和一小瓶子粗盐。 果然肉就是贵啊。 换完了东西,李启背篓里的东西也换了一茬。 而他并没有闲着,而是在帮村里人拉石头。 李启收背篓,准备回去的时候看见的, 似乎是地里的石头,妨碍了开荒,但是这石头实在是太重,太大,死死的陷在地里,哪怕是那头牛都拖不动。 一群村民用麻绳拉着,一边拉,一边后面用木棒撬,但石头怎么都纹丝不动。 李启见状,就干脆的上去指挥了。 “拉重物,不是你们这么拉的。”他走上去:“过来,放在肩膀上,学我的姿势,这样才好使力!” 李启是老纤夫了,拉大船都拉得动,一块石头算什么? 在他和那头牛的帮助下,再加上一些纤夫的号子,号召农夫们一起使力,将石头从地里拽了出来。 这种石头可是好东西,拔出来了不仅多了一块地,还能打碎,做成石磨或者别的什么的东西,是很有用的物资。 李启告别,一路上也是有手就搭把手。 等到他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晌午,太阳逐渐开始落山的时间了。 他换物资时候的好说话,再加上帮村人做事,虽然只来了半天,却和其他人打成一片,已经有人开始称呼他小哥了。 至于另外一边…… 沈水碧和牵着老马,缩在墙边。 活像个社恐。 或许这就是兔子吧。 一直等到李启下午忙完,带着背篓回来,他俩都一直在这儿。 “嘛呢,嘛呢!怎么缩成这样?”李启提着大背篓,对着两个人说道。 “你可算回来了!”一直紧张兮兮的沈水碧赶紧冲了出来,抓住了李启的袖子:“东西换完了吗?那咱们就走吧!” “恩,东西是换完了,但是你那么着急走干嘛?”李启很奇怪。 社恐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 “我有预感,有坏事要发生了!”沈水碧慌张的说道。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心血来潮 “有预感?有坏事要发生了?”李启皱眉,然后他问道:“你的预感准吗?” “不……不太准,只是有种心血来潮的感觉,但我觉得肯定是在彰显什么,我在自废功体之前是五品,我的预感多少都有点道理。”沈水碧弱弱的说道。 五品! 李启被噎的说不出话。 好嘛……罗浮娘娘到底什么人呐?手底下一个婢子都五品。 迟早有一天,我也能五品! 李启咬了咬牙,然后恢复了正常。 他思索了一下,回应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们走,不停在这里。” 虽然他白天一直在打好关系,就是为了能在村子里借宿一晚上,不至于睡在山里受冷挨冻,但是如果真有危险,那还是睡山里比较好。 李启向来是个果决的人,说走就走,他就马上牵着老马,带着沈水碧,和村民们告别,立刻启程上路。 老马也没说什么,虽然他已经很虚弱了,但说上路的时候也不迟疑,主动蹭了蹭李启。 “老马问你,要不要他驮着东西赶路,虽然跑不了多远,但他跑得快。”沈水碧立刻在旁边翻译。 李启略一沉思,点了点头:“这样最好,老马带咱们跑个二百里,离这里远点,找个僻静点,靠水的地方休息。” 老马嘶鸣一声,当即蹲下,让沈水碧和李启上来。 李启手里拿着背篓,坐在前面,虽然没有马鞍和马镫,但老马自己懂得调节颠簸,骑起来省事,倒也不会摔下来。 之所以不背着,因为沈水碧要坐后面,虽然她曾经是五品的大佬,但此刻功体尽失,和身娇体弱的小娘子也没什么区别,马步扎不稳,人矮手短,坐在前面抱不住脖子,只能坐后座,抱李启的背。 一番安排下来,一人一兔一马算是出发了。 老马年老体衰,还伤重未愈,但却毕竟是龙驹,驮着两个人加行李,一样健步如飞,蹄子地下飞腾出云气,说是跑,倒不如说是飞。 只是云气轻薄虚弱,只能供他轻身,不能直接飞腾。 但也让李启大开眼界。 好快的马!而且飞腾的时候,有云气遮蔽,居然无风,一点都不颠簸,而且也不需要平地,老马能一跃十丈,寻常山涧根本阻拦不了。 除了老马时不时的停下来歇息一下,一路上也非常平安,老马的速度相当快,本来就是太阳落山的时候出发的,但还没等到天黑,就跑出去一百八十多里,找到了一块水潭。 “行了,就在这里吧。”李启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确定了今晚待的地方。 老马赶紧把人放下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可以看见,老马累的浑身是汗,体温升高,都快吐舌头了。 这种情况下让他驮着两个人,连续奔驰一百八十里,着实是有点难为他了。 李启见状,拿起自己平时煮米粑粑的锅,在水潭边接了盆水,给他连泼了两盆,这才让老马的体温降下来。 然后,李启再把锅里装好三四斤豆子,撒了点粗盐进去,加水拌匀,放到趴在地上的老马面前:“吃吧,补充一下体力,对了,你别吐口水进去,这锅我以后还要用的,我也用这个吃饭的!” 老马发出律律声,连连点头,拿脸蹭了蹭李启,埋头开始啃豆子。 李启站着看了一会,看见他一口豆子,一口新鲜的野草,吃的不亦乐乎,估计自己盐也放的合适,就转身离开,走到沈水碧那里去了。 “沈姑娘,你现在还有那种预感吗?”他谨慎的问道。 老马已经跑不动了,这种山路上直线跑了一百多里,对他这种年迈+受伤的身体已经是极限了。 如果还有那种感觉的话,得做其他准备才行。 “微弱了很多,应该是已经避过去了。”沈水碧闭上眼睛,感觉了一会,如此说道。 李启点了点头:“那就好。”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虽然还有些不放心,不过,天色已晚,等老马吃完了,他准备去把锅捡回来,煮点米粑粑,吃完之后,继续研读脑子里的《祝》书。 “昨天读到了辨别云气,正好,老马之前脚底下的也是云气,我看看……书里写的是……”李启翻阅着脑子里的《祝》书。 书里写到:“以五云之物辨吉凶,查看水旱、降丰荒之祲象,观以十有二风,察天地之和命,乖别之妖祥。” 按照这个说法的话…… “二至二分观云色,青为虫,白为丧,赤为兵荒,黑为水,黄为丰……”李启念叨着书里记载的,同时结合实际,想要观测一下天象。 他看向日边。 看了好大一会。 好像没啥特别的。 卜人真的能靠云的颜色分辨吉凶吗? 或许……是自己视角不对? 李启这么想着,开启了观察气的视角。 然后,眼前豁然开朗! 太极纷纶,元气澄练,地气发生,天气纠缠,下潦上雾,毒气薰蒸! 这片大山里,之前都没发觉。 居然还有瘴气和毒气! “进身体了吗?”李启看向自己的身体。 然后,他能看见,自己的身体里,有奔腾着的气,将外界的毒气和瘴气隔绝在外。 这些气不一而足,有的是生气,有的是营气,有的是卫气,有的是血气。 但是这些东西,却组成了一道像是墙壁一样的存在,牢牢的将外界的东西抵制在外。 “免疫力?还是什么?”李启第一次注意到这些东西。 以前怎么没看见呢? 这是什么原因? 他一边疑惑着,一边继续关注自己的身体。 他发现,虽然毒气和瘴气被抵御在外,但也有一些抵御不了。 李启仔细辨别那些自己无法抵抗的,结合书上的知识,用了很大力气,才终于分清楚,那其实是寒气和暑气。 寒气和暑气…… 也就是说,自己感知到冷暖,会因此而生病,中暑,或者寒气入体得感冒,就是因为这些? 一念及此,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再看向不远处蹲着的兔子,沈水碧。 “果然……”他叹息道。 这只兔子,他除了对方身上的虚弱的营气卫气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但所有的气,什么暑气寒气,毒气瘴气,全部都被隔绝在外。 沈水碧,寒暑不侵,百毒不近吗……?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幽暗中 沈水碧,就像是遗世独立的孤岛,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寒气和暑气都被她隔绝出去,甚至,李启自己能看见的所有气,都和她没有关系。 或许有别的气可以看见,但那就已经超过他的观测范围了。 就和自己无法看见祝先生身上的进度条一样。 或许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 外道的力量,也不是万能的啊。 李启尝试的运用着自己的知识,将《祝》书里面的东西运用到现实里。 他用这个视角,瞪大眼睛,想要看到远处。 然后,他突然看见,天边的落日,光芒照射了过来。 而他自己,头上的一些云气。 落日的黄昏,将李启头上的云气,染的血红! 而且,仿佛在呼吸一样,一张一翕,还在蠕动。 “青为虫,白为丧,赤为兵荒,黑为水,黄为丰……”李启念念有词,瞪大眼睛,重复着那些话。 自己头上的云……好像是红色的吧? 赤为兵荒,有兵灾? 假的吧?应该是普通的,落日的火烧云? 火烧云是红色的,也很正常吧? 李启这么安慰着自己。 但是,他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惊肉跳。 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心跳扑通扑通的,不自觉的开始加速,让皮肤都变红了一些。 “这是……心血来潮?”李启擦了把冷汗。 《祝》书里记载的占卜办法,绝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说明危险并没有避过! “老马!沈姑娘!动起来,绝对有人朝着我们过来了!来帮我做准备”李启大声喊道! “思考……思考一下,《祝》书里怎么说来着?”李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赶紧翻找书籍,这次只是粗略一读,专门在占卜方面寻找,希望能够看到解决的办法,或者是别的什么占卜的手段。 然后他突然读到一句解。 “木值春生,得时乃旺,柱中虽遇死绝之宫,若运行生旺之乡,亦不为之死也。”李启慢慢把这段话念叨出来。 木值春生…… 木值春生…… 他陷入了沉思。 ——————————— 入夜了,山谷中的屋宅和村子,隐在沉沉的夜色里,看不太真切。 百越多山,甚至这个地方就叫十万大山,所以大部分野外的村寨,都住在茂密的山中,而山里森林覆盖率也是最高的,所以四周也多是森林。 只不过,森林和森林是有区别的。 有人常驻的地方,都算不上真正的“森林”。 人,天生就会改造周围的环境,将其变成适合自己存在的模样。 在距离“人”和“村寨”更远的地方。 在“真正的森林”所在的地方。 周围的岩石张着巨大的裂缝,泉水从里面汩汩涌出,树木丛生,参天大树有些扭曲盘旋,还有些甚至被雷劈成两半。藤蔓和植物互相纠结,远看如同蜘蛛网上散布的残片,空气让人感觉潮湿闷热,这很正常,森林之中,有浓密的树叶,高高的树干和沼气,都能阻止热气散发,让气温更加升高,变得闷热。 在百越十万大山的原始丛林中,所有树木灌木都毫无顾忌地挤作一团,根本不成方圆,也全无规矩可言。 角落里到处是怪模怪样的纹路,就好像其本就被扭曲了一样——这是个会让习惯了街道的城里人头晕眼花的地方。 就在这样的原始丛林之中,最后一抹夕阳映照在山间,让原本的绿色的山涧和绿林染上一片艳红,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一般,又好像刺眼的鲜血从山谷里奔流而下。 白天的炎热迅速褪去,带着丝丝寒意的夜风越来越大,吹的人手足僵硬。 黑漆漆的山谷里,这是一处充满原始气息的山谷,无处不在的苔岩、宽叶灌木和爬墙藤蔓让地形变得格外复杂,远处的山谷外面又有着遮天蔽日的森林,右侧则有着几个刀劈开一样的山洞口,里面黑乎乎的不知通向哪里。 这个地方,几乎从未有过人踏足,是妖物的乐园。 藤蔓和植物互相纠结,让道路变得非常难走,就算是专业的雷人,也难免会觉得这里过于坎坷,而且猛兽和食肉植物丛生,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 只是,在这个妖物的乐园,却多出了一队士兵。 一队身穿黑色甲胄的士兵,约莫十人,整个队伍居然人人带马! 每个士兵,都配着有马,为首的那位队长,那匹马更是有七尺高,凝神静气,神气盎然,抬头之间,仿佛都能感觉到它的高傲。 他们中有一名旗手,长枪上挂着旗帜,在迎面刮来的风中舞动,发出猎猎声响。 那旗帜上,绘画着蔓延的枝丫,仿佛是松树一般。 “小旗,那匹龙驹最后露面的地方就是这里,血迹都还在这里,不过他吃了你一戟,应该伤的不轻。”一个军士对那个军官说道。 “我那一戟动用了煞气,他伤的肯定不轻,跑不远,方圆五百里内肯定有痕迹,继续找。”那个军官冷酷的说道。 “对了,章务,你的占卜之术,之前都能准确预示位置,为什么现在不行了?”那个军官转过身,对一个军士说道。 那个叫章务的军士苦笑:“小旗,我父亲是乡下神汉,所以这才耳濡目染了一些占卜之术,哪里算得上真正的卜人?” “不过我猜测,之前都有效,现在却无效了,怕是那匹龙驹遇到高人了,高人的品级高,其身边能自然扰动因果,占卜之术就容易失效。” “我听说,有些高人,有无垢之体,污秽不能近身,恶鬼妖魔不能触碰,寒暑不侵,各类法门对其都会威力大减,甚至诅咒都不能加身,更加难以占卜,待在其身边,自然就能形成屏蔽……”那个军士说道。 那个军官却嗤笑一声:“无垢之体?那起码也是道门五品以上的高人,一根手指就把咱们全部碾死了,看得上区区一匹龙驹?人家脚下骑的都是真龙!” “所以绝不可能是这个原因,应该是别的,还有什么可能?”他再次问道。 “那……也有可能是那匹龙驹遇到了什么气冲之地,比如跑到了人气旺的城市,或者死气旺的坟地,被气一冲,把踪迹掩住了。”他回答说。 “有这个可能,那就顺着这个方向去找。”军官吩咐道。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山根 “唉……呼……”沈水碧累的直不起腰:“李启,咱们……搬石头干嘛啊?我好累啊。” 沈水碧说着这话,同时扶着老马身上的背篓。 背篓被用一根藤蔓系住,挂在老马身上,沈水碧则负责稳住背篓,顺便往里装石头。 背她是背不起的,只能一块一块的捡起来放进老马的背上的背篓里,然后让老马驮着走,她在旁边扶着。 李启则没有老马可以用,他只能自己搬石头,然后扛上去。 毕竟是纤夫嘛,被人当畜生用也是常有的事。 不对,应该说,纤夫这个职业,本身就是被当畜生用的。 听到沈水碧的疑惑,李启解释道:“你心血来潮,我也心血来潮,观五云之术,还显示我头顶上有刀兵之灾,必须做好准备才是。” “我当然知道要做好准备……所以,这和搬石头有什么关系?”她本来就功体全损,这下又来了一波重体力劳动,累的不行,所以忍不住询问李启。 李启背着一块三四百斤的大石,正扛着上山,听见沈水碧的问题“做陷阱嘛,这里有山,有水,咱们三个,只有我有战斗力,还是得先做好准备。” “不过,这做的也差不多了,你和老马去休息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没多少了。”李启看了一眼,还有大概三分之一没有完成,不过他努努力,到半夜的时候应该也能做完。 不过沈水碧摇了摇嘴唇,还是摇头。 老马也律律几声,没有退后,而是继续扛着石头上山。 李启见状,也不多说什么。 上山,他立刻用石头布置起祭坛。 是的,他要用自己之前学到的祭祀之法,看看能不能攒一张底牌出来。 “山神,祀之用牺……”李启默念着《祝》书里的说法。 所谓牺牲,牺指纯色的牲畜,牲指可以食用的牲畜。 祭祀山神,就应该使用纯色的牲畜作为祭品。 现在哪儿去找纯色的呢? 简单,旁边不有老马吗? 虽然老马已经老了,不过,作为一匹龙驹,他毛色纯黑,而且黑的发亮,非常帅气。 所以,他拿着刀走到老马身边。 老马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得了吗,做那副样子……”李启笑骂道:“又不是真要杀了你。” 老马律律两声,显得很委屈的样子。 不过李启也不可能真的杀了他祭祀,好歹也相处了几天,老马和他关系也算亲近,他也做不出来那种事。 用刀子在老马屁股上喇了一刀,接了一些马血,再从老马飘逸帅气的马鬃上割掉一束。 老马委屈的律律两声。 李启笑着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过两天给你一缕苍龙神气,瞧你这个样儿!” 老马闻言一喜,撅着屁股就走了。 那点伤口,都不用管,二十分钟就止血了,李启也就是取了大概二百毫升,对老马这种体型来说,剂量约莫等于流个鼻血。 而李启,拿着老马的血,还有老马的鬃毛,放在用石头堆砌的祭坛上。 “凿石置碑,以安神灵……” “南祠山神,牺醴致祭……” 醴,原本应该是用酒的,但此刻李启没有,便取了醴字的另一个含义,那便是醴泉,甘泉之意,专门让沈水碧跑了两座山取的另一条山泉的甘冽泉水。 牺,醴,全部齐全。 祭坛也用石头搭好了,而且李启还用了一些力学手段,他还专门做了受力分析,确保这玩意儿虽然看起来要塌要塌的,但如果不是遇到震动的话,不会塌下来。 就算要塌,也是往山崖下的水泉那边塌,砸不到他。 辨别了一下方向,面对南方,再献上祭品。 李启再用手中的柴刀刀背,将一块比较规则的石头砸开,勉强砸出一个人形。 其实只能说是砸了个石制的晴天娃娃出来,勉强能算个人吧…… 把这个人形放在祭坛上。 然后,对着南方,开始祝人的仪式。 天地万灵,服气而道成。 这个世界上,不止有那些山精水怪可以成山神,还有另外一种途径,那就是“山”本身成神。 这很难,山有灵而无知,无知则无觉,感受不到东西,也无从修行。 所以世间山神,多是精怪,而非大山本身。 但李启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要生造一个山神出来。 可能吗?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要做这种事,至少需要一个村寨的人,月月祭拜,持续几十年,好几代人以香火熏陶,才能温养出一些灵智,逐渐觉醒,然后天气地气再孕育个几百年,大概就能出世了。 所以,李启做的事情,大概率是没办法拿到山神的帮助的。 但他自己也知道。 如果有一尊山神愿意帮助他,那他真就是高枕无忧了,完全不可能有任何危险,他也没指望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出现。 所以,这一个祭祀,其主要目的是,换取一丝山根地气。 这个法门,其实是其他祝人发明的,记载在《祝》书之上。 原理是靠这些原始山灵,有灵而无知无觉的特性,将一部分山灵唤出,置入凿出来的石像里,这便是他念叨的第一句:凿石置碑,以安神灵。 然后,祭祀这么一部分,并献上自身的一缕炁,让其染上“人”的特性。 这样一来,这一部分山灵就会暂时觉醒知觉,但就好似人还在肚子里一般,虽然有知觉,却没有灵慧。 这样一来,被唤出的那一部分山灵,和原本的山灵,虽然是一体的,但却出现了差异,就好像是自己的手突然长了个脑子一样。 山灵本身会抗拒这种变化,虽然无知无觉,但其实山水都是有灵的,他们会排除掉这种试图污染他们的行动。 尽管这样的污染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山灵极为庞大,想要用人炁完全污染,估计要百万人以上的血祭,一个人的一缕炁,真就是让山灵吐口口水而已。 所以,山灵会切断这一点点被人炁污染的部分,然后离开,之后再也不会回应这人的祭祀,哪怕以后山灵真的成神了,也会天然的厌恶这个人。 但李启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这一部分山灵吐掉的,就是李启想要的。 山根地气!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来临 山根地气,就是这座山的地气。 地气,是有性质的。 故曰:“有大木焉,其名为櫾,碧树而冬生,实丹而味酸;食其皮汁,已愤厥之疾。齐州珍之,渡淮而北而化为枳焉。鸜鹆不逾济,貉逾汶则死矣;地气然也。” 意思是,有一种大树,它的名字叫做櫾,绿色的树叶到冬天还是青青的,果实是红的,味道是酸的,只要吃它的皮和汁,可以治愈气逆的疾病。齐州人珍爱它,但移植到淮河以北便成了枳。鸜鹆这种鸟不会渡过济水,貉渡过汶水就死了,这些都是地气造成的。 地气,是有性质的,不同地方的地气不同,造成了当地的特色不同,就会有不同的情况和风俗发生。 李启曾经觉得这些都是扯淡,但仔细思考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这很对。 他所在的世界里,淮生于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是扯淡,是不同品种,但在这个世界,是真的存在的事情。 再一个,另一个世界,不同地区气温不同,是因为纬度的存在,因为是圆的,太阳的光照不一样。 可是,在这个世界,大地是平的。 光线好的情况下,他站在高山上,能目眺数十里,压根没有地平线这东西。 可见,这里根本没有经纬度的说法。 这是一个天圆地方的世界。 那么,能决定不同地域的性质的,自然也就只有虚无缥缈的地气与天气了。 李启已经很多次的认识到,这个世界,和自己曾经的世界完全不同了。 当然,也有一些共同之处,但深层次的地方肯定不一样,比如这里的万有引力绝对和自己世界的不是一码事,否则平整的大地早就坍塌了。 既然这样,他也就全盘相信《祝》书上,对山根地气的描述了。 山为什么能被称为山? 山,和地上堆的土包石堆,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山是有根的,一座山,简单的看起来仿佛只是一个耸立起来的石头和土堆,但实际上,山的下面,埋在地面之下的部位,还有一个倒过来的山,甚至比上头的山还要深,还要粗壮。 这便是山根,能让大山屹立万年不倒的根基。 山无根,那便一推就倒,如何能屹立? 山根的性质,便是跟着四周的地形而来。 山根有涌泉成溪,即水所发也,便是水土相融的格局。 山根若有石骨,便是树木纵横,生机盎然。 河流俯啮山根,那便是土山无树石,高处不过数十丈的小山。 传闻,蓬莱有山,山根自成碧阙,有蜃楼结彩,化为人世奇观,非常奇妙。 这些都是山根性质的体现。 而李启,作为专修地祇的祝人,对这种山根地气,有独有的运用方法。 那就是和天气结合使用。 《祝》书有曰:“地气上隮,天气下降,阴阳相摩,天地相荡,鼓之以雷霆,奋之以风雨!” 地气上为云,天气下为雨,云雨相济,则生雷! 祝人,可是以战斗力著称的。 当初沈水碧这只兔子,遇到李启的时候,给出的评价可是:“以事鬼神而号祝,身边有鬼神护身,先祖英灵随行,天神地祇,四方群神皆庇佑于他,威能可怖。”(见第二十三章) 而沈水碧,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道途,但可以知道的是,她是五品。 只是,李启现在还是个菜鸡,只有几缕气,甚至都没有品级。 但这不代表他不能运用知识和筹划,尝试给自己谋划一张底牌。 东方苍龙给予的苍龙神气,是天气的一种,但他祭祀的地祇,户神神荼、郁垒,给予的都不是地气。 五祀神是地祇,但给予的是神气,而非地气。 所以此刻,他就准备用自己的炁,以及这一片山神对他的厌恶,来换取一缕地气。 祭祀仪式进行着。 山灵感觉到了自己的天生纯净,被人的气息所玷污了。 这让原本纯净的山灵恼怒不已,但这一丝玷污对他来说他微弱了,所以他轻松的震散了李启的炁,收回了自己的力量。 而李启,则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 四周的山林……好像不太喜欢他? 有一种,被整个世界排斥的感觉。 “怪不得说这种办法不能乱用……这算是在干涉这座山灵的道途了,如果他以后运气好,能化而为神,说不定会跑过来找我麻烦……”李启自嘲道。 人炁污染山灵,如果这个山灵日后成神的话,道途会比普通的山灵艰难很多。 无知无觉的山灵,此刻的厌恶并不会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所以李启并不担忧什么,至于,未来? 开玩笑,世间山川何止亿万?能化而为神的有几座? 彩票都比这个几率高。 “这边准备好了……这个祭坛就放这儿吧。”李启抬起头,看着那些用石头堆起来的祭坛。 这个祭坛全部是用石头堆起来的,他还专门做了受力分析,一块两三百斤,加起来大概有一万多斤,十吨左右的石头。 背上来可真不容易。 李启这边完成了自己的事情,扭头看了一眼老马和沈水碧。 这俩非人类比李启还不如,已经累倒在一边睡着了,老马半跪着靠着树睡,沈水碧靠着老马睡,两个都已经睡过去了。 还真是悠哉啊…… 只是李启不敢这么悠哉。 今晚就不睡了吧。 他找了个高处能一览四周的位置,坐了下来。 继续读书。 已经0.8%了,每日不缀,日日苦读,总有收获。 今天的这张底牌,不就是读书读出来的吗? 等到以后,他说不定也能像沈水碧那样,出口成章,各种典故古书随口就来。 作为曾经的研究员,李启可是很清楚“知识就是力量”这一点的。 一边读书,李启一边分心观察着外面。 但是,还没有等他发现什么远方不对劲的,却先看见了沈水碧的耳朵突然从脑袋上弹了出来。 是那个兔耳朵。 萌萌哒。 但还没等李启反应过来,沈水碧突然张开眼睛,满脸惊慌:“马蹄声!有东西来了!好多马蹄声,起码有十个!” 李启闻言,立刻站了起来。 妈的,占卜之术还真准。 正文 第五十章 兵灾 “此地确有龙气,那个村子的人说的没错,那两人一马,应该是往这边来了。”一个士兵骑着马,对军官报道。 “那这么看,应该就是那匹龙驹被一个行商捡到了,觉得那是宝贝,所以就带着了,啧,不知死活,也不看看是谁家的东西,就敢随便乱动?”军官笑了笑,大致推测出了事情的经过和发展。 因为怀疑是人气冲散了占卜的结果,所以他们搜寻了方圆五百里内的所有村寨。 一共有两个村寨,其中一个人比较多的,今天来过一个很奇怪的行商。 说是行商,但实际上,那人的表现很古怪,不仅带着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上路,还牵着一匹伤病的老马。 他自称是来换一些给老马吃的豆子的。 这个军官知道,如果要带马出远门,那肯定是会提前备好一些豆子甚至丹药的。 马儿精贵,而且体型大,消耗也多,长途跋涉怎么可能现去找补给?那些村寨的豆子,能顶个什么事儿? 龙驹,要吃的可不是那种垃圾豆子,想要照顾好一匹龙驹,要丹药,要灵草,甚至还需要一些珍矿和灵石。 这玩意儿,可不是普通人能养得起的。 牵着一匹受伤的龙驹,却让龙驹吃野草,啃黄豆。 不用想了,肯定是那匹自己追的龙驹。 所以,继续顺着痕迹寻找,在发现了马蹄印之后,他们迅速的朝着龙驹所跑过去的地方行进着。 “小旗,找到了!肯定就在前面那座山上!”一个军士喊道。 “走,加速过去。”军官一声令下。 “不等等他们吗?”一个军士问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看自己身边,原本的十个兄弟,现在只剩五个了。 剩下五个,在后面扫尾。 扫什么尾? 毕竟是深入敌后,都跑到大鹿来了,不消灭一下大鹿国的有生力量怎么行? “等等吧,两个村寨,应该要不了多久,千把个民夫,用不了多少时间。”军官摆了摆手,既然已经确定了龙驹的位置和方向,那就要不了多久了。 最多两百里距离,今晚怎么也该到了。 过了一会,就看见五个黑甲骑士,在黑暗之中穿行而过。 “小旗,已经都灭掉了,有两个守寨的巫觋,不过一个不入品,一个九品,已经都杀了,人头在这里。”为首的那个军士上前,下马,双手捧着两个首级走过去。 “好,杀修行者,记你们五个一功,把人头腌好,回去我自会对功曹禀报。”军官如此说道。 “谢小旗!”五个人连忙拱手,然后把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放好。 如果李启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这其中一颗人头,就是自己下午交易那个村寨的神婆。 “走,后患已除,还拿到两个首级之功,如果再追回那匹龙驹,这次回去,咱们必能拿盈满之功,得大大的赏赐!”军官说道,然后猛挥一下马鞭。 啪的一声,马儿嘶鸣一声,一行五人,迅速朝着龙驹的方向赶去。 —————————— 而在另外一边,李启一边自嘲自己屁用没有,一边预备着可能的情况。 为什么屁用没有?当然是他准备守夜观察敌人,结果守了半夜啥事儿没发现,但睡着了的沈水碧却直接听见了。 真是……好废柴啊,自己。 不过,既然追上来了,那也就只能自己去挡一下了。 让老马带着沈水碧离开了,他俩都没战斗力,没必要在这里。 而李启则站在山根附近,也就是祭坛的山崖下面,一边做好准备,一边斟酌言辞。 万一可以靠话语说服对方,那就不用打架了。 能用嘴皮子解决的事情,大可不必冒着生命危险去打架,那是很危险的,李启还是比较喜欢用脑子解决问题。 不过嘛……还是得做好准备。 嘴皮子能解决问题,但前提是,对方的刀子不能解决你。 刀子能解决你,嘴皮子再利索也没有用。 他一直等着,大概等了一刻钟不到。 然后,他就看见了。 一队黑甲骑士! 所有人,全都有马! 身上甲胄齐全,甲胄上还有不同的花纹,但通体纯黑,看着煞气逼人。 所有骑士,都背挂长刀,手持大枪,腰间悬着一张轻弩,远中近三程皆有,骑着高头大马,打底也有六尺高,为首的那位军官更是七尺大马。 虽然不如老马那么高大,但却都神精气足,年轻力壮,看起来威势赫赫。 李启光看这个阵势,就咽了一口口水。 妈的,那个啥……赤云代表的是兵灾。 本来以为是强盗或者别的啥的,怎么他妈的,是正规军? 而且这样子,绝对不是普通的正规军,搞不好就是精锐部队啊。 这真是,正儿八经的“兵灾”了。 李启做好准备,手里攥着一块石头,往旁边让了两步。 说不定他们只是路过呢?走过去就算了。 李启这么想到。 不过很显然,他想多了。 那一队军士,十个人,其中几个杀气腾腾,还有一个马上挂着两个人头,一看就不好惹,他们在注意到李启之后,迅速停了下来。 一行军士并没有贸然前进,而是其中一个驱马前进,走了上来。 “前面那个,大晚上的,为什么站在山野之中?”那个军士说道。 李启刻意让自己发抖,声音颤颤巍巍:“小……小人,小人是个行商,露宿在此,先前看见几位军爷,连忙起来,怕挡了军爷的路。” “行商?”那个军士一皱眉,然后调转马头,回去对军官小声几句。 军官听后了然,策马向前,走到李启十步以外,面容和善:“小兄弟,你说你是行商,是不是之前捡到过一匹马啊?” 听见这话,李启心中凛然。 果然,是冲着老马来的。 那么……交出老马?能换得自己的平安吗?他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 不过,他马上摇了摇头。 不可能,老马那个伤势,应该就是这帮人的杰作,交出去,老马估摸着必死无疑。 这几天,李启和老马还是相处的很不错的,而且老马也是他找到罗浮娘娘的重要助力,不可能放弃。 那么…… “小人……小人没见过啊。”李启准备先糊弄一下。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话音未落,那军官拿起弩箭,抬手就射! (求个票啊) 正文 第五十一章 交战 箭矢带着锐利的呼啸,直接冲向李启! 尖锐的箭矢带着森然的杀气,那军官居然一句话没说,直接就想杀了李启! 好在李启早就全神贯注,在对方抬手掏弩的时候,他就已经猛虎伏地式,直接往地上一趴,却见箭矢从原本站立的地方蹿过,直接打碎了身后的石块,深深钉在石头之中! 李启头皮发麻! 妈的,两句话都懒得说,居然直接下杀手! 这帮人,果然是兵匪一样的东西! 李启也不再多说话,他趴在地上,脑子里瞬间万般安排闪过,手里攥着的石头,也直接猛的丢向山上! 这座山矮,不过数十丈。 上头,是李启之前堆好的祭坛。 石块被奋力丢出,直接砸在最上面山崖上的祭坛。 而李启,也早已体内力量鼓起,身形膨大一尺,启动了牛力术! 那个军官见状,双眼圆瞪,一声爆喝道:“牛力术!注意,这厮是巫神山祝人!” 其他九个立马动了起来! 此地是山地,马不能冲锋,冲到一半就需要跳跃或者避开障碍,所以他们闻言,直接下马,拿出手弩,噗噗噗的射出。 李启也不顾面子,直接在地上打滚躲避,借着黑夜和地上的石头遮蔽,竟让他躲了这几支箭矢。 箭矢插在地上,深深入地,想来如果是扎在肉上,哪怕是李启的厚皮,也会被直接刺穿,绝对一下就能重伤。 箭矢未中,上弦需要时间,几个军士所幸直接弃弩,抽出长刀,试图围上去,然后将李启砍成碎块! 但是这时候,天上突然传来一阵隆隆声。 几个军士抬起头,往上一看。 然后,却发现,在山崖之上,有无数落石! 本就摇摇欲坠,靠着李启做受力分析才堆起来的祭坛,被砸了那一下,立刻吃力不稳,上万斤的石头往下坠落,滚滚而来! 上万斤的石头,从几十丈的山崖落下来,压力可就不止是上万斤了。 这时候石头的冲击力,能翻上几十倍! 军士们纷纷退开,想要撤走! 但李启却关注着进度条,立刻抓住机会,不顾天上的落石,直接冲了过去! 他直接撞在了一个军士身上,牢牢抓住他,然后将他举了起来! 牛力术加持下,六千八百斤巨力,哪怕是这些军士,也不可能在力量上和李启抗衡! 但如果是平时,只有蛮力的力气,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是此刻,这些人被落石所惊,慌忙想要后退,却被李启凭借进度条,直接抓住机会和破绽,将他们原本的行动打断,然后举了起来! 李启举起一个,猛地往地上的一个阴影处投掷过去,然后他用手护住头,在落石雨中连滚带爬的往山沟里蹿。 他不要命的冲进落石雨里,竟然是拖住了一个军士的脚步! 虽然自己也被一些碎石砸到了,出现了一些伤口,但是,这些伤口在大林木气的效果下,也在逐渐愈合。 那个被李启砸在地上的军士,甲胄在身,难以迅速爬起来,被一块落石砸中,他哀嚎一声,却还未死去。 其他军士还想营救,但没过半秒,陆陆续续的小石子已经落光了,剩下的大石头一个个坠下,直接将那个被李启摔在地上的军士淹没在其中。 开始还能听见些许哀嚎,但之后就只能听见石头砸在地上的声音。 祭坛的石头并不算多,这一阵落石雨只坚持了不到五秒钟,但已经砸死了一个军士。 “杀了那鸟厮!”军官暴怒,长刀一挥,指向李启! “喝!”其他的军士也纷纷大喊,准备越过石堆,冲向李启。 但李启才不等他们,在军士们被落石挡住的时候,他已经拼命的跑路了。 等到军士们开始追的时候,他已经跑到了水潭处。 这是一处普通的山涧水潭,大概几十米深,是由几条小溪汇聚成的瀑布形成的潭子,水潭顺流而下,有一条河流,能通往其他地方。 李启毫不犹豫,直接跳进了水潭里。 “去河口!截住他!”军官立马吩咐道。 这个军官,刹那之间就洞悉了此刻的局势。 这个鸟厮,跳进水潭,估计是觉得他们身上负有甲胄,不敢下水,准备伺机而逃。 而且这点是真的,甲胄太重,而且还会限制活动,穿这个下水,极易溺水。 所以他在扫了一眼周围的地形之后,果断选择了截住此人,在水潭和河口中间,一定会有一段冲击滩! 这是水流带着尘土砂砾涌过来一定会形成的地方,冲击滩必然地势高,水不深! 让四五个军士堵住这里,这鸟厮就被困在了这个小小水潭! 他敢浮在水面,便用弓弩射击。 他不浮出来,那就溺死在水里吧。 没想到在这里能碰见巫神山祝人。 将此人杀之,又是一级首功! 巫神山祝人,在松唐战场之上,可是对他们造成了极大损伤的。 “五人堵住他,剩下的回去持弩,他敢冒头,便射死他!”军官大声喊道。 军士们也动作极快,五个人迅速占领冲击滩,这里的水不过齐腰深,远远不够淹死人,他们便站在冲击滩上,双手将长刀预备,李启如果敢试图从河口冲出去,那便直接乱刀砍死。 剩下三人飞快的回去,将弓弩拿上,快速上弦,带箭,围到小水潭周围,瞄准水面。 只要李启敢于浮上来,就会立刻发射。 在水中躲闪不便,中之即死! 而军官,这段时间则脱掉了甲胄。 “当心他的术法,祝人所事鬼神不同,术法也有不同,此人有牛力术,肯定不是乡野神汉,而是巫神山的正统祝人,必有手段,不能让他在下面慢慢行动,我下去驱赶他出来。” “小旗当心,此人力大无穷!”一个军士说道。 “那是牛力术,乃地祇琼牛之力,可见此人绝对是地祇一脉的,地祇一脉擅用山水,方才落石已经凸显此人能耐,不能放他慢慢准备,须得主动出击。”军官却立刻回答道。 条理分明,理由充分,其他人也没有能反驳的话,只得按吩咐做。 “不用担心,我看他体内四时之气未分,明明就是个不入品的,我身为兵家九品,还能怕他不成?”军官说完,已经卸下甲胄。 (求个票啊,顺便,沈水碧人设已上传,可以看看书评区哦)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危急(第三更) 祝人中的地祇一脉,擅于借用山水神祇之势,若有对应的神祇庇护,能在八品就引起局部地震,或者让河流改道。 这种力量,在战争之中带来的优势是不言而喻的。 但并非不可抗衡。 兵家修士,也善用地利,更能借助人和。 天神?地祇? 如何能敌得过人和! 兵家,可是人道的一大分支。 人道,最不信的就是天地。 人,定胜天! “结阵!起兵!”军官大声喊道。 其他人立马举起兵器,然后却见到一股奇异的联系在他们身周建立起来。 所有军士的刀兵,全都燃起了红光。 尖端生火,此兵气也。 火中有血气,此煞气也! 兵气与煞气交织在一起,在他们头顶显现出异象来。 气息如瓜蔓连结,如人持刀楯,赤色一片,如血一般。 李启在水下观察上方,马上意识到这是和当初山大壮类似的军阵! 只是,比起山大壮,这个军阵可强的太多了。 李启能够看见其中的凶煞!赤如旌旗,其下有兵,气势庞然,绝对不是他能够抗衡的! 不过就九个人而已,但威势竟如此骇人。 好在自己待在水里,一切还在计划之中。 他从未如此庆幸,自己居然练过排波劲,这让他水性极佳,还能闭气超过两刻钟。 那军官看见阵势已启,点了点头:“以兵气镇住山根,压住水脉,绝不能让他借力山水!祝人不通技击,近身孱弱,我下去料理他!” 语罢,他脱下甲胄,直接跳入水中,张口咬住刀柄,奋力游向李启。 李启见状,心中一喜。 果然下来了! 但他不敢冒头,此刻上面有弩箭瞄准他,上去就变刺猬。 所以他继续在水潭底部,等待那个军官潜下来。 水潭下方,军官口中衔刀,刀尖发光,照的黑暗的水潭下面亮堂堂的。 很快,他就发现了李启。 一只手拿起刀,他朝着李启靠过去。 李启在水中,也不惧他,顺着水流就滑了过去。 是的,这个军官是奋力游泳,游动的时候水花四溅,他力量大,所以速度也快。 但李启却不一样。 李启游泳并没有多大动静,军官是游,他却是滑,像是鱼儿在水中一般,虽无水花,也无巨力,但却更加快速! 很显然,这军官的水性远远不如他。 他可是能在身上拴着纤绳,在水里游泳拉船的人! 李启靠了过去。 军官见状,举刀便刺! 水中阻力大,挥刀缓慢,但刺起来却不慢。 只是,在水中,只要移动,哪怕是一点点动作,都必然会激起水流。 熟练运用这股水流,就能随波逐流,自然而然的闪开对方的攻击! 李启感受到对方巨力突刺的波及的水流,侧身一躲,水流自然卷起他的身子,往旁边荡了一下,恰好避过了这一刀。 水中拉船,并不安全,上游常有木头,甚至石块,各种漂浮物顺流而下。 水流急促,如果被这些东西砸到,那少不了一个头破血流。 所以,敢于水中拉船的纤夫,必然掌握了根据水流而挪动身体的技巧,不能感知水流而动的,早就被砸破头了。 李启在水中,就是有这么大的优势,所以他才会把这些人引下来对付。 闪过这一刺,李启直接抓住了军官的手腕! 排波劲在身,水流并不能阻止他发力,他的六千八百斤巨力此刻骤然发动,想要将脆弱的手腕直接捏断! 但是,让李启没有想到的是,军官却突然一笑,直接放开了拿刀的手,然后双手攥拳保护手腕的同时,那口刀居然自己动了起来! 刀锋轻鸣,在兵气和煞气的催动下,这口刀竟在水中自己调转了刀口,狠狠的朝李启刺来。 而军官,也立刻反过来拉住李启的手腕,不许他逃离,要见他锁死在刀尖所指的位置。 方才李启才拉着一个军士,抓着对方,不让对方走,结果生生被石头砸死,现在不过一分钟不到,他就自己遭了这招! 刀锋即将刺到,李启心中焦急,不顾体力,强硬的试图挣脱。 可是军官还是拉的死死的,坚决不肯放手。 李启无奈,也不管自己的续航,继续用力的同时,鼻子里突然涌出两根白气,在水里化作一串泡泡,汇聚着水流,喷到了军官的脸上! 这是牛力术呼吸带来的效果! 李启知道自己的牌不多,所以他早就预先想过很多办法,把每一个可能的,自己能利用到的力量,全都想了个遍。 其中一个,就是这个。 好在,牛力术带来的力量优势到底是压倒性的,军官被无数气泡冲了一脸,本就不善水战的他心中一慌,力量使用不足,被李启挣脱了。 挣脱之后的李启,立刻用最后的力气往身后一翻,勉勉强强躲开了这一刀。 只是真的很勉强,还是被割破了皮肤,流了一些血。 伤口不大,大概就和切菜切到手了类似。 但仅仅是这一点点伤口,李启却感觉浑身一僵。 伤口麻木了,而且!麻木的地方正在逐渐扩大! 兵气和煞气侵入体内,阻断了身体自然运行的营气和卫气! 营卫二气被阻碍了,李启只感觉身体突然有些不对劲。 他不知道是为什么,只知道自己中招了。 但如果是沈水碧的话,肯定会脱口而出:“营气不从,逆于肉理,乃生痈肿,卫气逆行,清浊相干,乱于胸中,是谓大悗,气乱于肺,则俛仰喘喝,乱于臂胫,则为四厥。” 意思是,营气紊乱,就会导致肉体机能崩溃,产生痈肿,同时卫气逆行,清浊相扰,会让人肺部难以喘息,四肢厥冷麻木,失去应有的功能。 李启这下感受到了老马的痛苦了。 老马被屁股上喇了一刀,那一刀上的煞气,绝对就是这么来的! 老马身体这么虚弱,肯定就是被这上面的煞气一直困扰纠缠! 军官则在一旁,看见李启突然像条死鱼一样,浑身僵直着不再动弹,知道自己的兵气起了作用。 他面露笑意,对自己的兵气甚有信心。 不过他还是很小心,一手握刀,然后再次缓慢的游过去,准备给僵直不动的李启狠狠补两刀在身上。 死人才可信。 活人,总能扑腾两下的。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偷袭 李启浑身僵直,心跳紊乱,四肢寒冷,甚至连肺部都感觉到了不畅。 而且,他开始有点窒息了。 正常情况下,他在水中要等上很久才会窒息。 但是之前,为了喷那个军官一口,他把肺里的气都吐光了。 水下大战,本就耗费体力,再喷出肺里的所有存气,他是真的呼吸滞碍,开始窒息了。 兵气和煞气,破坏了他的营气卫气的运行,使得体内功能已经紊乱。 哪怕开战之前千算万算,他到底是不可能在没有情报的情况下算到一切的。 但是……虽然没算到这人会御剑术,但这样的伤势,尚在预料之中! 老马被煞气入体,弄的差点死掉,他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呢。 而老马是怎么解决的? 是靠他的大林木气! 苍龙神气中的大林木气! “经脉十二者,以应十二月。十二月者,分为四时。四时者,春秋冬夏,其气各异,营卫相随,阴阳已和,清浊不相干,如是则顺之而治。” 天地有春、夏、秋、冬四季,这四季的气候特点各不相同,人体自然与之相适应,营气与卫气也有四相,只要内外相随,运行有序,阴阳互相协调,清气与浊气的运行也不互相干扰侵犯,这样就能让人身小天地顺应外部大天地的变化,而使经脉运行正常。 沈水碧在解释这些的时候,李启可是专门去问过的。 而沈水碧,虽然现在看起来蠢萌蠢萌的,但她曾经可是五品,甚至有无垢之体,还常年伴随在罗浮娘娘这位大佬身边的人。 对她的话,李启报以极大的信任。 时值春日,大林木气更是顺应天时,不过是一缕煞气,怎么可能要得了他的命? 但这些,他好像都没有动用。 依然浑身僵直的躺在水中,肺中空气已经耗尽,几乎快要窒息,所以脸色憋的青紫。 乍一看和浮尸一样。 那军官游上前来,准备补刀。 但他很谨慎,只是靠了过去,随后控制起长刀,然后对着漂浮着的李启尸体,远程刺过去。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靠过去自己刺呢? 刀在他的控制下,飞速刺向李启。 然后,这时候,还是一具尸体的李启,突然睁开眼! 他看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因为他早就把所有的大林木气,只留一缕,剩下的有多少算多少,全部冲入了体内,将煞气驱逐的一点不剩。 甚至,在大量的大林木气冲刷下,他身体的所有外伤全部都痊愈了,甚至一些暗疾都被强大的自愈能力给治好了。 然后,李启毫不停歇,从腰上解下一条绳子。 不对,那不是绳子。 那是……一根柳枝! 李启咬牙!你有武器,我就没有吗?! 只是自己不会用鞭子,之前拿出来的话,怕是要被对方利落的刀法秀成傻子。 唯有在此刻,他开始装死,对方放松警惕的时候,才有机会命中! 柳枝被李启甩了出去,然后猛地一抽,系住了长刀。 “呃啊——!”军官猛地发出一声痛嚎,捂住了双眼,哪怕是在水中,他仍然没忍住大喊一声,把肺里储存的空气都喷了出去。 因为,他长刀上附着的神魂,被抽散了! 柳枝之中,附着的有户神神荼、郁垒这两个地祇的神气! 专门打鬼,对神魂有震慑之效! 柳枝又是阴气所聚,对阴魂更是有极大的加成。 两项叠加,如虎添翼! 一柳枝抽过去,缠住了刀刃的同时,竟然也同时将上面的神魂给打散了。 神魂被抽散,就像是有人用大锤砸了一下鼻梁骨,那个军官头痛难忍,更是灌了一肺的水!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祝人居然手里有法器! 货真价实的法器,是一位真正的巫神山大祝赐予的法器! 这可不是一个小旗官能正面碰撞的东西! 这偷袭一击下来,效果好的出奇,李启甚至都没想到,居然直接让他失去了作战能力,七窍流血,在水里不停的抽搐,像是被雷打了一样。 但李启没有半点犹豫,抓起他的长刀,一刀刺进此人的身体! 一刀不够,他马上拔出来,连续捅了四五刀。 他还不放心,又直接刺进喉咙,转了一圈。 不得不说,这把刀真是锋利无匹。 他顺手把刀鞘拽下来,然后扛着对方的尸体,憋着最后一口气,连忙浮上来。 浮上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挡枪! 毫无英雄气息,壮士激情。 但这能活。 果不其然,他刚刚扶起来换了一口气,咻咻几声,弩箭应声而至,噗噗噗的扎在军官的无头尸身上。 “小旗!”其他军士目呲欲裂,纷纷怒吼道! 但李启才懒得理这些人,他趁着对方还在给弩箭上弦的时候,把尸体一丢,抓着刀,忽咻一下就游向河口。 河口那几个镇守的军士眼睛都红了,全部抓起长刀,严阵以待! 这鸟厮杀了自己这队的长官,不杀他为小旗报仇,此生都有愧! 但李启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在这个时候,他启动了自己之前绞尽脑汁抓起来的底牌。 李启攒起来的天气,还有之前耍诈得来了一丝地气,被结合了起来。 地气上隮,天气下降,阴阳相摩,天地相荡,鼓之以雷霆。 雷霆乍惊,震撼激射,荡春心,逐狡兽,恐虎豹,慴鸷鸟,雷霆之所击,无有不摧折者! 天气和地气的结合,诞生出了雷霆之气! 这一丝雷霆之气,被激发出来,化作春雷,猛然炸响! 轰隆一声,站在河口那几个军士,瞬间麻痹了。 这一丝雷气,打的死这几个吗? 说实话,李启感觉悬,对方也不是菜鸡,每个都是修行者,说不定还是有品级的! 就和那个军官一样,自己如果不是有柳枝加上算计,阴了他一把,还占了在水里作战的地利,这么多优势加起来才勉强赢了,如果是在岸上,对方估计一刀就把自己砍死了。 所以,这一道不怎么强的雷,八成是劈不死的。 但是,这些人,身上有金属甲胄,又站在水里。 劈不死,但让他们僵直还是可以做到的! 趁着这些人僵直,李启迅速突破河口,一溜烟的游走了! 顺流而下,这几个人绝对赶不上!他们必须得回去骑马! 正文 第五十四章 绝境 但是有骑马那个功夫,李启早就跑没影儿了! 再说,他们骑马也下不了水。 李启在内心里感谢了好几次六叔。 排波劲,面对不会水的人,真是优势非常大。 正是靠着这个,排波帮才能保持安全,毕竟,力壮帮和水马帮打架其实都很强,但只要在水里,排波帮就立于不败之地。 一路顺流而下。 后面马蹄声不断,甚至有时候会冲到李启前面去,试图阻截李启。 军士们毫不放弃,誓要斩下李启的头颅! 可是这是在漆黑的山路之中,李启顺流而下,就像是在走高速公路,而他们骑马却不能如此。 如果他们骑的是老马那种龙驹,能一跃十丈,甚至有云气环绕,轻身腾飞那种,李启绝对是跑不掉的。 但这些人的马,都是普通的灵马。 一跃三丈已是极限,别说一跃十丈了。 所以,他们在山林中疾驰,速度虽然不慢,却很难跟上蜿蜒的河流。 如果河流是直线,那李启肯定游不过他们。 但是……这里是山啊,有瀑布啊。 李启遇见瀑布,哪怕有十丈高,也敢直接跳下去,反正下面也是水潭,不会太浅。 跳水运动员都敢跳十米高台,自己体质比他们强二十倍不止,还有牛力术的厚皮在,不惧冲击,只要不是直接摔在石头上,都没事! 万一瀑布下面真的全是石头,水浅的站不住一个人…… 那就认了! 逃命嘛,难道还有万无一失之策? 李启向来是这样,事情发生之前,他肯定会绞尽脑汁去思考一切可能性,安排所有的退路和计划,看起来仿佛优柔寡断一般。 但真正开始做事之后,他绝对光棍一条,说什么也不会迟疑。 该拼命的时候,就拼! 又不是第一次拼命了,有什么好怕的? 他敢跳十丈的瀑布,可追兵们却不敢跳。 他们骑着马呢! 跳下去,马腿折了怎么办?摔死了怎么办? 所以,哪怕是恨得牙痒痒,他们也必须绕路,必须找地势平缓的地方下去,然后顺着河流继续追。 他们倒是想看看,这鸟厮到底能在河里游多远! 但是,他们忘了一件事。 这里是百越。 这里有十万大山。 错综复杂的山川,以及水脉,形成了复杂的网状水系,无数的河流与小溪,更像是各种林下植物的根系,蔓延弯绕。 他们只要绕路,让李启脱离视线不到一分钟,李启就会立刻绕路改道。 不就是躲猫猫捉迷藏吗! 来! 看看是你们这帮骑马的,一看就知道是平原地方来的军士有经验,还是李启这个老纤夫有经验! 李启就不信了,这帮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追到自己的痕迹。 跳过起码四个瀑布,游了约莫二十里,李启仍有余力,但身后的马蹄声却轻微了很多。 自己在水里游了二十里,但这帮人绕路起码绕一百里。 这就是山路。 直线距离短,但真正跑起来,七绕八拐,只要不会飞,那就准备好近在咫尺的距离却要绕一座山吧。 这就是十万大山在深山里的场景。 两个村寨,遥相呼应,对面喊一声,这边就能听见。 但要从一个村寨,走到另外一个,却得走上一天。 山路便是如此崎岖。 这个特性,帮了李启大忙。 约莫三刻钟后,李启终于从河里出来了。 他浑身青紫,四肢酸软无力,整个人都歇菜了。 第一个感觉是冷。 最开始因为很累,所以浑身都是热的不觉得冷。 但李启忽略了一点,这个世界,是有气的。 水脉循环,会汇聚寒气,水中寒气逐渐逼入血脉,将他冻得浑身颤抖,骨头缝里好像都结冰了,连蛋都缩进了体内。 再待一刻钟,怕是冻出事了,以后没儿子了。 第二个感觉是累。 真的累。 肌肉已经不听使唤了,不断的抽搐,颤抖,腿已经站不直了。 牛力术的三次机会早就用完了,没有牛力术支持,绝对不可能全力游泳三刻钟之久。 只有试过的人才知道有多累。 铁人三项也才游七里地,但李启刚刚游了起码六十里。 而且速度比铁人三项快得多,还多次跳水,从几十米高空一跃而下。 这种体力劳动,已经让李启体内所有的气一耗而空。 又冷又累,李启现在除了在河滩上趴着喘气之外,已经是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彻底是条死鱼了。 “应该……逃掉了吧?”李启有些意识模糊的想到。 太累了,这次估计伤了元气。 只是,还没有结束。 “小贼……你这鸟厮,让爷爷我抓到了吧……?”一个和他同样虚弱的声音传来。 李启立刻强撑起精神,朝着旁边看了一眼。 然后,就看见一个军士,折了条腿,拄着长刀,一瘸一拐的朝着自己走过来。 没有马,不知道他的马怎么了。 他面容狰狞仿佛是恶鬼,断腿伤势很严重,甚至骨茬都已经刺破皮肤出来了。 李启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人肯定是为了强行追上自己,策马跳崖,先摔死了马,自己腿也被摔断了。 落差不小的瀑布,跌进水里就已经很够呛了,如果下面是石头,那没摔死真是体质强横啊,毕竟他身上可是有甲胄的。 那可不轻。 只是,李启却叹了口气。 虽然对方已经是强弩之末,但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呢? 这人虽然断了腿,但起码还能支撑着走起来,手里还拿得动刀。 李启手上也有刀,是那个军官留下来的。 肯定比那个军士的要好的多。 但他已经拿不动刀了,甚至连翻身都做不到。 不过……束手就擒,绝对不是李启会做的事情! 他手脚发抖,战都站不起来,却依然鼓起一口气,强撑着半坐起来,抽出长刀,用软的和面条一样的手,对准了眼前的军士。 尽管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坐着拿刀,还得斜拖在地上才能保持不倒,但李启却依然怒目圆瞪,直视军士! 来啊!想要我的命,那就来! 看看我能不能死之前,换你一条命! 李启表情狰狞,豁出命去,想要和对方同归于尽! 或者,逼迫对方放弃进攻,继续对峙,给自己争取时间。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浑噩 军士的脚步停了下来。 眼前这个男人……眼神很恐怖。 普通人在死前,多半会畏惧,会懊悔。 但很少会有人如此凶戾。 他仿佛看见了一头濒死的猛兽,哪怕浑身染血,但死也要最后咬敌人一口。 果然……只有这种人,是最危险的。 小旗死的不冤。 但是—— 这个军士眼神一凝,他要为小旗报仇。 握住长刀,他拖着断腿,一瘸一拐的走向李启。 “你这鸟厮……你这鸟厮。”他不停的辱骂着,仿佛这样就能让他忽略掉李启的眼神和手中充满煞气的长刀。 而李启,也没有丝毫的动摇。 黑夜的山林之中,一个力竭动弹不得,一个坠崖伤重难抑。 孤月高悬,映的两口长刀森然发光。 “喝啊——!”最后,军士发出一声大喊,居然是用断腿发起了冲刺! 已经外露的骨茬子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难以想象那是什么样的疼痛。 但这样的疼痛,换来的是李启的猝不及防。 李启怎么也没想到,对方能用断腿发起冲锋,他本就疲惫不堪,光是拄刀就已经费尽全力,面对这样的冲锋,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然而,李启毕竟身体受过神气冲刷,此时事发突然,他一时之间猝不及防,但还是马上调整姿势。 不是躲避,而是双手持刀,用颤抖的双手,榨干全身最后一丝力量,把刀举了起来。 冲锋不能轻易停下。 那军士也就一咬牙,瞪大眼,勉强侧了侧身体,但依然将长刀送进了李启的身体。 刀锋入肉,噗嗤一声。 直接给李启捅穿了。 但与此同时,李启的刀也刺穿了对方。 哪怕他穿着甲胄。 但军官的刀,锋利无比,轻易就捅穿了甲胄。 两个人捅进对方身体之后,不约而同的放开长刀。 李启刀虽利,但他没有力气在对方身体内搅动了。 军士虽然还有力气,但他刀不够利,被李启的肋骨卡住了,一时半会搅不动,也拔不出来。 所以,两者同时放手,弃刀。 然后,拥抱在了一起。 他们并非原谅了对方,而是用牙齿去撕咬,用自己仅存的,最原始的武器,也就牙齿和下颌,来试图给予对方哪怕微不足道的一点伤害。 李启咬掉了对方的耳朵,对方在李启的脖子上撕的鲜血淋漓。 但就在这个时候,李启突然感觉到眼前一花。 砰的一声,军士飞了出去。 脸上血肉模糊,牙齿飞出去几颗,鼻梁都断了,整个脸凹陷了进去,眼见就是没气儿了。 看样子……是被马踢中了正脸。 李启本就精疲力竭,又被捅了一刀,此刻骤一放松,眼前一黑,不受控制的失去了意识。 只是隐隐约约的,他看见了一匹马,还有一个女性的身姿,正在朝自己冲过来。 “沈……”他才念完一个词,就昏了过去。 方才不过强撑一口气,此时一放松,蹬一下就昏过去了。 ———————————— 等到李启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后的事情了。 他只知道,自己好像恢复了意识。 但很模糊,就像是半梦半醒一样。 眼前一片恍惚,身体也根本感觉不到东西。 哦,还能感觉到一点点的。 他觉得有人一直在自己身边走来走去,但看不清身影。 意识也根本无法集中,甚至连时间都察觉不到,也不知道到底是过去了一秒,还是一个时辰。 有一种冥冥中的力量,在拖着他往下坠。 就像是有锁链捆住了他的神魂,想要把他拽进无底深渊里。 他好像能感受到有业火在身下燃烧,只要坠入其中,就万劫不复。 但是,有什么东西,在拦着他。 地下那股锁链,好像是气组成的。 而这股气,在靠近他的时候,好像是被削弱了。 但他只能勉强分辨,却怎么都感觉不清晰。 世界在他面前就像是被蒙了一层毛玻璃,不管怎么努力睁大眼睛,都看不清晰。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 李启挣扎着,拼尽一切力量,想要打破这样的毛玻璃。 该怎么做?他用仅存的意识思考着。 思考,是他的本能。 “气……”他喃喃道,这是他记忆里,唯一可行的办法。 能利用什么气? 他体内已经一丁点气都没有了。 苍龙神气和户神神气都已经用的干干净净。 这些神气,都需要祭祀,如此才能得到。 那有没有不需要祭祀就能得到的气…… 有没有……? 到底有没有? 李启动用自己已经混沌了的脑子,拼尽全力的想到。 虽然好像有一股屏障护着他,阻止那些锁链将他拉下去,但他总感觉,这屏障迟早会消失,而他总会支撑不住的。 气…… 气…… 等等……自己修炼排波劲,靠的是什么? 排波劲,是李启来这个世界,修炼的第一门功法。 之前,李启一直都没有想过。 但现在,被困在这个毛玻璃盒子里面,他浑浑噩噩之中,突然想到这点。 按照这个世界的道理来说,排波劲……也应该有对应的气。 但是,好像……自己从来没感觉到过。 这好像是自己唯一可能涉及到“气”的地方了。 一念及此,哪怕还是半梦半醒状态,李启也果断去尝试了。 他有预感,如果自己再不解决这种状态的话—— 他可能会死。 排波劲……修行需要闭气,然后引导体内的肌肉。 等等,引导肌肉做什么、 肌肉内……沈水碧说了,有营气,卫气…… 等等,排波劲运行的时候,营气卫气,还有血气,好像行走的方向和平时不太一样。 李启用冥冥中最后一点清醒,控制着身体,试图用排波劲的方法,汇聚出一丝气来。 然后,他就感觉到了。 自己的先天三宝,似乎涌现了出来。 精,炁,神,被营气,卫气裹挟了出来。 在这股力量的加持下,眼前那一层毛玻璃,好像逐渐,有了裂痕。 李启的头脑,也似乎逐渐清醒了一点点。 就是这一点点,让他把握住了机会,抓住排波劲汇聚起来的那一点点力量,猛地刺向自己,想要让自己彻底醒过来! 哗啦一下!耳朵边像是炸出一道响雷,李启猛地睁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身大汗! 身上,还压着一个沈水碧。 体温暖暖的,应该是这个缘故,让自己没有因为寒气而失温。 就是有点别的问题。 比如,有点软。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武道 李启感觉到自己的肌肉和肉身里,强行被挤压出了一丝“气”,但是这一丝气出来,他顿时感觉浑身都虚了。 “李启,你醒了?!”这时候,耳畔传来了沈水碧的声音。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焦急,但有种送了一口气的感觉。 李启睁开眼睛,却发现对方紧紧的抱住自己,肌肤贴合的地方,能感觉到滑滑的,软软的,自己的汗油腻腻的出了一层,但怎么都沾不到沈水碧的身上,有种古怪的感觉。 “还好还好……我差点以为你醒不过来呢,你知不知道,刚刚地府阴气都窜上来了,差点就把你拉走啦!”沈水碧看见李启醒了,连忙从他身上起来,然后整理了一下已经凌乱的衣裙。 “地府阴气吗……那真是,谢谢沈姑娘了。”李启还是有些有气无力的,他感觉自己虚弱到动弹不得。 不过,好歹醒过来了。 从沈水碧的话语里,结合之前古怪的梦,他第一时间就明白了之前那样半梦半醒的幻境到底是发生什么了。 很简单的推理。 地府阴气,想要把自己拉下去,估摸着是自己真的要死了。 所以,沈水碧就抱住自己,用自己无垢之体,诸邪不侵的特质,为自己拦住那几道阴气,给了自己自救的时间。 真的该谢谢她,否则的话,这次估摸着真的就死了。 然后……看看现在的形式吧? 李启强撑着,从地上坐起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林中空地,身下铺着帆布,胸口则缠绕着一圈乱七八糟的绷带。 应该是绷带吧?用麻布制成,看这样子,应该是沈水碧的衣裙。 毕竟,她的裙子从长裙变成了露出小腿的半身七分裙。 而之前,估计是沈水碧一直用耳朵听着这边的情况,然后骑着老马,一直跟在身边,所以才能在危急的时候冲出来,把那个军士踢死。 老马还是靠谱啊,沈水碧呆是有点呆,但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 这次要不是她俩,真就栽了。 李启在观察这边情况的时候,沈水碧却在另外一边蹲着,收拾那边的锅。 锅里似乎炖了什么,咕嘟咕嘟的,应该是沈水碧做的。 似乎看见李启醒了,所以她在收拾。 因为没有餐具,平时李启也是直接对着锅吃,所以她直接把锅端了过来。 看着就烫,但毕竟是无垢之体,寒暑不侵,冷热好像都影响不到她,就算直接用手去端烧的滚烫的铁锅,她一样半点感觉都没有,手还是嫩嫩滑滑的。 端着锅过来,沈水碧放在李启面前,蹲了下来,用平时李启吃饭的勺子,喂了他一口,同时说道:“李启,你真是太厉害了,以不入品的水平,居然格杀了一位九品兵家修士,我在娘娘身边,都从来没有见过你这种人呢!” “借助地利而已,再说了,他大部分力量也没有用在我身上,而是用阵势来阻断山根水脉去了。”李启摇了摇头,并不觉得是自己够强才做到的。 那位军官,那个兵家九品修士,如果是在平地上公平对决,估计只要一刀就能把李启的头砍掉,李启连反抗的能力都不会有。 在与麾下结阵之后,甚至能短暂截断山根水脉,阻止其他人借力山水。 好在,李启根本就不会借力山水,他防了个寂寞。 这是很正常的,面对一位展现出牛力术的巫神山祝人,第一时间断掉对方借力山水的途径,肯定没错。 只是这位军官,没想到李启是个半路出家的废物。 他压根不会啊。 再加上,有水潭的地利,和柳枝这一手突如其来的后手,这才勉强完成了反杀。 真的很惊险,远远没到有资格洋洋得意的地步,自己现在还胸口有个窟窿,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呢。 “做到了就是做到了,借助什么东西都无所谓,这是娘娘说的。”沈水碧则说道,同时给李启喂了一口。 李启看了一眼,应该是用米粑粑煮的粥。 把米粑粑捣碎,然后加入自己之前的那些山货,木耳香菇什么的,还有腊肉,以及粗盐,还有不知道哪儿来的野菜,加在一起炖出来的。 好一锅肉粥,喷香扑鼻,让李启本就虚弱的身体升起一股食欲。 他迫不及待的吞下一勺,却根本不够,期待着沈水碧继续喂他。 没办法,他手都抬不起来了,浑身酸软,胸口的刀伤更是不断渗血,疼痛难忍。 沈水碧也懂他,吃下一口,又喂一口,甚至顾不得烫,吃的稀里哗啦。 还好体质强,不然估计连吃饭恢复体力都做不到。 “你受了外伤,又强行压榨体魄,生出一丝内气,所以需要多吃肉,我就把你包里所有的肉都煮啦。”沈水碧一边喂李启吃饭,一边说道。 这话让李启突然一惊,停下了囫囵吃饭的嘴。 “等等,强行压榨体魄,生出一丝内气?”李启反问道。 “是啊,你自己不知道吗?但那不是你自己做的吗?”沈水碧也有些奇怪。 “我不清楚,那是什么?我只是尝试自救,不懂其中原理。”李启果断求教。 沈水碧虽然脑子反应有点慢,但知识储备那真是没话说。 李启询问,她也就回答了出来:“这是武道技击一途的修行方法,和巫道将外界之气融入人身小天地不同,他们认为人身就是最强的,无需外界之气。” “所以,武道之人,不会将气纳入体内,而是靠吃,他们吃各类灵兽,吃诸多气,甚至是吃人,反正吃了之后,他们就将这些东西通过人身小天地进行消化,随后化作一种统一的‘内气’,用这内气交战。” “不同的吃法,就诞生了不同的分支,武道一脉也有许多功法,就是教人怎么吃的,除了功法,还有不同的打法,武道擅于技击,能够用许多匪夷所思的武技,所以正面作战能力相当强,你身上应该也有一门武道功法吧?” “武道功法……”李启看了看自己身上。 排波劲,其实是一门武道功法?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广布天下 “啊,看你那眼神,估计是觉得自己有奇遇吧?别想了,昔日诸多道统有过‘广布天下’这么一个想法,想要将道传天下,所有人皆能闻道,行道。”沈水碧看见李启的表情,似乎是见多了,所以马上补充道。 “人人皆能闻道而行道,能够学习自己想要的道路,去践行自己的道路,就是众多道统的大能共同的心愿,他们达成一致之后,就开始了这项计划。”沈水碧解释道。 “所以呢~。”她竖起一根手指,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你们现在,所有人,所有地方,都有功法的痕迹,每个人都能学习到功法,每个人都有功法强身健体,带来各种奇异能力,都是这个计划的成果。” 不过说到这里,她又沮丧了下来,又给李启喂了一口:“只是,最后计划还是失败了,众生闻道太易,甚至黔首白丁也能去听闻圣人讲道,如此,前一百年虽然道传天地,众生皆喜,但往后千年,却逐渐发展成了无人敬道的景象,更有人胡乱修改道统,用以自立,随后天下大乱。” “那之后,就是万道大乱,老的道统,新的道统,不算道统的道统,成了一场席卷天下的浩劫。” “诸多道统的领袖在最后时刻达成了一致,定下‘道不可轻传,法不可轻授’的规矩,修行者这才逐渐从民间淡出。” “然后就是现在咯,基本上所有地方都有那时候的残留,民众多半手里都有些碎片,所以都可以用功法改善生活这个样子,你手上的那个功法,应该就是当时的残片之一。”沈水碧说着:“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给我看看,我说不定能追根溯源,给你翻到这本功法的源流,而不是现在的残片。” 李启听完,惊了。 不仅仅是惊讶于曾经的那些故事,对沈水碧提出的建议,他也很惊奇。 “你的意思是,我的排波劲,很有可能是当初‘广布天下’这一计划,分布下来的道统残片?”李启问道。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不然天底下那么多功法,难道都是自创的不成?可能是有自创的,但九成九都是曾经道统的遗留,你用这个凝练出了一丝内气,就说明这可能是武道之法,只不过不完整罢了,交给我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回溯到源流上。”沈水碧说到这些事情,那就非常的自信了,满脸都是骄傲。 她可是娘娘的兔子! 跟在娘娘身边好几百年了,看过不知道多少书呢! 李启自然不会在这上面有意见,反正排波劲的修炼功法也很简单,其实并没有什么拗口的地方,他很快就把口诀和修炼办法报了出来。 至于功法不外泄这种东西? 那是对普通人说的,难道沈水碧还会忽悠自己这套垃圾功法?或许排波劲对自己来说很重要,但沈水碧可是五品! 五品! 那是什么概念? 高人,高的没边儿的那种! 要不是沈水碧自废功体了,自己估计一辈子都不可能和这种女孩有任何瓜葛。 所以他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只不过,沈水碧听完之后,紧蹙眉头,就连喂饭的手都停下了,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李启知道,这姑娘脑袋是单线程,思考过程中会自动忘记其他的事情,所以没有催促,而是自己端起锅,自己喝了起来。 一锅粥,足足十斤,里面有各类山货,野菜,腊肉,还有弄碎的米粑粑,加了粗盐,煮的香喷喷,李启顾不得烫,吸溜溜的,很快就将一锅喝完。 李启喝的肚子滚圆,原本空虚的肚子吃撑了,只感觉一阵满足,浑身上下都有力量传来,虚弱感渐渐消失。 但他知道,这样的情况,好像是因为……那一缕内气? 他的伤势,不应该这么有活力的,但是那个内气,正在分解自己,给他的身体提供活力,压制伤痛。 甚至于,还在帮他抵御瘴气,毒气,寒气与暑气。 有点像武侠小说里的内力啊,消耗就能给身体提供诸多特异。 再加上,吃饱了,身体也在逐渐恢复,之前压榨身体精炁神导致的虚弱,也因为吃饱了而逐渐恢复。 果然,对人来说,还是吃最重要,最补的。 吃过一顿,甚至都没消化,李启就觉得自己有了力气。 他起身,看了看天色。 是早晨。 还来得及。 他赶紧祭祀东方苍龙,拖着病体,赶着时间的,完成了今日的四时祭祀。 得到了一缕大林木气,他立刻用掉。 庞然的生机灌入,让伤口立刻就开始发痒,应该是在愈合了。 果然,这样安心多了。 做完这一切,李启继续躺了下来。 这样一来,明天,应该就能恢复了。 这次的危机,也算是解除了。 李启刚想闭上眼睛,但沈水碧突然一拍手,高兴的说道:“我想到了!这不就是鲤流意吗!” 把李启吓一跳,猛地一起身,却触动了伤口,马上又躺了回去。 好痛。 但沈水碧却没在意这些,她赶紧过来,一脸高兴:“我想起来了,李启,你这个法门,分明就是鲤流意中的一个小技巧!” “鲤流意,是我罗浮山手底下一个小门派的武道功法,修炼到后面,可以契合罗浮真意,进入道门呢!”沈水碧跑到李启面前说道。 那副样子,洋洋得意,满脸都是“夸我夸我”。 “你说什么,排波劲是罗浮山的功法?”李启愕然。 “恩,虽然很巧合,但真的是罗浮山下面的武道法门,你要不要?我可以教你。”沈水碧说道。 “那就多谢沈姑娘了。”李启真诚的感谢道。 “嗯,那之后教给你吧,反正也不是什么稀奇东西,练到最后也只有八品的江湖路数而已,不过在那之前,你要不要见见老马啊?”沈水碧突然说道。 “老马?他不是在吃草吗?”李启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没有看见老马的身影。 咦,老马跑哪儿去了? “他是不好意思见你,因为这次的人是追着他来的。”沈水碧说道。 李启闻言,摆了摆手:“嗨,我以为什么呢,还是赶快把他叫回来吧,没了他,以后咱们可没办法赶路。”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后果 虽然李启并不介意,但老马似乎很惭愧的样子,主动选择了离开。 李启可急了,老马走了,难道他要靠自己两条腿去找罗浮娘娘不成?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沈水碧看着很开心,站起来,往不远处呼喊。 老马最后还是回来了。 只是,虽然马不会脸红,但从那双愧疚的双眼上,还是能看出他的感情。 不愧是已经开灵了的龙驹,表情好生动啊。 李启也没说什么,面对靠过来,用马脸蹭他的老马,他只是撑起身,拍了拍马脖子,说了句:“说那些做什么,互帮互助,互帮互助啊~。” 之后,就让老马自己去吃草了。 然后,他就开始自己真正感兴趣的部分,也就是所谓的“鲤流意”。 据沈水碧所说,这是一门模仿鲤鱼的武道法门,很是粗劣,最高只能修炼到八品,所以也被称为八品功法。 李启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分级办法,不过好像很科学的样子。 修行之法是有极限的,粗劣的例如排波劲,练至大成,到李启这样,也就勉勉强强能诞生一丝内气,还得是压榨身体来了,根本就是不入品的垃圾。 像是《祝》书这种,就是一品功法,代表这套修行法门能直入一品,中间不会有弯路,所有的危险都被前辈们用命趟过去了。 不过功法都是人写的,修行了低品功法,也可以靠自己突破极限,走出属于自己的路来,只是肯定要吃很多苦就是了。 一套完整的修行之法,一般会有四本书。 功法,经典,宝册,志异。 功法,顾名思义,就是修行的办法,这种多半都是很简单的,因为修行之法如果过于复杂,那就不便于传播和学习。 一般来说,都是很容易入门的,只是大多都需要水磨工夫,比如李启的祝人修炼之法,他需要祭祀四时天神,再祭祀对应的地祇,日日不辍,如此一年,等到人身小天地四时之气具足,地祇神气完满,这才算入了九品。 功法基本不会太长,都是一点点,几百字,多的万把字,再长的就没有必要看了,因为必然是垃圾功法。 功法者,微言大义,道清修行关节,可哪有这么多关节?写太长的基本不用看,肯定空谈扯淡的。 所以,道门有些地方,核心功法甚至只不过是一首诗而已。 然后,便是经典,这才是修炼的大头。 只有功法,那你对着练,但却根本不清楚缘由,功法立意,就是个只会练的蠢货,这样的,只能当死士,算不得修行者。 只有拿到和功法配套的经典,里面才有“道”的讲述,关于你修行的这条道,思想是什么,内核是什么,追求是什么,本质是什么,经典之中才会有所讲述。 每一个修行者,都是逐道之人,如果只修行,却连自己的道都不清楚,那便只是一个有修为的蛮兽,不能算逐道者。 一般来说,功法都会配套有经典,这俩是不能分家的。 只有经典,那便是纸上谈兵,只有功法,那就是蛮子一个,修半天不知道自己修的是什么。 然后再是后面宝册。 宝册,听名字也知道了,记载了自己这条修行道路的宝物,所需要的修行资粮,你这条修行之道的各种道友门派,道统分别,还有各类术法,对修为的使用之法,各种奇淫巧技,虽然不能近道,却可以有效提升自己的手段和战斗力。 道,是根本的原理。 术,是利用原理的技艺。 这个一般只有大的道统才会有,是制作给门徒们的,而对于普通道统的人,他们其实是没有那么多术法可以用的,就那么几个口口相传就行了,一般不太可能用得到宝册来专门记载介绍。 再之后,就是志异。 这个,就是关于你这条道路的百科全书了,上面记载了无数知识,各类禁忌,适应等等,按照沈水碧的说法,这个读不读都可以,但不读就显得很没有文化,看见什么都不认识。 至于志异里到底记载了什么东西,那就看你的师门,道统到底是什么水平了。 小的道统只能记载一些当地小事,或者一些传闻。 大的道统却包罗万象,无所不有。 沈水碧解释完这些,就举了个例子:“比如李启你的《祝》书,就是一本包含了功法,经典,宝册,志异的完整修行法门,巫道作为世间一流的大道统,自然非常完整。” “但大道统的弟子毕竟是少数,对于一些半路出家,或者因为奇遇而踏入修行道路的人来说,这四个方面,多多少少是会缺点什么的,所以他们的逐道之路也会异常艰辛,但道不可轻传,你可不能随便把自己的修行之法交出去,到时候不仅你自己要被惩罚,他们肯定会被巫神山的卜人们下咒弄死。”沈水碧叮嘱道。 曾经,诸多道统联手,想要将道统广布天下,让人人都能逐道而行之。 但最终带来的却是灾难,一场席卷天下的大乱世。 李启点头,表示明白。 知识如果获取的太容易,那么肯定会出乱子。 尤其是,修行这种知识,不仅仅是知识,同时还是武器。 完全开放修行逐道的通途,不经过任何筛选,那么就等于开放武器库给全民。 有些人能克制住自己,有些人却并不在乎“道”是什么,他们只想拿加特林扫射。 最终带来的,只有灾难。 道不可轻传,肯定是血的教训,逐道者,需要的素质,心智,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要求太多了,如果将修行之法随便交给其他人,固然可以多出很多原本被埋没的修道天才。 但,也会让一堆原本的普通人获得了自己不应该拥有的武器和力量。 手握利刃,杀心自起。 人就是这样的,掌握了超越自己心智的力量,就会迷失其中。 所以对于道不可轻传这一点,李启表示认可。 被沈水碧叮嘱之后,这只兔子在这方面也表示的很严肃。 只不过,严肃之后,她马上又变得萌萌哒,凑到李启身边,给他讲解鲤流意的功法了。 正文 第五十九章 鲤流意 鲤流意,是模仿鲤鱼的一种武道功法。 鲤鱼,是道门圣物之一,被称为诸鱼之首。 所以,罗浮山作为道门洞天之一,有一门模仿鲤鱼的功法,那再正常不过了。 “夫得道者,上能竦身于云霄,下能潜泳于川海。是以萧史偕翔凤以凌虚,琴高乘朱鲤于深渊,斯其验也。” 这一段话,说的就是,得道高人,会乘坐红色的鲤鱼,遨游深渊。 道门中人认为,升仙就需要乘坐鲤鱼,因为鲤鱼有灵性,能通神,可达“两极”“两界”,所以人们可以乘着鲤鱼升天,不会被天地所阻碍。 实际上,也确实有鲤鱼可以做到,据说有一位鲤鱼大妖,霸占一条长河,自称为神,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一条八百里宽,不知多少里长的长河,他只需要施展法术,一夜之间便能将其冰封。 但这本鲤流意作为八品的武道功法,肯定不可能做到那种程度。 这本功法立意是去鲤鱼在水流中逆流而上之意,讲究的是水中潜行,耐力绵长,同时滑不溜手,善于躲避水流。 然后又取鲤鱼跃龙门之意,善于在忍耐和闪避之中慢慢积蓄力量,一波爆发,将浑身力量尽数泄出,鱼跃龙门。 作为武道功法,最重要的是吃,鲤流意就要求修行者,每日都至少吃一缕水气,用身体消化水气,再化作内气。 而进食水气的办法,有几种,一种是吃鱼,大量的鱼,从鱼的肉身里提取,鱼生于水,天然就含有微量的水气,用肚子来消化就好。 这种办法最蠢笨,但也最简单,买鱼就行。 第二种是饮水,但不能饮普通的水,必须是水源的泉水,水源头处,水气自生,是河流之源,这时候喝水,再加以炼化,便能得到源头的水气。 这种办法就需要深入山林,寻找水源了,比上面那种麻烦很多。 第三种则是食用含有水气的天材地宝,比如水行的灵兽妖兽,比如水灵珠之类的宝物。 这种就不考虑,虽然效果最好,速度也最快,还没副作用,但最大的副作用就是会带来极大的经济负担。 李启摸了摸自己兜里剩的两百钱。 省省吧,买块猪肉都不够,还水行灵兽呢。 而且这可不是吃一次就行,是要每天! 每天都吃! 武道修行,首重毅力,次重资粮,穷逼一边玩蛋去,你不配练武。 不过,好在这里是十万大山的深处。 外界难以见到的水源,这里到处都是。 “所以,我们在这个地方呢,水网密布,只要每天都找到一处山脉水源,水气的数量应该不成问题。”沈水碧说着。 “那么,我就把完整的功法交给你咯。”她说着,开始给李启演练。 武道修行,没有术法,只分为练法(或者叫吃法),和打法,打法需要一点点的磨练,但练法却可以立马开始。 李启除了巫道祝人之法的第二个修行,也马上开始了。 按照沈水碧的说法,兼修其实是非常寻常的事情,不过,主次一定要分清,也有一定的禁忌,否则便容易出现身体诸气混乱,人身小天地失衡的情况。 更何况,修一门已经是非常消耗精力的事情了,一般兼修都是用来弥补短板,没多少人有精力钻研两门道统的。 道这东西,一条道统,就足够让人穷尽一生了。 但对于李启而言,他的修为远远没有到那种地步,所以根本不用担心。 博士生可以说自己换专业很困难,因为他们的专业性极高,换个专业根本看不懂。 但小学生,兼修一下语文数学英语有什么问题吗? 时间很快过去,李启的身体在大林木气的帮助下,很快就痊愈了,只花了两天时间。 这段时间,他放缓了前进的步伐。 他每天都只走半天,一边走,一边寻找水源。 找到就停下来,泡在水里喝,喝到肚子滚圆,然后按照练法,开始练习鲤流意。 一拳一脚,都是为了促进人身小天地更好的吸收水气,然后消化,或者叫炼化出内气。 或许是因为排波劲的底子,李启修炼鲤流意出乎寻常的快。 这让他不禁感慨。 因为按照沈水碧的说法。 罗浮山,底下一本垫桌脚的八品武道功法,放到外面去,足以引起一些江湖门派的厮杀和抢夺,能够让一座江湖门派立住根基。 然后,这一本功法的残缺碎片,就成了排波劲,能让一个纤夫帮立足,让两三百号人视若珍宝,并且借此为生。 以前自己如果染指这种东西,绝对会冒出对应的利益团体和江湖高手过来,轻易将自己击毙,然后夺走。 因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可是现在,沈水碧萌萌哒,一边摇着耳朵,一边若无其事的就把这东西教给他了。 前前后后,不过半个月而已。 现实,还真是魔幻啊。 知道这种情况得来不易,所以李启愈发珍惜此时此刻。 他每天都坚持修行两种法门,积攒不同的气。 每天凌晨,他都早早起来,祭祀东方苍龙,拿到大林木气。 然后拿出刻着户神神像的桃符,祭祀户神,完成一天的祝人修行。 接着,早上赶路,一边赶路,一边寻找水源,在水源处,修炼鲤流意。 老实说,鲤流意修炼起来,比祭祀辛苦太多了。 祭祀要的是动脑子,要学习礼仪,规制,范本,要一板一眼,把所有流程,禁忌和要求记熟,背诵下来。 这些东西,繁复杂乱,而且稍一犯错,就会前功尽弃,甚至有可能被天神厌弃,此后只能放弃这尊天神。 这是巫道难的地方。 但武道,正好相反。 练错了?没关系,重来就好。 练对了?别得意,你还得重来。 反正就是反反复复,重来,重来,重来。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一直到身体的异种之气,尽数化为身体的内气,如此一天才能算完,一天少说练习三个时辰,累的李启泡在水里动弹不得,这才行。 但这只不过是练完了而已。 还得学习打法。 也就是技击之道,所谓的“武艺”。 在这样赶半天,练半天的过程中,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 正文 第六十章 半月后 黑夜里。 丛林中。 月黑风光,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日子。 羊在山林中并不常见。 山羊更多的分布在山脚更远处,靠着岩壁生活。 但是这只或许是走失了,在山林的半山腰上,一只落单的山羊是很吸引人注意的。 李启的腰已经微微的抬起,右手抽出柴刀搭好,瞄准了山羊的脖颈。 此时,距离山羊有整整三十米远。 不过,足够了。 但他只需要一秒钟,刀锋就能贯穿山羊脖子上的动脉,他只是在等待一个好机会。 山羊低下头,啃食的脚下的枯草。 李启飞快的抬手,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 刀锋直接穿透山羊的脖颈,但是并没有如同李启预想的那样直接倒下。 这个世界,哪怕是落单的山羊,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东西。 山羊发出一声哀鸣,回光返照的飞快地向前跳跃着。 山羊,本就擅长攀越山岩,更能一跃五丈,蹦跳着前行,平素是绝对没有普通人能靠自己本领抓得住的。 几乎只一刹那,这只掉了半个头的山羊,就将李启甩开了一大截。 “妈的!”李启收起柴刀,双腿生风,拼命向飞奔的山羊追过去,虽然这头山羊已经不可能活下来了,但是在它死前,它很有可能跑出四五里远,李启在这个时间点可不敢追这么远,如果遇到凶暴的野兽,那可就要命了。 山里不止有山羊,还有豺狼虎豹。 平时走大路,附近都有村寨,各类猛兽不敢过来。 因为,大路其实不是专门开辟出来的路,而是指各个村寨和城镇之间,人们常常行走的路径和山峡。 山里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这些安全顺畅的途径被一代代村民们摸索出来,旁边的猛兽或者其他危险也早就被拔除,方便村民和行商们使用和前进。 就连野兽都学乖了,轻易不会靠近这些地方,因为这里是人的地盘,许多年来,无数人来来往往,来这里吃人偶尔能得手,但绝对会被剿杀。 所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些路是没有危险的,或者对李启来说是没有危险的。 但如果这头山羊横着逃走,走出四五里,进了深山,那可就不一样了。 深山老林里,不只有猛兽,还可能有妖。 但是,李启也不想放弃眼前的猎物,一头山羊可以饱餐一顿,不对,不止一顿,足够他吃上三天,而且山羊角和山羊皮可以卖个好价钱。 李启迅捷的跟在山羊的后面,可是山羊实在跑的太快了,距离越拉越远。 他不得已,心中暗自权衡了一番得失,决定放弃追杀,追的再远,就实在是太危险了,不值当。 “唉,我的刀法还是菜了点。”李启停下,摇了摇头。 刀法太菜了,靠柴刀和鲤流意的爆发,居然连个羊头都砍不下来。 但是,放弃追杀,可不代表放弃山羊。 他用力吹了一声口哨。 尖锐的哨鸣穿透夜空,发出刺耳的尖啸! 随后,一声极为威猛的律律声传来! 马嘶夜空,长啸山林! 这时候,一匹骏马飞快的掠过山地,速度比山羊快的多的多! 他脚底生云,风声喝喝,以骇人的速度在山林中奔驰! 山羊一跃五丈,能垂直攀爬九十度的岩壁如平地。 但这匹马,他能飞! 脚下云气相随,骏马直接一跃十五丈,也就是一个跳远就能跳接近五十米! 远远看去,几乎和飞没有什么区别了。 骏马没几下就追到了山羊的后面,一跃而起,将山羊直接踩翻在地,然后扬起蹄子,奋力一脚,把倒下的山羊踢飞出去,撞在山壁上,当时就没了气儿。 山羊彻底停了下来,气管被柴刀割破的情况下,方才的奋力奔跑使得它嘴上泛起大量的血泡,现在的被踢了两脚,它已经没有力气再跑动了,没过一会就咽了气。 马儿落地,高兴的踢踢踏踏着,对着远方的李启鸣叫。 “来了老马!”李启高声喊着,手脚并用,在山林里穿行,速度比不上山羊和老马,但也不慢。 很快,他就走到了老马身边,把山羊抬起,扛在肩上,自己骑在马背上,拍了拍老马脖子:“走,咱们回去找沈姑娘。” 老马亲昵的律律两声,然后开始奔跑。 哪怕是在山林里,这匹龙驹依然跑的飞快,而且轻松惬意。 冲刺奔行,他甚至能做到一秒三十丈,也就是每秒九十多米,也就是时速接近三百二十码,装个翅膀就能起飞了。 就算不冲刺,驮着人慢慢赶路,节省体力,日行八百里也是轻轻松松。 没错,老马的伤,好了。 此时,距离李启重伤,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七天。 十七天下来,李启日夜苦练,丝毫不顾疲劳和肌肉损伤,只要出现这种情况,他就不停的使用大林木气,将所有伤势全部治愈,然后继续苦练。 这十几天下来,在足够的水源水气的帮助下,他的鲤流意已经入门,虽然依然是不入品的水平,但比起曾经的自己强了很多。 起码,他现在已经不是全靠蛮力打架的人了,他也有武艺在身,经脉里有十几缕内气遨游,随时一动,爆发力能到五千斤。 这可是有技巧的五千斤,和全靠蛮力的牛力术是两码事,技击之术,在两人互斗之中,起到的作用是很大的。 他专门拿石头试过了,如果用上牛力术,再配合鲤流意,他能轻松举起两万斤的巨石扔出去。 按照沈水碧的说法,虽然巫道和巫道两门都不是不入品的水平,但因为两者互补,李启还有一把品质不俗的军用长刀,上面沾染了煞气和兵气。 用上这些一切,再开启牛力术,他足以和普通的九品散修正面较量,不落下风了。 换而言之,他现在已经能当镖师或者护院,这种靠武力吃饭的职业了。 在此期间,他的粮食也吃完了,所以要吃饭,只能靠打猎。 然后,李启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凭借武艺打猎了。 以往碰都碰不到的山羊,赤狐,他现在却能潜伏起来,一击重创甚至击杀! 对此,李启志得意满。 自己,总算是能算个人了!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打算 沈水碧待在一片林间空地里。 “嘟嘟嘟~,噜噜噜~。”她哼着不知名的歌谣,一边收拾着背篓里的各种皮毛,兽骨,一边吞吐太阴之气。 大概就像是吃零食一样。 月亮,即太阴,每逢月亮高悬之际,就会自然散发出太阴之气,广布天穹,泽被天下。 在妖物们的修行中,太阴是很重要的一环,他们基本都需要吞吐太阴之气,用以修行。 但对沈水碧来说,这只能算零食。 她修行的并非是妖道的法门,而是正统玄门功法,罗浮山乃是道门十大洞天之一,她虽然是妖,但也是天生异种,哪怕是最嫉妖如仇的驱魔人们,也不会对她怎样。 与其说是妖兽,她这种基本上都被称之为灵兽,或者仙兽,被视之为祥瑞。 更有无垢之体,身不染尘,寒暑不侵,百毒不侵,不需要饮食,餐风饮露,吸食天地间自然存在的气便能生存。 虽然是只兔子,但不是一般的兔子。 “嗯,差不多该回来了吧?今天应该就能出发了?好像是去义县?”沈水碧整理着行李的同时思索道。 此时距离李启昏迷那天,已经过去了十七天。 这十七天里,沈水碧看着李启每日苦练,同时,也在等待老马的伤势痊愈。 在祛除了煞气之后,有大林木气的帮助,老马的恢复也很快。 在几天前,他也完全不影响行动了,只是李启非要等痊愈了才走。 按照李启的说法,磨刀不误砍柴工,等到一切完备之后,顺着大路,走到义县,补充一下干粮和行李,就准备骑马,一路朝着罗浮娘娘的方向前去。 有老马在,日行八百里,哪怕是万里之遥,也只需要十几天。 万里,连大鹿国都出了,最多跋涉一两个月,肯定能找到娘娘! 这可比靠双腿跑快得多了。 一想到这里,沈水碧就喜滋滋的,忍不住哼哼了起来。 马上就要见到娘娘啦! ———————— 骑着老马,背着山羊,李启赶回了自己的临时小营地。 沈水碧还是那样,几乎没什么变化,依然是闭嘴的时候仙气飘飘,开口的时候傻气直冒,但偶尔却能出口成章,有一股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感觉。 挺矛盾的。 李启把山羊往地上一甩,和沈水碧打了声招呼,就开始扒皮拆肉了起来。 米粑粑早就吃完了,这几天,李启都是吃的肉,每天都会在老马的帮助下去打猎,如果打不到猎,就去抓鱼。 之前不敢这么做,那是因为他武力不咋地,跑的也不快,如果离开大路,遇到危险,那跑都没办法跑。 可别觉得李启有鲤流意,所以抓鱼钓鱼很简单。 水里有的可不止是鱼。 万一钻下去,遇到一水猴子,和你面面相觑,那你就等死吧。 惜命的李启,在有把握之前,绝对不冒一点风险的,哪怕是找水源,也绝对不离开大路一里范围之内。 不过嘛,自从鲤流意入门,老马伤势好了的之后,他就胆子明显变大了,敢于深入一些,甚至主动去打猎抓鱼了。 毕竟,就算遇到危险,打不过还跑不过吗?能有多少野兽跑的比老马快的?那可是龙驹! 除了这个因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干粮吃完了。 不打猎,就得饿死了。 不过,好处是,从他开始吃肉吃鱼之后,鲤流意的进步速度就开始突飞猛进了。 武道法门,首重毅力,次重资粮,名不虚传。 天天吃肉的人,进步都要比别人快得多。 这几天下来,李启也攒了一些兽皮兽骨,肉是吃完了,但皮骨还是可以拿去卖些钱。 本来他也准备去采点山货卖的,只不过,木耳这些,采是采到了。 但他不会保存啊…… 他尝试晒木耳,弄成干木耳什么的。 但很快就腐烂了。 没这手艺,还是算了吧,每天采点自己吃吃得了,调剂一下口味。 至于蘑菇或者香菇之类的,他没敢采。 认不出来,吃死了怎么办?百越之地,十万大山,虽然盛产蘑菇之类的山珍,但种类千万种,不是老山民,普通人去采来吃,稳稳的死在里面。 李启可不想吃完之后看见小人在眼前蹦跳。 剥皮拆肉完毕,李启把下水放进河水里冲,等冲十几分钟,异味就没有了,至于肉,现在就可以开始放进锅里煮了。 还好他盐巴备的足,还有其他山珍调味,不至于煮的太难吃。 一部分在铁锅里煮,一部分用树枝串起来烤,不一会就能吃了。 一只山羊,剔掉骨头,放完血,大概有六七十斤的肉,够李启吃两天了。 自从修行武道之后,饭量倍增,没得办法。 老马也分到一块肉,马虽然是草食性的,但偶尔还是会吃肉的,用来补充一下蛋白质,李启知道,平素有些大人物,喂马也会喂鸟蛋之类的,只要不多吃就没什么问题,还能增加一下营养。 老马也知道这点,吃了块肉,然后就自己撒欢去觅食了。 十万大山,到处是草,不愁没得吃。 虽然他已经老了,但伤好之后,依然精力充沛的很呢! 李启这边鼓捣吃的,沈水碧靠了过来,高兴的问道:“李启,我们今晚之后就走了吗?” “恩,就和之前安排的一样,先去义县,把这些兽皮,骨头和新鲜山货卖掉,然后购置一些干粮和旅行用具,再换身行头,咱们就可以策马江湖了,顺便去找罗浮娘娘。”李启笑着说道。 “找娘娘才不是顺便!”沈水碧生气的挥舞着拳头。 虽然平时她很温和,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怯弱,但涉及到罗浮娘娘这件事上,她却从来不含糊。 很正常,李启也能理解。 为了不暴露罗浮娘娘,她可是直接自废功体的。 堂堂五品高人,宁愿做到这个地步,可见感情深到什么地步。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李启抬起头,一边烤肉,一边不再说话。 营地里,宁静了下来。 他是在开玩笑吗? 其实不是,他是在试探。 李启向来是个走一步看十步的人。 他已经在思考,找到罗浮娘娘之后的事情了。 找到之后……沈水碧肯定也要离开他这里,和罗浮娘娘一起。 到时候,自己怎么办呢? 正文 第六十二章 进城 总之,这一夜,李启思虑良多。 除了思考之后自己的出路以外,他还考虑了一下,自己之前遇到过的那一队士兵。 那一队士兵是怎么回事? 是唐国的士兵? 可他们的旗帜分明是一株盘根节错的松树,像是松国的旗帜。 大鹿国的澧水河,流淌万里之后,就会分成两条河,一条会汇入沧海,另一条最终就会流入松国。 已知的情报是,松国和唐国打了一仗,输得很惨。 很正常,唐国根据现在李启的理解,实际上是和巫神山对标的。 而巫神山的实际统治疆域,是囊括了包括十万大山在内的整个天下西南部分,是排的上号的大势力,十万大山只不过是巫神山疆域的三分之一而已,更西边的安南,后黎,乃至于巫神山本身,这些地方的面积更大。 松国,虽然号称是一国,但和唐国比起来,也就约等于唐国一个县城而已,打输了再正常不过。 所以……是否可以认为,现在的松国,实际上是唐国控制的?并且以此为中心,向巫道势力蔓延自己的影响力,让周围的大鹿国都已经逐渐朝着人道靠拢? 那自己作为巫神山的祝人,待在这个地方,好像很不妙啊,这里是巫道和人道的斗争前线,是两边的棋盘中央。 风险?机遇? 先不考虑吧,先去找到罗浮娘娘再说。 李启思来想去,也没个头绪,干脆吃完饭蒙头一睡, 思虑那些也没用,总得先去找罗浮娘娘,然后看看自己能得到什么吧。 自己是因为外道之人的身份才被祝公子看上的,这第一个任务,可千万不能搞砸了。 只是,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沈水碧这只兔子都五品了,那罗浮娘娘会是几品啊? 三品?二品? 难道是传说中能移山填海捉星拿月的一品? 不管几品,以对方现在的速度,就可以估算一下表现力了。 此去唐国,路途不下十万里,可对方光逃命就从剑南道一路逃到这里,估摸着怎么的都得有个二三十万里,但据沈水碧说,只花了一天。 最低时速一万两千五百里。 一个小时能飞六千公里,这是几倍音速了?这还是长距离飞遁,如果是瞬时速度呢? 简直吓死人。 难以想象。 据说罗浮娘娘还是重伤逃遁,还带着人。 如果是她自己全盛时期的话,搞不好一晚上就能地月之间走一趟。 一晚上走一个天文单位,真他妈的离谱。 脑子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李启逐渐进入了梦乡。 时间一晃,就到了第二天。 今天的祭祀已过,已经获得了对应的神气了。 开河的时候,是冬末春初,现如今已经过去大概一个月了,春天已经到了正盛时分。 蛰伏的野兽开始逐渐出现,树木抽芽,万物回春,甚至一些田地都开始播种了,远远路过村庄的时候,可以看见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不过李启没心思欣赏风景了,老马跑的和高铁一样快,实在是欣赏不过来。 倒是沈水碧很喜欢这样的景象,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百越诸邑有水田、旱田、坡田。其坡田,宜莳山蓣、番藷、芋艿……” 应该是某本古书对于百越的记载吧。 但怎么全是吃的?她好像不吃东西吧? 算了,让她念念吧。 就这样,一个时辰不到。 义县已至。 —————————— 义县,澧州十三县之一。 澧州在大鹿国算是,占地方圆一千二百里,分布着三个郡,拢共十三个县城。 李启之前从澧州州城出发,路过了丰县,但又换了个方向,先去找了罗浮娘娘。 所以此刻,就到了义县。 义县之后,只要绕一点路,就可以回到州城,届时再去找排波帮众人,解掉牛力术的后患。 从地图上看,恰恰是走了半个澧州,也就是大概五六百里样子。 这就看出坐骑的重要性了,接近一个月,走了约莫四百里,最后一两百里的时候骑老马,不过须臾便至,早晨还没过完就到了。 不愧是龙驹! 不过,李启并没有让老马直接大大咧咧的进城,而是嘱咐他在城外等着,自己则让沈水碧低着头,和自己一起进城。 没办法,一个年轻男人,带着一位妙龄女子,骑着一匹龙驹,堂而皇之的来到了义县,对于一个人数不过十几万人的县城来说,这样的打扮,过于华丽了。 虽然自己还穿着麻布衣服,但保不准是因为自己的怪癖呢?是吧? 单纯的让沈水碧跟在身边,还能用天生丽质解释过去,但加上龙驹,绝对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李启甚至连沈水碧都不想带在身边,想让她和老马一起待在城外隐藏起来,自己进来办完事再走。 但没办法,沈水碧也得换身衣服,换个行头,方便之后上路。 还是得她自己来,不然李启拿手丈量她的尺寸吗? 怕是不太好吧…… 所以,他考虑了一下,还是带了沈水碧进城。 自己现在大大小小也算个修行中人,遇到点流氓地痞什么的,应该也顶得住。 进城依然是那样,不需要缴费,但如果是想卖东西,则需要进入专门的市区,在那里,需要交五钱的定税,之后,官府还要抽交易额度的一成作为商税。 义县的税率不高,已经很良心了。 如果是澧州州城,除了路上一层又一层的关税,河税之外,还要另收商税,基本上是十税五的样子。 李启交五钱,然后在商市区,摆出了自己的兽皮和兽骨,还有一些昨天没吃完的山羊肉,都煮熟过的,虽然凉了,但还新鲜,没有坏掉,能吃。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新鲜山货。 虽然他不会晒,但木耳之类的,保存一两天并不是难事,他也就一并弄了点来卖。 总之,先搞点钱,换身行头。 骨头,肉,毛皮之类的东西,都不便宜,而且也很少见,寻常行商和山民是没有能力搞到这些东西的,所以刚刚一摆出来,就有一堆人围了过来。 “小兄弟,你这件山羊皮怎么卖啊?” “这位大哥,你这块狐皮多少钱?” “这肉有多少?给我切一斤吧。” 基本没等几分钟,生意就开张了。 李启在进城之前,就已经想好了价格,所以自然从善如流,自然的应对起了客户,开始讨价还价。 沈水碧就在旁边蹲着,假装别人看不见自己。 兔子一向如此。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富户 很快,一早上过去了,到了中午,日头高悬,李启已经按照自己期望的价格,把毛皮卖的差不多了。 不过,毛皮好卖,肉也不愁,但骨头却有些剩下了。 毕竟,能用到兽骨的地方不多,但兽骨卖的却不便宜,再怎么说也是要冒死去野外狩猎才能拿到,价格说什么也不会太低,所以不怎么畅销。 等了一个早晨,等到肉和毛皮卖光了,甚至连山货都卖掉了,但骨头还剩一些。 “一百二十五……一百二十六……啊,已经有六千一百二十六钱了,算了,这些卖不掉就不卖了,收起来吧,咱们先去买衣服。”李启数着身上的吊子,对沈水碧说道。 一吊是一千钱,然后还有一百二十六个零钱,一共七捆,被他一个个点清楚,用绳子系好,然后拴在身上,挂在胳膊上。 绝对不可能被偷,就放在眼前的。 李启现在的臂力,一只手上缠着六千多钱,已经不会对他的行动造成太多影响了。 沈水碧连忙点点头,在这个人来人往,还要到处和人打交道的地方,喜好清静,从小就在仙山上待着的兔子非常不习惯,此刻一听要走,连忙就帮李启收拾起摊位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上前来搭话:“诶,小兄弟,这些羊骨,狐骨还有龟甲,都是你在卖?” 沈水碧立刻缩手,继续蹲着装死。 李启倒是露出一口大白牙,凑上前,笑容灿烂的说道:“对,是我卖的,大哥你想买吗?正好我也要收摊了,这些,拢共一千钱,你一并收了吧,这可是实惠价。” 一边说着这些,李启一边若无其事的打量起对方。 “你瞧这骨头,白森森的,还很健康,不管是拿来做卜骨,还是雕成骨片,都是好货色,这颗是山羊颅骨,坚硬如铁,上面还有羊角,可以入药,磨成骨粉,能能活血行气、祛风散寒哩。”李启立刻启动推销模式,熟稔的给眼前这个冒出来的客人介绍着自己的货物。 “东西是好的,看起来也是这几天刚杀的,一千钱,价格也公道,我要了。”那个冒出来的人非常干脆,直接说道。 他这么说着,李启也刚好把他打量完。 应该是个富户,身上的衣服是棉布,还绣了花纹,整个人看起来胖胖的,相当和蔼,两撇小胡子挂着,打理的很整齐。 怎么说呢…… 长得有点像财神爷。 就是春节门画上挂的那种。 “好嘞,这就给您装上!”虽然对方长得很喜感,但愿意花一千钱来买东西,那就是货真价实的财神爷,李启立马弯腰,给他收拾自己的兽骨。 这些兽骨有很多品类,效用都不相同,也不知道他全要是干什么,估计肯定不正常。 不过无所谓,李启不在乎那些,他要的只是赶紧出手,然后换身行头,买点别的旅行必备物品,然后接着赶路而已。 “不不不,你装上我也抬不走,你看我这样子,虚得很。”这个富户摆了摆手:“你看我全都要了,就免费帮我送个货吧,不远,就在城西,送过去之后,给你结钱。” “好嘞!劳烦老板您引下路!”李启一口应下,正好,城西也有卖衣服的裁缝铺子,就当是顺路了。 那富户笑笑,在前引路,让李启背着兽骨,和他一同前往城西。 沈水碧见状,也站了起来,跟在李启的后面。 “这个小姑娘是?”富户有些好奇的看着沈水碧。 “这是我自家小妹,带进城里来长长见识。”李启不动声色的挡住沈水碧,如此说道。 “你家小妹?这到底是稀奇,这长得可一点也不像啊~。”富户一听,乐了,笑出了声。 “你这长的黑黢黢的,肩膀上都是老茧,一看就是个干体力活的,不是纤夫就是力工,但你看你小妹,白的和瓷娃娃一样,整个一大家闺秀,哪里像你妹妹了?”他问道。 “老板,我以前也是白的呢,只是风吹日晒,什么白,都得变成黑。”李启挠头,故作姿态的说道:“只是我家小妹可不一样,我可舍不得让她出去劳作。” “是这样,我家也有个小妹,长得不如你小妹标致,但做父兄的,宁肯多吃点苦,也不想让小妹们操劳啊。”富户似乎深有感触,如此说道。 沈水碧当然是低头跟着,一言不发。 虽然在后面跟着,但她像是没听见一样,眼观鼻鼻观心。 这是李启叮嘱的,她正好也不善交际,所以也乐的如此,不用费心。 一行三人,一直走到城西。 城西,一栋大宅子。 看起来是很豪华的大宅子,很符合富户的身份和他的财力。 不过,让李启有些奇怪的是,这里面并没有下人和家丁,甚至门口的石狮子都长青苔了,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人打理了。 但偏偏里面还有炊烟,有人气。 李启留了个心眼,因为他看见,这个富户自己出门,也没有带随从。 “我家有个规矩,那就是不使唤佣人,但宅子大,就难整理,见谅,见谅。”富户笑着说道,然后推开了门。 一阵阴风传来,让李启打了个寒颤。 原来开门之后,穿堂风直接扑面而来,还有个瞎了眼的老婆子坐在院子里。 “母亲,怎么又坐在这里,这里冷啊,还不进去烤火!”富户连忙走进去,搀扶着盲眼老妇,担忧的说道。 只是,他马上转过身,从兜里拿出一粒碎金子:“这里大概十分之一金,差不多一千钱,你拿去吧,兽骨就放在那边,你们走吧。” 从头到尾,那个盲眼老妇什么反应都没有,也不说话。 李启点了点头,接过金子,掂量了一下,分量差不多。 一金值万钱,十分之一金,大概是千钱。 李启虽然觉得这个宅子到处冒阴气,肯定不正常,但此刻也没有心思去深究,拿了钱,交了货,就准备走吧。 于是,他验过金子后,放下兽骨,背起背篓,带着沈水碧,离开了。 只是,沈水碧出门之后,悄悄的说了一句:“刚刚那个女孩,好像是卜人。” 正文 第六十四章 瞩目 女孩? 李启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过,他思索了半秒,发现是说那个盲眼老妇。 呃……好像也没什么问题,沈水碧虽然看起来年轻,但估摸着年龄得三位数往上了,搞不好能有一千岁,叫一声小女孩还真是天经地义。 “她是卜人,有什么问题吗?”李启有些疑惑。 沈水碧平时不会过多评论东西,这次突然说,肯定有言外之意,只是李启虽然聪明,但没有文化,读的书太少,听不出来。 “卜人精通占卜,古书有云:‘卜人掌开龟之四兆,一曰方兆,二曰功兆,三曰义兆,四曰弓光。凡卜事,眡高,扬火以作龟,致其墨,凡卜,辨龟之上下、左右、阴阳,以授命龟者而告相之,祭祀先卜,若有祭事,则奉龟以往,先筮而后卜,以辨吉凶。’”沈水碧马上开始背书。 “意思是说,卜人掌握着利用龟甲占卜的能力,通过辨别不同的兆,辨别吉凶,可是李启你看吗,她家阴气阵阵,一看就凶的要命,这哪里是卜人会给自己做的格局?” “再说,你看他买兽骨,其中就有你的龟甲,说不定其他的都是幌子,他只是想买龟甲而已,可是,要我猜啊,是他遇到了凶事,准备嫁祸给你呢。”沈水碧说道。 “嫁祸给我?”李启皱眉。 嫁祸一术,他看《祝》书的时候,里面也有提过。 通过一些媒介和仪式,能够将原本的霉运,凶灾之类的东西,嫁接给别人。 “但他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仪式,我也没参与,如果说非有什么嫁祸的媒介和途径的话,就只有这个了。”李启拿出自己兜里的碎金子。 “应该就是这个了,不过……我只是有感觉,不保证啊……”沈水碧玩弄着垂下来的头发,低着头说道。 李启自己是没有任何感觉的,而且,虽然是有些诡异,但他觉得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但沈水碧说有可能…… 李启认为,她的推测不一定可信。 可是,她的感觉一定可信! 所以他当即心思转动,开始斟酌。 “不管,人家有钱,在城里,穷人是斗不过有钱人的,但也不能就这么当做无事发生。”李启摸了摸下巴,想着办法。 最简单的,当然是花出去,只是怎么花有讲究。 李启不准备花给无辜的路人,万一如果真的是嫁祸的媒介,那他就显得太过于卑鄙无耻了。 在李启心中,自己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也绝对不是坏人。 他不会为了坚持做好事而损害自己的生命或财产安全,但也不会去做些损人利己的事情,除非那人和他有仇。 正常情况下,他是一个有道德和操守的好人,他不介意遵纪守法,也不介意做好事。 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他也不会做坏事。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坚持道德与操守不会影响到他的生命安全。 如果是一万人的命和他自己的命,李启会毫不犹豫的选自己的。 所以,在处理这块有可能有风险的金子上面,李启不会因为那么一点可能性就去丢给别人,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 如果真解决不了,那再说吧。 “咱们先去买衣服,然后再说。”李启没有多说什么,先带着沈水碧买衣服去了。 这一次,李启准备换两身衣服。 一身赶路,一身见人。 总不能随时随地都穿这身麻布衣服,便宜是便宜,却做不了大事,看起来更像是土人。 虽然他确实是穷鬼就对了。 以后,他肯定是要做其他的事情的,甚至可以和其他祝人一样,参加大型祭祀,举行宗教活动,和各种人物接洽,必须得有一身好衣服。 费了一番口舌,花了整整三千钱,他给自己和沈水碧都买了一套很精神的棉布衣服,大体是棉布的,但外面也有一层绸缎做的花纹,这种衣服,一般都是中产之家才能穿得起的了,而且大概是家里最好的一套衣服。 这种衣服,已经不能算寒酸了,哪怕是穿出去参加宴席,也最多算是“不那么富贵”。 李启还又花了两百钱,买了一套普通的,市井人穿的粗布衣服,不那么体面,但也没麻布那么简陋,至于麻布衣服,经过了山林生活和好几次作战与捕猎,已经有些破损了,在野外穿穿就好了,反正不心疼。 两百钱,以前花起来可心疼的不得了,但现在,居然感觉那么便宜? 果然,有了本事,就是好挣钱啊。 仔细把绸缎衣服收好,再换掉那身麻布衣服,穿上粗布的市井服装,李启换行头的计划就算完成了。 绸缎衣服只会留到需要的时候才穿,毕竟这一件就要一千五百钱,太贵了。 而沈水碧,则直接换上了绸缎衣服。 没办法,人家无垢之体,灰尘不染身的,她现在身上那身麻布,没换没洗,可穿到现在都还是新的呢! 只要不是强行撕毁,她的衣服穿多久都都不会脏,不会旧,更别谈磨损这种事情了。 让李启不禁感叹,道门的所谓山中无岁月,就需要这种能力才能完成吧? 不然天天吃喝拉撒,衣食住行,诸多俗事困扰,怎么才能山中无岁月呢? 唯有达到沈水碧这种二次元美少女的程度,才能真正在山中蹲一百年却依然仙气飘飘,俊逸出尘啊。 李启这边想着,沈水碧那边也换好衣服出来了。 然后,买衣服的裁缝瞪大了眼睛。 “龟龟,这姑娘……可真俊。”裁缝愣了愣神,没忍住,喃喃说道。 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顾盼遗光彩,呼吸气若兰。 须臾之间,美貌横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皎若明月舒其光,眸子炯其精朗兮,瞭多美而可视。 无妆粉薄,却眉眼之间,一寸横波惹春留。 从粗麻布衣服,披头散发,换成了现在这样的绸缎衣裙,再梳整齐了头发,这样走出来的沈水碧,仿佛是让整个裁缝铺都光亮了几分。 李启一拍脑袋。 长叹一口气。 坏了。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嫁祸 毫无疑问,沈水碧出来的时候,立刻就吸引了整个店铺的目光。 李启怎么也没想到,仅仅只是换了身衣服,把披头散发变成了梳好头发,再加了个普通木簪子,她就能变化这么大。 所以,李启连忙把钱付了,本来他还打算讲价压点价格的,现在搞了这一出,他压价也不敢了,拉着沈水碧就往外走。 “借过,借过啊……”他一边不好意思的笑着对周围的路人说着,把因为换了新衣服而正开心的沈水碧拉了出来。 根据这一个月的相处,对沈水碧的了解,李启敢打赌,她根本对外界的目光没有感觉,她脸上的笑容应该是单纯的高兴。 就和那种拿到新玩具的小孩子那样。 她是单纯的高兴了,但李启拉着她上街的时候,周围的目光都快把李启给钉死了。 而李启也不愿意剥夺沈水碧换上新衣服的快乐,如果说是为了不惹人注目就让她换回去的话…… 那显得自己也太废物了吧。 就算惹点目光,他应该还是护得住的。 不知道哪里来的自尊心,让李启没有以往那么谨小慎微,而是大大方方的拉着沈水碧,朝着城外走去。 好在,大鹿国总体来说,算得上是法度森严的国家,尽管这个森严只体现在台面上。 但台面上的森严,也已经能阻止其他人光天化日之下动手。 至于晚上的话。 在这个世界,没有人会在晚上的时候出城的。 李启一路拉着沈水碧,走出了城,一路走到野外,走进山岭森林之中,进入了十万大山的非人类聚居地。 吹了个口哨。 沈水碧捂着耳朵,浑身发抖,不停的扭动,表情变成了痛苦面具,一阵青一阵紫的。 她非常受不了这种尖锐的声音,可能这就是兔子听力灵敏的代价吧。 但只有这种声音能传播的比较广。 很快,一阵律律声传来,老马在远处发出嘶鸣,应和着。 没过多久,一匹俊逸的帅马疾驰而来,脚下生风,云气相随,在林中如飞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李启的面前,用马脸蹭了蹭李启。 “好了,你们先在这里过一下夜,我去买点其他野外出行要用的,还有地图,老马你想吃什么?豆子?燕麦?”李启对着老马说道。 老马嘶鸣了一声,跳了跳蹄子。 沈水碧这时候开始翻译:“他说要燕麦,最好掺一些甜菜。” “要求还挺多,行,到时候给你带。”李启拍了拍马背,然后又对沈水碧说道:“你们暂时在这附近待一下,有老马在,应该没什么东西追得上你们,我大概晚上回来,如果晚上回不来的话,那明早一定到,我得处理一下那个金子,对了,老马的鬃毛,再给我一束。”李启说道,用刀割了一束老马的鬃毛,惹得老马不悦的晃头。 他总感觉自己过段时间,漂亮的鬃毛会被李启割秃掉, “恩,好,我和老马就在这里等你回来。”沈水碧点了点头。 她从来都是这么干脆。 虽然呆呆的,但毕竟是能自废功体的狠人啊。 李启有时候也会扪心自问,自己修炼个几百上千年,好不容易到了五品之后,他能轻易废掉功体吗? 不好说,但肯定没有沈水碧这么释然就是了。 迄今为止,他还没看见过沈水碧因为没了功体而变得气馁过,她好像一直心情都很好,偶尔不开心也能很快调整回来。 好像那失去的千年修为不是她的一样。 好像从高高在上的神仙中人,变成现在这个手无缚鸡之力,还得倚靠自己这个凡人的才能生存的羸弱女性,一点都不值得悲伤一样。 真是心志坚定啊。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呆呆的,没有意识到而已。 但李启觉得不太可能。 沈水碧虽然性格有点呆呆萌萌的,可那深不见底的阅历和知识底蕴都是看得见的。 呆不代表智商低,能记住这么多东西的怎么可能是蠢人? 所以李启其实相当佩服沈水碧的。 嘱咐完这些事情之后,李启就收拾了一下钱,然后把行李给了沈水碧保管。 接着,他自己回城里去了。 他还得去解决一下金子的事情。 他想到的,解决这块金子,又不让自己亏损,更不会承担风险,还不需要嫁祸给别人的方法,就是拿这钱去做祭祀。 他准备狠点心,花点钱,举办一场小型的祭祀。 祭什么呢? 祭他最熟悉的地祇。 青华宫中,澧水之神。 他最熟悉的,每年都会参与大祭的地祇,至此已经祭祀过三次的澧水河神! ———————— “来,对,就这么摆着。” “祭坛就放在这里,没错,就摆在这。” “等会,你就负责在这里击鼓,就拍这个小鼓就行了。” 李启安排着一些力工。 他用每个人十钱的工钱,请这些人帮自己布置祭祀河神的小型道场。 包括了一些木头,肉类的祭品,小纸船和香料,以及老马的鬃毛。 纯色龙驹,好用的批爆。 这些一共画了李启两千三百钱,包括人工在内。 老实说,心在滴血。 但是,本来他其实也有这个打算的,只是这个金子帮他下了这个决心而已。 作为一个祝人,他还从来没有举行过单人以上的祭祀,这次算是开了头了。 这种多人的祭祀,才是真正能获取到足够多的力量的办法。 现在李启光是想一想开河的规模……就忍不住颤抖。 每年开河,十来万人为之奔走,无数礼仪,祭品。 仪式的主持者,也就是澧州太守,能得到多少东西? 算了,不想那些,还是专注于自己的这个祭场吧。 准备好这些东西,李启走上前,贡上祭品,将折叠好的纸船送入澧水河。 祭品之中,赫然就包括了那块金子! 以金奉神,本来就是祭祀的传统,有什么问题吗? 肉食,酒水,金子,龙驹鬃毛,一切都按照礼仪完成。 妈的,管他这东西有什么灾祸,诅咒,有本事去找澧水之神! 李启不信了,这种东西能碰的过这位大佬? 正文 第六十六章 青华宫 最常祭祀的神祇,其实就是天,地,水,三种神祇。 天是四时天神,地和水则当地的山神,土地,水神之类的,都属于地祇。 因为,四时和山水,是万民生产、生活的必要条件,没有它们,人无法生存生活,因此人们常怀敬畏之心,虔诚地顶礼膜拜。 如《祝》书中的仪礼就有记载:“祭天燔柴,祭山川陵升,祭川沉,祭地瘗。” 水者,地之血气,如筋脉之通流者也。 水者,万物之准,诸生之淡也,违非得失之质也,是以无不满,无不居也,集于天地而藏于万物,产于金石,集于诸生。 意思是,水便是万物的“根据”,一切生命的“中心”,一切是非得失的基础。所以,没有谁不可以被它充满的东西,也没有不可以让它停留的地方,它可以聚集在天空和地上,包藏在万物的内部,产生于金石之中,却又充满在众生的体内,所以承载了如同大地血液一样的职责。 水的这个性质,就决定了水神这一种类神祇的性质。 水神,是需要负责运输天与地的资粮,如同血脉一样,将调节各个不同地方的气,以此来维持天与地的活力。 这些都是《祝》书上说的。 李启自己的理解的话,就是说,水循环很重要。 这点在两个世界都是通用的。 而祭祀水神,就应该歌颂水在这方面的功德,歌颂水将陈旧的气带走,然后带来新鲜的气,使得万物运转,生生不息。 李启所安排的祭祀,就是这么一个东西。 鼓打鱼皮鼓,十人高声歌颂,李启作为祝人则上前献上祝词,主持仪式。 周围有人路过,都觉得好奇,有的围观,有些边走边看。 李启却不在乎那些,专心主持仪式。 燃烧香料。 击打鱼皮鼓。 放下纸船,纸船上承载着祭品。 一艘纸船上是肉,一艘纸船上是金,一艘纸船上是龙驹牺畜的鬃毛,一艘纸船上是一杯黄酒,然后,将第五艘纸船上摆放上蜡烛,点燃,引路,送向河中。 白蜡烛这东西,非常贵,一枚就一百钱。 送出去的时候,李启心都在滴血。 但不能表现出来。 等到一切完成,确认仪式的进度条完满的达到了100%。 李启从头到尾都非常小心,这一场小型祭祀仪式,可是他花了三千多钱才举办的,除去两千三百钱的成本之外,还有那一枚价值千钱的金子。 确认一切完成之后,李启喝下属于祝人的那一份酒。 闭上眼睛,开始运使祝人独有的法门。 是的,这样的祭祀,单纯的祭祀是没有效果的,那只是单纯的供奉神祇罢了。 可祝人,不是供奉神祇的人。 李启看了接近3%的祝书,已经深刻的理解到了这点。 祝人,是和负责和神祇谈条件的人,是神祇之间的掮客,是人和神对话的桥梁,用祭祀当成对话和交易的手段,来和神祇们沟通,互通有无。 巫神山的祝人们,可从来不是神祇的仆人,不会做纯粹奉献这种事。 再喝第二杯酒,随着鼓声,他瞪大眼睛,看着纸船。 只见河流之中,突兀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这个水漩涡,将有蜡烛的纸船吞入其中,然后是其他四个纸船,逐渐以此吞没进漩涡。 有些人看着金子,有些眼馋。 还有的人在旁边嘲笑李启,说他傻子,竟然把金子丢进河里。 竟然还有人直接跳下河,准备下河把金子捞起来。 毕竟这是一场在澧水河边上的公开祭祀,而且不是官方的,而是出于私人目的的祭祀,有这些无知围观群众也很正常。 李启没有管他们,而是目送纸船被漩涡吞没,然后喝下第三杯酒,也是最后一杯。 砰。 砰。 砰——! 连续三声鼓声,被旁边他雇佣的力工拍响。 奏响鱼皮鼓,李启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水气,开始躁动起来! 那是炼化鲤流意的内气! 他,似乎与眼前的河流,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联系。 这让他产生了一种感觉。 顺从着这种感觉,他走上前去,跃入了河中。 跃入河中,他却感觉自己是踏进了传送门。 刹那之间,天地隔绝! 河面上不再是义县的河道。 河底下也看不见原本的淤泥河道。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宫阙,从水底,一直蔓延到水面,直刺苍穹,然而苍穹之上,仿佛还是水面,无穷之水,包裹着这一方世界。 只见眼前金银宫阙,晶光射目,宫殿内珊瑚支棱,有珍珠花、琼花、玛瑙花,琳琅满目,明明是水中,却突然出现重重楼阁,层数无穷,愈数愈广,不下数百余层,有窗棂掩映者,有栏杆围绕者,五色晶光,入目炫人,更有珠宝,各显奇异。 波含岛影,绿光翠色,迭迭重重,盖世绘工亦所不及,还有种种水中雀鱼,游荡摆尾,美轮美奂,一眼不能及远。 哪怕李启是个现代人,也从未见识过如此华丽的场面! 这是什么地方? 青华宮? 李启脑子里顿时冒出来一段话,是沈水碧介绍罗浮山的时候说过的。 “罗浮山位于洞天之中,夫道本虚无,因恍惚而有物气,元冲始,乘运化而分形,精象玄著,列宫阙于清景,幽质潜凝,开洞府于名山,其天元重叠,气象参差,与现世完全不同。” 这里,就给了他一种完完全全不属于人世,而是仙境的感觉。 这让他想起了当初的那句祭辞,也就是那一句青华宮中,有澧水之神。 这里,莫非就是青华宫吗? 但是,没等他仔细欣赏那一幕,天空中却有一发流星坠落。 恰恰好,砸中了他。 李启居然没有任何反应,他之前根本没有注意到! 这让他直接被砸中了,顿时感觉头脑一晕,下意识的就往水上游动。 “呼——!”他翻出水面,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义县的河道上。 方才那梦幻的一幕,恍若幻觉。 但是,李启长舒一口气。 他知道,那不是幻境。 因为,自己体内,整整三十缕精纯的水气,正在随着营气卫气而转动。 祭祀,完成了! 正文 第六十七章 老妇 李启心情大好。 现在,那块金子就算有问题,也根本影响不到他了。 有事情去找澧水之神吧,看见了青华宮的盛景,李启对这种盘踞一国的庞然大物,充满了信心。 同时,还有敬畏。 那种自成洞天,上下左右皆为宫阙水流的情况,给了李启极大的震撼。 他先前看了《祝》书,里面对于地理的描述,总让他觉得大鹿国是蕞尔小国,不值一哂,他策马半个月就能脱离大鹿国疆域了。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蕞尔小国,所供奉的河神,也能拥有那么宏伟的洞天,那么庞大的力量,如此壮观的场景。 大鹿国这种国家,在巫神山的疆域里,起码有上千个啊。 比大鹿国大的,更是不知凡几了。 澧水之神,甚至不够资格录入《水经》之中,不能算天下名河。 李启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山脚下的蚂蚁,路上的一块石头,自己看起来都像是高山峻岭。 然而,自己却无法看见真正的高山,因为哪怕抬起头,也看不见。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那么,罗浮山,又该是什么模样? 巫神山,又该是如何的壮观? 一想到这些,体内氤氲的三十缕精纯水气,好像又什么都不算了。 任重而道远啊。 但是,李启却愈发的兴奋了起来。 就好像是当初,第一次看见丰县那二十万人的人道之气一样。 不过二十万人,就已经震撼如斯。 让李启愈发憧憬起,站在山巅之上,一览万道的景象了。 那时候,又该是何等壮阔? 想着这些,李启从河里游起来,挥手让之前找来打临时工的力工们散了。 然后,他自己收拾起剩下可以用的,比如鱼皮鼓之类的东西,打好包裹,准备跑路。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再买点吃食,就出城去吧。 城里过夜太贵了,反正野外都住习惯了,挺好的。 至于这些水气…… 回去先问问沈水碧吧,她懂得比较多,看看有什么比较好的利用方式没有。 准备好这些,李启准备再去集市一趟,买干粮,还有答应老马的甜菜和燕麦。 只是,还没走两步,他就看见了一头汗水的,之前遇到的那个富户。 李启看见对方之后,果断掉头就走。 绕一圈再去集市吧。 但对方显然没有准备让他离开。 这个胖富户立马冲了上来,拉住了李启:“诶!小兄弟!小兄弟!还记得我吗?我早晨买了你的兽骨呢!” 李启皱眉,转过身来:“这位员外,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也没有亏你的,你也没有短款,你现在拉着我不放是什么?” “哎哟,哎哟,小兄弟,啊不对,这位大巫,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你千万别计较,千万别计较。”那富户却抓紧了李启的袖子,坚决不放,不断的讨好。 但他毕竟只是普通人,李启运使鲤流意,滑不溜手,轻松就把身体扯了出来。 这一手,更是让富户惊住了,他连忙追了上去,抱住李启,跪在地上:“大巫,大巫,你救救我吧!” “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救我一命吧!我愿意奉上十金……啊不,二十金!” 他突然抱住李启,却让街边无数人都看了过来。 李启极端讨厌这种被无数人注视的感觉,所以马上把人拉了起来,沉下声音,带上些许怒意:“有话说话!你该不会觉得靠你的手拉得住我吧?到时候我转身一走,看谁救得了你!” 那富户连忙起身,擦干眼泪,只是仍旧抽泣不已,仿佛真的伤心极了。 李启看着厌烦,先前此人算计自己,现在又跑出来装可怜,让他很是不爽,本来是想直接掉头就走的。 可是他说了二十金。 好多啊。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换算成钱的话,是二十万钱。 都够自己开一场百人以上的大道场了。 所以李启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皱起眉头,压下厌烦,快步往前:“走,去你家再说。” 富户见状,惊喜起身,跟着李启,快速躲开人群视线,回到他家的宅邸。 还是那么阴森。 富户连忙开门,请李启进去。 “大巫,你听我说……”富户进去,忙不迭的想继续说。 李启连忙打断:“我不是大巫,我姓李,只是个普通的游方术士。” 他不愿意说自己是正儿八经的巫祝,毕竟,大鹿国看样子已经完全被唐国的风俗给同化了,尽管仍然残留着一些原本的巫道风俗,但更多的制度已经算是朝着唐国靠拢。 这时候,游方术士的身份就比什么巫觋要安全一点。 普通的巫觋或许没人管,可他是巫神山的人,注意点好。 叫李启的,大鹿国不知道有多少个。 但巫神山祝人,那可不多。 “那……那我就叫你李大师,李大师,你肯定是回来救我的对吧!你看出那个金子的问题了?”富户连忙对李启谄媚的笑着。 “停,员外,先别忙着套近乎,听你的口气,怕是知道那金子有问题吧?知道有问题,还丢给我,你这怕是……不太好吧。”李启没有被对方的态度影响,而是后退几步,板起脸,做出生硬的表现。 “唉,那不是被逼的没办法吗……我也不知道您是高人呐。”富户挠了挠头,脸色谄媚。 “如果我是普通人,那岂不是就被你害死了?”听到这话,李启这下是真的有些恼了。 这人直接这么说出来,多少是有点问题。 既没良心,也没脑子。 李启深知一个道理,那就是,人可以和没良心的人打交道,因为可以有共同利益来驱使,人也可以和没脑子的人打交道,因为可以真心以待。 这样,他们的行为就都是可以预料的。 但既没脑子,也没良心的人,会做出什么卵事,那就根本无从预料了。 所以,这下他也不想要那二十金了。 因为肯定会横生变故。 让这个富户去死吧,自己还是赶紧赶路比较好。 但这个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李启的背后响起。 “我儿是有些蠢笨,抱歉了,这位祝人,之前是老婆子眼拙,没认师兄来。”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商谈 李启闻言,只觉得背后一阵激灵,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他没有感觉到任何气息或者声响。 但他立马转身一看。 之前那个盲眼老妇,不知道何时,已经拄着拐棍,走了过来。 “还请师兄原谅,前些日,我这蠢妇人卜的一卦,算出我这儿子生机在此,便指示他做了此事,其实他平素里虽愚笨,但却不会做这种刻意害人之事,会去找师兄,纯粹是我的意思而已。”盲眼老妇语气平稳的说道。 “如若不然,他怎会知道师兄你在河边做法起祭呢?而且还专门过去等待。”盲眼老妇如此说道,同时,用那双灰蒙蒙的眼睛看着李启。 李启被盯得浑身发毛,退后一步:“老人家何必叫我师兄,你年长些,叫我小李就好了。” 他没有接对方的话,而是另开了一个话题。 因为他不想讨论关于这件事的是非,他现在只想赶紧跑路。 那盲眼老妇却摇了摇头:“规矩在此,师兄是巫神山正经的门人,我却只是个山外杂役,学了几手术法,年纪到了便被送出山门,自寻生路,见到师兄,理应礼敬。” 李启差点没忍住气笑了。 “你说理应礼敬,却是上来就用嫁祸之法给我来一记下马威?”李启说道。 “老妇虽蠢,但却也识得明珠,师兄得琼牛认同,又有大祝亲传《祝》书,乃是巫神山嫡系,岂会因为这点小小祸事而被阻拦?所以老妇斗胆,指示小儿前去做了这件事,为的便是引起师兄的注意,如此一来,才有现在我与师兄的谈话。”盲眼老妇如此说道。 两个人对话的时候,那个富户却在旁边战战兢兢,抓耳挠腮,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眼巴巴看着母亲和李启说话。 “不管你是出于什么想法做的,此事也绝无商谈余地,老人家,告辞。”李启一拱手,准备出门去。 他的背后还有冷汗。 妈的,说好的自己是外道之人,占卜困难呢?怎么他妈的,这么一个和自己一样不入品的卜人都能算到自己? 这让李启对自己的存活状况产生了极大的忧虑。 得快点离开才行。 李启刚刚转身,准备离开,却听见那盲眼老妇又说道:“我本事低微,不如师兄道行高深,卜算之道无论如何也算不到师兄身上,可师兄不想知道,我是靠什么才能预测到你的到来的吗?” 李启听完,停下了脚步。 等等,这人其实是算不到他的? 那自己的行踪是怎么暴露的? “说清楚。”李启的语气冷硬起来。 内气调动,鲤流意开蓄积力量,随时准备爆发。 牛力术也已经随时可以启动了,同时,他的注意力也集中到四周所有的进度条上。 他已经习惯了视界内全都是各种不同的进度条,而且学会了忽略其中大部分没什么信息的。 但这个在战斗中能随时展现敌人的动静,所以他已经学会了怎么观察进度条察觉对方的进攻时机,从而及时打断了。 “师兄不必紧张,不知道,师兄知不知道自己身边那匹马的来历?”盲眼老妇问道。 李启丝毫没有放松,也不回答,只等对方继续往下说。 盲眼老妇似乎也知道李启的想法,虽然是问话,但马上就自己解答了。 “龙驹留影,曾经是松国将军刘博思的座驾,乃是松国一顶一的好马,肩高八尺半,能驭云腾飞,更可踏水而行。” “只是,唐国攻打松国,刘博思身为武道七品,虽然能开山裂石,冲锋陷阵是一把好手,却被唐国道门术法轻易戏耍,抵挡不过唐国兵锋,只用了一夕功夫,被唐国连破三州,悲愤之下,自戕而亡。” “他死后,尸体遭戮,但那匹龙驹却着实算得上好宝物,原本是被攻城的唐将自己收下的,以留影的资质,好好培育调教,日后能化而为龙也说不定。” “但龙驹有灵,不愿为主人死仇所用,于是拼命挣扎。” “唐国便设下术法,将其血脉精气禁锢,准备带回去慢慢囚禁,但这禁锢只做到一半,就被这匹龙驹逃走了。” “唐将大怒,命人搜捕,消息已经传遍小半个大鹿了,我们这些有占卜之能的卜人,更是有专人上前来通知,要求我们占卜龙驹留影之线索。” “正是有这一重关系,老妇我才能旁敲侧击,将师兄的位置一并推测出来,毕竟……师兄身上,还带着那口九品唐刀吧?” “正是这些线索加起来,在我亲眼看见师兄之后,就猜出了大概。” 李启听完之后,险些冷汗直流。 虽然老马被人追杀,还是铠甲军士,他就已经猜到老马可能是有点身份了,但他觉得,毕竟只是一匹年老力衰的龙驹,能惹上什么大麻烦?你看那个军官的马匹都有七尺高,八尺龙驹也没什么问题吧? 但此时一听……好像麻烦大了去了啊。 老马其实不止现在这个水平?能日行八百里,昼夜行一千六百里,居然还只是他的一半水平? 他的一半血脉精气被术法禁锢了? 回去问问吧。 只是,考虑着这些,李启依然保持着镇定,维持着表面的神色不动,一言不发,继续看着那盲眼老妇。 盲眼老妇也没有愣着,继续往下说:“说出这话,老妇自然知道,现在老妇全家性命,已系于师兄之手,这也正是老妇想与师兄谈的条件。” “师兄修为高深,老妇拼命算计也算不出半点行踪,师兄身旁那位仙子,老妇甚至都察觉不到她的存在,如果不是我儿双眼看见,我都不曾察觉师兄身边有人,想来肯定是已达无漏之境了。” “但术业有专攻,师兄是祝人,对占卜一道肯定不甚了解,未来也有可能被其他人算出龙驹留影的线索,那毕竟是唐国将领要的东西,留在身边,肯定有麻烦,但如果打发走了,却也失去了价值千金的龙驹。” “老妇愿以这条残命,做法,污掉龙驹的因果线索,让师兄再无后患。” “只求,师兄能出手,救我儿一条性命。”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分析 李启面色镇定,若无其事。 但心思已经开始疯狂运转了起来。 分析一下。 龙驹留影,难道是老马的名字。 老马是松国将军的坐骑?是一匹价值千金的马,被唐国将军看上了,想要带回去驯服,但他逃了? 现在,那个唐国将军,正在试图找回老马,并且雇佣了一大批卜人。 之前李启是个文盲,不太清楚,但是他也没闲着,自从被军士追杀之后,他也对沈水碧询问了很多关于军制方面的事情,方便以后判断军士的实力。 所谓将军,这个官职其实不算太大,唐国的军队,大概分级是,元帅,卫将军,将军,校官,和队伍,层层分明。 一伍为五人,设伍长。 两伍到十伍,为一队,有十人到五十人不等,设队长或者旗官。 若干队为一营,一营百人到五百人,设校尉。 若干营为一府,府人数不定,但多为军团临时驻扎所设,有一都尉。 若干府,支撑为一军。 所谓一军,至少万人,将军,便是带领至少一万人的军队的领袖。 将军者,能将一军,必然实力非凡,松国的将军能有七品……那唐国的将军,应该要厉害一点吧? 七品中的强者?还是说……六品? 李启自觉现在可以抗两三万斤巨石,能轻松打杀几十个壮汉,而且厚皮刀枪不入,做好准备的话,灭掉等闲帮派轻轻松松。 可他,其实还没入品呢。 他和九品战斗过,但纯粹是对方大部分力量都用去截断山根水脉了,而且还被自己用柳枝偷袭,伤到了神魂,并且是在水下,是李启占据地利,甚至他为了下水,还主动脱去了身上的甲胄。 这么多优势堆起来,李启才能击杀一个九品,事后自己还差点死了,如果不是沈水碧以自己的身体作为屏障,用无垢之躯挡住地府阴气,那自己稳稳的死掉。 那么,六品,到底是什么水平啊…… 是和澧州武备队总兵一样,一刀出,刀光横截,让澧水断流那样吗? 被这种人盯上,不是好事。 那么,这个卜人信得过吗? 肯定信不过,对于这种上来就给自己丢炸弹的人,李启再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对方说,通过了一些她知道的线索,再加上亲眼看见了自己,所以推测出了是自己捡到了龙驹留影,还杀了一位九品军士。 这或许是真的,但应该有所隐瞒,最起码,她肯定掌握的有其他线索,不然不能推测出这些东西。 不过,说到底……可以合作。 因为比起那位六品将军,眼前这个卜人,明显更弱,这样才能谈合作的事情。 只要保持警惕,那么就算谈不拢……还能动手。 想着这些,李启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但李启没有直接答应,而是摇了摇头:“我自可以找其他卜人去做,用不着你。” “若想不以血污之术来斩断因果联系,那便只有请动七品以上的卜人了,师兄,你地位虽然高,但想要请动这样的卜人,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吧?”盲眼老妇说话条理很清楚。 “……看起来你很了解啊,但你之前所做的事情,我信不过你啊。”李启叹了口气。 “无妨,那不如老妇先取信于师兄如何?师兄且去将那刀取来,我先去除那口唐刀上的因果线索,防止别人占卜找到,此后,师兄再听我述说我儿遇到的诡异,如何?”那老妇依然泰然自若。 “也好。”不得不说,李启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 既然这样,倒不如试试。 先看遇到的是什么吧。 实在不行,再跑路。 既然说定,李启就干脆转过身:“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占老人家你的便宜,老人家不妨说说,要我解决的是什么东西。” 盲眼老妇连忙躬身:“多谢师兄。” 然后,她抓住身边不知所措的富户,一同朝李启躬身行礼。 “先别着急行礼,你先说说是什么。”李启说道。 “师兄不需要我解决那口刀的因果联系再说吗?”老妇问道。 “不必了,我们双方都拿出些诚意,比较方便谈。”李启摇头说道。 “那好,那我就说了。”盲眼老妇点了点头开始讲述:“事情,要从半年前说起。” 李启仔细听着,看看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半年前开始的,但最初,得从三十年前说起。 这富户,姓王,原本是义县周围的一家地主。 王家不算什么大地主,只是有百多亩田,自己耕种一部分,雇佣佃农耕作一部分,日子也算是富足,每年能有个几百石粮食,自己吃,加上卖出的,每年都有七八万钱进账。 这一家,就和整个排波帮一年挣的钱差不多了,可见其富裕,排波帮可是有两百号人。 只是,七八万钱,肯定买不起这么大的宅子。 现在这个三进的大宅子,想要买下来,起码需要三四十金,四十万钱左右。 这还只是买下来,不谈添置家具,装修,还有佣人。 王家真正发达,还是王家女儿被一位卜人看中,带去了巫神山。 只是,修行者毕竟是要依靠天赋的,她最终修行了几十年,也没能入品,只能收拾收拾东西回家。 说到这里的时候,盲眼老妇还羡慕的看了一眼李启。 李启察觉到目光,也有些疑惑。 自己的天赋……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自己好像是可以在一年之内祝人入品的,而且几乎没有感受到瓶颈。 按照《祝》书的说法,天赋不好,对神祇和气不敏感的人,做祝人很容易祭祀一遍又一遍都得不到回应。 可是自己,好像就没有不被回应的时候,哪怕是自己擅自修改了一些仪式内容,神祇多半都会回应自己。 以前只觉得是自己天赋不坏,但听了这个盲眼老妇的说法,自己的天赋好像……有点离谱啊。 不过李启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将疑问揣在心底,继续往下听故事。 虽然说王家女儿是不入品,回家了,但到底是学会了一些术法,回家之后,就利用卜人占卜吉凶的手段,为自家谋富贵。 果然,王家财运亨通,很快就富有了起来。 正文 第七十章 入品 修行者挣钱,肯定比普通人要简单多了。 以前李启拉船两年多,也没点积蓄,穷光蛋一个。 可现在,他光是野外打猎,就能赚到六七千钱。 对盲眼老妇来说,也是如此。 只要卜算一通,就能得出做什么生意能赚钱,什么作物今年丰收,什么时候该出门,不该出门。 有了这样的外挂,这样肯定是赚的飞起的。 她回来之后,毕竟是修行者,保养良好,虽然十二三岁离家,前往巫神山学艺,到了四五十岁才回家,却看起来仍旧是三十岁的模样,所以也结了婚,生下一个儿子。 而王家在她的帮助下,在短短二十年内,就从一个小地主,变成了义县的富户,坐拥两千三百四十二亩田产,年入百金。 而王家女儿,也已经七十多岁了。 老伴已经死去,家中佣仆数十,儿子虽然有些蠢笨,但孝顺懂事,收成不难。 盲眼老妇觉得自己这一生已经足够了。 小时候家庭不错,没吃过苦,也没养成什么娇嫩脾气。 长大了,去过巫神山,见识过真正的大世界,不是井底之蛙。 老了却又足够富足,有儿子照顾,有仆役使唤,得了富贵平安。 人有这样的一生,还能奢求什么呢? 当然还有。 那就是死后的世界。 墓地。 王家老太,这个盲眼老妇,想要给自己选一块好地,安葬自己。 这样不仅能让后人得到祖坟庇护,还可以让自己安稳沉睡,投个好胎。 但偏偏,就是选这块墓,选出事情了。 王老妇自己占卜,自己望气,自己选了一块风水宝地,选做自己的墓地。 然后,家仆过去买下这块地,王员外自己亲自去建造墓室,为自己的母亲的地下生活打地基,添置家具。 他们带上锄头稿子,准备挖出一个墓室来,但一锄头下去—— 发现下边儿已经有个墓室了。 “等等,你们把别人墓挖了?”李启听的后背一凉。 哇,在这个牛鬼蛇神遍地走的地方,挖到别人的墓,那不出事就有鬼了。 不对,出事了才是正儿八经的“有鬼了”。 王老妇叹了口气:“正是如此,那块地方本就是风水宝地,我也是一时昏了头,竟然只看见了风水宝地的好,却没想到,风水宝地肯定是要和人争抢的……原地已经有了主人了。” “我儿不知其中关节,看见内里有空洞,却依然进入其中,扰了原本主人清静,墓中的镇墓兽吐出一口瘴气,污了我家的气脉,就连我儿也命不久矣。”盲眼老妇哀叹一声。 说着,她扒开了王员外身上的衣服。 李启清晰的看见,一道道死气,在他的身体内游走,挥之不散。 见状,李启一惊,脱口而出道:“镇墓兽喷的死气?墓主人还在?!” “墓主人或许是八品高人,身虽死……魂魄尚存,盘旋墓中,或许有其他原因,并未被阴差捕走,如今神智半失,浑浑噩噩,难以沟通。” “为了我儿性命,我主动前去墓中,自戮双目,以求原谅,但却毫无用处,还险些死在里面,我家族气脉依然被断,诅咒不除,我儿也活不过三年。”王老妇声音已经哽咽了起来。 “气脉被断,财源不在,人心离散,所有的佣仆也都遣散了出去了,现在家中只剩老妇和我儿两人度日,我儿尚未婚配产子,他不能死啊……死了,我王家就绝后了。”老妇浑浊的双眼里流出泪来。 “师兄乃是祝人,能沟通人鬼,还请师兄救我儿一命,家中尚有浮财二十金,愿尽数献于师兄,而且正如先前所说的,我会以我之残命,污掉龙驹留影身上的因果线索,让师兄无后顾之忧。”王老妇擦干眼泪,语气重新变得先前那种平稳的模样。 一番话下来,李启也大致知道了是什么情况。 “原来如此,是这样的话,我或许可以试试。”李启点了点头。 如果事情真是如王老妇所说,那么他家确实不能说错,毕竟也不知道风水宝地里已经有人住了。 那既然这样,也能解掉自己的后顾之忧,有何不可呢? “有纸笔吗?”他对王员外问道。 “快去!”王老妇推了一把王员外。 王员外立马跑进了屋里,翻箱倒柜,很快就翻出了一块木板,一些炭笔。 “家……家里没有笔墨了,我找了炭笔。”他磕磕巴巴的说道。 “也行。”李启点了点头,拿起炭笔,在木板上刷刷刷的写上一排字。 仔细一看,全都是一些祭祀用的物品。 “你们先去准备一下这些东西,我暂时回去一趟,我明天会再来,到时候带去那边。”李启说道。 “多谢师兄。”王老妇深深行礼到。 “不必如此,那我先走了。”李启叹了口气,如此说道。 “李大师慢走!”王员外也慌忙行礼。 李启没管那些,而是径直离开,先去买了东西,接着出城,来到了野外。 吹了个口哨。 没多久,沈水碧和老马就赶到了。 “来,老马,你的甜菜,还有燕麦,记得别全吃燕麦,掺点草和叶子,不然上火。”李启把燕麦倒了出来,又把甜菜撒了一把过去。 老马律律两声,埋头就吃。 而李启,则找到了沈水碧。 “沈姑娘,我体内现在多了三十缕水气,而且非常精纯,我想运用在鲤流意上,你看要怎么做才好?”李启虚心的向沈水碧请教到。 鲤流意不过是罗浮山垫桌脚的功法,对沈水碧来说就和小学题目一样简单,这应该对她来说没什么问题。 沈水碧听了之后,有些疑惑:“三十缕精纯的水气?李启你怎么拿到的?” 李启当即解释了自己用那块金子起祭的过程。 把沈水碧逗得直乐,不停的夸李启聪明。 不过,夸过之后,她也认真的思考起来,该怎么做。 李启对修行方面的了解远不如她,也就在旁边等着她思考。 思索了一会,她突然抬起头:“李启,我想到个办法,你想不想进武道九品?” 李启一个激灵。 入品!?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入……品? 沈水碧开始对李启解释,她想要做什么。 “春者木始治,肝气始生,肝气急,其风疾。”她开始习惯性的背书。 意思就是,春天的时候,木气开始当令,体现在人体上,就是肝气开始发生,肝气的特性是急躁,如变动的风一样很迅疾。 “李启你的肝气旺盛,因为你常用大林木气,生机充沛,但不全是好事,过于旺盛的生机,容易催发出病瘤,正如树木成长会有分叉一般,这是生机过剩导致的。” “但你修为尚浅,远远都没有到那个地步,之后再慢慢囤积四时之气,自然可以调和,所以我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不过现在,这好像变成好事了。” 沈水碧又说道:“伏暗能存而能亡者,蓍龟与龙是也。龟生于水,发之于火,于是为万物先,为祸福正,这是龙与龟奇异的来历。” 这段话李启听懂了,隐伏在幽暗中,既能存而又能亡的,就是老龟和龙。 龟生在水里,占卜时用火烤灼龟甲,水火相济,于是便能成为万物的先知,祸福的征验。 “故而道理相通,水者,集于草木,根得其度,华得其数,实得其量,水之内度适也。”沈水碧引申出来。 水集合在草木上,根须就能长到相当的深度,花朵就能开出相当的数量,果实就能收得相当的重量,这是因为草木的内部含有适量的水的缘故。 “地者,万物之本原,诸生之根菀也,以其身为地,植木于中,故聚水而从其类也。”沈水碧说到这里,略微有些兴奋起来。 “我以你的肝中木气为引,结合肾气与肺气,水气发生大木,故肾者,至阴也;至阴者,盛水也。肺者,太阴也,少阴者,冬脉也,故其本在肾,其末在肺,肺属金,以金生水,水气淬金,如此,五脏就有三脏能得到水气的强化。” “如此一来,身体健壮,内气充沛,你的武道,便能直入九品了!”沈水碧开心的说道,为李启能快速进入九品而高兴。 至于李启自己嘛……他一脸茫然。 你说他听懂了吗? 好像……听懂了吧? 但好像,又没听懂。 管他的,沈水碧是五品,懂得肯定比自己多,而且她既不会说谎,也是真心实意对待自己,所以听就对了。 “那我要怎么做?”李启干脆的说道。 “你什么都不用做,坐好,其他的交给我来!”沈水碧动作很麻利,直接走到李启身边,拉着他,走到了旁边的平地上。 两个时辰后。 李启呆滞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内气充沛,已经不能用缕来形容,而应该用“股”。 九品武道,成了? 这么草率? 说好的入品极为艰难呢? 李启站起身,运使鲤流意,一拳打出。 风声呼啸!肾气泵出,肝气沸腾,肺气蒸析,汇成内气,涌入拳中。 这一拳,竟然打出了雷霆的气魄! 拳风汇成一股,而拳头本身直接击中一道大木,直接将一人合抱的大树拦腰打断,而他的手居然毫发无损,只是心脏有些怦怦直跳,但并不严重,能支撑这样的战斗大概五六分钟。 “嗯……还是有点缺损,正常的武道九品,是五脏全炼,现在你只强化了三脏,多少还是有点缺憾,但之后补上就好。” “我都安排好了,现在是春天,等到了夏天,古书云:夏者,火始治,心气始长,内至于经,就是说到了夏天,夏天火气开始当令,心气开始生长壮大,届时你祭祀四时的天神,就该换成朱雀了!” “届时,以南方三炁之天,火官荧惑之火,催生心气,就能完成心脏的淬炼,四脏结成,最后的脾脏只要锻炼锻炼,火旺得水,以成既济之功,就自然可以完整成为九品了!” 沈水碧如此说道,还是和往常一样笑眯眯的,怎么看都是个萌萌哒的兔子。 但李启一脸麻木。 该说什么呢? 王老妇,这一辈子,练了五十年打底,始终不得入品。 但是,沈水碧只是琢磨了一下,就利用那三十缕精纯水气和自己最近攒的大林木气,轻松的把他的武道修为推进到了九品,虽然是有瑕疵的九品。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震惊到了极致,其实是没什么表现的,李启感觉自己已经做不出其他表情了。 原来,当某种情绪到达极致之后,人是会直接麻掉的,完全不会有任何别的感觉。 这叫什么? 这让李启想起了一个故事。 就是那个,画一条线,1美元。 知道在哪儿画线,9999美元。 五品高人,名不虚传。 修行,果然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啊,有名师指点,何止是事半功倍? 简直是超级加倍。 李启不禁感叹。 别人一生所求,他只踏入修行一个月就完成了。 人和人的差距,真是比人和狗还大。 他没有去问沈水碧是怎么做到的,因为他知道他听不懂。 沈水碧讲解的,都是很浅显的原理,就好像是,在和一个小学生解释相对论,能够掏出一些什么双生子悖论啊,尺缩钟慢之类的东西,大概讲解一下原理。 但论证过程和具体实施的那些东西,你再怎么解释,水平不到,对方也无法理解。 虽然已经体验过很多次了沈水碧的博学了,但每一次对方都能让李启深深的感叹。 是,沈水碧是很天真可爱,蠢萌蠢萌的。 但她绝对不是傻子,正相反,她有着极为渊博的学识和灵动的思考方式,只是性格比较纯真而已。 李启深吸一口气,平复内气,感受现在的力量。 九品之后,最大的差距,就是他的脏腑变得坚韧了。 内部脏器得到淬炼,体力悠长,比如被水气淬炼的少阴肺部,现在憋气一个时辰应该没什么问题。 太阴肾脏被淬炼之后,也极大的加强了代谢系统,根据沈水碧的说法,普通的毒素已经对他产生不了效果了,而且剧烈运动之后身体的酸痛感也会很快消失。 而肝主血,他现在气血充沛,身体血气充足,强度是以前的十倍以上。 总而言之,九品的门槛,就这么简单的跨过来了。 李启还是呆滞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准备工作 在李启这边自言自语,忍不住感慨的时候,沈水碧一句话就把他噎回去了。 “啊?九品还有门槛啊?” 呆兔子歪着头,有些惊讶的问道。 李启憋得说不出话,一时无言。 算了,计较不了,人家是五品高人,性格好,不代表人家没本事。 “沈姑娘,这次多谢你了,不过,我还有一事,想要请教你。”李启一拱手,先真诚的给沈水碧鞠了个躬。 真的得谢谢这位,如若不然,自己想要登临九品,确实难度极大。 只有站在顶处,高屋建瓴,才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帮李启想到利用三十缕水气突破九品的办法。 如果不是沈水碧的话,其他的五品高人可能也能做到,但人家凭什么无偿帮你? 想要花钱或者用报酬让对方出手,那李启又有什么东西,价值高到值得对方花脑子去想这个对他而言毫无收益的问题呢? 肯定没有。 所以对沈水碧这样的帮助,李启心中充满了感激,并且坚定了一定要帮她找到罗浮娘娘的信念。 知恩,要图报。 而最能报答沈水碧的,就是帮她找到罗浮娘娘。 “啊?还有什么呢?”沈水碧倒是没有半点不耐烦的,马上凑了过来,继续听李启有什么疑惑的。 毕竟,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李启不管是看《祝》书也好,修行上遇到了什么问题也好,还有野外闲聊也好,总是经常询问沈水碧,借此来提升自己的阅历和知识水平,沈水碧也习惯了李启的提问。 “就是今天的事情,关于那块下了咒的金子——” 李启开始讲述今天遇到的所有事情。 包括王家老妇的事情,他们的约定,自己处理金子之后遇到的一系列东西。 这些讲述完了之后,李启问道:“沈姑娘,此事在逻辑上说得通,但在道法上,说得通吗?我听闻修行者多半有些诡异手段,不能用常理度之。” 沈水碧听了这些话之后,歪了歪头。 “听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啦,但是,老马的身世原来是这样呀,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沈水碧并没有在乎事情的真假,反而关心起老马来。 “国破家亡,旧主身死,这种事情还是别主动提了,白白惹的老马伤心,他还没化形,就算开灵了,智慧也有限,就别提了。”李启说道。 “嗯呐!”沈水碧点了点头,也没有多想。 实际上她从来不多想,基本上是李启说什么信什么。 而李启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事已至此,没必要去揭开伤疤,还惹的老马愧疚。 没有化形,就算有灵,他也没有多高的智慧,就像是小孩子一样,何必苛求他一定要把难过的事情说出来呢? 自己来解决就好。 既然得到了沈水碧的肯定,那李启就继续往下询问该如何对敌了。 该怎么对付那只鬼,或者说,和他沟通呢? 但沈水碧听见了这个问题,有些疑惑的反问:“你身上有户神的桃符,还有神荼郁垒二神的神气,腰间还有那条大祝给的柳枝,你还是祝人,鬼碰见你应该是他怕你才对啊,你担心什么?” 好嘛,真有道理。 既然得到了肯定,那李启就放心了。 然后,他就继续去练功了。 先练功,后看书。 日日不辍,终有回报。 —————————— 第二天,老马和沈水碧依然在林子里等着,而李启则用布包着长刀,装作拐棍的模样,进城去了。 一路走到王府附近。 但他却没有走进去,而是寻找了一家在附近摆摊的小摊贩,先买了一根妇人簪子,是用铜丝绕成的,很好看,而且不贵,是乡间匠人手艺,只要五十钱。 买下簪子,李启收了起来,借此和小贩搭话:“小哥,我看这满口立着石狮子的这家,看这这么富贵,怎么门口这么冷清啊,连个洒扫的仆佣都没有。” “啊?你说王家?嗨,这家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生意都很红火,但好像从去年开始,天天倒大霉。”小贩好像是个嘴碎的,谈到八卦,就开始来劲了。 “就说年前,王家有一批货,要送去州城,找了最靠谱的镖局,结果路上就被人劫了镖!镖局倒是有信用,按合约赔了钱,把货都买了一批赔回来了,还额外赔了十金,但那批货好像是时间很重要,没能如约而至,州城的东家光违约金就要了五十金!王家员外在镖局外面大骂了一个时辰,闹得沸沸扬扬的。” “还有仆佣的事情,他家的仆佣啊,像是惹了霉运,天天摔跤,最惨的一个啊,还被马车轧断了腿,王家光给这些仆佣治伤就花了四五万钱,后来只好全部遣散了。” “要我说啊……这家,就是为富不仁,让老天看不过去了!”小贩得意洋洋的说道,好像是他干的似的。 “为富不仁,他家干什么坏事了,怎么遭了这个天谴?”李启又一副好奇的样子问道。 “呃……这个嘛,好像没有,王家老太一向和善,王员外也是个耿直的人,他们家也年年施粥,但是富人,哪有几个好的?真是好人,怎么富起来的?”小贩干脆的说道。 李启点了点头,也不多聊,继续嘴碎几句,就拿着簪子走了。 绕了一条街,又问了几个邻居,摊贩。 得到的说辞都差不多。 李启若有所思,再绕了一圈,这一次,来到了王家大门外,敲响了大门, 王老妇和王员外,早就在门后等着了,一敲门,门马上就打开了。 “师兄,用过早饭了吗?老妇我备了一些小食,吃过之后,再去那墓穴如何?”王老妇往前打招呼。 “也好。”李启答应了下来,走进了王家大门。 果然,已经备好了吃食,说是小食,其实很是丰盛,有肉粥,蛋汤,咸菜,和一碟子煎鱼,作为早餐来说相当不错了。 李启也不客气,上桌子就吃。 “你们吃过了吗?”李启问。 “吃过了,师兄你吃就好。”王老太说道。 此时已经临近中午,饭菜都有些微凉,李启也不疑有他,开始解决早餐。 正文 第七十三章 鬼气 吃过饭,李启就和王员外出发了。 一路上,王员外看着李启,瑟瑟发抖,不敢说话,只是背着李启要的东西,在前面引路。 但李启可不准备这么一路闷着过去。 “王员外。”他主动打招呼。 “李大师!”王员外一个机灵,身上的肥肉抖了抖,擦了一把冷汗,连忙站定,看向李启。 “我看你流那么多汗,背这些东西很累吧,我来。”李启伸手,想要接过对方身后的背篓。 王员外下意识的想躲,口中说着:“不用不用……” 但他不是修行者,怎么可能躲得过去?李启轻巧的把背篓抓过来,背在自己背上,笑着说道:“我身强体壮,背着几十斤和没有似的,你和我抢什么?” “也是……也是,多,多谢李大师。”王员外谄笑着,还是那么紧张。 开玩笑,这可是母亲都认为的高人。 母亲在王员外看来已经是神仙般的人物了,能预测未来,可还要叫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年轻人叫“师兄”。 这让刘员外怎么能不紧张? 当初能抱着对方不让走,已经是他最大的勇气了。 “对了,刘员外,那个墓穴四周是什么样子?”李启问道。 说道这个事情,刘员外就不敢不说了,因为他知道这关乎自己一家的性命,连忙说道:“母亲说过,那个地方是‘山来水回,贵寿而财’的格局,有‘土色光润,草木茂盛,堂局完密,形穴止聚’的态势,能够称得上是上地,有化育之功。” “嗯……按这个说法,人应该早就投胎去了,为什么魂魄至今还会囚禁在墓穴里,不得轮回啊?”李启反问道。 按理说,人死后七天就会投胎,你不想走,阴差也会拘你走。 除非有极大的怨念,想要留下,阴差会怜悯你的冤屈,留你一段时间给你报仇。 又或者修为高深,虽然身体死了,但地府阴差上来抓人的时候,绝对是看你一眼掉头就跑,别说抓你,你不抓他们就烧高香了。 但据王老妇说的,这个里面埋的修为是八品。 八品很强,但远远不够抗拒阴差。 可墓穴是大好的格局,能消解怨气,他是有什么天大的怨气这都消不掉?还是说,墓穴里有别的诡诈? “这,这我就不清楚了,和李大师与母亲这种身有神力的人不同,我只是个凡人而已……”王员外苦笑道。 李启点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自己琢磨思考了起来。 先摸了摸腰上,当腰带拴着的柳枝,随身携带,从不离身,对付鬼的利器。 再掂量掂量手里用布包起来的长刀,上面有煞气和兵气,端是凶猛无匹。 最后深吸一口气,这一口气足足吸了一分钟才停歇。 因为他的肺脏得到了水气淬炼,现在气息悠长,体力充沛,不会气短急促。 自己昨晚也复习了一遍怎么对付鬼,沈水碧都说他没问题,那就肯定没问题。 一路聊着一些细节,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城外,在经过了一片村庄的梯田之后,走到了一片山川之中。 百越多山,有“十万大山”之称,几乎没有多少地是平的,就连田也只能做成梯田,坡田,所以这片山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奇异的。 不过,仔细一看,却能看出,山言拢也,势虽险峻,大山翔舞垂下,及至平地,前头有合水可汇,谓之下山水。 只是,李启也不知道这有啥用。 不过,当李启用“气”的视角来看的时候,就有些东西了。 土色光润,草木茂盛,为地之美,有发生冲和之气,大顿小伏,藕断丝连,其气即盛,吉纳气之满也。 如器之盛物,满而溢,言气之止聚也。 山根之气,和水脉之气,在此处汇聚,诞生出一股生机。 不得不说,李启就算不会看山水,也能察觉到这是一片风水宝地。 “母亲说过,这一片山水,契合五行,生官旺位,源流长远,主富贵兴隆,所以才选在这里……”王员外这时候解释道。 “恩,不过,先摆祭坛吧,你站远些,万一有意外,你也好跑。”李启说道。 王员外立马跑走,他是真的见识过意外的,所以非常惧怕。 而李启,则开始架设祭坛。 古书有云:越人俗鬼,而其祠皆见鬼,数有效。 意思就是说,越人习俗崇尚鬼神,而且他们祭祀时经常见到鬼,这个方法常常有效。 而鬼是什么呢? 作为一个祝人,李启很清楚,鬼其实也是气的一种。 《祝》书记载:“今见星霣如在天时,是时星霣也;非星,则气为之也。人见鬼如死人之状,其实气象聚,非真死人。” 意思是,看见看见坠落的星辰,在天上划出痕迹的时候,这其实不是星,而是气形成的,就好像是人看见鬼,仿佛鬼像死人的样子,其实是气使它像死人的样子,而不是真的死人的模样。 也就是所说的“夫死人不能假生人之形以见,犹生人不能假死人之魂以亡矣。” 如今人死了,皮毛朽败,即使精气仍然存在,精神又怎么能再借这个烂掉了的形体来活动和现形呢?死人不能借活人的形体出现,就像活人不能借死人的魂使自己的形体消失一样。 又有一言:人,物也;物,亦物也。物死不为鬼,人死何故独能为鬼? 所谓:“竭而精气灭,灭而形体朽,朽而成灰土。夫精气去人,岂徒与无耳目同哉?朽则消亡,荒忽不见,故谓之鬼神。” 这段话的意思就是说,鬼其实是气的一种,人之所以生者,精气也,死而精气灭,但却会有其他的残留物,精气离开人体,哪里只是和人没有耳目一样呢?腐朽了就会消亡,成了恍恍惚惚看不见形体的东西,所以把它叫“鬼神” 鬼和人,并不是等同的,人死后成为鬼,就已经不是原本的那个人了,鬼只是一团残骸,一团灰烬。 所以,就选是修为高深的大能,死后仍然存在,保持着意识和记忆,但却已经和原来的存在不是一个东西了。 死了,就是死了,鬼,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正文 第七十四章 祭礼 至于鬼魂大部分会变成浑浑噩噩的原因,也很简单。 《祝》书的人鬼篇有清晰的记载:“夫死人为鬼,则亦无所知矣。何以验之?以未生之时无所知也。人未生,在元气之中;既死,复归元气。元气荒忽,人气在其中。人未生无所知,其死归无知之本,何能有知乎?人之所以聪明智惠者,以含五常之气也;五常之气所以在人者,以五藏在形中也。五藏不伤,则人智惠;五藏有病,则人荒忽。荒忽则愚痴矣。人死,五藏腐朽,腐朽则五常无所托矣,所用藏智者已败矣,所用为智者已去矣。形须气而成,气须形而知。天下无独燃之火,世间安得有无体独知之精?” 意思是,死人变成鬼,那么也就没有什么知性而言了,用什么来验证这句话呢? 很简单,人还没有出生时,存在于天地元气之中,人死了以后,又回归到元气之中去。 元气恍惚不清,构成人的气就存在其中,所以,人还没有出生时,就没有什么知觉,人死了之后,又会回复到没有知觉的原始状态,鬼又怎么会有知觉呢? 所谓轮回,就是如此了,并没有什么孟婆汤之类的东西,地府不过是将万事万物的气回收,然后洗刷之后,重新投入天地内,完成一个大循环。 人之所以聪明智慧,是由于含有五常之气,五常之气之所以能够存在于人体,是由于五脏在人体之中的缘故,五脏没有受到伤害人就有智慧,五脏有病,人就神志不清,神志不清就愚昧痴呆。 人死了五脏就会腐朽,五脏腐朽了那么五常之气就没有寄托之处了。 用来蕴藏智慧的器官已经腐朽了,用来产生智慧的五常之气已经离开人体了,形体要靠气才能生成,气要靠形体才能产生知觉。天下没有离开物体而独自燃烧的火,世间怎么能有脱离形体而独自产生知觉的精气呢? 这也是鬼魂七天内就会被拘走的原因,七天之内,五脏没有腐坏,他的五常之气虽然已经是无根之水,无源之火,但依然存在,能维持短暂的意识,等到尸体腐坏之后,就会彻底浑噩。 人的死亡,好比火的熄灭。火熄灭了光就不照耀了,人死了知觉也就失灵了。 所以,普通的鬼是不能害人的。 一如鸡卵之未字也,澒溶於彀中,溃而视之,若水之形;良雌伛伏,体方就成,就成之後,能啄蹶之。夫人之死,犹澒溶之时,澒溶之气,安能害人? 鸡蛋没有孵化时,浑浑沌沌地存在于蛋壳内,必须等母鸡孕育,身体形成之后,才能用嘴啄用脚踢,人死后回归到浑浑沌沌的状态,这样的混沌之气怎么能伤害人呢? 而另一些厉鬼为何能害人呢? 因为他们借助了工具,正所谓水火烧溺。凡能害人者,皆五行之物。金伤人,木殴人,土压人,水溺人,火烧人。使人死,精神为五行之物乎,害人;不为乎,不能害人。不为物,则为气矣。 意思是,水火能淹死、烧死人,凡是能伤害人的东西,都是由金、木、水、火、土所构成的东西。金杀死人,木打死人,土压死人,水淹死人,火烧死人。 所以,如果人死后,精神变成“五行之物”的话,就能害人,不变成“五行之物”,就不能害人,只要能够抵抗五行之物,就能抵抗厉鬼的攻击。 这些都是李启昨晚翻书,询问沈水碧得到的知识。 根据这些知识,李启可以判定,自己现在所面对的这个鬼,既能害人,甚至还可以诅咒,可见其应该是保存了一部分力量的,也就是说,他的尸身也还在,没有完全腐坏。 那这样的话,就应当用祭祀“死人”的方法来祭祀。 因为,对祝人来说“死人”和“鬼”,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李启口中喃喃自语:“祭祀之历,亦有吉凶。假令血忌、月杀之日固凶,以杀牲设祭,必有患祸。夫祭者,供食鬼也;鬼者,死人之精也,推生事死,推人事鬼,见生人有饮食,死为鬼当能复饮食,感物思亲,故祭祀也。及他神百鬼之祠,虽非死人,其事之礼,亦与死人同——” 这是《祝》书里,对祭祀死人方法的记载。 解释一下就是,把供养活人的做法类推到供奉死人上,以对待活人的礼节对待死人。 但第一句话注明了,需要注意血忌、月杀这些特殊的时节,这个时候,不能祭祀,否则会招来灾祸。 通过知识,确定了祭祀的时节,今天是没有问题的。 那么,就开始吧。 按照《祝》书的记载,这时候该使用的礼仪是馈食礼,意思是,为奉献熟食的礼仪。 礼仪过程非常复杂,首先,祝人进入,然后继献两豆,一豆盛葵菹,一豆盛蜗酱,盛蜗酱之豆放在北边。 用匕首将祭祀用牲的身体,从容器中升出,载于俎上,佐食设敬尸之俎,肵俎于东阶之西,俎上覆盖幂巾。(注:俎zu,古代祭祀时盛肉的器物。) 这些东西,昨天的时候,李启就已经让王家人准备好了。 然后,将鱼拿进来,后依于猪肉的东边而设,羊肉则特别设在猪肉、鱼肉的北边。 将盛有黍和稷的两只碗,设在俎的南边,以西为上。 又将盛肉羹和菜羹的两铏设在豆的南边,依于豆而向南陈放。 祝人这时候,要清洗酒爵、酒觯,斟上酒后,陈放在铏的南边,接着启开敦盖,仰置于碗的南边。 然后,祝人站起来,立于祭坛的右边,开始陈述。 “下土之灵,李启敬拜迎于郊,孺子无知,扰且安宁。” “今,备足祭礼,招而安之……恳请原谅,就而食之,汝倘有灵,可能告我?” 这就是在祈求原谅。 李启紧张了起来。 因为,下一个步骤,就是:“祝迎尸于门外。主人降,立于阼阶东。” 什么意思是呢? 技术,祝人请“尸”上阶登堂,主人下堂,立于东阶的东边,静静等待。 正主如果听到了,就该来了。 (这一套礼仪主体出自周朝的《仪礼》中的馈食礼,我结合了一部分东汉的《论衡》和一些古代民俗之后原创的祭礼,如有雷同,不要找我。)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正主(第三更) 此时是大白天,艳阳高照,而且四周生机充沛,一片暖春气息。 但李启全神贯注的环顾四周,竟然感觉到了一阵凉意。 这一片生机盎然之中,有某种阴影聚集过来了。 势如巨浪花,重岭叠障,汹汹而来。 李启站在祭坛边上,举着酒爵。 然后,仿佛是龙吸水一样,酒爵里的酒水,开始在爵中打着旋儿,然后化作一条细线,悄无声息的飞向空中,消失不见。 像是被分解了一样。 再之后,地上祭坛上面拜访的俎,有人开始动筷子了。 肉眼看不见,但李启可以从“气”上感知出来,这是一团球形的,混混沌沌,没有具体形态的古怪存在。 这……就是,鬼? 李启继续祭礼,见到这一幕后,坐了下来,右手取菹并醮以肉酱,于两豆之间行祭。佐食将黍、稷、切肺献于“尸”。 “味道很鲜美。”一个声音在李启耳边响起。 就连四周的温度都降低了许多。 李启不答,他知道这只是祭礼的一部分,然后继续将碗摆近些,将盛黍之碗移于席上,又设太羹肉汁于肉酱的北边,并举拿肺脊献于“尸”。 这时候,主人家,也就是王员外,在远处连连磕头。 这是李启最开始嘱咐的,因为按照礼仪,此刻需要主人向“尸”行拜,继而献上祭牲于“尸”。 “尸”又取饭三次,诏告主人已吃饱。 祝劝“尸”再吃,又献上豕之后胫骨、兽之后胫骨、鱼一条于“尸”,礼仪和前面一样。 “尸”又取饭三次,诏告主人已吃饱,祝又劝“尸”再吃,和前面一样。 李启战战兢兢的按照礼仪行事。 因为他知道,“尸”虽然是那位亡者,但又不是。 这里,“尸”的意思,是祭祀时,代表死者受祭的人。 人死后以其尸体为神主,正所谓“死者,终也;尸者,主也,故曰终主。” 现在这个受祭的“尸”,实际上是祭祀,祝人,加上鬼本身,合三为一,出现的,代表三方态度的“鬼神”。 如果祭祀顺利完成,那么,就代表祝人成功沟通到了那位“鬼”。 王员外在一边磕头,浑身发毛,尿都快下来了。 因为,他亲眼看见,光天化日之下,有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正在与祝人对饮宴食。 四周的气温都降低了,甚至草木都有些蔫。 害得他家破人亡的恐怖事物,就在他面前。 强烈的恐惧,让王员外几乎哭了出来。 但是,祝人先前再三叮嘱,让他按照吩咐做事,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磕完头之后老老实实站着,如果弄坏了祭祀仪式…… 那就等死吧。 所以他虽然眼泪直流,两腿抖的和筛糠一样,却始终夹着腿,阻止自己尿出来的同时,站在原地不动。 李启虽然没有那么害怕,但心中也依然警惕。 他全神贯注的完成祭礼,一直到两刻钟之后,所有繁杂的礼仪都结束。 最后的祭礼仪式。 祝人撤下主人之俎、豆、笾,改设于东序之下,然后祝人执拿自己的俎,离开祭坛,面朝东立于祭坛之西。 “尸”起身,饮酒,将酒爵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爵。 李启下堂。 这时候,需要祝人诏告主人:“礼成”。 李启亦步亦趋,庄重的走向主人,也就是王员外那边。 王员外这下没忍住,真的尿了。 因为这一步,是“尸”食完毕之后,“尸”起立,祝于“尸”前引导,引向主人。 王员外看着这一幕,到底是没忍住,差点跌倒在地,脸白的像是纸一样。 但虽然坚持住了没有跌倒,却没有忍住下半身。 早知道……早晨吃早饭的时候,不喝汤了…… 只是,现在必须坚持住。 李启面色凝重的走到王员外面前。 已经到最后了,可不能前功尽弃。 越到最后,越是要谨慎。 “礼毕,请主人,送‘尸’。”李启说道。 王员外呆在原地,没有动作。 李启气急,运使内气,往前吐气,瞪了他一眼。 运气之后吐的气像是巴掌一样,啪的一下拍在王员外脸上,这才让被吓傻的他反应过来。 王员外连滚带爬,慌忙朝着“尸”下跪,并行拜两次。 “尸”受主人两拜,后,再对祝人行礼。 行礼之后,“尸”,凭空吐出一爵酒。 这是方才,被“尸”喝进去的酒的一半。 李启郑重接过,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李启眼前一黑。 祭礼完成,他得到了“邀请”。 “尸”的邀请。 眼前黑暗一片,李启只感觉自己的神魂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 他知道,戏肉来了。 按照李启自己的理解,祭礼仪式,本质上是沟通鬼神的方法,通过这些前人摸索出的手段,能够完成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举个例子,就像是一些化学实验,按照顺序把不同的东西丢进去,完成一些古怪的操作,比如擦干净试管,拧瓶盖,装溶液之类的。 这些实验顺序,就和“祭礼”中的各种要点类似。 区别只是,他不清楚这些礼仪背后的原理,所以只能照做。 等到他修为更高的时候,或许就能自己解析背后的原理了。 说到正事,通过祭礼,祝人,还有鬼本身,三者共同构成了一个“尸”来受礼,“尸”的存在,就代表了三方的协调与平衡。 如果祭礼出错,或者祝人不愿意,亦或者鬼不愿意,三者任意一个出现,就会导致“尸”的崩溃,沟通失败。 但如果祭礼完成,就代表,通过祭祀这个渠道,鬼和祝人,可以开始沟通了。 此刻饮下“尸”吐出来的酒,就是祝人接受沟通的证明。 于是,在饮下这一爵酒后,李启的神魂顿时受到了祭礼的牵引,与此同时,鬼魂也受到了牵引! 二者,将会在祭礼构筑的特殊环境之中,得到沟通! 这就是祝人最有名的能力。 也就是以祭祀为手段,沟通天神,地祇,人鬼! 等到李启眼前出现光亮的时候,他察觉到,自己来到了一个古怪的黑色空间,周围有之前祭礼的时候,点燃的蜡烛,照亮了黑暗。 在他的面前,有一团混混沌沌的气! 正文 第七十六章 谈判 四周的景象非常奇异。 混混沌沌,象太一之容,若窈冥之深,日月无辉,八卦无神,阴阳不得剖,四极不得分,整体毫无任何方向,规则一说。 茫茫漫天地,须臾蔽世尘,昏雾朦胧,浓云腾腾,除了几根照亮的蜡烛撑起了一片能够看得清事物的空地,其他一该看不清楚。 李启摸了摸自己的装备。 自己原本的衣服没有了,现在换了一身朴实的白袍。 长刀没了,这里好像不能携带具有实体的事物进来,所以衣服都被换了,长刀也进不来。 不过……柳枝还在。 不愧是大祝留下来的礼物,就是给力。 握着腰上缠着的柳枝,李启的胆气雄壮了许多。 提了提裤腰带,他上前两步,走到那团“鬼”面前。 “不知道这位逝者,怎么称呼?”李启问道。 此时此刻,在祭坛和祭礼的力量所设立的这个空间,祝人就能在此与鬼神对话。 在外人看起来,李启现在就是翻着白眼,说不定在跳大神。 巫祝在外人看起来大多疯疯癫癫,多半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毕竟此刻他算是“魂不附体”了。 “叫我李翁就好。”那团鬼魂神智意外的清醒,清晰的回答了李启的问题。 “我叫李启,想不到咱俩还是一个姓氏,说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呢。”李启笑了笑,开始套近乎。 但对方却不吃这套,而是直接说道:“你是巫神山祝人,我看在巫神山的面子上,现身与你一叙,你想说什么?是劝我原谅那个掘我坟墓,扰我清净的竖子?” “非也,我来这里,主要是来帮你的忙。”李启一拱手,却如此说道。 然后,他接着往下说:“逝者至今仍然无**回,不得安宁,却能够保持神智,怕是身躯缺憾,只是被这福地好水吊住一口气,苦熬而已。” “我即为祝人,理当为世间鬼神谋福,如果我说的没错的话,逝者是恼怒自己‘阴阳冲合,五土四备’的格局被几杆锄头破掉,所以这才费力施下诅咒,想要出气。” “所以,我此次来,就是为了解逝者烦恼,我准备了上好的阴木,只差请工匠雕刻,为逝者以木躯填充身躯,再活以大林木气,为逝者补上缺憾,如此可能平息逝者遗憾,解掉烦恼?”李启拱手问道。 说话之间,他也将大林木气逼向指尖,充沛的生机显现。 刻木为躯,这是常用的弥补死者缺憾的方法。 例如,《唐书》有记载:“十月十八日夜,盗入辅国第,杀辅国,携首臂而去。诏刻木首葬之,仍赠太傅。” 李辅国被刺杀,头颅不见踪影,遂刻木代其首级以葬,追赠为太傅。 又如《齐书》所记载的:“甲寅,夏五月,大旱,晋阳得死魃,长二尺,面顶各二目。帝闻之,便刻木为其形以献。” 意思是,甲寅年,夏天五月,大旱,在晋阳发现了一具旱魃的尸体,长二尺,脸的最上部一边一对眼睛。帝听说后,让用木头雕刻成魃的尸身,将其送走。 《列传》也有说法:“有个叫王樵的人,举家被掠,家人尸体怎么也找不到,只能对家人刻木招魂以葬,立祠画像。” 只是,这个法子想要生效,归根结底是用木中的气,代替死者身体里的五常之气,所以对木头有很多需求,刻的过程中,各种禁忌规矩也多得很,最后还需要祝人祭祀,方能生效,所以普通人根本用不了这个办法。 但这不是巧了么? 李启,虽然还没入品,但绝对是正品的巫神山祝人。 “……就算你用阴木为我雕刻身躯,但他们坏我墓葬,难道就这么算了吗?”那鬼阴测测的说道。 “那,逝者还有什么要求吗?”李启不卑不亢的问道。 “我要他们给我陪葬!你不是巫神山祝人吗?用他们一家的性命,为我办上一场血祭,此事就算了结,我自会有礼物奉上,以鬼神之身庇佑于你。”那鬼魂如此说道。 李启闻言,皱了皱眉,随后展颜一笑,自如的说道:“这位逝者,你恐怕不太了解祝人。” “我听闻,太祝掌九祭六器,所谓六器者,苍璧、黄琮、青珪、赤璋、白虎、玄璜。” “九祭者,一曰命,二曰衍,三曰炮,四曰庙,五曰振,六曰擩,七曰绝,八曰燎,九曰共。” 李启侃侃而谈,然后话锋一转:“可从未听说过……有‘血祭’一说啊。” 场面顿时一冷。 那个鬼魂明显静止了下来。 不过,过了几秒钟,他回复了一句,虽然语气有些冷淡,但却说道:“你这祝人修行不精,我不怪你,你仔细想想,虽然不知道祝为何,但我却知,巫道有言:‘血祭,盛气也。祭肺肝心,贵气主也。’,说的,不就是血祭吗?” 李启心中一紧,没想到对方居然知识渊博到知道这些东西! 这段话的意思是,用血祭祀,就是取血的旺盛生气,以肺、肝、心作为供品祭神,是看重它们是滋生生气的器官。 来者不凡啊,这鬼,说不定真是八品。 但他面色自若,依然回复道:“然则,逝者已逝,生气于汝何用哉?《祝》书还有言:‘祭黍稷,祭齐加明水,报阴也。’这应该更适合逝者,不若用此补上,如何?” 这句话,就是逆转了对方的说法。 对方举了血祭,李启立马反驳,说用黍稷祭祀,再加上五齐加明水,这是能够报答阴气的祭祀方法。 总而言之,血祭是不可能的,但我可以在刻木为躯的条件上,再给你加一层砝码,用报答阴气的祭祀,帮助你恢复。 毕竟,死者为阴,已经是很有诚意的了。 “……小祝人,你不是我的对手,当真要为了这些掘坟之人,与我为敌吗?”那鬼魂不再虚与委蛇,而是直接了当的说道。 李启也沉下脸色:“逝者,我曾听一位五品高人说过,祝人,是调和人神,人鬼之间的矛盾的人,你的矛盾,真的大到需要以血来偿吗?” 李启说话的同时,轻轻点出自己的背景,恫吓对方。 毕竟,沈水碧也是五品,对吧?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恫吓 祭礼构筑的特殊空间内,李启和鬼魂对立。 鬼魂虽然没有凶神恶煞,但就是要王家全家死绝才肯松口。 李启不软不硬,却就是不愿意答应鬼魂的要求。 车轱辘话转了几圈,鬼魂似乎不耐烦了,他直接展开了躯体,发出了阴冷的声音:“祝人……你是想和王家陪葬吗?” 李启拱手:“逝者,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王家已经答应不再动你的墓葬,又愿意出重金为你购买阴木,请匠师刻木为躯,补上缺憾,我还承诺了会为你用黍稷祭祀,再加上五齐与明水,报以阴气,就算是你被迁了坟,也该补上了。” “不过一锄头的事情,逝者未免有些器量狭小了。”李启说话也带上了脾气。 然后,鬼魂发怒了:“他们挖了我的坟!你却怪我器量狭小!他们挖的不是你的坟而已!你这祝人偏私,我要连你一起杀——!” 但话音未落,只听见空气中一阵雷鸣! 轰隆一声!霹雳惊天! 混沌之中,星岚撑汉,踏衔而下,雷自波间起,震光为电,吓得鬼魂往后连退四五步,惊慌不定,小心四顾,不知道是哪里发出来的雷声。 但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所谓的雷声电影,是这祝人手中拿着的长鞭! 那祝人,在这片祭礼沟通神魂意识形成的空间里,拿起长鞭奋力一挥,鞭声如雷,鞭影如电,响彻星汉,鞭子击打在虚空之中,无数光屑如星点四散飞开,仿佛银河坠落。 李启拿着柳枝,当做鞭子空挥一记。 声势大的吓人,把他都吓一跳。 对面的鬼魂就更不必说了,直接被吓退了,呆愣在原地。 所以李启立马趁热打铁,他怒目圆瞪,上前两步,握紧柳枝:“你这死人,贪得无厌!阴木刻躯,昔日太傅也不过这个待遇!你又占据这风水宝地,又有我以祭祀报以阴气,莫说投胎,就算是你贪恋活路,想要以鬼魂之身修行也不在话下!” 说到这里,李启拱手向天,气魄慨然:“祝人之责,在于调和人,鬼,神,我秉承职责而来,欲要调和你与王家矛盾,毕竟是王家无礼在先,现在家财散尽,也算是出了一口气,反倒是逝者,咄咄逼人,非要王家为你陪葬,还扬言要让我也死,当真是觉得巫神山的人没有脾气不成!” 说完,他再度挥动柳枝,如同挥鞭,顿时雷声鼓动,吓得鬼魂缩成一团。 “调和矛盾,必要公平公正,不偏不倚,逝者一再逼迫于我,难道是想以武力威胁我,让我放弃公正,偏向鬼神吗!?” 李启大声喝问道! 他挺直胸膛,气势汹汹,手握柳枝,昂然挺立,将鬼魂骂的体无完肤。 只是,骂完之后,他重新将柳枝系在腰上,恢复了之前不卑不亢的模样:“逝者,我也是带着祝人职责而来,绝不偏向任何一方,请不要携愤而来,这样,大家恐怕都不高兴。” 鬼魂在原地抖动,半晌才讷讷的说出话来:“……祝人公正,死人佩服,只是,我如此愤怒,是因为此事尚有隐情啊,那王家,还有事情没告诉你呀……” 李启看他说话也软了下来,知道方才发怒有效了,所以也平静下来:“若真如此,还请逝者将事情全貌告知,我必然秉持公正,为你们两边商讨出一个合适的结局来。” “那就有劳祝人……此事,还要从山川的格局说来——” 然后,这鬼魂,便也开始讲述故事。 原来,这名叫李翁的鬼魂,曾经是一位大鹿国的杂家修士。 所谓杂家,其实就是通过那些捡来的,多半不成章法,甚至是一堆假的功法里,自己钻研琢磨,弄出来了一套错漏百出的修行之法的人。 昔日,诸多道统“广布天下”,遗留在民间的碎片尚有无数,这些就是偶尔接触到了其中的一部分,得以踏入修行之路。 李翁就是这样一个天赋异禀,又运气极佳的人,他修行的法门,是夹杂了武道,巫道,和道门三个道统,自己揉搓弄出来的一套四不像功法。 这样的功法,内核矛盾,所以哪怕他是天才,只此一生,也只能修行到八品,还是最劣等的八品,身体内诸多气混杂在一起,人身小天地失衡,早早就亡了。 正常的八品修士,纯粹武道的,血气旺盛,五脏精粹,能活一百六十岁而精力充沛。 纯粹道门的,也已经学会龙虎交泰,先天之炁有成,能活二百七十岁。 纯粹巫道的,人身小天地已经养出身中神,寿如小神,能活三百岁。 但他人身小天地失衡,不过五六十岁就死了。 只是,他不甘心。 夹杂了巫道和道门两套功法的他,想出了一个法子,那就是寻找一个风水宝地,营造一个‘外藏八风,内秘五行’的格局,这样一来,墓穴内四维四正,完密而无空缺,则五行之生气,自然秘于其内而凝结矣。 有了五行生气,他尸身又完好,这样一来,他在内里,默默凝结阴神,日后说不定就能修成鬼道,虽然不再是以前那个人,却能保持意识,再活一世。 但王家这一锄头,挖开了坟墓的完密性。 “我内藏五行的格局被破掉,外面还有山根水脉,此刻水漫墓地,五行失衡,水气充沛,灭火而泡木,眼见百年谋划功亏一篑,我怎能不气?先前恼火,却不道出真相,是在下失礼,但也请祝人谅解啊……” “至于刻木为躯,我本身就躯体完好,更是无需那些东西,只是先前在下倨傲,不知祝人苦心,言语之间多有怠慢,实在是不好意思。” 鬼魂被李启震慑一番,说话都软了很多。 李启听完,恍然大悟,同时,心中惊喜! “原来是这样!”他压住心中喜悦,继续保持那个语气:“那提出刻木为躯,是我自顾自想当然了,逝者身躯完好,自然不需要。” “不过,现如今看来,我倒是有办法,恢复逝者的五行格局,那些多余的水气,不如就交给我来处理,如何?” 开玩笑!鲤流意修行,最需要的就是水气,这不是赚翻了! 正文 第七十八章 询问 修行一途,有道是“彼之砒霜,汝之蜜糖”。 水气这东西是好玩意儿吗? 不见得,普通人如果水气过剩,那便会浮肿淤血。 但如果没有水气,就会上火生疮。 而现在,李翁的五行相宜格局,因为山根水气进入,弄得水盛而火弱,搞得五行紊乱。 可这是坏东西吗? 当然也不是,水气只是一种气而已,不存在好坏,只是有的人需要,有的人不需要而已。 但气这东西,不是你不想要,就不想要的,要不然也不可能因为胡乱摄取别的气,导致人身小天地失衡了。 摄取或者排出不同的气,都需要有对应的法门,所以鬼魂李翁才会对着自己墓地里的一堆水气发愁,因为他拿这些没办法。 可李启有办法啊! 不仅有办法,他还特别需要这种东西!鲤流意的修行,就需要水气来化为内气! 墓地四周,阴气环绕,孕育了百年的山根水气,搞不好质量能比得上澧水之神赐予的精纯水气! 赚大了! 他还得到处去寻找水气呢,这不就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祝人能帮我排清水气?”鬼魂惊喜的说道。 “能是能,但,王家的事情……”李启沉吟。 “若祝人能助我排空水气,重构五行,王家的事情我愿既往不咎!”鬼魂立马说道。 然后,似乎是觉得还不够,他马上补充道:“我也愿以我的鬼神之气,庇佑祝人!” 李启闻言,点了点头:“你看,有什么事情是商量不出来的呢?既然说定了,那便如此,你且回去,我会让王家带我过去,为你扫清水气。” “恭送祝人。”鬼魂很恭敬。 李启也挺直胸膛,从祭坛空间之中退了出去。 “大师!大师,怎么了!?谈好了吗!?”看见李启出来,王员外立马扑了上来。 李启轻巧的躲开:“谈好了,带我去墓穴,找一找位置。” 王员外不敢多言,马上带路。 而李启,确认了位置,然后又嘱咐王员外回去准备黍稷和五齐明水,再做一次祭祀。 然后,他则赶了回去,去找沈水碧和老马了。 这一路上,李启兴奋莫名。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第一次真正完成了一个祝人该做的事情,像是一个修行者能做的。 这就好像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第一次参加工作,并且完美的完成了一个项目,那种由衷的高兴和成就感! 他充分的运用了自己的知识,和鬼神谈判,协调人鬼之间的矛盾,还因此而获得了双方的报酬。 虽然借助了祝公子的柳枝震慑对方,但装备肯定也是实力的一环。 他突然升起一种明悟。 这才是修行者。 修行,并非只是为了打打杀杀,修行者,肯定会根据自己的力量,来完成属于自己的职责。 修行不是单纯的为了自身的力量,而更像是掌握了更多的技能,更多的武器,这样一来,就可以更好的,去贯彻修行者自身的思想和理念。 祝人,这一条道统的理念,就是协调人,神,鬼,使三者和谐一致。 祭祀并不是祝人的一切,而是祝人完成这个理念的方法,工具。 祭祀可以帮助祝人提升力量,更好的完成这一理念,贯彻这一个思想,因此,祝人才会去学习祭祀,提升力量。 如果没有《祝》书中的经典,对祝人进行指导,而是只掌握了祭祀之法,那祭祀就不再是协调人鬼神的工具,而是成为了某个人的武器。 就好像是,一支铅笔可以在酒吧里杀死三个人,但铅笔真正的作用是写字,记录,让文字和思想得以传播。 如果偏离了祝人的思想……只掌握了祝人的修行方法和战斗方法,那最终会变成怎样呢? 或许,就会像李翁一样,人身小天地失衡,早早的死去。 这一遭事情,李启隐隐约约好像察觉到了。 “道”,既是指的自然规则,也是指修道者的思想。 道统,是一群相同思想的人,聚集起来,试图将自己的道贯彻下去,组成的组织。 那逐道修行,就是贯彻自己的思想,使之契合自然规则? 还是说……如果自然规则不契合,那就——修改自然? 是改变自己以契合自然,还是强迫自然改变,使得自己的规则得到贯彻? 李启不知道。 但他大概已经明白了,为什么人的身体,会被称为“人身小天地”了。 “我的身体,亦是天地,亦有道,这个道,就是我的思想,我的道。” “外界大天地,也有道,这个道,是自然的规则。” “所以……所谓各种门派和组织,都给自己取名叫某某‘道’,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吧?”李启在心中默默的想到。 他不确定自己想的是不是对的,但他觉得很有道理。 反正,不管怎样,这挖坟事件算是解决了。 只是,还是需要回去咨询一下资料库沈水碧,拿到确切的情报,才能确定下一步的事情。 而且,关于王老太的事情,李启也有些纠结。 虽然自己算是救了王家人吧,但对方拿命来给自己救老马,真的合适吗? 李启有些犹豫不定。 他对王老太没什么好感,毕竟对方一开始对他的态度就极为功利,哪怕是到后面也是算着利用他。 但纵览这件事情,她其实也没什么错,功利是功利了,但她把命都赔上,也只是想让儿子活下来罢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到时候再看看吧,老马的事情……确实很难办,真的让对方自裁,那多少是有点…… 李启这么想着,一路走进森林。 因为本来就是在城外,回到林子里,吹了个声口哨,沈水碧和老马很快就出现了。 “李启,你回来啦?事情办完了吗?咱们要出发去找娘娘了吗?”沈水碧迫不及待的问道! “还差一点。”李启回答道:“先坐下来,老马也过来,我和你们说说事情。” 李启拉着老马和沈水碧停下。 “啊?怎么了?”沈水碧一脸疑惑。 老马也不知所谓。 而李启,则说道:“老马,关于你上一任主人的事情……” 话音未落,老马的蹄子就有些不安的挪动起来。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学习 “别慌,不是责备你,而是我最近听见了一个风声。”李启说道。 语罢,他安抚着老马,同时讲述这两天遇到的事情,重点讲述了关于松国将军的事情。 说完之后,老马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律律了两声。 然后,沈水碧翻译道:“老马说那不是他。” “啊?”李启愕然。 ———————————— 大鹿国,澧州,义县,王员外家中。 李启独自来到了这里,进行下一步的商谈。 李启干咳两声:“咳咳,大概是误会,所以,我大概是不需要你以血自涂了。” 说完,李启看了一眼王老太。 老马不是龙驹留影这件事…… 她知道吗? 知道的吧? 她可是卜人,虽然没有入品。 但李启自己也没入品。 可是,他已经知道,祝人就算不入品,也能有种种奇特神通,所以半点不敢小视。 反倒是武道…… 好像除了打架之外,没啥别的厉害的。 但也足够厉害了,牛力术不过给他六千斤巨力,可武道九品之后,他已经光凭肉身都能轻松抬起两万斤以上的巨石了,更有鲤流意爆发,力量能短暂翻一倍以上。 只能说两边侧重不同吧,武道还真就是纯粹追求战斗力的道途,但祝人却不然,战斗力只是辅助,最关键的还是功能性。 而卜人,李启早有耳闻,这个道途战力不强,但各种诡异术法却非常多,所以李启半点不敢小视王老太。 所以,李启说道:“老人家,既然不需要你以血为代价,抹除老马的因果线索,那我可以将这个报酬换一换吗?” 李启如此问道,王老太也立刻点头,她立刻说道:“那是自然,师兄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自当全力满足。” “没有那么奇怪,我只是想问问,你是怎么定位到我们的?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被你骗到了。”李启问道。 说到被骗,王老妇顿时慌张了起来。 说到这个话题,李启的表情也凝重:“恕我直言,老人家,我身负大祝任务,如果你说的不够满意,虽然我解决了人鬼之间的矛盾,让你免遭恶鬼毒手,但如果说不上来,说不得我就得灭口了。” 王老妇听见大祝两个字,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对巫神山出身的人而言,大祝和大卜,这两个词汇的压制力是毫无疑问的。 她立刻躬身:“蠢妇人该死……先前有所隐瞒,希望师兄勿怪……” “我知道你有隐瞒,但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所以我不追问先前的事,只希望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定位到我的。”李启摆手,看似面色放松,但眼睛却紧盯王老太不放。 王老太肃然,面带恐惧,直接跪下:“师兄明鉴,我虽是个蠢妇人,却决计不敢耽误大祝的事情,其实……师兄行踪,我其实根本就不知晓。” “师兄修为高深,我的占卜之术完全无法定位,所以……我这蠢妇人,用了个笨办法。” “说来也不难,其实那金子……我只是略施术法,空有其型,并无其神,完全无法嫁祸,但若是有我巫神山门人或者识货的,保不准就能察觉到金子可能带有咒法,届时,其自然就会找上门来……这样的金子,我已经发出去三十五枚了。”王老妇如此说道。 “只要看见野外来的,能独自搏杀野兽,或者有异象的,我就会让我儿去发一枚……”老妇人额头触地,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李启听完,抬头,无语凝噎。 妈的,小瞧天下英雄了。 谁能想到,一个乡下小县城的瞎眼老妇,竟还有这等钓鱼之法。 不过,应该也确实是这样。 心好痛…… 那一角子金粒,可是一千钱呢。 “那,你又是怎么确认我的龙驹,还有我的踪迹的?甚至还能答出军刀的事情?”李启又问。 “不敢隐瞒师兄,我在巫神山,学会了一门‘镜花水月’之法,得以远处偷窥师兄……然后看见了长刀上的兵气,然后,自己猜出来一些事情,唬骗师兄……没想到正正蒙中了……至于军刀的事情,那确有其事,龙驹留影的事情也是真的……”王老妇说道。 李启这下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李启把这事儿记在心里,当做学习。 好嘛,吃一堑长一智,就当是个教训吧。 不过他也没准备追究责任,只是对王老妇说道:“……那就这样吧,这刀,就交给你抹除因果痕迹,我去帮你家解决最后的事情,然后,你王家就算是没有危险了。” “多谢师兄!”王老太连连磕头。 李启也不阻拦,留下长刀,让其施法,自己就去完成了最后的祭祀仪式,献上五齐和明水,这样就能报以阴气。 五齐,是五种细切的冷食肉菜。 明水,则是受过祝人赐福过的水,是祝人用自己体内的气温养过的水。 举行仪式,顺便抽走了坟墓中的气,得到了这位鬼神的祝福,继续封闭了那个坟墓。 这一切全部做完,长刀上的因果线索也已经被抹除。 李启没让王老太去死,但还是拿了王家的二十金。 随后,他没有停留,买上一些行李,骑上老马,马不停蹄的走了。 路上,沈水碧紧紧抱着他的腰,免得摔下去,在老马风驰电掣的过程中突然问道:“李启,事情就这么算了?好像有点不像你啊?” “怎么不像我了?”李启反问道。 “嗯,我总觉得,为了免除风险,你应该会直接灭口,然后再离开才对。”沈水碧说道。 而李启听见这个,哈哈大笑。 “如果我还是刚刚从澧州城里出来那个我的话,那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灭口,防止任何可能的风险。”李启对沈水碧解释道。 “不过,今非昔比了。”李启声音突然压低。 “我不是刽子手,也不是亡命徒,我现在是逐道之人,我的目标是攀登道途,见识更多的风景,而不是像老鼠一样谨小慎微!”李启昂起头说道,显得非常自信。 “噢,李启你是觉得他们没有威胁是吗?”沈水碧歪着头回答道。 “咳咳,你这么说就显得我很……”李启有些尴尬。 “不是说你傲慢噢。”沈水碧掰着指头:“这难道不是看你本心的吗?你应该是不想杀人,所以宁愿承担一些风险吧?” 正文 第八十章 老成持重 李启突然发现,沈水碧平时看起来傻傻的,偏偏这种时候就能一针见血。 所以他尴尬的抹了把头发,回答了一句:“嗯……” 其实就是这么回事。 李启不是很愿意杀人,哪怕放了王家人会有些风险,王老太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老实人,但他还是不愿意杀人。 说到底,如果他真想杀人,他就没必要坚持让李翁退却了。 直接帮一下李翁,王家要不了多久,绝对家破人亡。 李启对杀人没有什么抵触心理,他只是觉得,杀人不应当如此轻易而已。 一个怀疑,一个不满,就灭人满门…… 出身另一个文明世界的他,暂时还不太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如果对方是敌人,比如那些军士和力壮帮的人,他杀起来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可王家不是敌人,只是个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绞尽脑汁算计的可怜人。 所以,哪怕算计到了李启头上,李启也并不觉得生气,只是给自己提了个醒。 今后,一定要更加聪明才行,不能被轻易蒙骗。 这次,自己还能承担后果,甚至还拿到了一些好处,可下一次就未必了。 “所以,李启你好像觉得有些内疚,是觉得自己为此担了风险?所以对我有些不好意思?”沈水碧又问。 李启这下绷不住了,他扭过头:“沈姑娘,你平时是装的?” 这才是李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地方,如果是他自己,担风险就担风险,一人做事一人当,自己选择做好人,那承担后果也无可厚非。 但现在身边还跟着沈水碧,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是让沈水碧一起承担了风险,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啊?”沈水碧听见李启的反问,眼神茫然,然后呆呆的发出了一声啊? 看着这副模样,也不像是是装的啊…… 是因为她过于敏锐的感觉吗?还是说,纯粹的第六感? 让人有点尴尬啊。 “咳咳咳,没什么,你继续。”李启转移了话题。 沈水碧果然马上就被转移了注意力,还是那么容易被人兜着转。 所以她继续说道:“嗯,这么说的话,其实我才是你风险最大的来源呢,照李启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应该要内疚呢?” 没等李启回话,她就自顾自的往下说下去:“看吧~,你都不觉得我风险……” 但她还没说完,李启这时候突然插话道:“那你倒确实是风险挺大的,你不内疚吗?” 沈水碧听完,剩下的话都被憋了回去。 她放开抱住李启腰板的手,自己闷着缩到了后面。 兔子生气了。 而李启坐在前面,也不再说话。 主要是……如果让沈水碧继续说下去,他会觉得很尴尬。 不应该说这种话的,没必要那么亲密,反正有了老马,万里之遥不过十来天的事情,马上就要找到罗浮娘娘之后,然后就得分开了,何必搞那些。 下一步的安排,李启是准备回一趟澧州城的。 其实按照沈水碧的路线,是不需要回澧州城的,但是李启决定绕这个路,回一趟排波帮。 第一是想让排波帮的人不要练牛力术了。 第二嘛,就是想要将鲤流意教给他们。 至于第三…… 没有第三。 李启摇了摇头,把杂念甩出去,然后拍了拍老马的脖子:“老马,跑快点,今晚咱们就进州城!” 老马嘶鸣一声,果断加速。 脚踏云雾,迅如疾风,龙驹在山林之中穿行,义县距离澧州城四五百里,但这点路程,不过半日就到了而已。 晌午出发,不说今晚到达,甚至,太阳还没下山的时候,李启就到了澧州城外。 有车没车,就是这个差距。 代步三轮,和自己座下这匹价值千金的龙驹,又是另一个差距! 李启不禁感慨,自己走了半个月的路,老马半天就赶回去了,这人有时候的差别啊,真是…… 不过,只是感慨了一下,李启就拍了拍老马的肚子,然后自己翻身下马:“老马,还是那样啊,你和沈姑娘在外面待着,我自己进城,买点东西出来,咱们休息一晚,然后去找罗浮娘娘,这次你可要做好准备,咱们是要马不停蹄了。” 老马蛮不在乎的律律两声,似乎觉得万里之遥根本不算什么。 沈水碧却已经不再生气了,她的气性很少持续五分钟以上,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恢复了,所以这时候她抬起头,兴致勃勃:“我可以和你一起进城吗?!” “不可以。”李启摇头。 “为什么?”兔子明显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因为我马上就回来,而你太漂亮了,澧州城可比不得义县,万一你被人看上了,出了事,我不一定罩得住。”李启说道。 这个理由让兔子很受用,所以兔子选择了接受。 反正李启也只去几个时辰。 还会买东西回来。 只是,这个时候,李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从兜里掏出来一枚簪子。 “这个,之前打听消息的时候,为了和小贩搭话买的,我也用不上,送你了。”他递给沈水碧。 沈水碧愣了愣,然后一脸开心的接过,很有礼貌的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为了查探消息才买的,而且是铜的,不值几个钱。”李启摇头,故作无事:“那我就先进城了,应该今晚就回来,待不了多久。” “嗯!” “律律!” 沈水碧和老马一起应和道。 李启则背上背篓,大摇大摆的朝着澧州城里走去。 而沈水碧,看见他走后,靠在了老马头边,悄悄说道:“老马……你说他平时一副聪明样儿,怎么现在这么像小孩子啊?为什么总是和我过不去呀?我是不是惹他生气了?是因为我靠太近了让他烦了?” 沈水碧询问老马的意见。 而老马呢,律律两声,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就地啃着青草,眯着眼,不做评价。 作为一匹年老的龙驹,他才懒得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人老成精,马老也能成精。 这种时候,说话就是错。 不如作壁上观。 不要问我,我只是一匹马而已。 正文 第八十一章 重返 重回澧州。 李启大摇大摆的,一点不像个通缉犯。 因为真的没人管。 事情已经过了半个月了,不过死了几个底层帮派的成员而已,这种事不说每天都有,但也不算罕见。 而且,李启来看的时候,和自己类似的通缉令,大概有七八十张吧。 底层是这样的,大家除了一条烂命什么都没有,当需要豁出去拼的时候,有钱人拼的是家产,拼的是自己有的东西。 可底层的烂人,他们除了自己的一条命以外,什么也没有,所以他们只能将自己仅有的,唯一值点钱的生命,压上赌桌,期望能够翻本。 但是非常可笑的一点是,虽然通缉令挂满一排,但李启敢肯定,在澧州州城衙门里,肯定这些人都没立案。 立案了就要完成,就要追查到底。 可如果不立案,那就根本不需要管。 最关键的是,立案与否,是看衙门心情的。 遇到一个负责的捕头还好说,可既然能偷懒,就算是负责的捕头,又能坚持多久呢? 立案负责的人,承担了更多的责任,既没有更多的收获,反而会受到更多的苛责和要求,长此以往,谁又能顶得住? 好在,捕快们拥有绝对的力量压制,下面的烂人们打归打,但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不管死再多人,都要收住。 一旦收不住,那一堆练垃圾功法的,能打得过捕快们吗? 到时候真的就是全都得死了。 而排波帮住的那块地方,脏臭狭窄,不是什么好地方,平素里除了下层人自己,还真没什么人愿意去。 澧州,看似好几百万人拥挤在一块,应该是挤成一堆,可实际上,内部可是泾渭分明,无形的高墙层层树立,把不同的人隔绝在一起。 李启行走在其中,用局外人的眼光审视着这座城市。 “真是烂透了啊。”李启摇了摇头。 和那些小县城不一样,澧州,一进来就能感受到一股腐烂之气。 李启现在正在集市四周。 他的脚边,就倒着两具尸体。 应该是冻饿而亡的乞丐,是一对母子,母亲衣不蔽体,孩子勉强有破布裹身,估计是被人丢出来死的。 而就在尸体旁边,两匹快马擦肩而过。 两位锦衣少年骑乘快马,哈哈大笑,险些撞到李启,但他们却根本不在意,一路上策马前驱,纵享飙车竞赛的快乐。 虽然在澧州已经生活了两三年多,但这种场景还是让李启叹了口气。 以前每天都拉船,早出晚归,累的要死,所以倒还不知道,澧州居然有这么多有钱人有马。 果然,人站的位置不一样,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 估计,自己以为的,这个世界没有养殖业,也只是自己以为的罢了。 只是他们这些下层的烂人没资格见到而已,可不是人家没有。 这个地方,和李启曾经生活的贫民窟,简直是天壤之别。 曾经没来过,今天来这里,才知道差距有多大,要知道,平素来这边,是会受白眼的,有些巡街的,还会把你赶走。 现在身上穿着这身不那么寒酸的衣服,才能自然的走在这里,不被人指指点点。 这次这条街,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买点小礼物而已。 只是,很多场景,以前没来看过而已。 李启买了不少东西,把自己的背篓都塞满了,有给兄弟们的,也有给沈水碧和老马的,但却只花了不到一千钱,还没这身衣服值钱。 不过,都是些实用的东西,比如针线盒,耐磨的粗布,还有一些木头玩具,最关键的是买了一些药,有些是跌打损伤的,有些是消炎止痛的,都是纤夫们常常需要的药。 除此之外,吃食他就没有买了,没必要,吃的可以再买,多买些实用的好点,礼物还是要实用的好。 买了这些东西,李启背着自己的背篓,步入了曾经的那些小巷子。 一路走到曾经的家里,根本没几个人,大部分人也都去拉船了。 底层人,日夜辛劳,可没几个时辰能休息,白天会待在家里的,多半都是受了伤或者生了病,有时候,就算生了病也得坚持去,不然家里就没米下锅了。 不过,帮派不就是因此而存在的吗? 有了帮派,所以出了事,其他兄弟可以帮你顶一下,不用什么事情都只能自己抗。 帮派的团结与向心力,就来自于此。 所以,有些生病的,其他兄弟分润一点,也就撑过去了,能好好养病。 等到李启来到这里的时候,一些因为生病受伤的纤夫,他们正在家里照料春日杀猪做的咸肉,平素里抓的鱼晒成的干鱼。 看着挺多,但这可是七百八个人一年的吃食,遇到事情还会拿出去卖了换钱,所以平时一般是没得机会吃的,他们的饮食里,少有荤腥。 是,虽然纤夫们只有两三百人,但纤夫们也有家眷,有孩子,有老婆,这些人虽然干不了多少活,但也是要张嘴吃饭的,所以自然不可能太宽裕。 这些纤夫,还有一些纤夫的家眷,清楚的看见李启回来了。 “李哥!?”他们惊愕不已,同时心中欣喜,连忙赶了上去。 约莫五六个纤夫,还有一些家眷,十几个人,一齐涌了过来:“李哥,你怎么回来了?六叔说你要等年底才回得来呢!” “李哥回来了!” “李哥,他还穿着新衣服呢!” “这次你去哪儿了李哥?六叔说你去了远处,我还没出过城呢,城外长什么样子啊?” 李启被一堆嘈杂的声音围在一起,反倒是觉得有些亲切,他拍了拍手:“别乱,别乱,先回去,不要堵在这里,回去,来个人去通知六叔,咱们回去,慢慢说!” 李启在纤夫之中,还是有威望的,所以这么一拍手,这些人也就忍着心里的事情,压低声音,乱糟糟的,拥着李启回去了。 而李启,回去之后,就开始各家分发自己买的东西。 小孩子高兴,那些纤夫的老婆们更高兴,纤夫们则有些不好意思,但也都收下了。 因为李启说,自己有钱。 所以他们信了。 而过一会,六叔也赶了回来。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帮派 “六叔!”李启站起来,和六叔打招呼,满面笑容。 但六叔却笑不出来,他上来就给李启一拳,打在李启肩膀上,显得非常愤怒:“你这混小子,说了让你一年半载才回来!这才半个多月!你回来做什么!嫌没人找你麻烦吗?官差不找,你当力壮帮的人死绝了啊!?” 李启受了这一拳,带着笑容,然后,轻轻一抬手,内气涌出。 六叔顿时感觉身体轻飘飘的,整个人一下就被抛到了空中,整个世界都颠倒了过来。 然后,他缓缓落地,一点颠簸都没有。 这一手,把周围的纤夫和六叔都给镇住了。 四周一片寂静,原本热烈的气氛都被吹凉了几分。 然后,就是一阵震天的欢呼! “李哥你是不是炼成术法了!?” “咱们帮里出高手了!?是不是以后要出人头地了!” “呜呼!” 纤夫们发出沸腾的欢呼声,开心的不得了,一个个喜气洋洋。 李启见状,笑笑,然后掏出一块金饼。 约莫是一金的分量。 他把金饼拍在桌子上:“大家今天买点酒肉!今晚等其他兄弟们回来了,好好吃一顿!” 又是一阵更强烈的欢呼。 “好了,六叔,咱们房间里说。”李启没管那些高兴的纤夫们,而是拉着佝偻着身体,两个人走出人群。 六叔看着李启,满眼都是惊讶,说不出话来,只是,他也分得清轻重,跟着李启进了房间里面。 六叔一进房门,虽然只是破旧的小木屋,木板也很薄,但他还是小心的关上了门,然后锁上。 随后,他压低声音,严厉的盯着李启:“怎么回事!你才出去半个月,哪儿来的这么多钱?!这身本事又是怎么回事?!” “你还年轻,可别贪心,惹出祸事来!” 他第一时间没有在乎李启掏出来的金饼,而是焦急的看着李启,不希望他出事。 对这个劳作一生的老纤夫来说,一金,也就是万钱,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到他不安心的地步了。 他宁可不要钱,也想要人平平安安的。 李启见状,笑了笑。 这让他想起两三年前,他在森林里跋涉了两天,一头栽倒在澧水里,和尸体一样被顺流冲下去,被六叔从水里拉出来的时候。 排波帮,是他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个家,这些兄弟们,也是真的把他当兄弟。 在这个世界,亲兄弟或许不能信任。 但帮派的兄弟,却是真真正正把身家性命捆绑在一起的,是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是利益一致,感情深厚的好兄弟。 在最开始的时候,啥也不会的李启,可没少给他们添麻烦,还要靠这些本来就穷的纤夫们接济。 所以,李启对排波帮,也是有很深的感情的。 “放心吧,六叔,你先听我说。”李启安抚了一下六叔,开始说自己这个月的情况。 他隐瞒了一些事情,比如罗浮娘娘,巫神山和唐国的战争,比如松国的军士之类的东西,只是说了说自己踏上了修行路,路上有妖怪,被一个老太太哄骗了这些事情。 但仅仅只是这样,也让六叔心惊胆战,不断的问李启有没有事。 说完这些之后,李启掏出五个金饼,也就是五金,放到了六叔的掌心。 “我现在是修行者了,挣钱也容易了很多,不用担心,这些钱啊,我把握的住!”李启自信的说道。 六叔看着李启。 这个小兔崽子,好像还真就不一样了。 “我不知道什么叫修行者,但挣得多,说明肯定也很花钱,这个,我拿两个就行了。”六叔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金饼,分出三个,还给李启:“咱们花不了多少钱,你以后肯定要买灵丹妙药,神兵利器,这些还是你留着用,你自己挣的钱,花在你自己身上。” “六叔,这还有什么要争的?难道你觉得我以后挣不到吗?而且,我给自己留着呢。”李启退了回去,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他知道给太多钱不是好事,所以只拿出了六金,一金交给今晚的吃食,买几百个人吃的东西,这些钱差不多够。 还有五金,给老成持重的六叔藏着,这样最好。 “我现在,可是能和那些捕头相提并论的人呢!”李启昂起头说道。 这话让六叔愣了愣。 随即,这个佝偻身体的老纤夫收下了钱。 是啊,李启是能和捕头们相提并论的人,已经是大人物了。 几十年来,六叔可是很清楚的知道,那些捕头有多赚钱。 各个档头,帮派,哪个不给点孝敬? 一家几百,几千钱,不说全城,单就这一个城区,这么多帮派,一年下来,可就是上百金了。 这李小子……怎么出去一趟,就这么有出息了? 还没等六叔琢磨出个头绪来,李启已经继续往下说了:“还有,上次教给你们的术法,都别练了,我已经从高人口中得知,那术法有缺陷,练是没问题,但用的话,没有引子,是可能要人命的。” 六叔的思路被打断了,他听见这个,吓了一跳,刚想说什么,但看见李启还有话要说,他就赶紧闭嘴,听李启讲。 “但是不用担心,不过半个多月,你们应该都没练成,所以不用太慌张,之后,这个就不要练了。”李启说道。 “可是……这个不练,我们以何立足?”六叔又问。 “不用担心,我给你们找到另外一套功法,是排波劲的升级版,叫鲤流意!”李启说道。 “鲤流意,是你现在修行的功法?”六叔很好奇。 “我是修行了,但不是主要的,至于我主要的功法,这个就不能教给你们了,六叔你应该知道的。” “我懂,我懂。”六叔自然知道功法的利害,所以不用多谈。 但是,他马上也领会到一个事情。 李启,不属于排波帮了。 他修行了新的功法,那就是新的帮派了。 不过也很正常,水往高处走嘛…… 是啊,是该这样的。 “不用担心,我不会忘了这里的,你看,我这不是马上就想到你们,回来了吗。”李启看见六叔的表情,笑着说道。 说着,他掏出一卷麻布,上面是自己在路上写的,关于鲤流意的修行办法。 只是,他俩还在说话的时候,外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阵爆炸声! 正文 第八十三章 找茬 李启和六叔立马中断对话,冲了出去。 却看见,外面的纤夫们,正围着一个壮汉,双方似乎起了冲突。 刚刚的剧烈爆炸声响,是砸碎木板的声音。 六叔见状,皱了皱眉头,然后拦住准备出去的李启,说道:“官差们虽然不管,但咱们也别太嚣张,我先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你别出面,到时候弄得面子上不好办。” 六叔都这么说了,李启也就暂时停下,远远观望。 而六叔走过去,原本群情激奋的纤夫们也停了下来。 六叔是排波帮的话事人,他说话有用,所以大家都停了下来。 六叔在纤夫们的簇拥之中,走到人群最前头,看着面前这个身材匀称,体格高大的中年人,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 “张菜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排波帮和你无冤无仇,你这一上来,就打人砸门,真当我们没脾气不成?今天你要不给个交待!你的菜档,以后别想从澧水河里运货!”六叔走上前,虽然比那个张菜头矮一截,但气势却不矮,走到人前,指着他的鼻子说道。 “哟,排波帮上次灭了力壮帮,长脾气了,还想卡老子的菜档?”张菜头双手抱胸,一点不紧张:“哈哈,老子还以为你们是船帮呢,几个给船帮拉船打下手的纤夫,也敢和我这么说话?敢不接我的船,你以为船帮饶得了你?” 他是一点不怕,毕竟,澧水河里船来船往,真正说了算的,是那十几个船帮,码头,这才是能控制船只运行的人。 其他的船工,船夫,水手,力工,纤夫,这些帮派,都是替他们干活的。 船帮的上头,就是漕运使,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官!在城里说得上话的,一句话就能让下面的帮派换一茬子。 所以,张菜头根本不怕自己运菜的小船被威胁。 “老子不敢不接你的单子,但老子能让你十船翻五船!你不过是个菜头,卖一卖东市的菜,真搞成这样,你以为你家档头能饶得了你!?”六叔叉着腰,继续骂道。 李启在旁边听着,也逐渐搞清楚了状况。 这个张菜头,没事过来找麻烦做什么? 按照澧州城下层的规矩,控制某个集市的帮派头领,一般称之为“档头”。 档,就是指货柜,泛指某种生意的集市,或者某个大型集市里面的分类。 举例而言,有排挡,菜档,鱼档之类的。 而这个菜头,就是某个档头里,负责其中一个生意的。 东市的菜档,除了档头之外,一共有十来个这样的菜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门路,关系。 有的是有自家的菜田,有的是代表某个村子,专门只种一样菜,有的是和商贾有牵扯,能从山村里买到别的野菜,总而言之,这些菜头,都有稳定在集市内供应某种蔬菜的能力。 张菜头,就是澧州城东市的菜档手下的一个菜头。 虽然这么细分下来,好像不咋地,可实际上,人家比排波帮要风光的多了,张菜头,李启也认识,他是负责卖菘菜的,手里有三条船,四辆车,每天都会从城外的村庄处拉来新鲜的菘菜,拉到菜档贩卖。 排波帮偶尔也会接到他的单子,帮他拉运菜的货船。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怎么跑到排波帮的场子里来闹事了? 李启悄然藏起身体,抓起长刀,躲在人群后面,保证自己身形被遮挡的同时,对方不能够轻易看见自己。 听见“十船翻五船”这个说法,张菜头明显表情变了一下,很明显,这个威胁对他来说还是有用的。 但他马上上前一步,开口骂道:“吓唬老子?你以为全城就你排波帮会水?老子去找鱼档头,那帮人水下功夫不比你强了?!” “那你去找!我今天让你爬着去找!兄弟们,围住他,敢动就打断他的腿!”六叔一声令下,纤夫们顿时冲了出去,围成一个圈,把张菜头围在里面。 “你们这些三脚猫的功夫,也拦得住我?在水里我还怕你们三分,岸上,就凭你们?”张菜头一点不怕,抽出腰间的铁木棒子,环视周围。 “那你动手试试?!”六叔昂起脖子喊道。 局势看似很热烈。 不过李启知道,多半是打不起来。 底层人,受了伤很要命的,没有那么多拼命的资本。 再说了,就他看来,现在的情况,大概就是半斤八两。 排波帮拦得住张菜头吗? 多半是拦不住的,人多也没用,张菜头拼着断腿断胳膊之类的,想冲出去还真不算难,到时候,排波帮少不了得伤十几个人,甚至可能死人。 可张菜头怕吗? 别看他现在叫的凶,但心里肯定也是虚的,如果真被打断了腿,那他可就没脸见人了。 在底层这种地方混,面子永远是最重要的,没了面子,没了脸,很多原本不算事儿的事情,都会变成拦路虎的。 所以,最后多半两边都会妥协,然后开始商谈。 就是不知道……张菜头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会孤身一人跑到排波帮的地盘来找事? 他手底下的菜园子,那帮农夫也都有一把子力气,都带过来,加上他自己,排波帮也只能跑到水里躲避的资格。 他却独自跑过来,万一真被打断了腿,那损失可就大了。 果然,不出李启所料,双方吵吵嚷嚷了一阵子,终于是吵到该谈话的时候了。 “张菜头,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只是为了吵架,咱们兄弟们可不愿意奉陪了,到时候真打起来,吃亏的只能是你。”六叔皱眉,算是抬出了最后通牒。 “嘿,那也就不多扯了,你们排波帮,今天是有喜事吧?”张菜头看见话题从吵架到了正事,也就收起了那副装腔的样子。 “有没有喜事,关你什么事?”六叔心中一紧,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毕竟,喜事是有的,李启回来了,还有出息了,那不是天大的喜事? “当然不关我的事,可是,咱头上有个大人物,堪比这东城捕头的大人物!他指使我来的,说让我问问你们的喜事呢!”张菜头摇头晃脑,得意洋洋的说道。 正文 第八十四章 远处 堪比东城捕头的大人物? 许多纤夫心里都在打嘀咕了。 但六叔也没退,所以他们也没退。 不过,六叔这时候,却笑了出来:“哈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张菜头啊张菜头,你还是改名号叫张猪头吧!” “动动你的脑子想想,那种大人物,驱使你来问我们有什么喜事,能是普通的事情?再说了,对我们这种帮派来说,什么事情算是喜事?”六叔语气严厉的反问道。 其实不需要反问,双方都知道的。 一位大人物,如果是想对排波帮下手,那根本用不着这些手段,随口吩咐一下,排波帮今后不要想在城里接到半点活儿。 没有活儿,那就只能饿死。 可现在,他却指使张菜头过来说话,故意把事情弄成这样,然后提点了一下喜事…… 很明显,对方想让张菜头来提醒一下,同时不希望把事情搞大。 “行了,不用唬我,你们排波帮的事情,我不管,我只是个马前卒而已,大家都知道,各为其主,反正话放在这里,你们排波帮的喜事,不老实说出来,今天晚上,怕是要出事!”张菜头瞪眼,面色凶恶! “我倒是想知道,要出什么事。” 就在这个时候,众人都听见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李启,已经抱着被布裹着的军刀,腰间缠着柳枝,走了出来。 —————————— 远处,澧水上的一座游船画舫上。 很奇怪的是,这上面并无女子,虽然桌子上有酒肉,但却没有脂粉气,全是一些衣着干净整洁,手持腰悬长剑的男人,在这里三三两两的,互相聚集在一起喝酒吃肉。 看着就像是普通的宴会,而且连个助兴的舞姬都没有。 两个年轻人一边喝酒,一边坐在船舷边上,看着不远处的河岸。 “你看,那边应该吵起来了,也不知道包长老算的到底对不对,这地方,真有无主的金气摆着?”一个年轻人有些怀疑的说着。 “这地方?这里可是澧州城,东城码头这块穷归穷,但保不准就卧虎藏龙呢?州城这种地方,你也敢小瞧?”另一个年轻人笑着说道。 “不是我自大,主要是,包长老可是先天高人,他说的话,还能有假?”同伴如此说道。 年轻人却还有些忧虑:“包长老是先天高人不假,可我听说,先天高人只是炼透五脏,又不是炼了脑子,难道就不会犯错吗?” “就算是犯了错,也不是你我能够置喙的,他那只寻金鼠的能耐你还不知道?咱们出来一趟盆满钵满,还不就是这个的原因?”同伴笑他杞人忧天。 “所以我才担心啊,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州城里,宝物多半都有主了,这一下子冒出来了一个神兵利器,我总觉得有点心神不宁啊。”年轻人忧心忡忡的。 “别担心了,来,喝酒,就算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也有包长老顶在前面,你我担心什么?只是可惜了,门规规定,出门不许近女色,要不然呐……” 两个年轻人再度碰杯,喝酒,聊天。 而在他们楼下,画舫的第三层,大包间里,一个秃头中年男性,正控制着一只小小的金毛老鼠,手里掐诀,念念有词。 只见那只金毛老鼠,啃噬完一块金饼之后,发出吱吱的声音。 这个中年秃头男性,握着金毛老鼠,仔细品味着。 “金气自鸣,是有无根之水,所以能泄金气……”他感受着金毛老鼠的反馈,自言自语道。 “快了……那无主的金气,就在附近,上面还包裹着有煞气,而且金气无主,明显是主人已死,应该是死了之后,被水冲下,被这边的纤夫捡到了吧?先试探试探,如果当真无主,那就直接出手。”他自言自语道。 虽然寻金鼠显示的是有无根之水,但,纤夫帮也是无根之水,所以依然有可能只是他们捡到了那口利器。 能让寻金鼠起反应的无主利器,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了,指不定就是入了品级的神兵! 想到这个,他扫视了下面一圈的弟子们。 呵,一群凡间俗物。 这些,都是博山派的弟子。 博山派,是个武林门派,修行的是一套武道功法,但就和大部分凡俗之人所知的一样,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世界真正的面目。 他们功法上记载的品阶,是练力,练皮,练骨,然后由外至内,开始练脏。 等到五脏齐炼,就能直入先天武者的行列。 所有弟子,都以先天武者为至高目标,认为那就是世间一流高手了。 只是,这秃头中年人嘲讽般的笑了笑。 乡下地方。 他们口中的所谓先天,不过是武道入品而已。 九品,确实已经算是高手,但距离“世间一流”,那可是差的太远太远了。 不过也很正常,这些凡间俗物,怎么能与他这种真正得了仙家传承的人比呢? 他的功法,可是正儿八经的仙家功法,修行到极致,能够直入七品,成为飞天遁地的神仙中人,比这些终生目标就是“先天武者”,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就连现在,他也是堪比“先天武者”的九品高手,用上术法的话,比博山派的掌门还要强上一些。 不过,现在还需要靠博山派赚取一些俗气的阿堵物,所以还得和这些凡俗多绕两圈。 就像是现在。 九品的神兵利器,价值百金以上,而且,在凡俗之中,钱根本很难买的到,一般都会溢价很多。 或许是唐国和松国战争的时候,阵亡将士的武器,流落到这边了吧。 如果是唐国的武器的话……那说不得,主人生前就得是个队长,或者旗官。 这虽说是小官,但唐国一军之中,也就那么几百个呢。 据说,每个旗官,都是入品的高手!而这些每个人,都会配发一把和自己品级对等的武器和甲胄。 唐国之富庶,可见一斑。 感慨着这些,这位博山派的包长老,再次把目光投向远处。 如果那边没有什么动静的话,那他就准备出手了。 不过一帮泥腿子纤夫,还敢私藏九品利器? 简直找死! 正文 第八十五章 接触 “哟,这不是李启吗?啧啧啧,听说你杀人亡命了,怎么,居然回来了?不怕官差?你人可就在这里,闹出了人命,跑了也就算了,现在又回来,真当衙门的人介意自己年底加业绩吗?”张菜头看见李启回来,发出了奇异的声音,啧啧声不停。 这就是李启当初跑路的原因。 杀人亡命,跑掉了,也就算了,官差们把事情当做没发生过,不立案,什么事情也没有,反正没人管。 可如果留在原地,他们可不介意把人顺手抓进去,年底加一加业绩。 李启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张菜头却突然发现,自己身前多了一个人。 好快! 他怎么毫无声息的冲到自己面前的!? 当然快! 李启在山中,可是能弹指之间和山羊角力竞速,爆发速度能在十秒之内跑出一里路的。 那可是山路,是要攀爬跳跃才能前进的。 此刻毫无阻挡的直线,张菜头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一道黑影冲了过来! 再下一秒,他眼前一黑,只感觉胸口闷闷的。 过了好几秒,张菜头这才感觉到……痛。 疼痛,从身体四周袭来。 胸口的疼痛感,尤为剧烈!他下意识的直接跪下,身体蜷缩成虾米一样,发出咳嗽。 “咳咳……咳咳……呕!” 一边咳,一边呕,下半身甚至还失禁了。 口水,眼泪,呕吐物,鼻涕,尿液,混杂在一团,他就瘫软在自己生产的一堆秽物里,双目无神,除了疼痛和反胃,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那是当然的,胸腹要害处被李启一拳轰了个正中,顺带着打断了几根肋骨,搞不好还内出血了,这一拳没有死,已经算是他身体健壮了。 “喂,张菜头,可别光顾着拉尿啊,怎么,你不是想问问喜事是什么吗?”李启蹲了下来,看着张菜头,淡淡的说道:“排波帮的喜事,就是我回来了,所以大家才这么高兴,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张菜头已经不可能回答他了。 他现在大脑都是懵的,眼前已经不是金星,而是黑暗,浑身上下因为剧烈的疼痛而不停的抽搐,眼前一片漆黑,耳朵不停耳鸣,俨然是已经回答不了李启的话。 九品武者,张菜头这样的,二十个一起上,也就是两三秒的事情。 入品之后,和普通人已经拉开了本质差距。 倒是其他纤夫,现在也寂静一片。 他们脖子像是生了锈一样,呆滞的看着李启。 知道李哥回来之后变强了。 ……张菜头,手底下也有一两百号农夫,功法能借助地力,和草木一样在地上‘扎根’,号称只要是站在地上,能被蛮牛全力撞上一头而不后退。 这已经很恐怖了,这个世界的蛮牛,就是一辆二战时期的轻型坦克,被坦克冲锋,然后用身体把坦克逼停…… 这就是张菜头的实力,也是他有胆子独自来排波帮的底气。 来了,排波帮也留不住他。 可是,号称被蛮牛一撞不会后退的张菜头,被李启一拳,直接打的和虾米一样缩在地上,除了呕吐和流泪,竟连说话也做不到了。 武道九品,再加上鲤流意的爆发,全力一击能到两三万斤,是四头牛的力气。 而且,拳头的受力面积可是小得多。 打完这一拳,看着呆愣着的众人,李启皱了皱眉,站起来,挥了挥手:“愣着干什么,等着他醒啊?没和我干过这种事?” 这句话,让纤夫们立马清醒过来。 他们一下兴奋起来,欢呼着,有人找棍子,有人找绳子,有条不紊,飞快的做好准备,把张菜头脚趾打断,防止他跑路,然后用绳子捆得严严实实的,吊了起来。 这种事情,轻车熟路。 底层帮派,互相斗殴搏命,简直是家常便饭,以前李启可带着人干过不少这种事! 此刻一提醒,众多纤夫立马恢复了肌肉记忆,呜呜渣渣的就上去,熟练的断腿绑人吊起来,一边绑一边笑,然后大家一起欢呼。 果然!李哥还是那个李哥! 还是那个帮里最聪明,最勇敢,为人仗义,帮兄弟们着想的李哥! 以前,李哥带他们出去打架争夺利益和地盘的时候,就常常干这种事儿! 这下,强大到陌生的李启,和以前熟悉的李启,身影逐渐融合在了一起,纤夫们再也没有疑虑,干完事情之后,纷纷聚拢到李启面前。 有夸赞的,有唠家常的,当然,最多的,还是问李启这半个多月到底发生了什么的。 “行了!这么多人叽叽喳喳的,吵死人了!都闭嘴,先去买酒肉,咱们晚上吃饭的时候慢慢说!”李启挥手退散了众人,对他们吩咐道。 李哥都这么说了,纤夫们也自然不会不识趣,一个个打趣着,高兴的互相勾肩搭背,拿着李启给的一金,互相传阅,你咬一口,我咬一口,稀奇无比。 那是,他们从来都没有真的碰见过金子。 这可是金子啊! 这么小小一块,就值得上万钱! 看着他们那副模样,李启不得不感叹,还是六叔沉得住气,有沉稳的气度,拿着金子第一时间考虑的都是他怎么用,接下来怎么分配。 然后他就听见喀拉一声。 “嗯……?”李启好奇是什么声音,往回一看,却看见六叔捂着嘴,疼的原地直跳,手里还攥着一块金饼。 他咬金饼,把牙磕着了。 老年人,牙口不好。 李启见状,一拍脑袋。 好嘛,收回前言。 还是先来看看张菜头的事情吧。 人已经被吊起来了,只是还虚弱的挂着,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李启抓起不知道是哪个纤夫的水壶,抬手就是一下,泼在了张菜头的脸上,不管怎么说,先是把他浇醒了。 “张菜头,现在可以说说你背后的那位大人物是谁了吧?怎么突然想起来一个人跑到排波帮来找麻烦?” 只是,李启刚刚问完,回答他的,却不是张菜头。 “不愧是一国州城,真是卧虎藏龙,就连这小小的纤夫帮里,居然都藏着一位先天武者。”一个声音从李启身后传来,听起来,应该很远。 正文 第八十六章 滑头 声音才刚到,李启几乎同时感觉到了一阵锐意。 毫不犹豫!李启体内内气涌动,身躯刹那之间做出反应,立刻举起军刀,虽然尚未出鞘,但还是用刀鞘挡下了一击。 只听见撕拉一声,包裹长刀的麻布直接碎成破片,将长刀整个暴露在外。 但不知道刀鞘是什么东西做的,竟然硬生生挡住了这一下,将那破空而来的锐意击飞。 “声音和暗器几乎同时到达……这玩意儿有音速?”李启心中一凛,挡下之后,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根飞针。 不对,那不是飞针。 那是……一根毛? 金属制作的毛?不对,还在空中飘,是软的,很明显不是金属制作的。 轻飘飘的,像是某种动物的毛,极纤细,极柔软,风一吹就轻飘飘的在空中翻滚,甚至能够看见因为风大而曲折。 但李启看了一眼长刀的刀鞘。 上面有一道非常显眼的痕迹,像是被斧头用力劈了一般,一道一指长的裂痕从刀鞘上出现。 这把军道的刀鞘,可是铁木做的。 “金气?”李启开启了气的视野,眺望远方。 他意识到了,这一根毛并没有什么玄奇,但先前这一击上,附着了一缕金气,所以能鏦鏦铮铮,刺破长空,用接近音速的速度飞来,轻而易举的击碎经过炼制的铁木,而载体不过是一根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毛。 金气者,兵象也,其气凛冽,侵凌他物,草拂之而色变,木遭之而叶脱,其所以摧败零落者,乃其金气之余烈。 这人,很擅长利用金气,不知道是什么道统的修行者? 而李启的目光,一路望穿,在不远处的澧水上,一艘画舫上,有一个人正和李启对视。 刚刚那句话,就是他说的? 这一根毛,就是他的攻击? 不对,如果真是攻击,不应该只是这样。 这或许算是……提醒? 虽然这提醒,不是很友好。 正当李启警惕的观察的时候,那个声音又传来了。 “哈哈,小兄弟何必咄咄逼人,他不过就是个跑腿的,何至于此呢?” 和声音一起来的,还有一个飘然而来的秃头胖子。 这人非常胖,头还秃,还留着胡子,穿着那种宽大的袍子,整个人就像是一坨海豹披着海带和海藻,从水里游出来一样。 只不过,他是飞过来的。 从空中翩然落下,如果他是一位俊逸公子的话,肯定能吸引无数的目光。 但可惜,他是个秃头胖子。 李启看了看周围,发现四周根本没有什么动静,好像没人听到胖子的声音。 倒是身后的一些纤夫和六叔看见了胖子飞过来,一个个目瞪口呆,恍若看见神仙中人。 “六叔,后退,躲开一些。”李启沉声,挥手赶走闲杂人等,自己挺身向前,握紧长刀,面色严肃。 “阁下派人来搅事,又偷袭我,现在还劝我不要咄咄逼人,怕是有些不讲道理了吧?”李启面带微笑,一手拄刀,随时可以拔出,一手放在腰后,随时准备拿起柳枝。 这算是他的战斗姿态了。 他也同时开始盯着那个秃头胖子的进度条。 如果对方开始行动,必然会被进度条标明出来,这样就不会被偷袭了。 “哈哈,怪我,怪我,这里给老弟赔罪了,谁让老弟藏气功夫太深,老哥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如若不然,肯定不会前来打扰老弟!”秃头胖子哈哈大笑,热情极了,一点看不出敌意。 李启眉头一皱。 知道对方无意与自己为敌,但他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喜事”的? 所以他也改口:“不知道这位老哥怎么称呼?所为何事啊?” “嗨,都叫老哥了,还这么生分,此处站着风大,不是说话的地方,不若和我上船一叙?”那秃头胖子摆了摆手,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李启顿时面露难色,拱手不言、 “哎哟,你看我这脑子!老弟刚刚还那么紧张兮兮的,肯定不行!那,老弟挑个地方,老哥今晚请客!”秃头胖子如此说道。 李启看了一眼身后的六叔和纤夫们。 “老哥远道而来,倒不如我来做回东,老哥就留在这里吃点薄酒,如何?”李启说道。 “也好,也好!”谁知道,这胖头海豹一点不含糊,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然后,他拍了拍手。 却见,画舫里顿时飞出了几十个武者。 李启可以看出来,这些人都没入品,但绝对比纤夫们强得多,程度大概是自己以前使用了牛力术的水平。 都不是弱手。 居然可以做到这种水平,几十个一牛之力的人! 是一个组织吗? 门派? 这几十个人围攻……自己该怎么做? 李启心里一紧,看着他们飞过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搏杀的准备了,内气已经提上,牛力术也在随时可以激发的状态。 但,那几十个人落地之后,并未动手,而且纷纷躬身行礼:“包长老!” 李启看着那个秃头海豹,他就是那个包长老? “你们去搬些桌椅,吃食来,让画舫上的做点招牌菜,我要和我老弟在这里吃一顿!”包长老一点不客气,挥手吩咐道。 那些弟子,居然也非常听话,纷纷又飞起来,在澧水上蜻蜓点水一般,又飞回了画舫之上,搬桌子的搬桌子,端菜的端菜,不过几分钟,竟然弄出了一桌宴席,而且还是热气腾腾的!完全就是新做的! “好了,没你们的事情了,自己回去吃喝吧。”包长老随口说道。 那些弟子行礼之后,再度返回,似乎对自己被呼来喝去一点恶感都没有。 李启则全程注视着。 这就是……修炼门派? “来来来,老弟!咱们坐上,先吃一顿!先前是老哥对不住,我自罚三杯!”包长老坐下,哐哐哐灌了三杯酒,邀请李启对饮。 李启心中不希望和对方起冲突,毕竟,只有对方一个还好说,可现在……还有几十个徒弟呢,自己不怕,可排波帮的人怕。 所以,他也坐下,拱手,然后拿筷子。 从头到尾,都没有人理那个被吊起来的张菜头。 正文 第八十七章 笑里藏刀 酒宴桌上。 只有李启和这个秃头海豹两个人。 虽然是露天酒席,却没有其他人敢过来,只有他们两个在吃。 已经酒过三巡,自我介绍的也差不多了。 李启得知,此人名叫包顿,是博山派的客卿长老。 至于博山派,则是一个江湖门派,是大鹿国武林之中的诸多门派之一,有不少富商都会送自家子弟进去学武,算得上是一号人物,听说,博山派的掌门在州城里面,也算是能说得上话。 不过,李启却能从包顿的言谈里,听出他对博山派满满的不屑。 但是,他却对李启没有这种不屑。 原因,好像是因为……李启知道九品分级法。 在李启表露出自己知道九品分级法之后,他的态度顿时就改变了。 这让李启也更加明白了一些事情。 好像……自己抱住的大腿是真的非常了不得了,对这些人来说,光是九品分级法就已经算是秘密,博山派的弟子,此生的目标就是“先天武者”。 换而言之,就是入武道九品。 自己曾经以为已经无敌的澧州武备总兵,只不过是七品而已。 而这位,已经是包顿认知中的最强者,包顿还还很自豪的说,自己的功法也能成就七品,到时候就是神仙般的人物了。 他还询问李启,他的功法能到几品? 李启自然也就“如实相告”,说自己的功法能到八品。 也没撒谎,鲤流意确实是能够达到八品。 从包顿的说法来看,博山派的功法,最多也就能到“先天武者”,也就是九品就到极限了。 而这样的功法,居然能够立的住一个门派。 这让李启不禁感慨世界的参差。 也让他再度感慨世界之大,自己的渺小。 知道李启的功法能到八品之后,包顿的态度还亲昵了许多。 李启也知道原因。 交朋友嘛,最好的朋友,当然就是最好有点本事,但又不如自己。 总而言之,这一顿酒,就和普通的酒局一样,天南地北,人文风情,到处谈。 包顿说着自己对修行界的认知,帮李启补足了很多知识。 而李启,也说了一些《祝》书上微不足道的小知识,比如某个地方产某个虫子,什么颜色的草有什么作用之类的。 但就是这些《祝》书里面和杂草一样多的东西,却让包顿大呼厉害,夸赞李启见多识广。 这一顿酒,勉强算是宾主尽欢吧。 “唉,李兄弟,你和这些纤夫帮又是什么关系?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害的老哥我弄错了你的情况,险些造成一场误会。”包顿问道。 “啊,我出身这里,只是,出门闯荡过,有幸拜入现在的师门,所以衣锦还乡而已。”李启笑笑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那真是恭喜李兄弟鱼跃龙门啊!今后咱们可得互相照应啊。”包顿笑嘻嘻的给李启倒酒。 李启干杯,双方哈哈大笑。 酒过三巡,包顿告辞离开。 李启则开始第二顿。 什么第二顿? 当然是排波帮的弟兄们买完东西回来了,正在料理。 他们也看见了李启吃饭,在六叔眼神示意下,没有打扰。 而李启,在和这边吃饭的时候,和六叔坐在一桌。 然后,他看向六叔。 “六叔,今晚我从来没回来过,李启还在外边儿亡命天涯呢。”他低声对六叔说道。 六叔知道利害,所以也不言语,只是默默点头。 但他不放心其他人,自己只是匆匆吃了几口平时吃不到的炒肉,然后自己揣着手,赶紧出门了。 估计是去散播消息,通知其他弟兄了。 至于李启这边,他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吃饭,喝酒,和排波帮的兄弟打屁聊天。 吃完之后,大家酒足饭饱。 纤夫们还想多玩会,多听听李启吹牛,说说外面的事情。 但李启把脸色一板:“以后不用干活了啊?你们指望我养你们一辈子不成?” 纤夫们这才讷讷挠头,悻悻的回去睡觉了。 他们平时也差不多这个时候睡,因为晚上没有灯,再加上一天非常劳累,早点睡觉明天才有力气。 等到他们都睡觉之后,李启坐在晒干鱼的架子旁边。 一会之后,六叔回来了,他对李启点了点头,然后寒暄了几句,就回去躺下了。 李启见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也进了以前自己那个房子。 这里已经有人住了。 毕竟,纤夫们没那么多房子,不可能长时间闲置着不用。 里面那个人听见有人推门进来,赶紧翻身起来,然后看见了李启。 “李哥?”他揉了揉眼睛,有些疑惑:“你今晚睡这儿吗?那我给你让位置。” 说着,他就想爬起来。 “不用,你睡,我就进来看看。”李启让他躺下,然后从这个屋子里,拔刀,从后面悄然切开一个洞,钻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澧水支流。 李启悄无声息的潜入其中,然后把军刀放在这个洞口,接着通过支流,默默潜水到了澧水之中。 喝了顿酒,他就相信包顿了? 开玩笑。 在酒席上,李启看见包顿不经意间瞟了自己的刀起码五次,言谈之间也多有试探,还有展现自己实力的意思。 不过,对方或许是忌惮自己的师门或者实力,所以暂时没有动手,毕竟这里是澧州城内,闹大了不好。 下面的帮派自相残杀,动静很小,官差懒得管。 可如果两个九品的人正面厮杀,那动静可就大了去了,说不定就有捕头出面了。 不过,不管对方贼心死没死,李启总归是不放心的。 他自己还好说,可排波帮的兄弟可挪不了窝,得罪不起博山派。 那就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李启悄然潜伏,游到了澧水另一边的画舫下面。 这里,是包顿和那些博山派弟子住的地方。 扒到船底。 屏息宁神。 耳朵贴着船底,仔细聆听上头在说什么。 听了足足半个时辰。 李启确定了。 起码,这些弟子都不知道情况,他们多半都是在做自己的事情。 至于包顿……那是半点声音都没有。 这让李启很不放心。 正文 第八十八章 阴招 包顿在自己房间里,抚摸着那只金毛老鼠。 “金气进了房间之后就没动了,是睡了?”包顿感受着气息,内心想到。 会不会是把武器放在房间里,然后自己跑了? 不太可能。 对方是武者,对武者来说,兵器就是第二条生命。 所以包顿在看见此人之后,没有贸然提出想要那口刀的要求。 毕竟,对武者来说,兵器真的非常重要,这样一提,就和要人把老婆送给自己一样,是非常冒犯的。 但包顿也不想放弃那口刀。 “这么纯粹的金气,上面还有附着的有煞气,实在是大补之物啊。”他摸着老鼠毛,垂涎无比。 他修行的法门,是驯养这只金毛老鼠。 要先修行武道法门,练出属于自己的内气,然后将金气和自己的内气混合炼化,喂给这只老鼠。 这只寻金鼠越强,他就越强,一直到寻金鼠脱胎换骨,他便可以获得一只天生异种的身外化身,进入七品,还能在保持人身的情况,成为一只金行灵兽。 端的是奇妙无比。 所以,他才会加入博山派,一边修行武道,一边到处寻找足够的金气,来喂养这只寻金鼠。 普通的金属之中,含有的金气太少,哪怕是黄金,也并不太多。 至少都得是百炼精钢,或者干脆就是有品级的法宝神兵,或者金行的天材地宝,才有用。 所以,他必然不可能放过那口九品长刀。 “如果这个年轻人就这么睡了,那倒是好事,等到子时,我便潜过去,将其杀了。” “如果他没睡,那就速战速决,寻金鼠克制金行兵器,偷袭之下,他决计不是我的对手。” “如果他选择弃刀而来……那就更好了,没有兵器的武者,那还不是随便揉捏?” 包顿盘算着之后的情况,觉得情况应该是稳了。 再说,对方也很年轻,未必想的有那么深,直接睡了也很正常。 这个年轻人,出身纤夫帮,出门运气好撞见了一个师门,不一定能考虑那么多东西,和他这种老江湖比不了。 至于他的武道修为是假的? 不可能是假的。 对方气息悠长,血气充沛,整个人明显脏腑都被精炼过,而且精炼的手法非常精妙,一点后遗症和杂质都没有,九品绝对做不到。 他擅长观察金气,肺主金,所以可以看见肺气,这个年轻人的肺气悠长而锐利,可见其精炼手法简直是神乎其技,绝不可能是他自己精炼的,肯定是师门长辈出手帮忙的。 他一定是武道九品。 只要是武道,就被他克制的死死的,因为武道不可能不用兵器。 所谓的练拳,练腿,其实全都是为了习练兵器做前置而已,武道功法,一定会使用兵器。 他见识过很多武道门派,有的号称拳法,但实际上脱枪才是拳,拳法即枪法,没了枪,实力能折损一半。 所以他很有底气。 九品武道修士,就是被他吃的死死的。 只等确认情况之后下手了。 这么想着,他一边警惕着四周的所有金气,一边监控着那口长刀的金气。 只是,突然,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嗯?楼下有动静?怎么了?” 画舫的楼底下,感觉一堆金气乱窜,是弟子们喝醉了在角斗戏弄,互相比武切磋? “现在是比武的时候吗?真是……”他摇了摇头,准备下楼去呵斥一下这些弟子。 包顿并不怀疑是那个九品武者过来了。 武道的能力他很清楚,如果对方真的空手前来,和底下那些弟子打起来,虽然弟子们打不过,但动静肯定很大,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是和切磋一样,甚至都没发出什么声音。 这是他从感应金气上得来的结果。 推开门,走出走廊,一个人都没有。 很正常,博山派的功法要求禁欲,不是说终生禁欲,而是练功期间须得保持不泄身,否则白练,而一年大概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处于练功的时间段,只有冬日可以休息。 现在是春天,怕弟子们年轻火旺,憋不住,已经把画舫的人都赶走了,包场了这里,只留了厨房有人。 来到二楼,开门进去。 进去的刹那之间,他如同炸毛的刺猬一样!金气丛生,四周的地板瞬间直接破碎,被切成一片一片的! 他毫不犹豫捏住寻金鼠,激发出所有内气和金气,化作无形利刃,席卷四方! 方圆三丈内,所有事物尽数粉碎! 因为,他看见了,整个二层,摆着几十具尸体。 没有流血…… 不对,应该是没有外伤,因为这些人,全都是七窍流血而亡。 是神魂受损?还是别的什么? 能伤到神魂的是什么道统?是诅咒?还是道门的摄魂之术? 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麻烦大了! 爆发出这一阵金气,他可以保证,九品以内,绝对没有人能近他的身。 四周围绕的金气就像是不断飞舞在身边的剃刀,虽然威力没有最初爆发出来的那样高,但却一直存在,威力不容小觑。 他对付武道的底气,不仅在于他可以克制金气,还有武道中人大多都得贴身近战,一旦进入他身边三丈之内,保管叫他头破血流,肉碎骨断! 但是此刻,这三丈金气领域却丝毫不能让他心安。 地面被切碎,他从画舫二楼掉到一楼,金气领域剐蹭着地板,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不停的有木板被切碎,四周的器具被划裂,布匹被斩开,一切靠近的东西都无所遁形。 在哪儿?在哪儿? 那个能伤到神魂的东西!在哪儿?! 在什么地方? 是谁?那个姓李的九品武者?他不是武者?不可能! 他分明就是九品武者,绝对半点无错! 心中提起一万分警惕,他掌心握住相当于自己一半修为的寻金鼠,全心寻找一切可能的敌人。 金气……对,就是金气! 那个姓李的,肺脏精炼程度异常吓人,他的呼吸之中必然掺杂精纯的肺气,肺属金,他也能勉强感知! 对,就找这个。 所有的注意力都用来寻找呼吸的肺气。 找到了! 他感知到了一股轻微的肺气,于是看向那边。 在那边,一颗淋着血的人头被丢到空中,双目凸出,眼珠都鼓出来了一半。 与此同时,身后,一条长鞭破空而来。 正文 第八十九章 事了 祝人以战斗力为著称。 为什么呢?因为天神地祇人鬼皆庇佑于他,四方群神护佑,各地鬼灵随行,能够借力天地山水或者先灵们。 而李启,现在有什么神祇庇佑吗? 当然有。 不谈虚无缥缈的四时天神,也不谈指望不上的五祀神。 他现在身上,唯一能靠得住的人鬼,就是李翁,那个李启调解过后,愿意谅解王家的八品死人。 他也没有食言,走之前,给了李启属于鬼神的赐福,也就是三缕鬼气。 这鬼气有什么作用呢? 迷魂! 鬼气,能令人沈滞。得死人之气,投之,中者魂气飞越,不得附体! 神魂不得附体,结果就是失魂落魄,暂时丧失反应能力,如果没有足够坚定的意志和毅力,绝技无法抵挡! 李启就是用这招,偷袭,灭掉了在场所有博山派弟子,而且半点没有动静。 现在,也是这样! 靠一颗死人头吸引注意力,然后背后偷袭! 偷袭这一下,并非是为了建功,而是第二次吸引注意力。 他不相信包顿意识不到自己的攻击。 很显然,李启的猜测是对的。 包顿察觉到了身后的偷袭,金气瞬间加强,整个人四周浮现了一片金属色泽的气流,恍若绞肉机一样,将柳枝搅的嘎吱嘎吱的。 然而柳枝却极为坚韧,虽然被不断绞杀,上面的力道也被卸掉,造成不了杀伤,但金气却根本无法伤到柳枝本体。 这东西,才是李启行走江湖最大的依仗。 看似只是普通的柳枝,但却有一位真正的大祝灌注神气,又有李启注入五祀神神气温养,虽然对肉身没什么太大作用,但却对神魂威力颇大! 柳枝被挡住,李启的目的也达到了。 包顿把精力都放在抵挡柳枝上。 挡住之后,他心中一喜。 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然后大声喊出:“你用的不是刀!?你是使鞭法的?!” 可惜,李启没理他,在他花费精力抵挡柳枝的时候,李启已经投掷出了鬼气。 连续被两次分散注意力,俗话说事不过三,这一次,他终究是没能反应过来。 八品的鬼气,直接涌入他的体内! 神魂不稳,魂气无所依靠,此乃形坠魂游,往而非尽,如鸟出巢,如蛇出***身空虚无比,便会难以做出反应! 李启见状,果断上去又是一鞭子。 别忘了,他这柳枝,专打神魂! 一鞭下去,直接将神魂抽散一半! 就和当初打那个九品兵家军官一样,他是主动将神魂分裂,放置到长刀中,所以被李启一鞭子抽的当场昏死过去。 现在也是如此,包顿魂不附体,魂气外溢,被一鞭子抽中,当场七窍流血,痛苦的缩成一团,像是被放在电椅上加到了十万伏特一样。 这样一来,他身边围绕的金气领域也随之消散。 李启毫不犹豫,啪啪又是两鞭子,将他外溢的神魂全部抽散,同时运起蛮力,早已启动的牛力术也随之喷出一口白烟,直接冲了过去,一脚踩在包顿脖子上。 喀拉一声,直接把脖子踩扁了,眼见是活不了了。 但李启这种人,不动手之前会再三考虑动不动手,甚至会显得有些优柔寡断,但一旦下定决心出手,那必然不留后患! 他又是一脚,但对方颅骨太硬,居然把他脚给崴了。 “好硬……”李启换了一把这些博山派自己的剑,使劲儿砍头。 但他砍头的时候,却发现剑都砍卷刃了,但也砍不动脊椎。 剖开皮肉一看,却发现包顿这厮,看似肥胖,却骨若金刚,金气渗透到骨骸里,坚韧非常,摸着甚至割手。 李启心中凛然,知道了包顿的实力。 如果真要和他硬碰硬,那自己估摸着能被他用双手打烂,这厮的肉身,加上这可怖的金气领域,李启这样的,他估计能一个打三个以上,李启甚至都很难伤到他,反而一靠近就会被金气领域搅成饺子馅。 可惜了,李启并不是近战战士,他是祝人,是施法者。 众所周知,战士是会被施法者吊起来打的。 被鬼气逼出神魂,魂不附体,再加上柳枝鞭打神魂,一套连招下来,钢筋铁骨毫无用处,神魂被抽散了,不过一具任人宰割的躯壳而已。 李启看着砍不掉他的头,转而再换了一把剑,刺破了他的心脏,把五脏六腑搅得稀烂,确认断了气,这才停手。 没办法,有牛鬼蛇神的世界,不得不防。 指不定没处理完首尾,人就诈尸了呢? 五脏内有五常之气,夫人之所以聪明智惠者,以含五常之气也,人死,五藏腐朽,腐朽则五常无所托矣,所用藏智者已败矣。 人之所以聪明智慧,是由于含有五常之气,人死了五脏就会腐朽,五脏腐朽了那么五常之气就没有寄托之处,这时候,鬼魂就会丧失神智。 所谓戮其尸,就是起到了这个作用,毁坏了身体,鬼魂就会难以保持。 再加上,他的神魂也被柳枝抽碎,这下连投胎都别想了,直接化为天地的一份子吧。 做完这些,李启清理了一下现场,他没有受伤,所以只是把脚印,手印之类的痕迹抹除,然后,收拾了一下战利品,接着一把火点燃画舫。 随后,他马上跃入澧水之中,潜伏到水底,一路顺着水流出城。 全程没有任何动静。 只能看见后面的画舫燃起大火,火光重重,各种“走水啦!”“救火啊!”之类的呼声不绝。 但李启不管,他在几十米深的水下快速游动,回到排波帮,拿走自己的长刀和背篓,然后捡了块石头,砸碎了张菜头的脑袋,抽散了神魂。 接着再度下水,没过一会就顺着河流游出了城。 六叔做事稳重,不用担心,该交待的也交待了,鲤流意的修行办法也给出去了,还给了他们六金,排波帮的事情已了。 一路游了很远,他才上岸,走到林子之中,长啸一声。 没过几分钟,老马呼啸而至,背后还背着沈水碧。 “啊,你回来了?咱们要走了吗?”沈水碧问道。 “走!这次不停了!”李启大手一挥,翻身上马! (第一卷,初入江湖,完。) (从第二卷开始,世界观会徐徐展开。) 正文 第九十章 白蛇州 大鹿国,白蛇州,蛇尾县。 白蛇州位于澧州旁边,和澧州得名于澧水类似,白蛇州的名字得名于白蛇山。 那是一座绵延数千里的高大山脉,因为其过于高耸,所以山巅积雪,宛若一条白蛇铺在大地之上蜿蜒前行,故命名为白蛇山。 整个白蛇州,被白蛇山一分为二, 距离澧州的事情,已经过去整整十五天了。 十五天,老马日夜兼程,一路狂奔,算是跑出了澧州,也不用担忧官差的人追上来了。 只是……跨州啊。 李启还是头一次进行跨州的远游,哪怕是在原本的世界里,他也没跑过这么远。 万里之遥啊。 换算一下,大概是从BJ一路跑到了新德里。 李启忍不住感慨这天下之大。 地球真他妈的……也就只有一个大鹿国那么大了。 结果大鹿国,只不过是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据说整个大鹿国只不过唐国一个县城大小,而对于巫神山来说,大鹿国这样的小国家,有上千个。 真是难以想象的大小。 根据沈水碧的说法,他们距离罗浮娘娘的距离,已经走了一半左右了,看起来马上就要到了。 正因为如此,沈水碧最近都很高兴,每年都迫不及待的远眺西方。 只是,老马撑不住了。 连续奔袭十五天,光吃一些甜菜,燕麦和青草,肯定是不够的,老马的膘在这十五天的日夜兼程里掉的飞快,眼见就瘦了一大圈。 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启给他准备了二十匹母马呢。 所以,此时的李启,准备在蛇尾县停留一下,既补充物资,又能给老马休息一下,让他补充营养,养点膘,顺便赚点钱补充一下消耗的金钱。 怎么挣钱呢? 不知道,去了蛇尾县再看吧。 蛇尾县,顾名思义,恰好是白蛇山的蛇尾处,也就是白蛇山的最边缘,毗邻澧州,白蛇山上的无穷白雪在此处融化,顺着山坡滚滚而来,然后变成山川水道,恰好汇为一体,成为了澧水的源头。 “李启,我们真的非得在这里停吗……”沈水碧脸色沮丧,苦兮兮的,她恨不得立马飞到娘娘身边,对于李启起码要停下来修整七八天的计划感到非常痛苦。 “沈姑娘……这也没办法啊,你看老马这个样子,还跑得动吗?”李启拍了拍老马的肚皮,却不是以前啪啪啪的响声,而是而是敲到了骨头上,闷闷的。 老马打了个响鼻,眼窝深陷,回过头,苦巴巴的看着沈水碧。 这下沈水碧也说不出话了。 连续十五天日夜兼程,龙驹也受不了啊,这起码瘦了两百斤,这谁顶得住啊。 “好吧……”沈水碧低头,不得已答应了下来。 既然全部都已经定下,那李启也就骑着老马,入城去了。 这次,因为已经到了白蛇州,而且主要是要给老马养膘,所以他是直接骑着马去的。 反正澧州和这里相隔万里,在澧州犯的事儿,和这里可没关系了。 只是,李启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他还没进城,就被自己给震撼到了。 腰间仗刀,骑着龙驹,身后挂着一个东瞅瞅西看看的无尘美人,虽然穿着不是很华贵,只是一件中人之家的布衣,却也自有一股气度。 其实有个屁气度,全靠龙驹和沈水碧撑起来的罢了。 随便放个人在这上面,都能有气度。 唯一的好处就是干净,干净的一点不像在野外十几天的人。 很正常,李启每日练功都需要寻找水源,一天在水里泡三个时辰,想脏都难。 同时,他在野外也舍不得穿好衣服,都是穿粗布衣服,此刻进城之前才把好衣服翻出来穿,乍一看还是新的,挺像那么回事儿。 总而言之,这一行人,挺唬人的。 就是老马背后挂了个大背篓,看着很捞比,但也没办法。 这也没个空间戒指芥子袋什么的,没有背篓,没地方装行李啊! 不过,大概也就这么回事儿,虽然有个碍眼的背篓,可这骑龙驹,佩长刀,美人相随的情景,在一个县城里,就是那么鹤立鸡群。 以至于李启走到城门口,都没人敢拦。 还是李启主动下马,交钱买传验,那些守城的士卒这才点头哈腰的给李启办。 李启感受着这种差别待遇,不禁有些感叹。 就很奇怪,明明他们讨好李启半点好处也没有,公事公办即可,但却非得点头哈腰。 而平素里,就好像李启以前在澧州的时候,穿粗布衣服,皮肤黢黑,明明刁难李启也没有任何好处,他们却偏偏喜欢找点事情。 这人呐,就是这样,很难说清的。 总而言之,事情好办就好说,李启身上还有十来金,所以没必要住太差的客栈,一来就找了一家有马厩的,先付了一千钱,让给老马上最好的食料,豆子,甜菜,燕麦,甚至是山货,水果,都给安排上。 辛苦这老兄弟了,还是得给他养养膘,吃点好的。 店家见李启出手阔绰,马匹更是高大威猛,态度也好的不得了,安排了马夫照顾,给老马洗刷了一遍身体。 李启呢,看着阔气,但心都在滴血。 养马这件事,真是费钱。 老马这种龙驹,据说价值千金,正儿八经的千金,按照现代豪车来算,起码也得是布加迪威龙起步,保养费每年得有个十来万以上吧? 不过,只要不展现云气的能力,他就只是普通灵马而非龙驹,只是高大些而已,不至于被盯上。 换算一下,老马跟着自己真是吃苦了,只能吃些凡间俗物,本来他应该吃天材地宝的。 好在李启每次找水源地的时候,他都能混点精纯水气吃吃,用来弥补自己云气的消耗,不至于太惨,只是体力消耗跟不上罢了。 毕竟,山根之处的水能够升云,而云气本身就是山根水气上蒸而成,所以不会让他衰弱到踏云而行都做不到。 按照沈水碧的说法,《说文》有曰:“云,山川气也,从于雨。” 安顿好了老马,李启则带着沈水碧上楼开房去了。 (天地风霜尽,乾坤气象和,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 (祝大家新年快乐,庆新年新事,喜新春新岁!)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养膘 别问,开了两间房。 这一手操作下来,连客栈的小二都惊愕了。 自己连双人的天字号房都准备好了,结果这位爷开了两个房间。 怎么回事,真君子? 还是不能人道啊? 但李启才不管小二诧异的眼神,他付了房款,告诉沈水碧自己要出门转一圈,让沈水碧自己自由活动,但是别到处乱跑。 兔子点头和小鸡啄米一样,看起来很听话。 李启安下心来,自己收拾好东西,把刀仔细用粗布重新包了一遍,看起来就像是一根棍子,然后带着出了门。 出门做什么呢?当然是去找找挣钱的机会,总不能坐吃山空。 老马养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起码也得好好休整半个月才行,还好他不用打马蹄铁,不然耗费更多。 不过也没必要,龙驹踏云而行,本就没有那么多磨损,而且也不会和普通灵马一样蹄子会不停生长,导致生病。 龙驹的蹄子一直是固定的,少了会长,多了就停,非常方便。 说是都是马,但实际上好像根本不是一个物种。 想想也是,一个是马,一个是半龙啊。 李启脑子里转悠着这些胡思乱想,走在蛇尾县的街道里,环顾四周,观察着整个蛇尾县的情况,时不时和人交谈,打听一些众所周知,但他不知道的消息。 这里的空气相当清新,而且非常湿润。 人类的聚集地必然都是靠着水的,蛇尾县就有一条清河穿过,这条河是白蛇山上的雪水融化而来。 正如同澧州整个州都靠着澧水吃饭一样,白蛇州,整个州都靠着白蛇山吃饭,毕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嘛。 山上的雪水融化,于是就有了无数的河流蜿蜒而下,形成密布的水网,供给自然万物,白蛇山本身的存在也是一个宝藏。 不比贫瘠的澧州山林,白蛇山的存在,上面出产无数天材地宝,更有矿脉延伸,所以白蛇州也是相当富裕的。 而且,这富裕,建立在大量的冒险者身上。 不管是探寻矿脉,采摘天材地宝,还是别的什么,总而言之,都得出城,去野外,然后城里就有商队等着,你取多少出来,他们就买多少。 买了之后,就会乘船,顺着河流前往澧水,然后从澧水运到其他地方。 白蛇山和澧水,完美的构成了生态链,支撑起了大鹿国两州亿万居民的衣食住行。 只是,和澧州靠着澧水,能够在城里收税农耕就能挣钱不同,在白蛇州,得出城去,才能挣钱。 澧州有澧水,只要在城外种粮食,然后大家聚集在澧水旁边,自然就有大把的物资,税金,活路送上门来,水是对人类最温柔的,只要静静待在身边,就有物资顺着水流下来。 但山却不一样,山是富饶的,但也是严厉的,他不会和流水一样把物资送下来,你需要自己准备好装备,冒着生命危险,去山中自己采摘。 正因为如此,此地尚武之风浓烈,许多人家都有刀剑甲胄,时而就聚成一伙,进山挣钱去了。 白蛇山,就好像一座取之不尽的宝藏,没钱了,就进去采买。 那废话,绵延好几千里的山脉,占地面积怕是有几百万平方公里了,根本就是地球一个大洲的面积,取的尽就出鬼了。 蛇尾县人口不多,只有几十万人,但李启光是在这里行走围观,就能感受到整个白蛇州的风气。 没有澧州那么多帮派,却多了更多的“采山队”和“武馆”。 这些,才是蛇尾县最多的组织。 街道上就能时常看见有人演武,不少地方都摆着擂台,大家以切磋斗技为乐,赢家能获得满堂喝彩,输家也不气馁,下去换下一个。 看起来,应该是大家互相玩的游戏一样,输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相互精进。 李启能看出来,这些人的实力大部分都比澧州城的帮派们要强不少,其中不少人身上都有煞气和伤疤,估计是常年在山中闯荡厮杀,不管是兽还是人都杀了不少。 也因为这点,白蛇州附近,森林开发程度相当高。 李启发现,在白蛇州,自己恐怕很难和在澧州一样,策马在野外奔袭好多年连个鬼影子都碰不见。 在这里驾乘老马狂奔,恐怕每过一点时间就能撞见一支采山队,看见自己的尾气。 “在这儿……不适合太招摇啊,不然容易暴露龙驹身份。”李启摇了摇头,估算着白蛇山的形式,看看自己应该怎么做。 一匹高大的灵马,和一匹龙驹,那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除非有人和沈水碧一样精通相马,不然单纯的行走是不容易暴露的,可如果老马起飞开跑,那稍有这方面知识的人,都能一眼认出来这是一匹价值千金的龙驹,是普通龙马价格百倍以上。 “不过挣钱挺方便的,这里盛行武风,不少采山队也在招揽人,不过那些都是普通采山队,强者也没有入品,报酬太低了,浪费时间。”李启走在街上,分析着该怎么挣点路费回来给老马加餐。 自己初来乍到,不应该暴露祝人的能力,不过用武道九品来挣钱,应该也不至于挣不到。 毕竟,在街上转悠了一中午,却一个九品都没看见,那些巡山队,最强的人,也就是一个大胡子壮汉。 他也就是刚刚把皮膜筋骨打熬好了,才刚刚接触到淬炼内脏的阶段呢,而且看年龄也四五十岁了,气血已经枯败,这辈子怕是九品无望了。 入品,对普通人来说,就是如此艰难,艰难到为之付出一生都难以企及。 其实不止入品,光是想要接触到能够入品的功法这一件事,就已经筛掉了九成九的人。 这让李启不禁再度感慨自己的幸运。 所以,更应该把握住才对。 李启继续在街上走,听着一群人吆喝。 但这个时候,却有人匆忙走上前来,主动对李启搭话道:“这位壮士!请留步!” 李启闻言,扭头一看。 却看见一个身穿丝绸的商贾,不知道为何叫住了自己。 正文 第九十二章 聘用 李启拱手,很有礼貌:“请问?” 他现在是普通人打扮,穿着棉布点缀绸缎的衣服,手里拿着粗布包着的长刀,乍一看就只是个拄着布包棍子的普通路人而已,看不出有什么功底在身。 不过,总有识货的。 那商人忙不迭的走上来:“我看壮士在这附近游荡颇久,像是在寻找差事,恰好在下的商队正缺一位镇得住场的高手,不知道壮士可否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他一眼就认出了李启是高手,看来眼光也不是很差,说不定自己就是修行中人,只不过没有入品而已。 “此番路程,不过四五日,我愿出一日一金。”他立马补充上酬劳。 一日一金,这个价格已经相当丰厚了,但……愿意出这个价格,说明有值得上这个价格的任务和危险。 别人不可能白给钱。 所以,李启没有贸然接下,而是询问道:“不知阁下想要前往何处?万一不顺路的话,在下恐难从命。” 商贾也是人精,自然听得出言外之意,所以看了看四周,发现人流量颇大,于是没有多说,而是邀请李启:“此处人多,不宜言语,壮士不若来我商队中详谈?” “也好,请。”李启伸手,让对方带路。 商贾立刻前行带路。 商队并没有太远,走了不到一分钟,就来到一家商用客栈之中。 这种客栈都是租给商贾的,里面有院子,畜厩,库房,可以堆放货物,停放车辆,还有给牛儿歇息的地方。 当然是没有马车的,灵马太贵,也不适合拉车,多是用牛车,毕竟老牛力大沉稳,拉的货也多,走的慢不关事,只要走的稳就好。 李启来到这里,发现这个商队人数不少,足足五六十人,有男有女,带着二十多辆牛车,每辆都满载着白蛇山的山货。 不过也正常,对很多小商队来说,一趟下来,利润估计也就两三金,也只有这种级别的大商队,才能拿出一日一金这种价码。 所有人都对这位商贾和李启打招呼,李启也点头致意。 而商贾则引着李启,来到客房内,关上门窗,接着对李启说道:“如果小老儿没看错的话,壮士是武道九品吧?” “我还以为你会叫我先天武者呢。”李启笑笑,打趣道。 “乡下土人才用那个称呼,正式踏入修行路的,哪有不用九品制的?不用这个,连不同道统的强弱都比不出来了。”这老商贾接话,顺便给李启倒了一杯茶,还拿出了一盘果点。 李启有些惊讶的看着端出来的果子。 不是新鲜的,而是干果,而且他很熟悉。 整体干瘪,颜色碧绿,上面覆盖着一层白霜状的东西,这一盘不多,只有寥寥几十粒。 看见李启那惊讶的目光,商贾介绍道:“壮士可不要嫌少,此物出自西域,乃车臣特产,距大鹿国何止十万里之遥?在此处,少说一颗都能卖一钱,而且还不一定买得到,这么一小碟,可得百余钱了。” 百余钱,都够买肉了,这几十粒干果,还不够一把的。 而李启,则是惊讶,又有些怀念的看着那些干果。 毕竟是干果,已不复收获时的饱满,但经过特殊的处理之后,糖分凝缩于干瘪的身躯中,空气中也弥漫着那股甜甜的气味。 李启忍不住拿起一粒,放在嘴里,然后说道:“我知道,此物名叫葡萄。” 葡萄干,这个世界也有啊…… “壮士果然见多识广,连这异国特产也能识得。”商贾惊讶的赞叹李启的见识。 李启则没有多得意,在怀念之余,他又感觉到一丝丝的惊惶。 这个世界……和自己原本的世界,为什么这么多相像的地方? 不谈各类神话,文字,语言,唐国之类的东西,现在连西域,葡萄之类的东西也是如此,让他不禁提心吊胆。 只是,提心吊胆也没用,他根本就没资格去提心吊胆,这些事情对一个小小九品而言,就好像宇宙之大一样,没有意义。 他很快按下这些杂念,对着商贾笑道:“多读了些书而已,阁下不如说说我们的目的地,看看是否顺路?” “好,那就不瞒壮士,我们商队,这次是想去澧水源头的渡口,在那里上船,然后将货物从澧水运到松国。”商贾说出了他们的行动路线。 “那……是需要我送你们到渡口?”李启问道。 “正是。”商贾回答道。 “蛇尾县到渡口,一片大路坦途,沿途同行者众多,而且不过两三日路途,怎么会需要我来护卫?”李启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咳咳,不瞒壮士,我们商队,恐怕走不了大路……只能从山间小路穿行,所以我才说,可能需要四五日时间。”商贾干咳一声,对李启解释道。 “怎么回事?”李启皱眉,将声音压得低沉,然后再问。 “小老儿一时不慎,触了这蛇尾县县丞的霉头,被他盯着针对,所以这大路走下去,光是商税就能抽的小老儿扒掉一层皮,走小路,实属无奈啊……”商贾拱手苦笑,满脸无奈。 这倒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然商贾本就求稳,何必绕道走小路,平白多出一些风险。 然后,这商贾又说道:“不过不必担心,我家商行这次是大单子,所有本就有另一位九品武道修士在护卫,只是,光有她,我还有些不放心,所以正好有缘分,又撞见了壮士,这下有两位入了品级的大高手在,这趟路就算是十拿九稳了。” “原来还有一人,那确实是比较安全,那我就接下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李启问道。 “事不宜迟,毕竟在蛇尾县……还是人家的地盘,所以我们希望今天下午就出发,壮士可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要延期,也是能等等的。”商贾闻言一喜,对李启说道。 “我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不过我有一位同伴,希望能带在身边,不知道……”李启提出要再带一个人。 “无妨,不过是多加双筷子的事情,那就这么说定了。”商贾自然允诺下来,达成了协议。 (今天眼睛水肿,暂时只有一更,明日恢复) 正文 第九十三章 真身 事情既然已经说定,那便如此去做就好。 李启率先返回了客栈,去找沈水碧去了,他准备把沈水碧也带在身边。 他一路回到客栈里。 他在外面敲了敲门:“沈姑娘,你在忙吗?” 但是,他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李启心中一紧,眉头一皱,毫不犹豫的直接推门进去。 然后,进去看见了一只兔子。 真的是兔子。 毛皮光滑,油光水润,两只耳朵耷拉在脸上,像是眼罩一样把脸都盖住了,整个人都趴在床上,屁股撅起来,睡的呼噜呼噜的。 李启呆住了。 老实说,他还是……头一次,看见沈水碧的真身。 有点,呃,可爱? 只是,等等……这好像不是兔子。 李启清晰的看见,在沈水碧的身上,自然而然的散发着某种光点。 他的目力现在已经很好,他有充足的大林木气,肝脏属木,他五脏中,肝脏已经淬炼到极致,而肝脏主目,五脏强盛,则五官也能强盛,所以他的目力在进入九品的时候,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所以,此刻凝神一看,却看见沈水碧身边散发的光点,和他在《祝》书志异篇中,“兽部”里记载的一模一样。 辉光婵娟,冰盘乍圆,是月精矣。 所谓玉兔金乌,二气精灵为日月,月藏玉兔日藏乌,这样的特殊光点暗藏符文,是日月之精的特征。 沈水碧……果然不是普通的兔子,她是月精玉兔啊。 这玩意儿可不是什么萌萌哒的东西,是和金乌排在同一列的灵兽,是数得上的先天异种,月之精魄的实体显化,代表了“太阴”的一部分。 太阴,乃天地阴气的汇聚,和太阳对立,是天地阴阳和谐的关键,而月精,就是太阴的碎片所化,本身就是太阴的一部分。 “真牛哇……”李启感慨了一句,不过他早就知道了沈水碧肯定不简单,此时只是头一次看见原型,所以惊讶了那么一下下而已。 说完之后,他上去,rua了几下兔子。 毛皮顺滑,手感极佳。 爽到。 Rua了一会,但沈水碧还没醒,而且还扭了扭身体,好像被撸的很舒服一样,睡的更香了。 看起来是真的很疲劳的样子。 不过,要睡等上路了再睡吧,既然今晚就要出发的话,得先喊起来收拾行李,然后退房去商队那边。 所以,他揪了揪兔子的耳朵,准备把她喊醒。 啊…… 这手感,令人欲罢不能…… 不过李启还是很有自制力的,他扯了扯耳朵,果不其然,沈水碧的耳朵突然动了起来,啪的一下把他的手打开,然后两只小爪子开始揉眼睛。 “唔……娘娘,怎么了?”她低声喃喃着,睡眼惺忪的说道。 “娘娘不在,醒一醒,沈姑娘,我们要出发了。”李启把兔子状态的她从床上抱起来,放到了桌子上。 沈水碧似乎还有些懵,没能完全从睡梦里清醒过来,整只兔呆愣愣的趴在原地,好像是在醒神。 李启在旁边等了一会。 因为他可以很清楚的看见,沈水碧身上有个“正在苏醒”的进度条。 这东西不能显示很深层的东西,只能看看这个人当前进行的动作,所以大部分情况下也就只能看看,不过偶尔还是可以发挥奇效的。 就算是当前这个动作,也不完整,比如一个人正在和自己谈话,那么,自己看见的只会是“交流”这种动作,除此之外啥都没有。 这不废话吗,李启当然知道这人在交流啊。 但唯一好的一点,那就是让李启感知能力得到了一个小小的外挂,只要他不是完全察觉不到,那么就会有进度条弹出来,比如抓到沈水碧的那一次,他能察觉到一丁点,就算自己没有意识到,那也会有进度条弹出来。 但也很鸡肋。 因为如果他真的完全看不见,听不见,感觉不到,那说白了还是没办法。 比如最直观的一个例子,对“鬼”,如果他不开启望气的视角,那么他就完全看不见进度条,但开启了望气视角,能够看到鬼的气,那么鬼的行动进度条就会冒出来。 不过,总体来说还是有用的,除了经常遮挡视线之外。 只是,还是不知道这个是从何而来。 外道之物的效果吗……? 不好说,自己还太嫩了,根本无法辨别这是什么东西。 想着这些的时候,进度条也差不多蓄满了。 沈水碧果然在蓄满之后恢复了意识,突然一下撑了起来,警惕的看向李启。 然后,她发出了凄惨无比的尖叫! “怎……怎么了?!”这声音吓得李启一哆嗦,连忙问道! “你!李启你在做什么啊!登徒子!还不快给我出去!”沈水碧又羞又臊,惊惶和害羞的语气夹杂着,往李启身上砸杯子。 李启不知所以,不过既然都被砸了,他也就举手投降,接着迅速后退,打开房门,又关上。 然后,听见里面悉悉索索,像是在穿衣服的声音。 过了一会,沈水碧才闷声闷气的说道:“进来吧……” 李启这才又推门进去,一脸不知所谓,不过沈水碧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表情又羞又恼,看起来相当生气。 沈水碧却咬着嘴唇,满脸都是恼怒,过了一会,才开口说道:“李启,你怎么能……!” 说道“怎么能”的时候,似乎是觉得那是什么不雅的词汇,又憋了回去,看着气鼓鼓的。 “沈姑娘……虽然在你睡着的时候进来,是我的不对,但我实在是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古人云非礼勿视,你怎么能随便看的!”沈水碧语气都快被气哭了。 李启更莫名其妙了。 “啊……沈姑娘,可是,我看什么了?”他挠头。 “我可是没穿衣服的!”沈水碧心一横,干脆把话挑明了。 李启愕然。 “可是……你不是,有毛吗?” 再说了,你那不是兔子形状的吗?李启在心中吐槽。 沈水碧直接气哭了,直接抄起桌上的茶杯丢了过去:“你身上不也有毛!你就能随便看了吗!” 李启像个小丑一样,又被砸的连滚带爬冲出了房间,忙不迭的把门关上。 唉……造了什么孽啊……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冲突 总而言之,沈水碧还知道正事重要的,没有哭哭啼啼的不愿意走。 只是,兔子这次生气的时间格外的长。 李启也没办法,他也道歉了,但问题是……这怎么防啊? 正常人看见一只毛茸茸的兔子,会往那方面想吗? 但沈水碧不是人。 唉,平时表现的太正常了,忘记了物种差异了。 总而言之,李启之后和店家谈了谈,说让老马休息,这几天预缴的房费就当老马的伙食费了,店家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答应了下来。 在安排好老马之后,他就带着气鼓鼓生闷气的沈水碧出发了。 不过毕竟是兔子,一路上虽然还在生气,但真正到了商队,碰见一堆人上来打招呼的时候,她的怯生本性就发作了,慌忙躲在李启身后,紧紧拉着他的衣服,用李启的身体作为阻挡视线的障碍,之前那一点点怒气也就烟消云散了。 沈水碧给李启的印象一直都是这样,非常的温和,生气也就那么一时半会的事情。 虽然这次确实是李启自己的错吧…… 但着实也不能怪他啊…… 谁能想到,撸兔子还能撸出骚扰来? 算了,以后记住吧。 带着沈水碧和一些行李,李启加入了商队。 安顿好沈水碧之后,李启立刻去拜访商队的老大,也就是之前邀请他的商贾:“之前谈事情比较急,忘了自我介绍了,在下李启,却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 “我姓敬,名别闻,是敬家商行的一个掌柜,李壮士叫小老儿姓名即可。”敬别闻说道。 “怎可,公乃长者,怎么能直呼其名?那以后我就称呼长者为敬掌柜吧。”李启说道。 接着,又寒暄一番,李启迫不及待的进入了正题。 “敬掌柜,你可知商队里的另一位九品在何处啊?之后几天要和他共事,所以我想前去拜访一下,长者可有教我?”李启礼貌的说道。 “原来李壮士是为了此事,不过,那位九品却不是招贤外聘而来,是我敬家主家武事堂的一位子弟,不过,若要并肩作战,提前接触一下也是好的。”敬掌柜点了点头,如此说道。 接着,他就给李启介绍起来:“那也是一位武道九品,是主家武事堂的一名执事,和我们这些分家不同……” 敬掌柜介绍,李启在旁边认真听着。 原来,这家商会,隶属于一个姓敬的世家。 说道自己的家族的时候,敬掌柜显得相当自豪,家族内有一位七品老祖坐镇,有多位八品堂主,更有几十位九品执事,家族人员分工明确,根据不同的业务有不同的功法,形成了一个在松国中一个不小的势力,在松国里也算是大家族,有世袭伯爵爵位,号‘敬南伯’。 李启心中惊叹,除了虚无缥缈的巫神山和唐国之外,他还是头一次和这么大的势力打交道。 确实是大势力啊,松国的商行,生意都做到大鹿国白蛇州来了。 不过,强龙难压地头蛇,得罪了蛇尾县县丞,还是得加速跑路啊。 介绍完了家世,他就开始介绍那位“武事堂执事”了。 武事堂,顾名思义,是在敬家内负责武力方面的事宜,修行的是武道功法,这位执事叫做敬燕,是一位女子,母亲早亡,父亲严厉,导致其性格孤僻,除了练武之外,几乎没有别的爱好。 所以敬掌柜提议,若想打好关系,方便之后合作,不如以切磋的名义前去,千万不要带礼物上门,如此才不会被赶出来。 李启仔细听完这些,告辞离去,并且承诺自己一定会对工作尽心尽力。 敬掌柜对李启拱手,送他离开。 李启也回礼,然后朝着敬掌柜所说的位置走过去。 只是,走到一半,他就听见了沈水碧的声音。 “你想干什么!?”不远处,沈水碧发出慌张的声音,听起来就在不远处。 李启立马放下所有之前自己打算好的计划,毫不犹豫将长刀上的粗布扯下,一步踏出,内气涌动!两个眨眼之间,如虎豹腾跃,兔起鹘落,两三下就越过商队众人,甚至翻过了一道围墙,刹那间冲出好几十米,瞬息回到了沈水碧所在的地方。 虽然他的反应已经很快了,但对方却早已察觉到了这点。 当! 金铁交鸣之声传来,一口长剑直接挡在了李启刀前,交击之处飞溅出无数火星。 李启明显感觉到一股巧劲儿从自己长刀上传来,几乎稳不住刀柄。 他心里一紧,知道自己是遇到高手了。 这次是遭遇战,没有那么多时间等李启谋划阴人,只能刚正面了。 但是,李启知道自己并不擅长刚正面,他并不是真正的武者,九品纯粹是沈水碧帮他提起来的,他虽然已经很努力修炼了,但毕竟才入门一个多月,比起那些自小锤炼武艺的武者,他的技巧真的烂的不行。 不过,正因为李启不是真正的武者,所以他才有一些别的手段。 被对方一股巧劲将长刀震的几乎脱手的同时,李启一咬牙,激发了刀中兵气! 长刀之上顿时闪过一道冷光,白气似群鸟,如粉如尘,勃勃如烟,覆盖刀刃,李启只感觉先前被震的酸软的手腕力量倍增! 虽然没有真的倍增,但好歹是稳住了。 此时仍然之上第一次交击,时间连一次眨眼都没有过去,但李启已经想好战术,激发兵气后,他双手握刀,一记力劈华山。 鲤流意迸发,鲤鱼跃龙门,爆发出双倍的力量! 刀锋锐利,加上刹那间的势大力沉,凭借着武器优势,李启直接将对方的剑从中破开,砍成两截! 叮当一声,长剑坠地。 而李启也顺势搂住沈水碧,将她护在身后,然后才有时间看周围。 沈水碧的性格,绝对不可能主动惹事儿,也不会没有事情就说出那种话。 所以哪怕是这单生意不做,他也不可能让兔子受委屈,因此一改彬彬有礼的样子,毫不犹豫的直接出手了。 四周,很多商队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李启。 好家伙,百炼精钢锻造的长剑,一刀给劈断了?!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小术 不过,那口长剑的主人却不那么高兴了。 那是一个穿着武者劲装的女人,身材高挑,筋肉扎实,脸貌并不怎么好看,加上身体比普通女人强壮太多,所以没什么女人味。 她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英气勃发,虽然样貌并不美丽,却别有一番气度,一看就知道不是花瓶。 她看了一眼自己断掉的长剑,又看了看李启,眉眼里颇有些不服气,说了一句:“不过仗着兵器之利而已,你那口刀,是九品利器吧?若无兵器,这一下你已经死了。” 但李启才懒得理她,扭头看向沈水碧:“沈姑娘,没事吧?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人会来找麻烦?” “我……我就是看她练剑,自言自语了两句而已……”沈水碧委屈巴巴的说道。 她也没说给别人听,再说了……她说的也没错啊。 听见这话,那个被李启砍断了剑的女人皱眉,抬起头:“自言自语两句?小姑娘,你既无修为在身,却对我的剑法聒噪置喙,不过给你个教训而已,不要对自己不懂的东西大放厥词。” “可是……我懂啊。”沈水碧缩头缩头,待在李启的身后,小声BB道。 “行了,这位大姐。”李启抬起头,打断了对话:“此事到此为止,我——” 李启话还没说完,却被那壮硕的女人打断:“到此为止?我练剑二十五载,靠剑道入九品,剑术已臻至入微之境,她却上来就诋毁我一生剑术,说什么小道,她必须道歉才行。” 听到这里,李启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位大姐估计是在练剑,被沈水碧看见了。 沈水碧是什么人?自废功体之前,道门十大洞天罗浮山的灵兽,月精玉兔,罗浮娘娘的贴心小棉袄,正统玄门功法五品! 正儿八经的神仙中人,看见九品的剑术,肯定觉得是菜鸡。 但她自言自语了两句,却被这位大姐听到了。 这位大姐练了一辈子剑,自己一生的骄傲被人说不行,仔细一看发现还是个没有修为的弱鸡,自然是想上来讨个说法,让对方道歉。 这……两边好像都没错啊,就是个误会而已。 而且,对方是九品,还是个女的,莫非这就是那位什么武事堂执事,敬燕? 想明白了这些,李启尴尬的咧了咧嘴,于是,他拱手:“那我替我家小妹给大姐赔个不是,是我们失言了,不若此事就此揭过如何?” 只是,听到李启这话说完,沈水碧低下了头,把脸贴在李启的背上,咕哝着说道:“我只是好心提醒她走错路了而已……” 这话却又让这位大姐听见了。 这女人瞪大眼睛,满脸怒气:“你还敢说!” 语罢,直接伸手朝着沈水碧抓了过来! 李启面色一沉,立刻出手阻拦。 这次双方没有用兵器,甫一接手,李启就感受到一股柔劲,看似柔弱,却如同跗骨之蛆,又好像水流一般,将他推走。 好在,李启最擅长应对水流。 每天练习三个时辰以上的鲤流意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他如同鲤鱼,在水中逆流滑行,小心翼翼的拨开水流,在其中顺畅游动,那股柔劲竟被他轻松化解,更是趁机观察进度条,抓住回气的空档,一把拨开了对方伸过来的手,直接让大意的女人空门大开,中线暴露! 李启再次鼓动内气,爆发鲤流意,一拳下来,拳头速度骤然提升! 鲤流意,本就是以周旋为主,然后趁敌不备,以跃龙门之势突然爆发的功法。 这一下打了这女人一个措手不及,直接命中。 只是李启知晓分寸,没有打实,而是化拳为掌,一把摁在对方脸上,将巨力化作推力,使劲儿推了这女人一把。 两万多斤巨力,又是爆发性的力道,女人虽然立刻腰马合一,下蹲扎马步,试图稳住中心,但还是被李启推了一个趔趄,连退好几步,在石制的地板上踩出好几个脚印才停下。 “好功夫,你是什么人?刀法不怎么样,拳脚功法倒还可以,时机抓的不错。”那女人吃了这个亏,有些讶异,却并未生气,反而夸赞了一句李启。 有了进度条,李启最擅长的,就是抓时机,别人只能靠感觉,他却能直观的看见对方招式进度,明白什么时候是旧力已衰,新力未生的时刻。 李启打量了一下对方,看起来,此人并非小肚鸡肠,而是确实对自己一生所习练的剑术极为看重,所以才那么生气。 “在下李启,是敬掌柜聘来护卫商队的,这位大姐,你莫非就是敬燕?”李启拱手回应道。 “我就是敬燕,不过套近乎可没有用,你家小妹出言太甚,你自己问问她是怎么说的!我七岁练剑,修行二十载终于入品,现在三十二岁,整整练剑二十五年,比她年龄都大,她哪里来的资格点评我的剑道?”敬燕还是记着沈水碧的,虽然对李启很客气,但看向沈水碧的时候,她还是很不高兴,非得要沈水碧道歉不成。 但沈水碧就是不肯道歉,兔子似乎对自己的言论也有骄傲,缩在李启身后。 看着很怂。 但她缩头缩脑的,用最怂的语气说着最伤人的话:“道什么道……剑术,不过小术尔,一把兵器而已,还敢称道?不知道天高地厚……” 这一句话,把敬燕直接点爆了,她眼神里怒火燃起,虽然手中无剑,但却依然向前一步,似乎是想要出手的样子。 李启见状,立刻护住沈水碧,然后向前一步,拱手说道:“敬大姐还请息怒,我家小妹可不像看起来这么羸弱,只是她修行的道途不善争斗罢了,她也只是好心点出你的缺陷,难道身为武者,你却连这点都无法接受吗?” “点出我的缺陷?就凭她?”敬燕昂起头,一点都不相信,但李启拦着,她却也不好出手。 “就凭她,敬大姐如若不信,我们打个赌如何?”李启眼珠一转,如此说道。 他有办法了,既可以化解这个误会,还可以顺势拉近关系。 正文 第九十六章 术与道 敬家商行的商队驻扎地之中。 一个消息不胫而走。 “什么?那个虎婆娘和人打赌?是那个新来的少侠?” “啊?还有人敢和那个虎婆娘起争执?哦,也是入了品的大高手是吧?有好戏看咯。” “你听说了吗?好像那婆娘的剑都被砍断了,说她引以为傲的剑道不过小术尔,把那虎婆娘气的要死呢!” 但是,和李启预想中的,自己会因为惹到原本的护卫,所以被整个商队孤立的场景不一样,敬家商行里的大家,好像全是幸灾乐祸的,甚至还有跑过来给李启加油的。 他一下子就从谁都不认识的,掌柜的聘请的护卫,一下子变成了大家的英雄。 他甚至都幻听到了有人在喊:“不要输啊!拿长刀的大哥哥!” 妈的,这敬燕,平时人缘是有多差啊? 不过看她那对剑术执拗无比的态度,估摸着平时也是很倨傲的,连敬掌柜介绍的时候都如此形容她:“母亲早亡,父亲严厉,导致其性格孤僻,除了练武之外,几乎没有别的爱好。” 好在虽然孤僻,但她却并非不讲道理的人,所以,为了证明自己珍爱的剑术,她答应了李启的赌约。 什么赌约的呢?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打赌?赌什么?”敬燕收手,狐疑的看着李启。 “我已说过,我家小妹并非没有修为,只是不善争斗而已,但她修行的道途却极其擅长窥破弱点和破绽,你不若换一把剑,将你的剑术……剑道演练给我家小妹看一遍,我回去一晚,明日一试,我将其破之,如此便可验证我家小妹是否是口出狂言,敬大姐觉得如何?” “若我输了,那肯定让其给敬大姐赔礼,道歉,大姐也就大人有大量,略施小惩,就当是教育孩子,让她以后不再敢口出狂言。” “若我赢了,那便是证明我家小妹所言非虚,我也不要求赔礼,还会双手将窥破的弱点赠上,助大姐的武艺更上一层楼,你看怎样?” 李启言语条理分明,态度不卑不亢,倒是让敬燕高看了一眼。 所以,她没有拒绝,而是反问:“你是用刀,还是用拳?” “肉身哪里挡得住兵器?自然是用刀。”李启回答道。 “你的刀法,可比你的拳法差远了。”敬燕带着一丝嘲笑的意味说道。 李启无奈,笑了笑。 那没办法,他本来就不会刀法,就连鲤流意,他也是只有练法,没有打法,配套的兵器修行之法他也不知道。 不是沈水碧藏私,而是因为她也不会。 对这种在罗浮山垫桌脚的东西,她了解一下练法,已经算是很闲了,打法?需要吗? 她堂堂五品,还用得上八品功法的打法? 所以,李启用的还是排波劲的打法,靠着进度条和和鲤流意的瞬间爆发能力,硬生生靠打断对方的动作,这才能被夸上一句“拳脚功夫不错”。 刀法吗…… 这么说吧,李启用刀的时候,看见别人的进度条,他都打不断。 这把长刀对他来说,大概等于锋锐附魔之后的柴刀,关键时刻加点攻击力什么的,平时就是烧火棍子和手杖。 至于为什么一直拿在手上? 当然是为了装呗儿。 顺便误导一下别人,让别人以为他是用刀的,然后关键时刻解下柳枝抽人一鞭子,保管一发见效。 不过,无奈归无奈,李启还是拱手答道:“自然是用刀好些,我这般拙劣的刀法,如果都能破去大姐的剑道,岂不是更能证明我家小妹所言非虚?” “好!那我就给你演练一遍!让你家小妹看好了!如果你输了,我要她下跪道歉!”敬燕倨傲的说道,随后让人拿了一把普通长剑,演练起自己的剑道。 沈水碧在旁边全程听了对话,也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况且此事因她而起,自然很认真,很认真的看了一遍。 老实说,李启从来没有看见过兔子这么认真过。 当时的情况就是这么回事,赌约定下之后,也不可能因为这个让商队耽搁,所以当晚还是出发了。 李启还抽时间,最后去看了一眼老马,发现这厮吃饱睡好,慵懒舒适的一比,早上啃水果,中午吃粮食,下午补草料和豆子,晚上还有不同的夜宵。 李启还给他补了一千钱,因为他食量太大,吃的太多,预缴的钱不大够了。 算了,就是让他养膘的,这样也好。 照顾完了这件事,他就赶紧回去,和商队出发,在牛车上,开始和沈水碧交流了。 毕竟是九品高手,所以专门给李启和沈水碧腾一辆牛车。 也不能说专门,牛车上还是有些货物,但和其他人挤着住不同,他俩的牛车要宽松很多。 “明天,我一定让你把那个说大话的人打败!”沈水碧的脸上满是愤懑,挥舞着小拳头,恶狠狠的说道。 说是恶狠狠,实际上看起来还是萌萌哒,毕竟她根本没有杀意或者憎恨这种表情,倒像是小孩子受了委屈,在憋着气一样。 “好好好,我一定让她给你道歉!不过,今天你看出什么来了?”李启问道。 “全都是破绽,全都是弱点!就没有可取之处,还敢说自己是剑道……剑这种东西,也配称道?”说到这里,沈水碧更气了。 “人造的器物而已,就算使剑的人多,就敢妄称道?小术尔!”沈水碧很不高兴的说道:“道,必须有代表性的理念,有完整体系的思想,有实现自己思想目标的方法,对天地,万物,众生都有自己独有解析的理论,这才能称得上道!” “怎么能什么东西都敢说自己叫道的!真是,气死我啦!”沈水碧甚至还跳了跳,李启还是头一次看见她这么生气。 比自己撸了兔子耳朵还要恼火。 看起来,有人蔑视“道”这件事,真的很让她不满。 不过……说的也是啊。 在李启的理解里,“道”是规则,是天地运行的规律。 剑这种东西,不过是人造的武器罢了,使剑的能力,顶破天叫剑术,妄图称剑道,简直是在侮辱“道”这个字。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吃瘪 道,是规则。 体现在外界大天地的时候,就是自然规律,天地法则。 体现在人身小天地的时候,就是人的行为准则,人的思想活动。 这么大的概念,显然是不可能被使剑的能力给概括的。 所以作为真正的逐道者,沈水碧才那么气愤。 在她看来,用剑之法,只不过是术,而不可能称道,看见敬燕自称剑道,这比李启撸她的毛还要让她生气。 所以,必须打她脸!给她剑都薅掉!让她明白‘道’这个字的沉重! “她的剑术,过于追求细枝末节,破绽太多,足足有一千五百六十二个!”沈水碧在布上摊开,然后用炭笔在上面绘画。 李启愕然。 我超,兔子好认真! 而且他没有想到的是,沈水碧居然擅长绘画,寥寥几笔,竟然就把剑招描绘的像模像样,连着看,仿佛还有动画一样的动感。 上面用小点标记着不同的动作上不同的弱点和破绽。 沈水碧对李启讲解道:“你看,她的剑招,看似精湛,实际上过于注重细枝末节,强枝弱干,内气庞杂,完完全全的花架子,说是已臻至入微之境,实际上除了入微之外什么也没有,一推就倒。” “所谓知其往来者,知气之逆顺盛虚也,要与之期者,知气之可取之时也!我现在和你讲讲她施展剑术的时候,气的往来运行之中,气机逆顺盛虚的变化情况,你只要把握住这个,两拳就能打的她脸肿!”沈水碧气势汹汹,兴致勃勃。 李启看着兔子。 她好激动啊…… 算了,还是学吧,毕竟是好事。 李启一直学习到深夜。 —————— 到了第二天早上,就连敬掌柜都跑过来看热闹了。 好像……敬家的人,都很想看敬燕吃瘪啊。 李启心里腹诽着这敬大姐的人缘,然后拿着长刀,走进了人群之中。 牛车停着休息的地方,围成了一个圆圈,就像是个人墙组成的小擂台,一群人,有的是武事堂的护卫,有的是其他堂口的商人,力工,会计之类的杂务,还有些是管事的,比如敬掌柜,全都聚在一起,兴致勃勃。 就差手里捧一捧瓜子了。 李启总感觉自己被当乐子看了。 这帮人平时是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吗? “李壮士,加油啊!”一群力工在后面对李启挥拳鼓气。 一些女子就比较矜持,她们躲在后面,窃窃私语,但目光却并不矜持,上下打量,好像要把李启看个通透,想知道是什么人敢找那个虎婆娘的麻烦。 敬掌柜看见李启,乐呵呵的走上来:“李壮士果然智勇双全,居然想了这么个法子来和敬执事打交道,这可比直接上门要求切磋有用多了,果然是独自出来闯荡江湖的人物啊!” 李启茫然。 算了,大家都这么认为,那就这样吧。 不过,敬燕不会因此恼羞成怒吧?自己家人反而跑过来支持外人? 李启这么想走,走进了人群围出来的圆环之中。 沈水碧也在外面,双手捏着放在胸前,信心满满又十分期待的看着李启。 她一点都不担心,她已经完全洞悉了敬燕的剑招,高屋建瓴,绝对不会出错! 李启,就这么肩负着大家的目光走了出来。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敬燕居然一点都没受到影响。 正相反,这位大姐来了之后,居然是先对李启道歉。 “你是叫李启对吧?那我就直接称呼你的名字了。”敬燕走上前来,率先说道:“李启,昨日是我有些焦急,对你家小妹出手,还好你拦的及时,没有伤到人,这是我的不对,望你见谅。”她对李启说道。 李启没想到对方这么懂礼貌,立刻拱手回答:“是我家小妹口不择言在先,大姐技艺被点评,着急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实在不必因此道歉。” “且慢,我只是对我着急出手道歉,可没说她说的对。”敬燕阻止了李启下面的话。 “她口出狂言的事情,等到我赢了再算。”她说着这话,抽出一口新的长剑,也是一柄百炼精钢所锻造的好剑。 看起来,她自己并没有九品的剑,不然不可能明知李启有兵器之利,还是只选择这种不入品级的普通好剑。 李启看着对方持剑的姿势,好像都能感觉到她的那种骄傲,就好像剑一样,笔直朝天。 还真是……孤僻而古怪的人啊。 不过,李启感叹完,就抽出长刀,比了一个奇怪的姿势。 感叹归感叹,架还是要打的。 “这不是用刀的姿势。”敬燕皱眉。 “这是破剑的姿势。”李启解释道。 那么,两人不再言语,敬燕抬手,整个人瞬息之间消失! “咻!”利剑破空的声音,一股雄浑的能量以漩涡般回旋的方式,扯动李启的刀,仿佛是想要将李启的刀直接扯走! 李启原本的架势直接被扯开了,整个人的姿势都歪歪扭扭,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啸把身体的平衡都打破了。 我超!说好的随便打呢,怎么上来就被人以力破巧直接打烂了! 李启身子被巨力一扯,险些跌倒,可长剑剑锋已经刺来! 滚滚而来的剑气,刺的李启面皮发痛,好像自己是山羊,而眼前的持剑者敬燕,是捕食的老虎! 李启真正开始修行才一个多月,不管是经验还是技巧,都差得太远了。 好在他立刻迸发出鲤流意,暂时爆发出双倍的力量,一刹那之间强行稳住身体,长刀叮的一下,拦住了这一剑。 但是,这一剑只是开始而已。 敬燕的速度骤然爆发,本来就极快的剑速,此刻更是如同狂风暴雨一样。 明明面对的是一名剑客,手中只是一口剑,但李启却感觉自己像是在被机关枪扫射一样,剑尖和子弹一样,突刺不断,每秒钟都有几十剑袭来! 李启只是靠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强行抵抗了两三秒,就不得不再度爆发鲤流意,抽身而退,退到数米开外,躲开正面。 短时间内两次爆发鲤流意,李启只感觉心脏咚咚直跳,眼前的景色都带上了红色。 五脏之中,心脏没有被淬炼的恶果初现。 他的心脏,根本支撑不了他肝脏带来的庞大气血,只要开战,就是超负荷运转。 正文 第九十八章 高屋建瓴 沈水碧在旁边看的着急死了。 明明把所有破绽和弱点都标出来了,还给了破坏对方内气运行的方式,结果一开始就被猛攻落入了下风,半点还手能力都没有,给的技巧也完全用不出来。 好笨啊这个李启! 她抓着衣服,看的直跳脚,恨不得自己亲自上。 而其他的那些敬家商行的人,他们除了没瓜子和西瓜之外,其他完全就是吃瓜群众的模样,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在分小零食了。 还有人递给沈水碧,沈水碧接过来之后很有礼貌的说谢谢,然后发现是一颗梅干。 酸酸甜甜,还挺好吃的。 这些人就这么像看电视节目一样,分法零食,互相讨论,看到精彩处就叫好,臭了就转过头自己聊自己的。 真真是当看戏了。 而在场内,李启却根本没心思注意别的了。 迎接他的,是无穷无尽的猛攻,他就像是一个在下雨天撑着伞的旅人,雨点不断砸下,而他能做的只有拼命撑起雨伞,才能阻止从头顶落下的倾盆暴雨。 而每一滴雨水,都是一次威力极大的剑尖突刺,有一次没有防住,就是要直面长剑。 然而,对敬燕来说,维持这样的攻势却根本没有压力,很显然,她根本没有用全力。 “你的刀法很差劲,但却能挡我到现在,有些实力。”她还有闲暇一边维持攻击,一边点评李启的刀法。 但李启却根本没有余裕,他甚至都没听见敬燕的话语,因为他全副身心都集中在了对方的攻击上。 眼前有许多进度条闪过然后重启,那是敬燕的攻击间隔。 看似无缝衔接的暴雨,实际上是一次又一次的内气循环,每一次循环,敬燕都可以催动身体发出一模一样的刺击! 但每次循环,虽然不会消耗多少内气,却一定要停歇一刹那! 这就是沈水碧所说的,对方内气的诸多破绽之一。 但是,抓不住。 看见了,却抓不住。 太快了,快的目不暇接,明明通过进度条感知到了对方回气卸力的时间差,但却怎么都够不到。 “不行……这样下去快顶不住了,得想个办法——。”李启心中焦急,这才交战不到一分钟,他就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炸了。 过于庞大的气血,为了强化身体的动作,快速的在体内运转,而支撑这一切的,是心脏和肝脏。 肝脏被精炼过,气血充沛,所以无碍。 心脏却被庞大的气血冲的难受极了,它已经在尽力的搏动,但没有经过淬炼的心脏很难承担这种强度的运动。 短时间还好,如果战斗持续两三分钟以上,那么他恐怕很快就会丧失战斗力。 如果不管那些继续坚持,那恐怕会心脏骤停而死啊。 必须要想办法,可是,想什么办法? 靠身体硬接,用伤换命?怕是会死啊,就算不死,受伤了,影响战斗力更麻烦。 开牛力术?那样不就是在彰显自己巫道中人的身份了吗?为了一个赌约,这样做太不值了。 那自己还有什么办法? 思考之间,他手中的防御却露出了一丝破绽。 敬燕立刻窥破这一丝破绽,毫不犹豫直捣黄龙!势必要一击就将李启败于剑下! 她已经摸清楚李启的刀法水平了,这剑,不管他怎么反抗,都一定会结束战斗,此人可能攻来的十四条刀路已经全部算清,只要出手,必在掌握之中。 但李启,却双目爆出精光! 沃日,对面居然放弃压制他,转而开始读条了! 好机会! 李启立刻迸发出全身力量,拿着长刀,用烧火棍的方式,按照昨晚熬夜记下来的路数,一刀挥了下去。 这一刀,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章法,乱挥一气。 但是偏偏就是这一刀,逼退了敬燕必中的一剑。 因为敬燕发现,这一刀如果砍了出来,自己完美无缺的内气循环,居然会被直接打断! 武者对战,内气循环被断,那就等于输了。 不过,还有弥补的机会。 她后撤一步,长剑由攻转守,之前的暴雨疾风化作柔滑气劲,如同护城河一般绕行身周,抵挡攻击。 撑过李启一招,她就能直接反击。 可是,下一刀袭来。 剑气被纷纷拨开,消弭无形! “嗯……?!”经验瞳孔一缩,她可没料到,能够拨转万斤巨石的防守,居然被轻而易举的击穿了! 等等,不是被击穿了,而是被绕过去了! 这个李启,根基浅薄的不行,甚至五脏都没有好好淬炼,之前憋的脸色通红,可此刻,却展现出了远超他根基的境界! 李启不肯放过机会,捏紧长刀,踏步向前,霎时间周围刀光剑影纷飞,地面遭受摧残,硬生生陷进去半尺! 四周响起了鼓掌声,大家看的叹为观止,啧啧称奇。 居然有人能在九品和这个虎婆娘打成这样,要知道,其他的九品武事堂执事,都是被这虎婆娘打的满地找牙的。 这李启少侠,有两把刷子啊! 外行人看热闹,但敬燕却顿时感觉压力倍增。 怎么回事! 这个人,他的刀法,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凌厉! 这分明就是把武理练就到极高境界的表现,把武理和基础都练到了极致,就可以随心所欲的自创剑招,每一招都是对应对手攻击,随意而施。 每一刀,放在外面,都拙劣无比,根本没有什么威力,歪歪扭扭的。 但是在当时,都算得上神仙手,可以说是专门为了应对当时的事情而创造的招术,除了当时的境况,其他情况再也应对不来。 不过换句话说,应对现在的情况,那就是最合适的招数,最能发挥出绝妙的效果! 每一招,都恰好打断她的内气,她左支右绌,但不管怎么抵挡,敬燕的防御就像是用筛子接雨一样,满是破绽,无论怎样变招,都会被轻松破掉。 她的内气,全是弱点! 以往感觉毫无破绽的内气循环,在对方眼中好似一盘散沙,随意一下就能击中痛处,让她难受的几乎要吐血。 攻守逆转,不过十来秒钟,只听叮当一声,长剑已经脱手。 而刀,则架在了敬燕脖子上。 至于李启,他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就赢了? 正文 第九十九章 询问 “我……我输了。”敬燕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掉落的长剑。 “哇!快看!那虎婆娘输了!”有人幸灾乐祸。 “什么,堂主明明说了,九品以内,敬燕应该是难逢敌手的啊!”敬燕的下属们似乎有些难以想象,全都目瞪口呆。 “难逢敌手,又不是没有敌手,我看李少侠就是个大高手,这趟路稳了!”有些人已经站在了李启这边,拍手叫好。 估计平时没少被敬燕收拾。 至于沈水碧,则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李启虽然是个大笨蛋,但自己还是很厉害的,只要照着自己说的做,就是头猪也能打烂那个自大的女人。 哼哼! 沈水碧高兴又自得的叉腰,满脸都是“快来夸我”“快来夸我”。 可惜,李启都没有看她,让她骄傲挺起的胸脯都没有成就感了。 在场内。 “承让。”李启收回长刀,拿出一卷布,那是昨晚沈水碧画的弱点图:“那么,按照赌约,我会将我家小妹窥见的弱点双手奉上,助大姐武艺更上一层楼……” “等等,李启,你之前说……你家小妹其实是有修为的,只是道途不善争斗,所以只是看起来孱弱,实则却能窥破我的弱点。”敬燕叫住了李启,却没有着急拿那一卷布。 “正是如此。”李启回答道。 敬燕点了点头,捡起自己的剑,感慨了一句:“我不是输给了你……我是输给了你家小妹,还有我的傲慢啊。” 随后,李启就看见,她收起剑,走到沈水碧身边,居然单膝下跪,拱手向她赔礼。 沈水碧手足无措,还得是李启走上前,代替她搀扶起来。 “敬大姐何至于此,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大可不必。”李启搀扶起来敬燕,如此说道。 敬燕却摇了摇头:“正是有过,所以要改正,我自大意满,险些铸下大错,差点断送了自己的道途,被你家小妹点醒,她是我的恩人啊。” “如今,有你们点出的弱点,我就更能知道自己该如何进步了,此等大恩我难以为报,光是感谢肯定不够,希望你们兄妹二人能收下这个,以作弥补。”敬燕说着,拿出一块红色的石头。 然后,她对李启说道:“我不知你小妹需要什么,但我观李启你五脏淬炼并未完成,心脏孱弱,负担不起你的气血,搬运气血时极为困难,心属火,这一颗石头是我意外所得,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我询问过高人,说是内藏一丝精纯火气,如果你寻到道门高手,提取出来淬炼心脏,或许能助你弥补上这一缺憾。” “正如,你们弥补上我的缺憾一般。”敬燕说道。 李启和沈水碧面面相觑。 敬燕这个人……未免也,太正直了。 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 敬燕接下了那一卷弱点标示图,但却没有练,因为她还有任务在身,需要护卫商队。 李启呢,自然也要做事,毕竟一天一金,也就是一天万钱,这个工资可不是拿给他吃白饭的,他自然也需要和敬燕一起护卫商队。 至于商队的其他人,看完热闹之后,也就各做各事了。 一切恢复正轨,和平无比。 路上也有些野兽袭击,不过在李启和敬燕两个人的守卫下,些许野兽轻松就被料理了,还给众人加了餐,毛皮骨骼则被商队收了起来,权当货物了。 这一天结束之后,晚上修整的时候,李启则回到了和沈水碧的牛车之中。 “李启李启!这是一块燔石之精诶!”沈水碧拉着李启,很是高兴的样子。 “那是什么?”李启看着那块红色的石头,听不懂。 “所谓功用谓莫尚焉矣,石得燔而成功,就是说,石头被燔过之后,就会有其妙用。”沈水碧立刻开始解释起来。 “矾现五金色之形,硫为群石之将,皆变化于烈火,有些方士,就会燔石之法,以‘燔’这种技法,将石头炼制,制成之后,古书记载‘经火焚炼为用,成质之后,入水永劫不坏’,有这些性质,所以燔石能够有许多用处。” “这块石头,虽然不是燔石本身,而是大量燔法炼制后剩下的残骸聚成一团,是方士炼制无数石头剩下的火气凝聚而成,有了这个,我就可以帮你淬炼心脏,然后你就只剩脾脏没有淬炼了。”沈水碧拿着那块红色石头说道。 “还真的用得上啊?”李启拿起那块石头,入手冰凉,感觉就只是一块红石头而已。 “好啦!我这就帮你淬炼心脏!”沈水碧开始拉袖子。 “等等!你别脱我衣服!”李启慌张。 “不脱衣服怎么用啊!” “我自己来!” —————————— 一夜过去。 李启只觉得心脏咚咚直跳,强劲无比。 现在,只缺脾脏了,但沈水碧说,这个等一段时间自然就可以淬炼好了。 因为脾脏属土,五脏中看似无用,却能协助其他四脏运行。 作为土行,这是一个同时可以参与其他四脏的东西,正如土之大地包藏万物一样。 地中能藏金,地面有流水,地上可生木,地底会发火。 与之对应的,肝脏生血而脾藏血,心之阳气可以问脾,脾运化水谷之精气可以益肺,脾与肾则共同运化水湿。 在其他四脏都完满的情况下,过一段时间,脾脏自然就会强健起来。 所以,只要等着,最多半年,李启的九品就能达到真正的武道九品水平。 感受着这一切,李启继续开始了第二天的工作。 和敬燕在商队附近巡逻,一边往前,一边环顾四周。 在一次巡逻错身而过的时候,李启突然想到一件事,叫下了敬燕。 “敬大姐。”李启喊道。 “何事?”敬燕扭头,不知李启想要做什么。 不过她态度还是很好,李启兄妹对她有恩,她一向是记得恩情的。 “敬家,是松国的家族,对吧?”李启问道。 “正是,怎么了吗?”敬燕不知所谓。 “现在,松国是个什么情况啊?”李启再问。 他想从敬家人这里,得知松国的情形。 松国,可是和唐国交战,成为了唐国的桥头堡,与巫神山对峙的国家呀。 正文 第一百章 唐国 “松国?问这个做什么?”敬燕皱眉。 “没什么,只是我从未离开过大鹿国,所以想问问松国的风土人情。”李启笑着说道。 “可以,但还在巡逻,等晚上驻扎下来之后再闲聊吧。”敬燕回答道。 李启点了点头,这个结果也是他预想得到的。 这两天的相处下来,他已经知道了敬燕的性格了。 和剑一模一样。 刚直,倔强,但却并不难相处,只是太过严肃,不太适合共事。 当面对一个不说谎,做事一板一眼,丝毫不知道变通的人,确实是很容易和其他人发生冲突,而且发生冲突的时候,她还很能打。 怪不得其他人都叫她“虎婆娘”。 她好像是认真的对待任何人,任何事,对遇到的每件事都灌注全部的认真,更是在练剑这件事上付出了一切的精力,爱,还有不知道别的什么东西,总而言之,她连人都练的和剑一样了。 两人继续巡逻,一天都平安无事,这次连野兽都没有。 倒是遇到了几支采山队。 这些采山队一开始远远的看着,都在打量这个商队的情况。 但李启露面之后,他们就纷纷散去了。 进山为贼这件事很好办,不过还是得掂量掂量实力才行。 面对一位入了品级的高手,动手是很不明智的,双方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这就是花钱聘请李启的好处了,看似无事,其实一路处处都是凶险,没人罩着,这么几十车货,早出事了。 一天平安,李启吃完饭,和兔子说了两声,自己来到了敬燕的车厢附近。 敬燕正在练剑。 一板一眼,认认真真,物我两忘,心中,手中,只有一剑。 这样的专注,这样的投入。 怪不得沈水碧会说她以后绝对有出息,这样的人,加上一点天赋,想没出息都难啊。 这次让沈水碧亲自给她点明弱点,相当于让五品高人出手指点她进步,这对她来说绝对是天大的机缘,借此晋级八品都未必不可能。 好事,算是结个善缘,提前投资。 李启自己的猜测里,大鹿国和松国的冲突,自己肯定是避不开的,现在了解一下情况,顺便在松国里打点一下人脉,以后肯定用得上。 李启在旁边等她练完这一段,然后看她徐徐收剑,然后朝着李启走过来。 “你是想问什么?松国的情况?”敬燕朝着李启走过来,直入主题。 一点寒暄都没有,直白的让李启有些头痛。 总是和各路人士虚与委蛇久了,碰见个这么实诚的,还真有点……不习惯。 不过,这也算是好事吧。 “没那么玄乎,只是想了解一下松国的风土人情而已,我听说你们刚和唐国打完仗,现在是个什么情形啊?”李启问道。 说着,两人坐到了牛车旁边,开始谈话。 “打仗吗?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吧,其实也没什么,几乎对平民百姓没什么影响,只是那些高官,大巫被摧枯拉朽的击溃了而已,根本没什么动静。”敬燕回忆了一下,然后对李启解释道。 “……战争没有对平民造成影响?”李启有些愕然。 “唐国三日即下松国全境,一日连破三州,还能造成什么影响?”敬燕苦笑:“似你我这等九品,在江湖之中算得上一员高手,可在唐军里,不过一队长而已,一军之中就有数百,而唐国何止一军?所以当初,战场根本没有落到地上来。” 她仰起头,像是在恐惧,又像是在回忆,感慨般的说道:“那一日,天有十日,月食五星,星飞星陨,军上气发,渐渐如云里山形,龙虎行天,异象无数。” “一日之后,一切复归原状,除了大官换成了唐国将军们,大巫换成了道长,原本的巫觋都变成了道士之外,其他一切都没有分别,敬家内部都没什么混乱,还是一如既往。” 敬燕的说法让李启感觉到脑仁疼。 这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等级的战斗啊…… 不过,松国在唐国眼里,也就是这样吧。 在自己的那个世界里,其实好像也差不多,大国的一支特种兵部队,就能轻松颠覆一个小国的政权。 “之后的,松国治国都没别的变化?”李启又问。 “变化倒是有……比如,严厉打击贪污,将所有离散门派全部整合成松国道盟,由官方统一管辖,制下律法,上下必须严格遵守,违反者按律处置,为了给律法立威,甚至打杀了一位六品山神。” “松国五岳之一的西岳神,道成六品,身躯绵延五千里,不服唐国律法,不按规定调节地气,为地方农夫谋福,反而和往日一样,要求下方民众以人牲祭祀自己,于是被一位道长当场镇杀,山根都被打碎,身躯被炼制成一枚‘五岳印’。” “然后,那位道长在原地,敕封一位战死的唐国英灵为山神,赐下那枚五岳印,受当地香火,成为新的松国西岳。” “此后,松国吏治清明,民众安居乐业,还有就是,官府开始兴办官学,凡六岁以上,十五岁以下孩童皆需入学,不收束脩,反倒发口粮,需要学习三年,第一年学文字,第二年学律法,第三年学礼乐,如此才能离开官学。” “如有天灾地灾,都会有修士出面应对,还会调节气候,让地气充沛,风调雨顺,若有人祸,则立马出动武备,将恶人拿下,将其按律处置。” “此外,还有诸多器物流进,好像是理道之人制造,他们日夜寻器物运转之理,造出许多古怪的物件,譬如‘镜花水月’,看似不过是一面圆镜,其中却能投影出千山万水之外的景物,能够观赏远方歌舞,或者和持有另外一半镜面的人对话,现在已经在松国流行了起来,只是太贵,我买不起。” “如此,已经三年,松国……比以前,大概是好了很多吧。”敬燕思考着,如实回答道。 李启在旁边听的一愣一愣的。 我超! 这唐国,未免也太先进了吧! 说好的你是反派呢! 怎么这么文明啊!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唐国(二) 李启被唐国的事情震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可是,这还不是终点。 话题还在继续。 惊世骇人之言更多,完全颠覆了李启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理道开发了诸多事物,除了‘镜花水月’之外,还有宏伟的‘天宫’,乃是一颗颗人造星辰,名为天宫,挂在天空之中,平时能调节天候,更是能直接降下攻击,七品以下触之即死。 人造卫星?天基武器? 李启陷入了懵逼状态。 还有建立在地脉之上的地流车,凡人也能乘坐,乘上可一日三千里,只是造价高昂,需要打通地脉,链接地气,而且每一千里都需要一位地祇神灵亲自看守镇压,阻止可能发生的地气暴动和地龙翻身。 因为这个原因,目前只有从唐国延伸至松国首都的一条车道。 以及,唐国极端厌恶淫祀野神,一来就打杀了所有以人为祀的神庙,将那些山精野怪统统击杀,只有与人为善,不以人食,庇护一方者能够幸免。 打杀之后,便是敕封,有些是当地的善神,有些是唐国在战争中死去的英灵,还有些是当地德高望重,寿终正寝的鬼魂。 唐国朝廷亲自敕封,长卷大印,盖上领旨,才算得上‘正神’,以后以唐国皇帝为君主,为民做事,兢兢业业,还要听从地方官府调配,安民一方,护住水土,这样才能享受香火。 先前所说的那些地祇神灵,尽数如此,全都是唐国敕封的正神,负责镇压属于自己辖区的一千里地流车,兢兢业业,从不敢擅离职守。 凡是不在‘正神’之中的淫祀野神,要么逃之夭夭,抛弃自己经营已久的香火跑路,要么就直接杀死,变成物资。 经过一番肃清之后,虽然有些许动乱,但最终还是确立了下来。 那之后,便是对巫觋的屠杀。 毫不留情,所有巫道修行者,凡是入了品级的,尽数抓捕投入大狱。 据唐国所说,巫觋和巫道的存在,乃是淫祀野神的根源,但凡巫道中人,必然祸国,所以要么虔心改正,要么就死。 再之后,就是律法的推行。 以上所有的行动,都根植在律法之上,所作所为都有律可循,绝无私刑。 唐国律法极为详细,规范很多,民众虽然能得到保护,风调雨顺,不愁欺压,但却绝不可逾制违法,否则惩罚一样极其严苛。 但是据敬燕所说,律法虽然人性化,但惩罚却毫无姑息,大鹿国的人可能会很不习惯,最初松国的人也有很多不习惯,下意识就犯法了。 然后,经过了六个月的严整严打加上普法活动,整个松国的居民近乎一成,差不多一亿多人,都遭受了牢狱之灾和惩罚,剩下的自然噤若寒蝉,再也不敢触犯。 总而言之,松国这两三年来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唐国对松国而言,完全就是一个崭新的新世界,根本不在一个级别。 而李启,光是听这个描述就感觉冷汗直冒。 妈的。 这拿头打啊。 巫神山顶不顶得住啊? 听着好悬啊。 自己不是抱错大腿了?现在改换门庭还来得及吗? 好在,话题依然在继续,不多时,就从描述松国的改变,换到了之前在蛇尾县发生的事情上面了。 李启突然想到一件事,对敬燕问道:“对了,我观敬掌柜为人和善,处事公平,做生意也很有讲究和章法,为什么会得罪县丞,在蛇尾县匆匆逃离呢?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得罪人的类型啊。” 这时候,敬燕就叹了口气:“敬掌柜自然与人为善,但我却见不得一些腌臜事,县丞的事情,是我惹下来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李启好奇的追问。 “没什么稀奇,蛇尾县的县丞之子,想强纳一家女儿做妾,被我撞见了,然后打了他一顿,仅此而已。”敬燕解释道。 “这种事……确实应该阻拦,但你们就这么走了?你们走了之后,不是相当于什么也没干吗?反而让那姑娘白白要承受县丞的恶意,之后怕是也逃不掉的。”李启表情微妙,抬了抬眉毛。 把人打了就跑了,你是跑了,人家姑娘呢? “我也是考虑了这点,所以干脆把他骟了,然后收拾了行李,把那姑娘和寡母都带上了车队,这样一来,他以后也害不了别人,更找不到那姑娘了。”敬燕说道。 李启擦了一把冷汗。 我超,大姐,你做事真不讲究章法的啊?怪不得敬掌柜要连夜跑路,光明正大做这种事,你是嫌麻烦不够多吗? 不过,现在看,敬家人,好像并没有觉得这样有错,他也没有看见有人对敬燕冷落。 正相反,虽然他们都躲着敬燕,还在赌斗的时候给李启加油,但可以看出来,没有人真的对敬燕有恶意。 在李启看来,敬家人家风极好,既有似乎都与人为善,虽然根据个人性格,既有敬燕这种暴烈的,也有敬掌柜这种温和的,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极团结,又很温和,讲道理,却又不柔弱,遇到事情能当机立断做出决策。 就好像是敬燕给人出头之后,敬掌柜得知之后,都没抱怨,马上就能安排好人,当天夜里就跑路出城,走小路去渡口,不等对方发难阻截。 这样的家族,才能把生意做到国外去啊…… “这样跑路倒也不算错,天色已晚,那我就先告辞了,就不打扰大姐练剑了。”李启看了看天色,交谈之中,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该回去了。 “好。”敬燕也很干脆,直接送客。 而李启,在回去的路上,则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也该跑路了。 “我是在大街上被招揽的……虽然是连夜跑路,不过应该也有人看见我是跟着商队的……如果对方真是县丞的话,我会不会被盯上啊……”他心里思索着。 如果对方真是小肚鸡肠的话,自己回到蛇尾县,说不定真的会被找上。 但是,老马还在那边呢。 啧,有点难办。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查探 此时已经是春日,在澧州那边,早已化雪,万物生长,一片生机盎然。 但在白蛇山附近却不然,地下确实已经有春风抚弄,但山上却依然一片白雪皑皑。 这里还是山脚,只是化雪化的慢些,一般到了晚春初夏才会化雪,至于更高处,据说一年四季终年不化,始终如白蛇一样盘踞山巅。 阴冷的寒夜之中,黑夜即将降临,晚上的空气冷得扎人,就连呼吸也让人头疼,就像是风里带着针刺似的。 李启吸了口气,再呼出来,眼睛不自觉地看着呼出来的白气,然后转瞬间,白气就被冷风吹散了,这里的风好像是不会停一样。 他没有先回去睡觉,而是找了一处水源地,开始修炼,在水中修行鲤流意,同时吞服水源之气,再通过动作来炼化为内气 修行一事,须得日日不辍,不可能因为要赶路而耽搁。 气温很冷,山脉之风呼呼大吹。 不过,就算是这样,这个地方也总有人烟,可以看见偶尔会有采山队路过,远处也能看见村寨的炊烟,只是没什么灯火。 修行到深夜,李启穿好衣服,一路走回自己的那辆车。 他的居住条件比大部分敬家人都要好,起码是单独的牛车。 而有些敬家人因为牛车不够,甚至是在外面扎帐篷,那可冷得多了。 走回牛车,小心拉开车门。 沈水碧已经睡着了。 兔子蜷缩在被褥上,被开门的冷风一吹,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吸了吸鼻子,缩的更紧了,不过完全没醒,依然睡得香。 她不是寒暑不侵吗?还会冷吗? 李启有些疑惑,但是没有吵醒她,而是赶紧关上门,自己也躺了下去。 修炼的时候,已经在水源处洗了个干净了,所以他直接就睡了。 望着车顶,慢慢的深呼吸一口,又看了一眼沈水碧。 兔子的被子被蹬掉了,估计这属于天赋能力,兔子蹬被。 李启伸手,把她的被子轻轻的往上拉了一点。 拉的过程中,李启能感觉到被子温暖又柔软,散发出淡淡的芬芳味道,上面撒过了防霉驱虫用的香油,价格相当的高。 这香油是李启买的,就在敬家商队里出售,沈水碧很喜欢。 嗯,睡觉吧。 之后的旅途也很顺利,两位九品护航,很难在这些地方遇到危险,所以四天时间转瞬即逝,李启拿到了四金的酬劳。 在帮了敬家商队把货物都搬上货船之后,敬家人纷纷和李启告别,敬燕和敬掌柜也感谢李启和沈水碧的指点。 两边互相寒暄,敬掌柜拱手说道:“李壮士和令妹,日后若有机会,可得前往松国,我等定会好生款待。” “有机会一定来,掌柜和敬大姐一路顺风,大姐可勿要再冲动,免得又得连夜跑路了。”李启开了个玩笑。 敬燕冷哼一声,没有回答,但看这个态度,以后要是还有这种事,她估计是不会留手的。 双方告别,李启目送对方的船只扬帆起航,通过澧水,离开白蛇州,前往澧州,然后一路顺着澧水回到松国,船里满载着白蛇山的诸多山货宝物,都是松国不产的东西,想必一趟下来能赚不少。 船只启航,李启回头看了一眼沈水碧:“沈姑娘,走了!咱们回去,老马养膘应该也差不多了,回去接着出发!” “嗯!”一说到要出发,沈水碧也来精神了。 两个人当即掉头,准备徒步从这里赶回蛇尾县,李启招了招手,沈水碧立刻明白,跳到了李启背上,让他背着走。 牛车速度慢,比不得人 背起沈水碧,牛车要四日的行程,他最多两天就能赶回去。 李启背兔子,兔子背背篓,就这么一个古怪的姿势,两个人迅速出发,启程返回蛇尾县。 ———————— 几乎与此同时。 蛇尾县,李启曾经租住的那间有马厩的客栈。 “大人……这,这就是,那个,那个人的马。”客栈店家满头大汗,不断躬身,给眼前的捕快作揖。 “肩高八尺,毛色纯黑,好马,能骑这样的好马,不知是那家的高门子弟?他可曾说过?”捕快眼睛一横,漫不经心的对店家问道。 店家却不敢漫不经心的回答,他连忙拱手答道:“不曾听闻那人说过,但那人身边有一女子,极为美貌,想来不是平凡人家能养得起的姬妾。” “极为美貌?有多美貌?几岁,身上可有什么配饰?衣服是什么材质的?”捕快又问。 “美若天仙,皮肤嫩若羊脂,脸貌好像在发光似的,只是配饰略显寒酸,只有一支铜簪子,衣服材质是棉布,但穿在身上却像绸缎轻纱,仙气十足。”店家立马如实回答道。 捕快则皱眉,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了。 高头大马,美貌姬妾,自身又是九品,怎么看都是高门子弟的模样,轻易得罪不得。 但偏偏穿着朴实,也无随从。 这又是哪门子道理? “或许是修行的法门有禁忌?须得恪守一些戒律?”捕快在心中猜测道。 有可能是这样。 但这样的话,他何必为了一些钱财就跟敬家人勾搭在一起呢,他真的是为了那几金去的吗? 一个可能是,他其实并没什么钱,或许也没什么身份,美姬和马是捡来的。 不过可能性极小,完全可以排除。 那么,第二个可能,是他其实知道敬家人和县丞的冲突,刻意去帮忙的。 但那样的话,留下这匹马又是什么原因? 警告? 威慑? 还是说有什么别的原因,比如他根本没意识到? 这匹马很瘦,还在养膘,明显刚刚经过长途跋涉,这又和此人的目的有关吗? 疑点有些多啊…… 嗯……不过,先不要打草惊蛇。 先把这些情报回禀给县丞大人再说,自己就不要擅自下判断了。 捕快想到这里,干咳了一声:“那你就好生照料,我就不打扰你做生意了,记得按时交税,不要拖延。” 店家连忙答应,随后恭送捕快出店。 然后,他长舒一口气,又有些奇怪。 平时这些捕快动都不动,今天怎么上门来了?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埋伏 现在是第二天,路途中正在休息。 李启抓紧时间正在小幅度练功,不消耗太多体力,但也能缓缓消化一些水气,同时还分了一点心读书。 而沈水碧则在欺负松鼠。 她在掏松鼠洞。 旁边的松鼠敢怒不敢言。 主要是,她昨天突然爱好上了坚果,好像是很喜欢坚果中的那股清香,因为李启和她说了嗑瓜子群众的意思,于是她兴致就起来了。 可是这里没有瓜子,在白蛇山一片白雪皑皑之中,只有橡果和松果。 什么地方橡果和松果比较多呢? 好说,当然是松树洞里。 于是,她就做出了十恶不赦的事情。 那就是抢劫松鼠。 她成功了,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松鼠输了。 吧唧吧唧吧唧,她坐在树下嚼着松鼠辛苦收藏的过冬粮食,表情看起来津津有味的,可爱极了。 可惜松鼠不这么觉得。 但自然界就是如此残酷,在这场小型食草动物的竞争之中,兔子大获全胜。 好事,好事。 这些插曲不谈,李启也不准备休息,在每日锻炼之后,他继续启程赶路。 一路上依然平静,毕竟就两个人上路,其中一位还是入了品的高手。 既看不到有什么货物可抢劫的,反而还会招惹到高手,没几个有脑子的人会这么干。 抢劫也是要看人下菜碟的,就像是狼群出动,须得讲究一个快准狠,哪怕不中,也不能让自己损伤太多。 狼群行走山林,虽然威风八面,不惧猛虎,却也不敢随意动手,因为受伤之后,其他人可就惦记着你了,届时情况会更加严重。 如此一来,大型商队才是更适合下手的对象,抢个一两车就跑,损失不大还有收获。 面对单独的,还有反击之力的两个人,就像是刺猬,没肉,还刺多,狼群不爱吃的。 所以,一路平安,连夜赶路的情况下,第二天晚上就回到了蛇尾县。 李启思索了一下,觉得还是赶紧回去,给老马备点食料,然后就赶紧出发。 虽然不知道那个县丞知不知道,但留着总归是不好的。 县丞啊,那得是多大的官儿啊。 按照李启现在的理解,一县范围,少说动辄千里,这都快够以前那个世界一个省大了。 说是县丞,其实实际权力是高官啊,县城有几十上百万人,算下周围的村落,各种散居的山寨之类的,人口得有千把万了。 县令应该就是书记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一天跑路虽然让老马不能好好养膘,但是却能避免可能的麻烦,总体来说还是赚的。 大不了去下个县城再养膘。 以老马的速度,一天时间就到下个县城了。 李启打定主意,回到城里,然后马不停蹄的就跑到了客栈门口。 “店家,退房。”李启敲门,进去,直截了当,并不打算多说什么。 “好的客官,您之前预付的马厩和饲料钱,是给您折算成钱,还是直接把私聊给您?”店家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很干脆的退房了。 住了七天的房客已经很久了,退房也很正常,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 再说了,这可是掌柜的亲自吩咐的,说是这位爷的要求尽量满足,千万不要得罪。 虽然不知道掌柜的为什么这么说,但肯定有其道理。 账房和小二很快对过账单,把具体的花销记成纸条,给李启过目。 李启算了一遍,确认无误,接着就该给钱给钱,该查验查验,然后由马夫牵着马,递给了李启。 李启没有多说,骑上马就准备走。 老马却还一脸不情愿。 估计是最近生活开太好了。 “行了,都一个星期了,你还想什么呢?皮了是吧?”李启轻轻踹了老马一脚,笑骂道。 “星期?那是什么?”沈水碧听到了一个自己不知道的名词,有些好奇的问道。 “呃……没什么,就是指七天的意思。”李启随口敷衍过去。 “喔……”倒是沈水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她听懂了什么。 拉着老马出了马厩,来到了街上。 李启一如既往,挂上背篓,抱着沈水碧上马,自己再翻身上马。 准备跑路! 但马蹄子还没响呢,老马却突然浑身一僵,做出了随时可以狂奔的姿势,却没有动弹。 沈水碧也立马警戒起来,拉了拉李启的衣角:“有声音,李启。” 李启一手握住刀,一手卡住腰间系着的柳枝:“什么方位?我没感觉到东西。” 没办法,他在感知方面,除了进度条之外,别的真没什么好值得称道的。 “是鬼,而且是刻意隐藏过身形的鬼,在我们正前方四步。”沈水碧当即低声报点。 李启听闻是鬼,松了一口气。 打人心里还有点悬。 打鬼那可是一打一个准了。 既然沈水碧摸清楚了方位,李启也就当没发现,催促老马往前走了几步。 然后,突然抽出柳枝,猛地往前一鞭! 啪的一声,一声哀嚎响彻四周。 鬼魂痛的满天乱窜,阴气四溢! 这下,开启了望气视角的李启,也看见了一只鬼。 张牙舞爪,青面獠牙,浑身不仅有阴气,更有煞气! 这不是一只普通的鬼,而是厉鬼! 已经化出五行之物,能够伤人食人的厉鬼。 李启当然不会留生路,既然已经偷袭成功,那就再来一鞭。 第二鞭,附着了神荼郁垒的神气。 九品的厉鬼,两鞭就能抽的魂飞魄散。 大祝亲自赐下的柳枝,对下面的人就是碾压性的优势。 但是这一鞭,却没有命中。 这一只鬼魂,突然被某种奇异的力量笼罩,飞也似的倒退回去,根本不像是自己飞的,倒像是被绳子捆住,硬生生扯回去的。 李启朝着鬼魂往回飞的方向看过去。 却见那边有一位锦袍老者,手中抓着一个玉匣子,正是这个玉匣,将厉鬼抽走了。 那突然出现的老者看向李启,开口说道:“少侠何必下手如此狠辣?不过只是看两眼而已,就想将老夫的鬼奴硬生生打死在这里?”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run! 白蛇州,蛇尾县,街道上。 此时已是黑夜,早已休市,所以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骑在马上的李启和沈水碧,以及不远处正在对峙的锦袍老者。 李启昂起头,神情倨傲:“没长眼睛,就该打。” 他表现的很有底气。 因为他知道,现在就该表现成这样。 老人眼角跳了跳,然后默默的收起玉匣子,挤出一丝阴测测的笑容,看着李启说道:“少侠,行走江湖这般行事,容易路上出事啊。” “我想,在大鹿国,怕是没几个人能让我出事。”李启笑笑,丝毫不惧。 “你不过九品,就敢说这种话?”锦袍老者打开玉匣,突然,其中涌出十几只鬼魂! 俱是厉鬼。 众鬼群至,丑恶不可称论。 有的面部裂剥露骨,血流不止。 有的舌头伸长,蓬首如筐,发垂蔽面。 有的如火烧焦尸,噼啪声不绝,尸身上油液横流不绝。 有的身长三丈许,青衫白袴,皮肤僵紫。 有的浑身疱疹,脓液横流,滋滋作响。 有的筋断骨折,像是被木棍活活打死一样,只能在地上爬行。 群鬼现身,却见点点微明若流萤,须臾千万点,不可数度。 十数鬼环绕李启,在其身周飞度往来,乍离乍合,宛若炼狱图景。 李启见了心中发毛,只觉得浑身冰凉,血液都仿佛要冻结了一般。 此情此景,不仅仅只是惊悚,那种充斥四周的死意和阴气更是让他几乎窒息一般。 这些厉鬼,大部分都是不入品的,但其中,竟有三只是九品水准! 分别是水鬼,烧死鬼,杖毙鬼。 “现在你看,老夫可否能让你出事?”那位锦袍老者笑着看向李启。 但李启却不屑一顾:“就这?不够!” 说完,他激发了体内的神荼郁垒的神气。 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一曰郁垒,主阅领万鬼,恶害之鬼,执以苇索,而以食虎! 所以,古时圣王作礼以时驱之,在门户悬挂桃符,其上画神荼、郁垒,悬苇索,以御凶魅,万鬼不得入门户! 神荼郁垒,啖鬼之神也! 二神的神气,在恶鬼眼中仿佛金光铸成的堡垒一样,刹那之间,却见四周盘旋的厉鬼全部哀嚎一声,离远了整整三丈,不敢在靠近。 锦袍老者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但李启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两边陷入了古怪的对峙之中。 锦袍老者忌惮于李启的柳枝和神荼郁垒神气,意识到眼前这个‘少侠’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儿。 按理说,九品武者,是相当惧怕鬼的,因为他们还没有强大到能够凭借阳气或者‘拳意’‘剑意’这种东西就能轰杀鬼神的地步,面对着虚而无形的鬼,他们的反抗能力并不强。 锦袍老者正是因此才有底气面对李启。 毕竟,武道九品面对三只同样的九品鬼魂,基本不太可能有反抗能力。 但是他却没想到这位‘少侠’,居然有克制鬼的能力! 他不是武道的? 还是说,他身上有法宝? 那条看似普通的柳枝,是因为神荼郁垒神气才能打鬼,还是自身就能打鬼? 神荼郁垒神气又是怎么来的?是他自己修行而来,还是说有什么宝物? 都不清楚,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而李启也是如此,鬼的厉害,他作为祝人可是清楚的很,一不小心让鬼气刺入体内,那就是一个魂不附体,形坠神游的下场,必死无疑。 而看似他有神荼郁垒的神气,但他祝人可是不入品级的! 如果他是九品祝人,绝对马上冲上去打烂对面的头,可是他只是一个不入品的巫觋,能不能真的靠神荼郁垒神气拦下这些鬼,他也没底。 毕竟,鬼魂可是有三只九品! 一拥而上,他还真有点虚。 两边都各自有犹豫,所以一时之间僵直在原地。 倒是沈水碧,她观察了几秒钟,靠在李启脸边,压低声音悄悄说道:“鬼巫……” 李启闻言,精神一振! 随后,他昂起头,高声说道:“我听闻,巫含阳气,以故阳地之民多为巫,又有巫党於鬼,故巫者为鬼巫,鬼巫比於童谣,故巫之审者,能处吉凶。吉凶能处,吉凶之徒也,故申生之妖见於巫——” 李启说完,却见那个老者接话道:“巫之类是也,是以实巫之辞,无所因据,其吉凶自从口出,若童之摇矣。童谣口自言,巫辞意自出……” 两个人,像是对暗号一样。 对完之后,二人像是都松了口气一般,互相行礼。 却见那锦袍老者打开玉匣,诸多恶鬼全部归于其中,被其收入匣内。 而李启,也收起神荼郁垒神气,复归常态。 只是,李启手里仍然握住柳枝,那老者却也没有放下玉匣。 老者率先发话,他对李启问道:“一口道出我的跟脚,不知师弟师承何处啊?” 而李启,笑了笑,吐出三个字。 “巫,神,山。” 那老者一哆嗦,差点跪下。 只是他是九品,而李启却不入品,这一点差距让他勉强稳住了膝盖。 “师……师弟,妄言,可是会死的,冒充巫神山学徒,可是会被大卜察觉,保不准就会被当即诛杀。”老者语气都软了很多。 “那,我已经说了此话四息时间,师兄可曾见大卜发怒?”李启又问。 老者上下打量了一遍。 然后深深作揖,态度恭敬:“不知巫神山门徒来临,有失远迎,请师弟恕罪,师弟来此,是有什么任务在身吗?” “我受大祝委托,前去寻人,路过而已,本准备离开,却发现你以鬼设伏,这才起了冲突。”李启说道。 “不敢拦大祝使者,是在下无礼,还望恕罪,师弟下次来蛇尾县之时,必盛情款待,以尽地主之谊!”老者直接双膝下跪,行大礼恭送。 不是拜李启。 而是拜大祝使者这个身份! 李启也不再说话,脚后跟一踹马腹,只见老马立刻腾云而起,飞速离开。 只留下老者愕然望着飞腾的马匹,惊呼出声:“龙驹!” 然后,他摇头喃喃:“真是……捡了一条性命啊。”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近在咫尺 老马踏云而行,飞驰出去。 李启还有些茫然。 他本以为有一场恶战,所以报出了家底,试图让对方知难而退。 谁知道,巫神山的名头大的吓人,居然把对方直接吓尿了。 “这玩意儿……双刃剑啊。”李启叹息道。 沈水碧认出了对方的跟脚,对方也是巫道中人,被称之为“鬼巫”。 巫党於鬼,故巫者为鬼巫。 意思是,巫师和鬼结党联合,这种巫就被称为鬼巫。 鬼巫并非正统巫觋,实际上,就在李启的认知之中,巫觋是没有任何血祭或者控鬼一类的手段的。 所以,他可以笃定对方不是正统巫觋,所以说出一段《祝》中的关于鬼巫的记载,用来表明身份,展现后台。 虽然巫神山都不一定知道有他这号人,但扯大旗嘛……再说又不是说谎,祝公子说了收他当学徒的。 但这个效果,实在是太好了。 好到李启满心犯愁。 李启本身就喜欢走一步看十步,甚至因为考虑太多导致显得有些优柔寡断,这么一件事出了之后,他就在考虑要怎么对待巫神山门人这个头衔了。 树大虽然好乘凉。 可树大也招风呀…… 算了,情报不多,还是暂且收敛一点,等真正见识到了巫神山,再考虑那些事情,在那之前,能不暴露身份,就不暴露。 只是……光是一个名头,就能震慑一县县丞啊。 真可怕。 不过,这么一来,李启也更加明白了所谓“正统巫祝”和这些乡下巫祝的区别。 祝人可以借助鬼神之力,但前提是双方自愿,而非鬼巫这种直接控制鬼魂的做法。 因为鬼魂没有五常之气,并无神智可言,鬼巫通过一些手段可以将其收服,作为鬼奴而进行驱使。 真正的祝人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他们遇到这些鬼魂,多半是会直接驱散,助其重返轮回。 一旦真正的祝人都开了驭鬼的口子,那问题可就大了。 厉鬼……可是能人造的。 冤屈?戾气? 造起来多简单啊。 李启可不相信那位县丞手里的厉鬼,都是无辜枉死。 观其言行,再听敬家人的言论,此人在蛇尾县绝非善类啊。 李启倒是也想出头伸张正义一把,只是现在估摸着打不过,只好跑路。 来日方长,先顾好自己吧,李启自认为自己勉强算个好人,但也没准备路见不平拿命相助的程度。 蛇尾县,会再回来的。 一路上,李启再度策马狂奔,这次没有在乎别人的眼神,肆无忌惮驱策老马,脚踏云气,一路飞奔。 速度极快,一般的采山队只能感觉到一阵狂风刮过,在黑漆漆的夜里只能看见老马的尾气。 偶尔有些实力强大的采山队能看见,但也不会去追。 开玩笑,追龙驹? 人还能跑死马? 龙驹在赶长途的时候,能跑到日行八百里,日夜兼程一千六百里,这是巡航速度,指的是不伤身的情况下。 在需要战斗或者逃命的时候,老马的爆发速度更是能轻松达到半个时辰跑六七百里,再压榨一下说不定更快。 不过爆发速度之后,不仅消耗体力,而且对老马伤害大,需要很多食物弥补才能做不到不亏损精气。 还不能是普通的食物,得是一些含有精纯之气的天材地宝才行。 战斗的时候跑一两分钟冲锋还好说,赶路动辄一两个时辰,那可真是累死马了,跑一个时辰就要歇息一天。 人也不能靠百米冲刺来赶长途啊,还是得慢跑才行。 但就是这样,也是别人望尘莫及的速度了。 一夜过去,又是一座城市出现在了李启面前。 “看地图,这里应该是青山县了。”李启摆弄着自己的地图,辨别着方位。 “沈姑娘,咱们离罗浮娘娘还有多远?”他回头询问沈水碧。 “嗯……我感觉一下,好像还有个,一万里左右吧?我们方向是对的,最多半个月,应该就能见到娘娘了!” “而且,最近半个月以来,娘娘好像都没有移动位置了,应该是已经稳定了下来。”沈水碧开心的说道。 “那就好,咱们昨晚彻夜赶路,现在就在青山县休息一下,明日再出发吧,这次出发之后就不停了,直接去到娘娘身边!”李启安排道。 然后,他拍了拍老马:“可别嫌累啊,老兄弟,这次见的可是罗浮娘娘,到时候她就是从身上拔一根毛下来,也够你化龙了。” 沈水碧掐了李启一把,不满意的说道:“娘娘才不会拔毛!” “那换个说法,罗浮娘娘从手指缝里漏一点出来,也够咱们受用不尽的了!”李启哈哈笑道,然后策马入城。 只是,李启虽然有笑声,有笑容,眼神里却没有笑意。 马上就要见到罗浮娘娘了。 可真的是好事吗? 李启总觉得,和这种大人物见面,基本等于龙潭虎穴里走一遭。 虽然是有收益,但风险和收益一样高。 更别说,龙潭虎穴里走一遭,生死都在自己手里,收获全看自己拼不拼,危险是危险,但性命怎么说也是握在自己手里的。 可是,和大人物见面,不管是收获还是生死,全都是别人手里攥着的啊…… 再说,等见到之后,沈水碧就得离开了吧?毕竟待在罗浮娘娘身边才是她最喜欢的状态,更别说她其实是五品高人,能和自己同路纯属自己运气好。 到现在为止,蹭到了她很多指点,自己在修行之上一点弯路都没有走,根基扎实,修行速度也飞快,全仰赖沈水碧没有藏私的指导。 以后就没有了啊。 怎么说呢……有点,不太舒服。 不管怎么说,路还是要赶的。 一路之上,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李启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存在,出门就能撞见奇遇和各种危机,总之,休息一晚之后,他继续启程。 十五日时间,转瞬即逝。 风餐露宿,哪怕李启以照顾老马为借口中途休息了不少时间,但距离总归是越来越近的。 终于,在第十六日,李启跟着沈水碧的指引,来到了一片深山之中。 李启很警惕。 因为,和之前在县城之间的大路不同。 这里是真正的深山老林。 “就在前面!最多二十里!”沈水碧却很激动。 快到了。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宝幢 虽然沈水碧很高兴,但李启却把警惕心拉到了最满。 他也知道这样多半没啥用,如果真有事情的话,沈水碧绝对察觉的比他早的多。 毕竟这是一个靠耳朵就能听见十里以外动静的兔子啊。 但就算是这样,也不应该放弃警惕。 老马前两天刚刚养好的膘又掉了一大截,这次还更严重一些,看着眼窝都陷进去了,也能摸得着肋骨,又是十五天奔袭,着实给他累坏了,又减了一大截肥。 不过,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经历了这么久的跋涉,总算是找到罗浮娘娘了。 再往前二十里,没花多久,也就十来分钟,摆在几人眼前的,是一座峡谷。 行走在峡谷之中,四望白云,迷漫一色,两面翠崖环绕,宛若灵山,谷幽境绝,惟闻水声潺潺。 但两边崖壁险峻,峡谷两岸夹立,崖壁如同刀砍而出,有石片棱棱怒起,两边峭峰,皆如悬中垂空,岩势开张峭削,瀑布之水沿壁而下,半空中无所着,腾空飘荡,水雾遮日,彩虹当空而立,顿时令人心目眩怖,又恐惧,又惊叹。 “这地方……看着不像是自然产生的峡谷啊?”李启走在其中,只觉得心惊胆战。 百越之地多山,可不曾有山这般陡峭险峻的,两侧峡谷近千米高,却近乎垂直,哪家山这么长的? 说是山……倒不如说是,像剑痕。 一口千米宽,数十里长的剑,在这大地上留下了疮疤,造成了这可怖的峡谷。 “对,就在这里面!”沈水碧却一脸兴奋。 这整个峡谷,充斥着娘娘的气息! “对,这些都是地籁之气,古人云:夫大块噫气,其名为风,是唯无作,作则万窍怒呺,而独不闻之翏翏乎?山林之畏隹,大木百围之窍穴,泠风则小和,飘风则大和,厉风济则众窍为虚。而独不见之调调之刁刁乎!” “你看这些草木和两边的水气,草木随风摇动,水滴也随之飘舞,正如大木百围之窍穴,似鼻,似口,似耳,似枅,似圈,似臼,似洼者,前者唱于而随者唱喁,激、謞、叱、吸、叫、譹、宎,这正是得道者所在此处的证明啊!” 沈水碧非常高兴的一通解说,也不管李启听不听的懂,直接指着峡谷深处:“娘娘肯定就在前面!我们快走吧。” “小心点,慢慢来,都到最后一刻了,不要倒在最后一步上。”李启说道,劝说沈水碧慢点走。 好在沈水碧也很听话,压住了自己想要狂奔的欲望,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周围的情况,一边辨别道路,一边缓慢前进。 李启说得对,最后一步了,千万不要横生枝节。 二人一马继续前进,却见前方磴路曲折,木石阴翳,虬枝老藤,盘结危石倚欹崖之上,飞泉随空而下,散满一谷。 仰望夹崖,雾滴如雨,彩虹处处,虽然道路难走,可美景却让人流连忘返。 好在有老马,他能一跃十丈,还能脚踏云气短暂飞行,所以虽然道路困难,去也没有拦得住两人。 一路行走到峡谷尽头,却看见,峡谷尽头,竟有一座宫殿。 正儿八经的宫殿! 却见峡谷不远处,有一座大湖,大湖旁边,宫殿数十所,碧瓦飞甍,连亘六七里,宛若城郭,明光妖娆,禁幄低张,彤阑巧护,香烟满楼。 堂殿楼观,穷极华美,灯火光烛天地,窗幔咸极珍丽,又有一幢高楼,擎琉璃地,周身乃百宝所成,点缀宝珠,大放光明,宛若八万四千色合为映彩琉璃,让李启甚至无法直视。 楼高八层,光华于边缘处散尽,四周光点似星月,衬的高楼恍若悬处虚空,极为庄严。 又有八种清风,从其中出,驱散寒雾,令人清新。 幢上绘制图案,犹如天画,画中有凫雁鸳鸯,莲华鲤鱼,青烟香袅,玄猿献果,麋鹿衔花,青鸾舞动,彩凤鸣歌,灵狮捧宝,仙鹤噙芝,皆栩栩如生,甚至还会动,仿佛只要轻轻触碰,他们就能从画中一跃而出,化作真实存在。 整个宫殿,富丽堂皇,威光赫奕,如融金聚,李启光是看着就目瞪口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壮丽景色。 哪怕是他所处的现代,也绝对没有见过如此宏伟的建筑,如此繁复漂亮,当真是万斛荧荧,璀璨琅玕。 仅仅只是那些逸散出来的光点,在李启看来,就好像银河倒卷,再于楼头泻出,有一股难以置信的美。 曾经见过的千门万户,皆陋室矣。 甚至,曾经见过的澧水之中的青华宮,也好像没那么让人震撼了。 而这,居然还只是罗浮娘娘的逃难时候的临时住所? 我的天,这到底…… 这……这。 李启已经磕磕巴巴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尽管距离那大湖和宫殿还有约莫两三里的距离,但他却已经挪不动脚步了。 自己太愚蠢了,居然还试图用自己这等蝼蚁的目光审视一位真正的神仙中人……现在真正一看,才发现自己是远远低估了罗浮娘娘的逼格啊。 然而,在李启觉得震撼而停住脚步的时候,沈水碧的脸色却瞬间阴沉了下来。 李启还是头一次看见沈水碧露出这般表情,甚至流露出了杀意。 “娘娘有危险!我们快过去!”她拉着李启,想要朝着前面冲去。 李启一个激灵,冷汗唰一下就出来了,从震撼之中马上回过来神来。 他连忙抱住沈水碧,死死控制着她,然后直接用力把她拖了回来。 接着,他压低声音吼道:“你疯了!对娘娘来说都有危险,咱俩去那不是送菜吗!” 这话刚刚喊完,李启突然感受到一阵震动,他面色一阵不正常的潮红,心脏难受的几乎要裂开。 原来,在那座宫殿前方,竟有重重黑云,妖氛极深,仿佛彰显着某种邪异的存在。 先前因为那宝幢的场景太过于宏伟华丽,让李启根本没有察觉到后面的景象。 坏了,罗浮娘娘还真有危险!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支撑 天空之中弥漫着黑云。 李启只是看了一眼,然后闷哼一声,直接就跪在了原地。 不是他想跪,而是他瞬间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只是看了一眼,整个人就好像被砸了一锤,直接倒下,鼻血横流。 他感觉自己好像坠入了充斥着蛇蝎毒虫的虿盆,疯狂的在其中挣扎大喊。 然后,他又仿佛像是被丢进了焦热的火盆里,自己的身体在炭火上发出嗤嗤嗤的烫皮声音,痛苦难当。 燃烧着业火的酒池。 悬挂着滴油尸首的人肉之林。 弥漫黑雾,无数颗头颅所筑成的京观。 口中散发着腥臭的妖魔,正在对无数人施行剜目烙手,剁碎醢尸,毒虫虿盆,炮烙剜心等等刑罚。 甚至有的妖魔懒得行刑,直接去撕咬活人,阴风惨惨,夜气昏昏。 一片地狱风景。 弥散狂舞的妖气。 纵情尽欢的凌虐。 那正如同那一片覆压于天际的邪影。 光是直视,就令李启痛苦与绝望的,几乎心智崩溃的大妖。 怪诞恐怖,罪业满身。 无尽之贪欲,无尽之色欲,种种善恶业果纠缠,种种邪见颠倒心,种种贪痴嗔,一并展现于此! 罗浮娘娘的宝幢高塔有多华丽,那这一片覆压于天际的邪影就有多可怖! “李启!别看!”沈水碧立刻捂住李启的双眼,同时,依靠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黑气。 无垢之体在此刻发挥了作用,她的身边恍若有一层无形的壁障,将蔓延而来的邪气阻挡在外,形成了一片无尘之地。 而李启,在被蒙住眼睛之后,短暂苏醒之后,他直接拔出刀来,毫不犹豫,直接一刀插进了自己掌心里。 洞穿掌心,强烈的疼痛驱使他从幻觉里苏醒。 冷汗涔涔,几乎要将身体打湿,衣服湿透了,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嘴巴里更是不停的往外冒着铁锈腥气,鼻血不止,眼眶通红。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他看了一眼那片黑云。 那片覆压于天际的邪影。 “那是……什么东西?”李启咬着牙说道。 他咬的很使劲,牙龈都因此而出血了,他脸上的咬肌更是不断的跳动,彰显着他此时有多用力。 “是一位六品妖魔,你别看。”沈水碧这次挡在了李启面前,阻止他继续直视。 李启朝着旁边看了一眼,才发现老马已经瘫下去了,整个身体不停的抽搐着,口吐白沫,根本动不了。 六品啊。 这就是真正的,完整的六品应有的样子? 也是,之前和敬燕说松国的时候,就说了,松国的五岳山神,也是六品,就已经身躯绵延五千里了。 那么,沈水碧,曾经的水平,该是什么模样? “我顶得住。”李启挣脱沈水碧蒙住双眼的手,如此说道。 “不要逞强!当心道心蒙尘,被植入魔念。”沈水碧拉住李启,但她现在非常虚弱,根本拉不住,让李启挣脱了出去。 而李启,深吸一口气,跑了过去,把老马给拖进了沈水碧的罩子里。 “你……你没事?”沈水碧愕然,李启怎么没受影响了? 但她一看,却发现李启面色青紫变换,面目扭曲,牙齿都要被咬碎了,一点都不像是没受影响的样子。 “李启……”沈水碧伸出手,语气担忧。 “我顶得住。”李启重复了一遍,然后他接着说道:“现在不是缩起来的时候,你感知能力好,去听听前面的动静,然后回来告诉我,看看我们应该怎么做。” “可我离开之后,你们……”沈水碧踌躇。 “我顶得住!”李启咬牙重复了一遍:“你不想救罗浮娘娘了吗?” 是的,他不是没受到影响。 只是他在用尽全力压制那种恐惧,哪怕脚都软了,五脏六腑也不断沸腾,几乎要吐了出来,但他却依然坚持着做出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 听到“你不想救罗浮娘娘了吗?”这句话,沈水碧咬了咬下嘴唇,面色有些挣扎和犹豫。 但很快,她就说道:“撑住,我马上就回来。” 沈水碧快步离开,冲到前面去查探情报。 沈水碧离开,无垢之体阻碍的邪气立马渗透了进来。 明明离着那一团黑云起码还有一百里以上,但就是这么一些渗透过来的邪气,都让李启难以承受,根本无法自由活动。 所以,李启咬破舌尖,在剧痛的刺激下强迫自己清醒,又鼓动内气,抵制邪气外侵。 可是这些都无济于事,邪气根本不是靠意志力就能撑得住的。 “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李启脑筋转动,思考着能让自己多坚持一会的方法。 这是邪气,正在尝试侵入体内,内气可以短暂抵抗,气血能够驱逐一些,但还是无法承受,需要更加强烈的气血,才能抵御邪气入侵。 更加强烈的气血……有了。 好在,他记忆力不错。 内气运转,他引吭高歌! “煌煌七曜,明明在上,赳赳武夫,雄哉雄哉!” 曾经阿杜教他的歌曲,起到了作用。 与此同时,他还启动了牛力术。 身体膨胀,气血充沛,再加上歌曲引燃气血,爆发出蓬勃生机,仅仅只是自然散发出来的邪气,被李启硬生生的驱走了! 甚至,他还靠在老马身上,借助自己散发出来的生机,帮助老马也抵御了邪气入侵。 但是,李启知道,这撑不了多久。 就算他内气充足,牛力术也只能坚持半个时辰,必须在这之前做好决断,是要怎么做才好。 是直接跑路,还是冲过去找罗浮娘娘,亦或者边缘OB? 这一切,还得看沈水碧带回来的情报到底是什么了。 希望兔子争点气。 李启在这边心焦的等着,不断高歌。 但是突然,只见远处,大妖邪影与罗浮娘娘的宝幢突然之间起了冲突! 却见青白交射,始立上清,清气上腾,浊气下凝,三才四象,阴阳合形,又现日月五星,北斗七元! 李启看见,一位美丽庄严的女性虚影在宝幢处浮现,伸手一指。 刹那之间,那女性的身影敕令太玄,宣威三界!只听闻有帝锺振响,鬼魔咸惊,顿时山倾木陷,百谷沸腾!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斗法 咚的一声,清脆至极。 宝幢的光晕顿时变得无比盛大。 碧瓦鳞差,瑶阶肪截,阁凝瑞雾,楼横祥霓,却见宝幢四周,百神守护,诸真班列,仙翁鹄立,道师冰洁。 涌出的这些幻象,却骤然形成了一面符箓。 符箓上书:‘奉圣人敕令’,符胆自身形成一段话语,却见是“九鸟破秽化清静罡”。 符箓打出,那足足百丈高的女性虚影则口吐真言,声若清风,却又像是炸雷,明明声音不大,却让人只感觉脑袋里只听得见这一种声音了。 那声音是:“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敕!” 敕字一出,却见漫天邪影被迫后退。 符箓倒映虚空,宝幢四周纷纷涌现异象,有青龙白虎,对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其真,八方威神,普告九天,天地自然,秽气分散。 然后,组成符箓的诸真百神,仙翁道师,齐齐行礼,口诵:“九凤翱翔,破秽十方,金童接引,玉女侍旁,谨请九凤破秽将军,速降天罡,精邪亡形。天将神吏,径下云罡。星移斗转,潋艳三光,尊我符令,清净十方,急急如西王母天尊律令!” 随后,天空之中骤然出现一只九头神鸟! 一片金光之中,九头神鸟随符盘飞旋,清净法界,破秽除邪,明明镇压天空的邪影仿佛被点蘸虚空中一点灵光,刹那间百邪断绝,却除不祥。 随着这一道符箓彻底完成,天清地宁,净邪灭形。 九头神鸟彻底驱散邪雾,就连李启都感觉浑身一轻,精神振奋。 有一股清气朝他涌来,他和老马忍不住深呼吸一口,顿时炁生引津,凶秽消散,整个人都感觉精神奕奕,浑身上下邪气散尽,神采飞扬。 老马本来就瘦了一截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可这样一来,他居然恢复了精神,好像连续奔波十五天的疲劳都消散了一样,奇迹般的站了起来,甚至发出了一声嘶鸣。 而李启,更是感觉到,自己的内气居然在提升! 这清气,光是吸一口,就抵得上他一个时辰的苦练! 可惜,不管是邪气还是清气,都很快消散,他只来得及吸了四五口,但还没等他懊恼,却听见远方出现了声音和对话。 那百丈高的女性虚影,应该就是罗浮娘娘的法身一类的东西吧? 那散发着微光的半透明虚影,有着宁静祥和的面庞,此时却声音冷淡:“一方六品小妖,也敢在我面前造次?” 然而,那被驱散的漫天邪影,却再度蚁聚,形成了一个面容恐怖,黑面獠牙的妖魔法身,也是高百丈,和罗浮娘娘其高。 “嘿嘿,不愧是罗浮娘娘,堂堂三品大能,哪怕只剩一缕残魂,也能轻松打碎我十二成功力的凝聚成的咒魔,让我千年苦修化为乌有,若是你伤势轻哪怕一点,方才我估计也死的透彻了。” “可惜,我却看透了你的虚实了。”那妖魔阴测测的说道:“连杀我一个咒魔,都需要动用‘九凤破秽符’,可见你已经灯枯油尽了,要我说,还是停手吧,否则,你虽能杀我,但却会暴露自身位置,还会彻底耗尽真灵,到时候,想做鬼都难啊。” “嗤,你这小妖,不曾见过世面,我却也不怪你,九凤破秽符不过是清净环境的符箓,用来给道场做清洁罢了,怎么被你说成什么杀器一般?”罗浮娘娘的虚影笑道。 “哈哈,那是自然,我当然清楚九凤破秽符的事情。”妖魔哈哈大笑,前仰后合。 九凤破秽之法,在道门中使用极为频繁,凡是立坛行法,一般都要进行破秽,以扫荡诸邪之气,清净环境,辟处不祥,制造出一个清净的环境,然后在此环境下行法运符,能大大减少干扰。 说白了,就是做法之前,提前打扫卫生的法门。 妖魔自然也知道这点,所以他才笑。 笑罢后,他说道:“真正的罗浮娘娘,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她哪怕只剩一缕残魂,拍出来的符箓,也能把我灭的干干净净!哪怕只是一张清洁用的符箓!” “现在这个水平,强虽强,却根本装不了罗浮娘娘,你是她的婢子吧!” “我听说,罗浮娘娘身边有日月之精陪侍,日精金乌阳凝,月精玉兔沈水碧,说吧,你是阳凝还是沈水碧!?罗浮娘娘到底在什么地方!?”妖魔一口道出,言之凿凿,向前逼问。 言语之间,黑雾再度涌出,这一次,直接冲向宝幢附近,却不敢进前,而是把宝幢四周包围,水泄不通。 那女子虚影摇了摇头:“一派胡言,若你真有把握,不如前进来试试?” “若非人皇剑剑意在此‘画地为牢’,你这小妖当真以为可以冒犯了本尊而不死吗?” 妖魔却不相信,他继续说道:“你以为扯虎皮能扯多久?我妖族大圣已经放话出去,说罗浮娘娘从人皇剑手下逃生,三魂七魄俱碎,仅剩一丝残魂苟延残喘,让我等五湖四海,千川百岳搜索,凡是能擒住罗浮娘娘的,赏四品法宝一件。” “你不过是个婢子,还是趁早说出罗浮娘娘的踪迹,这样我还能饶你一条性命,等我之后没了耐心,严刑逼供的时候,届时你才知道我的手段!”妖魔恶狠狠的说道。 至于李启,好似根本没有人发现他。 毕竟,他和路边的虫子,实际上没什么区别。 但是,通过这番对话,他却只感觉惊悚无比。 沈水碧说这边有罗浮娘娘的气息,那就说明……这边一定有罗浮娘娘的气息,罗浮娘娘应该就在这里。 妖魔说这其实是沈水碧的同事,那位‘日精’阳凝,这恐怕,也多半不是假的,毕竟,如果真的罗浮娘娘活着,以那人口中‘三品’的说法,怕是吹口气这妖魔就死了。 那么,以上两个条件都满足的情况,恐怕就是最坏最坏的那种形式了。 罗浮娘娘在这里。 但是,她连现身都做不到了!只能靠同样重伤的阳凝,装腔作势来守护!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斗法(二) 宝幢树立,四周阴云密布。 李启在旁边开动脑筋,一边安抚老马,一边思考着要怎么做,分析自己有哪些牌可以打,有什么危险,要如何实施。 是的,他还没躺平。 尽管眼前的两个恐怖存在,随便哪个抖一抖都能弄死他,但他还是没有放弃躺平。 李启可从来不是一个愿意认命的人,哪怕当初当纤夫的时候,他也是在拼命往上爬的,不管是自学还是锻炼,都从来没放弃过。 就在李启绞尽脑汁,试图做出一些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的时候,他突然又听见了声音。 很大的声音。 像是…… 像是,军队? 无数的呐喊声,喊杀声席卷而来。 老马躁动不安的踢着地面,拱了拱李启,紧张兮兮的咬住李启的衣服,把他拉到山崖处。 李启登高望远,运气加强目力,却见百里之外,居然有一支军队! 不是人类的军队,而是由妖怪组成的军队! 无数小妖,大部分都没化形,基本就是野兽的模样,但一个个却人模人样的,套着不合身的铠甲,没有武器,基本只靠爪牙攻击。 偶尔有些军官一样的小妖,却都是化形了的,明显全都有九品,手持兵刃,身边有神通环绕,带兵前进。 十来万小妖,其中约莫有上千的九品化形妖物,更有几十个其他的八品妖魔,呼风唤雨,驱策邪影,使得那边妖风阵阵,十几万妖物汇聚在一起,有黑气如星,遮天蔽日,腥臭难当! 然后,却见这一只妖魔军队上面的黑风,滚滚汇聚,变成另外一尊法身! 这一尊法身,也高百丈,模样熊头人身,赤气在眼上,黄气四面绕,黑气如飞鸟,赤黑之气如狸皮斑及赤者,铺在甲胄之上。 他上前一步,身后跟着两个七品副将,身周兵气环绕,上白而下赤,聚如楼云,云如众人头,血气阴森,恍若死丧流血,却又能感受到雨雾死风至,日色无光,好像雄雉临城,气势赳赳! 这一幕场景,李启看的面色发白。 别的他不懂,可这般如此浓烈的气,正好暗合《祝》书之上的记载! 他就看懂了这个,眼前这个,分明就是凶煞兵气,光是看这个月掩填星,委曲蛇形,杀逆无道,日光四散如流血的景色,毫无疑问,就是‘不顺四时,逆相交错,为阴阳气乱’之象。 这个新出来的妖魔,竟然靠自己的兵气,就搅乱了四周的天时! 可惜,李启的震惊没有屁用。 却见这一尊凶煞兵气组成的熊头人身法身,走了两步,和另外两尊法身三面对立,张口笑道:“哈哈!别说你只是区区日精阳凝,就算你是真的罗浮娘娘的一缕残魂,在我们‘白蛇山二王’面前,也得含恨!” “这白蛇山方圆万里,皆是我兄弟二人说了算,就连那太守巫祝也只能闭城不出,你这厮若不乖乖说出罗浮娘娘下落,就准备受我兄弟的咒法吧!” 熊头人身的妖魔如此说道,另一边那覆天邪影也跟着附和:“我乃是‘咒魔大王’,他乃是‘熊杀大王’,我二人联手,就是五品也可战得,就算是你全盛时期,也不过五品而已,更何况如今身受重伤?” “还是乖乖交出罗浮娘娘的线索,还能留的一条生路!”咒魔大王阴沉的说道。 熊杀大王不再言语,而是一跺脚,却见那十几万妖兵齐齐整顿,列队前行,军容肃穆整顿,俨然是一支百战精兵,并非是什么乌合之众! 但是,却看见那个女性虚影,动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罗浮娘娘还是日精阳凝在控制这尊法身,只见法身再度伸手,用柔软的声音发出叱喝:“找死!” 声音虽然很柔软,但却宛若炸雷! “天兵天将,雷霆猛吏,八卦将军,五雷雄兵,听吾敕令!现!” 随着一声敕令,一只军队居然直接浮现了出来。 一只光芒组成的军队展开,铠甲之上金鳞片片,将士手中的长矛无坚不摧,大盾坚固厚实,骏马健壮有力。 军队杀气腾腾,无数士兵,持兵戈,套披挂,骋凶骋势,摇旗擂鼓,战意腾腾。 军容威武,天兵个个阔面重颐,彪腹狼腰,着金光铠甲,拿十八般兵器,弯弓硬弩,银枪金剑,方天戟,虎眼鞭,站在后头,自成阵势。 又有天将现身,先是一阵大风滚滚,紫雾腾腾,一个个神将身高十数米,腾空而行,精神抖擞,身上神光乍现,照耀分明,射冲斗府! 那些天将广额阔面,虎体熊腰,执戟悬鞭,站在最前,威风赫赫,身上绕金鳞赤须长龙,脚下踏凌空彩羽鸾凤,压得风雷阵阵,滚滚人马,引军欲战! 光是这些天兵天将,竟然威势就不逊于熊杀大王和咒魔大王! 李启毫不怀疑,自己根本应付不了这些天兵,至于天将……应该能一矛戳死自己,半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更别说,此刻天兵天将,估摸着应该有整整十万! 一声敕令,就有如此威势! 李启在这边震撼,却看见熊杀大王哈哈大笑,不以为意:“银样镴枪头,看着好看而已,孩儿们!给我撕了这些破烂玩意儿!” 此言一出,却见那些妖兵发出嘶嚎,在一位七品副将的带领下,组成阵势,发起了冲锋! 两支军队,各自出击。 妖兵头上兵气如黑云,直珥破军,气发其上,猛凶如熊,在杀气中,如有暴兵起,恍若火烟之状。 天兵头上则气如龙,如山镇,有华盖在气雾中,军勇卒猛,营下气黄白色,重厚润泽,上气如火光,有蛟龙飞腾。 两边,都呈现出了军气! 两种不同的军气,撞在一起,各自厮杀。 与此同时,咒魔大王也立刻出手。 他没有那么多妖兵随从,却有更诡谲的手段。 只见覆天邪影猛然一收,天兵天将的身上直接多出了无数蛇虫鼠蚁,啮咬盔甲,拖拉兵器,让天兵天将刹那间直接落入下风。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沈水碧回来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破局之法 “什么情况?怎么回事?”李启连忙冲了出去,接了她回来。 远处三尊大佬仍在斗法,场面恢弘,战场足有上百里,好在没有触及到这边的峡谷,所以李启暂且安然无恙。 而沈水碧,回来之后,先是使劲儿喘了几口气,然后对李启说道:“李启……娘娘真的有危险了,那边那个不是娘娘,是阳凝!” “阳凝和我一样……是娘娘的——”沈水碧刚想介绍。 李启立刻打断:“我知道,日精阳凝,之前那个妖魔已经介绍过了,说重点。” “嗯,娘娘没死,但已经非常虚弱了,不知道要休养多少年才能恢复,而现在那边的,是阳凝在虚张声势,只是阳凝伤势也很严重,恐怕不是这两只妖怪的对手。” 李启刚想说什么,但沈水碧一把堵住了李启的嘴,很认真的说道:“你先别说话,让我来说,这种力量不是你抵挡的,别用你的办法去思考,六品以上的神通对你而言根本就是匪夷所思,无法理解的。” “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我给你娘娘的尊名,可直指娘娘残存的真灵,届时,你布置法坛,以我为祭品,我虽然功体已散,但品阶仍在,你的祭祀以我为‘牺牲’,可助娘娘真灵短暂复苏,娘娘只要恢复一点点力量,危局可解。”沈水碧很严肃的说道。 “那你呢!?这不行,绝对还有其他办法。”李启一听,急了。 以沈水碧为‘牺牲’,这意思不就是让沈水碧去死吗? 以祭祀之法,献祭掉沈水碧,换取罗浮娘娘的短暂恢复,这种事情,他不可能接受。 “没有其他办法了!”沈水碧很焦急:“你看那边,阳凝伤势不比我轻,她撑不了多久的。”沈水碧指着不远处的景色说道。 在那边,大军交战,其中最弱小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妖物,能轻易杀死几十人,可以成为一方噩梦。 但这些只不过是最弱小的,还有其他的九品,八品,甚至是七品的妖魔正在肆无忌惮的绽放自己的神通,对天兵天将倾斜自己的火力。 地面此刻早已全部龟裂,岩层咯咯作响!落地的冲击波在地上制造出一条又一条不断向前传播的固体波浪! 在巨大的力量下,土地和岩层就像是水面一样产生了巨大的波纹状冲击波,蔓延数公里,形成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环形山! 大地直接塌陷,风云翻涌,日月无明,山岳都好像在颤抖不已,气息好似在哀嚎,余波的火焰烧过整个天空,浓密的刺鼻黑烟像烽燧狼烟一样在天空中盘旋。 赤红的兵气,宛若火烧云一样,绵延连天,仿佛天穹被整整齐齐的刷上了一层红漆。 大半个天空都变成了血红色,太阳就像是天上的一个窟窿,是天空的伤口,源源不断的鲜血从里面喷涌飞出,染红了天际。 方圆百里,神通横飞,天将一戟斩破数百米的巨岩,但却只能将一只巨熊妖将给破一点点皮,那巨熊妖将猛地跃起,落地之时掀起的地震波浪隐隐带着妖力,让几十个天兵直接溃散成白色烟气。 天兵身上的金光已经变成了紫金色,不是因为帅,而是因为天空中的那只‘咒魔大王’正在施法行咒,以咒术将其变得犹如傀儡一般,身体僵直,战力大减。 紫色虫毒侵蚀天兵天将的护体金光,再过一段时间,恐怕天兵天将将会彻底败下阵来。 只是,看这个速度,估计需要半天以上。 李启明白,也就是说,自己只剩半天多一点的时间了。 或许那位阳凝还有其他办法支撑一会儿,但肯定不会太久了。 “肯定有其他办法,你给我一刻钟,一刻钟,不耽误事情,肯定能想出办法的。”李启摁住了沈水碧,对她说道。 然而,他心里想的却是,如果真的没办法,他就强行带着沈水碧跑路。 沈水碧必然会因此而怨憎他,但没办法。 亲手杀死沈水碧,然后将之作为‘牺牲’,他做不到,哪怕此后要和沈水碧反目成仇,他也绝对不可能去做这件事。 而沈水碧,也知道一刻钟时间影响不到大局,所以也就等待李启。 只是,平时的她都很有耐心,经常一个人发呆几个时辰都不会觉得闷。 可现在,一刻钟的时间,她却反复观看战场和李启,心焦难耐,恨不得时间迅速烧尽,快进几倍。 而李启却巴不得时间尽可能缓慢一些,让他多想想,多思考一下。 自己能用的牌,有什么? 现在自己唯一能依仗的,只有巫神山,不过巫神山太远,怕是指望不上。 但这种事情应该不需要巫神山亲自出马,自己如果有办法沟通巫神山的话……以罗浮娘娘的重要性,肯定有真正的大佬隔空出手,拍死这两个小比宰治。 但要怎么沟通巫神山呢? 大卜们难以推算罗浮娘娘的位置,因为她位阶太高。 也推测不出他来,因为他是外道之人,难以卜算,这才是祝公子让他过来的原因,外道之人前来,不会让罗浮娘娘们误会,以为巫神山是来趁火打劫的。 至于推算沈水碧,那根本没意义,因为祝公子已经提前在沈水碧身上埋棋了,说明他们也知道沈水碧不在罗浮娘娘身边,而布局的意思就是让沈水碧去找罗浮娘娘,现在已经找到了,只是估计祝公子也没料想到罗浮娘娘会遇到生存危机。 那么,总上所述,靠现在的情况,是没有办法直接沟通巫神山的。 那要怎么办? 有什么助力可以算进去的?可以让巫神山注意到的? 等等,刚刚,那两个妖魔在自吹自擂的时候,是不是说了“这白蛇山方圆万里,皆是我兄弟二人说了算,连太守也只能闭城不出。” 那么,这就说明,现在,至少还有两个存在,应该可以帮他,也有意愿来帮他! 白蛇州的太守,以及,白蛇山神! 这两个,想来是被咒魔大王和熊杀大王压着打的,但是,如果他们此刻现身,帮助自己联系巫神山呢?!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苦战 一念及此,李启猛地站了起来:“兔子!我有办法了!” 李启因为过于激动,以至于直接喊出了兔子。 他平时都是在肚子里喊喊,表面上都是规规矩矩的喊“沈姑娘”的。 可惜,沈水碧此刻已经不在乎他喊什么了,听见有办法之后,她立刻问道:“什么办法!?” “还是需要你做牺牲,但不至于死。”李启站起身,拿出长剑开始挖石头,一边挖一边说道:“我在这里布置法坛,祭祀白蛇山山神,以沈姑娘你为牺牲,呼唤其前来,闹出动静,向巫神山报信。” “以巫神山的能力,和罗浮娘娘的重要性,巫神山定然会在察觉瞬间就出手,沈姑娘,你说,巫神山有能力跨越不止多少万里瞬息赶到这里吗?”李启问道。 沈水碧马上回答,面色惊喜:“人赶到或许需要一些时间,但隔空出手,应该能瞬间就到达!李启你果然比我聪明,我也来帮忙,祭坛需要什么东西?” “祭祀山神,之前我说过了,还是那些东西,需要纯净的山泉水,还有对应的牺牲,你是纯白色的兔子,也属于这个范畴!只是,可能需要你肉体的一部分。”李启一边开挖石头,一边说道。 “无妨,不过是一部分血肉,养个几百年也就长回来了,我位阶尚在,白蛇山山神恐怕没资格承受太多,这些应该足够了。”沈水碧说道,直接把自己的大拇指拧了起来。 没有流血,甚至沈水碧都没有发出声音,却让李启感受到了一股,无法形容的感觉。 她的身体,好像从那种翩然无尘的气质中脱离,变成了普通人。 李启亲眼看见,原本被隔绝在外的众多‘气’,开始飞也似的涌入她的身体,她不再寒暑不侵,百毒不近。 “你的无垢之体?”李启皱眉。 “肉身破损,自然随之破掉了,无妨,日后还有机会重修,大拇指应该是最合适的。”沈水碧却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修为损失。 明明是上千年才能修成的成就,却就这么直接舍掉了。 也是,为了罗浮娘娘,她连自己上祭坛都准备了,之前也舍去了修为,此刻就算再破掉无垢之体,又有什么所谓呢? “大拇指属土,土为大地,为坤卦,坤为母,所以叫拇指,与地契合,祭祀山神应该正好,还有纯净的山泉水,我这就去取来,老马!跟我过来!”沈水碧在此时爆发出了极强的行动力,拉着老马就去采集其他祭礼所需要的物品了。 而李启,看着那一根沈水碧自己扯下来的大拇指,心里百味杂陈。 最多的,是愤怒。 然后,他摇了摇头。 “不是想那些事情的时候,快做事!”他抽了自己一巴掌,继续掘石。 正所谓,地贵阳,祭之必於泽中圜丘云,意思是地性喜阳,祭祀它必须在低洼地区的圆丘上。 李启挖掘石头,找到对应的地点,开始布置场所。 时间紧迫,没有那么多空闲来生气。 只有半日功夫,须得加快速度。 ———————— 不远处,阳凝正在苦苦支撑。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距离半日时间,快到了。 透过那女性虚影,却见那宝幢之中,有一位金红色眸子的女性。 她长着齐腰长的绚烂长发,似乎在发暗色的红光,金红色的眼眸,白皙的皮肤,气质张扬,有阳烈之气,比沈水碧高一个头,身材也更加火辣。 她乃是日精金乌,是罗浮娘娘身周的日月之精。 “沈水碧到底在做什么啊!她不是说她有办法吗?怎么还不来!”阳凝开口怒骂,然后咬破食指,一滴精血涌出,汇入眼前的虚影之中。 她的法力早已耗尽,此时能够支撑,全仰赖燃烧精血和神魂。 和沈水碧一样,她的伤势也极重,只是她不需要自废功力而已。 阳凝的自损程度,丝毫不亚于沈水碧。 一切都只是为了……罗浮娘娘。 她侧头,漂亮的眸子紧盯着不远处的一个丹鼎。 二品法宝,日月真铅鼎。 取义为:“手抟乌兔为日月”,以真意擒真铅,归于中宫,与真汞混合,是为回风混合,正所谓“一杯长生酒,注入玉鼎中”。 日精和月精,就是从这鼎中炼制而出,可以说,娘娘是就是她们两个的母亲。 娘娘残存的真灵就深藏其中,不受外界干扰。 不管发生什么,娘娘永远是最重要的。 只希望那个笨笨的沈水碧,真的能想出办法来! 阳凝一咬牙,接着面对眼前的两位妖王。 “你还能撑多久!”熊杀大王操纵兵气,以麾下妖兵为引,狠狠冲击宝幢。 “还是早些将罗浮娘娘的消息交出来,免得之后受我咒虫噬魂之苦!”咒魔大王再度威胁到,紫色的咒毒已经蔓延到了宝幢之上。 宝幢上的壁画,那些栩栩如生的灵兽真人,纷纷惊恐的往更里面逃去,你推我我挤他他攘你,乱成一团,生怕被咒毒沾染到半点。 阳凝见状,再度施法,一手持咒,念念有词:“罗浮安镇,普告万灵,左社右稷,不得妄惊。回向正道,内外肃清,各安方位,备守宅庭,阳凝有敕,不得有误!” 她以自身发出敕令,却见无数壁画,被迫涌出,各自施展手段,抵抗咒毒,乍一看好像居然打了回去。 但有的壁画纷纷发出惨嚎,被咒毒所染,看似暂时抵抗了侵蚀,但却是在消耗这宝幢的本源,这六品法宝,此后怕是要掉品了。 而外界的两位妖王,则互相看了一眼,对视点头。 对方已经山穷水尽,开始消耗法宝本源来抵抗了。 那么也就不需要拼命,只需要水磨工夫,硬生生耗死她即可。 届时再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晚。 两个妖王打定了主意。 反正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绰绰有余,匆忙攻打,就怕对方还有拼死的手段,毕竟曾经是五品,哪怕现在身受重伤,实力百不存一,也需得小心谨慎。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却见不远处的峡谷,突然涌出一股神光!令人侧目!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威胁 此时此刻,李启正在谨守礼仪,开始祭祀。 很显然,对六品的白蛇山山神来说,一位五品的月精肉体,给他的惊骇过于大了,乃至于他亲自降下神光,与祭礼组成一体,对祝人发起邀请。 李启毫不犹豫的接受了邀请。 祭礼,祝人,鬼神,三者合一。 祭祀乃成。 李启神魂离体,进入一片混沌空间之中! 但是,和李翁那个鬼神不同,进入这里之时,李启却看见四周的景色飞快的演化。 混沌褪去,楼台浮现,空旷的世界像是一张白纸上浮现出了画卷一般。 很快,李启的眼前就出现了一片园林。 乍一看,却见石桥似玉,远映明堂,绿水四围环绕,柳松苍翠绿青,有石人石马装饰,东有来龙应风水,南风吹送野花香。 又有瀑布,假山,清泉。 瀑布水响,假山山秀,清泉波清,芳草遍绿,峰峦耸翠,云影徘徊,远黛含烟,树木密密,天然入画,景致非常。 但是,却有一个白衣秀士,玉树临风,身上有一股贵气。 然而,他站在李启面前,战战兢兢,竟然率先行礼:“还望祝人见谅,敢问,祭品从何而来?” 看起来,一位五品的肉身,真的把他吓得不轻。 李启看着这个山神的模样,皱了皱眉。 怪不得这玩意儿被咒魔大王和熊杀大王摁着打,堂堂六品山神,竟然怯弱至此,还对自己一个不入品的祝人行礼。 这不是只会让人看轻吗? 不过,李启也没其他办法。 “时间紧急,来不及多说,山神可有办法闹出动静?我乃巫神山祝人,受大祝之托,有要事要办,祭品之事之后再说也行,请山神照耀神光,引来巫神山大卜瞩目!”李启立刻拱手说道。 这个要求把白蛇山山神吓得够呛。 “小……小神修为尚浅,尚且不够入大卜法眼,贸然生事,若事情为真,怕是要被打落神位,实在不敢——”白蛇山山神连忙推辞,甚至准备掩面悄然退走。 李启暴怒,看见对方想要走的时候,他就已经恼了。 对方可是断掉了沈水碧一根手指头,破掉了无垢之体才拉过来的,甚至关乎二人性命!就这么走了,那怎么行! 所以,李启抽出柳枝,虚空一鞭。 轰隆一声作响,就算是白蛇山山神在这个空间之中构筑了其他事物,这个柳枝还是打出了极为耀眼的效果。 “你这鸟厮睁开眼好好看看!此乃大祝所赐信物!其中神气可做不得假!耽误了正事,届时别说神位,就连你的头也保不住!” 李启指着外面:“你现在把视线投来,看看外面的咒魔大王和熊杀大王!” 白蛇山山神闻言,外界的身躯,将目光看过来,却真真看见了那两尊自己害怕无比的妖王,正在围杀一个道门修士。 那道门修士依托法宝,苦苦支撑,看样子已经山穷水尽了。 山神还在观望的时候,李启却继续大声说道:“此事涉及罗浮娘娘,你若再敢耽搁,事后不仅大祝要怪罪下来,你必死无疑!” “若你这时出手,之后论功行赏,少不得你的好处!再说了,我以五品月精肉身为祭品,足见诚意,现在两条路摆在你面前,看你怎么选了!” 李启语气急快,像是在催促一样。 实际上,他就是在催促,想要让白蛇山山神没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出第三条路来。 第三条路是什么? 当然是,把李启等人灭口,投靠妖王那边。 只是,不太可能。 听咒魔大王的口气,白蛇山山神是被他们一直欺压的,现在有翻身的机会,他不会把握不住吧? 害怕这一点的李启,再度说道:“山神在此,被二妖王压着一头,虽然不必管事,但想必也难有一展宏图的机会,此番事了,又能靠上巫神山这颗大树,今后扬眉吐气,逍遥自在,岂不乐矣?” 李启说完,再看白蛇山山神,竟还是一副踌躇不定的样子。 他气傻了。 “山神!你若不此刻推脱,我必请大卜杀你!今后你就是我我饮血之寇仇也!”李启愤怒大喊道:“就算大卜不愿杀你,日后我修为有成,定将你山根打碎,身躯炼制成五岳印!虽食肉寝皮,不足以尽起恨!” 这话让白蛇山山神面色一冷,看向李启。 就算他来头再大,现在也不过是个不入品的祝人而已,竟敢对自己这么说话? 只是,看过去的时候,他面色又是一紧 普通人看不出来,他却能看出,那条柳枝,是真的有大祝神气灌注其中的。 若说品级,因为没有炼制,只是普通柳枝灌入神气,最多算八品,可是……神气是货真价实的。 也就是说,这小子,多半说的没错。 拼了! 一贯优柔寡断,没有主见的白蛇山山神,狠了狠心,动了一下身子。 山神真身动弹了! —————————— 在外界看起来,白蛇山,突然震动了起来! 咒魔大王一脸惊慌:“怎么回事?我们不是遮蔽了他的感知?这厮尚在沉睡,怎么会醒过来?” 他们当然知道要去掉变数,所以早就动身,先是用美酒将白蛇山神灌醉,弄得熟睡过去,又用咒术封住了白蛇州太守的门路。 保证这一州之地,只有他们两个六品妖王。 熊杀大王也骤然一惊,看向那边,却发现了一座祭坛。 “那边有祝人在祭祀白蛇山!我去打断联系!” 他吼道,然后朝着祭坛处的李启悍然出手。 汹涌的杀意和邪意,刹那之间涌入了李启身边。 李启突然眼前一黑。 他被难以形容的剧痛刺穿身体,被驱赶着,哀嚎着走向死亡! 不能停下! 李启硬撑着,他知道,这些杀意虽然骇人,但伤不到他! 一定会有人帮他拦下。 如果没人拦下,那他再怎么挣扎也没有用,所以不如坚持祭礼! 祭礼仍在继续,而白蛇山则在颤动,地脉正在涌出,整个白蛇州,方圆万里,都在地震! 这样的动静,持续一段时间,足以引来巫神山大卜的注视了。 两个妖王也知道,所以拼命想要打断李启。 但是熊杀大王的一击,却被拦住了。 一只耀眼金乌,直接用身体挡下了这一击!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镜子 金乌以身挡住了两位妖王的袭击,羽毛飞散。 李启清晰的看见了这一幕。 果然,有人帮他挡住了必死一击。 但这样的话,金乌必然会丧失反抗能力,她支撑的时间,大大的缩短了。 白蛇山山神仍然在试图引起巫神山的注意,李启必须维持祭礼,让他能够吸引到大卜的目光,否则的话,他这样做很有可能被无视。 只是……熊杀大王怎么可能目睹这一切的发生? 眼见阳凝以身做盾,暂时突破不得,他再看一眼,发现那祝人尚未入品。 这样的话,甚至不需要攻击。 “吼!”熊杀大王怒吼出声,杀意爆涌而出,扑向李启! 这不是攻击,甚至连音波都被阳凝隔绝了。 但,熊杀大王知道,单凭泄漏过去的一缕杀意,就足以让这个祝人惊骇而死了。 与此同时,在李启那边。 杀意涌来。 李启只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和肉体都被极度的痛苦给紧紧攥住了! “唔——”他闷哼一声,七窍流血,心脏几乎要爆裂开来! 血液几乎要形成喷流,鼻血算是在往外飙! 耳旁嗡嗡低鸣,强烈的恐惧和无穷的压力汇集在他的脑子里! 他能感觉到,身体里长了蟑螂、虱子和老鼠,它们好像是生活在此处很久了一样,啃噬着自己已经腐烂的五脏六腑! 自己的神魂被拽了出来! 周围的寒意紧紧攫住他的心脏,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声地尖啸着,李启感到一阵发抖,连心智都被冻结了起来。 恶毒的火焰烧灼着李启的灵魂。 李启感受得到,一个庞然大物,他发怒了,他对自己发怒了! 那无比巨大的意志,正在以可怕的专注盯着他。 不是漫不经心。 而是非常专注而狂暴的愤怒! 李启浑身战栗,几乎要被压垮了。 此刻的李启,感觉到他在凝视自己,这凝视之中透着狂怒。 这饱含怒火的目光之中,带着诅咒和言语。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李启已经通过这目光得知了一切。 六品妖王的杀意,宛若苍天一样覆盖在他的心里。 他的体内似乎有某种东西!一种令人窒息的东西!痛苦正在吞噬着他的精神,摧毁着他的意志。 疯狂的痛苦,像汹涌的洪水,让李启整个神魂都灌满了诅咒。 神魂中,烧起了烈火,他的意识,记忆,乃至于人格,全部都被迫燃烧了起来! 但是,李启依然站着,维持仪式。 主要的攻击,已经有人拿命帮自己挡住了,不过是纯粹的杀意,难道自己连这个也挡不住吗? 诚然,六品对他来说就像是神仙一样,但是,哪怕是神仙,也不可能单凭杀意就让他屈服跪下,放弃。 可惜的是,有些东西,不是靠意志抵抗的住的。 几秒钟之后,李启喷出一口鲜血,倒了下去。 无止境的梦魇,所有东西都变了模样,被逼迫走向疯狂的极端,就像头被埋进水里,无法呼吸,只能溺亡! 在无尽鲜血浪潮中淹没,幽深的黑暗梦魇,李启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子里! 耳朵旁边飘飘忽忽,好像是由人声嘈杂,如闹市一般,好像有一百万只鸭子纷纷起身嚷嚷一样。 心神愈难作主,无可如何,无可奈何,如坠红尘,飘飘荡荡。 手脚,不受控制。 身体,被迫跪在地上。 手指扣在地面,扣的鲜血淋漓,指甲都因为过于用力而翻了过来,但这一切无济于事,李启不可能抵抗的住。 一品的差距,就已经算是天差地别。 何况是不入品的祝人,想要承受六品大妖的杀意,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白蛇山神的力量投射减弱了一些。 祭礼可以容许一些差错,但不可能长时间出错,再继续中断下去,祭礼失败,就无法引起大卜注意了。 李启也知道这点。 “来!”他怒吼一句,竟然抽出柳枝,啪的给自己来了一鞭! 神魂直接被抽散了一部分,强烈的痛苦让他浑身上下青筋绷起,身体僵直挺立。 痛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能在嗓子眼里冒出‘嗬……嗬。’的低微呻吟。 神魂受创的剧痛,已经让他失去行动能力了。 但同时,这样的痛楚,也让那些杀意被他暂时压制住了,杀意毕竟只是虚无缥缈的,在货真价实的自杀行为面前,还是逊色一筹。 “兔子,扶我起来……”他咬牙,从牙齿缝里含糊不清的说道。 沈水碧连忙上前,把他扶起。 李启重新挺立,但又软了下来,只能勉强靠在沈水碧身上,保证自己是站姿,用以维持祭礼。 “我撑不住了,就把我推起来。”李启勉强站着,对沈水碧喃喃道。 “嗯!”沈水碧担忧的看着李启,又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苦苦支撑,面对着两个妖王的阳凝。 连她自己,也已经所有修为尽失,无垢之体破损。 不要功亏一篑啊…… 她看着震动的白蛇山,心中紧张。 只是,十几秒后,金乌扛不住了。 金红色的大鸟哀鸣着从天空坠落,再有人给她最后一击,就会真的身死魂灭。 但两个妖王根本来不及补刀,他们要做,是摧毁祭礼,免得引来大卜瞩目! “去死!”咒魔大王高声喊道,直接用起十二成功力,朝李启打去。 紫色的咒力涌来。 李启站在原地不动,继续维持祭礼。 动也没用,不如面对妖王,站着死。 昂着头,目睹紫色咒力蔓延身体。 刹那之间,他的身躯就变成了蓝紫色,就连喷出来的血都是蓝紫色的了。 但还没有大卜出手。 坏菜了。 这下完犊子了。 李启闭上眼睛,等死。 只是,闭了几秒钟,他发现自己的意识仍在。 不太可能吧? 不是秒杀?而且也没痛苦? 李启疑惑,睁开眼一看。 却发现,先前的山谷,妖兵妖将,两尊妖王,诸多异象,都已经消失不见。 面前,只剩下一面‘镜子’。 百里之地,平整如镜,走在上面都好像能滑倒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卜 就在李启眨眼的瞬间。 咒魔大王和熊杀大王,清晰的看见了,天空之中,伸出了一根指头。 天上那一指头无声无息,就好像是落下了一粒灰尘。 但是,咒魔大王,熊杀大王,都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不过,这一根指头是无法阻挡的。 下方的所有东西,包括那宝幢在内,全部都瘪掉了。 地面剧烈的凹陷下去。 熊杀大王和咒魔大王之前威风赫赫,与金乌疯狂交战都不曾负伤,可现在直接坠落,落到地面之上。 地面上,所有凹陷和大坑都被填满。 两尊妖王连声音都没有发出,直接全部变作齑粉。 那一指头的威力还未减弱,顺着落到地面。 没有任何声息,但是,地形却改变了。 最底下,原本是战场的那方圆百里,之前崎岖不已,此刻却被的夯实了,各类材料,尸体,妖物,包括两个妖王和宝幢,全部混作一体,再也分不出你我。 乍一看光滑无比,像是地面多出了一面圆镜,然而低头仔细一看,却能看见上面浮现出栩栩如生,细致而且繁复无比的指纹。 仅一指,百里之内的所有存在,当场毙命!死无葬身!一并化成了这光滑无比的圆镜。 毫无任何抵御的空间。 所以,李启睁开眼睛之后,就看见了百里圆镜。 如果此刻飞到高空,从下往上看过去,就能看见,地面上多出了一个指印。 “这是……”李启磕磕巴巴,却发现,自己身上的所有痛楚,伤口全都消失了,他都没什么感觉,但连神魂的伤势都已经痊愈。 然后,他发现,自己身边已经多出了一个白衣秀士。 这不是白蛇山山神吗?他怎么突然出来了? 只是,却见白蛇山山神,直接跪在地上,五体投地,口中高呼:“小神拜见大卜!” 大卜! 李启闻言,一个激灵。 只是他没有跪。 身后抱着他的沈水碧都没跪,他也不好挣脱跪下,所以只是目视天空。 却见,天空之中,有一条星河。 明明是白日,却有银河横空,把天空分成了两边。 左边,是正常的天。 右边,也就是靠近唐国那边,则是漫天金莲。 此情此景,持续了整整五秒,然后看见金莲退却,星河却还横亘天空,依然存在,明明是白天,却连阳光都遮不住这条星河。 随后,星河之中,一颗星星咻的一下落到地面来,恰好降落在半死不活的金乌阳凝身边。 那颗星星发出声音:“如此伤势,怕是要跌境了,我也没什么办法,你神魂都烧了一半,今后慢慢养吧,对了,罗浮在何处?” “拜……拜见大卜,娘娘真灵存于日月真铅鼎中,请大卜护持一二。”阳凝勉强挣扎起身,顶着重伤,化作人身行礼,然后从怀中掏出深藏的小鼎。 “这就是日月真铅鼎?传闻能够温养出日月之精的宝物,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有大威能,可惜你无法催动,不然怎么还会被两只小妖逼成这样?”那颗星星啧啧称奇,随后,小鼎飞入星河之中。 “罗浮就交给我,巫神山自会为她重塑真灵,只是没想到她伤的如此之重,先前昭告之后却不见她上门来,我等还以为她是不愿,没想到是已经连神智都无法维持了,可叹。” 收好日月真铅鼎,星辰又对阳凝问道:“你可愿和我一同上山?你的伤势也需温养,巫神山也有域外洞天,有两轮小太阳,正适合你居住。” “大卜之邀,不敢辞尔,只是希望大卜将我的姐妹一同带走。”阳凝躬身说道。 “姐妹?哦,月精是吧?”星辰晃了晃,然后倏忽一下,出现在了李启和沈水碧的身边。 李启一阵恍惚。 就是这个……大卜,不显山不露水,轻易将之前的两大妖王全部拍成了二次元。 而他的真身,是天空那那一条星河? “月精沈水碧,你呢?”那颗星辰对沈水碧问道。 李启有些蛋疼,自己和白蛇山神,好像被无视了? 也是,自己就是个菜狗,不入品的而已,和这几位神仙比起来,差距太大了。 起码自己没跪。 旁边那个跪着的还被无视了,那才是丢大人了。 “啊?我?我……我怎么了?”沈水碧好像一时没反应过来。 大卜看她这个样子:“算了,那我就助你重构无垢之躯好了,白蛇山神,你可愿归还她的躯体?”大卜看向一边跪着的白蛇山神。 “小神自无不可!”白蛇山神立刻双手献上沈水碧的大拇指。 那颗星辰微微一闪,却见沈水碧的大拇指已经接上,血肉重生,而她的因此而破掉的无垢之体,也自然恢复了。 而沈水碧,现在还在不断看李启和阳凝,目光不停的在两个人身边跳转。 “你此次报信有功,我就赐你一个正名,此后,这白蛇州,便由你统辖。”大卜随口说道。 对大卜来说只是随口一言,但白蛇山神却连连磕头,口呼大卜仁德。 这些做完之后,李启却感觉自己身体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从沈水碧的怀中脱出,飞到了那颗星星面前。 “外人的事情说完了,现在轮到你了,小家伙。”大卜说道:“只可惜我不过是一个分身,不能代替本尊给你赏赐。” “弟子拜见大卜!弟子所为并非为了赏赐,大卜不必为此烦恼。”李启立马行礼说道。 原来对方只是有个先后顺序,不是无视了他,这让李启立马明白,这时候就是要刷印象分的时候了。 所以他立马请辞。 不止是因为想让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还因为自己的老大是祝公子,此时这个大卜因为这个功绩赏赐了自己,那让祝公子怎么想? 所以,此时请辞,是最合适的举动。 同时,他也暗暗心惊。 对方的意思是,这一条横亘天际的星河,只是分身?还是说,这一颗星星,只是分身? 如果是前者,那就吓死人了,对方的本体该多强? 如果是后者,那就说明有可能一条星河里的所有星星都是分身。 我超,两个可能性都好哈人啊。 正文 上架感言 二十五万字了,好悬也终于上架了。 差点就倒V了。 总算是在饿死之前上架成功。 这本书作者还是花了很多心思的,这里先声明一下,所有古文内容均有文献可查,所以虽然有些人会觉得水,但我觉得要构建一个立得住的世界观,这是必须的,所以大段大段的古文可能会收敛一下,但文言文我是绝对不会改的! 然后就是,因为毕竟是立足于中国古代神话的设定,而中国古代神话大家也知道,先秦神话就不说了,什么齐地八主楚地司命什么完全不搭边的东西就算了,而到了有体系的民俗神话和道教神话,乃至于后面三教合一那可真是浩如烟海,并且还互相冲突,各自矛盾,所以我会选择性的采取一部分来写,到时候不要来找我杠啊,问我为什么不选XXX那个版本。 最后,首订对作者来说真的非常重要,给大家伙磕头了!麻烦给我点一下吧!咚咚咚! 哦,不是最后,还有一点,明天中午十二点,我就吐血更新万字好吧。 作者写这本书还是很耗精力的,每天4K已经是我的生命极限了,毕竟我身体真的不好,没办法。 但是,我会尽力给大家带来一个精彩的故事,为大家呈现出一个经得住推敲的世界。 以上。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争抢(求首订) “不可,你此番立下大功,不赏不合规矩,虽然不能代替本尊给你赏赐,但我还是得有所表示。”那颗星星说道。 “你虽然天赋绝佳,不过年龄还小,不过二十出头,修为也还浅薄,不适合厚赏,我也一时想不到有什么好的,不若你来说说,自己想要什么?” 大卜把选择权丢给李启。 他看起来倒是很放松的样子。 但李启汗都出来了。 这要是说了个对方不高兴的,是不是会死啊? 但是这时候应该马上回答才行,如果思虑再三,搞不好会被对面觉得自己不是发自内心,而是深思熟虑在讨好。 所以,李启只是略微斟酌一二,当即躬身说道:“小子没有其他心愿,但求能劳烦大卜,通知一声我的老师,小子不辱使命,成功寻到了罗浮娘娘,如此便好。” 说完这话,李启瞧瞧瞥了一眼这位大卜。 可惜,对方现在只是一颗星星,根本没有表情,做不到察言观色。 “好,你老师叫什么名字?”大卜询问。 坏菜了。 李启额头冒汗。 祝公子叫啥来着? 不知道啊。 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呈上柳枝:“老师名讳,我不敢询问,也不敢直呼,但这根柳枝是老师所赠,大卜应当能看得出来。” 倒是大卜,他看了一眼李启的柳枝,摇了摇:“噢,是这小子,他居然收徒弟了?你是学徒,还是入室弟子?” “自然是学徒。”李启回答。 “也是,这小子从未有过徒弟,哪怕是学徒,你算是开了个头了,好,我这边已经通知他了,那么,我就先带着罗浮走了。” 走之前,他又问了一遍沈水碧:“月精,你,你是否要和罗浮一起回去?” “娘娘应该……没事了吧?还望大卜告知,娘娘真灵复苏,需要多长时时间。”沈水碧听见这个问题,反问了一句。 “自然无事,难道你觉得我巫神山连罗浮都护不住吗?至于真灵复苏,少则十年,多则百年,还得回去再慢慢计较。”大卜傲然回答道。 听见这个回答,沈水碧瞧了一眼李启,小声说道:“李启,你要不要也回巫神山修炼?” “我修为已散,反正都要从头来过,在哪里修行都差距不大。”沈水碧小声说道,一边说一边瞥了一眼李启:“如果你要回巫神山,我们就一起回去,如果你不去的话,那我……还是想待在娘娘身边,守候她苏醒。” 李启听见这话,还能怎么想? 现在不去巫神山,难道等死了再去啊? 自己拜师到现在,回师门也很正常吧? 李启连忙说道:“大卜,可否将我一同带回师门?” “无所谓,你们自行决定就好。”大卜倒是看起来很随意,没什么架子。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传来。 “谁说的你可以回去了?他是你老师,还是我是你老师?”祝公子的身体从虚空中浮现,还是那书生模样。 大卜才刚刚通知他,他竟然就直接出现在了这里。 “公子。”李启立马行礼。 他不敢称老师,所以还是叫的公子。 “任务完成的很不错嘛,就是现在就想回山,有些没出息了。”祝公子现身对李启说道。 他一出现,在场众人,目光一齐看过去。 还没等人接话,祝公子看向大卜,不满的说道:“老东西你什么意思,现在带我学生回山,难道是想毁他前程?” “你这小子牙尖嘴利,老夫不和你争辩,反正是你学生,你爱怎样怎样。”倒是大卜,看见祝公子来了,居然直接就走了。 走了…… 喂,你还把沈水碧和阳凝留在原地呢!还有,什么叫毁我前程啊! 李启,沈水碧,还有阳凝都一脸懵逼。 这么不靠谱的吗?怎么就走了! “好了,你俩闲人退散,我和我学生单独说两句。”突然出现的祝公子一挥手,李启就感觉自己身体不受控制。 刹那之间,四周景色突变,变成了祭坛之中那样的混沌空间。 而沈水碧和阳凝,都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李启,和笑眯眯的祝公子。 李启则恭敬的低头等候对方说话。 “嗯,干得不错啊,虽然你是外道之人,我推测不出你这些时间干了什么,但能找到罗浮娘娘,还能顶着两个六品妖魔唤来大卜,可见你确实是用心去做了,能力也不差,不对,你还没入品,应该说是非常优秀才对。”祝公子笑着对李启说道。 “公子谬赞。”李启当然要自谦一番。 “不用叫我公子,你现在可以叫我老师了。”祝公子说道。 “弟子拜见老师!”李启马上作揖弯腰,毫不犹豫的喊道。 这条大腿,可算是抱上了! 坦然受了李启一礼,祝公子又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直接回巫神山?” 李启当然不知道,所以如实回答“弟子不知。” “现在你回巫神山,因为我的辈分关系,你不会和普通弟子一样慢慢修行,而是直接进入山内,而你身边又有月精沈水碧在,招风的很,你现在修为不够,回去会被人打死的,就算不死,到时候搞不好就道心沦丧,变废人了。”祝公子解释道。 李启汗颜,斗胆问道:“老师,敢问……您人缘很差吗?” 祝公子脸色不变:“巫神山庸人太多,与我合不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李启擦了把额头。 好嘛,懂了。 您得罪人太多了,作为你的学生,水平不够,回去容易出事…… “那之后?老师对我有何安排?”李启询问道。 作为老师,总得安排点吧。 “当然有!此地距离巫神山大概有三百万里,我给你一卷术册,你一路从这里走回巫神山,路上顺便把术册学完,回去之后,自然就不怕他们了!”祝公子一拍手,非常得意的说道:“如此安排,对你来说就很安全了。” 李启听完这话,目瞪口呆。 阿sir,徒步一百五十万公里,老马日行八百里,要走十年。 你要我死啊? “怎么那副表情看着我?难道你路上只能永远日行八百里吗?不能进步啊?行了,就这么定了。”祝公子看见李启的表情,当即拍板。 “放心,怎么可能真的让你在路上走十年,不出意外,第一年你入品之后,就能乘风而行了,这点距离,你到了八品之后,一两年就走完了。” “老师,你是觉得我两三年能到八品?我路中也有听闻,有些人一辈子也就困在九品了……”李启先是无语,然后对祝公子如此说道。 “那是有些人,而不是你,你有外道道韵相助,八品对你来说算什么难事?”祝公子挑了挑眉毛,不以为意。 倒是李启,他感觉自己快脱水了。 “外道……道韵?”他声音有些干哑的重复了一遍。 “怎么?你该不会没察觉到吧?我感觉上是有的啊?”祝公子凑了过来,伸手一抓。 李启,顿时感觉到眼前开始冒出雪花点。 原本已经习惯存在的进度条,全部开始了剧烈的闪烁! 然后,竟然硬生生的被从他的视界里,强行拔了出来! “你感觉有变化吗?你看,这个就是你的外道道韵,是你跨越大千世界,偶然得来的一丝先天道韵,一般会按照符合你自身思绪的方式存在,算的上是一个不错的奇遇了,六品以下都算是能发挥奇效吧,等到了五品,你能跨越界域之后,这种东西就算不上什么了,届时俯首可得。”祝公子手里抓住一团李启完全看不见的东西,轻松的说道。 随后,他往前一拍,李启再度感觉到一阵恍惚,等之后睁开眼之后,一起复原了。 恩,确定了。 自己的金手指确实毛都不是,真就被随便揉搓啊。 说好的别人的金手指都是那种最顶尖的大佬都中招的呢?自己的怎么连本质都被人解析了,还被老师评价为‘俯首可得’。 奇遇……自己隐藏的外挂,其实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奇遇而已。 果然,世界上没什么主角可言啊。 “谨遵老师旨意,那我便从这里出发,赶去巫神山了。”李启恭敬的回答道。 “别慌,还没给你奖赏呢。”祝公子拦住李启。 “此番虽然不知道你路上经历了什么,但居然都直面了两个六品妖王,还撑住了,不错,干得非常好,不愧是我的学生。”祝公子夸奖道。 说的好像你教过我一样…… 李启在心里腹诽道。 咚,李启的脑袋突然被一块石头砸了,让他头晕目眩,差点没站稳。 但是,却没有受伤。 “腹诽老师,该打,我虽然没有教过你,但你也不能说出来,在我面前想也不行,你难道不知道吗,对七品以上的修行者来说,你的心声,犹如在我耳畔大声呐喊,以后要是还敢当着七品以上的人这么想,你可能就走不回巫神山了,这算是给你上了一课。”祝公子吊儿郎当的说道。 说着,他伸出手。 顿时,混沌空间直接分开! “天地初开,两间人物俱无矣,故曰混沌。” “后,轻清上腾,有日,有月,有星,有辰,故日、月、星、辰,谓之四象。”祝公子低声说道。 话音刚落,只看见四周那原始混沌的天空骤然放晴,日月星辰齐挂天空,绕地而行! 然后,日,月,星,辰,再度坍塌,各自化作一缕清气落入他的手中。 “我就赐你这日月星辰四相之气,各有一缕,各有妙用,你详细参悟,或许能有收获,遇到危险也可直接使用,能助你摆脱四次生死危机,为你路途能有几分保障。”祝公子对着李启说道,然后,一挥手。 只见四缕清气涌入李启体内,在他体内潜伏起来。 做完这些,却见祝公子飘然离去,留给李启一个背影。 竟然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李启站在混沌空间内,恭敬的对着背影行礼,足足站了五分钟。 然后,他抬起头,内心憋了好久的话终于冒了出来。 妈的,你人缘不好是有原因的啊! 应该走了吧?没听见吧? 这个老师,真不靠谱啊! —————————— 不过。 祝公子也不是全然不靠谱。 作为对李启办好事情的奖励,也为了他这一路顺利,祝公子给了李启四缕神气,出自日月星辰,应该很厉害。 然后,随着这四缕神气,李启也拿到了属于他的师承,祝公子给他的术法,脑子里多了一个新的书,记满了不同的术法,整整一百二十种,估计是之后十年要学的。 随后,李启离开了混沌空间,回到了白蛇山上。 站在山上,四周空无一人。 看样子,沈水碧和阳凝,应该都回去了吧? “不过……也算是,好事吧?”李启苦笑着,自言自语道。 和那种高高在上的神仙人物比起来,自己真就是卑微如尘埃了,能扯上关系,还得感谢一下那个便宜老师祝公子。 他好像还没告诉自己名字。 算了,就叫老师吧。 之后,自己就得自己一个人走去巫神山了。 不对,还有老马,还得是兄弟贴心啊,不像女人,说走就走。 等等,老马在哪儿? 他妈的,老马呢! 李启慌了,他环顾四周,发现老马真的不见了! 这下坏菜了。 不会真的徒步一百五十万公里吧? 妈的,地月距离也就三十万公里啊,这他妈要在地月之间靠腿走五趟? 李启连忙到处寻找老马,不会是摔下去了吧? 只是,他才刚刚往下面一找,却看见老马载着沈水碧,从下面缓缓走过来。 沈水碧还是那样,一副懵懵的样子,整个人都有一种飘忽不定,仿佛不在这个尘世间的气质。 李启看了看老马,再看了看上边儿的沈水碧。 两人面面相觑。 然后老马一个撒欢儿就跑了过来,蹭了蹭李启,打了一个响鼻,似乎很高兴李启没事。 而李启也发现,老马好像,在脖子鬃毛的地方,长出了一些鳞片? 但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沈水碧还在。 “沈姑娘……你,怎么没有和阳凝姑娘一起回巫神山?”李启压抑住情绪,彬彬有礼的对沈水碧问道。 “啊……那个,我问了那位大祝,问他准备怎么处置你。”沈水碧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一边用手指头绕着头发,一边坐在马上说道:“他说,他准备让你走路回巫神山,算是对你的磨练。” “我就问,要走多久。” “他说,大概四五年。” “然后,他说,好像也不是很久,娘娘也要十年到一百年才醒,所以,他就提议,让我暂时不去巫神山,干脆和你一起走回去,好像也耽误不了什么?”沈水碧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逻辑有些混乱。 “我想了想,好像也是,所以我就答应了。” 沈水碧说完,看着李启。 “这样啊。”倒是李启,听完之后,平静的点了点头:“那我们就走吧。” 平静个鬼,刚刚腹诽老师是我的错!您真是我的大恩人啊!其他人和您过不去,肯定是他们的错! “嗯!”沈水碧点点头,两人对视无言。 不过,随后又笑了笑,李启牵马,沈水碧坐在上边,二人一起下山了。 李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就觉得脑子混混沌沌的,估计是被祝公子给打傻了,平时的机敏聪慧都没了。 他甚至都没问为什么老马身上多出了一些鳞片,不过,想来应该是他也得到了一些好处,祝公子应该没有那么吝啬吧? 没有吧? 就这么一路下山,走到半路,却看见不远处旗帜招展,居然是有一队车架! 车架华美至极,有四匹马,皆是八尺龙驹,装饰有束帛,丹砂、油漆、蚕丝、棉絮、大竹、小竹,黄金。 所谓‘四马曰乘’,这就算是一乘马车,算得上是卿士的礼仪。 更有一整个马车队排列在后,组成一整套仪架,看样子,是专程等候贵人的。 “那是什么?”李启昂起头,目光恢复了清明。 外界这么一刺激,他失去的智商马上就重新占领高地了。 “看那旗帜,好像是太守车架,等等,白蛇州太守?”李启皱眉,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但不等他拿主意,一个声音却突然传来。 那声音凭空在耳边响起,如此说道:“卑职亲自来迎公子矣,今承两位大卜与大祝辱临敝州,酒肴之设粗鄙,拜迎之礼荒疏,自觉汗颜,并无脸面留下二位,但却见公子仍在,不曾离去,想来公子定然夙抱慈根,生有善骨,仁心慈淑,器量宽宏,谅不见咎于此也,兹者特备陋宴,敢在于此,迎得公子与淑女入座!” 李启一听,明白了。 好嘛,老师面子真大。 他只是路过一下,都没留,就已经把白蛇州太守吓傻了,估计是疯狂赶路,跑到这里来迎接的。 所以,李启开口说道:“太守不必如此,我二人不过路过而已,酒席之事还是免了吧!” 他刚刚这么说完,沈水碧突然弯腰下来,对他说道:“这种宴席会有很多天材地宝的……” 李启闻言,眼睛眨了眨。 却见,这时候,那声音“公子不必自谦,想来公子定是要前往巫神山,不若与卑职同乘,不仅更快,还能让卑职略尽地主之谊,聊表心意!” 李启听着对方的语气,不得不感慨。 这就是背后有人的感觉吗? 虽然好像巫神山正在和唐国打仗,搞得自己很害怕,但在这巫道统辖之地,无论如何,自己有一个大祝老师,这辈分都瞬间不一样了啊。 不过李启也很有逼数,知道对方敬重的不是自己,而是恐惧自己的后台。 所以他也不敢太过倨傲,再加上沈水碧给他的提醒,所以他语气缓和道:“既然太守早有准备,那小子只能却之不恭了!” “哈哈,公子何出此言?能与公子同行,乃是老夫的运气啊。”太守的声音传来。 李启撇撇嘴。 刚刚还是卑职,现在就变老夫了,这帮人还真是会得寸进尺。 不过,既然决定了,那就没有那么多虚的了。 李启在原地等候。 没过一会,车架就上山来了。 这时候,李启才看见,这车架,是真的……很大啊。 与其说是马车,不如说是抬了一套五十平米的小单间上山来了。 四匹比老马略矮一些的龙驹拉车,下方又有驮兽,车架上更有花符咒纹,似乎正在引导某些‘气’的存在,让这个华丽的小单间非常稳妥。 后方则有仪仗队随行,群秩俨明,列营置幕,有的持旗帜,有的拿乐器,有的执伞,有的舞扇,备幡节、龙伞、衣裳,幡花鼓舞,迎呼道路,珠玉锦绣,装束奇巧,雅乐登歌,鲜丽整齐。 身后更有兵士,执拿弓、矢、刀、槊、弩、斧,漆皮为甲,骨为矢镝,各个身高九尺,面容英伟,人全仗立,行动之间带着昏尘大雾,威风赫赫。 光是看一眼,就知太守威仪之富,荣华之盛。 又有一名官员,在前引路,来到李启面前,将车架停下,然后放下车架,拉开车门:“请公子,淑女上车架,与太守同行!” 李启问道:“那我的马呢?” “公子坐骑自有马倌处理,无需担忧。” 闻言,李启搀扶着沈水碧下马,也不拿行李,昂首走进马车之中。 进去之后,李启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 妈的,这哪里是小单间啊,这里面是个大别墅啊! 马车的里面远比外面大得多,外面看是五十平米的单间,里面看,却是一栋华丽雕楼。 内里晶光射目,李启仿佛步入了一座大殿,内部有一座十来米高的红杉树支棱,其上点缀有有珍珠花、琼花、玛瑙花,琳琅满目。 再看四周,窗棂掩映者,有栏杆围绕者,五色晶光,入目炫人,更有珠宝,各显奇异。 绿光翠色,迭迭重重,还有种种花草,美轮美奂,一眼不能及远。 行走如其中,十数位侍女恭敬行礼,口呼:“恭迎公子!” 十几个美人,一个个貌殊娴雅,樱口喷香,花容含笑,红裙蓝帔,香风散溢,眉眼流转间,仿若遍空皆花。 再看殿中,有一长桌,早已坐满了人,有的是文臣,有的是武将,还有些不像是有官职的人,应该是修行门派中的。 在长桌上,诸多珍馐成列摆上,香气扑鼻,又有侍女侍奉,盈盈而侍。 在这一切之上,摆着一张书案,有一位中年男人,面目威严,身穿官服,坐在长桌首席,伸手邀请李启:“来,公子请坐!” 李启却待在原地,没有动弹。 说实话,他被这种场面震住了。 不过,李启怎么得也看过无数CG电影特效,对这种玄幻的场景也有那么一丝丝抵抗能力,他只是目眩了一刹那,在白蛇州太守对自己说话的瞬间,他就恢复了正常。 “多谢太守相邀。”李启拱手,然后带着沈水碧,坐到了长桌另一面,和太守隔桌相望,显得非常自然。 李启坐下,其他人也纷纷说道: “公子能亲自赴宴,真是让我等万分欣喜啊!” “我曾在典籍之中阅读过大祝威势,今日一见,果然震撼人心呐!” “那咒魔,熊杀二妖,盘踞白蛇山已久,幸有尊师除去二妖,真是解了白蛇州亿万居民倒悬之急啊!” 各种奉承词朝着李启涌来。 这场面,就像是市长莅临居委会视察一样。 不过,好在李启还应付得来,一边寒暄着,他一边说道:“在下初来乍到,尚不知白蛇州诸公名号?可否告知一二,也好日后走动。” “公子何必称下,这让我等如何自处啊?在下乃白蛇州督盗覃友。”一人率先说道。 “正是如此,公子若都称下,我等哪里还有颜面坐在此啊?我这种没有官职的,岂非更加尴尬?我的北门帮也不过只是搞些运转之效罢了。”有人附和,生硬的把身份点了一下。 一时之间,李启遭到了更多的围攻。 他在其中斡旋交谈,应对得体,就算偶尔出现失礼的地方,也不会有人在意。 花花轿子众人抬,众人拾柴火焰高,这么一个场面下来,纵然李启是个没有入品的废物,此刻也仿佛真的成了什么贵人似的。 沈水碧在一边缩着,她功体尽失,如果没有足够的眼力或者独特的查探之术,很难发现她的本质有五品之高。 她很漂亮,但此刻缩头缩脑,看起来怂怂的,又无装饰,不施粉黛,所以和那些美貌的侍女比起来,并不起眼,只被人当做李启公子的侍女之类的角色。 所以,没人管她,就和没有人理睬四周的那些婢女一样。 她也就得以有机会四处观望。 不过,看的最多的,还是李启。 虽然现在李启被一堆人簇拥着,好像是飘飘然似的,不过沈水碧却能察觉到,李启非常很有逼数,他虽然好像被抬得很高,却始终保持目光清明,没有被冲昏头脑。 这让沈水碧还挺高兴的。 起码比之前那一副被石头砸过了的模样一样。 不过,沈水碧还是时不时的就看一眼上面的白蛇州太守。 他除了最开始邀请李启之外,别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一直在上面看着下面的寒暄。 嗯,李启还是没经验呀,这下让人看轻了吧?如果李启过于在意下面的人,就显得自己有些轻浮了。 沈水碧脑子里想着这些东西。 不过也无所谓,和这些人本身就不必有什么交集。 这么交谈了一会之后,李启有些乏了。 这些人为了攀关系,倒是很热情,但热情归热情,也没人真的掏钱送礼物什么的。 聊聊也就算了,一堆人没完了,确实有些烦躁。 好在,来这儿的都是人精,也很快都放过了李启,不让自己当那个吸引恶感的人。 太守见状,拍了拍手:“岂能总是闲谈?大家还是先吃饭,我们边吃边聊!” 众人连声答是,接着,宴会开启。 随着太守一个手势打出去,旁边随侍的侍女们,动了起来,开始夹菜斟酒,侍奉贵客。 除了侍女之外,又涌出来一排女娘,盛服带妆,如同缀柳飞花,极目望去,尽皆容颜娇好,仿佛是天仙一样。 几十个舞娘齐齐拜舞,姿态恭敬,然后分班鹄立,一个个长袖宫装,丰致翩翩,娇容窈窕,莲步轻移,娇声婉转。 坐定之后,开始徐徐度曲,徐徐舞之,七八女娘,如穿花蝴蝶,各行其事。 先有乐师,一排美人,弹者弹,吹者吹,衣袖整顿,徐伸纤纤之手,品玉笛,敲檀板,捧瑶琴,歌韵悠扬合调而吹,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再有舞女,闻见雅乐之音后,洋洋盈耳,舞乐之女,簇簇飞裙,撩衣挽袖,或现或隐,笑声琅琅。 时而有青鸟啼叫,雅乐音而合调,再看场内有少女舞妙,如得风以飘遥。 少女舞姬们,贴近时,时而遍体凉生,如盛夏冰玉,帮人平息腹下三寸之火,只是越凉,火反而越大。 又时而,肌肤暖甚,有如春焉,让人腾腾火气直冒。 少女们如海燕穿花,万宝却也大放异彩,和少女们一齐舞动,灯光下映,彩霞万道,随彼荡漾焉,灯燃无数,美不胜收,如星下垂,如现五彩云霞,闪烁不定。 又有音乐通响,美人与先前摆放的无数珍宝同时驱动,如水晶一片,绚烂满目,不知该看什么地方才好。 倏然,方才大殿中央的巨大珊瑚突然摇动起来,无数花骨朵在其上长成。 灼灼花开,五色相兼,其大如斗。 盛放的花朵里,每个花心内现一美人,各种姿态,或品玉箫,或抚瑶琴,或吹玉笛,顷刻香风散溢,遍地皆花,中有蛱蝶如莺,飞舞花间,灿若堆锦。 刹那间,整个大殿都像是被加上了特效一样,光点飞舞,花瓣四散,更有蛱蝶穿插其中。 仔细一看这些蛱蝶,却都是小小的美人儿,一个个粉雕玉琢,除了大小和身后的蝴蝶翅膀之外,其他与人无异,而且还美丽无比,不着寸缕,在空中闪闪躲躲,让人看不太真切,却更激起想要一把抓住,拿在手里把玩,仔细看清楚那身躯的欲望。 李启看的惊讶极了。 这时候,身旁的侍女适时说道:“公子请看,此物乃是唐国理道所制,来自东海,其名曰‘蜃树’,能放出真人般的幻影,用来宴会取乐再适合不过。” 李启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这玩意儿……拿来战场上,是不是就是全息隐身啊? 这太守拿来宴会取乐,有点浪费啊。 除了这些之外,桌上的许许多多的美味珍馐,也让他目不暇接。 这让李启有些感叹。 纤夫们,和这些上位者,过得真不是一个日子啊。 一边欣赏歌舞,一边品味美食。 李启发现,桌子上的食物,他大部分都没见过…… 早在开宴之前,那一堆堆的奴婢们,早就将餐具摆好了,很有古风古意,什么盘子之类的东西,而是李启常在祭祀之中看见的爵、樽、俎、觞。 甚至每个人桌子面前,都还摆着一尊青铜小鼎,鼎中烹着不知名的肉,散发着扑鼻异香。 案几上,全是金器和漆器。 雕文彤漆,做工精美,木胎红底,点缀有金皮。 至于食物,真就是百味珍馐,佳肴异品。 李启认识的肉类,譬如牛羊鸡鸭,猪鱼驴马,一应俱全。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味道更好,却辨别不出来的东西,应该就是什么稀罕食材了。 但只看这些生物身上的器官,有翅有脚,有鳍有鳞,很明显是各种栖息地的都有。 这宴席,分明就是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统统捞来,五湖四海之美物皆烩成佳肴。 说不尽佳肴美味,侍女轮流把盏,酒果排列,美醖满案,清歌妙舞,恍若神仙日子。 但是李启还是婉拒了想要贴上来,为他斟酒夹菜的侍女。 他还是觉得不太好,再说了,沈水碧还在旁边呢。 看了他的眼神,侍女心知肚明,也快速退下,给沈水碧留出位置。 沈水碧也不客气,坐到李启旁边,就开始指导他该怎么吃。 李启夹起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肉,她就解释道。 “这是肥遗,其状如鹑,黄身而赤喙,吃了可以杀死体内的蛊虫,你在山间行走,多少沾点,吃些祛除暗疾不错。” “别吃那个,那是丹木,味道很好,但吃一颗就能饱三天,留到最后再吃。” “这是薲草制成的酱,可以蘸着吃,吃了可以让人感觉不到忧愁,宴席上摆着是怕你们谁心情不好,不过不要多吃,容易失态。” “这是鵸?,吃了它的肉就能使人不做恶梦,还可以辟凶邪之气,多吃点,你被那两个六品妖魔的邪气入体了,我怕有什么后遗症。” “那个圆圆的,对,就是那个,那是杯木的果实,人如果吃了它就能增添气力,你有武道修为,可以多吃。” 李启一边听,一边下筷子,有时候还用刀叉,净捡着有用的吃。 他也不光是自己吃,还会给沈水碧夹她想要的,让席上众人一致夸赞他对待下人仁厚,夸赞沈水碧美貌懂事。 听见这些夸赞,李启又看了看他们的,发现,果然,侍女们光是侍奉,却不见吃上半点。 李启这种把食物分给身边人的做法,虽然这些人都在夸赞他仁厚,但好像一个效仿的都没有,可见他们心中还是对此不以为意的。 一席饭吃完,又是一顿寒暄。 持续了这么久,李启开始对这种无止境的虚与委蛇有些厌烦了。 这些人,都不用修炼的吗? 他们是怎么入品的啊? 这样的时间持续了一会,约莫一个时辰后,李启突然感觉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好,地方已到,我们的机缘也到了,公子和我们同行否?”这时候,太守突然笑着说道,看向李启。 “自然同行。”李启拱手,看着这些客人,全都突然不在乎美人美食了起来,一个个全部起身,飞快的赶向外面。 连太守也起身,和李启并肩同行:“公子大度,赐我等一份机缘,唉,我们都欠公子一份人情啊。” 啊? 李启不明所以。 不过,不明所以的时候,就应该装起来。 他立刻回答道:“太守不必客气。” “哈哈!公子果然是大门派出来的人,就是豪爽!那谢意等我回来再表达,我也就不在这里耽搁了,公子可在原地等我们,之后,我们一起前往州城!”太守哈哈大笑,然后忙不迭的跑了出去,消失在了李启的面前。 李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但是,他也跟着出了马车。 然后,他就懂了。 为什么这帮人会这么殷勤,为什么太守也要讨好他。 因为,出现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城市,而是先前的战场! 战场之上,有一面圆镜,足足方圆百里。 这是那位大卜镇压咒魔熊杀两位妖王的痕迹,这一指头,把百里之地压成镜子一样的光滑,但仔细一看,却能瞧见上面的指纹。 现在,那些李启曾经觉得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全都撅着屁股,拼了命的观测上面的指纹,甚至还会因此打起来,各自互相讨论,兴奋极了。 刚刚和李启的寒暄,看起来早就压抑已久了。 “啊!原来是这样!”旁边的沈水碧突然敲了敲脑袋,恍然大悟。 “修为高深者,身体自有道韵,他们是冲着大卜留下的指纹来的!”沈水碧也反应过来了。 哇擦,对于这些六七八品的人来说,大卜留下的一个指纹,估计都是他们这辈子难以寻到的奇遇和资源了! 但是,他们又怕擅自过来会触怒大卜,所以就裹挟着李启一起来,这样大卜就算有所感知,也不会发难了。 李启苦笑,还以为这帮是马屁精,结果全都是有备而来,自己这算是……又被人裹着来了? 唉,吃了没文化的亏啊。 “……算了,现在让他们走,估计也赶不走了,不如挽回一下损失,沈姑娘,你也是五品,不去参详一下吗?”李启当即决定止损。 大卜指纹,你们用得,我用不得? “我用不上啊,那位大卜的修为比娘娘还弱些呢,可娘娘身上的道韵我已经日夜参闻详细了,这一枚指纹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 说着,沈水碧开始解释。 对于罗浮娘娘或者那位不知名大卜来说,他们的存在,就可以修改一方天地的‘道’,他们的人身小天地已经能够篡改现实了。 他们的一须一发,哪怕只是一枚指纹,都是这种‘道韵’的外在体现,虽然那只是很浅薄的一点,不足他们真正内涵的亿兆分之一,但对于修为低者,哪怕只是看一眼都能受益匪浅,乃至于修为突飞猛进。 眼前的这些官员和太守,估计全是巫道的,所以大卜指纹对他们来说非常有用。 但沈水碧作为玄门正统,还有罗浮娘娘本尊供她千百年随时参详,这些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这就像是……猫头鹰会争抢死老鼠,但凤凰却只食练实一样。 这就是差距呀。 (感谢大家的首订,大家投投票什么的呀,对了,书友群545222114,大家有兴趣可以加一下啊。)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宇宙 李启闻言,也想自己赶紧去看看,参详一二,万一有所收获呢? 可是,沈水碧把她拉住了。 “你看这个指纹有什么用呢?现在你又看不懂,等你能看懂了,你也不会缺这种东西啊?”沈水碧有些奇怪李启的选择。 “你身上有大祝赐予的四缕神气,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大祝本源,以后有能力参详之后,你老师肯定会把你带在身边,慢慢学习啊,这些东西,日后你不是唾手可得?现在着急干嘛?” 听完了沈水碧的话,李启不禁再度感慨。 白蛇州太守和其麾下官员,就是为了一个发臭的死老鼠而互相争抢的猫头鹰。 而沈水碧和李启,就像是那高高在上的凤凰,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偏偏这些还都有人送过来。 怪不得其他人一听巫神山的名号,就吓成那样。 这个世界,还真是高低分明啊。 不过也是,修行的世界,一品一重天,根本就不能算一个物种了。 既然沈水碧都说了,这么一个指纹其实并无大用,对他们两个来说也算不上什么,李启自然也就不在意了。 沈水碧总不至于骗他。 就这样,李启就干脆坐在原地,开始继续读书。 还是得读书啊,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啊。 —————— 这一读,就是整整四天。 四天之后,太守这才赶回来。 甚至,还有一些人没能回得来。 李启心中暗自猜想,是不是猫头鹰争夺死老鼠的时候,互相攻伐,死了几个? 或者只是单纯的赶不及? 不知道,但无所谓。 这种,就是那种小说里常常看见的,奇遇出现,大家纷纷前往内部争夺厮杀的模样吧。 可惜,李启并不准备自己去那种地方找死。 正如沈水碧所说的,他在这些人眼中,算是百分之百的天之骄子。 这些人眼中此生难遇的奇遇,对李启来说,不过是地上的死老鼠,看都懒得看一眼。 世界的参差,比想象中差距还大。 曾经的纤夫,连几个菜头都能欺压。 但现在,一州太守也得对他恭敬有加。 而他,基本上什么也没做,说是祝人,实际上连品级都没入,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有一个大祝老师。 一步登天呐…… 但话说回来,李启却意外的并不觉得怎么飘然。 因为,在经历了穿越,三年苦熬,又有和沈水碧交流的各种日常,再有就是前几天的大战。 这一切经历,让李启自己都感觉到,现在得到的吹捧,不过是一场空。 在第一次见识到天地的气,城市的气的瞬间,那种宏伟,那种震撼。 然后,是第一次完成祝人职责,和鬼神沟通,达成人鬼协调之时。 再后,是目睹日凝和战斗时候,涌现的道韵与诸多气。 这些,都让李启已经对现在眼前的这些处变不惊了。 这些富贵,归根结底,还是需要自己挣来的,才是真的。 认清楚自己,这或许就是沈水碧所说的:“处变而不惊,荣辱亦不乱。”吧。 所以,这整整四天来,李启都安心的读书,修炼,步步扎实,稳稳向前。 反正老师已经给了他真正的术法,慢慢修行就好。 他的祝人之道,远远没有武道修行那么快,但却愈发厚重。 太守回来之后,没有拔营,反而继续驻扎留下,说是要等候其他人。 这期间,自然也是每日宴饮。 李启也不拒绝宴饮,但回去之后依然稳重修行,读书。 他的表现让那些官员也有些惊讶,也纷纷收起轻视,不敢只是以贵公子的礼仪对待李启,转而赞扬他的沉稳。 只是这赞扬有几分真,就不好说了。 但李启也不在乎。 他修行,又不是为了这些人的夸赞。 又如此等了七天。 七天后,有人陆陆续续的回来,平平安安。 有人疯疯癫癫的被人捡回来,修为尽废。 李启好奇的询问沈水碧,为什么会修为尽废。 沈水碧则不甚在意,随口回答道:“因为仔细参详了大卜道韵,发现大卜对道的理解和自己不一样,心忧恐惧之下,道心崩溃了吧?” “这种人没什么前途的,道路是自己的道路,哪怕是大卜的道,也只适合他一个人,因为自己的道和大能的不一样就心忧至此,死则死矣吧。” 兔子并不觉得可惜,对这种人,她似乎非常的看不上。 正相反,她好像很喜欢自己这种的。 好事。 此间事了,那些完成目的的修行者,还有官员都各自告辞离去,只剩下李启沈水碧和太守一起前往白蛇州州城。 李启倒是想拒绝,自己和沈水碧独自离开。 不过,太守却出言挽留道:“公子何必着急离开,公子此番赐予我等机缘,我等怎么可能只用宴席打发?不若公子随我到白蛇州州城,届时自有厚礼备上。” 李启答应了。 谁不爱厚礼啊? 于是,马车再度启程。 启程之后,还没两个时辰,太守就邀请李启单独见面。 李启自无不可,来到太守那边。 车厢之中,长桌已经撤去。 取而代之是那种檀香桌案。 两人对坐。 “公子可知,我为你备下的厚礼是什么?”太守给李启倒上一杯茶,问道。 “这我怎么会知道?太守大可不必卖关子。”李启礼仪周到,双手接过。 “那我也就不隐瞒了,公子身为巫神山高徒,应该知道域外之界。”太守如此说道,目光自信,好像李启一定知道一样。 李启知道吗? 废话,他肯定知道,他就是从那儿来的。 但是……对方什么意思? 李启皱眉,一言不发,等待后续。 “看公子脸色,应该是知道的,想必,哪怕是对巫神山子弟来说,在不入品级的时候,进入域外界域的资格,依然少有吧?”太守笑笑。 “公子给了我一个机缘,我便回赠给公子一个机缘,我手中有一份大鹿国主的手信,可举荐一位英才进入域外界域,对公子绝对大有裨益。” “此处域外,名叫仿徨界,乃是一八品世界,世界之主不过八品,想必对公子来说不是问题,这一方世界作为大鹿国的资源界域由来已久,早已驯服,资源方面不敢多说,公子肯定不缺,但异界的不同道韵,对公子入品,绝对帮助极大。” 太守如此说道。 这次交谈并没有持续很久,其实就是太守试图投桃报李,让李启也得到一份属于他的机缘。 李启也明白,这大概不仅仅是礼尚往来,也是太守对自己的投资和示好。 毕竟,白蛇州太守也能分清楚自己这种叼死老鼠的猫头鹰,和未来大概率能起飞的凤凰的区别,现在交好,没有坏处。 李启也不会拒绝这一份厚礼,毕竟不管怎么想,对方都没有理由要害自己。 真要害他,太守可是六品啊,和咒魔大王,熊杀大王是一个等级的。 那种存在,真要害自己…… 那多半也是没办法,必死无疑。 所以李启欣然接受了,但是他还是要回去咨询一下沈水碧。 这一次交谈结束之后,李启就回去找到了沈水碧。 “沈姑娘,域外,是什么?”李启对沈水碧问道 “啊?你不就是从域外来的吗?”沈水碧愕然。 不是,自己是外道之人这事儿已经传开了是吧? 李启一拍脑袋:“可我也不知道域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沈姑娘还是告诉我一下吧。” “唔……我想想啊,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啦。” 沈水碧思索了一下,然后给李启解释道。 所谓域外,顾名思义,就是这一方天地之外的,别的世界。 这里,就要提出‘宇宙’的概念。 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宇是所有的空间,宙是所有的时间。 宇宙之大,茫茫不可穷尽,而其中也有无数天地,各自秉承不同的‘道’而生,以气为交感,化生万物。 而域外,就是指自己世界以外的其他地方。 沈水碧说道:“按照圣人所提出的九品分级法,也将不同的天地分成九品,以此方天地所能供养的起的最强者为线,凡是能供养的起九品出现的,便是九品世界。” “正如你所见,我们这个世界,能供养复数的一品,甚至还有超越一品的圣人,真仙,巫神存在,所以,我们此方天地,就可以被称为‘天下’。” “这个名称意味着只在天之下,迄今为止,探索了无数域外,暂时只有我们一个‘天下’,但我听娘娘讲过,真仙们都说,宇内虽然没有痕迹,但宙光之中却有别的‘天下’的踪迹,想来是有别的天下的。” “‘天下’的影响力能辐射至无数世界之外,甚至你还可以在很多别的世界听见相同的传闻,神话什么的,你应该也是这样吧?你一来就能识字,还对一些存在一知半解,肯定是你所出来的世界受到过此方天下的影响,在那边也流传着天下的传说。” “咳咳,扯远了,反正就是这么回事,这些域外界域多半就是如此,基本上是作为天下的附属存在,他们还会有‘飞升’一说,就是以自己的力量打破世界桎梏,前往更高品级的世界,至于飞升的终点,那自然就是我们这方‘天下’了。” “相对应的,我们的天下,也可以前往域外,有时候是征服一些土著,有时候是收集资源,毕竟,天下虽大,物资也很丰富,但也不会有人嫌自己钱少……” “这次,应该是大鹿国自己掌控的一个域外界域吧?既然只是八品世界,说明世界能支撑的最强者只有八品,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可言,去吧,去一趟域外对你入品确实是很有很大的好处的。”沈水碧最后这么总结道。 所以,李启也就放下心来,继续去修炼了。 反正现在也不用自己赶路,等到去往白蛇州的时候,时间多的是,不如抓紧用来修炼和读书,争取早日入品。 ———————— 在李启修炼的这段日子里。 沈水碧也没闲着。 她的积蓄足够了,准备入品了。 自从几个月前自废功体开始,兔子就已经开始预备重修的事情了。 经过了和阳凝那一次的事情后,等到那两只妖魔都死了,李启被大祝带走的时候,她就去和阳凝要了一些别的资源。 终于,时至今日,这一切终于全都准备完毕了。 “嗯哼,这样就重回九品了,也算是有点自保能力了。”沈水碧哼着歌,一边在丹炉边儿忙活着。 揉搓药饼,滤液,准备仪礼,然后,燃起丹炉。 炼丹,是道门修行的重要一环,甚至于,就连道门专门有一脉的修行之法,都被称为‘金丹之道’。 这个丹,不止是服用的丹药,也指修行者自己本身。 正所谓,金丹之道,炼己为先。 天有辰极,乃是天之中心,终古不动,众星绕其旋转,每旋转一周,是谓一‘周天’。 罗浮山以辰极比喻金丹,讲究一个炼己纯熟,见色不动,心不动则炼己成,将自身作为万事万物的‘辰极’进行锤炼。 这就是沈水碧修行的重点,也是罗浮山的功法核心: 自己就是辰极,自己便是宇宙的中心,万事万物围绕自己旋转。 这样的修行,首重心性,次重资粮,所以沈水碧才一直卡着。 如果最后时分,她没有破掉自身的无垢之躯的话,那么以她的心性,本身就是五品,只要弥补了炼丹的资粮,那晋级就是水到渠成。 只是,无垢之躯破损之后,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说是修复了无垢之躯,但破镜难重圆,已经破损过了,就不再圆满了,所以她还是得自己一步一步的将无垢之躯慢慢温养。 但她一点也不着急。 娘娘已经无事,那就没有催命的东西了,接下来的也就是水磨工夫而已。 对她来说,时间并不值钱。 道门的入品,需要炼成‘金丹’。 这个东西并不是实体存在,而是指的是修行者的一种状态。 金丹不是真的体内有那么一颗金色的珠子,如果有,那只能叫结石。 金丹是指,当内视之时,元神凝练无漏,浑然一体,散发熠熠金光,是谓‘金丹’。 这种状态下,修行出的真气不泄,也能抵御外气,得以延年益寿,能施展一些神通。 不过,沈水碧做不到这点了,她的躯壳和元神浑身上下都是伤势带来的裂痕,原本还有无垢之躯挡着,现在无垢之躯都裂了,就算被大卜强行恢复,也和‘圆满’两个字差得远,勉勉强强用罢了。 这样的话,想快速恢复,就只能走另外一条道路。 那就是外丹。 也就是她现在正在丹炉里炼制的东西。 (感谢大家的订阅,谢谢支持啊)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道中小事 《金丹篇》有言:“夫五谷犹能活人,人得之则生,绝之则死,又况于上品之神药,其益人岂不万倍于五谷耶?” 也就是说,人可以假借外物以自坚固形体,人体可以通过一定途径,吸取外界如丹药之类的灵异性质,就能不朽。 所以,在道门之中,分为两条途径,一条是内丹,一条是外丹。 内丹是性命交修,自身修为而生成,所谓‘龙虎宝鼎即身心也,身为炉鼎,心为神室,津为华池’是也。 如果修行者天赋不够,无法自力形成内丹,那就只有借助外力,通过外界力量,天地之气交汇形成外丹,吞服之后,帮助自身成丹。 有的是用普通的丹鼎,有的是用别人的身体作为炉鼎,种种不一而足。 内丹的修行需要自身严谨,只求自身,对资粮要求一般,对心性要求极高。 外丹的修行则需要不断探索,实验,寻找什么外物对自身成丹是有用的,对资粮要求极高,对心性要求也不低。 同样是不入品,内丹的修行者想要入品,就需要自己慢慢修行,水磨工夫,最终元神圆满,得以入品。 外丹的修行者想要入品,就必须自己设计丹方,一次次的实验,最终调整出对自己有效的外丹,吞服后便可入品。 说到底,道门修行,脱不出‘日月之华、天地之气,心思意想、望结丹砂,屈体劳形、欲求超脱,多入少出’一说。 区别只是,内丹是将这些资粮纳入体内,以身体为丹炉,缓慢修行。 亦或者,外丹将这些资粮在外界的丹炉炼制准备好,然后吃下去,直接获得。 这两种都是金丹,并无优劣区别,只看走的路是什么。 对沈水碧来说,她原本是内丹修行,但现在身躯碎成这样,内丹是走不通了,因为身体做不成丹炉,那便走外丹就好。 她炼制的,名叫‘扫邪归正丹’。 这一枚丹药,根据金丹法炼制的正统外丹,服之可成金丹。 炼制这种东西对她来说轻而易举,难点只在于前期准备阶段。 阳凝的收藏已经帮她把资粮部分补齐了,这几天炼制完毕之后,她就做好准备,开始服用了。 一枚金丹吞入腹。 却见她身上绛宫、关元、气海、海底、明堂、天桥气海等等地方,正气突生,居平味澹,恢恢荡荡,以元命之神驾驭本身之气,合彼虚无之气,水火既济,龙虎交泰,力量顿时开始暴涨。 追二气于黄道,会三性于元宫,攒簇五行,和会四象,龙吟虎啸,玉鼎汤煎,金炉火炽,始得玄珠成象。 一时之间,沈水碧身周异象浮现,众多道韵震响,紫气悠悠,降临福气,有太阴幻象临下,月精扑跳! 只是,所有异象都在她身边三尺之内,外界却丝毫没有感应。 九品,即成。 根本没有瓶颈和意外可言,对她来说,就是水到渠成而已。 只是,与此同时,正在马车之中的白蛇州太守,突然睁开眼睛。 然后,他缩地成寸,身躯眨眼之间,飞速赶到了沈水碧身边。 恰好看见那一轮皎月异象。 凝光悠悠寒露坠,天乐一声肌骨寒。 风露翛然发晶英,蝉吟败叶月婵娟。 好一轮残月。 孤高,美丽,照耀太清,人世俯仰,不知多少千年。 太守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赶紧躬身对沈水碧行礼:“不知前辈在此,多有叨扰……不对,是先前有所轻待,还望前辈不要责怪。” 这等道韵,定然是五品! 五品高人,是那位公子的侍女? 我的天! 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没有打扰,倒是我打扰到你了吧?我也没想到会有这种动静,我已经有约束了,但你毕竟已入六品,还是被你察觉到了啊。”沈水碧倒是很有礼貌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倨傲的表情,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吵到人家了。 怪麻烦的。 “不……不打扰,敢问前辈可是公子的护道人?我擅自给公子安排域外之旅,是否有失妥当?”太守一身冷汗,对沈水碧问道。 他有点担忧。 万一自己触了霉头…… 这可是五品啊。 五品高人,全力之下,足以让一方域外世界直接崩塌,亿万生灵眨眼之间消灭。 越是攀登,越是能够感受到每一个品级的差距之大。 只是……这位五品的气息,有些太过于衰弱了? 他忍不住抬头看一眼,确认了一下道韵。 的确是五品。 或许是刻意隐藏起来,不让那位公子知道这位护道人的存在吧。 只是有些奇怪。 为什么公子是巫神山的嫡系,身边的护道人,却是道门的? 算了,那些事情,不是自己该插手的,问的太多,会死的。 “啊?域外?你开心就好了,反正他老师不都说了让他自己闯荡,我也就不管这么多,你来找我,就是问这个的?”沈水碧歪头。 “正是,如果前辈觉得无事,那我也就安心了。”白蛇州太守弯腰说道。 他当然不可能说是因为察觉到有某位高阶存在所以才来看看虚实的,那样显得自己也太不识相了。 “这样啊。”沈水碧歪歪头。 “那晚辈不敢继续打扰前辈,就先告辞了。”白蛇州太守立马开溜,回到了自己的座驾处。 走之前,他还不忘看了一眼另一边马车上的李启。 目光之中满是艳羡。 真是羡慕啊,这些天之骄子。 不仅有长辈一路护道,还天生就能拿到直入一品的顶尖法门,所有的资源,奇遇全部管够。 而且,看那位公子身上的气息,是有一丝先天道韵吧? 那就说明,他从出生开始,就一直高人一等,想来这也是他能够被大祝收徒的原因。 一直到最后,也能理所当然的站在最高处。 ———————— 过了一会,沈水碧蹦蹦跶跶的跑到李启身边。 李启正在阅读《祝》书,看见沈水碧来了,收神看向她。 这一看就吓一跳。 沈水碧身上氤氲着浓郁的太阴之气,还没散尽。 “李启!我九品啦!”沈水碧高兴的说道。 这就九品了? 李启吓了一跳。 哇擦,这帮天之骄子,入品对她们来说真不是事儿啊? 哦,不对。 沈水碧本来就五品,九品对她来说本就是手到擒来才对。 “恭喜沈姑娘重回九品。”李启很有礼貌的说道。 “嗯哼~,对了,我还给你也做了点礼物。”沈水碧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手藏在身后,满脸都是笑容。 “礼物?”李启有些好奇。 “就是这个!”沈水碧伸出手,拿出一颗金色的丸子,大概有小指头大小。 “这是什么东西?”李启歪了歪头,不是很懂。 “我炼丹的时候,顺便给你做的,这是我炼制外丹的时候,顺便给你做的!”沈水碧一脸邀功的表情。 “外丹?”李启则皱眉。 按照他的浅薄理解,外丹应该是那种副作用很大的东西,像什么妖兽内丹炼制外丹,一旦使用就前途断绝之类的。 “对啊,外丹,怎么了?”沈水碧看见李启那副样子,不知道他为什么一脸严峻。 “外丹也能用吗?”李启问道。 “啊?噢,我懂你意思了。”沈水碧听见李启问这个,立刻明白了他在担忧什么。 所以兔子开始解释起来。 “外丹者,何也?” “昔高上元君传道于人间,指谕天地升降之理,日月往复之宜。自尔丹经满世,世人得闻大道,砂中取汞,铅中取银,汞比阳龙,银为阴虎,月火抽添,取八方之气,应四时之候,硫黄为药,合和灵砂,外丹大成,亦能升举自如,犹如壮士展臂,可千里万里。虽不能返于蓬莱,亦于人世浩劫不死,这种东西,怎么不能用呢?” “至于你听到的那些传闻,都是些不学无术的骗子传播的吧?” “世人好小术,不审道深浅,外药非不可用也,实际上,我这种就必须使用外丹,因为我身体伤势太沉重了。” 沈水碧一边摆弄着手里的丹药,一边说道:“体内有气根液源两处,气根不深则叶不茂矣,液源不清则流不长,所谓‘根源’便是出自这里,身体不佳,根源不甚坚固,内丹难成,所以想要修行,就只能依靠外丹了。” “只需假其五金八石,积日累月,也能炼制出九品龙虎大丹,服之接其真气,炼形住世,轻举如飞,轻松就可入九品啦。” 沈水碧说的轻松,但李启一听,吓到了。 “那,这是外丹?我吃了,就能直入道门九品?”李启惊住了。 按照沈水碧的说法,那不是吃一颗就能九品?沃日,这谁还修炼啊? 只是沈水碧听见这话,翻了个白眼:“想什么呢,外丹那必须得是自己炼制的才行啊。” “说到底,外丹只是你人身小天地派不上用场的选择,而人身小天地,虽然看起来简单,但毕竟是一方‘天地’啊,外人怎么可能查探的清楚呢?哪怕是我,也不能探明别人身体每一处细节。” “很多东西,是只有自己才能看清楚的,所以外丹也只能自己根据自己的情况炼制,不得假于外人之手。” “否则的话,外丹炼制的与人身小天地不合,吃下去不仅没有效果,还会被杂乱的五金丹汞之气给弄死,就算你入了武道九品,身体强健,肾脏代谢能力强,可是吃了一颗外丹,也不会好受,搞不好要躺上三五个月。” 李启一听,摸着下巴问道:“那,外丹岂不是剧毒?如果搞两粒,暗算别人怎么样?” “外丹这么贵……你想要毒药,别的毒药不好使吗,效果还更好呢……再说了,到了八品以上,你的人身小天地稳固了,服用外丹就不会受到影响了,但也没什么好处就是了。”沈水碧更无语了。 想毒死人,有的是毒药,干嘛拿外丹去毒啊,这东西,合适的人吃了就能直入九品,价值可想而知,拿去当毒药,真是想得出来。 效力更强的毒药,也比外丹便宜的多。 说到这里,沈水碧止住了话题:“好啦,说了这么多,还是看看我这个!” “所以,这是什么?”李启也止住了外丹的话题。 既然沈水碧说这不是外丹,那是什么? “此物名叫取痨虫,乃是上清紫庭仙方记载的丹药,能强健气血,补五脏,降服体内痨气,你之前被那两个六品妖物邪气入体,我一直很担心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所以炼丹的时候就一起给你做了!”沈水碧把丹药递给李启,笑眯眯的说道,表情很温柔,眼睛里都有笑意,好像里面有星星。 看着那张笑脸,李启有些感动。 她心里有我。 “多谢沈姑娘。”李启致谢道。 “没关系,你没事就好了,这次要不是你,娘娘肯定会真的遇到危险,我还要谢谢你呢,那么你服药,我就先走啦。”沈水碧说着,起身欲走。 李启也不疑有他,目送对方出门之后,直接服下。 然后,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服下之后,一股能量流从尾闾沿督脉上升。 这股能量流,暖暖的,到一个地方,那里的气血就会沸腾,肌肉会绷起,变得硬邦邦的,血流速度也会加快。 然后,热流经夹脊至泥丸百会穴,再下降沿任脉至会阴。 等等,会阴? 李启突然就出汗了。 这么庞大的气血和热流,一下子就能就让他的肌肉都不由自主的硬邦邦,自然…… 喂。 这玩意儿强健气血的效果也太猛了吧。 只是,这个时候,沈水碧突然开门,从外面冒了个头进来:“对了,李启,有一件事我忘了说了,记得吃之前准备一下冰水,泡在里面服用,不然会气血沸腾的,倒是没什么副作用,只是会有点难受。” 说完,她缩回头,然后关门,蹦蹦跶跶的走了,估计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都没回头看一眼,也不知道看没看见。 李启在里面弓着身子,面红耳赤,目瞪口呆。 他妈的,死兔子! (日常求个票,你们说这个月有没有机会一千月票啊。)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前往 且不说一路上的杂事,过了十二天,李启直接一路从那个山谷,跟着白蛇州太守的仪仗,一路回到了白蛇州城。 来到这里,也过了七天了。 白蛇州。 太守府邸。 李启正在观测南方的天象。 因为,夏日已至。 南方,火也,其帝炎帝,其佐朱明,执衡而治夏,其神为荧惑,其兽朱鸟,其音徽,其日丙丁。 “日夏至则斗南中绳,阳气极,阴气萌……”李启观看天象,喃喃自语。 他念的话,意思是,夏至时,北斗南指午辰部位,与子午经线相合,这时阳气达到极限,阴气开始萌动。 日夏至则火从之,到了这个时间,就不用祭祀苍龙,而是祭祀四天之象中的朱雀。 太微者主朱雀,紫宫执斗而左旋,日行一度,以周于天。 天象对了。 那么,祭祀可以开始了。 祭祀朱雀,需要面朝南方,以红色为尊,以赤璋礼南方。 就是说,指的是用红色的玉璋来祭祀南方之神朱雀。 除此之外,还需要礼以纁币,也就是浅绛色的帛,这两种东西都是朱雀所喜爱的。 祭祀上这两种祭品,摆放物品,念诵祷词,按照规制移动,吟诵,完成祭礼。 礼成。 祭品之中的‘气’消散,美玉变成不透明的石头,纁币变得粗糙掉粉,好像风化了很久似的。 而李启,也获得了四时之气的第二种。 南方朱雀之神气。 火主于南,毁然盛而变化万物也,春夏之际,木气尚未散尽,火气已生,春夏作刑凶,若仲夏暴炎一发,谓之临官之火,上有一木生之,其气盛矣。 巳当初夏,其火增光,是六阳之极也,初夏获得的火气,名叫气盛之火。 光这个名字,李启就能感受到其中的巨大破坏力。 这一缕火气,并不能像苍龙神气一样对己身使用,而是付诸于外。 想来威力不会太小。 火气入体,人身小天地的四时之气已经完成了两种。 等到四种都齐全,就是入品之时。 “呼,总算是结束了,也没有什么难度嘛。”李启感受着体内的变化,感受着那一缕气盛之火的强度。 “公子天赋异禀,能得大祝青睐,区区入品之事,自然难不倒您。”身旁,一位护卫走上前来,对李启恭维道。 “我不是说了吗?白兄不必叫我公子,直接称呼李启即可。”李启苦笑,对身旁这个大帅哥如此说道。 是真的帅。 说是护卫,但对方身高九尺,飘逸出尘,一身白衣,青丝如瀑,有美玉姿态,更是气质卓越,站在李启旁边,衬的李启反而像是打杂的下人似的。 这位白衣出尘少侠,名叫白狄,是白蛇州太守的侄儿。 到了白蛇州城后,他就被安排来做李启的护卫。 具体的心思,李启大概也能想明白,大概就是希望这位自己的同龄人,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能产生点友谊什么的,日后肯定对白蛇州有天大的好处。 而之所以选侄儿,估计是因为如果此人和自己关系不好,也能随时撇清,毕竟不是直系子弟,抛弃了也就抛弃了。 并且,这个护卫之名,还能顺便看看李启平时在做什么。 监视谈不上,但怎么也能看看李启平时的喜好。 至多至多,白狄大概率能跟着自己一起进那个域外界域,以护卫之名拿到一个名额,算是白蛇州太守的私心之一。 毕竟,来到这里之后,李启才知道,原来那个域外世界,并不是白蛇州太守说了算的,而是各州举荐英杰,送至大鹿国主处,由国主裁断。 毕竟是大鹿国自己的域外世界, 但自己身份不低,大鹿国主大概率是不敢把自己刷下来的。 这样一来,举荐自己,再附带一个侄儿,稳定白嫖到一个名额。 只能说,不愧是一州太守,真是人精啊。 大家互帮互助,李启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带一个人进去,这些倒是都能想清楚,所以李启觉得答应也没什么问题,就同意了。 但来了之后,李启就后悔了。 白狄,实在是优秀到让他有些汗颜…… 身高,比李启高一个头。 修为,也是武道九品,但却极为精湛,距离八品只有一步之遥,据说他只差一线就能凝练出‘武道神意’。 等到突破这一线之隔,就能直入八品。 待人处事没的说的,温润如玉。 算的上是白蛇州上亿人中挑出来的英杰,优秀到让李启自惭形秽。 偏偏他还对李启极为恭敬,口必称公子,出入随行,没有半点失礼之处。 “怎敢直呼公子名讳?”白狄连忙低头说道。 “算了,咱们各喊各的,白兄,今天就该出发了吧?真是劳烦你们等我到现在了。”李启说道。 “公子修行重要,不过耽搁一两天,不算事,再说,我能前往域外历练,全仰赖公子,怎可对公子无礼?”白狄立刻回答道。 “真的不必如此拘谨……”李启挠了挠头,满脸都是无奈。 本来,前往域外在之前就可以进行,不过李启觉得,还是等拿到朱雀之气之后比较稳妥,所以就拖延到了现在。 这也让白狄跟着等到他到现在,怪不好意思的。 这个时候,外面突然走进来一个人。 仔细一看,原来是沈水碧,她挥着手,对李启说道:“李启!你搞定了吗?那咱们要出发了吗?” “完事儿了,走吧!”李启回应道,然后扭头对白狄说道:“白兄,那我们就出发吧。” 白狄拱手:“谨公子言。” 妈的,这话谈不下去了! 李启无奈,只得率先出发,走出了院子,朝着不远处的白蛇州太守处走过去。 “有劳太守。”李启行礼。 “无妨。”太守回礼:“我家全沾了公子的光才能获得一个名额,多等等也是应该的。” 说完,他拿出一块玉符,往里打进一道神气。 却见玉符裂开,迎风一晃,化作一道门户,从中打开一道光门。 李启见状,知道这就是跨越异界之门。 他连忙走进去,身后则跟着沈水碧和白狄。 域外的历练,开始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白蛇州太守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 身后的管家上前来:“大人,这样真的好吗?” “什么好不好?互惠互利而已,再说,白狄也是子弟里唯一一个有出息的,跟着出去历练历练不好吗?”太守看着管家,如此说道。 “大人应该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管家说道:“我觉得,白狄少爷也很优秀,只比那位巫神山公子差了一丝先天道韵而已,他靠自己也能抢到名额,不必依附于公子,这样做,显得我们小气了,恐怕要为人所轻,对他心性也有打击。” “正常来说,是这样的,但这次不一样。”白蛇州太守摇了摇头,说道:“这次……可不止一位巫神山公子来抢名额。” “白狄是我白家新生代的希望,我不想他对上巫神山公子而夭折,还是让他们大人物的子弟去龙虎斗吧,我只希望他做一只守家之犬,不想让他直接碰见下山猛虎,出海蛟龙啊。”太守感慨道。 —————————— 而在李启这边。 他感觉到了一阵失重感。 随后,他落到了地面,脚踏实地了起来。 抬头一看,却看见了……呃,这他妈是啥啊? 李启清晰的看见了一座大都市。 有汽车,有公路,有电线,有高楼大厦。 这画风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李启满脸都是愕然。 倒是沈水碧,看见这些之后,倒是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的说道:“啊,是这样的资源世界啊,那多半没什么前途,这个世界也快被挖空了吧?” “这是……这是什么物件,是理道在这个世界发展了吗?”李启一副惊讶的模样。 还是沈水碧见多识广,对两人说道:“啊,不是,是因为此方世界修行之道不够发达,所以只能借助外物,而且,这种外物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起码在采掘资源上非常优秀,所以很多世界都发展了这些东西。” “我们天下所统辖的很多资源世界,都需要依靠这种飞速复制的外物来开采,这样既不需要劳动高阶修士,也能以很快的速度采掘。” 沈水碧说道。 李启皱眉:“那,沈姑娘,为什么那边的天下不用这种技术、这样的话,应该早就能够从那种原始的农耕发展起来了吧?那么多资源埋在地下……” 沈水碧白了李启一眼,反问道:“难道李启你觉得,资源采掘快了,是好事吗?” “所谓资粮,是世界的底蕴,本源,在一定范围内,人可取之,妖可取之,但如果采掘无度,只会造成世界空乏,最终道韵退散,沦为一片死地,只有凡人能够生存,支撑不起修行者的存在。” “我之前说过,世界的品级,是按照他们能支撑的起的最高修行者来算的,如果一个世界连修行者都支撑不起,那就是不入品,只有凡人可以苟延残喘,基本已经毫无出路可言。” “你以为真仙,巫神,和妖族大圣们不知道该怎么快速爆发出许多战力吗?可那样是以消耗世界本源为代价的,倒不如维持现状,能让天下缓缓积蓄,得到进一步发展。” 沈水碧说到这里,看向李启,对他说道:“我听娘娘说过一句话。” “什么?”李启问道。 沈水碧对李启复述罗浮娘娘的话语:“这个天下,之所以是这个样子,是因为真仙们,想要它是这个样子。” 这个天下,之所以是这个样子,是因为真仙们,想要它是这个样子。 真仙,巫神,妖族大圣和人道圣人们,不是不知道所谓的‘先进’社会,但他们依然选择了让这个世界是这样样子。 这是何等的气魄? 不过……通过这句话,李启突然意识到。 巫神山和唐国的冲突。 该不会是……巫神们觉得天下该是这样,但圣人们觉得天下该是那样。 所以,两边才打起来了? 坏菜了,这可比什么资源争夺论吓人多了! 哲学和观念上的冲突,换算下来,那岂不就是‘道争’,这可是不死不休啊。 “沈姑娘,公子,这些话,咱们还是路上说吧,还是先去安排的地方,歇息歇息。”这时候,旁边的白狄说道。 李启点了点头,对这位贵公子说道:“我们对此处不熟,但毕竟是大鹿国的资源世界,白兄肯定知道些东西,路上不妨和我们讲讲。” “敢不从命?”白狄立刻行礼。 然后,三人上路,朝着预定的地点走过去。 老马没来,他养膘去了。 这几天胖了一百多斤,吓死人,李启第一次看见马都有双下巴的。 一路上,白狄开始对这个世界进行介绍。 在那片‘天下’,资源被视为世界的底蕴,有巫神,真仙等等存在限制,不允许随意开采,甚至为此限制了底层文明的发展。 所以,想要大量的修行资粮,只能开发域外。 这一个界域有好几个世界,就是大鹿国开发的域外界域,大鹿国主将其命名为彷徨界,其中有一个世界,名叫地油界。 整体是一个球形,大概有大鹿国一州之地这么大。 也就是说……和地球差不多大小。 而且不是天圆地方,应该是个恒星系? 也有太阴太阳,各自绕行。 四成是陆地,六成是海洋,整体只有一块大陆,还有一些孤悬海外的群岛。 这里是资源世界,因为这里盛产‘地油’。 这并不是石油,而是另一种东西,是地气和水气凝结而成的实体,犹如油滴状,在地脉之中流动,仿佛是大地的血液一样。 地油能够承载大量的地气,还有水气作为隔绝容器,不会轻易散开,容易保存,而且不管是炼器,炼丹,还是直接吞服,都对修行者有用,因此是大鹿国最为重要的资源地之一。 所以,大鹿国在这里,开发了‘工业公司’,以人道中的邪法驭民,将原本的国家拆散,变了一个个大型工业公司,将整个世界的土著都动员起来,开采地油,做为整个世界的经济命脉。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袭击 “所以,此番历练,主要目的是前往地底,观摩这方世界和我们的天下完全不同的地脉,这是这个资源世界‘道’的外在体现,观察这些,体会到和我们世界不同的道韵,就能够增长见识,提高对‘道’的领悟。”白狄说道。 “观摩地脉不同的走向,在以往的历练之中,已经总结出了几个比较好的观察点,现在我们前往的前沿工业公司,就掌握着最好的观察点。”白狄对李启和沈水碧解释道。 “那,这个世界的人,知道我们和大鹿国的存在吗?”李启行走在一片荒野之中,有些疑惑,于是开口发问。 此刻,三人是出现在荒野之中,正在朝着一条公路走去。 几人都有修为在身速度飞快。 李启和白狄是武道九品,所以是以轻身之法在迅捷移动,堪称草上飞水上漂。 沈水碧此刻是恢复到了道门九品,她就显得飘逸多了,整个人轻风而起,飘荡着跟在两人身后,被两个人前进带来的涡流卷着跑。 是的,她没飞,她只是把自己的体重消除之后,像风筝一样被扯在后面,省力又方便。 “大部分民众自然不知,但大鹿国扶持起来的几个公司高层还是知道的,但那些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我们不过是过客而已,观看一周不同道韵就可以离去了。”白狄很轻松的说道,看起来这趟旅行确实没什么危险可言。 “就这么简单?那为什么看你们的样子,好像很危险似的?”李启有些疑惑的问道。 “若我一人前来,为了拿到最好的观察位置,定然需要争抢一番,搞不好就要动手,用实力分胜负,还要担心偷袭什么的,虽然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失败了的话,受伤或者遭到嘲笑却是难免。”白狄对李启笑着回答:“不过,此刻有公子引路,其他人肯定能得到消息,恐怕没几个人敢和公子争抢,所以自然一路通畅,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原来如此。”李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这才是正经待遇啊,他以前看小说,整天看着主角打生打死,为了一些零碎拼命,各路人马都要和主角过不去。 那真是畜生过的日子啊。 现在这样明显才正常嘛,除了血海深仇,哪有这么多人要和你分生死啊?就算关系特别不好,也最多是见面不说话而已,何必动手。 李启很满意这种待遇,既然白狄已经说是过客了,那就全心去准备观摩不一样的道韵吧。 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飞速前进,很快就在白狄的带领下,来到了公路边上。 似乎这里是什么约定好的地点,所以早就有一堆人在这里等着了。 李启可以看见很奇异的一幕,一位穿着古风古意,长袍大袖的人,带领着十几个穿着方便活动的短打的人,正在恭敬的等候。 这种画风,旁边一般都是马车或者牛车,但虽然他们穿着古风,但身边的车辆却是实打实的豪车。 是那种特别稳重的低底盘豪车,除了牌子不一样,其他看起来就和劳斯莱斯似的,只是车上还有盘龙绕凤,飞檐花雕之类的设计。 现代工业的设计和技术,以及古典的衣着与审美。 这就是地油界的模样吗? 而且主要居民依然是人类,只是看起来比较黑,全都是棕色皮肤,这生活在这个世界的特征? 看见李启,白狄,还有沈水碧三人腾飞而来,那个穿着长袍大袖的人连忙行礼:“小人拜见上仙!” 上仙? 这什么称呼? 李启有些懵。 白狄则附耳解释道:“为了拉拢一些地油界的大人物,所以我们传授了一些延年益寿的修行之法,能修行到九品,活二百年,所以他们称呼我们上仙。” 原来如此,那自己等人的身份岂不是就变成了神仙中人了。 那还挺爽的。 “我们已经到了,按照预定的安排,先到你们的城中,接着送我们到地油采掘现场即可,还是和以前的规矩一样,如果做的好,赏赐一次功法的学习机会,学成可延寿百年。”白狄上前,挥手说道,看起来极有威严。 老实讲,白狄身高九尺,大长腿加上宽袍大袖,白衣飘飘,如瀑青丝随风而散,简直帅到没朋友。 所以此刻发话,也都被其他人当成了主事人,纷纷对他献媚讨好。 一行人被安排上车,一个司机,白狄坐副驾驶,李启和沈水碧坐车后座,剩下的人在车队的其他车辆上保驾护航。 车上播放着安静的音乐,早就清理的一尘不染,还散发着一股香气。 司机一直讨好白狄,而白狄的性格并不孤傲,所以也跟着他聊了起来。 李启倒是乐的清静,坐在车上,东张西望,环顾四周,体验着久违的感觉。 是真的久违啊,乘坐汽车,音乐播放器。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体会到。 这么说,是不是只要自己修为够高,就能找到地球? 想到这里,李启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对了,白兄。”他在车上,对白狄说道。 白狄立刻停止当前的话题,从副驾驶扭头过来:“公子,何事?” 驾驶座上的司机惊愕莫名。 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上仙,才是主事的?! 这件事情让他立刻浑身冷汗,直接被打湿了衣衫。 只是李启并没有管那些事情,他也不在乎,只是,他很好奇的问道:“白兄,这个世界的武器装备,是什么水平啊?你说最高支持修行者到八品,那普通的武器呢?” “比如,火器之类的。”李启比划着手枪的模样。 在他看来,修行者虽强,但九品这个范畴内,估计是打不过大量的热武器集群的,如果被什么炮弹导弹炸一下,那多半是要死的。 不过,他曾经见过六品妖魔战斗,那种声势,动辄绵延十里,估摸着已经连核弹都没办法处理了。 “哦,你说这种啊,他们倒是也有这种武器,若是站着不动,对八品以下的倒是确实有些威胁,不过,很难打中啊……” “我出剑的速度,就已经比他们的子弹更快了,速度太慢了,威力也小,就算被打中十来枪也要不了性命。” “至于炮弹,那命中了倒确实可能是致命的,不过要那么才能被那东西打中啊?那个也太笨重了,除非巧合,不然很难啊。”白狄挠了挠头,如此说道。 李启点点头,感慨道:“说的也是。” 是啊,热武器的威力可以威胁到现在的他,但前提是要打中。 他现在的瞬间爆发速度,正常人肉眼根本看不见啊,连瞄准都做不到。 如果有人的动态视力能跟得上,反应速度也跟得上,这时候用热武器,确实可以威胁到李启。 但有什么必要呢? 因为,他都已经能跟上李启了,他用冷兵器,一样可以威胁到李启。 热武器最大的优势‘快’和‘破坏力’,在九品的修行者面前早已荡然无存,只不过是一种普通的武器而已。 而且,这普通的武器,还没办法随着使用者的力量提升而跟着提升,所以似乎没什么人乐意使用。 这时候,沈水碧插话了:“倒也不是没人用,武器就只是武器而已,并无优劣之分,唐国那边就有人擅于使用枪炮,但他们的枪炮可不是这种凡间兵器了。” “其实是一样的,普通凡铁的冷兵器,一样支撑不起你们的战斗,对吧?如果是木剑,也是剑,但就算打在你的身上,折断的也只会是木剑而已。” “所以这些枪械,其实也是一样的,你觉得枪械不够强,其实只是因为他们是凡铁铸造而已,我也见过很厉害的枪械的,唐国那边就有人擅于使用枪炮,都是些修行理道的,他们的弹药能洞穿很多东西,而且速度飞快,有的甚至能逼近天道极限。” “天道极限?”李启皱眉。 “嗯……大概是,六十万里每秒?”沈水碧思考了一下,算出了一个数字。 “白狄受教。”白狄拱手感谢,因为地油界的关系,他还真的对枪械抱有轻视之心,不过他也很擅长学习,沈水碧说过之后,他就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武器,只是武器而已,并无优劣之分。 至于李启,他表情有些微妙。 他的注意力在‘天道极限’上。 趋近于光速飞行的子弹? 相对论效应还有用没啊?这玩意儿是不是能打出时间膨胀来啊? 我擦,果然,不能小瞧天下英雄啊。 三人聊天之际。 突然,沈水碧一个激灵,手中掐诀,拍向车外! 李启也马上反应过来,直接推开车门,抓着司机跳了出去。 白狄虽然慢了一拍,但在事情发生之前也反应了过来,他马上跟着李启冲出车外,顺便把车子急刹车踩了一脚,飞速到外面,拔剑而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三个人各自做出不同选择后,约莫不到零点一秒,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大的响声传来! 原来,竟然是有一颗炮弹从天而降,直接砸在了李启他们乘坐的车上。 不过,沈水碧的术法已经提前支撑起了一块防御壁障,通体水蓝色,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书箓,牢牢的挡下了这一枚炮弹和其带来的冲击波,使车辆稳稳的停了下来,也没有人员伤亡。 “敌袭!”这时候,前面开路的汽车也停了下来,好几个身穿短打的护卫们高声喊道。 然后,却见天空之中,有大量的炮弹往下坠落。 这不是一颗两颗,而是一次密集阵列火炮集群的攒射! 上百门炮,齐声发出的轰鸣,因为音速的原因,现在才传到了众人耳朵里! “救人。”时间紧急,李启言简意赅。 白狄和沈水碧都立刻行动起来。 沈水碧双手掐诀,神念一动,却见这十几个人的衣领上全都出现了一缕蓝光,沈水碧轻轻往后一退,所有人便都被拉着,跟着她一起退后。 而白狄和李启的效率就慢了很多,两个武道九品爆发出最快的速度,砸车拉人一气呵成,李启时两只手抓了三个,白狄一手一个,也开始狂退。 车队被留在了原地,人都被拉走了。 然后,炮弹这才落地。 硝烟四射,冲击波震荡,方圆上百米都被荡平了,弹坑密布,好在没有人员伤亡。 “是……是叛军,是那帮恐怖分子!”之前迎接李启他们的那个长袍大袖男人气喘吁吁,惊恐无比的喊道。 “恐怖分子?”李启挑了挑眉毛。 多新鲜呐! “地油界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些不安定分子了?还有我们的行踪是怎么暴露的,为什么他们能够设下埋伏!?”白狄皱眉,对那个长袍男人问道。 “上……上仙,我们也不知道啊!”长袍男人喊冤。 “抓到那些袭击者,自然就知道了。”李启说道:“这些人应该是知道这样是对我们威胁的,炮弹对我们来说如果击中了,是可以造成致命伤的。” “对我不行。”沈水碧举手。 “咳咳,领会精神。”李启噎了一下,瞪了一眼沈水碧。 “总之,这帮人想杀我们,有可能是巧合,但可能性很小,如果咱们想安安心心的观看地脉,恐怕得提前排除一下威胁。”李启说道:“我去抓他们。” “我也去!”白狄立刻跟上。 “唔,我在这儿看着他们。”沈水碧看了一眼周围因为冲击波而咳嗽不停,甚至已经丧失行动能力的普通人人,选择了留下来照顾。 毕竟,她速度不快,跟不上两个武道九品。 而李启这边,他和白狄已经全力加速,开始狂奔。 速度几乎在刹那之间就逼近了音速。 但是,才跑了不到二十秒,还没跑到,突然,另一道人影,以同样的速度,朝着李启他们跑了过来。 修行者! 同样是武道九品! 不对,不是武道,对方的身体很怪异,并不是武道功法淬炼出来的,发力方式也不像武道那么顺畅。 但是,不管如何,这人确实跟得上李启他们的速度和力量! 几乎是瞬间,这个突然冲出来的人影,就和李启与白狄开始激烈交锋! (那个啥,我知道我写得慢,没办法啊……我比较喜欢斟酌字句,考据什么的其实也很消耗时间和精力的,大家嫌弃慢的话就养一养吧……) (只是养的时候点点自动订阅啥的,否则就不是养书,而是扼杀了,订阅不行连编辑都会让你切的……)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反抗 “队长出去了?”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人问道。 “对,我们快撤,队长已经去拦住他们了,他是甲型改造人,普通的‘上仙’不是他的对手,但我们也不能拖后腿。”另一个黑色劲装的女人则钻进一辆越野车里,一脚蹬起了油门。 一行人约莫七八个,有男有女,各个身手矫健,飞快的拆除了原本的炮阵,放回了车上,然后开车溜之大吉。 “青,这次的‘上仙’好像有点不一样,咱们的火炮打击没造成什么伤害,全都被躲开或者挡下了。”有个人拿着望远镜,看着不远处的战场,如此说道。 “上面给我们的情报里,这次来的上仙里面,有两位‘公子’,咱们不会是撞见公子了吧?”另外有个人猜测道。 “不知道公子是什么,但看队长的样子,应该……糟了,队长有危险!她落入下风了!”观察的那人一声惊呼。 “掉头!去救队长!”另一个看起来能发号施令的人一声令下。 却看见三辆越野吉普飞快掉头,径直朝着李启和白狄的方向行驶过去。 而此时此刻,李启正在和白狄围攻那个‘队长’。 只是,白狄看起来却有些束手束脚。 主要是,这是个女人,君子作风的白狄似乎很难下重手。 至于李启倒是没有这个顾虑,他可不管对手的性别,对方想下死手,他肯定也会回敬回去。 现在就这样。 再说,老实讲,光看外表,真的很难把这人看成女性啊。 她浑身上下都是疮疤,仿佛动过无数次手术,肌肉虬扎,几乎有两米五高,像是一头人形暴龙,浑身上下都没有毛发,光头,没有眉毛,因为她的皮肤都像是重新植皮过的,已经失去了生长毛发的能力。 除了依然有胸部,可以认出性别之外,其他完全没有半点女性特征。 甚至,连‘人’的特征都很少。 比如,她有巨大的犬齿,完全不是人类应有的,那凶暴的肌肉和眼中的竖瞳,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一只正在发狂的母狮子。 “公子,她好像没有内气,是纯凭气血在交战……”白狄突然说道。 一边说着,他轻松的扭转了那凶暴母狮的直拳,并且用剑脊拍了一下她的膝盖内侧。 砰的一声,这女人直接被迫跪下,在地上擦出一条沟壑。 如果白狄想的话,他这一下就能直接把她的腿砍掉。 虽然母狮能够跟上他们的速度,与他们交战,但面对白狄这个距离八品只有一线之隔的人,只有挨打的份儿。 “我知道,所以咱们能快点解决吗?”李启叹了口气:“那边有人来了。” 这么说着,他爆发鲤流意,一拳轰在这母狮身上。 数万斤巨力,直接把她打飞了出去,身上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 “我去处理那边。”白狄说了一声,身体飘然向前,朝着冲过来的吉普车奔去。 但这时候,已经被李启一拳锤飞的母狮,却突然挣扎着爬了起来,不顾正在喷血的伤势,冲向了白狄! “他们感情很好啊,这种时候了都想互相救援。”李启看见之后,冒出了一个想法。 他马上付诸了实践,快步冲上前去。 虽然李启自己的打法也非常差劲,基本只能靠进度条打时间差,但是眼前这头母狮的打法更差。 基本上只有蛮力,而且没有内气帮助,导致为了加大力量就必须增大体型,搞得现在两米五高,手上的肌肉和篮球一样。 相同速度和出力,体积大的必然更加笨重。 再加上,两人围攻,哪怕白狄是留手了的,但她还是受伤颇重。 李启直接上手,连续两拳,准备生擒此人。 然而—— “吼!”那母狮直接怒吼一声,原本就不弱的身体素质更是直接飙到极限,那是真正的极限,完全不顾损伤自身,任由肌肉和骨头因为发挥出了超负荷的力量而崩毁,撕裂也在所不惜,对着李启就是一记直拳。 不断前进,毫无特征,这可能是所有攻击方式中最单调的一种了,毫无技巧,没有花招,就是任何初学者都能释放的,最简单的把能量发出去而已。 一力降十会,是存在的。 可惜,力量没有断崖式的差距,那么,技巧就是有用的。 李启接住拳头,身体一扭。 如水一般。 鲤流意善于在波浪之中逆水前行,非常擅长化解直来直去的力道。 这个母狮,太弱了。 只能说是达到了九品的水准而已,但没有内气,没有技巧,弱的离谱。 扭动之后,卡住手臂关节,鲤流意爆发,一折。 咔嚓一声,整只手反着拧了过去。 然后,一脚踢在腹部,一只手摁住天灵盖,砰的一声,将母狮整个人砸进了地面。 地面龟裂,震动不息。 现在的李启,在九品里已经算是很强的了,而且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使用半点祝人的力量,那是他的底牌,不能随便用。 此时此刻,远处的吉普车见状,立刻掉头。 “跑!快跑!队长都不是对手,咱们绝对是碰见‘公子’了!”一个人大声喊道。 “怎么办!不救队长了吗!?”另一个人说道,他捏着拳头,骨节发白。 “你能挡得住队长几秒钟?她都顶不住,去救就得把大活儿全部葬在这儿,你忘了我们是为了什么才聚在一起的了吗?!” “上仙控制着我们的世界,想要解放他,必须保存有生力量,牺牲应该牺牲在有用的地方。”另一个看起来像是发号施令的人,做出了最后的决断。 领袖说话,其他人也不再多嘴,飞快的掉转车头。 只是,来不及了。 白狄的速度,比吉普车快得多。 见状,之前那个发号施令的男人皱了皱眉:“我回去拦住他,你们跑,不要来救我们。” 其他人还想说什么,他却直接说道:“这是命令!” 说完,他直接从车窗跳了出来,灵敏的在地上一个打滚,掏出一个榴弹发射器,对着白狄就是一炮。 白狄不得不往后闪躲。 这时候,枪炮的优势就发挥出来了,因为能量本身就储存在枪械本身之中,所以不需要自己发力,扣动食指就能发挥出极大的破坏力。 就和提前制作的符箓一样。 榴弹炮逼退了白狄。 那个跳下来的劲装男人也立马装弹。 看的出来,他也不是凡人,从上百公里每小时的车辆上跳下来,居然立刻就稳住了身形,手都没有晃一下。 白狄皱眉,立刻以蛇形开始穿梭,防止自己被瞄准。 榴弹炮一次只能一发,然后就要装弹,对方只是个不入品的而已,对付起来不算麻烦。 只是,需要快点解决掉,然后去追那些人。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李启的声音:“不用追了,放他们走吧,抓住这两个就行了。” “是,公子。”白狄点头。 公子! 果然是‘公子’! 那个男人心中一紧,自己等人果然是撞见了硬茬! 他看见不远处,那个白衣飘飘的男人停手了。 是准备活捉自己吗? 不可能的! 自己可…… 是…… 脑子里的‘是’字还没冒出来,他就感觉到了一阵恍惚。 眼前全是金星,头脑一片空白。 等到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被控制住了,手脚都被绑住,武装已经被卸掉,被那白袍男子拖在地上,已经拖行了一截路了。 “那……那是什么?”他心中惊骇莫名,忍不住慌张的问道。 没想到的是,那白衣男子居然回复他了。 对付认真的说道:“巫道的诅咒之术,对一群人没办法生效,而且需要停下蓄力,不过对付一个人还是很有用的。” “巫道……那是什么?” “和你们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别问了吧,还是看看公子要怎么处理你们吧。”白衣男子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解释起来很费力。 只有李启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作为白蛇州太守的侄子,他未来要走的路,当然是巫道,习武只不过是兼修而已。 只是巫道的入门难度大的离谱,所以虽然他武道都快突破八品了,但巫道依然没有入品。 所以他才发自内心的觉得李启是天才。 “公子,带回来了。”白狄拖着那个男人,放在了李启的面前。 “好,辛苦你了,去帮我把沈姑娘叫过来一下!”李启咬着牙回复道。 他正在用尽全力,把那个壮硕的,足足有两米五高的女人摁在地上。 对方哪怕已经受伤非常严重了,但还是在不停的挣扎,让李启一刻都没办法放手。 “我去叫沈姑娘。”白狄立刻说道。 束缚这种事情,还是道术比较擅长。 很快,一男一女……勉强算是女的吧,就被控制住了。 荒漠上,破烂的车队旁边。 “你们两个,不是说要把人都追回来吗?就这两个,拦不住吧?”沈水碧一边刻画符箓,一边对身后的两个男人问道。 她的符箓散发着水蓝色的光芒,一条条细细的丝线,像是缠丝绕茧一样,将母狮子和那个劲装男人绑住,动弹不得。 “公子说,这两个就够了,别的不用追。”白狄老实的回答道。 李启则笑着回答:“对,这两个就够了。” 然后,李启看向旁边真小心翼翼,缩头缩脑的长袍男人,也就是来接他们的人:“这位……怎么称呼?” “小,小人,张德明,公子叫我名字就好。”那人立刻惶恐的回答道。 “那好,张兄,你们应该知道这些人是什么吧?不若和我说说?”李启笑着问道。 “不敢隐瞒公子,这些人,是叛军,以邪恶之宗旨行暴力之事,搅乱治安,破坏生产,时常害的民众衣食无着,皆是罪大恶极之人。” 张德明指着那个母狮子说道:“而且,他们还会掠夺孩童,将其洗脑,改造,公子请看,这还有个人样吗?浑身上下,连一块好皮都没有!” 但这时候,那个劲装男人却大声驳斥道:“放屁!分明是你们奴颜婢膝,将这个世界拱手相让,任由这些上仙肆意掠夺!” 母狮子却拉了拉他,示意他住口,他这才愤愤不平的住口。 白狄有些不解,公子到底是想做什么? 李启倒是饶有兴致:“你们,是反抗军?你们是听从谁的命令在反抗?” 母狮和那劲装男人都不说话。 “我刚刚开始就在怀疑了,按照一路上的叙述和形容,大鹿国和这些工业公司,应该在这个世界形成了绝对的控制,从教育到知识渠道,全部都把握在手里。” “怎么会有人能够发展出反抗组织呢?除非是原本的工业公司的高层有反心,只有他们才有能力培养出这种人吧?你看,这可是有九品战力的人。”李启指了指母狮。 “公子!我们公司绝对没有半点反心啊!”张德明吓死了,直接下跪,连连磕头,然后给自己辩解。 “我知道,我也相信你们没有半点反心,这个世界最多只能诞生八品强者,这肯定是有更强者背书的,而一个只能诞生八品强者,还不断被采掘的世界,不可能有反心,我可是知道强者的,对他们来说,扫一眼就能轻松看透人心。” “就这么一个情况,凭什么能有反抗组织的?你们不好奇吗?”李启对周围的人说道。 白狄若有所思,但思绪就像是一团乱麻,他怎么都抽不出线头来理顺。 倒是沈水碧很快就说道:“李启,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你感受到了什么?大祝给你的东西?” 她是五品,知道很多东西,所以猜出了答案。 这时候,李启则笑着说道:“对,我感觉到了。” “老师赐予我的四缕神气,日,月,星,辰四气,在刚刚面对他们的时候,感受到了莫名的颤动。” “日月星辰之气在动?那岂不是说这个世界快完蛋了?”沈水碧愕然。 “对,我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天道在痛,他的血正在被抽取,他的肉正在被啃食,这个世界正在痛苦哀嚎着走向死亡,而他所滋养抚育的孩子却在助纣为虐,帮助外来者采掘仅剩不多的底蕴。”李启笃定的说道。 (今天有双更)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命之子(今日双更) 这个世界的天道在哀嚎。 体内的四缕大祝神气正在清楚的告诉李启这点。 并不是真的传达了信息什么的,而是通过观察而推测出来的。 日月星辰,天时也,故周天日月星辰之行,宿离不贷,毋失经纪,以初为常。 什么意思是呢?就是说,日月星辰的运行,是天时,不管是太阳所在的位置,月亮所经的地方,星星的位置,还是他们相对应的交点,都要必须要丝毫不差,不能背离原有的度衡,最开始是什么样子,到最后就应该是什么样子。 一个正确的天时,就应该是这个模样的。 日月星辰中的‘辰’,就是指的是日月星在不同时间交回的点,正是因为这种特质,才会有‘时辰’的说法,因为,每一个时辰,就是天象改变的时候。 曾经就有说法‘惟时羲和颠覆厥德,沈乱于酒,畔官离次,俶扰天纪,遐弃厥司,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羲和尸厥官罔闻知,昏迷于天象。’ 何解,意思就是说,有一个掌管日月星辰运行的羲和,他颠倒他的工作,平素里沉醉在酒中,背离职位,搞乱了日月星辰的运行历程,放弃了他所司职的事。 所以,在季秋月的朔日,日月在该有的‘辰’没有会合于房,出现日食,导致乐官进鼓而击,啬夫连忙奔驰取币以礼敬神明,众人慌乱的跑着供役,但羲和却不知道这件事,对天象昏迷无知,弄得天下大乱。 日月星辰的运行紊乱,就会造成这样的情况。 后来嘛,他当然是被杀掉了。 但从此事可以得知,天象如果错乱,整个世界都必然会随之动荡。 而且,李启还知道一点。 那就是,不管这些域外世界,在哪个世界,具体规则有什么不一样,但有一点,一定是一样的。 那就是天象固定不变。 不管那个世界,都有天之四象,都有太白,荧惑,岁星,镇星,八风,二十八宿,五官,六府紫宫,太微,轩辕,咸池,四守,天阿,这些熟悉的星辰。 当一个世界天象不稳的时候,作为祝人这种沟通天地神祇的职业,他们的职业素养一定会告诉他们,这个世界,正在经历浩劫。 站在众人中央,李启缓缓说道: “所以,我觉得,这个世界的惨痛,正在催生一部分反抗者,而他们,是这个世界天道的最后反抗。” “我猜,你们的同伴,一定都信念坚定,天赋极佳,或者时常能遇到奇遇吧?你们的运气应该都很好?除了在碰见我们的时候。” “因为,我们对你们来说,是外道之人,这个世界的天道难以干涉到我们,嗯,这么一想的话,沈姑娘,我猜,世界的天道掉品的时候,我们所观察到的道韵,会不会更加激烈,更加清晰明显?” 沈水碧歪了歪头,有些疑惑,但还是老实回答李启的疑问:“嗯,会倒是会啦,但是,李启是你会是做这种事情的人吗?” 白狄也拱手道:“公子……咱们,要催化此方世界掉品?这恐怕,不妥当吧,世界掉品的时候,按照书上所说,应该会有天灾,倒是怕是会死伤无数……” 白狄也是个心善的人,所以此刻也开始劝说李启。 “谁说我要让这个世界掉品了?”李启倒是奇怪的看着众人,他看起来很像杀人不眨眼的大反派吗? “可公子刚才?”白狄不解,李启的说法,分明就是准备让这个世界掉品,方便他观察道韵啊。 “我说的,可不是我。”李启竖起一根手指说道。 “啊!我懂了,李启你是说,另有其人,正在加速这个世界的掉品过程,而他们的动作,激发了这个世界天道的反抗,所以,天道才催生了一批‘天命之子’,前来阻止我们这些外道之人!”还是沈水碧和李启比较有默契,立刻反应过来,明白了李启的意思! 没错,这就是李启的意思。 另外有一批人,正在暗中搞事,准备把这个世界搞掉品,这样观测天道掉品时候的激烈反应,对他们来说,这样是最赚的。 “这不可能是大鹿国官方自己做的,对他们来说,维持这个世界在八品半死不活的样子是最好的,我想,他们也是这么做的,张兄,上仙们,是不是最近让你们很注重环保啊?”李启看向张德明。 “公……公子神机妙算,上仙们,确实,让我们最近缓些开采。”张德明马上低头弯腰,声音颤抖,恭敬的说道。 “所以,推测一下,什么人敢一点都不怕大鹿国的威慑,为了自己的利益,一门心思的把一个世界往死里整?而且完全不在乎会死多少人,会不会得罪大鹿国这些小事。”李启对周围的人问道。 这个世界那些工业公司的原住民自然是一句话不敢说。 至于两个反抗军的恐怖分子,则是互相不停的眼神交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心灵感应,居然靠眼神都能互相表达意思。 但白狄和沈水碧却都开始和李启一样思索起来。 “很简单吧,很明显,只有一种人胆敢做这种事。” “首先,他得足够大手笔,能够调动资源做到让一方世界天道掉品的事情,第二,他有把握在干了这种事情之后,大鹿国吃了闷亏却不敢声张,只能认栽,第三,他有足够的能力和知识在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事情,而且完全不在乎民众的伤亡。”李启举出三个条件。 “那……那不就是公子你吗?”白狄听了三个条件开口说道。 李启脸色一黑:“都说了,我像是能干得出这种事的人吗?” 不过,他随即公布了自己猜测道的答案:“我猜,是有个和我身份类似的人,不过他可没我这么好心。” “我只是准备观摩完道韵就离开,他却准备给解剖地油界的天道,来做人体实验进行学习啊。”李启感叹道。 —————————— 几乎与此同时。 在地油界的另一个隐秘地点。 天上的太阳亮的晃眼,许多劳工忙碌地来回奔波,热烈紧张的气氛和他们的满头大汗,甚至让人产生了这里十分闷热的错觉。 但是冷风一吹,寒冷的天气又使人的皮肤感到一阵刺痛,过于冰冷的空气甚至使人产生出一阵耳鸣的幻觉,风中似乎带着呜咽。 在这雪山之上,不管是暖炉还是太阳,都很难让人暖和起来。 唯有不断的劳动,才能保持体温。 眼看时间从清晨到了晌午,外面的阳光越来越亮,让雪面不停的反射刺眼的白光,让人睁不开眼。 看着时间到了,勤劳的劳工也纷纷开始休息,抓紧时间吃一顿饭。 他们要一直工作到深夜才休息,基本上除了重大节日,全年无休,这就是他们的生活,饱一顿饿一顿简直是家常便饭,毕竟他们没有多余的闲钱。 不过这些事情无关紧要,也没人会把注意力放在这些平民身上,因为他们既不像贫民窟的人那样触目惊心,会引来各种善人的帮助,也没有富人们那样的奢侈生活,这是地油界人数最多的群体,也是最受忽视的群体。 而他们,就是开采地油的主力。 只是,一如既往的,还是没有人在乎他们。 现在,整个基地,几乎所有大人物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不远处的一个小房间里。 而这这个小房间内,却有一座刚刚搭建起来不久的祭坛。 两个随侍,崇敬的看着上方那个年轻身影。 “公子,这便是……嫁祸之法?”其中一个随侍惊愕的说道,似乎,刚刚他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一般。 上面那个年轻身影从祭坛上走了下来,洗干净手,点了点头:“这便是嫁祸之法,我刚刚已经把此方天道的怒火,转嫁给了我那个初来乍到的同门身上了。” 他看来只有二十多岁,和李启等人差不多年纪,容貌普通,眼窝深陷,身上打扮很朴素,没有过多的装饰。 看见他走了下来,下面另一个随侍马上拍马屁道:“果然,卜道比祝道,更胜一筹!依我看呐——” 但是,他还没说完,突然,他的影子突然张口了大口,直接将这个人吃了进去! 他发出凄厉的痛嚎,但根本于事无补,很快,整个人就被连皮带骨吃下,原地什么都没有剩下。 影子本身却悄然离开,融入了这个房间大片大片的阴影之中。 被称为‘公子’的那个年轻人瞥了瞥,不悦的说道:“巫道高下之分,自有我等巫神山凭实力争夺,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多嘴?” 其他人噤若寒蝉,纷纷跪在地上,再不敢多说一句。 但这时候,这密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好了,公子何必生那么大气?” 语罢,他又板起脸,沉声对四周跪着的人说道:“你们都出去。” 跪下的人群立马起身,倒退着,有序退出了房间,生怕再惹这位‘公子’生气。 而这位公子,则在一旁的桌子处坐了下来。 “来,坐,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吗?”他看向那个走进来的中年男人。 “您要的天然永冻冰晶,已经准备好了。”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拿出了一块纯白色的宝石。 天然永冻冰晶,在地油界,这是一种奢侈品,天性寒冷,犹如冰块,不过其实是宝石的一种,所以和冰不同,在温热处会也不会融化。 这这种宝石产量稀少,就算是豪富或是什么大贵族,就算只有拇指大的一块,也是可以拿出来炫耀的藏品了,不过虽然神奇,但除了好看以及自带冰镇效果,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作用,常常只是被用来冰镇饮品和炫耀,就像现在这样。 他手里拿出来这一颗,价值就已经超过了外面所有劳工一年工资的总和。 “我们老家,把这个东西叫做寒玉,这东西有深蕴的水灵气,还有静心宁神的效果”公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杯,喝干杯里的,随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看起来,他好像很喜欢这里的酒。 中年男人不答话,因为他知道,公子其实不是在和他说话,而是在自言自语。 这时候回答,不仅会让公子不舒服,还会让自己受到惩罚。 过了一会,公子突然说道:“另一位巫神山公子来了,我之前起祭,将天道的怒火转移到了他的身上,现在他应该遭到了天道反抗的袭击。” “现在去搜集消息,就可以很清楚的找到这个人的踪迹了。” 中年男人惊讶的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去搜集消息?可是,天下还有您不知道的事情?” “不要妄称天下,这个小世界也配叫‘天下’?”公子皱眉,呵斥道。 “是我食言了。”中年男人立刻给了自己一耳光,脸马上肿了起来,掌印红通通的,看得出来力道很大,连嘴里也渗出了血迹。 “对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我自然是无所不知,但对方可是和我一样的身份,我的师尊是一位大卜,他是看中了我身上的一丝天生道韵,所以收我为徒,对你们来说,我的占卜之术自然能清楚的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但此人,想必也是身负先天道韵,才能被大祝看重,能规避我的占卜之术也是当然。”公子摇头。 “只是,若是把我当成没有占卜之术便一事无成之人,那就是小看我了,按我说的去做,就算他能遮蔽占卜,难道还能不留下一丝痕迹不成?让我找到他的蛛丝马迹,我一样可以在千里之外,将其玩弄至死。” “卜人在正面战斗上不如祝人,在九品的时候更是如此,但我也不能在卜祝之争里落了师尊脸面。”公子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和男人说话。 但他说完这些之后,挥了挥手:“去吧,去做事,看此方天道孕育的天命之子们是怎么找到他们的,然后将情报带给我。” (以后应该会不定时双更,具体时间我也唔知啊,看情况吧,如果资料引用的多我就多更点,怕你们烦。) (求个票啊)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想到很好笑的事情 新车,新路,新气象。 在之前的车队和道路都被炸毁之后,张德明又打电话叫了一个车队来。 这次来的全副武装,有防爆车,有大卡车,只有中间有一辆豪车,供李启等人乘坐。 只是,李启拒绝了豪车,而是乘坐上了其中一辆大卡车,让其他人把车厢里的各种军备搬空,走了进来。 现在,卡车的后面敞篷车厢里,坐着五个人。 李启俨然是五人之首,坐在其中。 白狄在李启后面,手里拿剑,没有坐,而是站着,像个小弟。 沈水碧在后面玩拼图,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和她无关一样,根本就是抱着无所谓的心态来的。 至于面前两个,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警惕的看着李启。 首先是那个母狮,根据自我介绍,她叫莎尔,是所谓的‘甲型改造人’,也是那个不知名反抗组织的队长,妥妥的九品战力。 当然,只是队长,而不是领袖。 至于那个男人,名叫陆力,是莎尔的副手,也是一个好手,修行了‘上仙’们传出来的一些功法残片,大概就类似于排波劲那个样子,不入品,但是配合现代装备和战术武器,战斗力勉勉强强能算是九品吧。 只是,随便来个九品,都能轻松击败他,耗时多少的问题而已。 “你看,我说把你们松绑就松绑,很有诚意吧?”李启笑着说道,满脸都写着‘和蔼可亲’四个大字。 “松绑又有什么用,难道我们在‘上仙’面前,还能有反抗的能力不成?绑不绑有什么区别?”陆力说道,目光警惕,浑身上下都是戒备。 莎尔则制止了陆力。 却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思考着。 白狄见状,开口说道:“公子若想折磨你们,有的是手段,你们自以为你们的意志很坚定,能够抵抗所有的酷刑,但那只是因为你们没有见过巫道的手段……” “停,白兄,你怎么说的我像是个大反派一样……我是真不会折磨人啊。”李启苦笑,他还想营造一下和谐氛围的。 白狄停止说话,却有些不解。 这本来就是资源世界,他们确实干的是遏制此方天道的事情,公子难道是想劝说大鹿国主动放弃这方世界吗? “咳咳,总而言之,两位啊,你们要知道,我是认真想来解决事情的,你们世界的天道即将掉品,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懂不懂这个概念,但你们作为天命之子,应该能够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件事正在发生。” “而我,和那个暗中操控天道,试图将其推向深渊的人不一样,我觉得那样有伤天和,想帮帮你们。”李启对着陆力和莎尔两个人说道,语气非常正经。 这时候,沈水碧突然抬头:“李启你是想得到天道报偿?” “咳咳,兔子,安静。”李启扭头瞪了沈水碧一眼,这兔子总是在这种事情上特别敏锐! 沈水碧立马把头埋下去,继续玩拼图了。 不过,她说的没错。 天道和山灵类似,都是无知无觉却有灵的存在。 他们能够在遇到危急的时候,做出应激反应来防止危险,自然也会根据情况做出不同的报偿。 阻止天道不再掉品,肯定能够让天道做出报偿的。 想到这里,李启突然意识到一点。 “等等,卜人一脉,是不是有嫁祸之法啊。”李启扭头看向沈水碧,她懂得多。 “肯定有啊,之前不是说过了吗?在那个什么丰县的时候,那个王家小妹妹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呀,卜人一脉有嫁祸的法门。”沈水碧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那你说,这个情况,是不是可以反过来推啊,咱们一到这里,就被人轰炸了,你要说是巧合吧,我觉得不太可能啊。” “你说,假设,有人把事情‘嫁祸’给我们,然后如果我一时恼怒,准备给此方天道一个狠狠的教训,那这时候,对方反过来拯救这方世界,那,得到天道报偿的,是不是就是他啊?”李启对着其他人说道。 “这样一来,他也不用承受大鹿国的怒火了,不用担心得罪大鹿国主的风险,如果他的目的一开始就准备激怒我,让我来做这件事的话,大鹿国主也没什么可说的。” 李启环顾四周,对众人说道:“从动机推理的话,这个说法虽然没有证据支撑,但是不是很有道理?” 白狄闻言,宛若醍醐灌顶,他佩服的看着李启:“公子果然机敏,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才是!” 倒是沈水碧看起来没什么太大反应。 对她来说都没区别。 陆力和莎尔却依然没什么表示。 陆力并不相信李启此刻的表现,所以不管李启干什么,他都持着完全不相信的态度。 但李启也知道,陆力说了不算,他认不认可不重要。 所以,李启看向那头长得像母狮一样的女人:“莎尔姑娘,你觉得呢?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这时候,莎尔说话了。 她的喉头耸动,声音和她的体型类似,非常粗糙,就像是一头野兽勉强说话一样。 想必,她的声带结构,已经和人类完全不同了吧,此时说话,也只是勉强发声而已。 “有道理。”粗砺的声音说道。 “但是,没有证据。” 她说话言简意赅,两句说完之后,就继续紧紧闭上了嘴。 “公子的话,就是证据,你们这些卑贱之人,还想让公子为你们证明什么吗?”白狄神情不悦,出言呵斥道。 李启感觉头好大。 “咳咳,好了,白兄,不要说了,咱们以理服人,以理服人。”李启在自己尴尬症犯了之前,制止了白狄。 他还没适应当什么‘公子’的日子,不习惯那种人上人的感觉。 “莎尔姑娘,的确,我理解你的意思,这些‘上仙’把持这个世界已久,一直阻止这个世界的自由,并且将这里的地气采掘到几乎枯竭。” “但是,你从另一个方面想,正是因为这样,上仙们,才需要保持这个世界的品级,一个八品世界,产出的地油,和九品世界产出的地油,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哪怕是为了维护上仙们的利益,我,也有理由帮你们维持此方天道的品级才对,莎尔小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李启问道。 莎尔开口,看着李启说道:“是这个道理……但,还是没有证据。” “我懂了,你是觉得,我依然有可能对你们有图谋,是吗?所以你担心我这番姿态是在骗取信任,你觉得自己身后的东西很重要,重要到,依然值得我们这些上仙来觊觎。”李启看着莎尔,直截了当的说道。 莎尔闭口不言,不再说话。 “不过,你不懂得也很正常,白兄,让前面的停车。”李启说道。 白狄直接跳出车厢,跑步开门,平稳的坐上前面的副驾驶,对前面的司机发号施令,让他们停车。 很快,整个车队都停了下来。 很多全副武装的士兵不解,但得到命令的他们,也不敢多问。 负责指挥的张德明战战兢兢,以为又要发生什么大事了,但是却被白狄要求闭嘴,并且让其他人继续待命。 李启却没有管这些,而是从车厢里,径直走到了荒漠之中。 然后,他转过身,看向莎尔和陆力:“看好了,看完之后,你们思考思考我是否真有图谋,然后,再做决定不迟。” 李启说完,往前开始行走,是普通人行走的速度,看起来很缓慢。 行走了大概一分多钟,大家都对他的行为摸不着头脑。 然后,李启回头张望,又踩了踩地面,似乎是在估算距离。 接着,他又往前走了一分多钟,这次加快了速度,几乎远到其他人只能看见一个小点。 这都两三分钟过去了,他才终于站定在原地,伸手,在地上轻轻一拍。 然后跑了回去。 又走了大概两三分钟,他跑回了车队里面。 所有人都一脸茫然,陆力和莎尔更是不知所谓。 除了沈水碧。 兔子已经缩起头来,堵住耳朵了,她已经看出来了李启做了什么。 就在所有人都一脸茫然的时候。 突然。 地震了。 从地面,到岩层界面,然后到了地表时,产生了沿界面和地表传播的幅度很大的震荡,就好像一颗炸弹突然爆开! 强烈的地震引发了滑坡、崩塌、地裂缝,地面明显的晃动起来,地震的晃动使表土下沉,浅层的地下水受挤压,开始涌现出喷泉,离地面最近的地方甚至引起了局部地形改变! 兽虫惊飞,原本荒漠地层的松砂层、软弱的流沙层全部塌陷,周围景物被刹那间摧毁,地下河流改道,山丘翻身,宛若天地异变! 地震波及的范围远远超过大部分人的想象,李启走了快要十里路,地震波显然就是从那个地方蔓延过来的!沙漠已经消失,那些砂砾早已被扬到了天空,露出了下方的岩床! 好像是地底有一头巨兽,它正在仰天嘶鸣,声波掀起暴风!将数以百计巨岩震成飞灰!然后他四足在地面跳跃,落下时候产生的冲击波将地面层层压碎! 方圆十里的地面,都为之颤抖!甚至,在爆炸的中心,连地面都已经熔化,爆炸和灼烧的痕迹,在十里外都能看见那刺眼的亮光。 冲击波在地面迅捷的穿行,破碎任何阻拦它们的东西,将地形塑造成怪异的弧形。 一个环形山,诞生了。 不管是陆力,还是莎尔,亦或者别的那些普通士兵,还有张德明,都瞪大了眼睛,下巴几乎都要掉到了地上。 开什么玩笑! 这样的威力已经不是任何凡人可以插手的了! 这种足以永久改变地形的存在,让地面的每一次震动都使固体岩层变得像是液体一样脆弱,被随意摆弄。 这……这就是,上仙的‘公子’? 所有的地油界土著都战战兢兢,对李启视若神明,甚至有些胆小的士兵已经跪下了,不敢再直视李启。 张德明抖得像是一只被拔了毛的鹌鹑,但他似乎并不怎么惊讶,应该是大鹿国的其他大佬在征服这个世界的时候,已经留下了一些‘战绩’了。 但,陆力和莎尔,满脸的震惊完全掩饰不住。 他们之前还满心戒备,但此刻却用无法遏制的惊恐目光看着李启,但旋即又收回,生怕触怒了李启。 两个人的心中惊慌不定,但都确认了同一件事。 这就是,上仙。 绝对无法反抗,把控这个世界千百年始终无法动摇。 哪怕是最顶层的公司高层也必须小心翼翼面对,将其视为自己最尊贵的客人礼遇。 他们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 神。 不过,只有土著这么认为而已。 另外还有两个人呢,白狄站在一边,一点不觉得惊讶,这本就是公子该有的水平。 “那么……”李启很满意这个效果,所以开口准备说话。 但这时候,沈水碧突然发出了“噗嗤”一声。 “你笑什么!”李启扭头,瞪着兔子。 “没有没有!你继续,我就是看见了有个很好笑的事情!”沈水碧连忙摆手,比起李启刚刚造成的奇迹,似乎李启的眼神让她更可怕,所以她低下了头。 低头干嘛呢? 当然是捂嘴偷笑。 李启无奈,刚刚酝酿的气氛被这一笑就给破坏掉了。 不过,对沈水碧来说,确实很好笑。 因为,李启只不过是偷偷耍了个小花招而已。 他走过去的时候,实际上就是在进行一个祭礼。 之所以走的这么慢,是在准备祭品,以及祭礼要求。 什么祭礼呢? 当然是胆子最大的祭天之礼! 沟通这个世界的天道! 通过这个祭礼,李启沟通了这个世界的天道,但是,他准备的祭品却是极为亵渎,完全不合礼仪的一团废纸。 天道有灵,却无知无觉,只按照本能行事,被李启这一套操作之后,本就应该惩罚,再加上李启本来就背负着天道的怒火, 所以天道直接降下了惩罚,也就是天灾。 李启只是用了一个术法,让天罚打歪了。 这么大场面,完全是没瞄准的天罚而已! 所以沈水碧才笑成那样。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太科学了 天罚为什么会瞄歪呢? 很简单,李启之前走到一半的时候,弯下腰在地上刻的,是用自己的血和真名构成的‘替身’,天罚实质上,瞄准的是那个地方。 这招可以用来规避占卜,混淆占卜者的视听,配合遮掩气息的法门,会让敌人‘看错’。 虽然不一定有用,毕竟有经验的占卜者肯定也有自己的破解之法,那时候就看双方谁技高一筹了。 但是,对这个本身就虚弱,已经奄奄一息的此方世界天道来说,这个替身是他唯一能够得到的坐标,他可没什么破解之法,本身也不够强大。 如果对那座‘天下’的天道玩这套,多半是会死的很惨的。 至于这个替身的办法,则是大祝老师给的那本书里,记载的一百二十个术法中的一个。 那本书,记载的术法,只有两三个是真正的大术法,其他的多半都是类似这种的小技巧,祝公子自己在书上说是“鸡鸣狗盗之术”。 不过,很有用就是了。 这就是祝人擅长的‘借力山水’,祝人本身就是沟通天地自然神祇的职业,这个沟通可不止是奉承之类的。 祭祀只是沟通的手段,至于沟通的内容,那就要因人而异了,祝人们可不觉得自己比鬼神低一等。 大部分情况下是有话好商量,祝人奉上鬼神所需祭品,换取鬼神之力相助,但毕竟还是有“小部分情况”的。 扯远了。 话说回来,现在的荒漠车队之中,除了白狄和沈水碧,其他人都无法用平静的目光注视李启了。 虽然被沈水碧破坏了一下气氛,但实际上无伤大雅。 在这天威之下,无人可以保持平静。 “两位,现在你能明白,我其实真的对你们没有什么企图了吧?我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观摩这里天道的运行,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意思。” “我都已经说道这个份上了,你们不会还以为我是真的拿你们没办法吧?我至今对你们报以礼仪,以尊敬对待你们,希望你们也能尊重一下我。” “不管是拒绝,还是答应,总得有个明确的回复吧,现在这副样子,实在不是一个愿意沟通的态度啊。” 李启笑眯眯的对莎尔与陆力说道。 受到了先前震撼的陆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何表示。 但他却也不敢和之前一样出言讥讽了。 因为他能够很清楚的认识到,眼前这位上仙们的‘公子’,对他们来说,就是神明一样的存在。 这位公子能够沟通和交流,而不是和其他上仙一样直接选择武力征服,已经是他们的‘幸运’了。 虽然他们并不想要这个幸运。 倒是母狮子莎尔,她反而更加镇定,在见证了那一切之后,她深呼吸一口:“那么……我可以称呼你,公子吗?” “当然。”李启说道。 虽然他其实不怎么喜欢这个称呼,但现在是维持逼格的时候,还是不要搞幺蛾子了。 “我仅代表我个人,或许可以为公子提供一些帮助。”母狮莎尔说道。 她的话语非常谨慎。 但李启笑了,因为这足够了。 因为,虽然他也很在乎天道报偿,或者天道掉品之后的道韵,但是,比起这个,他更想知道的是—— 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人在背后算计他?是真的有个人准备暗算他……还是说,只是他在和空气斗智斗勇? 还是需要谨慎一点啊。 李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而是觉得,自从被那么多人奉承之后,他的心里就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没有和身份对应的实力,甚至连巫道都没能入品,却顶上了巫神山嫡系的名头,不是什么好事。 树大招风,以自己现在头上顶的头衔,绝对会有人盯上自己的。 就像是会有人每天满地图去刷精英怪一样。 ——————————— 且不说那些事情,虽然莎尔和陆力答应了可以帮忙或者提供一些消息,但李启等人也不会为了这种路中小插曲而耽搁正事。 什么是正事呢? 当然是观摩此方异域天道的差异,借此学习,感悟不同的道韵。 这才是李启来的目的。 和这个比起来,和空气斗智斗勇这种事情,暂时不用那么紧急去做。 李启只是吩咐了这些工业公司的人给他收集消息,让白狄花些功夫去监督,然后,就兴致勃勃的等待观摩‘天道’的过程了。 李启路上还一直很期待,到底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和书上所说的一样,只要入定坐着,就自有无数奇妙感受浮现出来,然后没过多久就功力大增,对世界的感受也提升很多倍,突然就进步了许多这个样子。 怀揣着这种期待,李启一路上先是来到了一个古怪的现代城市,然后马不停蹄的来到什么‘工业公司’总部。 路上遇到了不少奇异的事物,比如,虽然这里也有‘工业’这种东西存在,但城市却因为审美观的关系,大多带有飞檐,却又修建的极高,看起来相当古怪。 路上也不全是汽车,甚至还有牲畜力的车子。 人们穿的也是另类的古装,既符合这里的审美观,也不至于太臃肿,只有那些街头广告上面印的模特,或者雕像里能看见那种特别庄重的大袍子。 一片异世界景象,看的李启像个第一次进城的土包子。 不过,看过也就算了了,这些景色不是重点,重点还是去观测道韵。 来到总部,一路上一堆人迎接,好像都是什么高管,但李启只是打了两声招呼就走了,前往了城市不远处的地油开采处。 但这些人却像是受宠若惊一般,接着就全部跟着李启去地油开采井。 到达之后,开始坐电梯,直入地底。 在地底深处,可以观察到异域天道最奇妙的地方。 只是,当李启走出电梯,来到观测点的时候,他呆住了。 摆在他面前的,不是什么蒲团,冥想的地点之类的。 而是……在一个地下室内,在房间里,遍布着链接起来的铜管和玻璃管道,中间流动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通过蒸馏滴到试管内。 这里遍布的铜管和试验器具,各类素材,宝石,阵列,药草,矿物不胜枚举,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味道,似乎是许多物品混合的味道。 怎么这么像……实验室啊? “不是,沈姑娘,这里是怎么回事?感悟天道……是这么做的?”李启有些愕然,表情奇怪。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堆器械,黑板,书籍,以及……数学公式。 “啊?那不然呢,你现在不靠这些,怎么感悟天道?”沈水碧反而比他更奇怪:“难道你能够靠自己察觉到天道道韵吗?你有道韵感官?” 看见李启还是一脸不解的表情,沈水碧也耐下心解释起来,她先对李启问:“李启,你说,道,是什么?” “道,是世间万物运行的规律……”李启按照书里所写的回答。 说完,李启宛若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看见李启懂了,沈水碧也很高兴:“你看,懂了吧,道是这个宇宙运行的基础,万事万物都依靠着‘道’来运行,那么,在一开始,我们不曾拥有直接感知道韵的手段,那肯定就只有借助工具来观察不同的现象了啊。” 话说到这里,李启自然也明白了沈水碧的意思,而且,他还有了更深层次的领会。 的确,他现在根本不知道“道”的存在是什么,真的就闭眼打坐,那和睡觉有什么区别?怎么可能感知到道韵的不同。 那么,想要感知到异域道韵的不同,就只能通过现象了。 用同一种办法做实验,根据‘道’的不同,那么,就会在两个世界得到两种不同的结果,虽然差异一般会极小,小到微不可见,但这就是差异。 通过观察这个差异,就能得出两个世界的微小差异,进而能够对比。 所以,某些世界会有‘特产’,因为这种特产,必然只能在这种规则下才能诞生。 只是,有一个问题。 李启突然想到,然后询问沈水碧:“既然如此,不同世界的规则不同,说明物质形成基础都不同,进入其中,会死的吧?” 设想一下,如果一个世界没有电磁力,那所有物质都会荡然无存,李启在进入的一瞬间就会崩碎成一堆原子核。 沈水碧闻言,马上对李启解释道:“啊,这个倒是不用担心,宇宙自有一个亘古长存的‘道’,这是支撑万千世界,乃至于宇宙本身运行的大道,就连这些世界本身也是依赖于真正的大道而存在的。” “所以,每个世界不同的道韵,只是说有很小很小的区别而已,不至于连物质基础这种东西都完全不一样。” “原来如此,受教了,谢谢沈姑娘。”李启道谢。 既然明白了事情,那接下来就老老实实做实验吧。 而且,李启真正上手的时候,才发现,其实实验并不重要,只是一个更直观的表现而已,让他更好的理解。 因为……所有能够体现出天下与地油界差异的实验,前人早就已经做遍了,所有的记录和数据都已经完成。 任何一个文明,都有一项名为‘传承’的技能。 最初的智者,拼尽全力,仅仅解决了勾股定理这种简单的小东西,或者提出了一些匪夷所思的猜想。 知识,就是这样。 就好像,李启曾经的那个世界,他在初中的时候,学习力学三定律,学习勾股定理,学习二维几何,多简单啊?多轻松啊。 简简单单的几行字,很有可能只够看半个小时的书籍就能领悟。 但背后却需要花费掉了一位人类世界最顶尖的智者,花费几十年,乃至于一生的时间去探索、总结,才得出书上那么简简单单一行小字。 知识就是这种东西。 没有掌握的时候,仿佛遥不可及,未知神秘,仿佛是什么特殊的,终极的,无与伦比的超级奥秘。 但是当你确确实实掌握了某种知识后,就会发现,一切都不过是理所当然而已,原理似乎是那么的简单。 是的,那么的简单,一点就透。 但是,却需要花费掉难以想象的时间、物质、精力去完成这种简单的东西。 这些代价,前人已经完全付出。 “这些书……这些数据和记录,这就是两个世界‘道’的差异?”李启阅读着那些文献,前人早就总结出来的东西,就这么简单的涌入他的头脑。 来之前,他还想着,感悟道韵是一件多么玄乎的事情。 可现在一看,有些东西,真的是放之四海而皆准。 体验异界道韵……还真是太科学了。 不过,光是看还不够直观,来这里,还是需要直观的做实验,做总结,得出两个世界不同的道造成了什么后果,差异在何处,进行比对。 找到不同点,再找到相同点,理解了这些,自然就能对那整个宇宙唯一的大道,产生更清晰的理解。 这可不是什么玄乎的,不可言说的东西,而是明明白白的实验记录,清清楚楚的总结分析,一眼便知,学会了就能更接近真理。 李启一边读书,一边做实验,心中也在不停的感慨。 这就是传承的力量,智者先贤们拼了命的开拓出一点点道路,于是这些道路,普通人也就能走了,而且可以很顺畅,很简单的走下去,不需要付出和智者们一样的代价。 就好像他现在施展一些术法和祭祀,他不需要明白术法和祭祀背后的原理,不需要研究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只需要掐诀,念咒,引气,配合特定的法门,就能够施展出来,发挥远超人类极限的力量。 伟大的古代智者先贤们,用平凡人根本难以想象的精力,用难以置信的牺牲,去一点一点探索这个世界的规律,总结出了底层的‘道’,进而开发出基础法门,再传道天下。 后来人,只需要按部就班,就能一路走的平平稳稳。 这样的传承,真正建立起了‘天下’这一文明。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天命之子 很快,两天过去,李启真的更清晰的理解了这个世界的规律。 果然,还是得实验+理论学习,这样进步才快。 通过比对各种数据,再亲眼见证了这个世界地油的形成过程,他进步匪浅。 现在的他,甚至尝试性的将这些知识运用到了自己的术法之中,经过了小小的微调,让祭祀更加适应这个世界,使得术法和祭祀的力量在这个世界变得更加强大了。 “如果,在每个世界,我都能瞬间洞悉这些并不算很难的变化,然后做出对应的调整,那我就等于随时随地都有主场优势了啊……这应该是一个进步的途径吧?”李启这么思考着。 然后,他从实验室走出去,亲眼目睹开采地油的壮观场景。 上万人拥挤在地上,用各种机械,一起开采地油。 各类叉车,传送带,和人力,同时在这个大型工地出现,钻地井里涌出来的地油被一桶一桶的装起来,然后运输出去。 因为这个世界的规则有微妙的不同,导致了这里能够产生地油这种奇异的物质,又根据那宇宙独一的大道,物质拿到另一个世界,也不会崩溃。 这就导致了这种奇特的场景,每个世界都有独有的资源,而作为最强大的‘天下’,则统治着自己范围内的一切域外世界,所以各方势力开采自己世界的资源,然后有的拿去交易,互通有无,有的则自己使用。 这可真是奇异的场景。 大鹿国,在那个天下,保持着那种落后原始的生态,但却又在域外开启了工业化,肆意采掘这些域外世界的资粮。 这些开采出来的地油,会被运送到一处大鹿国主开辟的空间通道处,运送到各种不同的地方,有时候是其他域外,有时候则是那座天下。 只是…… 李启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些气,是怎么回事?”李启在这个大型工地上,看出了无数的人气,正在通过他们的劳动汇聚起来。 然后,汇聚的地点,就在自己附近。 甚至,还在越来越近! 李启提起警惕,暗中调动起自己的朱雀神气,同时观察四周各种不同的进度条,防止偷袭。 虽然是在工业公司的大本营之一,但他还是很警惕。 但这个时候,却听见一个人的声音,对李启说道:“公子不必如此警惕,我只是来按照白狄先生的要求,给您递交资料而已。” 说着这话,从旁边的楼梯上,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 李启可以清晰的看见,他的身上,链接着所有那些劳工的气。 就好像是……一个巨型大阵。 似乎是看见了李启的表情,所以,此人主动解释道:“这是大鹿国主传授给我的功法,乃是人道法门,能汇聚众人之力为己用。” “我以‘合同契约’为引,和他们建立联系,使得他们的力量能为我所用,组成人道集群,这样一来,我就能达到九品了,国主说,待我将地油界的所有公司都一统,那即使八品指日可待。” 听见这话,李启有些惊讶,说道:“阁下就是此地工业公司的总裁?” “当不得公子尊称,您称呼我的名讳即可,在下名叫张勒。”他看起来有些惶恐。 “那我就叫你张总好了,你说你是来送资料的,是之前我要的情报吗?” 张勒低头,拿出一封文件包:“正是,请公子过目。” “多谢。”李启接过,开始翻看。 张勒就在一旁站着,等候李启翻看资料,态度恭敬。 而李启,看着资料里的东西。 这里面列出了这个世界最大的两家地油工业公司,分别是现在的这个张氏公司,以及另外一家极地工业开发公司。 张氏公司控制着内陆的地油开采,但极地开发公司控制着极地和海洋一块的地油开采。 这两个公司,互相视若仇寇,彼此竞争。 因为,大鹿国主给他们的功法,注定了他们一定要竞争,人道邪法可没有什么共存一说,两边必然会争夺对方的人口,劳动力,还有地油开采地。 “所以,你就来告诉我,极地工业公司,他们那边也有一位‘公子’?”李启读完这份资料,皱起了眉头。 猜对了,还真是有个竞争对手。 而且,对方并不准备好好相处,大家各自看完自己的就跑路啊。 “没错,正是如此。”张勒如此说道:“这其实不只是两位公子间的争斗……张氏集团愿意协助公子击败对方,这样,对公子你来说,也能拿到更多的奖励吧?” “奖励倒是次要的……这也没什么用,但是,有人连面都没见就准备对我下手,而且是下重手,这我不还手都不行啊。”李启把资料放好,沉吟着说道。 “正是如此,所以,我们集团一定会全力配合公子的行动,将极地工业公司给击垮!”张勒表着决心。 李启看了他一眼。 他明白,张勒之所以这么做,其实就是担心张氏工业公司没有另一位公子庇护,然后有可能被极地工业公司给压制住,从而在斗争中输掉。 而现在自己来了,他肯定需要抱住自己的大腿,形成以往的那种对峙局面。 不过,这对自己来说也有好处,起码,在这个世界上,自己一个人行动起来,肯定没有地头蛇那么顺畅。 “也好,那就这样,我肯定是要对付他的,有你们帮忙也不错。”李启点了点头。 “张勒一定不会让公子失望!”他马上表忠心。 “不用那么拘谨,你先去帮我递一封拜帖,这里去极地工业公司的地盘,应该不远吧?半天能到吗?”李启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此说道。 “啊?拜帖?您要深入敌营?!”张勒一听,马上反应过来了李启想做什么。 “什么叫深入敌营,瞧你这话说的。”李启笑笑。 “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又不是敌人,你们地油界也是大鹿国的下属世界,互相之间只是竞争,又不是死敌。” “既然这样,我去拜访一下,又有什么关系?”李启表情轻松的说道。 —————————— 很快,一封拜帖,就从李启这边的张氏工业公司,通过邮件传达到了极地工业公司的面前。 还是在那座雪山,那个小房间内。 “这是挑衅。”之前的那个中年人对周围卜人公子说道。 显然,他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他就是极地工业公司的老板。 “不,这不是挑衅,他是想和我协商。”倒是这位卜人公子,笑着摇了摇头。 真是一步好棋啊。 祝卜之争,也是道争,但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只是在争夺巫神山内部的话语权而已。 不像巫道和人道一样。 “协商?”极地工业的老板皱眉,不解。 他不懂,这两个公子之间,还有协商的余地吗? “是啊,就是协商,他不想和我起争执,所以想和我见一面,好好谈谈,所以直接开诚布公了,只是,说是协商,怕是想以势压人吧。”卜人公子面带笑容,把玩着手里的匕首。 那是一把黑色的石质匕首,像是敲打而成的,上面还有斑驳的敲打痕迹,看起来是新作的,而不是那种使用很久之后被磨平的石器。 “祝人实力强大,能借力山水,正面冲突很强,你看,你上次收集到的情报,那堪比地油采集设备爆炸一样的巨大凹坑,就是他的手笔。” “他的实力已经能做到这个程度了,那么这次找我协商,如果我出面,那就是把输赢放在他的手里,到时候可就没有我谈的余地了。”卜人公子斟酌着自言自语。 极地公司老板没有说话。 这位公子最喜欢自言自语,但如果有人打断他,他就会生气。 “但如果我不去的话,就显得我过于小气,届时说出去也不好听。”卜人眉头紧蹙,表情看起来很不高兴。 他不愿意落了面子。 他想要面子里子都要,拿到完全胜利。 房间内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不停把玩匕首的声音。 只是,过了一会,他突然抬起头,看向极地工业公司的老板。 “我记得,你是人道九品,是吧?” “是……是的。” “那好,我以替身之法,把我的气息暂且转移到你身上,你代替我去见他。” “可是,我和公子容貌差距这么大……” “幻术变变就好,就是故意让他认出来的。”卜人公子不耐烦的挥手。 “故意让他认出来?”那位老板抬起头,若有所思。 “对啊,他不是托大,想要以自己来见面,以势压我吗?让我去了就冒风险,不去就丢面子,还显得小气。”卜人公子从椅子上站起来:“那小爷我也不客气了,他既然敢以身犯险,那我就真的给他安排上足够的危险。” “等他趴在地上等死的时候,小爷再亲自露面,和他友好‘协商’,届时,不就里子面子都有了?就这么决定了,你,去按我安排的做!” 听见这位公子已经有了决断,极地工业的老板立刻躬身:“遵命!” 说完,他匆匆离去,甚至都没有等公子交待具体的事宜。 因为他知道,过一会,自己的影子里,就会冒出公子的‘计划’。 这位公子,似乎无处不在。 —————————— 在巫神山的两位公子勾心斗角,互相谋算对方的时候,莎尔和陆力却一脸懵逼的,被送了一辆车,几天的食水,就让他们走了。 是的,李启直接让他们走了。 原话是:“你们回去,告诉你的同伴们,安宁一小会,不要乱动,你们天道的事情,我会帮忙解决的,不过,到时候会用到你们,但那时候,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会帮谁了。” “现在,就回去吧,回去把你们在这里得知的所有消息都告诉你们的领袖。” 说完,就让人送他们离开了。 然后,他们就真的被人送走,还拿到了食物,补给,以及一辆新车。 车子行驶在荒漠之中。 扬起一片烟尘。 两个人面面相觑,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位公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是想一出是一出?还是说,背后有什么深藏的阴谋计划? 不明白。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 对方是上仙,而且是极其强大的那种,而且没有敌意……起码现在没有表现出敌意,所以,不应该与之为敌。 荒漠上,一片烟尘。 车子时不时会路过一些干涸的河床,有时候也能遇到一片枯死的树林。 在几十年前,这些地方原本都是绿水青山。 但随着地油的开采,地脉阻塞,水气断绝,所以世界的水气循环逐渐被断绝,导致了这大片大片的荒漠诞生。 这不是所谓的沙漠地形,而是彻彻底底的,没有生命可以存在的荒漠。 沙漠地形只不过是一种地形而已,实际上地气充沛,水脉不绝,是有地下水,有地热,有各种生命和植物存在的地方。 可在这种荒漠里,生命连半点资粮都找不到,这里的‘气’已经断绝,地气不生,水气不流,金气所成矿脉被开采枯竭,木气早已枯死,甚至还干枯阴冷,连个地下火都没有。 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气,在这荒漠之中,竟连一行也找不到。 这就是不顾后顾的开采世界资粮的后果。 五行相生,本来可以缓缓自行提升规模,维持存在,可现在,已经五行断绝,变成一片死地了。 这就是地油界的处境。 也是所有被无止境开采的资源世界的处境。 而地油界只不过是其中非常非常不起眼的一个而已,天道也极为孱弱,甚至就连李启这种九品,都可以借助很多知识和原本天下的底蕴,将这里玩弄于鼓掌之中。 “队长,你说……那个公子,是另有所图,还是?”陆力一边开车,一边看着后座蜷缩身体的母狮莎尔。 莎尔太壮了,所以只能蜷缩着才能坐进车里。 “不要多想。”莎尔声音沉闷的回答道:“上仙的那种力量,我们没办法抵抗。” “所以,只能指望一号。” “她才是天命之子。”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秘密谋划 这时候,在李启这边。 李启已经启程,带着沈水碧和白狄,按照拜帖上所说的,前去和自己的同门师兄弟见面。 在车上。 地油界没有飞机。 “公子,我还想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放她离开?”白狄苦思冥想也不懂,公子到底在想什么? 所以他干脆发问。 李启坐在一边,随口回答道:“很简单啊,搅浑水嘛,这个组织,肯定是有天命之子的,是这个世界天道的最后反抗,是这里的地头蛇。” “如果我自己一个人去见面的话,虽然好像我是以势压人,逼迫对方一定要来见我,可他如果不来呢?是吧?而且,再想深一点,如果他狠辣一点,直接路上就给我们布置陷阱,准备直接弄死我,那又怎么办呢?” 李启这么说道,然后,他坐直了身子:“所以,这时候引入一个第三方势力,就能在我落入下风的时候,突然有人跳出来帮我们。” “啊?您这么肯定吗?”白狄不敢相信的说道。 虽然逻辑上能说通,但怎么肯定对方一定会来的? 李启倒是一脸轻松:“打个后手嘛,又不指望他们一定来,来了最好,不来也无所谓。”李启笑着回答道:“说到底,这个争斗也不过是我和那位公子的游戏而已,谁输了又怎么样呢?他还能杀了我不成?双方都把自己的牌打出来,输赢就看脸了嘛。” 这么一说,白狄就释然了。 确实。 这次来的目的,其实已经完成了,关于异界道韵,就连他也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无非就是看谁争夺的奖励更多了,到时候的天道报偿,或者世界掉品之后的不同道韵,都是这场游戏的额外奖品。 对公子们来说,一个八品的域外世界,也不过就是这样而已。 而看见李启那副轻松的样子,白狄不禁佩服起来。 只是,沈水碧却看着李启,表情有些微妙。 就好像是李启身上产生了什么变化似的。 但她摇了摇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 深夜。 月上半空,星辰明亮。 荒漠之中,唯有这无尽苍穹能让人聊以慰藉。 在这无尽荒漠的边缘,有一个小型基地。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里的环境和气氛,都显得非常的……平静? 说是叛军基地,但这里面虽然到处都是强壮干练的武装人员,但他们却基本上都散发着某种特别的气质,比如大部分人都沉默不语,偶尔交谈也是小声的,大部分人都在读书。 而书则基本上都没有封皮,看起来是自制的。 但可以看出,他们的感情似乎都很好。 毕竟,感情这种东西,无论面对再强壮的人,也能悄无声息的从心灵中最细微的裂痕里渗透进去。 恰好,人类的心,都是瑕疵品。 母狮莎尔的回归,打破了这种宁静。 基地里不少人都过来迎接。 她和陆力得到了众人的一致欢迎,之前逃回来的人都冲过来,询问她和陆力的安危。 “队长!你没事吧?!”队友们对她嘘寒问暖。 “放心吧,没事。”感受着他们的关心,莎尔笑着安抚他们的担心。 “真的没事吗?队长,你可是……”队友们显得非常的不安。 “都说了没事,你看我像受伤的样子吗?好了,有事情问陆力,我得去对上面汇报了。”莎尔对着四周的队友们说道,然后把他们扔给了陆力。 陆力挠了挠头,斟酌着有哪些是不能说的,但还是尽可能把自己能说的,在肚子里酝酿好,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提问。 而莎尔,则离开人群,和其他队伍的围观者们点了点头,径直走向了“三号”的房间。 在这个组织里,最高层次的领导者们,统一以代号相称。 一共有六位,自称是‘一号’到‘六号’。 据一号说,这是某种仪式的要求,如果以后他们身亡了,继任者也必须保持这个代号,否则这个组织的存在意义就没有了。 众人不知道为什么,但一号的威望很高,大家都认可了这个说法。 在这六位领袖之中,三号是负责情报的。 莎尔得把情报汇报给他才行。 走到三号的房间,她敲响了房门。 在这个基地里,所有人的房间都差不多,并没有谁比谁高贵,大家都是根据能力而有不同的分工而已,待遇上都差不多。 “请进。”里面传来声音。 莎尔推门进去,看见三号正在整理文档。 情报工作,总是有很多文档的。 莎尔走进去,对三号说道:“我来汇报一下我遇到的很多事情,关于我们遇到的‘公子’的事情。” 三号是个很普通的男人,约莫五十多岁,既没有蒙面,也不搞什么神神秘秘的一套,他只是代号是这个而已,除此之外都很正常。 甚至大家都知道他的真名,叫约翰。 就和之前说的一样,除了一号定下的怪规矩,这里的大家其实都差不多,都很平等,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集结起来的人。 而这个目标,就是摆脱‘上仙’。 上仙,就是让这个世界逐渐走向毁灭的毒虫。 “关于一号所说的‘公子’?一号说了,如果是这件事,让你直接找他谈。”三号抬起头,对莎尔说道。 “这样吗?那我先去他那边了。”莎尔告别。 “嗯。”三号点点头,继续埋头于案牍之中。 莎尔再度改换目的地,来到了一号的房间。 不过,这里的门居然是打开的。 她皱眉,敲了敲,却发现没有人回应。 等待了一会,也没有人说话。 她干脆直接推门进去。 刚刚踏入房门,她眼前的景象突然一变。 然后,却看见一号,悬浮在半空之中。 里面居然不是房间,而是悬浮在夜空之中的奇怪空间,四面八方的夜空澄净得宛如一个梦,银河从东南方上升,数万个亮点在空中凝聚,散射,仿佛荧光射进暗夜的水晶。 看着这片呈现在房间之中的,安静的天空,星星们似乎有了形状和距离。 对凡人而言,星空的距离从来没有如此遥远又触手可及,这一切如梦似幻,但是,却亲眼所见。 环视周围,这片不知道是怎么出现的星空极其璀璨,天空的银河摇摇欲坠,灿烂的仿佛垂怜世人的宝石之眼。 一号,那个熟悉的小姑娘,正漂浮在星图之中,表情痛苦,浑身是汗。 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也就上高中的年纪,衣服也普普通通,但现在她立足于星辰之中,浑身上下都是痛苦的感觉。 青筋暴起,骨骼颤动,肌肉痉挛,汗如雨出,表情狰狞,仿佛正在被某种无法抵抗的酷刑所折磨。 莎尔见状,叹了口气。 一号又在做这种事了。 不过,没办法,必须如此。 按照她自己所说,她正在和‘域外’沟通,去和那些没有被上仙们掌控的世界,交流一些事物。 说起来很玄乎。 但莎尔知道这是真的。 因为,自己的改造手术,那个所谓的‘甲型改造人制造规范’,就是通过这种办法拿到的。 改造过程很痛苦。 但却切切实实的让她拥有了超越普通‘上仙’的力量。 只是……没想到,上仙们,还拥有‘公子’这种上位存在。 莎尔在星空中坐下,等待着一号完成她的沟通。 通常来说,这样的沟通会在一到两个小时内结束,不会太久。 因为一号的身体支撑不住。 这样的沟通,非常痛苦,也很折磨人,每一次使用都是一次酷刑,还会折寿。 坐在地上,莎尔开始思考自己的事情。 从这次的遭遇上来看,上仙们出现了公子这样的强大个体。 那么……有没有可能,他们有着比公子还要更强的存在? 不敢想象,公子那样的能力,已经已经足够摧毁街道了吧?比公子还强,难道是直接掀翻城市吗? 这样的差距……自己这些人,到底是在努力什么啊…… 说到底,还是要指望一号啊。 莎尔抬起头,看着那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就是这个曾经在孤儿院长大的小女孩,在十二岁的时候,建立了组织,然后一步一步将整个组织扩大到这个地步。 她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虽然她年纪很小,但所有人都很敬佩她。 莎尔觉得,如果公子所说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那么毫无疑问,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一定就是一号。 只不过,一号从来不说自己的名字,她只说自己叫一号,还说这是仪式的一部分。 也不知道是什么仪式。 思考着这些,顺便斟酌着公子的话语,时间很快过去。 不一会,四周的星星一颗接着一颗的熄灭。 浮在半空的一号,也逐渐落到了地上。 “呼……哈。”她满头大汗,眼睛里全是血丝,牙齿都几乎被咬碎了,剧烈的疼痛让她脸色都已经变成了青白色,看起来非常骇人。 就像是……难产的孕妇那种脸色,那种大出血,又伴随着极其强烈的剧痛同时作用在身上导致的可怕遭遇。 而她,在空中的时候,默默忍受了数个小时。 “莎尔姐姐,你回来了……那边是什么情况,我听见他们回来的人说,你们碰见了‘公子’?”一号站了起来,房间也恢复成了普通的房间。 她走到一旁,拿起毛巾,擦了擦汗,深呼吸了几口,看起来状态要好多了。 等她擦完汗,莎尔才回答道:“我们过去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我都已经在路上记录在纸上了,本来是准备交给三号的,但是三号说,让我直接拿给你。” 说着,她把自己记录的情报递了过去。 “好,我看看。”一号接过情报,仔细阅读。 越读,她的表情就越凝重。 她说道:“莎尔姐姐你应该不会说谎,也就是说,上面记载的都是真的,那些公子,确确实实有能够直接摧毁我们的能力……除了我,其他人应该都抵挡不住。” 莎尔则点头:“没错,我曾经和一位公子正面交手,他没有使用那些操控某种物质的能力,单纯靠肉体就将我打败了,而我甚至没有半点反抗能力。” 她回想起和李启战斗的情况,对方甚至还有一把长刀没有出鞘,单纯用拳头就将她砸翻在地。 可那个公子很矮,肌肉也就是普普通通,那样纤细孱弱的身体,到底是怎么迸发出这么恐怖的力量的? 一号叹气说道:“我一直在域外探寻上仙们的来历,在很多世界询问过,但他们好像都不曾有过‘上仙’存在。” “不过,无所谓了,不管怎么样,都要将上仙赶走,这次有了两位互相争斗的公子,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莎尔静静听着一号的话。 “莎尔姐姐,准备好,既然你说两个公子要见面了,我们就不能放弃这个机会,我觉得,两个互相争斗的公子,是摆脱上仙们的最好机会!”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但是,你得告诉我你要怎么做。”莎尔回答道。 “我有一个秘密武器,就是我们名字的代号,这是我早就积蓄的东西,我准备,耗尽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底蕴,可以改变我们世界的坐标。” “改变坐标之后,我们和上仙的关系就会断掉,只有这样做,才能让这个世界,真正得到自由,让上仙们再也找不到我们!” “你有办法了?那为什么现在才做?”莎尔不解。 “底蕴一直都差一些,我原本的预想是再积攒十年,说不定就成了,可惜,现在来不及了,那两个公子,准备把我们这个世界最后的底蕴也抽走。” “一旦他们成功,我们就再也没机会了。”一号咬牙切齿。 “可你说我们的积攒还不够,等等,这就是我们这些年被指派去袭击地油采掘厂的原因?”莎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所谓的积攒,难道就是地油? “对,我们的积攒还远远不够,但我想,这次如果加上两个公子的底蕴,应该就足够仪式启动了!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这个仪式,叫做‘绝地天通’!” (求个月票啊,推荐票啊,什么的……)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突然中招 车子速度很慢。 地油界的科技并没有地球那么发达,无线电技术也才刚刚兴起而已。 所以李启等人,一直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抵达了极地工业公司的地盘。 刚刚下车,一行人看着冰天雪地。 那确实是极地啊。 好在众人都有修为在身,并不惧怕寒冷。 不过,这里也是一座城市,李启等人只不过是在城外下车而已,周围都是建筑,但却没有一个人,应该是都被遣散了。 刚刚落地,李启就感觉到了一股庞大的气,朝着自己涌了过来。 他立刻抽出柳枝,当空一挥! 只听见啪的一声,却见四周围拢过来的气倏忽开始后退,被鞭声吓得不轻。 李启自然知道缘由。 他的柳枝里有大祝神气,虽然鞭子品级不高,只有八品,但是对于巫神山门人来说,这样的东西却能引起敬畏。 一鞭过去,李启喊道:“师弟为何不现身一见?” 他开口就是师弟,占了便宜。 如果真的认下师兄弟之称,那么对于巫道的礼仪来说,对方就得低下一头了。 “哈哈,你入门多久,就敢让我叫你师兄?不如我们摆出师承,排资论辈一番如何?”这时候,却见不远处的道路上,走出一个人影。 沈水碧看了一眼,对李启说道:“假的。” 李启对白狄说道:“白狄,去。” “公子之命,不敢不尊。”白狄说道。 然后,他出手了。 长剑出鞘,噌的一剑! 犹如白鸿掠过,轻灵而致命,,走出来的人影直接被切碎! 等到人影碎掉之后,才能听见空中啪啪啪砰砰砰的音爆声。 白狄,可是差一点点就能晋升武道八品的天才武者,实力在九品之中可以说是已经达到了极限。 只差领悟武道神意,就能晋级八品。 然而,那道人影碎掉之后,却可以看见,四周那些房屋之中,走出了无数人影。 全部长得一模一样。 都是那个普通朴素的人。 这里,全都被布置了幻术! “哈哈!师弟,上来就动手,你不是说要和我商谈吗?直接动手,莫非你是怕了我?还是说,商谈只是借口,你本来就是准备先下手为强?肚子里都是些阴谋诡计?”无数人影一同开口,声音形成了混响,四周的建筑群里回荡着。 这个卜人很自信。 以人道之力形成的人群幻术,再施加上了他的因果干扰,九品的祝人,根本不可能分辨的出来。 对方找不出来,那就先下一城,要么承认自己技不如人,然后接下来再落入其他陷阱,要么就只能暴力破局。 暴力破局,那就丢脸丢大了,而且还会被他其他布置所限制。 那时候,就是胜券在握了。 他面带微笑,看着四周的一切。 但是,却没想到的是,那个祝人身边的一个女人附耳说道:“观其纹理,平缓恰软,不急不燥,但实则表里不应,整体阵势直如掷抢,急如绷线,所以可见,全是假的,这种情况下,势顺形动,回复始终,这一个幻阵,藏匿点在那里。” “都是假的,真的在那里。”沈水碧总结道,然后用道术给白狄标记了一下。 白狄点头致谢,然后,剑影纷飞! 但是突然之间,空气中涌现出一道阴影! 阴影和白狄完全一模一样,同样持剑,瞬间出现在白狄的身后,猛的向下砍下! 白狄轻巧的别过阴影的剑刃,用剑身轻巧的格开下劈,同时腿向前一步,膝盖跨进对方的裆下,瞬间近身,撞进阴影的怀里,与此同时用腿别了一下阴影的小腿。 阴影被白狄的肩头撞在胸口,同时腿被绊了一下,朝地上摔去,但是他反应很快,一手持剑挥舞起来,逼迫白狄无法追击,另一手撑地,膝盖半跪,一个后滚翻,重新站了起来,拉开距离,重新摆开架势。 “这是何物?”白狄皱眉。 可是与此同时,那持剑之影,再度发起了攻击。 白狄无法忽视这样的攻击,虽然不愿,但却只能迎战。 剑影纷飞,叮叮当当,金铁交鸣的声音响彻不绝,两边战成一团,却不分上下。 “影子?啊,这个术法,是鉴。”沈水碧则立马认了出来。 “那是什么?”李启问道。 暂时看起来,白狄好像没什么危险,但是对方的手段却还是不清楚。 “鉴,就是镜子,古书有云,这是你们巫道的手段,司烜氏掌以夫遂取明火于日,以鉴取明水于月,以供祭祀之明齐。” “他的术法,就是取自此物,应该是以取投影明月之意,创造出一个和对方一模一样的假身。”沈水碧解释道。 “那要怎么破解?”等到沈水碧说完,李启问道。 沈水碧附耳过去,低声说了解法。 李启满意的点点头,接着他伸出手,木气涌出。 这一缕木气,是采自春日的苍龙神气。 然后,以一丝朱雀神气点燃。 气盛之火,以木铎修火。 龙星,木之精也。春见东方,心为火之盛,故为之禁火。 季春之木气,见于辰而出火。 这样的火气,能够扰乱明鉴。 却见李启施展术法,以木气引火气,顿时,四周散布明光,那影子顿时被驱散,明鉴也被扰乱。 这就是斗法,互相施展手段,破解对方的术法。 因为,李启和对方那个卜人都知道,一旦有一方的术法生效,那局势胜负就会瞬间分明。 他们掌握的都是巫神山术法,威力奇大无比。 只是,李启看了一眼兔子,露出笑容。 有沈水碧,斗法的时候,就等于开了外挂,兔子见多识广,眼光非常敏锐,基本等于立于不败之地。 影子被驱散,白狄顿时腾出手来。 然后,他抓住机会,立刻奔赴沈水碧标出的阵眼,剑光璀然,如同一根针直接扎破气球,将其破去。 四周无数人影溃散。 幻阵也就此消失。 李启见状,大声说道:“师弟,还要斗下去吗?你还有什么手段?不妨都使出来吧!” “别叫我师弟。”却见那个卜人面色阴沉的走了出来。 “你本事太弱,不配当我师兄,我还以为你至少也是九品,没想到尚未入品,全靠那女人才能破局。”那卜人走了出来,和先前一模一样:“为何不靠自己的力量,与我较量一二?” 李启见状,哑然失笑:“怎么,你羡慕?” 说完,他还故意搂了楼沈水碧,以示亲昵。 沈水碧没有抗拒,她只是有些担心的看着李启。 那副表情,是真的很担心。 但李启没有察觉到。 他随即放开沈水碧,走向前:“所以,师弟,站在那里谈话,嗓子不痛吗?不如上前几步,我们坐下谈?” “还是假的。”沈水碧又提醒道:“但这次里面有实体。” “白狄。”李启对白狄说道。 白狄点了点头,手猛地往下一挥。 剑出。 这次是飞剑。 却见那口剑直接射出,剑气如雷,剑意席卷而来,竟在空中化作一巨兽,兽口含玉,兽身带甲,竟也是激活了一丝神气! 这口剑,也是法宝,乃是白家赐给白狄的九品法宝,獬豸剑,内含一丝獬豸神气。 獬豸乃神兽,双目炯炯有神,能辨忠奸,是谓‘明’。 额上长角,不屈不弯,是谓‘正’。 此乃明正之剑,认定目标之后,出剑则必中,不中则不回。 看起来,听见沈水碧所说的‘里面有实体’这句话之后,白狄也知道里面或许不简单,所以并没有亲身涉险,而是以剑气所化巨兽进攻。 “公子,装不下去了!”却见那个幻象大喊一声,从中破开,里面走出来一个人,身上附着人道气运,全力之下,将獬豸剑推开。 獬豸剑被推飞,却并未坠地,而是绕了一个弧线,扭头重新刺向目标。 白狄也立刻上前,与那人斗在一团。 四周建筑纷纷倒塌,乱成一团。 但这个时候,李启却开始主动出击。 他自己也感觉到了。 那个卜人的位置。 在幻境破开之后,进度条明确的标出了对方的位置。 所以,李启主动出击。 “嘁……”那卜人啐了一口。 “今日,你胜之不武,赢在那个女人身上。”他说完,居然就……跑了。 没错,跑了。 李启清晰的看见一道世界之门打开,对方干脆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卜人不擅长正面对战,祝人正面追上来,还是个兼修武道的祝人,与他对战,是失了智的表面,倒不如直接跑掉。 李启愣在原地。 赢了? 再看另外一边,那个人道九品已经被斩于剑下了。 白狄远比对方强得多,还有法器在手,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哈哈,果然,我连底牌都没有用,就赢了。”李启笑道,看起来志得意满。 就连这个卜人,也不是自己一合之敌。 “白狄!干得不错,去准备车,我们回去了!”李启很高兴,招来白狄,对他吩咐道。 白狄自然遵从。 很快,这个世界就沸腾了。 极地工业公司败了,被张氏工业公司吞并。 李启等人得到了极大的礼遇。 张氏工业公司的总裁晋升八品,李启自然作为座上宾受到款待。 整个世界都知道了‘李启’的名字。 不过李启却没有在乎张勒这个八品,因为对方此生也就这样了,而他,还有广大前途。 就连这个世界的天道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他在这个世界,就是无敌。 一周之后,李启坐在一栋高楼上面。 这里风景独好,装饰华丽,还有楼顶泳池。 李启刚刚修炼完毕,正在这里放松,坐在躺椅上,一人屹立于楼顶。 “白狄,给我倒杯水。”李启抬手一伸。 但是,白狄这次却没有递给他。 李启有些疑惑。 平时白狄都是呼之即来的,现在是怎么了? 所以他有些不高兴,站了起来,呵斥道:“白狄!怎么回事!” 但是,还是没有人理他。 就在站起来的时候,李启突然感觉到有些头晕。 人呢?就算没有白狄,他身边也有其他负责侍奉的才对啊? 沈水碧呢?兔子怎么也不见了? 等等,为什么……天边没有太阳? 一系列的疑问传来。 就在这个时候,天边像是传来一股叹息。 李启这时候,看见自己的那个旁边桌子上,突然多出来了一张纸。 他走过去,捡起来,发现上面写这一行字。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直呼白狄,而不是白兄?” 读完这句话,李启瞬间整个人都被一层冷汗浸透了。 对啊,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直呼白狄的名字了?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傲慢的? 意识到这点之后,李启感觉自己像是被一盆水浇了一下。 从什么时候? 是自己被大祝收做学徒吗? 是在见识过妖王之间的战斗吗? 还有,自己又是什么时候,遇到事情就开始询问沈水碧的呢?之前那场战斗,自己一点点脑子都没有动,就是吩咐和询问。 不对,这不是自己! 这个提醒,又是谁给的! 李启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遇到的所有不对劲。 都是因为……傲慢? 自己心底的傲慢,是破绽。 傲慢蒙蔽了他的大脑。 他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了高高在上的‘公子’,不把下面的人当成人了。 甚至,他连沈水碧都有些看不起了。 他怎么敢的?他哪有这个资格啊? 惊出一身冷汗后,李启立刻盘腿坐下,闭上眼睛,反思自己。 这些不是真的。 但是,幻境中沈水碧对他几次三番的眼神示意,此刻也被他回想了起来。 现在这里面的不对劲,绝对不可能是施展这个幻境的不对劲。 但无论怎样,这个术法,应该都是根植于他道心的弱点。 也就是最近他突然膨胀起来的傲慢。 顺风顺水,被各路大神追捧,又有美人在旁,一整个世界都得对他敬仰,谁见了他都得喊一声‘公子’。 这些天,全是如此,对吧? 哪怕是李启,在这样的生活下,也情不自禁的有些飘了。 “这就是我的破绽吗……是我最近的傲慢?”李启吸取教训,开始反思。 现在还来得及。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道心 此时此刻,在外界。 那位卜人公子,大陆的另外一段,发出了不满的咋舌声:“啧,运气真好。”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 他玩弄着手里的阴影,如此说道。 这是他的一丝先天道韵。 魔种。 这是他直入巫神山门墙,得到大卜青睐,成为亲传弟子的根源。 魔种可以直入对方元神,侵入内心中最薄弱的点,然后强行将对方拖入魔境。 在那里,一切都和真实一模一样,发生的一切也都是真的。 只是对方会因为被侵入的弱点不同,而陷入不同的心态。 在那种情况下,如果对方死了,那就是真死了,而对方使出的招数,也会被他一一记录在心,就相当于一次预演的战斗。 但相反,如果是他输了,不管对方是堪破了魔境,还是杀了魔境中的他,一切都会退回到最初,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等于是一场强迫的战斗,而且那人必须赢,不能输,并且还会强制附着上道心的弱点,使其浑浑噩噩,被本能所支配。 师尊说,他的魔种,本质是通过窥破道心弱点,然后将人拖入宙光碎片之中,宙光碎片之中的事情,则是半真半假。 若是想成真,那便是真的。 想要他是假的,那就是一场幻梦。 因为这一丝道韵已经触及宙光,对占卜之道帮助极大,所以大卜才将他收为弟子。 只不过也有限制,那就是只能对一个人用两次,之后,那人就会对魔种免疫。 自从他出师门历练以来,能破解或者抵抗魔种的,寥寥无几。 李启这人,不愧是大祝弟子,的确是能和他较量的对手。 还有就是……那个白狄,看他的那把剑,好像是獬豸剑,嗯,白蛇州的那只獬豸吗?那应该是白蛇州的人?是李启的随从? 还有那个叫沈水碧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自己的术法都会被她一眼看破?她应该不是巫神山的人,难道说是别的道统的,所以见多识广? 九品就有这个本事的道统有哪些? 人道的万藏阁?还是别的什么?亦或者她也有先天道韵,只是自己没发现? “不知道,不过,再看看吧。”他收起魔种,继续观察。 师尊告诉过他,想不出答案的时候,就是线索还不够,身为卜人,应该用自己的手段继续获取线索,尽可能做到万无一失。 至于对沈水碧和白狄使用魔种这种事,他想都没想过。 卜祝之争,没必要牵连外人,魔种出手,破解不了就是死,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杀人,平白得罪人而已。 他不把这些小世界的人当人,但对于那座天下的人,他还是当人的。 ———————— 而在李启这边。 他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还在车上。 白狄坐在前面副驾驶,恍然未觉。 李启发现自己后背都湿透了,而且,还有一双手按在自己太阳穴上。 这双手的触感非常柔嫩,同时,他还看见眼前有一个屏障,将后座与外界隔离开来,让声音无法传播出去。 扭头一看,发现是沈水碧。 她调整了自己的坐姿,让她的手能够放在李启的太阳穴上,而就是这样,让李启在魔境之中得到了重要的提醒。 如果没有的话,李启恐怕就中招了。 “谢谢,沈姑娘,这次又是多亏了你啊……”李启立刻道谢。 倒是沈水碧,继续按着李启的太阳穴,对他说道:“我早先就有所察觉,不过我觉得,此事对你不一定是坏事,所以就没有对你说。” “确实不是坏事……”李启双眼都是血丝,瘫软在车上,任由沈水碧将一股凉气渡送到体内,绕着大脑旋转。 “我太自傲了,这几天,总是站在高处,好像是运筹帷幄的样子,傲慢,自大,已经有些迷失了自我。”李启深吸一口气。 “我自以为在太守等人面前不卑不亢,不自夸便是已经保持了谦逊,殊不知傲慢从不来自于对上的态度,而是来自于对下的态度。” “我在天下的时候,知晓天下之大,所以谨小慎微,不敢多做什么,随时自省。” “但在这个小世界后,得知了其底蕴并不深厚,甚至还用了一些小聪明玩弄了一次天道,所以我便对张德明他们优越感十足,对自己‘公子’的头衔沾沾自喜,觉得在天下虽然我不算什么,但在这里,我却是确确实实的大人物了。”李启说着自己反思出来的结果。 然后,他叹气道:“唉,傲慢而不自知,骄矜却无自守,我的道心已经留下破绽了啊。” 李启是真的意识到了错误,意识到了自己道心上的破绽,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虚弱态势。 不过,沈水碧听完,之前一直的担忧神色消失了,转而,她的眼神里有了些许喜意:“能意识到这点,说明这破绽已经有弥补的机会了。” “先前我不直说,是因为道心此物,不可直言,言多反而容易激起逆反,需得自悟才行,不过看起来,李启你还是很棒的嘛!”她很高兴的说道:“道心破绽,就连很多大能都为之困扰不已,很多人能认识到自己的破绽,却始终弥补不上,你能够在我的小小提醒之下就醒悟过来,可见,这次异域之旅,三分之二的目的就达成了。”沈水碧笑着说道。 李启听见沈水碧夸奖自己,心中有些窃喜,不过他又马上平静下来,询问自己是因为什么而欣喜?是因为自傲还是因为别的? 经过这一次,他已经有了警惕,懂的一定要随时自省,这样才不会陷入道心的破绽之中而沉沦,最终变得不是自己。 只是,思考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一点:“这次来域外的三分之二目的?难道我们的目的不是来学习道韵的吗?” “啊,那你觉得域外道韵很有难度吗?”沈水碧反问道。 李启回想了一下,不得不承认,于是他回答道:“……很简单。” “对的,这种小世界的异域道韵,本就没什么难度,按部就班的学习,参观一下,自然就能理解,并没什么稀奇的。” “所有的异域游历,其实目的都是让你这种大宗子弟更换心态,看看你们离开天下之后,心态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如何稳固自己的道心。” “感悟道韵,学习知识,这些随时都可以做,没必要专门出来历练,但是稳固道心,却是伴随你整个道途千万年不变的功课,所以你们下山的第一课,肯定是这个。” “我其实早就有察觉了,因为那个太守开口邀请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肯定是大祝吩咐的此番历练。” “道心,才是修道的根本,道心不足的话,那武者便没了十年如一日练拳的毅力,巫觋便没了对天地自然的敬畏,道门中人会不再坚持淡泊清修,修行人道者则会变得暴躁虐民。” 沈水碧说到这里,“没有了道心持守,修行到后来也不过是一场空罢了,届时,你的所有修为都不再是你自身的了。” 不再是自身的了? 这句话让李启感觉有些奇怪。 就算是道心有了破绽,也不至于是自己了吧? 所以,李启虚心求教道:“为什么这么说?道心有破绽,便不是自己了吗?” 沈水碧看着李启,很自然的说道:“很简单啊,匹夫一怒,街头愤而杀人,你觉得杀人这个决定,是他自己做出来的吗?” 听到这个问题,李启皱眉,陷入沉思。 是吗? 是吧。 就算是愤怒冲昏头脑,那也应该是自己做的决定才是。 但是,又真的是吗? 不是的。 匹夫一怒,街头愤而杀人。 但实际上,匹夫一怒,街头怒火中烧,愤怒杀人,是头脑一热,是被怒火驱使,被本能驱使,他的本心已经被愤怒所蒙蔽。 那个时候,他所做出的决定,已经不是自己做出来的了。 “所以,你再思考一下,士之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和匹夫一怒的区别呢?”沈水碧又对他问道。 她的语气循循善诱,一步一步引导李启思索出答案。 李启则继续沉思。 匹夫一怒,街头愤而杀人和士之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的区别? 二者都是激怒杀人,结果上看毫无区别。 但实际上呢? 匹夫只不过是头脑一热,上去捅死了人,很有可能他事后会无比后悔,会恐惧忧愁,会憎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冲动。 因为匹夫没经过思考,他被怒火驱使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等到事后之后才发现自己其实没有必要杀人。 但士之怒却根本不会后悔,因为他动手之前就经过了深思熟虑,就已经明白自己做出决定的起因,过程,并得出了这样是最好的方法,于是毅然去做,可以做到虽九死犹无悔。 这便是“一腔血勇”与“义之所在”的区别。 这也就是,道心被蒙蔽,和道心清明之时,做出决定的区别。 有了这样的清明,所以才可以解脱,逐道之时不畏生死,不惧强敌,可以以道为生,为道而死。 世人不修心,所以他们不自由,是非颠倒,认假为真,每一个人,都像奴隶一样,被欲望,冲动,以及各种情绪所奴役和束缚。 这样一来,他们就在欲望的束缚下,身不由己的生,身不由己的死,身不由己的爱和恨,身不由己的奔波操劳一生,既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摆脱这一切,只是惯性的生活着,生老病死着,在枷锁的束缚下,被诸多事物驱使,不得自由。 但这时候,李启的疑惑来了。 “沈姑娘,那按照这个说法,修道难道就要摈弃七情六欲,把自己变成机器人?事事都分析利弊,那岂不是唯利是图,只求自己的利益和安稳?这样一来,还算是修行吗?”李启开口问道,眉头紧蹙,极其不解。 沈水碧歪头,疑惑的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让你不被欲望所驱使,又不是让你摈弃欲望,欲望本身就是‘心’的组成部分,如果你摈弃掉他,你的心还完整吗?” “所谓道心清明,何为清明?是让你用智慧观照自身,不断思索,有思索,就能里外光明澄彻,不被单纯的欲望所驱使,认识自己本来的真心。” “认识了自己本来的真心,澄清迷惘,撇空嗔痴,认识到自己的欲望是什么,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引起自己怒火的是什么,自己做事的动机和缘由是什么。” “当你内心清明,明了这些的时候,你又怎么会做出被欲望所迷惑的事情呢?” “就好像你现在和之前的对比一样,你之前被傲慢所迷惑,遮蔽了道心,所以,你就觉得那样的行为真的是你能做出来的吗?” 沈水碧一连串质问丢出来,再度逼迫李启去思索。 然后,李启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有道理。 被本能驱动着去胡作非为,任由自身欲望膨胀,才叫自由吗?那不过是欲望的奴隶,称不上半点自由。 道心清明,不为贪嗔痴所迷惘,不为诸因果所羁绊,不为心中疑窦,恐惧,愤怒等情绪裹挟,知晓本心,并依照本心去做。 心中没有迟疑的去践行自己的道路,明白自己真正喜爱什么,真正追求的是什么,然后再用自己所有的精力和智慧去实现这个目标。 这就是逐道者的心,这就是‘道心’。 逐道者,都要有这样的心,才能持之以恒的坚定向前,在漫长的生命之中依然维持着最初的热爱,否则只会在长久的事件中被力量与欲望操控。 思考明白这一点后,李启突然就感觉到,自己心中的好多迷惘,尽数消失。 得到力量之后,修行之后带来的那些蒙蔽在心上的灰尘似乎都被扫掉了。 道在外界,是整个大天地运行的规律 道在体内,就是人身小天地的准则。 此刻,道心上曾经的灰尘被扫掉,他的人身小天地似乎都澄澈了许多,各种内气和体内神气的运行都变得通畅了。 沈水碧见状,有些开心的撤掉了壁障。 没有人察觉到刚刚发生的事情。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偶遇 在双方还没有见面的时候,第一轮交锋就已经完成了。 李启略输一筹,但好在有沈水碧在,导致结果没有变得太坏。 只是,李启却也因祸得福,让自己道心澄澈,不再有之前那种变化,为以后的进步打下了根基。 这比什么异界道韵强得多了。 而根据兔子的说法,他来到这里历练,竟然也是老师安排的。 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为什么大鹿国主会突然给他腾位置,为什么白蛇州太守堂堂六品会主动邀请他。 他还真以为是自己面子大,现在看来,都是安排之中的啊。 既然这样,那就更要表现的好些了。 沈水碧告诉他,这次来的目的,三分之二已经完成,那剩下三分之一,肯定不会是抬手可得的道韵。 那是什么? 剩下的考验,或者说,测试是什么? 一边思索着这个情况,李启也一边感慨着老师的手笔。 一个测试,就放了一个和地球差不多大的世界给他随便玩。 这可真是…… 这么思考着的时候,到了晚上,车子停在了一个城市里。 “公子,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吗?那个张勒给我们订了酒店。”白狄打开车门说道。 “你们去酒店吧,我想自己去走走。”李启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是。”白狄没有多说什么。 沈水碧伸了个懒腰,兔子想睡觉了,她今天护持了李启一整天,可把她累惨了。 不过,她看了一眼李启。 看他这个样子。 剩下的三分之一,应该也快完成了。 至于她为什么知道? 当然是因为她已经是过来人了。 啊,有种读过大学的姐姐,看着弟弟对着一元二次方程苦恼的样子。 有点可爱。 “哈呜……!”沈水碧打了个哈欠。 这些事情等会再说吧。 先睡觉! 而李启这边,没有跟着沈水碧和白狄他们去那个所谓的酒店直接歇息。 因为,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好像从头到尾都在搞那些有的没的。 他根本没有停下来,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这是他之前想到的。 祝者,主持祭礼,是负责沟通天地鬼神的人。 那他既然是来到了此方天地的祝认,那么他了解这片天,这片地,以及天地之上生存的人,鬼,神吗? 如果连了解都做不到,那怎么才能做到协调天地人神呢? 毫无疑问,这是做不到的,不了解,就无法协调。 既然做不到,他还能算是‘祝’吗? 道,是外界天地的法则,又是人行为的准则。 那么,他做不到祝人的职责,行事也不按祝人的准则来要求自己,那他这种行为,难道不是‘失道’吗? 祝人作为协调沟通者,本就是借助天地山水,鬼神乃至于万物之力而行于世间。 失道者,能获得吗? 李启听说过一句话,叫失道者寡助,说的是失去正义的立场,那么就不会有人帮助你。 正义的立场是什么? 首先是正,身正,理正,正如李启曾经呵斥八品鬼神李翁的一样,要不偏不倚,公正的协调才行。 然后是义,李启思索得出的答案,义,应该是合乎众人,合乎整个世界的道理。 祝书上有说,义是祭祀的重点,古有“朝以正班爵之义,帅长幼之序。” 这里的义,是指适合的法度,仪礼,而这本身就是祭祀最重要的一点。 那,正义,就是祝人的道吗? 或者换一个说法,正义,是李启认为的祝人之道吗? 又或者,这不是祝人之道,而是李启自己的道呢? 行走在这陌生异世界的街头,李启心中萦绕着无数关于修行的问题。 但是怎么都想不到答案。 答案其实是不固定的,选什么都可以,但选了,就应该去做,去践行自己选择的道路。 选不出答案,其实就代表李启自己不知道日后的路该怎么做罢了。 “唉,我还是阅历太浅了。”他感慨道。 “哪有九品的时候就对前途坚定无比的人?我还是多看,多学吧,只要心中随时保持着敬畏与警惕,时刻道心清明,经历的事情多了之后,自然会得到属于自己的答案,那便是我的‘道’了。”李启在心中默默记下这一点。 想清楚这些之后,他深吸一口气,感觉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 但扭头一看,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刚刚他一路沉思的时候,好像是在路上走的太多了,没看路,不知道跑到哪儿来了。 四周不再是高楼大厦,繁华的城市在身后远处,孤零零的矗立在荒野之中。 李启这才突然意识到。 在地油界,一个又一个的城市好像很繁华,但在城市与城市的中间,好像全是自己现在这样的荒漠? 只有城市,才有生机。 不过……这片荒漠,还是有人气的。 他以望气之术,能够发现不远处有个人类聚居地。 凡是有人类聚居地的,都有人气,人气自然能形成一道屏障,杜绝各种毒气,瘴气之类的野外杂气。 所以,人类要聚居,独自在野外的人多半都会被杂气弄坏身体。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气?还有人在这儿住?”李启有些好奇,朝着那边走过去。 之前几天,自己就因为傲慢,从不曾真正正视这个世界,所以差点中招,就因此自己才想要改变。 既然说过了要改变,说自己要见识更多,学习更多,那就从现在开始吧。 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第二好的时间是现在。 现在就去主动了解一下这个世界吧。 李启说什么就做什么,下定决定之后就立马去执行。 加快速度,在荒野之中飞速掠过。 很快,李启还真就看见了一个荒野之中的人类聚居地。 这些人好像不是定居在这里的,因为李启看见了……车队。 是的,车队。 包括了两辆油罐车,四辆皮卡车,七八辆小型轿车,还有一些摩托车。 他们大多衣衫破烂,散发着臭味,皮肤粗糙,上面多是油垢和灰尘,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洗过了。 这样一个车队,有大概二三十个人,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小孩子,俨然是一个小型聚落的样子。 李启没有贸然跑过去,而是利用自己远超常人的五感,在黑夜中,倾听这些人的对话。 在那片汽车组成的营地了。 大家用汽车围成了一个圈,勉勉强强挡住了外面寒风的直接冲刷。 依然很冷,但已经可以忍受了。 因为到处都是枯死的森林,所以不缺燃料,他们砍伐了一些枯枝,轻松的点燃了一堆篝火。 篝火上烤着一些罐头食品,滋啦滋啦的,应该是城里流出来的。 几乎所有人手里都有一些破烂的枪支或者生锈的冷兵器。 就像是……废土里的场景一样。 只是,仍然很有生活气息。 女人和小孩待在一起,说说笑笑,很是温馨的样子。 还有一些比较年轻的男人也待在这里,和不同的女人聊着,时而两边都沉默,然后互相笑笑,对视对方,也不说话。 而在另外一边,四五个强壮的中年男人正围在一起,互相商讨着什么事情。 在这群中年男人中,一个身体较为健硕的男人突然抬头,对身旁另一个人问道:“老二,我们的水还剩多少?” “不多了,够两三天吧。”被叫做老二的中年男人回答道。 “用还是喝?”那男人又问道。 老二则如实回答:“喝,用的话,一天都不够,前几天几个小伙子受伤之后,用水清洗了伤口,所以储备不多了。” “吃的呢?”那人又问。 “吃的还够,前些天抢的那辆运输车全是吃的,现在皮卡里都放满了,吃个一个月没什么问题,但罐头不多了,都是些饼干和糖,那应该是运输甜品的,但是这些东西,没水很难下咽啊。”老二回答道。 几个中年男人一起沉默。 水是很珍贵的,只有地油没有枯竭的地方,才会有水存在。 凡是地油枯竭的地方,土地一律荒漠化,森林枯死,万物不存,他们这些在外面游荡的人,物资永远都是个大问题。 自从一百多年前,地油被发现,被开采之后,荒漠化就已经无可阻止的扩散了。 这些普通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只知道和地油有关。 不过,在旁边的李启当然知道。 没有地油,地气水气不存,导致五行之气衰弱,枯竭,最终变成一片死地。 “那些公司,真是为了钱连人命都不要了!”一个人挥拳,砸在地上,非常气愤的样子。 领头的那个男人摆手,让他冷静一些,随后说道:“行了,抱怨那些也没什么用,还是想想怎么拿到水吧,敢去地油采掘场吗?” 地油采掘厂一定有水,而且通常都有大量的湖泊和河流。 “会死人的。”老二皱眉。 “不去,死的人更多,两三天之后没水了,那时候谁还提的动枪?还跑得动路吗?不如趁着现在还有力气的时候去。”那个中年男人说道。 “说的是这个道理,但那可是地油采掘厂啊……”老二有些忧愁的说道。 地油采掘厂,那地方,危险的很,守备们的素质和装备,和平时穿行在野外的那些护卫队可不一样。 “还是商量战术吧,我们去个小点的地油采掘厂,未必会死人,完全可以和其他车队联手一起攻进去。”那个中年男人拍板。 随后,这一群应该是车队决策者的人聚在了一起,开始商量战术,讨论武装。 只是,这才刚刚开始,突然,整个营地的许多人都竖起耳朵,朝着不远处看去。 在不远处,有一个衣衫光洁亮丽,身躯洁净无暇的人站在那里。 和众人的脏污破旧比起来,他实在是干净的有些过分了。 唰的一声,却见一堆人顿时拿起枪支,瞄向李启,使用冷兵器的也立刻握紧了刀柄,就连孩子也不例外。 “是城里人!”中年男人立刻喊道! 然后,他立马对身边的老二使了一个眼色,老二点点头,悄然退出去,去侦查四周了。 城里人绝对不会出城! 如果出城,身边一定有护卫队。 这是不是护卫队来剿杀自己等人了?必须得先去侦查周围的情况才行。 李启被一堆枪支对准,果断举起了双手:“放心,我是一个人来的。” “城里人怎么会出来!”那男人持枪,对准李启,满脸严肃。 一边说着,他走上前。 后面的妇孺们马上开始收拾东西,上车。 男人们则全部持枪,做好准备,找好掩体,有的侦查,有的掩护。 那几个决策层则拿着枪,警惕的走向李启,随时准备着,一有不对劲就立刻开火。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对你们有些好奇,仅此而已,我也没有任何护卫。”李启举着双手,高声说道。 “我就是想问你们一些问题。” 但是对方没有丝毫放松,依然肌肉紧绷,警惕无比。 一直到几分钟后,侦查的人回来了,老二的也跑了回来,附耳低声了几句。 他这才收起武器,皱眉看着李启,对他问道:“你是想问问题?” “没错,我就是想问几个问题,而且,如果你们回答了问题,我会给你们清水做报酬!” 李启这话一说,那些人顿时起了精神。 “水?水呢!” “在哪儿!先让我们看看!” 好几个小伙子瞄准了李启,大声喊道,让他把水交出来。 “肯定不可能在我身上,但是我确实有水,只是你们得先回答我的问题。”李启再次强调道。 几个年轻人急了,准备冲上去把李启打一顿。 回答问题?想多了,不说,那就打到他说! 没必要和城里人客气! 但是那个领头的中年人呵斥了一声:“回来!” 年轻人们不情不愿的退了回来,但还是面色不善。 倒是这个中年人走了上去,打量了一下李启,然后开口说道:“你是记者?我听说过,城里人有这种职业,总是试图跑去到处找人问问题,然后拿着答案自己断章取义。” “呃……算是,记者吧。”李启脸色有些微妙,如此回答道。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雨 荒漠中,车队里。 李启被一堆人戒备的看着,身上已经被搜了个遍,确定没有任何武器。 然后,他被一群人用至少十把枪指着,围在了人群中。 唯一一个没拿枪的,就是那个为首的中年男人,他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李启,试图把这个城里人看穿。 但他不管怎么看,都无法在对方身上看见恐惧之类的情绪。 所以,他放弃了这种打量,转而对李启说道:“我警告你,如果你之后不在这里兑现你承诺的清水,我就把你埋进地里。” 然后,他盘腿坐下:“说吧,你想问什么?” 看见对方终于愿意沟通,李启松了口气,还好,这些人还是听人话的。 所以,他开口问道:“我想问,你们这种生活,持续多久了?” “嗤……”有个年轻人发出一声嘲笑的声音。 “安静,这里只要我说话就够了,去看着外面,做好防备。”中年男人皱眉,对年轻人说道。 年轻人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不悦的盯着李启,然后持枪到外面守备可能存在的敌人。 看得出来,这里还是对李启有着敌意。 不对,不是对‘李启’的敌意,而是对‘城里人’的敌意。 “持续多久?当然是从出生开始,只是以前我们在极地那边,最近才到张氏的这几个卫星城旁边。”男人回答道。 “卫星城?”李启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你们城里人不这么称呼吗?这个名字我还是从你们口中知道的呢,反正就是那几个大城市,你知道的,围绕着地油采掘厂的那些城市,就像是卫星一样。”男人回答道。 “出生就开始吗?你们知道有多久了吗?”李启又问。 “从我爷爷那辈吧,我小时候,听爷爷说过,以前到处都是城市,现在这些在荒漠之中的公路,都是那时候修的,但从我爷爷那辈开始,就开始变少了。” “之后,养不活那么多人,只有卫星城的人能活,我们嘛,就被丢在外面了。”男人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不在意这些,他现在只想赶紧回答完问题,然后拿到面前这个城里人所说的清水。 但是李启却能听出其中的恐怖。 整个世界的人,只有那些卫星城的人活下来了?剩下的……都被抛弃了? 死了……多少人啊? 光是想想就毛骨悚然。 怪不得外面这一片废土的模样…… “那你们,就是那时候幸存者的后代?”李启问道。 “是啊,没办法,人总要活下去的嘛,不过和你们可不一样,外面没有水,也种不了地,不过还好,毕竟卫星城们也要互通有无,就只能吃你们的运输车队了。”那男人说道。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好像隐隐带着威胁的气息。 “这样啊。”李启倒是没有被吓到,而是默默记住,继续往下发问。 看见李启依然镇定,那男人撇撇嘴,没想到这个城里人胆子这么大。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的武器是怎么来的呢?就算现在可以抢,但最初的那些武器是怎么来的?”李启又问。 “这可不能告诉你了,不过你可别想拿这个当借口不给我们水,我之前说过的,不会所有的问题都回答你。”男人强调道。 “我懂,那就跳过这个话题,对了,你们听说过反抗者组织吗?”李启继续问下一个问题。 没想到的是,男人对这个问题反应极大! 他直接抄起枪,顶在李启的脑门上,毫不犹豫的按下扳机! 只是,他不过是个普通人。 而且李启速度更快,马上低下头,险之又险的擦过子弹。 好在地面都是没什么营养的松土,所以子弹深入地面,没有产生跳弹。 老大开枪,其他人马上做出反应,拉开保险,正准备直接将李启击毙! 但李启这时候站起来,举起手大声说道:“且慢!我是从莎尔那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我救过莎尔!” 男人一挥手,阻止了其他人开枪。 “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他抓住李启的衣领,紧盯着他。 “我说了,我救过莎尔,在她口中听到了你们这些外面游荡者的事情!所以我想来问问!”李启立刻回答道,没有半点迟疑。 “你拿什么证明!”男人紧紧抓着李启,大声喝问道。 “就凭我现在孤身一人来你们这里,不是吗?”李启说道。 “你最好现在就把水拿出来,然后我就会让你活着滚出这里,不然的话,就算你安排的有伏笔,我也会让他们只能拿到你的尸体!”男人威胁着李启。 而他的态度,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 有些时候,不说,也是一种回答。 李启叹了口气:“好吧,我明白了。” 然后,男人突然感觉眼前一花! 随之而来的是周身的剧痛。 李启的身体扭成一个夸张的角度,脚下连踏几步,猛的回身,重心移到后脚,肌肉微微的抽动,整个人像滑动的蛇……不对,应该说,像一条正在跃龙门的鲤鱼那样,突然蹿出来一般突前攻击!轻松的就将自己的身体舒展到能够保持平衡的极限。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来不及反应,被一击打在持枪的手上,不得不连连倒退。 首当其冲的男人更是直接被连续打了两三圈,整个人弓成了虾米的样子,脸通红无比,差点连胆汁都被打了出来。 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李启能在如此远的距离够到他们,明明看起来还很远,但是他的攻击像是瞬间就到了面前一般! 通过集中力量和精确的瞄准,李启在一刹那间完成了十数次攻击,在击倒了众人之后,他的身躯直接跃入空中,瞬间消失无踪。 他在全力加速的时候,奔袭速度可是能在短时间内逼近音速的,人的肉眼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楚! 所以,李启在刹那之间击倒众人,然后逃之夭夭。 只留下一片惊讶的人。 众人这才知道,为什么此人有胆子孤身一人进来。 “别去追!”忍着痛,那个男人大声喊道:“别管那些!收拾东西,咱们转移!跑!” 思考那人的目的,从哪儿来的,那些事情可以之后再说。 先跑路! 别死人最重要! 众人常年在荒漠之中摸爬滚打,在死亡中穿行,哪怕是孩子也知道动作麻利的重要性。 所以没几秒钟,几乎所有的车辆全部开动,在一片轰鸣声中,整个营地都迅速撤离了。 “该死!当时就应该直接开枪的!”男人捂着身上青紫的地方,大声骂道。 “人怎么可能做到那种动作,怎么可能跑这么快!” “那个人……是不是和莎尔一样,身体被改造过?” 人群窃窃私语着,在汽车的引擎轰鸣声下,不断猜测着刚刚那恐怖的事情。 那种速度和力量,真的是人能做出来的吗? 他说他认识莎尔,难道是真的? 毕竟,看他的力量和速度,真的和莎尔差不多。 车队在夜晚里轰鸣前行,一行人惊魂未定的逃命,不断讨论着先前李启的事情。 特别是那几个小孩子,除了恐惧之外,还有那种见识到不可思议情形的兴奋,不停的试图模仿李启刚刚的动作。 但是大人们却基本都是惊慌失措,不断的朝着外面张望瞄准,生怕那头怪物追了上来。 中年男人身体刚刚好受一些,就立马问道:“老二,没追上来吧?” “没有,只是……老大,有点问题。”老二的语气有些恐慌。 “什么问题?” “天上,掉水了?”老二语气有些颤抖。 “怎么可能?水从来只在地上,怎么会从天上下来?”中年男人皱眉。 “是真的!你看!”老二指着窗外。 男人一抬头。 却看见,淅淅沥沥的小水滴,从天空落下,滴在车窗上。 车队乱成一团,险些互相撞在一起。 但是,人们都从之前的惊慌之中,变得沉默了。 “停车!”男人用车载无线电高喊一声! 然后,还没等车子停稳,他就直接开门,冲了下去,沐浴在那天空掉落的小水滴中。 他大声嘶嚎着,作为一个已经五十多岁,整个车队最年长的人,爆发出了远超自己这个年龄段的精力和嗓门。 “所有人,快停车,下来,接水!” “我想起来了!我爷爷曾经说过!天下掉下水来,这个,这个,这个东西,叫‘雨’!” 一场雨,落在了这个区域里。 无数人都因此而欣喜。 —————————— 而此时此刻。 被称为一号的少女,正行走在卫星城之中。 她的长相漂亮,不过也仅限于漂亮,没有达到绝世美人的地步,大概也就是校花的程度。 就在她和莎尔说了事情之后,就赶到了这座卫星城。 因为,她有预感,自己会在这里碰见那两位公子。 届时,就是行动的时候。 一号在街头快步行走着,在公子们动手之前,她还有些事情要做。 其实不是很重要的事情,算是放松身心吧。 她赶到了卫星城的年久失修的那块地方。 这里距离城市边缘还有一段距离,但脏臭的环境却让人忍不住掩鼻。 狭窄的街道,在空地中划出了一堆四四方方的大杂院。 在这些院子和里面的房间里,生活着许多人,有男人,有女人,有的穿着衣服,有的**着身体。 现在是深夜,有些人还有力气行动,但更多的人已经杂乱的躺在一起睡觉。 是的,他们睡在地上。 这些院子大多都破烂不堪,垃圾成堆。 这些院子里面的环境,取决于居住者中有多少人还没习惯垃圾和腐臭。 每一座卫星城里都有这种地方。 这里,就是罪恶、肮脏和传染病的巢穴。 公司从来不在意他们,这些人大多身体带有残疾,都是从地油采掘场‘淘汰’下来的。 是的,公司用的是‘淘汰’两个字。 而他们,就是之前车队们羡慕又害怕的‘城里人’。 不是所有城里人都有好生活的,只有公司的人才有正常的食水供应。 一号走到了这里。 一个年轻少女在晚上出现在这种地方,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令人意外的是,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她就像是一个幽灵,就算从这些人的眼前走过,也会被人忽略。 “唉……”她看着这些人,又眺望着外面的荒漠。 公司,还有上仙…… 是这个世界祸乱的根源。 一号走到这里的中央,坐了下来,然后咬破手指,滴出血来。 苍白的光绕着她的躯体,她的血液引出的气在她的身周环绕,宛若萤火涌动,又像是银河落入其中。 一如之前她在房间内制造出的星河一样。 清新的气扩散出去。 不管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亦或者浑浑噩噩的人,全都突然感觉到,身体一轻,似乎呼吸都顺畅了很多。 “这样一来,这座卫星城的病气就能暂缓一段时间了,只是……不能根除。”一号心里这么想着。 不可能根除的。 想要根除,唯有把所有上仙,都驱除出这个世界。 然后两家公司毁灭,重新建立秩序,慢慢休养生息,才能让这个世界恢复回来。 沉默着驱逐病气的时候,一号突然抬起头,看向天边。 那是……云? 为什么会有云? 云是山脉的水气才对,地油界已经没有这种东西了,她也只是在域外其他人的口中听说过云和雨的存在。 可此时,天空真的出现了那种黑色的云气。 然后,水落了下来。 那就是雨? 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等等,一号突然站起来,止住了自己的血,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公子……!”她咬牙切齿! 绝对就是公子,只有公子能够操控这种程度的天象!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降雨,但很显然,自己的预感应验了。 几乎是立刻,她一手摁在自己太阳穴上,对着其他几位联系道:“公子出现了,就在四号卫星城,东边,约莫二十里。” 说完,她竟然直接飞了起来,朝着下雨的地方飞了过去。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盟 远处,下雨了。 而李启则在十来里之外的另外一边主持着仪式。 书中有云:日冬至则水从之,日夏至则火从之,故五月火正而水漏,所以日夏至而流黄泽,石精出。 何解? 夏至时,虽然正是阳火旺盛的时候,但阴水也随之相伴,所以五月火气旺盛而水气渗源出来,时地流黄泽,石精也冒出水气来。 如此,便是“水潦盛昌,土润溽暑,大雨时行,烧薙行水,利以杀草,如以热汤,行之是令,是月甘雨三至。” 是指,在这个时节,本来是土地湿润,天气潮热的时节,只需要烧掉割下晒干的野草,把水洒在地上,以朱雀的火气灼烧,像烧水一样,只要这样做,就会下及时雨,除去晦朔。 这是下雨的仪式。 并非是祈雨,而是利用气的流转,人为的制造雨。 这就是李启答应这个车队的‘清水’ 只是……李启知道,这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书中还有记载,是以:“凡生,非一气之化也,气不顺,其风雨则不适,其甘雨则不降,其霜雪则不时,寒暑则不当,阴阳失次,四时易节,人民淫烁不固,禽兽胎消不殖,草木庳小不滋,五谷萎败不成,民多疾疠,道多褓襁,盲秃伛尪,万怪皆生。” 意思是,生命的存在,并不是一种气能够承担起来的,当气失调的时候,就好像现在的地油界一样,导致风雨不适时,雨不降,水不生,霜雷不合时令,寒暑失当,阴阳失去常规,四季次序颠倒,人民不能生产,动物不能繁殖,草木矮小不能生长,五谷枯萎不能结出果实,百姓多疾病,道路上有弃婴,还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怪异。 书上,已经将地油界的这种现象解释的很清楚了。 李启以朱雀之气,引动不远处城市的水气,用这样的仪式引来一场小雨,只能解一时之困而已。 只能说,兑现了自己的承诺,给了他们清水而已。 但是,他们说的情况,配合自己看见的这片荒漠,足以证明大鹿国在这里做了什么。 只不过……自己有资格去救他们吗? 对大鹿国主而言,地油界是重要的资源世界,这里出产的地油会运送到很多世界,乃至于那座天下去。 这样重要的资源世界,说让他停下,就停下?自己是大祝弟子,又不是大祝本人,哪有这个脸啊? 但不停的话,自己又该如何对这个世界进行改变呢? 为了满足自己的善心,又要触动多少人的利益? 假如强迫张氏公司收容这些外边的难民,那些卫星城的人能同意吗?就算被迫同意了,又能接纳吗? 届时,这些难民又能接受那些‘城里人’吗? 强行融合,带来的坏处只会更多。 就算是这样的降雨仪式,其实也不是凭空而来的,还是要依赖于世界本身的水气。 水不是凭空而来的,是他借助城市内的水气下的雨。 如果是在荒漠更深处,他是无法下雨的。 这个世界,本身就供养不起这么多人。 思来想去,都没有任何办法。 “唉,还是太弱了,若我能以大法力从虚空之中搬运地气与水气补充这里的空虚,那就不会有现在的情况了。”李启有些感慨般的说道。 但是,刚刚说完这些,他就一个激灵,浑身绷直,心中骇然! 李启抬头看天,看向那满布天空的星辰,那诸天星斗,四相天神! 要知道,所有世界的天象都是一样的! 而天象则能指导世界的气进行运转,并且还会带来额外的气。 我擦?不会真和自己想的一样吧! 虽然心中隐隐有了一些猜测,但毕竟没有证据,书里也没有写,所以李启只是把推测记在心里而已。 等到他做完这一切之后,收拾了一下之前下雨的祭坛,然后就准备离开了。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皱了皱眉。 古书有云:天地相感,阴阳相薄,谓之气,皆物形于下而气应于上。是以,壮士入朝,白虹贯日,王之将出,彤云上覆,故曰:占气而知其事,望云而知其人也。 意思是,气是与天地阴阳交感的事物,每一种气都对应着一种物质世界真实存在的东西,就好像地油就是地气与水气通过某种规则相结合而形成的一样。 活物也是这样,所以,壮士怀揣着激烈的心情进入大殿之上的时候,外面会有对应的气显化为白虹贯日的异象,一个有王霸之气的人出现的时候,会有红色的云覆盖在他的头上。 所以说,只要观察对应的气就能推测出对应的事,只要看一个人飘散出来的气就可以得知此人的真实本领。 这一套望气的法门,算得上是巫觋的看家本领了,卜人们的占卜之道有相当一部分就建立在这上面。 祝人虽然不擅长这方面,但他们也懂的一些基本的道理,比如李启就曾经观察过兵气的存在,以预测出了自己即将遭受的兵灾。 而现在,他观察到了同样的事物。 天空之中,土犯氐星,火犯南斗,破军杀将,有大饥,大疫。 又有飞星化云者,流血积骨之象。 但这一切的周围,有清明气,略无些渣滓,气黄白润泽,有威德,有英雄出。 这不是占卜的结果,而是……征兆啊。 是这个世界,自然而然显现出的征兆。 “因为我们这些公子而诞生的内战吗?”李启喃喃自语道。 对这些世界而言,好像就是如此。 在这个世界看来,自己等人和大鹿国的存在,就是彻彻底底的祸害,待在这里没有半点好处。 李启叹了口气。 突然之前,和那个卜人公子争胜的心思弱了很多。 这次去,就不做什么先下手为强了吧。 对了,对方既然能远程对自己出手,甚至差点借助道心破绽直接让他输掉……那么,现在应该可以对话吧? 对卜人来说,远程对话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说做就做,李启当即开始布置仪礼和祭坛。 “盟者,陈辞乎方明之下,祝告于神明者也,这样的话……他应该会有所察觉吧?”李启摆弄着祭坛,自言自语的说道。 李启念念有词的那段话,意思是:祝告于神像前的文辞,就是“盟”。 所谓盟,就是指的,在祝人的注视下,在天神的见证下,双方达成的协约。 只有这样的协约,才可以被称为‘盟’,而达成协约的双方,谓之‘盟友’。 在礼仪之中,这样的约定分为两种,分别是誓约和盟约。 誓约是发誓,以自我约束之意结成。 盟约则必须在祝人的见证之下,双方共同结成。 所以束缚力也不一样。 以‘盟’之礼仪,远程邀约,对方作为卜人,应该可以察觉到吧? 李启一边完成着仪礼,一边思索着。 而与此同时,远在大地另外一边的极地雪山之上。 原本正在休息的卜人突然睁开眼。 “以天道为注视的盟约?邀请的是……我?”他表情一变,眼神立刻微妙起来。 “是有诈?还是单纯的一叙?”他自言自语道。 不过,他马上摇了摇头,否认了自己的说法:“不可能,盟乃是大礼,不可能这么轻易的使用!除非他想被自己的师尊责骂。” 就连这个卜人都知道,书上都有记载:“盟之大体,必序危机,指九天以为正,须毖祀钦明,祝史惟谈,立诚在肃。” 意思是,“盟”这种礼仪的主要特点,必须是在危急时刻使用,要以天道作为见证,这是慎重的祭祀,必须基于祭祀者自己的道德,而且道德的实诚在于严肃认真,这是祝人的职责。 身为祝人,不可能轻率的使用这种重要的礼仪。 所以,他只是思索一二,果断用自己的力量,接住了‘盟’的邀约。 这时候,就能看出巫道的手段多样了,借助各种各样的礼仪,巫觋的神通和术法都非常匪夷所思,完全超乎逻辑。 同为九品的武人,就绝对做不到这种隔着半个世界沟通的事情。 不过,同等品级,武者在贴身的时候,打死两个巫觋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每条道途都有自己的特点,巫觋的诡异多端,手段频出就是他们的特点。 盟约进入协调阶段。 祝人的职能开始发挥作用。 之前就说过很多次了,祝的职责,是‘沟通’。 又是那片熟悉的混沌空间。 两位巫神山的门徒,第一次见面了。 对外人来说,他们是高高在上的巫神山公子,但,李启在领悟了道心清明之后,已经不再被这个头衔所触动了。 而这位卜人,竟也不把这个当回事,看起来,他自己的道心也经过很多锤炼。 “幸会,幸会。”那卜人看起来很轻佻,走过来,随意拱了拱手,就当是行礼了:“这位师弟,突然以盟礼呼唤我,是为什么啊?” 李启则很郑重,并不以师弟的称呼而生气,而是干脆承认了下来:“师兄,你是卜人,不知道你是否有所感应,今晚出现的土犯氐星,火犯南斗,飞星化云之景象。” 自己是祝人都有所感应,作为专门负责这一块的卜人,肯定感应更加强烈,知道的比自己更多。 “那是自然,但缘由不是也很简单吗?你我二人的争斗,对这个世界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啊,你我不都在试图把此方天道推入掉品的结局吗?”卜人不甚在意的说道。 是的,两个人都在试图把天道推入掉品,然后把事情嫁祸给另一边,最后自己来拯救此方天道,既能观测到一部分天道掉品的道韵,又可以拿到天道报偿。 可以说是典型的‘我全都要’。 而输家不仅什么都没有,还会得罪大鹿国主,得罪大鹿国主的后果,想来不会太好。 两个人都是已经摆脱了傲慢之心的人,自然明白,脱去巫神山门徒这层身份之后,他们与一国之主的差距有多大。 别说一国之主了,就连各州的六品太守,对他们来说都是神一样的存在。 他们被尊称为公子,不是因为自己强,而是出身太好,但出身只是外物,没有实力支撑的身份,是不长久的。 李启认真的对着眼前的卜人说道:“师兄修为长于我,年纪长于我,见识想必也比我更深,知道这种痕迹代表这个世界将要生灵涂炭,而这一切都因为我们两个而起,我实在于心不忍,特此前来请求师兄,卜祝之争是一回事,牵连千万人生死又是另一回事,我们大可不必把事情闹的这么大。” “嗤,妇人之仁,这样的世界,你以为大鹿国就一个?全天下又有多少个?你能救得了几个?”卜人闻言,嗤之以鼻,看向李启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轻蔑。 他们身负先天道韵,又有师尊引领,日后必然身居高位,位列无数人之上。 这不是傲慢,而是对自己清晰的认知。 现在九品的他们就能轻易搅动一个世界的风云,日后晋升之后,行走诸天,摘星拿月,建立一番属于自己的功勋,轻而易举。 此时此刻为了一个小世界而妇人之仁,当真是愚蠢又懦弱。 “并非是救多少个,而是不能主动施以这种破坏。”李启拱手说道:“而我这么做,也并非出自善或者仁,而是出自正与义。” “噢?怎么说?”卜人看向李启,想听听他有什么说法。 “凡祝币史辞,靡神不至,何也?”李启对卜人问道。 卜人自然听得懂他在说什么,这话的意思是,“但凡祝人进行祭礼祝文,没有神会不响应的,这是因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大祝力量威压诸天,更有巫神在上,执掌天下西南,所以万神莫敢不从。”卜人自豪的说道。 虽然是祝人之力,但也是巫神山的一部分,卜祝之争再怎么说也不过是巫神山内部的争端,不会影响到外面,所以他依然为之自豪。 但李启却摇摇头:“我却认为,不对,我认为,祝史陈信,是以奖忠孝,共存亡,戮心力,而文实告神,牺盛惟馨,本于明德,所以众神皆服矣。” 卜人听完,皱眉不言,却也不开口反驳。 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反驳。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远处 李启说的是,祝人陈说,需要诚信,祝人奖励忠孝的品德,和众神约定同生共死,要求合力同心,并以绝无虚假,真实诚恳的祭辞来告诉诸神,用诚实和磊落,以及表达馨(馨:指人品德美好高尚)的祭品来约定诸神,所以众神都心悦诚服,愿意贡献力量。 “诚然,巫神山的力量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因为不管是展现品德还是诚信,都需要在平等的基础上才能通行,否则便只能在君子之中通行,想让没有品德的人也遵循正义,就需要力量作为支撑。”李启这时候补充道。 “但,我认为,力量虽然重要,却并非祝人真正可以成为天地人神鬼之中沟通的节点。”李启郑重的说道:“要说力量,武道专门修力,道门和人道都不弱,我听闻天下还有很多道途都善于战斗,譬如兵道和理道分支,但为何他们不能成为万物信服的人呢?” “先前师兄用术法攻破我的道心破绽,却让我更加思考了起来,既然道心是追逐道途之中必须的东西,那我等要追逐的‘道’又是何物?” “我思来想去,虽然想不出真正正确的答案,但却思索出了对我来说不会错的两个答案,一曰正,二曰义。” “正,是秉公持正的态度,义,是适合大众的法度和道德。” “思索出这个答案之后,我顿时觉得身心透彻,所以,正准备将其践行,我没有能力阻止大鹿国主,但我觉得应该从自己能做到的做起。” “我阻止不了大鹿国继续采掘这个世界,却能阻止我们两个人的争斗,让更多的人活下来。”李启说道。 而那个卜人,看着李启,目光从之前的轻蔑,变成了凝重。 “你说的有道理,虽然我并非全部认可,但看得出来,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应该践行的事情了。”卜人说道。 李启不做声,等待卜人接下来的话语。 卜人抛弃之前的轻蔑,用郑重的态度对李启说道:“但我认为的道,和你并不相同,卜人之道,立卜筮以质神灵,所以,祝之德圆而神,但卜之德方以智,你以正和义为道路,我却要以智和力作为道路,在对这个八品世界的态度上,我对你的做法不敢苟同。” “况且,你以正义对待这个世界,难道这个世界就会以正和义对待你吗?”卜人说道。 “先前我视你为敌人,所以不愿告诉你,但听你一言,我愿意视你为对手,那我就只能如实相告,我占卜的结果之中,其中指向一点,那就是你此刻所在的位置,四号卫星城。” “此处有大凶,想来那天命之子已经盯上了你我二人,而你则是第一目标。”卜人如此说道。 接着,他介绍道:“在我原先的安排之中,我以魔种乱你道心,也是变相逼迫你在此处停留,在此处我原本以占卜之道提前布置了两道绝杀,等你被天命之子攻击之时,我再引动下手,即可将你击败。” “算算时间,现在也差不多了,待你亲眼见证了此方世界的天命之子对你的态度,你还能坚持以正和义对待他们吗?”卜人如此说道。 倒是李启听的头皮发麻。 妈的,卜人果然都是一帮老阴比。 正面打架不行,但却总是能提前布置杀招。 “多谢提醒,既然师兄不愿接受此盟,那我就先行撤去仪式,以专心对敌。”李启说道。 “可,我自有手段可观测到你那处,你自行撤走,我倒想看看你是否能履行自己思索出来的道路。”卜人说着,打量着李启。 虽然李启说的极有条理,而且言辞也很有说服力,但说出来的道理若是不能践行,那便只是个夸夸其谈之辈罢了。 逐道者,靠说可不行。 两人的链接断开。 ‘盟’是大礼,如果不成,那祝人必然有所失,毕竟,‘盟’这一套仪礼,是以祝人自身的信誉和力量作为保障的,双方在祝人与天道的注视下结成盟约,约束力比誓约要强上很多,相应的,如果祝人没能促成盟约,祝人也会受到反噬。 李启断开链接之后,感觉到一阵胸闷。 不过,反噬并不是很强烈,因为对方是彬彬有礼的拒绝,而非粗暴的打断。 “损失了储备的一些气……不过还好,人身小天地基本没受什么影响。”李启审视了一下损失,评估出了结果。 “那个卜人说,天命之子会在这里出现,试图击杀我。”李启喃喃自语:“他不至于骗我,那说明那个天命之子是真的准备在这里埋伏我。” “还是赶紧回去,有沈水碧和白狄在,才比较安全,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肯定不好惹。”李启喃喃自语道。 只是,还在荒野之中,他才刚刚动身,却突然感觉到眼前的城市,变远了。 等等,不是城市变远了,而是四周的空间在扩大! 这片荒漠,在延伸扩展! 原本二十来里的距离,这短短一点时间,竟被扩展到了上百里!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冷漠的通知。 一个女声传来。 “上仙的公子,你今日会死在这里。” 李启顿感头痛。 自己才刚刚想通,结果这边就找上门来了? 不是,这里也不是我搞的啊,你干嘛追着我来呢?去找大鹿国主啊。 不过,李启也知道,抱怨这些根本没有用。 所以,他立刻拱手说道:“这位天命之子,不若我们谈上一谈!我此次来并非是为了压榨你们的世界!” “或许我们能够商量出一个对大家都好的办法!” 不过,李启这句话喊出来,却能感觉到,对方并未停手。 这个扩大距离的术法,还在扩大之中。 “唉。”李启叹了口气。 很显然,眼前都已经打到这里了,再以‘正与义’的说法,很明显不可能说服对方。 李启虽然心中已经辨清楚了自己的方向,但他不是一个迂腐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讲道理,什么时候该打完架再讲道理。 就好像是曾经对那些人一样。 正义能让人信服,但前提是你要有维护正义的力量。 你必须是一个有力量,而又有信誉的人,才能服众,才能践行祝人之道。 否则的话,单纯的正义,只不过是笑话而已,会有很多人跑出来打你的脸,把你坚持的正与义踩在脚下,用现实让你明白正义一文不名。 就好像现在一样。 上仙,也就是大鹿国的人,支配着这个世界,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无穷尽的苦难。 那么这时候再去劝说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很明显是不可能说得动的。 道理,还是等把对方打到愿意听为止之后再说吧。 ———————— 白狄正在练武,一边练,一边计数。 “四百九十七……” “四百九十八……” “四百九十九……” “五百……!” 他整整挥完足足五百次剑,赤着的上半身肌肉鼓起,其中气血涌动,汗如泉出。 如此,他才起身擦了把汗,拿起水喝了一口。 这件训练室是张氏公司特地为他准备的,非常的高档,有搏击假人,各类锻炼器材,各类武器,拳击台,还有疗养舱,为锻炼过度的人提供温养身体的场所。 而且还有两个陪练随时待命。 只是他根本用不上,只是用自己的方式锻炼着,那就是挥剑。 看起来五百次挥剑似乎是很少的数量,但每一剑,他都动用了全身的力量。 包括了肌肉,内气,还有所有的积攒的意。 每一剑,都全神贯注,挥出全身力量,每次都会让浑身陷入极度疲乏之中,若是寻常武夫,一天只能斩出一次,就得瘫痪两个时辰,明日才有再战之力。 而且,他们还根本不可能收力,斩出来的攻击会不受控的飞出去,破坏大量环境。 但是白狄挥剑,每一次都能将力道分成两份,让其互相抵消。 任何一个力,本质上都是一个由无数分力组成的合力,所以只要完美的控制住力道,就能让两份力量的合力为零,不对外界造成任何影响。 如此挥剑五百次,就是他的日常功课。 一开始,他也无法控制力道,会迸射出气劲,破坏四周的景物,一天也只能斩出一剑。 但经过长年累月的训练,他已今非昔比,哪怕在九品武夫之中也是佼佼者,只差临门一脚就能突破八品。 只是…… “武道练完了,试试仪礼吧。”他放下剑,歇息了一会。 他的巫道修为,至今仍然没有入品,和李启一样,都是个不入品的巫觋。 只是李启入品在即,待到四时之气完满就一定能入品,可他……已经卡在这里许多年了。 因为他志不在此,他不喜欢巫道,也对这个没什么天赋。 但是大鹿国以巫道立国,他作为白家士子,也必须得修行,甚至因为武道修为进展太快,巫道一点不动还被伯父数次呵斥。 武道在他们看来,就是不务正业。 白狄看似风度翩翩,实则内心也有自己的苦闷。 但他并未因此而有什么改变,他早已习惯。 还是练练吧,伯父他们说的也有道理。 自己喜欢的武道,终归是小道啊,世间根本没有巫神山那样的武道大宗。 自己不是小孩子了,还是现实点吧。 ———————— 沈水碧正在吞服太阴之气。 道门修行,不比祝人之道。 祝人之道是以礼仪,规制这些东西来修行,所得到的都是天地神灵精纯的气,不需要自己炼化,直接就能使用。 准确的来说,祝人更像是做生意的商人,在天地神鬼之中游走,靠自己的本事和信誉,用各种手段赚取他们的气来为自己使用。 但道门就像是自己劳作的矿工,需要什么就去自己采掘,从这个世界的存在之中一点点的汲取,积攒。 作为太**魄的月兔,汲取起太阴之气来,那速度简直是飞涨。 照这个进度,普通道门弟子要几十上百年的积累,她恐怕三五年就能满足。 只是满足之后,恢复到八品还是一个坎,没那么简单的。 每个品级的晋升,都需要每个品级独特的东西,否则也不可能划分的出品级来。 武道八品是必须领悟武道神意。 巫道则需要养出身中神。 道门也很简单,九品的时候是成就金丹,八品的时候,则是成就阴神。 阴神,能神游,须臾之间可通行百里,一日来往一州之地,只是不能干涉现实而已,是纯粹的精神产物,但也能施展一些术法。 到了更高的境界,就能凝练阳神,阳神乃是炼神返虚的产物,修为使精气凝聚不散,性命齐修,方能化虚为实,将神意变成实体,自由行走天地,干涉万物,能脱离本体而单独存在,哪怕本体死了,阳神一样能够存活。 阳神就是一个真实的生命了,有血有肉,能干涉现实,可以说是道士的第二具身体。 “唉,阴神阳神都被打碎了,现在重炼,难度好大啊……”沈水碧忍不住叹气,兔头一点一点的,满是愁容。 第一次修行的时候,那时候身躯完整,只需要领悟关节就好。 现在所有关节都明白,但人身小天地里面到处都是碎片,每次修行就好像是在拼图一样。 罗浮山的功法,是以自身为天之辰极,外界宇宙绕我而行。 但现在,这个辰极自身不稳,导致阴神难成啊。 “得想个办法呀,不然卡在九品了。”兔子蜷成一团,开动脑筋,冥思苦想,漂亮的脸都皱成了一团。 但还没等她想出办法,她就突然往窗外看去。 “咫尺天涯之法?怎么回事?” 咫尺天涯,近在咫尺,远若天涯。 这个术法可以将空间拉长,以制造出小小范围内藏下许多物品的效果。 但是……这不是九品能掌握的术法。 用再多外力也不行。 沈水碧则叹了口气。 “啊,出事了,肯定有人跑去针对李启了!哎呀,这个笨蛋,出门都不会看路的话,怎么会被这种东西困住的,这点眼力都没有,还非得自己一个人跑路,真是的!” 但是,她马上又恢复了正常,喃喃道:“不过……反正也不会出事,算了,不管他。”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意料之外 李启突然就陷入了危险之中。 一道虚无的影子,正不断发起攻击! 看不见,甚至都听不见,闻不到,对方就像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似的。 但攻击确实存在! 背后突然传来尖锐的蜂鸣声! 李启瞳孔一缩,把头埋低,就地一滚。 一道无形的立场穿过他刚才所在的地方,立场划开大地,击碎岩石,深深没入荒漠之中。 只靠强劲的力道,这攻击就轻而易举的达到了开碑裂石,穿金断铁的程度。 而李启也在这时间马上反应过来! 体内的气涌动起来,然后,他一指点出! 木火交辉,火明木秀。 苍龙神气被点燃,朱雀神气燃而为火,迸发出极强的威力! 空气因为高温产生游丝,在这片空旷的荒漠夜空中,仿佛出现了一颗星星,一股庞大的火焰风暴将一切都席卷进去,荒土变成岩浆,枯木烧成灰烬! 就连那些石头,都好像是纸一样被轻易的点燃,灼烧,熔化,然后融入到岩浆湖里,等火焰熄灭之后凝固起来,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这是李启现在最强的一击! 是朱雀神气和苍龙神气的合力一击,直接在大地上撕开了一道豁口,一条小小的岩浆河流在此处流淌着。 打完这一击,李启立刻扭头向后。 却见又是一道黑影袭来! 先前那看不见的透明影子,现在分成了一白一黑,两道人影,对他发起了夹击! 白色的一道,能够看出某种燃烧的阳烈在其中氤氲,身后拖着一道长长的尾影。 黑色的一道,能看出阴霾仿佛潜伏在体内,背后延展出两条黑色的羽翼,两只如同燃烧着一般的红色眼睛,与白色的影子判若两人,狂躁又充满攻击欲望,不停的对李启发起进攻。 “没中招?”李启皱眉。 方才的攻击,威力这么大,就算是九品,也不可能毫发无损吧? 但是下一秒,李启就知道为什么了。 “将自身拆分成阴阳二气?好手段。”李启赞叹道,同时连滚带爬的躲过下一波袭击。 武道九品虽然没什么特别的手段,但给了他更强的身体素质和反应速度,所以这位天命之子虽然杀的他狼狈无比,但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还有余裕不断说话。 但李启也发现了,这个人,在拆分自己的气的似乎还,还能将自身转变为一种似乎完全由纯粹的阴影和纯粹的光明形成的模糊形态,用于躲过李启的能量冲击。 这让李启不得不处于被动状态,只能不断的闪避。 而这女人的攻击也很奇异,她的动作极其灵敏,每逢突袭都会拆分自身,频繁的隐去身形,然后突袭。 她借助这样的隐遁能力接近李启,然后偷袭,试图在他身上留下伤口。 而且,随着交战进行,李启发现,平时就已经快的看不起的突袭速度,竟然在越来越快! 李启左支右绌,勉强抵抗。 但是他一点都不着急,只是又叹了口气:“姑娘,你没有胜算的。” 对方一言不发,继续围绕着李启,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李启也不言语,只是默默支撑着,同时不断的在地上打滚,时不时用内气在地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这样的互相纠缠持续了约莫两分钟。 终于,那个人影的不断突袭停了下来。 李启也终于有了喘息之机,不用再用各种狼狈的姿势打滚了。 然后,却见那道停下来的人影,胸有成竹的双手合十,低声出言:“起!” 接着,无事发生。 李启也终于有了喘息的功夫,他解释道:“姑娘,你用自己的阴阳二气化身,不断突袭,偷偷制下阴阳绞杀大阵,想法是好的。” 攻击再次袭来。 不过,有了准备的李启却再次闪开,然后继续说: “然而,阴阳变换,阳生阴死,阳死阴生,循环逆顺,变化见矣,其生死之分如母生子,子成而母老死,理之自然。” “但是,方才我用朱雀离火轰击木气,虽然看似是为了爆炸,但实则,离上之木为寅木,其根已断,其枝已绝,谓之死木,死之木气,阴寒极深,又用我储备的生机旺盛大林木气,生死相依,使你的阴气不灭,阳气难生,你阴阳交换停滞,阵法自破。” 李启解释着自己的术法。 所谓斗法,实际上比的就是谁懂得多,谁会的多。 一个小地方的天命之子,她懂的东西,会有整天抱着书看的李启多吗? 她自以为隐秘的绝杀,其实早在一开始就暴露了,因为李启身为祝人,望气属于基本功,没有藏气功夫,那偷袭是半点也排不上用场的。 攻势暂缓。 见状,李启拱手说道:“现在,可以听我说话了吧,姑娘?我是真的有办法,或许能让这个世界,变得好一些。” 阴阳二气相合,那身影再度变得透明无踪,根本看不见对方的存在,只能听见声音在说:“你能让上仙放弃这个世界?” “不能。”李启摇头,从那种飘飘然的情况下清醒之后,他还是很有逼数的,大鹿国主的决策,他没资格插话。 “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声音传来,她作势准备再度进攻! 哪怕公子比她强。 “且慢!你没有胜算的!”李启再度喊道:“你还不知道你们与上仙的差距!” 但这句话却没能阻止对方的再度进攻。 “唉。”李启叹了一口气。 这位天命之子,打自己都够呛,还想反抗大鹿国吗? 真是……还没意识到差距吗? 这么想着,李启拱拱手:“请师兄出手吧。” 话音刚落,那位天命之子直直的落了下来,没有半点反抗之力的坠到地面。 那是个女孩,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扼住她的喉咙似的,脸涨成猪肝色,居然直接就丧失了行动能力! 李启暗暗心惊,因为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这就是卜人的诅咒之术?是那位卜人暗中布置的两重绝杀中的一重? 之后,却见空中浮现出一面镜子。 是鉴,看起来这位卜人公子,很擅长使用类似的术法。 鉴能将数十万里之外的明月投影至人眼前,自然也能将人影投射过来。 却见空中出现了一道虚幻的人影,正是那位卜人公子。 再度见面,他轻笑一声:“师弟看见了吗?我们和这些土著,有着完全无法调和的矛盾,你想让此方世界好受一些,是正与义,但在我看来,却不智。” “此方世界想要自由,必须摆脱大鹿国,但他们做不到,拼尽一切也做不到,如此行事,既无力,也不智,所以我对这个世界嗤之以鼻。” “而师弟你思索出来的道路是正与义,但我的道路却是智与力,这是我们两个的差异,但现在看起来,还是我的更加契合此刻的现实啊。” 卜人如此说道,然后轻轻一挥手,那天命之子就被阴影绑缚起来,动弹不得。 李启苦笑:“师兄想错了,我并非是善心大发想要拯救这个世界。” “噢?那师弟是怎么想的?”卜人好奇。 因为,两个人都明白一个道理。 不管是正还是义,都应该建立在双方平等的条件上,而现在,无论如何,地油界都不可能与大鹿国平等。 正,是指不偏不倚,而不是偏帮哪一边,公平不是绝对平均,所以地油界绝不可能摆脱这一切,如果李启想办法让他们脱离大鹿国,那便是不正,因为那样是损害了大鹿国的利益,去偏帮了地油界。 救了可怜的羊,强大的狼就要挨饿。 李启认真说道:“我思索出的正之道,并非是要求忽略个体的差异,只求绝对平均,那样只是对强者的不正。” “此言虽有些谬误,但不完全错。”卜人评价道。 李启没管评价,而是继续往下说:“然而大鹿国,却也剥夺了地油界原本应该拥有的东西,那就是机会。” “真正的公平,不是绝对平均,而是都有同等的机会,大鹿国以人道邪法统御地油界,所以造成此地民不聊生,生机断绝,所以,支配地油界并非不正,真正不公平的地方,在于大鹿国剥夺了地油界的机会。” “嗯,大鹿国确实有意的在扼杀此地修行者的诞生,但斩草都要除根,如此做也无可厚非。”卜人说道。 “所以,大鹿国的这种做法,对狼来说是好的,对羊来说却不正,这就会导致羊日渐衰弱,最终消亡,如此做法,对天道来说难道是好的吗?最终,弱者消亡,强者弥弱,对天下来说,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吗?”李启问道。 “我若要秉持正与义,此刻就应该为羊留下种子,此后,羊能繁衍,狼也不至于消弱,天道循环完满,此之谓正道矣。”李启如此说道。 卜人听完,陷入了沉思。 显然,李启的说法,给了他极大的启发。 他思索一会之后,第一次对李启行礼。 这一礼非常正式,很明显,他被李启说动了。 随后,卜人继续说道:“此言甚有道理,但我还有一事不甚明了,狼若总是给羊机会,日后,羊若是成了气候,修成了妖魔,回来复仇,那狼又该如何?” 李启则回答道:“狼之所以是狼,不是因为他吃羊。” “大鹿国得以统治无数域外小世界,甚至在天下都占据有一席之地,是自身的强大。” “只要大鹿国依然保持自己的强大,羊能够继续繁衍,而狼永远是狼,而如果大鹿国衰弱,地油界变强,狼羊之势互换,正如同阴阳轮转一般,又如何呢?只要新的羊,依然有机会就好,那么天地就永远是完满循环的,不会出现枯死的情况。”李启如此说道。 “阴极阳生,阳极阴生,正如同朱雀离火,阳烈至极,苍龙神气,也是生机盎然,但两种生机和阳气都极为浓烈的气,触碰到一起,却会诞生离上之木,死意阴气浓烈,这便是轮转的道理啊。” “受教。”卜人躬身,再度行礼。 他被说服了。 若是如此的‘正’,那虽然不仁,但却是天道运行的道理啊,这位大祝弟子,在对天道的认知上,已经超过他了,这一拜,是感激对方为自己解惑,也是钦佩对方的思考。 “我的名字叫做博岳,不知师弟名讳?”名叫博岳的卜人问道。 “我姓李,名启。”李启回答道。 “此次在这里和你会面,真让我受益匪浅啊,或许这就是师尊让我等历练的缘故吧。”博岳感慨般的说道:“已经得到了这样的收获,此次地油界之旅已经不虚此行了。” “那就还请师兄放了这位天命之子吧,我有些话语想对她说。”李启说道。 “虽然你我能互相理解,但那是因为你我的格局在此,小世界中人的眼光,恐怕很难理解你我二人啊。” “维持公正,乃是践行我道的方法,不为其他,也不求回报,只是为了践行我道罢了。”李启笑着说道,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说完之后,巫神山两位公子对视一眼,哈哈大笑,随后,两人一齐躬身,对着天边,异口同声的高声道:“请前辈出面,我二人不过区区九品,说这些话未免有些自大,但如果从巫神山的角度来看,这些话就就值得国主深思了吧?” 两位巫神山公子一齐发声,却见二人的气共同震荡,使得声音直接透过了穹顶。 是的,两个人都是聪明人,聪明人一向懂得动脑子。 两位巫神山公子,大鹿国敢看都不看?放任他们自己玩儿? 万一公子们出了点意外,那事情怎么说? 所以,两人早就笃定,必有人注视着此处。 做完这个之后,博岳放开了束缚。 而李启则注视着那个天命之子,说道:“姑娘,你看好了,这就是我方才劝说你,告诉你说绝对没有胜算的原因。” 李启话音刚落,却见天空之中,落下一只大手! 一尊法身骤然出现,身躯宏大无比,法力恢弘,直接填满了整个星空! 若是目光放远眺望过去,就可以看见,整个星球在这尊法相面前仿佛是一颗篮球一样迷你。 然而,除了特定的人之外,其他的人根本观测不到这尊法身的存在。 倒是博岳吃了一惊:“此等法相!绝对是五品,是大鹿国主本人!” 而李启更是骇然,他窥见了这法身身后的小小身影。 “老师!”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断定 地油界之外,一尊法身突然出现。 法身之宏大,高十数万里,光是瞳孔就遍布了视线之内的整个苍穹,一只手轻轻托起,整个地油界就被他举在手中。像是一个普通人举起一个篮球。 一号,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呆滞的看着天上那巨大的身躯。 如此宏伟的法身,仿佛是只需要一巴掌就可以将这个世界整个拍成稀碎。 “你看到了吧,姑娘,我说过的,你们绝对,绝对,绝对没有任何胜算。”李启看了一眼那个面容呆滞的女孩,叹气说道。 他其实早有预料,所以才会在之前就提醒她。 说到底,他在这个世界的对手,绝对不是什么天命之子,而是博岳这位卜人公子。 “这……这不可能,人怎么会拥有这种力量?如果真是这样,他也不可能关注我们这里才对!”一号满脸都是不可置信,语气甚至带上了些许癫狂。 倒是博岳有些可怜的看着她,摇了摇头:“平时自然不可能,但现在有我们两个在,自然会有人专门盯着,防止出现意外。” “不过,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就是了,你以为你布置的阵法很稀奇,但不过是烂大街的人道晋升法阵而已。”博岳如此说道。 接着,他对此侃侃而谈:“以一号到六号为代号,契合你们的一号到六号卫星城,之后,以阵法蒙蔽天机,用人身替换城市气运,篡夺人气,再汇聚给你,以此晋升到人道八品,我说的没错吧?” 一号瞳孔一震,但咬住了嘴唇,没有说话。 “雕虫小技尔,你知道吗?你这个做法,绝对不可能成功,因为,此方天道,你真以为还是原本的懵懂世界意识啊?”博岳摇头叹息道。 听了这话,李启瞪大双眼,愕然道:“莫非?” 博岳点头:“没错,就是那个莫非,我一来就试图占卜此方天道的情况,却发现怎么都得不到,所以我当即就猜出了情况,定然是有人炼化了这个世界的天道,你我在沟通他的时候,一举一动皆在目中,被看的清清楚楚。” 然后,他瞥了一眼咬住下嘴唇的一号,继续说道:“所以你想蒙蔽天机,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当你试图晋升八品,然后绝地天通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这时候,一号说话了,她咬牙反驳道:“不可能!我是天命之子,我生而知之,还能沟通其他世界,如果真是天道被炼化了,我怎么会诞生!?” 李启则皱眉:“说的也是,那之前我引来天罚……又是怎么回事?” “炼化天道,又不是取代天道,此方天道仍存,依然有本能反应,不过只是受制于人而已,至于为什么会诞生天命之子?”博岳说到这里,翻了个白眼。 随后,他开口解释道:“蠢货,难道你以为,你是这个世界第一个天命之子吗?” 难道你以为,你是这个世界第一个天命之子吗? 这句话一说,一号的脸色刷白。 连李启都打了个寒颤。 对啊,在这个姑娘之前,到底死过多少任天命之子…… 这么一看,这个女孩,真是…… 虽然早就知道她毫无胜算,但在更高层次的打击之下,现实还是太过于残酷了。 毕竟,说是一回事,但亲眼看见这种事情发生,又是另一回事。 而且这也更加佐证了李启的说法。 大鹿国这样做,只会让地油界越来越衰弱,最终变成一片废土,成为只能让极小部分生物苟且偷生的不入品世界。 就像是现在的地油界荒漠一样,区别只是地油界仍有一些可以居住,环境适宜的地方,在那里居住的人们建立了卫星城,将城内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但李启觉得,最终,卫星城们也会消亡,一直到整个世界都变成废土,再也无法产出半点地油,甚至连生命都会消失。 两个人话语之间,却见天空逐渐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原来,是那一尊法身正在缓缓落下。 身躯逐渐缩小,变成了常人大小,落到地上之时,能看出是一个中年人,一身袍服,衣着华丽,胡须打理的非常整洁,看起来相当有威严。 而这位法身后面,还有一个轻佻的年轻人,书生打扮,面容带笑。 李启执弟子礼,对年轻人行礼道:“参见老师!” 然后,又躬身对那中年人行礼道:“见过国主。” 之前还侃侃而谈的博岳,听见李启喊了一声老师,顿时心中一惊也被吓到了,连忙用后辈的礼仪行礼:“参见大祝,见过国主。” 怎么回事?大鹿国主来,他就已经很惊讶了,怎么还有大祝亲自出面!? 这个李启,到底多受他师尊宠爱啊?! 他心中惊讶,礼数却极为周到,表面也很镇静。 但祝公子却并不在意这些。 “无妨,免礼。”却见祝公子摆了摆手:“不必拘泥在这些小事情上,又不是什么郑重的场合,都坐下说话。” 他根本没在乎旁边的大鹿国主,俨然把自己当做了主宾, 随着他的话语,四周也直接浮现出桌椅,供几人就坐,甚至连一号的都有。 几人坐下,但包括大鹿国主在内,在祝公子说话之前,都安静的坐着。 “行啊,你小子,几天不见,道心通明,还找到了可以践行的道路,不愧是我的学生啊!哈哈。”祝公子坐下之后,高兴的直拍大腿,似乎李启给他涨了一波大脸。 李启则有些汗颜:“老师,您不是走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我本来是准备走了,但之前那个大卜,那个来救罗浮的老东西,他正好有个徒弟在这边历练,就那个,他徒弟。”祝公子指了指博岳。 博岳立马低头,不复之前的那种自信潇洒。 祝公子接着说道:“他因为罗浮娘娘的事情赶了过来,准备顺路看看徒弟的情况,等事情结束之后就带回山。” “我就觉得你也可以来试试,于是安排了小齐给你也来一次,我呢,就多留一个月,看看你小子的发挥情况。”祝公子直接坦言。 然后,他看了看博岳:“对了,你的师父本来是准备留下来看你的,但我来了,他嫌我烦,就走了。” 博岳赶紧点头:“弟子自行回山,也无妨。” 说着话,汗都出来了。 他听闻师尊说过这位祝公子,也听说过对方的极端不靠谱和喜怒无常。 他甚至胆敢称呼其他人为老东西,因为他是巫神山最年轻的三品,年轻到甚至有些过分。 因为他的天才,甚至连巫神们都对其宠溺有加,对其放之任之。 因此,他也因为自己的放浪形骸而备受其他大祝大卜的注目,或者说……是拿他没办法的不悦。 比如这次,大鹿国主会来,自己的师尊会走,百分之百是这位的手笔…… 李启是这位的弟子? 这么想着,他用可怜的目光看了一眼李启。 真惨,以后找机会请他吃顿饭吧,不能让他对巫神山寒了心啊。 万一以后叛出门墙怎么办?这也不能怪他啊…… 就在博岳脑子里都是惋惜哀叹的时候,李启却丝毫感觉都没有,他只是对祝公子行礼之后说道:“老师,您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和这位师兄的谈话了吧?” “当然知道了,我全程旁听,你说的很好啊,你所思索出的,考虑出的,便是天道的运行,正而不仁,所以我才这么高兴。” “只是,践行这条道路的时候,你必然会遇到很多阻碍,因为狼不会想要给羊机会的,就像是你一样,你在之前,不也没给过自己的敌人机会吗?”祝公子说道。 李启则摇头:“非也。” 这句非也一说,大鹿国主和博岳两个人都迅速低下了头。 这人脑子是不是有包啊?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当面驳斥大祝!他以为他是谁啊!?等会死了血别溅到我身上啊…… 这小子,难怪是这位的弟子啊……一样无法无天。 但祝公子却不以为忤,歪了歪头:“噢?怎么说?” 李启却也不觉得有什么,他直接回答道:“狼和羊,不是指的某个个体,而是指的一类群体,个体对个体,无论做什么,都是无所谓的。” “所以,我觉得,我所要秉持的正,是对一个大群体的正,譬如一个世界,一个种族,而非其中的某个个体。”李启说道。 祝公子听见,突然哈哈大笑:“哈哈哈!你才九品,就胆敢出言说影响一个世界,一个种族的大话了?我该说是你目光长远好呢,还是说你自不量力好呢?” “这并非自大,老师,难道我现在不就正在影响一方世界吗?而我的未来,只会比现在更强,不是吗?”李启回答道。 “好,那我再问你,你说群体,那个体难道不是群体的一部分吗?”祝公子收起了笑容,有些轻佻的对李启问道。 “一百个人是群体,一个人是个体,那么十个人是不是个体?在一万人面前,这一百人又是不是群体?更小的群体在更大的群体面前是不是个体?你的正,到底指的是多大的群体?要多少数量才能算是群体?” 祝公子轻易指出了李启话语中的破绽,也是他践行的‘道’的破绽。 而李启却并没有动摇,而是说道:“不知师尊听没听过,百分比这个说法?” “是否是群体,不看数量,而看的是占据的比例。”李启回答道。 “好,那暂且认下你这个说法,我们接着往下说,群体是由个体组成的,那忽略个体,如何重视群体?没有对个体的方略,那么如何对群体施加影响?”祝公子继续问道。 “所以,我所思索出的道路,并非只有正,还有义。” “正是对群体,义便是对个体,或者更小的群体的道路了。”李启回答道。 “那义是什么?”祝公子饶有兴致。 “义,是适合大众的法度和道德,我待人以正,持身以义,如此,道即成,就不会随意滥用自身力量了。”李启回答道。 用正的态度对待这个世界,用义的要求来持身要求自己。 这便是李启思索出来的答案。 起码是现在的答案。 闻言,祝公子面露喜色,哈哈大笑。 大鹿国主则目露讶然,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启。 博岳则陷入沉思,显然,他之前只考虑了正,却没有考虑到义。 祝公子笑完之后,走到了李启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好啊,思考到这一步,七品之前,你都不用担心道心动摇了!真不愧是我的徒弟,比那几个老家伙的就是有天赋!我看好你哦,小子。” “现在的你,已经只欠缺修为,而不欠缺心境了,之后大胆放心的去提升修为吧,道心通明,心魔不生,杂念无有,力量已经不会成为你逐道的阻碍了,七品之前的道路就是一片坦途!” 博岳闻言,表情惭然,面露羞愧。 显然,已经官方论定了,这是他输了。 李启则抬起头:“这么说,老师是认为我思索的结果是对?” “道途万千,哪有什么对不对的,能自己走下去的,就是对的。”祝公子嬉笑一声。 随后,他继续说道:“那么,都说到这里了,我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我也得去做自己的事情了,至于你,小齐啊,你懂的吧?”祝公子斜觑了一眼大鹿国主。 “弟子自然明白,自然会立刻抛弃人道邪法,以巫道之正来治理这个世界,也会给这个世界留下一线生机和希望。”大鹿国主立马表态。 “你看,这就对了嘛,大鹿国以巫道立国,你在这种时候推行人道邪法,这不是让我多想吗?”祝公子笑笑。 接着,他指了指一号:“小姑娘,我们的对话,你也听见了吧?本祝钦定,你就是这个世界的一线生机!我便赐你一道机缘,送你去域外,让小齐永远也找不到你!” “这个世界未来会怎么样,可就看你在域外的造化了!” 说完,他在世界之中撕开一道裂缝,直接将一号踢了出去。 众人都惊了! 但还没等其他人反应,他却高呼一声:“此间事了,我去也!” 随着这一声高呼,他突然腾空飞去,化作一道流光,消失无踪。 李启目瞪口呆。 自己这个老师,精神病的程度好像提升了啊!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九品 “所以,事情大概就是这么个事,所以,咱们可以回家了。”李启摊手,对沈水碧和白狄说道。 此刻,正在他们的酒店里面,三人面对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此时已经是两小时之后,李启回到了房间里,却发现两个人正在等待他 沈水碧似乎对这个结局早有预料:“嗯,那我们要走了吗?” 而白狄则站起身,躬身到膝盖处,几乎整个人对折:“白狄多谢公子!” 接着,他站起身,说道:“公子道途,振聋发聩,让白狄受益匪浅,只得如此感谢,若日后有用的上白狄的,请直言,白狄必定前来相助。” “白兄,何必如此大礼啊?”李启不解,但还是连忙站起身,将他扶了起来。 李启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他没搞懂那一番话给了对方什么启示……所以突然受到大礼,有点坐不稳。 “呃……怎么了吗?”所以李启不好意思的发问道。 “公子逐道之心甚笃,您思索道途的路程,让白狄恍然大悟,先前迷茫荡然无存,让我终于下定决心。”白狄目光坚毅的说道。 “虽然不知道你下定了什么决心,但你加油啊。”李启尴尬的鼓励道。 “定然!”白狄语气笃定的回答道。 这让李启有点心虚。 不会是自己把这孩子误导了什么吧? 但不管如何,在地油界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 从最后老师和大鹿国主的对话之中,可以看出,老师有借自己的事迹敲打大鹿国主的意思,警告他不要在和唐国的事情中首鼠两端。 那历练完成,目的达到,也该走了。 至于地油界嘛…… 天道运行,自有其道理,已经为他们留下了一线生机,那自己所能做的已经足够了。 所以,睡觉吧。 睡一觉起来,然后就该回到天下了。 三人各自散去,沈水碧也伸了个懒腰,兔子好像很疲惫的样子。 只是,李启在走的时候,突然回头喊道:“沈姑娘。” “啊?怎么了吗?”沈水碧歪头,茫然的看着李启。 “天道运行之法,就连我,在观察了几个世界的人文之后也想得出来,可见并不是多高深的东西,那,那些更高品级的存在,他们参悟的,又是什么呢?”李启发问道。 没错,在经过了地球,天下,以及地油界的事情之后,加上各种知识的储备,连李启也能想得出天道公正的运行方法。 那么,那些更高品级的存在,思索的肯定是更加深邃的产物,他们思索的又是什么呢? 沈水碧听见这个问题,却莞尔一笑,反问道:“夫巫神山于天涯,高不可见,遥辨其形,难乎,易乎?入山察其深微玄妙,难乎,易乎?” 李启听完,恍然大悟,作揖感谢道:“多谢姑娘教导。” 沈水碧说的很简单,遥远的巫神山矗立在大地彼端,是远远的看清楚他的轮廓简单呢?还是走入山中,去辨清每一块石头简单呢? 这让李启立刻清楚的明白了此刻现在的样子。 自己只不过是遥遥眺望,观察出了道的轮廓而已。 距离真正了解道,还远着呢。 之后,等到了第二天,李启等人就离开了地油界。 在离开之前,此处的人道邪法已经被废除,看起来大鹿国似乎有改变的意思。 但那些都和李启无关了。 唯一能让他稍微挂念一点的,大概就是那个天命之子吧。 也不知道她到了域外,会不会有和自己一样的好运气。 且不管那些。 李启等人告别了地油界,回到天下之后,再度启程。 老马被养的膘肥体壮,身躯上浮现了片片龙鳞,看起来被白蛇州的马倌养的很好。 他见到李启之后非常欢喜,摇晃着屁股,一摆一摆的走上来,但听见李启说要走之后,却满脸苦涩,死活抵着门框不愿意走。 废话,这里呆着,每日好吃好喝,还有母马,谁愿意出门跋涉三百万里啊? 不过,李启见拉不动他,居然就真的不拉了,拍了拍他,说让他就在这里享福吧,自己要回师门了。 然后就走了。 好在老马过了一会还是追了上来。 看起来,比起好吃好喝,还是李启比较重要。 李启似乎早有预料,哈哈大笑,然后翻身骑上老马,后座带着沈水碧,策马扬鞭,告别前来送行的白狄和太守,奔向前方了。 ———————— 白蛇州一路上再无任何阻隔,甚至连周边的其他几个国家都无人敢拦。 中间也有些小事故,但李启和沈水碧两个九品,在凡俗之间却也算得上修为高深,起码这些江湖门派,地方帮派是惹不了的。 所以,一路平安,一直到冬日快要结束,眼见苍龙即将再次抬头。 距离李启离开澧水而出发前往寻找罗浮娘娘,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年了。 中间已经祭祀过肃杀之秋,所谓‘金秋’,乃是白虎之金,万物肃杀之季节。 而现在在这一年的最后一个月里,李启正在进行最后一次祭祀。 季冬之月,日在婺女,昏娄中,旦氐中。其日壬癸,其帝颛顼,其神玄冥,其虫介,其音羽,律中大吕,其数六,其味咸,其臭朽,其祀行,祭先肾。 是月也,日穷于次,月穷于纪,星回于天。数将几终,岁将更始。 意思是,季冬之月,太阳的位置在婺女宿,它的主宰之帝是颛顼,佐帝之神是玄冥,应时的动物是龟鳖之属的甲族,,要举行的祭祀是行祭,祭袒时祭品以肾肚为尊。 就在这个月,日月星辰绕天一周,又都回到原来的位置,一年的天数接近终了,新的一年将要重新开始。 所以,这一天的祭祀尤为重要。 李启以玄璜礼北方,以肾肚礼龟鳖之属,辅以长一丈八尺的黑色布帛作为祭品。 祭祀乃成。 李启感受着这一年最后的时分,望向一片白雪覆盖的大地,感叹道:“日冬至则斗北中绳,阴气极,阳气萌……果然说的没错啊。” 现在的时辰,北斗北指子辰部位,与子午经线相合,这时阴气达到极限,阳气开始萌动,正如阴阳轮转的道理一样。 这就是一年的轮转。 这就是一年循环的结束与开始。 大地一片死寂,但新的生机却孕育在底下,等待着阳气复生,春日生机旺盛的时节。 沈水碧静静的坐在李启身后,等待祭祀完成。 马上,这一年就过去了。 四时之气具备,人身小天地内已有四时之分,天地初成。 巫道,该入品了。 李启也注视着整片大地。 他此刻正在一座山上,维持祭礼,同时等待着“周天”的完成。 时辰到了。 当星辰们绕天一周。 李启突然感觉到身躯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世界变了。 整个世界,都好像在经历一场剧变! 清气激而绕结,忽飘飖而流散,似鸾飞于天,又像游龙之登云! 浊气沉而下降,并四处以实塞,有山石显明,其显八方中浩荡! 早已缠绕了一整年的各种气,突然都各自分开,重回始初。 天地清浊划开,溟涬鸿濛剖判,安竖南北,制正东西,光格四维。 而这一幕,在震撼李启的同时,也同时引动了他体内的人身小天地。 万种气,各有不一,是谓在天成象,日月星辰是也;在地成形,五岳四渎是也;在人成生,心肝五脏是也。 天地重新,李启体内的人身小天地在四时之气的催化下,也自然演化。 李启知道,时间到了。 他闭上双眼,内视其中。 人身小天地空无一物,四周景色顿时混混沌沌,冥冥荡荡。 景色如洞濔之野,窈冥之室,澒洞之光,其下无地,其上无天,视焉无见,听焉无闻,其外尤有泼泼之汜,无法辨明。 然后,引动阴阳二气。 阴阳二气入体,置生日月在其中,下照暗冥。 自此,人身小天地初见光芒。 随后,上取天精,下取地精。 然后,各种气纷沓涌来! 四时之气化生,武道修行出的内气涌出,五脏代表的五行之气也出现,体内的精气清气浊气营气卫气,纷纷显化! 却见,原本空无一物的人身小天地,显化出各种事物,各受一气而生。 浊气成地,清气成天。 五脏之五行气,成体内五岳,山石地脉。 营气卫气之流转,成体内四渎,水脉根系。 四象之神气,成天之四象,星宿辰斗。 武道之内气充塞其中,令万物茁壮,天生甘露,地生醴泉。 虽然毫无生机,全是死物,但却显得欣欣向荣,万物始生。 李启知道,自己的晋升已经结束了。 他睁开眼,长舒一口气。 九品,成了。 “呼,如此一来,我的神通……”李启感受着体内的力量。 真的是以人身而成小天地,此后,他就不必再‘储蓄’气来使用,而是可以自己生成不同的气,运用各种不同的神通。 身躯力量变得更加强横,气息更加持久,甚至和武道修为融而为一,相辅相成。 他甚至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自己的‘品级’提升了。 不是入品那种品级,而是说,某种……地位? 现在,占卜他变得更加困难,虽然本来就很困难。 而且,如果是诅咒,因果,怨念之类的东西,会更加难以纠缠在他身上,如果强度不够,会自然被体内的小天地给化掉。 “恭喜,一年就入品了,哪怕是在巫神山,这天赋也算得上前列了,真不错。”沈水碧看见李启已经恢复清醒,走上前,笑着恭喜他。 “呼,我也没有想到,这种感觉……真是。”李启回味着方才入品的那一刻,感觉就像是……开天辟地一样。 “很奇妙吧,从现在开始,你就已经脱离凡俗了。”沈水碧则捂嘴笑道,似乎感觉李启很可爱的样子。 “为何现在才说我脱离凡俗,我之前就已经入武道九品了啊。”李启有些疑惑的说道。 沈水碧则解释道:“武道不一样,武道和人道,可没有脱离凡俗一说,他们就算修行到五品,六品,也仍然在凡尘之中。” “原来如此,那为何巫道九品被称为脱离凡俗?”李启问道。 沈水碧解释道:“人道和武道,都无法单独脱离外界存在,人道需要汇聚众人之力,武道则需要不断进食,锤炼自身,所以不管如何,他们都需要在凡间存在,游历。” “而我们道门和你们巫觋就不一样了,我们以自身为中心,修行到高深处,可自在永在,不必依赖外界,人身小天地自我循环即可永存。”沈水碧说道:“这便是脱离凡俗与否的区别,也是人道和巫道的分歧,呃,我记得人道的好像一直想把几位自成天地的大巫抓过来,把他的人身小天地当做资源世界,因为这种大巫的产出非常惊人。” “因为人道二品说,大巫汲取天地之气,为自己所成循环,只为己用,太过自私,人道一直坚信,道不为人用则为逆道,神不为人用则为野神,皆斩之……” 沈水碧说到这里,好像也感觉有点头痛的样子。 李启擦了擦汗,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看起来……人道和巫道之争真是不可调和啊。 这属于抢劫吧? 巫道好像更加平和。 巫道要保持自然的纯净环境,以让自然神灵,天地万物得以安稳成长,认为人也是宇宙的一部分,和其他事物平等。 祝人之道就是如此,致力于沟通天地人神鬼,以维持自然的和谐。 所以,李启通过看书,已经知道了,在巫神山的地域,看起来就比较原始,但那不是真的原始,而是保持着均衡平和的生活态度而已,实际上该有的都有。 而人道却需要急剧扩张,征服自然,改造万物,让其为人所用,所以才会和巫神山起了道争,百越十万大山的诸国就是战场。 “算了,不谈这些了,咱们还是继续出发吧,已经走了快一年了,术法练的三四成,人也入品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李启摇了摇头,不去想道争的事情了。 暂时和他还没关系。 (祝大家新春快乐,愿新春以后,吉吉利利。) (新的一个月了,求月票啊!)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清雾城 绿山国,清雾城。 绿山国,距离大鹿国十万里之遥,是李启最近来到的一个国度,也正是在这里,他成功晋级,入品。 在这一路上,他已经隐瞒了自己巫神山公子的身份,因为李启 这里乃是一等一的铜矿产地,所谓绿山国,其实乃是一条巨大的,绵延两千多里的庞大铜矿,铜矿甚至富裕到破土而出,露天摆放,都不需要挖掘,只需要拾取即可。 而之所以叫绿山,不是因为青山绿水,绿叶树木,而是因为露天铜矿太多,露水雨滴落下,生出铜锈。 整座山都布满了铜锈,下雨一冲,就是正儿八经的‘青山绿水’,所以绿山周围几乎寸草不生。 金气,主肃杀,金气富集,则万物不生,一片死地,只有少数以金行为生的妖物或者灵物存在。 但金气富集不一定是坏事,过于锐利的金气,让这些铜矿中央甚至还诞生了许多金行的天材地宝,时不时更有天生神兵从中自鸣,引诱着一批又一批的人进入绿山寻宝。 绿山西行两千里,有一座城,名轻雾城。 李启现在,就在轻雾城中。 “还真是奢华啊,不愧是有名的销金窟。”李启感慨着,走在街头。 他的眼里,可以看见这座城市几乎所有的建筑都覆盖着琉璃。 琉璃点缀在墙面上,灿若繁星,反射四周光芒,如果烈日当空,还能看到粼粼闪光,就算没有,四周的烛火和夜明珠也能将整个城市照映的和白日一般。 这是一座不夜城。 他在旅途之中早有耳闻,清雾城这座城市的大名,已经传遍了方圆五万里了。 清雾城主胡仙儿,妩媚妖娆,本体乃一只七品妖狐,正是她筹建了这座清雾城。 说起建城的故事,也颇有传奇性,所以广为流传,几乎每个来到清雾城的人都知道这座城的由来。 起初,这里只是一个狐狸窝,只做皮肉生意,因为胡仙儿和妹妹收留了一些狐妖,狐妖们便认她为族长。 但狐狸们没多少理财观念,又喜好享乐,虽然也有一些挣钱的法门,但时间一长,供销过大,便资不抵债,被人追上门来。 一番协商之后,也不知那胡仙儿到底是如何巧舌如簧的,竟把债主说动,同意这帮狐狸精肉偿。 一月之后,狐狸精们便琢磨着,如此来钱又快又没负担,何必和以往一样,不仅没钱,还要把身子都搭给那些一文不名的书生?而且胡仙儿觉得,这样还能方便管理生性放荡的狐妖,还解决了开销的问题,甚至还能顺势修行,岂不两全其美? 胡仙儿说干就干,狐狸精们立刻原地起城,建了清雾城的雏形。 最开始只是个小地方,名叫狐狸坊,顾客也只有周围的妖物,但毕竟这地方是个好地方,正好处在绿山周围。 绿山出来的修行者们,一个个赚的盆满钵满,身上又因为那金气四溢,伤的不轻。 胡仙儿也不知道怎么琢磨出来一套以欲火克金双修法门,以心中欲火之火气为引,暗合火克金之法,一通蚀骨滋味后,体内在绿山上失衡的金气也能随之平复,既能疗伤,又能放松,甚至没什么副作用。 这一下,狐狸坊彻底火了。 往来顾客不断,皮肉生意大为红火,甚至还打出了医馆的牌号,专治金气满溢之伤。 胡仙儿也是个脑袋好使的,立刻把生意做大做强,她勾连绿山国国主,将这狐狸坊做成了官营生意,身后有了靠山,再有资源,于是,其他的侈靡(铺张奢侈)活儿,也在这里泛滥了起来,之后甚至建城,被绿山国主赐下印玺,成为一城之主。 时至今日,此处已经成了方圆五万里最大的销金窟,各种玩乐手段不胜枚举。 俗的有传统的角抵,决斗,擂台,赌馆,美食美酒和美人。 雅的有音乐,清茶,甚至还有各种学术讨论机构,供人讲道演道。 不管你是俗还是雅,你总能在这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不管你是什么道统都能在这里需要,甚至是练功房,拍卖会,这里都一应俱全。 此处,俨然已经成了一个综合性大型商业贸易中心,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大小商贩四海奇珍无所不有,不管是享乐还是进行大宗货物贸易,都是从这里经过,甚至是绿山开采出来的铜矿和各类金石灵物,基本也是拿到清雾城来交易。 清雾城主胡仙儿,还有她的妹妹胡媚儿甚至成立了一个宗门,就叫清雾宗。 这个宗门的正式弟子九成九都是女弟子,只有偶尔才会有男人成为正式弟子,但实际上门规宽松,讲究一个随缘且自愿,不限性别和种族,所以时常有男人加入,但很少有能顺利入品的,大多都精血枯竭,考核失败后被逐出宗门了。 入门的时候,男的比女的多,但几轮筛选下来,女的就占据了九成九。 把握不住自己的男弟子,可顶不住那些狐狸精。 但是,尽管如此,清雾宗的宗门培训结束,成为正式弟子后,都会免费安排上岗,直接在清雾城任职,所以宗门也相当兴旺。 仅仅六百年,狐狸坊就从一个小地方的狐狸窝,摇身一变,变成了绿山国的名门大宗,宗主胡仙儿和她妹妹胡媚儿更是道成七品,背后站着绿山国主,旁人不敢打压,至今仍然在飞速扩展之中。 如今,清雾城分为东南西北四片大区,每一区分坊三十六,下面小馆不计其数,本部则位于城郊,原本的狐狸坊处。 “还挺豪华的啊,这些东西。”沈水碧跟在李启后面,四处环顾这个繁华的城市。 这里的装饰,在她看来不怎么值钱,但确实看起来很酷炫。 “而且,好多修行者。”李启观看四周,发现这里的人平均实力都强上一截。 在这里,已经可以看出一些端倪了,和大鹿国那些凡人居多的城市不同,这里已经不再是前线了。 在前线的时候,因为道争的关系,那里的人道律法不昌,所以难以入品,巫道则因为山水神祇被压制,也很难进步。 可此处已经算是巫神山的直辖领地,修行者数量就陡增。 漫天遍野的,几乎都是修行者。 果然,越往巫神山的方向走,底蕴应该就越深厚,越是两个势力的交界处,就越是羸弱。 不过,入品依然是一道天堑,九品的修行者大概在千分之一左右,所以李启依然勉强能算是千里挑一的高手了。 但是,李启最熟悉的正统巫道,或者道门的修行者却几乎看不见,路上看见最多的都是些小道统的修行者。 偶尔也能遇见巫道的修行者,但和李启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多半都是些鬼巫一类的东西,和正统巫道差距甚大。 还有一些习武的,修行理道,钻研器物的,或者一些清雾宗的门人。 说来好笑,清雾宗的功法,按分类的话,居然是分到医道的。 也算是……救人? 沈水碧跟在李启后面问道:“李启,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啊?你有那么多钱吗?” 这里可是销金窟,李启身上不过十几金,正常在其他地方肯定够了,甚至还能算得上阔绰,但在这种地方可就不算什么了。 “钱肯定是不够,不过我入品之后,总有种预感,感觉应该来这里似的。”李启摊手,无辜的回答道。 沈水碧闻言恍然,也不再多问。 很正常,巫觋们就是这样的,时不时就会心血来潮一下。 因为巫觋与天地自然,万千神灵关系很好,所以偶尔就会有东西来提醒一下他们,指引他们规避灾祸,或者寻找奇遇之类的。 这属于这条道途的特点之一吧。 当然也可以不管,毕竟这只是提醒,又不是操纵着必须过来。 但是李启觉得,反正也没什么事情,来就来吧,又能怎样呢?是吧? 两人走着,在路边一边物色住处,比较价格。 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令人咋舌,在这里的客栈和酒馆,价格都是其他地方的二十倍以上,当然也更加豪华。 李启这身上这十几金,还真不够在这儿住一个月的。 不过李启倒也没为了钱发愁。 销金窟虽然花钱,但挣钱肯定也快。 一边在街上走着,李启一边对沈水碧问道:“对了,沈姑娘,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现在还在凡俗,用金子来作为交易货币我倒是可以理解,难道到了高品级之后,也是用金子吗?不太可能吧?” “怎么可能,现在用用金子而已,之后的话……恩,应该是气和世界吧?”沈水碧一根手指戳着脸颊,思索着说道。 “气……和世界?”李启愕然,这个答案过于大气,以至于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嗯,气你应该能理解吧?不管什么修行,总归是要落到不同的气上的,所以,不同的承载气的天材地宝,就成了交易用的货币了。”沈水碧解释道。 “这个我倒是能理解,但是……世界?”李启有些不太能想象。 “域外世界那么多,征服下来,再炼化天道也是很费功夫的嘛,到了那个程度,气对他们来说已经派不上什么用场了,那个时候,交易所用的,一般都是世界。”沈水碧说道:“我就有十来个世界呢,虽然没怎么管过,但这些世界的产出自有罗浮山专人处置……” 沈水碧说着说着,突然说道了罗浮山,然后她就沉默不语,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李启也能理解。 罗浮山,估计是亡了吧。 就连罗浮娘娘这位三品大高手都已经流亡巫神山了,罗浮山还能更好吗? 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沈水碧都有十几个世界,看起来,这些世界的所有产出,应该都是归她所有。 还真是富婆啊。 可惜破产了。 不过……不仅仅是破产吧,她在罗浮山的朋友,门人,应该也没多少能活下来的…… 和唐国,有灭门之仇啊。 李启也识相的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 “啊,我们住这家吧,你觉得呢,沈姑娘?”李启见状,立刻连看都不看,随便选择了一家客栈,用这招来转移话题,让沈水碧不至于沉浸在回忆中太长时间。 “我都可以,那就这里吧。”沈水碧也不挑,答应道。 既然决定了住哪儿,李启也就拉着老马,进入了客栈。 一进去,却看见这里清雅至极,没有外面那种繁杂奢华的装饰,但却很有品味。 装饰淡远,没有烟火气,也无那种豪华的铜臭味,和其他人好像都不是一个画风的。 这种装修倒也没什么稀奇,虽然和大众的画风不太符合,但毕竟是清雾城,什么样的商品都有。 最让李启觉得稀奇的,是这里的老板,居然是一只狐狸。 一只长着狐狸耳朵,背后拖着一条尾巴的狐妖,正在这里主持着生意。 似乎刚刚处理完上一批客人,李启赶了个巧,刚刚进来,这位老板娘就走了过来:“客人,是住店还是吃食啊?” “住店,先住两天,再上一些吃食,顺便把马给我照顾好。”李启说着,递过去一块金饼,这就是一金,够在这里住上三天。 多的钱,那就是餐费,以及老马的伙食和住宿了。 李启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那位美貌的狐妖。 之所以称之为狐妖,而不是狐狸精,是因为对方……过于素淡了。 丹染唇,玉缀枝,幽香奇,几点清雅,十分姿容。 和那些妖艳贱货一点都不一样,惹的李启多看了两眼。 “先生您可来的正巧,这就剩下最后一间房了。”那只狐妖笑着说道,收下钱:“特地赶在这个时间来,先生您也是为了那先天灵物而来?” “嗯?什么东西?”李启挑了挑眉毛。 什么东西,没听说过啊。 “噢,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十来年总有一次的,绿山又孕育出一股先天金气,自成兵器,好像是一口刀,所以有些武者前来争抢,我还以为先生也是为此而来。”狐妖笑着,不着痕迹的对李启介绍了一遍。 (月票……)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突发事故 在这个素雅装潢的客栈里,李启有些好奇的问道: “争抢?这次的先天金气,是什么品级,居然能用得上争抢一词?” 他也是知道的,绿山确实时不时的就会孕育出一柄先天神兵。 先天,就是说天然诞生,没有经过任何改变的东西。 谓之:命之所有,先天也;人之肎为,后天也。 理论上来说,世界上大部分东西都可以被称为‘先天’,毕竟大家都是天生这样的。 不过,先天的也有差别,就好像有些人天生就比其他人更聪明,天生就比其他人更强壮,有些石头天生就是比别的硬。 这些人或者事物,天生就具有特殊之处,才会被冠以先天某物的名号。 就好像现在的先天神兵,乃是绿山的富集金气自然孕育而成,未经任何雕琢,自然成形为兵器的模样,生有神异,对武者来说是武器中的极品,后续不管是温养还是作为原材料继续锤炼,都能超越普通兵器。 那狐狸闻言,对李启轻笑一声:“那金气初生,就见天穹五采烂然,随后光芒收敛,再次迸发,赤光属天,如日正中,清雾宗的大能起视,出言说‘金之精者能昭,秽者不能昭,此光昭之无秽矣’,于是断定其是天生八品。” 金之精者能昭,秽者不能昭。 李启听了这个评价,点了点头,这玩意儿还真是高评价啊。 昭,意思是光芒显眼,所谓白日昭昭,就是取此意,这句话的意思是,金气中的精华才能放出光芒,杂质则不能发光,看这个金气光芒纯粹的模样,它必然是毫无杂质。 天生八品,纯净无暇的金气,而且还自成神兵,这确实蛮稀罕的,说一句‘争夺’确实是没什么问题。 “先生可是想要询问些此事的传闻?我们店铺虽然不大,但市井流言总能传来些,不妨多买些吃食,妾身与您详说。”那只狐妖温文尔雅的说道,语气柔和,虽无太多引诱之意,但言谈之时,总是若有若无的散发着些许媚意。 尽管已经收敛了很多,不过李启毕竟是九品武者,感官敏锐,还是能察觉到。 但是,他感觉到的却并非刻意的卖弄,而是使劲儿收敛之后却依然泄露出来的那么一丝丝。 再看看四周素雅的环境,以及这狐妖保守的打扮,估计是她自己选的吧? 不过说到底和李启也没什么关系,所以他摇头笑着回答道:“我修为低微,不够争抢那些东西,怕听多了把持不住啊。” 狐妖自然也懂他的婉拒,于是住口不提,含笑办好入住,点完餐之后,呼唤小二来牵走老马,然后便去招待其他桌的客人去了。 李启等人便在大堂中央坐着,等着吃完饭之后去自己的房间。 虽然只有一间房,但时至今日,风餐露宿,在各种地方住了一年,两人只有一间房这种情况也没少遇见过,早就习惯了。 坐了下来,李启给自己和沈水碧都倒了一杯茶水,有些感慨的说道:“离开大鹿国那一带,我才知道,原来万灵之间竟可以相处的如此和谐。” “你看,这清雾城中,妖人杂居,精怪遍地,但人人不觉其怪,反**以为常,这在视妖如灾殃的大鹿国可是无论如何都见不到的啊。” 听见李启这么说,沈水碧捂嘴笑道:“毕竟是已经进入巫神山的势力范围了,巫可不在意种族之分,我听闻,巫道之外的更西边还有佛国,那边的平等贯彻的更彻底,巫道还会以实力评判高下,可佛国据说崇尚众生平等,就连牲畜的性命也和修行者同等。” “那这么说,大鹿国如此,是因为受到了人道的影响?因为人道不喜妖物?”李启好奇问道。 “算是吧,但也不全对,人道泾渭分明,除非你自认为是人道中人,内部才有相对稳定的晋升途径,也不会过于歧视,但若你不是人道中人,那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了。”沈水碧回忆了一下,评价道。 她就是人道这个观念的受害者。 在被视为敌人之后,唐皇可是毫不犹豫下令剿灭罗浮山,半点情面也没有留。 “自认为?”李启听见这个描述,有些讶异。 “嗯,就和先前所说一样,人道也并非只拘泥于种族,而是只认你的自我认同,若你认可其观念,那么就算是妖物亦是同伴,若是不认可,就算你是人类,那也是敌人。” “所以人道极为团结,能够轻易聚集众人之力,扩张速度很快的。”沈水碧叹息着说道。 李启见状,立马转移话题:“沈姑娘,世间道途如此之多,除了我们时常听见的这些,还有哪些是有什么厉害的道统吗?” “厉害人物的?嗯……这可说不好啊。”沈水碧沉吟一下,然后说道:“正所谓,马殊毛而齐逸,玉异色而均美,骅骝騄骊骐骥俱致千里,哪里能分得清什么好坏呢?” 李启闻言,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 马的毛色不同,却都可以是骏马,玉的色彩不同却都可以是美玉,不管是骅骝騄骊骐骥,这些马都能日行千里,所以不管是什么道统,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所以,切不可因为自己出身大道统而沾沾自喜,噢,李启你已经窥破这点了,那我不说了。”沈水碧讲到这些,下意识的提醒道,然后意识到李启其实早就不再被傲慢所扰,所以收声不再言语。 就在两人言语的时候,吃食也送来了,都是些精致菜肴。 最先送来的是半头柔猪,柔猪乃五六斤的小猪,以米饭喂成,其骨俱柔脆,整体炙之,椒香扑鼻,切片食用,滋味甚美。 又有笋片炒肥肉,肉之肥者能甘,甘味入笋,则不见其甘,但觉其鲜之至也。 主食是一盅四美羹,取陆之蕈,水之莼,以二物作羹,和以蟹之黄,鱼之肋,故名曰“四美羹”。 蕈,盖山川草木之气结而成形者,食此物者,犹吸山川草木之气。 莼,其味香脆滑柔,略如鱼髓蟹脂,而清轻远胜。 再辅以蟹黄鱼肋之鲜,味道奇美。 一顿饭皆鲜美无比,吃的李启非常满意,虽然只有两菜一羹,食材也并不贵重,但量足味美,所以他对于这二三千钱的饭钱也就不说什么了。 吃完饭,回到房间,沈水碧开始打坐修行,李启则坐在窗边,观看清雾城的夜间景色。 灯火如星,红尘万丈,虽然已经天色渐暗,但城市内的统一覆盖的琉璃瓦,将烛火与夜明珠的光芒映射出去。 从这里俯瞰下方的城市,四周是网状的道路。 城市被交错的密网支撑着,座落在中间,时而有得意忘形之人,在绚烂街景上纵马飞驰,欢歌宴舞,好不热闹。 到了晚上,清雾城才会展现出它真正的模样。 用各种术法支撑起来的美景遍布城市,李启还看见了用机械傀儡和幻术招徕客人的手段,也能瞧见不少妖物行走在其中。 他们似乎并不担心自己的妖怪特征,所以时常就能看见一堆兽耳,毛皮,尾巴。 但这一切却不是什么仙境,妖怪们风格特异,化形也不是全然好看,有的尚未褪去兽形,有的奇模怪样,有的连横骨都尚未炼化,说话都咿咿呀呀,手舞足蹈的比划。 而且这些算是开了灵智的,还有一些异兽,连灵智都无,纯粹就是动物,连妖物都不把他们视为同类,吃其肉,穿其皮草,一点压力都没有。 对妖物们来说,灵智才是其分辨同类的方法,唯有开了灵智的,才算是同族,否则就算是生下了自己的那头野兽,他们也并不怎么在乎。 对他们来说,一生的开始,是觉醒灵智的那一刹,而不是出生。 不过要说起来,人类似乎也是这个模样吧,区别只是人类有天生灵智而已。 说道这个,李启也曾在书上读到过,世界上也不止人类具有天生灵智,像是四海真龙也是一出生即有灵智,很多灵兽,包括沈水碧这些天生异种,都是天生灵智的。 这还只是天下而已,放眼域外无数世界,数量就更多了。 有天生灵智的很多,没有天生灵智的更多。 领悟了这一点之后,李启就彻底对‘特殊’这两个字没了念想。 这个世上,没有人是特殊的,没有东西是特殊的。 自己亦然。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也不会有独一无二的人。 一边看着外面的景色,一边思索着这些东西。 思考,现在已经成为了李启的习惯了,几乎每一刻闲暇时光,他都在思索,阅读,查询不同的知识。 而现在,那本《祝》书,也已经被李启读完了。 在读完之后,进度条直接赋予了他整本书的知识,就好像是他将整本书都背下来了一样,记忆还无比深刻。 这就是道韵的力量。 就在李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的时候,突然之间,他和沈水碧同时从自己的世界里清醒过来,看向门后。 “死气,有人死了?”李启说道。 “不止,还有死意,说明还没死,但快了。”沈水碧皱眉说道。 两个人立马起身,出门看看是什么情况。 走出房门,却看见其他房间也有人走了出来,看起来都是感觉到了死气。 往死意散发的地方看去,却看见,一只狐妖躺在底下,进气少出气多,俨然是快死的模样。 旁边有个手足无措男人,正在拼命捂着伤口,不断吼着娘子。 令李启的意外的是,居然没有人去救人。 “有古怪,我没感觉到杀人的人,这伤口……是巫道的诅咒之术,但不知道是不是卜人。”李启皱眉说道。 毕竟是巫神山的地界,虽然正统巫道的人很少,但修行一些巫道的旁门细支的人还是很多的,其中有几个擅长诅咒的,也很正常。 “怎么办,好像没有人愿意救诶。”沈水碧环顾四周。 “总不能看着人死,我们去看看。”李启做了决定。 不管这老板娘做了什么,就算真是暗地里做下了十恶不赦的事情,那救了之后,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能放在这里等死。 做了决定,两人就立刻翻身下去,直接跳到了楼下大厅。 此刻,那个慌张的男子,正捂着那狐妖的肚子,声音颤抖的喊道:“娘子!你撑住啊!我让乞牙去找大夫了!撑住!” “闪开,让我来。”李启走上前,一把把男人拉开。 男人愕然,但马上意识到是有人路见不平了。 李启看了一眼伤口,再感知了一下周围的气。 “确实是诅咒,是鬼巫的手段。”李启检查了一下伤口,确实如此。 “伤口处有五行之气,是五鬼诅咒之术,有人差遣五个厉鬼,按金木水火土,布置五种克制人的符咒,先行咒诅一番,随即遣相克的鬼,追受制生人之魂,所以才会有这种突然爆发的情况。”李启说道。 “我布置神气,驱赶鬼气,但是伤势还是沈姑娘你比较擅长,你来处理一下吧。”李启说道。 沈水碧点头:“好。” 语罢,两人开始分工协作。 李启开始布置守护咒文,他体内除了四时神气之外,本就还有五祀神气。 五祀者,何谓也?谓门、户、井、灶、中霤也。 春祭户,夏祭灶,秋祭门,冬祭井,六月祭中霤,暗合五行。 所以,在一开始修行的时候,李启就祭祀了户神神荼郁垒,其神气能驱鬼,居住在大桃树上,所以属木,春日祭户神,就是如此原因。 灶为火,门为金,井为水,中霤象土在中央。 李启布置下五祀神气,以五神神气抵消五鬼鬼气,阻止对方再行伤人。 而在沈水碧那边,则检查了一下伤口,忍不住感叹道:“哇,真是五行厉鬼啊,五邪入体,外面的伤口只是一个小口子而已,五邪相感,中外皆伤,故气逆而上行,所以才会吐血,还真是狠毒啊,五邪之气死了可不会消失,还会污染神魂,这是准备斩草除根,神魂俱灭啊。”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玉兔捣药 说是这么说,沈水碧立刻就开始救治。 火邪在肺,肺属金,以那诅咒便以火邪烧肺,扼制呼吸。 沈水碧取之膺中外腧,背三节五脏之傍,然后以太阴寒气凝聚成针镇压火邪,取缺盆正中间的天突穴,以散解肺中的邪气。 如此,一邪即去。 金邪在肝,肝属木,诅咒以金邪斩肝气,肝气主生机,如此便可断绝身躯生机。 却见她继续取足厥阴肝经的荥穴行间穴进行引气,并刺双耳间的青络,再引导先前的火邪,以火邪抗金邪,火烧却金之后,二邪即去。 如此,二邪已去,五行五邪的局面立破,剩下三股邪气只能孤立独自为战。 木邪在脾,脾藏血,主消化,进食生万物而辅五脏四肢,那诅咒就以旺盛生机加重脾胃负担,使病人难以服药,服药也无法消化。 所以沈水碧以针刺足阳明经的足三里穴,激活气血,配合肝脏引导木气泄出。 如此,三邪已去。 土邪在肾,诅咒以土气堵塞肾水,使得循环系统崩溃,血脉不畅,循环不通,身体内无法行气来自愈。 沈水碧划开狐妖的腰部皮肤,放出已经污秽的肾水,辅以道门引气之法,镇压土邪,重构循环,将营气接上,如此一来,土邪再也无法危害身体,只能日后被身体缓慢消化。 如此,四邪已去。 最后,水邪在心,表现为心脏水肿,心血发胀溢出,心疝心痹,顷刻间血脉堵死,受者两刻内立死,沈水碧也没什么好办法。 好在其他四邪已经祛除,所以狐妖的身躯已经好多了,沈水碧便施针,以脾脏之厚重接引心血,用脾脏的被镇压的厚土之邪气来掩埋缓解水邪。 如此,五邪全去,诅咒带来的所有后果都被破开。 兔子擦了擦并没有汗的额头,放松的说道:“哈~,做完了。” “这人还真是狠毒啊,五邪之气,任何一个中招都能要人性命,他五邪齐出,环环相扣,如果不是我的话,寻常医者还真解不掉。”兔子喃喃自语道。 毕竟,她可是五品,而且典故常有‘玉兔捣药’,实际上说的就是沈水碧这种,她的医术确实相当好,当初能够去除身体内的所有气,再重构循环,已经证明了实力。 这个操作,基本等于把五脏六腑和所有血管一次性全部摘出来换了一遍,而且还得保证患者不死。 因为她自己就是患者,她还需要全程保持清醒,难度可想而知。 她才刚刚忙完,就突然扭过头,往外看去。 因为那里有五道难以察觉的气,无声的撞在了李启构建的五神神气壁障之中。 李启立马睁眼,他也察觉到了。 “还来第二次?多大仇啊,那就别走了吧。”李启皱了皱眉,五神神气立刻涌动,反手扣在那五鬼鬼气之上。 虽然量是一样的,但质可差远了,所以五鬼鬼气立刻被锁死在其内,被李启化作一颗小球,收入囊中。 虽然这个东西只要失去了主人的操控,就会失去原本的神异,上面的术法也会随之消散,但作为线索还是很有用的。 “多谢二位先生救我家娘子性命!”那男人见状,也知晓是这两位出手救人,所以连忙跪下砰砰磕头:“我家虽无厚财,但必有厚报,多谢二位先生!” “起来吧。”李启把对方拉了起来,然后环顾四周。 上方不少人都在看热闹,似乎刚刚没人出手是有原因的。 不过,无所谓了。 不管背后有什么,反正人已经救了。 “发生了什么?你家娘子是得罪了什么人吗?对方出手如此狠辣?”李启把那男人提溜起来站稳,对他问道。 那男人看起来也有修为在身,不过和大部分人一样,并未入品。 反倒是那狐妖是入了品级,能够化形的。 刚刚问完,李启看了一眼四周的围观群众,皱了皱眉:“进房间里说。” 因为两人一通精彩的操作,特别是沈水碧动作飞快的一系列医疗行为,已经让不少人眼前一亮,甚至还有些人跃跃欲试,似乎是想上前来攀谈。 所以,李启准备进房间里说话,免得人多口杂。 但这时候,那狐妖已经苏醒,虽然虚弱,却依然强撑着:“相公你且去料理生意……” 沈水碧见状,蹲下来,摸着狐妖的头说道:“还料理生意呢?不要命啦?你虽然五邪全去,但有两种邪气是被我镇压在体内,需要慢慢调理,靠人身小天地自然消化的,起码半年内干不了重活,老老实实让你相公照顾你吧。” 说完,兔子皱眉,看着那唯唯诺诺的男人,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好了,你这男人怎么那么不顶事,先前哭诉也就罢了,现在还呆愣着站在这里,还不背着你家娘子进屋?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慌了神的男人也清醒了过来,连忙作揖道谢,尽了礼数之后,弯下腰背起狐妖,带着李启和沈水碧走进了后厨,然后牢牢关上了门。 那个男人,身上也是 好容易得了一个安静地方,李启找了个地方坐下:“好了,说说吧,是什么事情,我见你家娘子待人有礼数,也在收敛自己的妖物气息,低头做人,不太会是像得罪人的那种啊。” “先生明鉴……妾身确实不曾交恶于人,只是……原因恐怕是因为妾身出身清雾宗。”那狐妖虚弱的说道。 “清雾宗,啊,你得罪了清雾宗的人吗?”沈水碧歪头,不知道为什么原因会出自清雾宗。 “这样啊。”李启倒是点了点头,心中大概是知道了原因。 “清雾宗弟子如此抢手吗?还是说,你们立了什么契约之类的东西?”李启问道。 “李启你又知道了什么?”沈水碧闻言,立刻知道了他肯定有了什么猜测。 一路上都是如此,沈水碧很聪明,但心机不深,心思单纯,所以这些推理和勾心斗角的事情都不如李启。 所以李启解释道:“清雾宗以什么立宗?不用想都知道,靠的可是皮肉生意,虽说狐妖生性放浪,大多对此不以为耻,反而觉得这能增进修为,但这位姑娘显然不是这样的吧?” “我家娘子确实因为不愿意出卖皮相,所以才从清雾宗脱离,可是……清雾宗一向好聚好散,不会追究退出的事情啊……”男人有些不可置信。 “所以才说是抢手啊,你家娘子这股气质……审美也如此清雅,但还是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媚意,嗯,不是普通狐狸啊。” “如此特殊,想必在还没有成为正式弟子之前就已经被人盯上了吧?说不定早就已经连价格都拍好了。” “虽然后面有门规规定去留随意,但骤然退出,必然造成了一些人的损失,说不定这就是有人针对你的原因?”李启猜测道。 说到这里,李启敲了敲膝盖:“还有一件事,虽然在外面我没有戳穿你,但好歹也算是救了你一命,没必要拘着这个鬼魂演戏了吧?” 话音刚落,却见那个男子身体骤然一虚,变成了半透明状态,然后突然便浑浑噩噩了起来,像是失了魂一样。 “手里有伥鬼可还行,之前都没发现,以五神神气布置阵法的时候我才察觉到,你丈夫是个被你掌控的伥鬼啊,你应该也不是单纯的狐狸吧?混血?”李启问道。 “你暗中迷惑这个伥鬼让其认为和你是夫妻关系,是想在这里隐居吗?躲避仇人?这么说,我是不是还可以猜测你其实是有其他的身世,只不过是跑到清雾宗来避难,借这一重身份用来避开仇人?”李启又冒出来一个想法。 倒是沈水碧,一脸都是疑惑。 于是,她打断了李启,悄悄问道:“啊……为什么伥鬼不能和人在一起,还有这个说法吗??人鬼妖有区别吗?” 原来,她其实也早就认出这是伥鬼,不过想想也是,这种事情肯定瞒不过她,只是她好像觉得鬼在正常的和人生活,也是很普通的事情。 李启低压声音,附在她耳边说道:“在罗浮山可能很正常,在外界就不一定了,别打断我了,显得我们好像鬼鬼祟祟的。” “嗯嗯!”沈水碧点了点头,然后故意板起脸,装作严肃的模样,不再说话。 李启看了一眼。 有点可爱。 四周原本那种破案的紧张气氛一泄而空,整个场景都变得温暖起来了,一下从悬疑片场跳到了情景喜剧。 “唉。”他叹了口气。 这下气氛严肃不起来了,不过应该没问题吧? 所以,李启也就放弃了之前那种逐渐压迫人的气势,而是直接坦白:“那么,这位姑娘,你身上疑点太多,虽然我出于心中之义救了你一命,但如果不说清楚的话,我们二人就只好告辞了。” 那狐狸无法起身,但还是勉强撑起作揖:“先生勿恼……妾身并无隐瞒之意,只是妾身之前伤重,没有时间言说。” “嗯,那你现在可以说了。”李启说着,走了过去,运使大林木气,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木气之生机流转,让她的伤势稳定了一些。 “多谢先生,不知先生姓名?”狐妖问道。 “李启,姑娘你呢?”李启答道。 “妾身曾经也是野兽,不曾有氏,只有名字飘絮。”名叫飘絮的狐妖如此说道。 “飘絮,不是什么好名字啊。”李启闻言,如此评价道。 “是点化妾身的高人所取,也被这位高人一语成谶,妾身这一生……果然是如同飘絮一般,随波逐流,不得安生。” “好了,说正事吧,至少得让我们知道救了什么人是吧?”李启打断了对方的自怨自艾,想让她直接进入正题。 飘絮自然也就不再说没用的,而是说出了自己的身世。 曾经,飘絮是一只山中野狐,也是这清雾城四周的狐狸族群之一。 “可是,妾身却并非是被清雾宗点化,而是一日偶然在山下捕猎之时,撞见了一位高人,正在追捕一只噬人虎妖。” “这位高人便是点化妾身的长者,他与虎妖一番搏斗,山石龟裂,大地震颤,我那时还是野兽,被一块山石砸下,三魂去了一魂,七魄掉了两魄,生命垂危。” “那高人搏杀虎妖之后,虎妖残魂见有一具尸体,便欲夺舍继续逃亡,但最终还是没能成功,但虎妖之魂魄却留在了我体内。” “高人见状,便将我点化,指导我吞食体内虎妖残魂,借此补全魂魄,更是使得身躯异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当时说‘你本无资质,却因我而死,死后更是巧夺天机,抢了这老虎的气运,虽然得入修行大门,但恐怕以后的日子并不好过,便为你起名飘絮,望你虽然漂泊,却最终能如同飘絮一般落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那之后,我便成妖,一路修行,还继承了那虎妖的几只伥鬼……偶有奇遇,一直到加入清雾宗。” 她继续说着自己的故事,而李启也就听着。 后来,飘絮加入清雾宗,因为其天资奇异,半虎半狐,能操纵伥鬼,布置幻境,自身身为狐妖的媚意也被收敛,被视为必定会进入内门的弟子,得到了重点培养。 飘絮对此并无意见,因为她知道,清雾宗并非全是皮肉生意,真正有前途的弟子,修行的都是正宗法门,杂糅了医道和妖道,并非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但她后来才知道,原来自己打一开始,就是被作为花魁培养的。 这下她可就不干了,但依仗着门规的‘去来随意’,最终还是平安脱身。 那之后,她就安安稳稳的在清雾城里开了一家客栈,用自己的伥鬼做了一个‘丈夫’来避免骚扰,如此,已经十五年了。 “十五年了?也就是说清雾宗虽然最开始和你有些不愉快,但并没有过多加害于你……这倒也符合他们一贯的老好人作风。”李启听到这里,摸了摸下巴。 清雾宗确实一直都不惹事,奉行和气生财,老老实实经营清雾城赚钱,而这家客栈开了十五年都没出事。 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之后安排 思索了一会,李启觉得不能只听一家之言。 作为祝人,他肯定都是作为中间人存在的,就算是要为了‘正’而去主持公道,也应当是听取了两边意见之后再做行动。 “先暂且看看吧,我们在此之间都会住在这里,不着急。”李启说道:“如果那人不来,我们就不再插手此事,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之后,我们就会离开。” “如果那人来了,我自有判断。” 李启说完这些:“你的伤势已无大碍,不过需要静养,让你的伥鬼去处理生意吧,你自己还是好好调养一下。” 说完,李启准备站起身离开。 本来也就是闲事而已,如果没什么后续的话,他就准备在这里停手了。 沈水碧也适时起身,跟着李启推门走了出去。 而飘絮则立刻说道:“感谢先生救我一命,若是先生不嫌弃,还请就安心住在这里,妾身定会用心款待……” “你家东西挺好吃的。”李启回头说了一句,然后推门出去。 闻言,飘絮大喜,立刻埋首恭送。 她知道,这算是对方答应住下来了。 而李启走出了门,却看见门口有一只红毛小狐狸,还有一个挎着医箱的医者,医者的汗还在往外出,似乎刚刚才到。 李启这才回忆起来,之前那伥鬼好像喊过,说让‘乞牙’去找大夫。 “啊,大夫,人在里面,你们赶紧去吧。”李启指了指路。 “谢谢谢谢……”大夫连忙道谢,挎着药箱连忙冲了进去。 那只红毛小狐狸也连连作揖,虽然不会说话,但还是对李启的指路表示了感谢。 李启耸耸肩,拉着兔子回房间了。 每日功课还得做呢。 修行就是这样。 没有那么多顿悟和奇遇。 有的只是日日不缀,数十年甚至上百年,上千年如一日的水磨工夫。 而那个大夫冲了进去之后,就看见了躺在地上,正在被丈夫照顾着的飘絮。 他走过去,连忙蹲下来,打开医箱,开始检查,把脉,半句废话都没有。 人还躺在地上呢,他拼命跑过来不就是为了救人吗? 但是刚刚开始诊断,他就呆住了。 随后,这大夫小声惊呼道:“五……五邪入体,竟然被人解决了?而且半点副作用都无!怎么可能!” “大夫?怎么了吗?”倒是飘絮皱眉,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这种伤势,哪怕是清雾宗主都不能处理的这么利落!是谁帮你诊治的!?是不是刚刚走出去那两人?他们是什么人!?”大夫抓住飘絮,神情慌张,连连发问,俨然一副控制不住自己的模样。 不可能控制得住。 整个清雾城最强的医道修士就是清雾宗主胡仙儿,她兼修医道和妖道,道成七品,曾经有人金气入体,甚至连神魂都开始金化了,都被她救了回来。 她也是方圆万里最为擅长金创和外伤的医生,就连绿山国国主御医在这方面也及不上她。 但是五邪入体,各有神异,互相勾连,这种伤势以前也有人出现过,花费了巨额代价,才请得她出手,最终命是救回来了,但却修为尽废,因为人身小天地已被五邪之气彻底摧垮,修行路就此断绝。 可现在,有人的医术竟比她还高明?毫无副作用的将其全部化解。 这是哪位医家圣手路过? 要知道,清雾宗主可是七品高人,那是何等的神仙人物? 可现在,就有人超越了她,而且看起来好像是轻描淡写一般。 看见这大夫的表现,就连飘絮也好像明白了自己刚刚是遇到了什么。 那两位先生……有大来头? 怪不得敢管闲事。 要知道,出门在外,最麻烦的就是管闲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终归不是常事。 所以,飘絮马上拉住医生,压低声音:“大夫,你且听我说来——” 飘絮心知,这二位或许不怕暴露身份,但自己却不能泄露出去,否则不仅会给两位先生添麻烦,还会给自己招来灭顶之灾。 “我可为你引荐那位,但需你以师门立誓,不得泄露消息,否则你也知道那种人物的力量,若是怪罪下来,你我恐怕都会死无葬身。”飘絮压低声音警告道。 那医者也被这话劝说的冷静下来。 原先激动的热情被现实被泼灭,他也知道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必然能量巨大。 “我自晓得,多谢老板娘提点,我会对外宣称,你只是外伤,是被我治好,之前的治疗只是缓解伤势而已,先前就算有些目击者,想来也不懂医道,不会多疑。”他立刻回答道。 “只是引荐一事,就免了吧。”那医者叹了口气:“那等人物,光是想想,我就怯了,我等不过啄花鸟雀,如何敢拜见云中真龙?只不过是徒惹祸事而已。” 两人都知道这种事情最好不要深入,互相约定立誓之后,各自按照先前所说的散去,对外宣称老板娘只是被仇家所咒,已经报官处理,自有官差追查。 在楼上,沈水碧的耳朵动了动。 好多人在议论自己啊。 嗯……不过都是夸的。 开心。 然后兔子就怀揣着救人之后被夸奖的好心情,继续琢磨怎么给自己重炼阴神了。 至于李启,他其实和其他围观群众一样,根本就不知道兔子做了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毕竟,他也不懂医术,只知道兔子出手救了人,而这种事情,在之前的一年,沈水碧其实做过不少。 懂医术的人这么多,自己身边带着一个有什么问题吗?兔子还会炼丹呢,她身上就带着一个小丹鼎,藏着不少丹药。 还不如多读点书。 知识啊,修行,最重要的就是知识。 自己出身巫神山,最大的好处不是什么地位,而是巫神山那浩若烟海的书籍,光是自己脑子里两本,就要已经足够他好好学习了。 还是趁着这个修整的时间,继续触发吧。 三百万里的距离,已经走了十多万里了,唐僧也就走了这么远。 他很快就把飘絮的事情抛之脑后,琢磨起正事来了。 自己到九品之后,速度就可以不再全靠老马了,先想办法在这里做几个风行符咒,此后老马的速度就能进一步提升了。 若是有条件的话,应该给老马搞一点功法。 老马血脉很好,若是好好修行,从野兽化而为妖的可能性很大。 那时候速度就更快了,自己也能更快赶回巫神山。 他可是龙驹,天赋很好的,可不能浪费了。 不过,这些事情的前提,都得是多搞点钱才是。 不然总不能抢是吧? —————————— 没有人来打扰李启,转眼之间,已经是第二天了。 李启带着沈水碧,在第六感的指引下,来到了清雾城进行修整。 此次来这里的目的主要是三个。 第一个,是来修整的,野外奔袭太久,老马累了,他也累了,需要找个城市好好休息一下,恢复体力和精神,方便再次上路。 第二个呢,则是找机会做点风行符。 风行符这东西是他最近在书里看见的东西,是九品才能制作的道具。 不过倒不是什么稀罕物事,除了武道这种类型的笨比之外,其他的道统,只要能够影响到‘风’的,基本上能够做出来,只看会不会而已。 很显然,李启不会,所以他准备买。 他看了一下,制作这种符咒,需要精通八风之气。 八风,天气也,天之气,化霜露风雨。 盖天之气,化风以应四时。 东北曰炎风,艮气所生,主热,过处炎热而旱。 东方曰滔风,震气所生,维海之风,海滨之处常有。 东南曰熏风,巽气所生,暖风,受之靡靡熏熏,让人迷醉。 南方曰巨风,离气所生,势汹汹,毁屋败舍,坏没田稼,又名龙卷之风,能排山而倒海。 西南曰凄风,坤气所生,冷风,现身时常带苦雨,伴随不幸。 西方曰飂风,兑气所生,秋时之风也,主萧瑟,过处叶落结实。 西北曰厉风,乾气所生,劲风,刚烈无匹。 北方曰寒风,坎气所生,过则万物肃杀,草木凋零。 要专门参详此等八风,以钟律调,合八音,才能做出这风行符,虽然常见,但也不是单纯靠自己钻研自学就能学会的东西,所以他不准备自己学,而是去买。 至于这东西的效果,也很简单明了,那就是让自己奔跑的时候,永远顺风,空气阻力也降低到会近乎消失的地步。 当然,仅限于一定速度之下,速度快了就没作用了。 别看只有这么一点点效果,实际上对速度的提升速度相当惊人,一般都能提升两成以上,而且是常时生效的,一枚用上一年半载也没关系。 不过这东西极其脆弱,连凡人都能轻松撕碎,战斗的话,除非差距极大,否则这东西连余波都承受不住就会碎掉,没什么战斗价值,用来赶路还行。 李启准备买个三五枚左右,给老马,自己,还有沈水碧都挂上,再弄点作为预备的,这样老马行动的时候就会快很多了。 第三个目的嘛,那就是给老马找一篇功法,看看能不能让老马修行。 不需要太好,能帮他打基础入门就行了。 毕竟这些地方找到的功法也不会太好,等自己到了巫神山,肯定能找到比这更好的,现在只是让老马先有点修为在身,从普通的“兽类”变成“妖”。 做好了决策和部署,那么下一步就是去实施了。 修整这件事已经做的不错了,这家客栈他很满意,而且之后还没收钱,就连之前收的也被飘絮给退回来了,算是白吃白住。 李启也没有拒绝,毕竟自己等人救了她一命,就当是诊金吧。 该拿的时候不拿,那不是‘正’的道理。 李启认定自己的道路是正,那么便不会自顾自的善,那样只会对两边都造成负担而已。 正之道,象天之行,如在正中,不偏不倚。 思索着自己的目的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李启抬头,打断了自己的思索,如此说道。 沈水碧动了动鼻子,有些开心的昂起头:“早餐来了!” 是的,李启也知道,肯定是飘絮送吃的来了。 之前刚刚入店之时的柔猪,四美羹,笋片炒肥肉,都是飘絮自己做的,可见其厨艺高超,能把普通的食物做的非常美味。 昨天晚上的晚餐都是佳肴,滋味甚美,所以李启对这第二顿小菜也很好奇。 “二位先生,这是今日的早膳,请慢用。”飘絮亲自端着食物进来。 沈水碧早就有些迫不及待,因为这些食物确实很好吃,算是少数能引起沈水碧情绪波动的东西了。 大部分时候,兔子都是呆呆的,其实是在思考都事情,能让她暂时放弃思索的东西,无一不是新鲜良品。 李启也有些好奇的看了看,仔细瞧今日有什么新菜式。 却见今日主食是粥,但不是一般的粥,而是以蔷薇、香橼、桂花之花露浇之,水米成交,犹米之酿而为酒矣,散发着一股清香。 又有下粥小菜,是用鸡、鱼、虾三物之肉,晒使极干,做成细丝,与鲜笋、香蕈、芝麻、花椒四物混合拌匀,滋味鲜美却无油腻,正好下粥。 再有六七只鹅掌,全都丰美甘甜,厚可径寸,在汤碗之中,闻着就一股鲫鲤之香,好像是以鲤鱼鲫鱼清煮作汤,覆以瓜姜,待到汤白如奶后,再下入鹅掌炖煮,紧火烹之极熟,是以鲜味尽在掌中,不泄分毫。 小小的一顿早餐,却都有不同的花样,让李启不由赞叹。 “飘絮姑娘,你这手艺,恐怕是你这客栈揽客之本啊,能在清雾城这纸醉金迷的地方,以这种清淡小店立足十五年,果然有独到之处。”李启尝了一口,夸奖道。 “对对对!”沈水碧连忙举箸附和道,说着夹了一只鹅掌,埋头小口啃了起来。 “庖厨小技尔,先生喜欢就好。”飘絮腼腆一笑,然后却开口问道:“不知二位先生今日有何安排?妾身常在城中生活,各处都熟悉,也能让先生少绕一些路。”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繁华街景 这话问了出来,李启一边夹了一筷子干拌鸡肉丝,上下打量了飘絮。 这狐妖本就漂亮,有一股怯怯的气质,让人想欺负她,此刻被李启一看,更是心虚的侧脸过去,让人一看就知道她心底正在畏惧。 “嗯,我们准备去市场看看,能不能买到风行符或者一些妖兽用的功法,但是飘絮姑娘你不是还有生意要做吗?”李启和善的说道,并没有过于为难对方。 闻言,飘絮连忙答道:“店里有伙计,和我家……那只伥鬼自会打理,我也有乞牙帮忙,耽误的也就是一些堂食,半天而已,不碍事。” 李启则问道:“说道这个,那只伥鬼……你是剥夺了他的神智?让其沦为傀儡?” “当然不是,若是变成傀儡,哪里还能这样栩栩如生,只是当初我继承了那只虎妖的伥鬼,拿到手的时候,他就已经被炼化成了这番模样,虽还有神智,但一点真灵却任由我操纵,已经完全反抗不得,所以我才命令他为我伪装……” 伥鬼就是这般事物,有神智,有智慧,能思考,甚至还能感觉到他有感情,但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被虎妖所操纵,哪怕是让他去引诱自己的骨肉至亲去给老虎填肚子,他也只会毫不犹豫,没有半点愧疚可言。 “若是先生认为……”她介绍完之后,匆忙想要补充。 “罢了,你自己的东西,自己处理吧,伥鬼早已死去,严格的来说,神智也是假的,一具傀儡而已,不过既然不会耽误生意,那麻烦飘絮姑娘,为我们带个路可好?当然,我们自有报酬,弥补姑娘损失。”李启如此说道。 飘絮连忙答道:“报酬却是不必,二位先生救我一命,报偿本是应该,那里能再收报酬?” 李启摇头,拿出一颗半透明的小珠子:“收下吧,我待人以正,该是什么就是什么,救你一命对我们来说算不了什么,所以也不可收取过多的报偿,免费住在此处已经足够,再多要,便是不正了。” 李启说的很严肃,毕竟这关乎他所认同的道,所以不容拒绝。 听见了李启的语气,飘絮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接过那颗半透明的珠子。 那颗珠子外壳透明,内部有五道不同颜色的气在之中不断盘旋,看起来煞是好看,只是触摸的时候冰凉无比,而且捂不热。 “敢问先生,这是?”飘絮疑惑的问道。 “之前试图杀你的五道鬼气,第一次被他得手,第二次则被我以神气擒下,封印成这颗小珠,如果你想要找仇家,这东西或许能提供一些线索,以这个做报酬,我觉得比较合适。”李启如此说道。 “先生费心。”飘絮作揖感谢。 “不必如此,那么你去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先吃饭,等一会出门的时候你带我们熟悉一下道路就可以了,不用浪费太多时间。”李启则拿起碗,准备吃饭。 没办法。 就他和飘絮聊天这会功夫,兔子已经快把菜吃完了! 再不吃没得吃啦! 飘絮见状,轻笑一声,侧身退下,没过一会,就又送了一盅蟹黄羹过来。 蟹之黄,鲜而肥,甘而腻,白似玉而黄似金,已造色香味三者之至极,飘絮以以油、盐、豆粉和而煎之,愈嚼愈甘,味之甘美,几同乳酪,又柔滑无骨,真至味也。 当然,又是一阵争抢。 李启没抢过,因为沈水碧甚至用上了道术。 就吃了一勺,其他全被兔子造了。 他无能狂怒。 一早上的好心情都没了。 且不说这些,过了约莫两刻钟,一行人便出门去市场了。 不来不知道,一来,李启才真正体会到了清雾城的繁华。 这是大鹿国,地油界那些地方绝对及不上的活力和繁盛。 沈水碧好像也没见过,她以往都是在罗浮山清修,这辈子也少有出门的时候,所以也看的很是认真。 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些东西的原料,原理,但却从未效果能做出如此花哨的效果,端是好看,让她目不转睛。 至于李启这个土包子,就更是看不够了,这种超凡技法和术法,让他目瞪口呆,比任何特效看起来都精彩的多。 譬如路边花店,摆放花朵以贩卖,枝叶离披,错出檐甃之上,屋内俱满焉,花时数十朵,鹅子、黄鹂、松花、蒸栗,茉莉、杜若、珍珠兰,山兰、素馨、决明,满屋生花,萼楼穰吐,淋漓簇沓,其大如小斗,香气扑鼻,风送香来,如美人之绰约可爱者,争相斗艳。 看了这花店,李启就知道早上吃的粥里面的那种喷香扑鼻的花露从何而来了,明明是冬天,这些花儿却仍然盛开不败,想来肯定是有秘法。 这还只是路边花店罢了。 在往前走,有人弈棋,但却并非普通棋子,棋盘恍若广场,其中有拇指大点的小人,对应棋子,各个棋子整槊横戈以待,好似千乘之国互相厮杀。 举棋之间,三百六十路齐动,以象周天之数,棋子白黑相半,以象阴阳。 棋之形势、死生、存亡,都会影响到小人的一举一动,下棋之间,好似真的在操纵两国阴谋诡谲,血腥残忍的厮杀竞争。 再路过一片城中之湖,似乎是贵人所居,此时刚刚是冬日过去,积雪未化,雾淞沆砀(沆砀,指白雾弥漫)。 却见湖中,天,云、山、水,上下一白,而白中却见数点黑处,仔细一看,却是有人在湖中泛舟,白中之黑,有小舟一痕、湖心亭一点而已。 黑白之痕,如水墨画一般,景色非常。 路边又有煮茶酪饮的,那乳酪洁白,蒸腾热气,乍一看仿佛玉液珠胶,雪腴霜腻,香味沁入肺腑,撒上蜂蜜蔗浆,诱人无比。 沈水碧吵着要,李启就买了三杯,一人一份。 尝了一一下,果然香甜可口,味道上佳。 再看前方有新年新修房屋的,却看新修楼阁,材料皆贵重华美,所用丝玉无论,描金细画,穷工极巧,都是有功法的修行者悉心搭建设计而成。 下方还有庆祝新房而请来的戏班,鼓吹歌舞,丝竹错杂,入妙腠理,喜气洋洋,锣鼓喧阗,路边观众无数,连李启等人也凑了热闹。 再有不远处街头卖艺之人,卖的是幻戏。 看向幻戏,只见一开始场上漆黑幔帐,忽闻霹雳一声,黑幔忽显景象,露出景象,以羊角染五色云气在黑布上显出光影,光焰青黎,色如初曙,撒布成梁,遂蹑月窟,境界神奇,忽隐忽现,怪幻百出,匪夷所思,剧情也是细心雕琢,忘其为戏也,简直就是一场全息投影大电影,只是时间不长,不过一刻钟罢了。 幻戏罢场,就连李启也不禁鼓掌,沈水碧甚至还掏了钱打赏,让李启骂了一句败家娘们。 再经过一场地摊小市,整条街全是商贩,有屋有摊,摊外有棚,棚外又有摊,节节寸寸,铺满了整条街。 走入其中,挤挤挨挨,肩摩踵接,都是来逛的。 小市之中,各色巧工,闽貊珍异,胭脂簪珥、牙尺剪刀,一些小法宝,装饰,伢儿嬉具,乐器,书本。 有真有假,商家客户各自讨价还价,吵吵嚷嚷,连冬日寒气都被驱散,热腾腾的,叫人觉得热闹的同时,又不免感到吵闹。 李启身上本来就只有十来金,这一场集市下来,只是从街上过了一圈,就去了一半。 原来,是沈水碧看来看去,看见了一只以玉兔为题材的白玉簪子,似乎有些开心自己被当做题材。 李启看见沈水碧头上还是自己之前买的,那根戴了一年的铜丝编花簪子,心中一动,就买了下来。 沈水碧很欢喜,抱在怀里,笑言不断,似乎准备回去沐浴之后就换上。 总而言之,这一路上不过半个时辰,李启就充分见证了此处的繁华。 更不谈其他悦色娱声、眠花藉柳、构堂建厦、啸月潮风的乐事,单说此般繁华,已经超越李启曾经的认知了。 销金窟不愧是销金窟,这还是李启没钱,只能在街头逛逛的场景。 若是财大气粗,那此间乐事,那恐怕李启根本想都想不到。 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啊。 半个时辰之后,李启等人越过了几个集市,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竞技场? 此处甚至能隐隐闻到血腥味儿,有好几个环形的建筑,里面不断有声响传来,好像是战斗用的擂台? 然而,作为向导的飘絮却在这里停了下来:“到了,二位先生,此地就能买到风行符。” “啊?这里?”李启看着这个竞技场,有些惊讶。 这里倒是确实有东西***如卖门票,卖各种制式法器,还挂上了不少那种角斗士的肖像,估计是代言之类的东西。 说道制式法宝,李启之前还真是低估了这个世界的工业化水平,纤夫时代只是没人懒得理他们这种尘埃一般的人罢了,但实际上,这里也有快速生产的工业化法器,只是……不怎么畅销而已。 毕竟,法宝这种东西,一般来说都需要定制或者自制才是最好的,人身小天地这种东西,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不管是用别人的法器,还是用所谓的制式法器,都只能发挥出六七成的功效,唯有完全契合自身的东西才可以发挥出全功。 这或许就是作坊式手工业仍然存在的原因吧,毕竟,根据自身的情况定制出来的东西,才是真正适合自己的,制式法器虽然便宜,但效果就不怎么样了。 譬如他手里的那把唐刀,就是典型的制式兵器,唐军中的九品人手一把,还有配套的铠甲。 只不过,以唐国理道的手段,哪怕是这种制式武器,都比绝大多数九品法器强得多。 现在,李启已经对唐国有些许了解了,唐国主要以三个道统作为主导。 分别是人道,道门,理道,而其中占绝对权威的就是人道,人皇作为一品之上的存在,还同时和理道完成了协议,理道作为人道的附庸而存在。 道门真仙们不知道为何,也加入了唐国的阵营。 因此,唐国的装备和丹药,数量与质量都是不可想象的,道门极善炼丹,理道对器物的钻研更是登峰造极,这才造就了唐国纵横天下,从未真正失利过的千万铁骑。 所以李启手里的这把唐刀,比眼前这些制式兵器强得多的多,大概能连续砍断几十把不费劲吧。 不过,他的真正底牌还是腰上系着的柳枝,其中蕴藏大祝神气,至今为止从未失利。 听见了李启口中的疑惑,飘絮连忙出言解释道:“先生可别瞧这里只是一些角抵决斗之所,实际上,里面才是清雾城里,九品以下最大的法器符咒交易中心。” “原来如此,那请带路吧。”李启点点头,如此说道。 飘絮点头,带着二人继续前进,来到了市场中。 自然又是无比繁华,甚至比外边儿那些免费的耍乐活动还要震撼,各路工匠和炼师都在展现自己的手艺与产品,各种交击声不绝于耳,时常有光效四溅,感觉像是置身于钢铁烈焰之中,身周随时飞舞的都是可以杀人的武器。 路过武器甲胄一类的专卖区,很快,三人就转到了买卖符咒的地方。 —————————— 而与此同时。 正在外面的竞技场的贵宾观众席上。 这里是一整个包厢,从这里可以一览整个竞技场,观看下面的情况。 而现在,这个圆形竞技场里,比赛名叫“常胜之士”。 也是这里最残酷的赌博形式。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 因为,在这个赛制里,每一位角抵之士,都是常胜者,从来没有输过一场的人再度上场的先例。 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败者一般会被当场斩杀,那是众人最爱看的血腥时刻。 每一次都是淘汰掉败者,只留下胜者。 所以这个赛制被其名为“常胜之士”。 这个包厢里,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人突然睁开眼:“司老,我好像感觉到了你的鬼气啊,就在下面,是怎么回事?”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萧与胆 那个包厢之中,拢共有三四人,一个为首的年轻贵公子,一个佝偻老者,一个红须红发的中年男人,一位贵公子的随身侍女。 男人的那个一个佝偻的老人,听见了贵公子的召唤,从椅子上站了出来,闭眼感知了一下,然后说道:“少主,确实是我饲养的厉鬼鬼气,之前下咒的时候没有返回,看起来是被人拘住了。” 这位贵公子皱了皱眉:“是谁管的闲事?本少咒杀一只虎妖也要拦?偏偏要和我过不去吗?你占卜一番,是谁拦的,让他登门来道歉,就饶他一次。” “少主还是继续观赏节目,我这就去处理。”被称为司老的老人立刻起身,就在原地摆出鸡骨,龟甲,开始占卜。 却见他推蓍蹈龟,钻龟而卜,揲蓍而筮。 最初,他先灼鸡骨,却见鸡骨开裂,裂纹大开,直接崩碎成两半。 司老目光一惊,马上换成细竹四十九枝,以象四十九天规,再度占卜,却看细竹直接枯萎,干黄,随后化作飞灰。 他顿时愕然,目光凝重,但并未停下。 他再取一瓦片,击瓦分拆,观其纹理,却看瓦片内部光滑如镜,一点敲击的痕迹都没有,好像是被切开了一样。 他这下开始慌张了起来,连忙取出龟甲,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面容严肃,抱龟南面视之,又以烈火之气烧龟甲,但龟甲恍若浑然天成,于烈火之中毫无变化。 他立刻捧着龟甲,来到房间内另一人面前,双手捧着龟甲,凝重的说道:“焱君,还请助我。” 被称为焱君的男人有些愕然,不过他也立刻配合。 却见此人双手掐诀,说道:“我以人间烟火灼此龟甲,以人道气运助你卜出结果。” 然后,却看见他手中燃起一团火焰,烟火张灯,火中有整个清雾城,甚至能看清楚其中的官兵僚属,队舞乐工,各路商人,路边小贩。 整个清雾城,尽收为火中景物,看火者,如看整个清雾城,火入龟甲,却见光中、影中、烟中、火中,闪烁变幻,不知其为清雾城中之火,还是火中之清雾城矣。 然而,焱君惊讶的发现,龟甲却仍然毫无动静。 “我再加一码,以我饲养之灵兽,再烧!”焱君说道,随后一拍腰上的笼子,却见里面飞出几只鸽子。 群鸽飞舞,烈焰烧身,每鸽翼端皆有火焰,宛如炬燃。 这些鸽子喷出火星,投入烟火,火势越来越旺。 但龟甲仍旧在火中不动不摇,光洁如新。 “人火兽火皆不足,我以地火,再来!”他置了气,愤怒的再说,随后用起全力,从虚空处拽去。 但见虚空裂开一条小缝,阴气四溢! 焱君脸色憋得通红,汗如雨下,俨然已经用了全力,但见那小缝处,却呈现出一派地狱风景! 黑云大起,烟尘滚滚,天空雨落不止,却不是水,而是诸多炽火飞雹,上面焰火炽燃,猛热交加。 又有地狱众生,无数阴魂,被捆死在原地,动弹不得,迎接火雹,几乎每分每秒都会被火雹打中,至皮烧皮,至肉烧肉,至筋烧筋,至骨烧骨,至髓烧髓,痛苦无比,烟焰极大,洞彻身躯,炽燃血肉。 地狱众生于火中受极痛苦,求死不得。 焱君却对这些不管不顾,他从小缝之中,用手抓起一枚刚刚落地的火雹,随即小缝立刻关闭,阴气不再泄露。 却见他的手上立刻烧了起来,连他都脸色都扭曲不已,痛苦难耐,手掌心骨肉焦灼,几乎要被烧穿。 这枚地狱火雹被他抓起,迅速投入龟甲之中。 人间烟火,灵兽心火,地狱之火,三者合一,共同烧灼龟甲。 龟甲也承受不了这样的高温,终于开始抖动。 见状,焱君和司老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龟甲抖动再三,从中裂开,然后直接爆炸开来,炸成了几片碎片! 还是那个在一旁的侍女反应速度极快,抬手一挥,只见一卷丝绸飞出,锦绣纷迭,佹出佹入,绕成一环,将爆炸锁在其中。 爆炸威力并不是很大,但其中的蕴藏的焱君火焰威力不小,将那卷丝绸全部焚毁,还弄的焱君与司老灰头土脸。 至于这间包厢里的瓜果、肴馔、汤点、桌围、坐褥、酒壶、杯箸等等,都被爆炸的余波掀翻,整个包厢乱成一团。 但司老却顾不得自己脸上都是火灰,他惊的跳起,连忙躬身,对那贵公子说道:“少主!此人要么品级很高,我不能招惹,就是有宝物护体,占卜不得!” 贵公子皱眉,他也看完了全程,自然知晓是怎么回事。 焱君和司老都是八品强者,尤其是司老,虽无缘拜入巫神山,但也有幸得到过零星巫道正统的法门,不管是占卜和诅咒,都有半分正统卜人的风采,比寻常巫觋强上十倍不止,是他极为信重的麾下。 “品级很高,这不太可能,如果真是如此,那你就不是龟甲炸裂,而是直接被对方窥探过来了,但也不用担心,如果他真的看见了我,那自然会收手,起码在绿山国这片,哪怕是国主来了,看在我父的面子上,也最多对我惩戒一二,不会太过分。”贵公子敲了敲桌子,如此说道。 绿山国主,五品大能,已经是这片区域的最强者了,至于更高…… 他想都没想过,完全不可能。 五品以上已是一国之主,其伟力惊人,挥手间崩碎一方小世界,战斗的余波都能轻易令方圆万里糜烂,摘星拿月不在话下,再到四品,就连他都没见过。 那是何等威势,已经到了无法想象的程度了,那种存在也不至于和他计较。 “所以,想来是有宝物护住其因果和命脉,导致司老你的咒杀失败,占卜也占卜不到……啧啧,此等宝物,择有缘人居之,与我正合,怎么能落到一头虎妖身上呢?”他站了起来,连以往喜欢的常胜死斗都不看了。 “走,我们下去,不用占卜,只是单纯的循着鬼气,看看那虎妖是怎么回事,顺便将那蒙尘宝物拿来,也算是让其重现光辉,不必流落在妖物手中受委屈。”贵公子起身,朝着包厢外走去。 焱君,司老,还有那位侍女一齐跟上,朝着楼下去了。 ———————— 至于李启,此刻的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没办法,正统巫道九品,超凡脱俗,体内孕育小世界,现在的他已经可以一年不吃不喝而不会有任何副作用,呼吸也没有那么必要了,闭气四五天都能照常活动,只是不能说话。 毕竟不呼吸就没有气流去震动声带,说话也就无从谈起了。 巫道修行到高深处,人身小天地甚至可以产生活物,体内自成世界,自在永在,不必依赖任何外物。 想要占卜李启,实际上就是在占卜一个小世界,尽管现在确实很小,但位阶比起单独的生命还是要高上很多的。 再加上他还是外道之人,占卜也极为困难。 不过,最近李启也学习了一些对应的知识,知道并非是所有外道之人都像他这样,连大卜都难以捕捉踪迹。 准确的来说,是距离天下越远,那么就越难占卜,因为这会牵扯到对应世界的天道,占卜并没有超距作用。 比如地油界,九品卜人就能轻松测算占卜到。 能让大卜都难以测算……李启反正是不知道地球有多远。 不过这些都是瞎想,李启现在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挑选风行符上。 因为……太多了。 是的,太多了。 风行符的学习门槛低,几乎是符师们的入门级产物,而且成本也近乎没有,只需要普通的符纸和墨水,以及符师自己的气就可以,基本卖的都是手艺钱。 所以,这里的店面,几乎家家户户都有风行符卖,而且根据制作者的风格不同,各种效果也不同。 书上可没写这个,李启还是头一次知道风行符会有不同的特性。 天有八风,八风性质各不一样,所以制作者擅长熟悉的类型不同,风行符也会有不同的特效。 有的是单纯的跑得更快,有的是更加持久,有的则是可以附加短暂飞行的能力,甚至有的还有两三种不同的特效。 若是八风齐通的符师,甚至能制作出同时带有八种不同特性的风行符。 当然,价格肯定也会跟着一起起飞。 李启也是第一次来这种集市,既然书上没写,那他就肯定不知道,所以也在缓慢学习。 倒是沈水碧,虽然她不是符师,但眼力却很好,总是能指出一些瑕疵之处,能很好的帮助李启选择。 而飘絮也时常出言提醒某家店的口碑之类的,这让挑选过程非常的顺利。 很快,李启就根据自己的需求,挑了三枚,都是极致加速的,而且还用沈水碧指出来的缺点砍了接近三分之一的价格下来,以两金一枚的价格拿下。 至此李启身上就剩一金外加一丁点零钱了。 不过还好,没超支就行。 不过他也是知道风行符的造价的,这两金一枚基本上除了人工就是纯利润,风行符又极易损坏,算是消耗品,战斗或者赶路的时候稍有磕碰就没了,基本就是冲个量大而已,熟练的符师一天写个一二十枚都不在话下。 不过对他来说算是好事。 便宜多好啊。 不过…… “两金也算便宜啊……”李启感慨般的说道。 就在一年之前,他还在为了几个铜钱而挣扎,现在却还觉得‘两金的东西真是太便宜了,简直物美价廉’。 两金,可是两万钱啊。 飘絮看了李启一眼,有些疑惑,这等高人会讲价已经很让她惊奇了,现在还感慨这是什么意思啊? 倒是沈水碧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又恢复了平素里呆呆的模样,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估计就是因为这种性格,她才会好几千年不出罗浮山一步,以至于被李启从一开始就一路骗着走吧…… “嗯……风行符买到了,功法的话,恐怕我的钱不是很够啊,得想个办法挣钱啊,兜里也没什么物资,要不去一趟绿山?”李启在心里琢磨着之后的行程。 功法这种东西,肯定是贵的离谱的,靠金子估计是买不到了。 “恩,东西也买到了,咱们回去吧,免得耽误你的生意,这已经出门快一个半时辰了,回去也正好吃饭。”李启买了东西,如此提议道。 “就依先生所言。”飘絮也显得自然了很多,行了个万福,然后往前走去。 沈水碧自然无不可,她反正已经启动了跟随模式,跟着走就是了,别的都不用在意。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 原本心不在焉跟随的沈水碧突然动了起来,上前拉住飘絮,吓了这只狐狸一跳。 “先生,您这是?”飘絮很是尊敬这位救了自己的女先生,所以连忙问道,只当是对方有什么事情要和自己说。 但是,沈水碧拉住飘絮之后,李启立刻出手。 体内五岳之气涌出,沉稳无比,如同山根刺入地面,组成一面五岳厚盾。 然而,随着一阵箫声,五岳之气组成的沉稳之气,却被穿透了过去。 李启眉头一皱。 箫者,中之气,万物生于无声,见于无形,肃也,乃无形之杀气,萧萧之声,主肃杀,正所谓‘萧萧凄切’,‘树木萧瑟’,就是取自此意。 对方一开始就准备是偷袭?而且是下死手? 就好像是声音可以穿透固体的盾牌一样,萧之气也可以轻松穿过李启的体内五岳之气,正常的防御对其无用。 但难不倒李启。 他猛的挥舞拳头,击打自己的肝胆位置! 胆之气,震也,人之愤懑震动而出,奋至德之声。 肝之气,生也,感和平之气,其本乃在生机之始。 正如雷霆带来的生机一般,能够驱散萧瑟之气一样,李启捶打自己的肝胆处,同时大声呐喊,一声震出:“喝哈!” 四周其他人慌忙躲避,而那股萧声,也被李启带有肝胆之气的震声给驱散,但李启也微微咳嗽。 打了自己一拳,很痛的,估计是轻伤了。 “是谁?”李启散去五岳之守,看向萧声来处。 *(月……票,呃啊!)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少 啪,啪,啪。 三声掌声响起,却见一个白金色长衫的贵公子朝这边走了过来。 长衫通体纯白,上绣金线,组成一条条的纹路,似乎隐藏的某种玄奥在其中,整体看起来潇洒帅气,充满气度。 贵公子身边,则跟着一个侍女,面容冷淡,寸步不离,手中拿着漂亮的玉箫,想来刚刚的萧声就从此而来。 “好手段,反应真快啊。”贵公子拿着折扇,在左手上敲着,赞叹李启刚刚的反应。 李启反应了过来,看了看他,再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哇,自己穿的好土鳖啊,一点都没有对方那么帅。 是不是该给自己换身行头了?不过没钱啊…… 李启这么想到。 至于紧张或者遇到敌人的恐惧之类的…… 完全没有,根本没什么好怕的,这两个也不过是九品而已。 不是李启自信,而是他作为巫神山正宗嫡系,打普通的九品,大概一只手就够了。 “哈哈哈!这时候居然还在想这些,胆子很大嘛,本少喜欢,就冲你这个反应,有赏!”那贵公子突然说话,然后哈哈大笑,丢给李启一枚宝珠。 “里面有十缕精纯火气,拿去买一套衣服吧!”他居高临下的说道。 至于李启,倒是伸手接过那枚宝珠。 倒不是说要手下,而是他其实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能够当做货币的‘气’,心中也很好奇这是什么东西,所以接下来看看。 接过宝珠的瞬间,他就感觉到了。 精纯,除了精纯之外再无别的感觉。 就好像是几十缕自然存在的火气被锤炼成一束,近乎没有杂质,也没有半点个人特征,就真的是纯粹的火气,对于需要火气的人来说是非常好的素材。 完全不需要自己炼化,直接就能投入使用,甚至单纯的做个炸弹也非常有效。 而且,制作应该麻烦,李启琢磨了一下,如果自己来凝练这种精纯火气的话,一缕起码需要三四天的时间慢慢锤炼才行。 光是这十缕,就得让他一个月的时间啥也不做,天天凝练火气,然后慢慢锤炼。 方便携带,易于分割,具有普适价值,还有一定的制作门槛,消耗量也很大,怪不得能成为货币。 只是……这样一来,就代表人人都有印钞的能力了,也不知道这个市场经济是怎么调控的啊,没有一个官方信用背书,这种气的价值应该会波动的很大吧? 或者……气的调控,其实是有人背书的? 地油界的气产出,是依赖于当地天道强弱的,那么,如果这么理解的话……其实,这些气,看似是修行者自己凝练的,但实际上,本质却是依赖于天道产出?修行者所做的,只是将原料进一步加工而已。 李启生起一个荒谬的想法,他抬起头看了看苍穹。 这座天下的天道,在调控经济? 说着很长,但实际上这些念头在他心里只是过了一圈,连半秒钟都不到。 “无功不受禄,这位公子还是收回去吧。”李启拱手,准备把这颗珠子丢出去。 但那贵公子却出言阻止道:“欸,你取悦了本少,那就是有功,娼优隶妾尚且有赏,你如何没有?” 李启闻言,皱了皱眉,但还是把珠子丢了回去。 他缺钱是缺钱,但这钱他肯定是不会拿的。 正之道,不以横财为喜。 义之道,不能折辱自贱。 以折辱自己的方式来换取一笔横财,启所不为也。 但对方也没有捡,任由那颗价值不菲的宝珠落在地上。 此时此刻,四周的人都散尽,有些想看热闹的,则跑到远处去看,不然容易热闹没看成,自己却被余波打了个灰头土脸。 谁都看得出来,这里有人闹不愉快了,恐怕是要有架要打。 那位贵公子则轻笑一声:“你好像对我很看不上?不过区区一个野人,说你是娼优隶妾,还不高兴了?恩,不过好像也不是普通的野人,第一次接触到气,脑子里想的居然是关于天道经济的妄想,身虽是渺渺蝼蚁,心却不小啊。” 李启听了这话,却皱起眉头。 为什么,对方好像能读取自己的浅层思想? 之前还以为他只是擅长察言观色而已,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啊。 应该不能阅读记忆,但是,他是通过什么手段来观察的? 李启心中如此想到。 “不用猜了,你这种野人,怎么可能理解本少的手段?看你的模样,估计是才从乡下出来吧?”贵公子笑着说道。 倒是飘絮,她看了看局势之后,咬了咬牙,主动走上前来:“这位少爷……” “滚。”贵公子挥了挥扇子。 眼中透露的鄙夷几乎要透出来,就连李启都能读懂其中的意思,他的眼神里写着‘就凭你这等贱种也配和我说话?’ 然而,就这么一句话,飘絮居然浑身战栗,情不自禁的就跪了下去,不敢再言语,甚至于连尾巴和耳朵都露了出来,整个人都在朝着兽的方向转化而去。 仅一眼,她竟然就被打回原形! 就在这时候,李启走上前几步,挡在了飘絮身前。 紧接着,他调整气血,鼓动心脏。 然后,李启说道:“配合刚才的萧声,是五音方面的道韵吧?” 此言一出,那贵公子眼神骤然认真起来,唰的一下打开折扇,横在脸前:“你这野人知道的倒也不少,居然还懂得道韵的存在,你是什么来头?” “乐者,心声也,我看你的模样,应该是修行的五音功法,配合一缕道韵,于是就可以聆听人的心声,甚至无形之中以声音造成打击吧?”李启挡在飘絮身前,如此说道。 接着,李启继续说道:“没什么来头,不过是一个路过的而已,对了,现在呢?我以心脏为鼓面,气血为鼓锤,震音烦气,擂以动之,还能听见我的心声吗?” 说完,李启看着对方,同时手里也做好了准备。 是的,对方和李启,博岳一样,对方手里也有一缕道韵。 博岳的道韵是魔种,李启则是他熟悉的进度条,此人的道韵,想来就是聆听心声了。 只是……李启下意识的就感觉到,对方的道韵,比起自己和博岳的,要劣等很多。 似乎是一种天然的感受。 这是先天道韵持有者的感受?对方也有相同的感觉吗? 不对,对方应该没有,不然他不至于这么嚣张放肆。 听见了李启这话,贵公子的耳朵动了动。 然后,他一改之前的轻佻,拱了拱手:“你这野人……不对,你应该是有师承的,你这人,确实有几分本事,先前是我小看你了,不愧是能抵挡住司老咒杀的人啊,不错,不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兄台要出手拦我啊?” “没什么,路见不平而已,倒是这位公子,为什么要取此人性命?多大仇怨啊?”李启对这位贵公子问道。 就在他们对话的时候。 这时候,三个身穿黑色统一长衫,带有袖标的执法者从天而降:“二位,这里是市集,人群聚集之所,切勿在此冲突,若有冲突……” 然而,却见那贵公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扇子,喊出两个字:“焱君。” 之后,突然之间,火光一闪! 完全由各种颜色的火焰构成的巨型类人生物突然站起,就好像一尊没有五官的火焰巨人! 火炎之极!热浪席卷周围的区域,形成小型的沙旋,随着挑衅般的怒吼,滚滚热浪前进,高温步步紧逼,恍若是地狱的业火一般,直接扑向三个执法者! 烈火中,一切物质都被烧成了灰烬与红色汤液,高温让所有物质直接崩溃,融化成一体,激烈的碰撞,交缠。 在无面的火焰巨人前进的道路上,所有的一切都遭到了毁灭。 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毁灭! 三个执法者,连带着四分之一个集市,全部焚化,变成了一缕青烟。 四分之一个集市,那可是接近十里方圆的土地了! 灼热的液体在地面如同淤泥般翻滚,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岩浆湖,炽热的空气在岩浆湖周围盘旋,周围充满硫磺和灰烬的气味。 李启瞳孔一缩,身体立马提气,做好了撤离的准备。 八品!这种破坏力,绝对是八品! 周围的集市已经充满无数人的哀嚎,那位名叫焱君的存在控制了力道,避开了人,虽然有些人受伤,但除了三个执法者之外,没有人死。 “伤者,还有因此货物受损的人,明日自会有补偿,今天耽误的生意,也有对应的赔付,现在,都给我滚!这片集市里,我不要看见有除了我们以外的人!”贵公子提高声音,如此说道。 八品高人的存在,已经让周围的其他人吓破了胆子,各路施展手段逃命的人数不胜数,一时间各种遁光四闪而过,很快整个集市一个人都不剩了。 “好了,现在就剩我们了,找个地方坐坐吧?能知道并认出道韵的存在,这位兄台,敢问尊姓大名啊?”贵公子换了一副脸色,笑眯眯的对着李启说道。 李启皱眉,心中自然是知道对方烧毁集市,还有方才赔偿,喊话,赶人,都是做给自己看的。 这个人……说他自大,幼稚,傲慢都是真的。 但也确实是不简单啊。 这时候,沈水碧突然走到了李启身边,对李启说道:“天上那个,我能应付。” 她说话的时候,用手指着那尊被称为‘焱君’的火焰巨人。 因为她并没有压低声音,所以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区区九品,不知天高地厚。”火焰巨人焱君冷哼一声,伸出手,准备她点教训。 然而,却见沈水碧同样伸出手。 素手纤指,轻轻一点。 太阴之气涌出,却见空中的火气径直被折返了回去! 反射的同时,一轮明月张开。 “月以映日而成,明月为鉴。”沈水碧十指拨动,化作一轮清月。 如果说火焰巨人像是熊熊燃烧的太阳,那沈水碧就是用自己的太阴清气做出了一个月亮。 光芒和热量都被反射出去。 不过,纵然是这样,月亮也是要承受一部分光和热的。 那一轮虚妄的月亮仅仅是一秒钟之后就开始颤抖了起来。 “手段不错,力量太弱。”焱君低沉的声音震响着,然后加大了出力。 再好的技巧都需要用力量来支撑,这一轮明月如果力量相同,那焱君自认为自己无法突破,对方的技巧确实有独到之处。 但九品和八品的差距,何止百倍? 四两拨千斤也是会有个限度的,就凭这样羸弱的力量,这样一碰就碎的躯壳,拿什么阻拦他?难不成靠爱吗? 随着焱君加大了力量,四周的火焰愈发宏大,甚至有震天蔽日的之势。 李启一只手拎住已经变回原形的飘絮,抽身后撤。 就连那边的贵公子和侍女都开始后退了。 八品强者动手,余波对于九品的人根本承受不住。 虽然,沈水碧此刻也是九品,但李启却知道她的根底,所以毫不担心。 在贵公子撤走之后,焱君身上火气蒸腾,殃云遮天!四周全都是密集无匹的烈焰,无穷无尽,一轮接上一轮,无情的击打在沈水碧支撑起的月亮之上。 那一轮清辉明月,飞快的被击碎。 焱君的手立刻拍下,在火焰巨人的宏大身躯下,就好像是拍一只蚊子。 然而,就在此刻。 明月之中,却藏匿着沈水碧之前炼制外丹和零食的那个小丹炉。 焱君不偏不倚,刚好拍到了丹炉之上。 沈水碧手中掐诀,丹炉骤然涌出一股吸力! “嗯?!”焱君惊疑的发出呼喊,想要抽手而去! 然而丹炉的吸力无比巨大,火焰巨人的身躯本就是全部由烈火之气构成,根本挣脱不开! 焱君立刻施展术法,人间烟火重现。 人间烟火,虚无缥缈,能够将身躯虚化,是挣脱束缚的绝好法门。 然而,沈水碧却再度掐诀,又是一轮明月上空。 月洒清辉,普照人间千万年。 人间烟火虚无缥缈,然而在明月之下,却成了洞若观火,清晰无比。 连输两招,焱君再无后手,整个身体都被那丹炉吸入,左手直接整个都被吸了进去!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扬名 李启完全没有担心沈水碧。 因为,兔子说她能对付。 那么,她就一定可以对付。 她从来都是实话实说的,虽然有时候这点会让人有点火大就对了,当初祝公子就因此被她惹火过。 而现在,沈水碧手中的那个小鼎,虽然看起来并无特殊之处,然而那却是阳凝给她的东西。 七品法宝,名叫‘三五炉’。 取自三五为一之名。 正所谓子午数合三,戊己数称五。三五既和谐,八石正纲纪,五行错王,相据以生,三五为一,天地至精。 整体以逆转五行为核心思路所炼成,内行阴阳五行的颠倒之术,可以强调只有在颠倒之术的相磨相荡中,水谷精气与药物之精华才能与先天精气相互交感,同类相求,如此在丹炉之中才能得以聚合,这也是这个丹炉“炼药”的过程。 也是丹书常言“顺为人,逆为仙”的道理,是道门生杀之机的玄妙之处。 何为逆转五行? 火性销金,金伐木荣,木茂水枯,水盛火消,四行俱灭,万物归土。 打破传统道门以“土生万物,五行相生”的习惯思维,颠倒五行,使得五行错王,突出以相克为主的效果,在运用其互相克制,互相消灭,最后俱死则归厚土的特点,将各种材料的精华萃取至‘厚土’之中。 再之后,便是相据以生,三五为一。 五行归于一,在土行之中,得以孕育出崭新的五行,变成最初的‘土生万物’,再度五行相生,就可以诞生全新出炉的‘丹药’。 这便是逆炼之法。 和普通丹师掌握的水炼火炼不同,这才是道门更加深入一层的炼丹法。 而现在这里,沈水碧就是启动了其中的逆转五行之法,用陷阱的手段,配合辉月定位,将焱君作为材料炼入其中。 任焱君怎么想也想不到,凭什么区区一个九品修行者,就能够操纵七品法宝。 而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看不出这法宝的本质。 因为,三五炉并非实体的东西,而是一套恒定之后的虚气,直接烙印在沈水碧的体内,需要使用的时候就显化而已。 在他人看来,这就是属于她的术法而已。 眼见焱君立刻就要被吸进去了,他立刻大吼一声,然后猛地斩断了自己的手臂,任由自己手臂的一部分被吸入进去。 沈水碧的表情则变得有些凝重。 三五炉虽然比这些人厉害一点点,但毕竟不是攻击性的东西,只能以陷阱发挥奇效。 如果暴露了存在,那么就很难起到第二次作用。 嗯……不过,对方仅仅是八品的话,也没什么问题吧?沈水碧歪了歪头,如此想到。 尤其是,对方还是道门的八品。 是的,她一眼就看出,眼前的焱君,修行的是道门功法,修行的是真火真药之法门。 只是……都是道门的,不太想打啊。 所以,面对着因为断了一臂而惊慌狂怒的焱君,沈水碧突然说道:“以真火炼内丹,其难明之处在于调燮药火之真候,无内藏真有,有里却如无,使归于虚无,如空空无物是火。” “所以《丹经》有云:用火玄妙,如无似有,用火无火,不著一用之象,斯为得之。” 她说完这话之后,提醒道:“你用火太盛,看似吻合了《悟真篇》的‘内有天然真火,炉中赫赫长红’之描述,但却失了本质,你炼丹成功率应该很低吧?” 焱君本来是又惊又怒的,可沈水碧突然出言指出他修行之法的破绽。 原本狂怒的他顿时心惊,可仔细一听,却犹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许多曾经的修行阻塞此刻突然洞开! 心惊之间,他也立马意识到,这个女子,绝不是九品! 自己遇到高人了。 而自己胆敢向对方出手! 但她却不计前嫌,为自己指出修行破绽—— 一念及此,焱君根本顾不得其他,甚至管不上自己已经断掉的手臂,匆忙散去火焰身躯,单手下拜叩首:“多谢前辈指点!” 但下拜的同时,他却又有些抓耳挠腮,急切难耐。 这位前辈说话只说到一半,光说了破绽,却没有说出如何解决。 只是,他却不敢催促,生怕惊扰了前辈。 这个场面一出,四周皆惊! 沈水碧说完之后,思索了一下,果然又继续往下说道:“你的功法,根本应该是讲究‘先天炁之火,融合为真息,以助元神’之法,但这种的弊端是……唔唔唔!呜!” 然而,沈水碧说到一半,就被跑上来的李启捂住了嘴巴。 开玩笑,知识付费啊,怎么可能送人。 这些东西可都是五品大佬的见识,沈水碧没有心机,他难道没有吗? 而在另外一边,那个贵公子也意识到了。 和自己有护道人一样,眼前这个人,也有大来头。 那么,不管是护住那只虎妖,还是抵抗咒杀与占卜,想来都是此人做的。 他的眼神阴冷了三分,但脸上却挂上了灿烂的笑容,在下一个眨眼之后,甚至连眼神都变得灿烂和煦了起来,拱手对李启说道:“兄台果然和我猜的一样啊,敢问兄台家世姓名?” 他甚至都没有理睬地上因为惊惧而跪服的焱君,而是表情温和的对李启打着招呼。 李启则捂着沈水碧的嘴唇,低声附耳,小声在沈水碧的耳旁说道:“你去处理一下飘絮,剩下的我来。” 他说话吹的风弄得沈水碧耳朵痒痒的,她不自在的扭了扭,慌忙从李启身上挣脱出来,点了点头,然后就啪嗒啪嗒的跑后面去了。 不说话才好呢,她本来就不擅长交流,曾经有过三百年不发一言,独自发呆,像个幽灵一样在罗浮山到处游荡的事迹。 因为这件事,罗浮娘娘以前还评价过她,说她不如修行个闭口禅好了,到时候还能另有妙用,多出一门神通。 只是,沈水碧是因为自己的心情而不想说话,而不是为了修行什么法门,如果刻意去追求修行神通而不说话,那就不是她了,于是拒绝了这个提议。 当时听闻这话,罗浮娘娘很高兴,说她算是领悟了‘逍遥’之意了,日后五品有望。 果不其然,之后数百年,沈水碧果然突破到了五品。 想到这个,兔子晃了晃脑袋。 这段时间,短短一年,说的话比她以往一千年说的都要多啊。 怎么回事呢? 有点奇怪。 但奇怪归奇怪,事情还是要做的,沈水碧还是回到了飘絮身边,把已经变成原型的她抱了起来。 狐狸尾巴,好暖和,好柔顺。 兔子摸了摸自己的尾椎。 要不要也长一根?还是说多rua一rua? 兔子惊觉,然后立刻会想到自己被rua毛的时刻。 不行!那样岂不是变成和李启一样的人了! 这么想着,她抱着狐狸就退了挺远一段距离。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半点紧张的情绪。 因为没有必要紧张,她见过的大场面太多了,这些还在可控范围内。 还是李启更让人生气。 哼! 晚上把他的菜都抢掉! 不过。 她这边岁月静好。 但是,除了她以外,在场的所有人,都各自心思浮动。 李启虽然知道沈水碧曾是五品,但此刻表露出来的战斗力,还是让他吃了一惊,不过随即底气也更加足了起来。 面对那位贵公子的询问,李启则回答道:“我名叫李启,乡野之人而已,我出身大鹿国,离这里有些距离,现在只不过是游历之中而已。” “啊,原来如此。”贵公子笑着回答道。 虽然面上带笑,可他心中暗暗心惊,有些升起忌惮之意。 焱君在八品之中已是强者,可现在一看却好像根本不如他身边的那个女人,甚至要以后辈大礼行之,那是他的护道者? 是八品到了极限,只差一线就到七品的强者…… 还是说,就是七品? 但不管怎么看,都只是九品啊…… 应该是伪装的,自己眼力不够,看不出深浅。 想着这些,虽然李启自称乡野之人,很明显是在揶揄他,但他却好像没有察觉到一样,依然满脸笑容。 “家父绿山山神,我是家中第三子,金不唤,李启兄弟,此地不方便说话,不妨我们找一家酒家,慢谈?” 李启听见这话,也暗暗觉得棘手。 绿山山神……好像也是六品存在啊,和白蛇山山神,以及澧水水神一样,都是主宰一方的大能者。 事到如今,他已经深刻的意识到了每个品级之间的鸿沟,一品一重天真不是说着玩的。 单说武道,不入品的时候,他力能扛六千斤,速度能轻松一秒跑上二十米。 到九品的时候,他的力量轻轻松松就能到五万斤,鲤流意的特性还能令其临时翻倍,达到十万斤巨力,速度更是可以逼近音速。 那八品和九品的差距就更不用说了…… 只是,有沈水碧兜底呢。 一念及此,李启马上做出了决断:“金公子不必如此,事不宜迟,有什么误会还是就在这里解开就好。” 他才不愿意和这些人出去喝酒,指不定就又中什么招,倒不如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说开,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袭击自己。 只是,两边同时挂上了笑脸,好像刚刚的冲突不曾存在一样。 很正常,难不成真要打起来吗? 有脑子的人,或许会因为爱好去欺凌弱小,但肯定不会发疯了去和人死斗。 所以贵公子和李启都同时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遗忘刚刚的事情。 有事,也是以后再说。 现在没有摁死对方的底气和能力,那面上不如做的好看些。 但是,李启斜着看了一眼后面已经失去意识的狐狸。 这个贵公子,是因为飘絮才出手? 只是被说了一声而已,居然就被打回原形,还真是…… 被李启拒绝之后,金不唤的脸色一僵,但还没等他说话,李启马上又补充道:“金公子,想来就是为了这只狐妖而来吧?” “狐妖?不是虎妖吗?”金不唤疑惑的问道。 “啊,原来如此,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了。”李启也挂上了一副笑容满面的表情:“原来是这样的误会啊。” 李启拱手:“我这只狐妖先前遇到过一只死去的虎妖,吸收了其中残魂,想来是这样才让金公子误会了吧?” 金不唤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如此!那看起来真就是误会,是小弟我莽撞了!给李兄赔个不是。” 然后,他笑着走过去,搀扶起那个红须红发的中年人:“焱君,起来,你想拜见前辈高人,之后我们备上礼物再来,何必现在苦求?” “这次是我等莽撞,冲突了李兄,李兄不若告知我一下你们暂住之处,我准备几日,将这里的事务处理干净,再登门拜访,化解掉今日的不悦!” “哈哈!哪有什么不悦?我与金公子相谈甚欢,我的住所,你看看这只狐狸便知道了,我就在那里恭候金公子了。”李启哈哈大笑,如此说道。 两个人都一派和气,好像相谈甚欢似的。 随后,两边各自告辞,只留下一片狼藉,还有无数风言风语传出。 商人们永远是消息最灵通的群体。 很快,大半个清雾城,都知道了这件事。 绿山山神的公子金不唤在市集大闹,一次性造成了数十万金的损失。 不过他财大气粗,很快就全部都一家一家的赔偿了过去,这件事也就算是揭过去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找这位二世祖的麻烦? 倒是清雾宗那边死了三位九品的执法者的肉身,所以上去找了一波麻烦,但也奈何不得这位公子,毕竟清雾城严格的来说,也是倚靠着绿山吃饭的,不好翻脸。 估计金不唤也是看在这点上,才敢如此嚣张跋扈的。 金不唤是个相当有名的人,所以他干的事情虽然大,但也只不过是清雾城中的茶余饭后谈资罢了,毕竟那里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市集,占地不过方圆十里,对比起整个清雾城来说,不过是一个小角落罢了。 比起这些,消息中的另一位人士,才真的得到了清雾城各方势力的注意。 不知来意,无法占卜,自称是大鹿国人士。 要知道,大鹿国距离绿山国足有十多万里,对九品之人来说可谓是十分遥远了,哪怕是八品也不会有事没事跨越如此长的距离。 而且,更重要的是,金不唤身边的护卫,那位道门八品,专精火行功法的焱君,竟被其中一位断了一臂,险些身死! 事后,金不唤更是当众道歉,完全不顾面子,甚至承诺之后会登门拜访。 要知道,这位主儿可是一向最好面子的人。 种种事迹,加上完全不知道来历和踪迹,更是无法确认对方的具体情报,都给这位神秘来客蒙上了一层虚幻的面纱。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金不唤 清雾城,在城中央最豪华的一个宅邸之中。 这里占地极大,简直就是清雾城的城中之城,四围户牗,俨如城堞,其光烛天,观者如市,周围三四里,望如宫殿。 其中飞檐画栋,八面玲珑,遥遥一望,帆樯千树,烟火千家,连佣人居住的地方都有方圆五六里大小,其中房屋林立,密密麻麻,约莫住了千八百人。 除此之外,其他方向更是轩敞,花竹翳如,还有方塘十余池,甚清洌,游鱼出没可数,每池均三十亩上下,皆植千叶莲华,四围环绕垂杨,间以桃李,偶有香梅,碧梧垂柳,掩映于新花老树之间,纵使冬日依然烂漫可观。 再看他处,有丛菊之径,幽深石廊,潭水潆洄,堂前能千人坐,有池台之胜,万花之荣。 楼台掩映,朱碧鲜新,入门户之中,芳塘若镜,杰阁参差,绿槐夹道,宛入千里仙山楼阁中矣。 而这里,就是金不唤的宅邸。 他的父亲绿山山神,乃是绿山之上孕育出的一只白虎。 白虎并非野兽之虎,而是和玉兔,金乌类似的天生异种,是金气所化,杀伐之灵。 而除了杀伐之外,白虎还有聚财之能。 正所谓,白虎持势,得其势也,坐下财官印贵,要日主有托受生气,或官旺得时有助,不见财官,用官必贵,用财必富。 诗曰:白虎持世寅卯强,如临巳午未戌乡,四野遇之多富贵,必向皇都作栋梁。 因为白虎属金,而金,本身就是富贵之物。 这些,大概就可以囊括出绿山山神的大致模样。 冷漠,杀意深重,以及,很有钱。 继承了父亲有钱特质的金不唤,此刻正在大厅之中站着。 在他的面前,挂着一副巨大的堪舆图,似乎是整个绿山国的地图。 从这幅图上看去,绿山国的国土呈一个哑铃状,南边和北边都面积宽大,而中间的通路却极为狭窄。 而中间正是联接南北的枢纽,也是一整条山脉。 毫无疑问,联通南北的,就是绿山。 清雾城,就在绿山旁两千里左右,是整个绿山国的交通枢纽。 金不唤就背着手,面色阴沉的站在这幅巨大堪舆图的面前,听着背后的情报人员不断的对他诉说着自己搜集到的情报。 听完之后,他转过身来,敲了敲桌子:“所以,除了他的住址之外,你们竟一点消息都没探听出来?” 虽然他的语气很平静,但身后的仆从却立马跪下,低下头颅:“回公子,还有一事尚未禀报!是……是那李启,还饲养着一匹龙驹,根据相马之人目睹,此马有化龙之姿。” 金不唤咂咂嘴,有些不满:“化龙之姿?啧,倒是什么好东西都有,能抵抗占卜的……阻止咒杀的,还有此等良马,他却弃之如敝履,仅以普通膳食养之,也不曾为其寻觅功法?” “是……相马师当时也是扼腕叹息,若是此前好好培育,这匹龙驹定能化龙,九品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八品也不是没有望。”仆从低头说道。 场面一时沉默。 金不唤陷入了沉思,下面的仆从则额头贴地,战战兢兢。 此时此刻,这位贵公子一点飘忽的模样都没有,反而有种上位者的深沉和威严。 过了一会,他摆了摆手:“好了,你下去吧。” 下面的人如蒙大赦,连忙起身,手放在膝上,弯着腰,低着头,缓缓倒退出了门外。 而金不唤,则站起身,开始在房间里踱步起来,来回走动。 这时候,外边儿的侍女走了进来。 她还是那般清冷模样,极为美丽,腰间悬挂玉箫,气质出众,但却非常的不引人注目。 是的真的不引人注目,如果她不说话也不动弹的话,恐怕大部分人都会下意识的忽略掉她的存在。 只是,现在她却主动说话了,脸色略带疑惑的说道:“少爷,既然如此忌惮……那,为何不,先下手为强?” 说话的时候,她比了一个用手往下斩击的姿势。 金不唤很快恢复了之前那种轻佻嚣张的二世祖模样,唰的一下打开折扇,“先下手为强?呵呵,那就不符合我的道了。” 侍女皱眉,眉眼里满是疑惑。 “怎么?看不起啊。”他折扇摇摆着,躺在了躺椅上。 “人道之圣有云,盗也有道,正所谓盗道:推测出目的地有什么宝物,乃盗之圣;先入而战,乃盗之勇;最后一个离开殿后,乃盗之义;知道什么地方可以下手,什么地方不能,乃盗之智;事后分赃均匀,乃盗之仁。” “就连做盗贼,也要遵循盗之道,需得做到圣勇义智仁,若是五者不备则不能成大盗,只能成为小盗尔,盗亦有道,何适而无有道邪?我作为二世祖,难道就没有自己的道了吗?” 侍女饶有兴致,一手遮住嘴唇,双目灿烂,有些好奇‘何适而无有道邪’是个怎么说法。 她知道这话的意思是,‘什么地方会没有道呢?’ 但却不知道一直口齿伶俐的少爷准备怎么解释自己作为二世祖的道。 因为这一听就很滑稽。 看见侍女这副样子,金不唤哈哈一笑,然后解释道:“哈哈,这你就不懂了吧?道,是准则,是规矩,道在天地间,就是万物运转的法则,道在人身,就是做为人需要遵循的道理。” “天地万物以道而行,天地才能稳定运行而不紊乱,人以道而行事,才不会陷入混乱慌悖的境地。” “我当二世祖,当然也不能脱离这个规则。” “能够让父辈相信我能继承其财产而无忧患,乃二世祖之圣也。” “为了保全自己财产继承权,在威胁出现的时候无惧后果,果断将其扼杀,乃二世祖之勇也。” “履行自己作为二世祖的责任,保卫以后自己要继承的财产,乃二世祖之义也。” “明白什么东西会对自己继承财产造成威胁,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增加自己继承父辈财产的几率,乃二世祖之智也。” “理智规划对待自己继承到的财产,不胡乱挥霍,用之有章法,乃二世祖之仁也。” “二世祖的‘圣勇义智仁’,只需要做到这五点,就可以算是一个合格的二世祖了,绝对能够继承父辈财产,而且还不会出现意外。” 说到这里,他躺在椅子上感叹道:“若是这五点做不到,那么,二世祖这个身份,便只会招来祸事啊。” “无圣明,则会被父辈与家族抛弃,失去这个身份。” “无勇气,那便是优柔寡断,迟早在竞争之中被人淘汰。” “无义宜,那就没有大体,不知道作为二世祖该坚守什么,最终肯定会因小失大。” “无智慧,不知敌友,无有轻重,便一定会做损己利人的事情。” “无仁善,那继承来的财产也用不了多久,就会散之一空,变成黄粱一梦啊。” 他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抬头看天:“我那两个哥哥,不就是因为不遵循二世祖之道,所以才被我后来居上了吗?现在我才是绿山与清雾城的联络人,他们却只能守在家里,当金矿的护卫。” “你看我平时享乐玩耍,可我的玩乐,何曾违反过上面五条?正是因为我牢记谨遵二世祖之道,我才能稳稳坐在这个位置,七品的清雾宗主也要对我礼待有加,八品修士也愿为我所用。” “这,便是遵循道的好处啊。”金不唤笑眯眯的说道。 侍女闻言,收起之前的表情,转而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少爷,表情有些讶异,仿佛是头一次认识他似的。 “我再和你分析分析啊,你且听来。”金不唤从躺椅上坐了起来之后,面对着外面广阔的院子,神态自若的说道:“我完全没有必要和李启起冲突不是吗?” “第一,他对我继承家业没有威胁,如果我们不起冲突的话,他和我大概率都是互相之间的过客,如果我因为一时之气而去招惹他,无谓树敌,那反而是给了我两个哥哥机会,盲目树敌,就是分不清敌友,搞不清轻重,此之谓无智。” “第二,他也是有背景的人,与他小小冲突,已经让焱君身受重伤,光是治疗就花掉了清雾城三日税收,一年才几个三日?真要弄死他,虽说是出了一口气,但我的财产怎么算?死掉的下人怎么说?这便是不爱惜财产,此之谓无仁。” “如此无仁无智的事情,我作为一个典型的二世祖,怎么会做呢?” “所以,我不仅不会和他树敌,我还会让人上门赔偿,让这件事就这么揭过,最好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就让他结束在这里。”金不唤说道。 侍女点头,表示明白,不过随即,她又疑惑的问道:“原来如此,只是,为何今日少爷会说这么多?平时您应该只是做而已才对。” 金不唤闻言,仰天大笑,再度躺倒在摇椅上,摆动着身体,一把揽过侍女,搂在怀中,笑道:“哈哈,我今日和你说上这么多话,此之谓‘圣’矣!” ————————— 就在金不唤白日宣淫数个时辰之后。 那侍女清洗完身子,整理好衣衫,之后悄然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 确认关上之后,她手中掐诀,口中默念,只待整个房间都被术法封死,纵使内窥也只能是什么都看不见。 然后,她脱下衣物,重新换上一套,待到浑身服饰皆白,奉上俎豆,然后跪坐在原地,敲打铜筑,高歌西皓。 如果是李启在这里,就能看出,这是一套祭祀的礼仪,而祭祀的对象,应该是金行之灵或者西方之神。 只不过,这套礼仪过于卑微,不像是正经祝人使用的。 像他这种正统祝人,虽然会分尊卑上下,但礼仪是不会过于折辱自己的,祝作为‘天地定位,祀遍群神’之人,自然也有自己尊严和地位,就算拜见的是地位远超自己的大神,也只会是以敬仰的态度,而不是以卑微的态度。 但不管怎样,一套流程下来,祭礼乃成。 此处的西方神,金行之灵,自然就是身为白虎的绿山山神。 祭礼是沟通的手段。 但这个祭礼,和李启使用巫神山正统祭礼的差距太大了,以至于根本无法构建出李启的那种混沌空间,来让神灵的意志容身。 只是祭坛之上,出现了绿山山神的虚影,可以临时对话而已。 却看那虚影,其中有一尊虎头人身的大神,身穿锦袍,看起来儒雅随和,但口中却又有利齿,有些骇人。 他的眼睛微眯,目光沉静又极具穿透力,哪怕只是一个虚影,都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 虚影沉吟了一会,对着侍女说道:“嗯……是到例行汇报的时间了吗?说吧,他最近又做了什么。” 侍女应诺一声,随后开始讲述金不唤最近的情况。 先是他最近安排进行的生意,进行的玩乐,购买的奢侈品,参与的赌局。 然后是有什么收获,造成了什么后果。 接着就说道和李启的冲突,以及事后的处理。 之后,她一字不漏的将金不唤的‘二世祖之道’转述了一遍。 最后,侍女说道:“少爷最后说,他之所以今天说这么多,是谓‘圣’,主君,这是何意……?” 绿山山神听完,先是露出笑容,不住的颔首,然后他听见侍女的发问,轻笑一声,反问:“他口中的圣是何意?” “能够让父辈相信他能继承其财产而无忧患,乃二世祖之圣也。”侍女原话复述。 绿山山神回应道:“你看,他通过你的嘴巴,来向我传达这些东西,不正是在试图劝服我,让我相信他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吗?这就是他的‘圣明’啊。” 侍女了然,不再说话。 但这时候,这位山神却叹了口气:“不过,他还是杀心未止啊。” 侍女不知道,他却能够听出自己的儿子的言外之意。 平时他是不会这么夸耀自己的,而现在这么说,无非只是想让自己更加重视一些。 得到重视之后,他才有更多的资源,去做掉那个路过的旅人。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神兵 另一边,那位‘路过的旅人’,却显得并不焦躁。 李启坐在客栈边,坐着逗弄小狐狸,一副是很放松的模样。 沈水碧倒是忙忙碌碌,兔子在整个客栈里面到处刻画符咒,布置阵法,埋下不同的气,口中念念有词。 “六寸一息,四至二尺四寸为一刀,二丈四尺,有四圭,二百四十尺,六铢……寅文火一百八息,戊己火六十四,甲丙火七十二……啊,画错了。” 然后她又手忙脚乱的重新叮叮当当的敲掉重画,整个屋子到处跑,弄的四处不得安生。 好在,她很可爱。 所以没有人有意见。 不过,就算是有意见,也没人敢说什么。 任谁都知道,这位看起来可可爱爱迷迷糊糊的姑娘,实际上是差点斩杀了一位八品存在的隐士高人。 但其实也没几个人就是了,都是些原本的伙计和帮工,一个客人都没有。 整个客栈早就已经被清理了个干净,在那天回来之后,飘絮就把所有客人都一一请了出去,并给予了赔偿,之后更是拒绝接待一切客人。 就连飘絮自己都知道,之后自己这里,恐怕会成为漩涡的中心,所以赶紧腾空了客栈。 至于客人们,他们自己都早就想跑了。 知道身边住着一位隐藏身份的八品……这种感觉真是非常不好,尤其是她还得罪了人的时候。 所以,现在客栈里面,暂且就只有李启和沈水碧两个客人了。 李启把一只皮毛顺滑的红毛小狐狸抱在怀里,说着:“放心吧乞牙,我们也知道此事因我而起,不会拍拍屁股就走的,你担心那么多做什么?” 他逗弄的这只小狐狸,名叫乞牙,是飘絮的妹妹,当然不是亲生的,而是捡来的一只开灵了的小狐狸。 虽然已经开灵,但并未化妖,暂时还有些野兽习性,也不会说话。 妖物们并不在乎血缘关系,只以灵智论同族,所以她们的关系并不比亲姐妹差。 据说,清雾宗的那两位,胡仙儿和胡媚儿两只狐狸,也不是亲生的,因为妖物们完全无所谓这种事情。 乞牙听见了李启的说法,摇了摇尾巴,轻咬李启的袖口,显得非常高兴的样子。 李启也挺喜欢这只红毛小狐狸,一边rua着那蓬松的红毛大尾巴,一边沉思之后该如何做。 这几天,李启其实也没闲着。 沈水碧负责搞防护之类的事情,而他则通过询问或者巫道的一些手段,从上门拜访的人口中得到了不少消息。 首先是金不唤的身份再度得到了多方确认,不少上门拜访求见的人都说,金不唤是绿山山神最受看重的儿子。 此人骄奢跋扈,为人喜怒无常,仰仗父辈之力,自诩作为神子,豢养姬妾无数,荒淫无度,时常强掠女娘为其姬妾,有时甚至碰都不碰,只是为了玩乐。 他还大肆赠送自己的后宫,邀人宴饮,若是有人看上,便可自行带走,丝毫不以为忤。 除此之外,他还大兴土木,修建园林,单这清雾城中,他就有三四处园林,各个奢华侈靡,所用金玉无数,天材地宝也不知多少。 然而,这么多处园林,他却基本都是闲置,终年关锁紧闭,命令几个老仆守着,二十年来,未尝一至。 他还好精巧器物,喜搜集美玉,总之就是什么烧钱他就喜欢什么,正事不干,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手下侍女处理,自己每日要么宴饮,要么在后宫秽乱,要么去外面参与赌局,声色犬马,骄奢淫逸,一派典型的二世祖作风。 闻者无不破口谩骂。 但李启却从其中瞧见一丝丝的别的事情。 纵然是这般挥霍无度,但他好像并没有变穷的样子,反而出手愈加阔绰。 来拜访自己的人,在李启询问之下,多半都曾咒骂金不唤以阴险手段巧取豪夺,弄得他们损失惨重。 而他还注意到,城内更多的富商豪贾却并没前来,甚至清雾宗都好像没看见他一样,完全没有上门来。 种种迹象,都让李启不住的叹气。 虽然没有人说他的好话,可李启在各种线索的帮助下,还是总结出了一些事情。 首先,金不唤虽然跋扈嚣张,甚至任性妄为,胡乱杀戮,仅仅是为了一时之怒就敢直接焚毁一座小市集,但实际上……这人好像很有本事,他挥霍无度是真的,但挣钱也没有少挣。 他不管是购买什么东西,所用的都是浮财,是流动的金钱货币。 有些学他的,也和他一样斗牌赌钱,收藏美婢,混江游湖,种种诸戏,不管是什么缙绅子弟,但凡废学竞为之,不数年而赀产荡尽,唯有他,不管是怎么挥霍,都好像是越来越有钱,看不见财产清空的模样。 因为,他对于生产资料,也就是那些真正的‘产业’,他从不轻动,每一个都保存的很完善,绝不轻易动用,底线非常清晰明了。 再有,他的这种作风得罪了很多人,所以李启只是和他起了点冲突,占了他一些便宜,在一次遭遇战里占了上风,就这点小事而已,却立刻就有人上门来,试图推举李启,让李启站在他们那边,用以和金不唤对抗,很显然,这些人是早就和金不唤不对付了。 可是,还有另外的一些富户巨贾,是牢牢站在他那边的。 赠送姬妾的行为,说来荒淫,可实际上,难道真的不是示好和贿赂吗? 他时常玩性大发,跑到各种店铺之中,豪掷千金,挥霍无度,但如果这只是他表达态度的手段呢? 以及,不管再怎么看,金不唤所掌控的一众行业商会,都将另外一批人牢牢的绑在了金不唤的身边。 他并非是人嫌鬼厌的孤家寡人二世祖,而是这清雾城中真正的一股大势力。 再次,那就是清雾宗的态度,非常微妙。 绿山山神是六品没有错,但地头蛇毕竟是清雾宗,胡仙儿和胡媚儿是两位七品,这清雾城也是绿山国主钦定盖印的城池,在这里,绿山山神恐怕也不能太放肆。 可到现在为止,可没听说过清雾宗对金不唤之前的所有行为有所反应,既不示好,也不曾交恶,完全就是一副看不见的态度。 清雾宗是怎么想的? 一层一层的线索缠在一起,让李启没有贸然做这个出头鸟,本来他都想走了,去其他地方再说,可既然牵扯上了飘絮,那如果一走了之的话,她肯定是死无葬身的。 这就违反了李启的义了,让他不能收拾东西继续前进。 “嗯……还是得继续看看啊,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继续瞧瞧金不唤的反应吧。”李启思索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再看看。 现在,在清雾城的目标,多了一个。 那就是帮飘絮脱险。 干完这个,就赶紧跑吧。 这边地头蛇再怎么样,也不过是地头蛇而已,跑出绿山国,这辈子也不一定能再见到。 “老马的功法,帮飘絮脱险……”李启默念着自己的目标,然后记在心里。 老马的功法可以缓缓,功法哪儿都有,不一定非得在这里搞。 就在他思考这些的时候,外面却突然响起了巨大的响声。 不是那种一声炸响,而是……乐器。 先是擂鼓,再有吹号,后又敲鼓,再后吹拉弹唱,喜庆的音乐鸣响起来。 吓得兔子浑身一哆嗦,又刻错一个,苦兮兮的铲掉重来。 布置阵法这种事情,除非是早就做好的阵盘,阵棋之类的法宝,可以快速根据天时地利进行改变,否则就只能和沈水碧一样,老老实实的勘测风水,查阅地脉,确定天象,再慢慢的根据具体的情况,布置不同的阵法。 阵法这东西吧,虽然是有阵图和设计图这种东西,但实际上那种东西就类似公式,真正该怎么套用到具体环境下实施,还是很需要下功夫去钻研的。 兔子埋头继续刻。 而李启在听见那音乐声响自后,皱起眉头,把乞牙放在一边,站起身子,走了出去。 听到声音的飘絮也连忙走了出来,但李启摆了摆手,示意她回去。 飘絮只得后退,倚在门口,看李启走出门去。 刚刚走出门,却看见门口居然有一排车队! 车队均由两匹枣红色骏马拉乘,都是一等一的灵马,身后的马车都拉的满满当当,全是红漆大皮箱,看起来沉甸甸的。 在前面,还有大轿、金灯、擎燎、火把、蔬果牲醴之属,车前环侍。 在灵马旁边,还有数十人侍立,有小唱鼓吹,喧阗热闹,撒帐牵红,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如果不知道来意,李启还以为是来提亲娶媳妇的。 李启出门,抬眼去看,却看见门口站着一位礼官,见到李启,立马躬身下拜:“见过李先生!仆是金家家丁,此次前来是奉少爷之命,为上次之事奉上礼物!” 李启还没反应过来。 但语罢,他立刻站直身子,不等李启反应,只命身边的仆从展开一张长联。 两位仆从各自拿着长联一端,朝左右两边踱步,徐徐展开。 却见那红色长联足有三丈,非两人各执一头才能展开,一人决计是拿不完的。 那礼官走到最右,高声朗读:“今,特为李先生奉上——!” “金,三千斤!” “彩缎六千匹!” “灵花八百朵!” “宣炉十二尊!” “书画十五车!” “果蓏蔬鲜八车半!” “铁梨木三丈三尺!” “东海红珊瑚一丈八!” “石璞三十斤!” “美人觚六枚!” “芍药异种‘一尺雪’两朵!” “裹虫琥珀宝珠二十颗!” “翡翠如意十二柄!” 随着他念一个,就有人上前打开箱子。 每一个箱子打开,都好像有宝光在闪烁。 却见车载的箱子之内,百宝齐出,珠翻琥珀,白雪生烟,珊瑚成树,红霞吐艳,明珠如星,翡翠恍若齐喷青焰,似火千层,无数奇珍异宝堆积成山,只能看见外放之宝光,难于视尽其中之宝物。 李启也看呆了。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如此哈人的场面。 这一幕,着实是将他镇住了。 这就是有钱人吗? 然而这还没完,那礼单足有三丈之长,光念就念了一刻钟。 宝箱打开,足足排了半条街。 最后,那礼官再度吼出:“残缺八品金气,天生神兵一口!” 排在马车最后面的箱子被打开,其中放着一口长刀,刚刚露面,却见四周仿佛血肉飞溅,喊杀嘶鸣,断肢残躯洒落一片! 紧接着,一片血海之中,一线晶光刺出,任雷雨风云,纷扰多端,毫无转移,将这片血海穿透。 众多宝物,在此物面前,竟然全都黯然失色! 先前无数宝光,全部被压倒了下去。 就连李启都惊了。 八品!? 开什么玩笑! 这东西是能送人的!? 八品是什么概念?哪怕是清雾城这种流动人口好几千万的大城,能有几个八品? 李启估摸着也就那么一百两百个罢了。 整个清雾城啊。 如果是九品是千里挑一。 八品就是百万里挑一! 一品一重天可不是开玩笑的,每升一品,都难如登天。 八品的东西,和九品的东西,完全不是可以同日而语的,想要跨境战斗基本是不可能的,除非你是沈水碧那种大佬跌境下来的,手里还有高品法宝。 李启自诩能打几十个没有正统传承的杂牌九品,但面对一个自学上去的杂牌八品,脑子里还是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跑路。 这是绝对的压制,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当初,他第一次沟通的鬼神,那个在大鹿国的李翁,就是那种低劣到极致的八品。 但其能耐,已经足够在其死后能够做局,让自己记忆持续存在下去,转修鬼道,还可以轻松诅咒一家富户破家亡人,气运断绝。 李启现在可都是做不到的,李翁给他的鬼气,他还藏着当做底牌用的呢。 一念及此,李启忍不住上前两步,去看那一口神兵。 那是一口长刀。 劲身如蛇脊,屈曲撑距,意色酣怒。 刀柄如鳞爪拿攫,义不受制,鬣起针针,怒张如戟,似有血气。 光是看一眼,就能感觉到其中蕴藏的锋锐!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逼迫 此宝一出,李启甚至能够感觉到,在整个清雾城,都有目光投了过来。 “一……二,三,四。”李启心中默数。 “九……十。” “二十四,二十五。”李启睁眼,数完。 整整二十五道目光,而且,估摸着应该全部是八品,否则不会让他有这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以至于人身小天地都开始有些颤动。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李启拱了拱手:“还请这位老伯将礼物送回,我与你家少爷不过小小误会,当不得如此贵重的赔礼。” 这些宝物,看着惊人,若是换了个人,恐怕已经被冲昏了头脑。 就好像是突然有个远方舅舅给你留了两个亿的遗产给你继承一样,恐怕能保持平静的人不会多。 但李启道心通明,不为外物而动,所以他几乎都没有思虑就拒绝了。 钱对他来说不重要,再说了,那口长刀对他来说也不重要。 他压根不会用刀啊…… 再好的武器,不会用能怎么样? 现在的他,只能打打拳这个样子。 所以,金不唤突然给他这么多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真的是怕了自己,所以上门赔礼? 大可不必,李启自己都不相信这个说法。 “这……”那礼官面露难色,连忙躬身,颤颤巍巍的说道:“先生切莫让我为难,若我不能让先生收下,那我肯定会被少爷责罚。” “责罚是你家少爷的事情,我无法干预,但我会尽力在你家少爷面前给你求情。”李启认真的回答道。 说着,他直接拿出纸笔,唰唰唰的写下一封亲笔信。 他一直都随身携带纸笔,用来记录自己的心得体会之类的,毕竟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每日修行可不是瞎练,而是需要思考的。 就连武道这种笨比都需要悟性,在练的时候要融入自己的思考,更别说他修行的巫道了。 这条道途可是出了名的需要脑子的,光是要背诵的东西就比普通人多的多。 还好,他有外挂,不用在背书这方面下太多功夫,但省下来的时间可不能闲着,还是要加深理解才可以。 修行本身就是一个学习并提升的过程,机械化的死练,那肯定是成不了气候的。 写完这些东西,他将这页纸写下来,递给那位礼官:“老伯你且收下,若是你家少爷责罚,你就将此物给他看,这样一来,他也责怪不到你的头上。” 礼官更加慌张了:“李先生你有所不知……少爷他——” 然而,这位年老的礼官话还没说完,突然浑身颤抖,然后一股烈焰升腾,将其吞噬! 李启刚想出手搭救,但还没等他调动体内之气,那礼官老者就已经被烈焰吞噬,化作飞灰,散落一地了。 李启表情顿时阴沉了下来。 然而这时候,却见天空落下一位红须红发的中年人。 赫然便是那位‘焱君’。 只见这位焱君的左手袖子空落落的,是被沈水碧逼迫斩断的那只手。 他单手行了一礼,淡然的对李启说道:“李先生,您还是收下吧,少爷有令,若是李先生拒绝,那定是礼官礼数不周,对这种冒犯贵人的奴仆,须得当着您的面将其杀了赔礼,不然就是我们不懂得管束下人了。” 李启看着这位八品存在,心中火气升腾。 所以,他的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焱君,他并无失礼之处,只是这礼物,我确实不能随意收……” 李启话还没说完,却见旁边又战战兢兢的站出来一个人,是个四旬妇人,头发花白,浑身抖得筛糠一样,牙齿不住的打颤,却强咬牙,躬身拜向李启:“请先生收下礼物。” 李启深吸一口气,扭头就走。 焱君一挥手,那妇人哀嚎一声,随即被烈火吞噬。 旁边的送礼队伍之中,立刻冲出一个年轻小伙,哀声高喊母亲,哭嚎不已。 此时,整条街已有无数围观者。 有些人不忍落泪,低声叹息。 有些人愤怒,却不敢咒骂,只能对焱君怒目而视。 有些人饶有兴致的看着李启,想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选择。 还有些人着急的离开,似乎不想卷入这种事情之中,哪怕是看都不想看。 但更多的人,还是只是以看客的身份,注视着这里,没什么多余的情绪,纯粹就是看戏。 毕竟,这种事情,可少见了。 在飘絮的客栈之中,乞牙吓得不敢动弹,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缩在飘絮怀里,瑟瑟发抖。 飘絮也满脸担忧,看着李启,心中焦急。 连他都看出来了,来者不善啊。 兔子依然在刻自己的符文咒语,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反应,一边还拿着一个罗盘和纸笔,写写算算,计算阴阳术数,毕竟阵法这种东西,还是得严格依赖术数才能建立起来的。 她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什么反应都没,一如既往。 在外面,李启表情阴沉,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径直走回了客栈之内,猛的一砸,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焱君在外看着,摇了摇头,然后用眼神示意,下一个。 又有一个年轻少女,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慌忙从队列里走出,对着客栈磕头,祈求李启和沈水碧收下礼物。 她害怕极了,哭的声嘶力竭,额头都磕破了,血流的满脸都是。 李启毫无反应,面色冷漠,好像没听见一样。 没有他的话,也没人敢出去开门,客栈里的小工和飘絮都面面相觑,僵硬的站在原地。 那少女祈求了半刻钟,李启不理不睬,焱君再度挥手,将其焚灭。 然后,是下一个。 下一个是一位年轻男性,苦求之下无果,被杀。 再下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膝下两个尚且幼弱的儿女拼命拖着他,他也抹泪不已,踌躇不前。 两个儿女就因为他踌躇了一下,被焱君说了一声碍事,直接被杀死。 男人呆滞,然后怒吼着去和焱君拼命。 然而他尚未入品,如何敌得过八品?只是被看了一眼就化作飞灰。 八品,这在地油界都足以成为一方世界之主了,统帅上亿人,高高在上的大能者。 接连又杀了四五个,焱君似乎都有些杀烦了,看向客栈:“李先生不是自诩仁善,连一只夺舍了狐狸身躯的虎妖都要救下吗?怎么现在却任由他们死呢?” 李启依然是那副阴沉的脸色,但说话的时候,却刻意做出了轻松无谓的声色:“我救人又不是因为仁善,不过顺手而为罢了,但方才死去的人,不都是金少爷家的奴仆吗?你杀自家的人,自有自己的道理,我也不便过多置喙,毕竟我不过一个外人,怎么能干涉金少爷执行家法?” 李启如此说道,然后坐了下来。 他现在很清楚两件事。 第一,想要不被威胁,那就不能心软。 第二,想要更多人活下来,那就最好不要理。 当人命成为自己的软肋,那么自己的对手就只会更多的拿人命来威胁你,最后要么自己搭进去,要么更多的人死去。 该如何做,李启当然分得清楚。 但是,现在还有几个问题。 首先,头号问题,那就是面子。 准确的说,不是面子,而是面上的‘理’。 正如同曾经说过的,理直,气才能壮。 夫建事立义,莫不须理而定。 天地气化,道之理也。 法制正事,事之理也。 礼之宜适,义之理也。 人情枢机,情之理也。 质于理合,合而有明,所以能成‘道理’是也。 李启持身以义,更是需要注重理字,义之理便是符合大众的规章,这是信义的基础,是他巫道的根本,对方的‘赔礼’,就是‘礼之宜适’。 李启已经知道对方打算做什么了。 如此赔礼,自己若是接受了,那在‘理’上,就代表自己原谅了对方,之后对方再做什么,就没有‘理亏’这么个说法了。 这可不是什么玄学,而是确凿存在的事情,理亏代表的是人心,而人心也是一种力量,更可能影响到李启的道途。 很显然,金不唤已经看出了李启是走的巫道,所以刻意用这种手段来恶心人,使得李启理亏,甚至因此影响到他在某些神祇那边的信誉。 李启甚至都能听见金不唤通过这一出戏对他的嘲讽。 “救啊,你在集市上救本少想杀的人,你不是仁善吗?本少倒是想看看你能救下多少!”金不唤在用这一出戏码对自己发出这样的嘲讽。 并且,李启有充足的理由去怀疑,礼物里面是做了手脚的,自己收下之后,恐怕还有别的后手,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他不想去赌自己的眼光能不能识破礼物的破绽,虽然李启对自己的知识面很自信,而且还有沈水碧帮助识货。 但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刚刚出门的雏鸟的他已经知道了‘千万不要小看天下英雄’这么一个道理,所以不会掉以轻心。 除了上面那个问题之外,还有个次要问题。 那就是,如果真的任由对方这么杀下去,杀到一定程度,那自己恐怕就会理亏了。 他甚至可以感受到有怨念正挂在自己身上。 那是死者的怨恨,怨恨自己为什么不答应下来。 ‘只要你答应了,那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了,你为什么不答应?’ ‘我们的死都是你害的。’ ‘你这铁石心肠的人啊,为什么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死去而无动于衷?’ 他好像能听见鬼魂的声音,虽然实际上并没有。 因为焱君的火焰,连神魂也会一起焚灭,不会有鬼魂存在,这些声音只是他感受到的怨念而已。 李启站起身,抖了抖肩膀。 这些怨念也随之被抖落,消散。 他已是九品,超凡脱俗,这些怨念根本沾染不到他的身上。 普通人们总是如此,他们通常都会去责怪那些不为他们出头的人,而不是去责怪真正的施暴者。 就好比有妇孺被买卖,人们都会痛心疾首,但方向通常是指责当局为什么不早点去解决,而不是把矛头指向恶人。 所以他并不责怪这种事情的出现。 不过,金不唤也想错了一点。 这一出戏,不会让李启自觉理亏,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对李启有意见的神祇,说实话,李启更看不上对方,根本懒得搭理。 现在发生的一切,只造成了一个影响。 那就是让李启在自己的清雾城目标里添加上了一条:“扳倒金不唤。” 本来想的是让金不唤放过飘絮,然后自己就赶紧离开,不想生事。 可现在怕是不能这么一走了之了。 “沈姑娘,阵法布置的如何了?”李启扭头,看向正在刻画符咒的沈水碧。 “三个时辰,再给我三个时辰!”兔子举起手,然后又继续忙忙碌碌的在各个地方敲敲打打,写写画画,整个房间里啪嗒啪嗒到处跑。 李启则点点头,然后看向飘絮:“飘絮姑娘,这边恐怕会有些战斗,怕是会损伤你的客栈,这边提前和你说一声,事后我定会照价赔偿,现在恐怕需要请你们暂且离开一下,免得伤到性命。” 但飘絮却坚决不从,她如此说道:“先生也是为了救我的命才开罪了金不唤,我怎么可能让先生还要赔偿给我?此言请收回去,小女子虽无什么大本事,也不如先生神通广大,但这点志气还是有的。” 接着,她又捧出一口小飞刀:“小女子功法不精,但也有些奇遇,这是我化妖之时,曾在绿山得到的一缕金气所化神兵,是那虎妖死后留下,能随心而动,须臾之间能行二里之地,在九品中已臻至极致,若是一次性爆发损毁,威力还能十倍增加,我修为浅薄实力低微,不能上阵,愿将此物奉与先生对敌。” 李启看了看那口飞刀,金芒闪烁,煞气四溢,确实是九品中的上品,品质及得上自己的唐刀了。 只是,这刀总是看着有些眼熟…… 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类似的。 但他没有在这里多想,而是说道:“那我就收下了,这或许能派上用场。” 李启指着后门:“你们躲去后院吧,沈姑娘在后院的阵法应该已经完成了,余波不会影响你们。” 正文 书友群又炸了,这是十一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询问 飘絮带着乞牙和其他的一些小工告退,去后院躲避。 而李启放完狠话之后,却没有行动,而是依然站在门口,默默等待。 不过,实际上,他并没有闲着。 他正在观察地形,计算祭坛的摆放和对应的方位。 现在的情报还不够多,对于喜欢谋定而后动,甚至因为这点,所以做事总显得有些优柔寡断的李启来说,此时此刻说什么都不会和金不唤正面冲突。 知识,还有情报,才是行动的基准,没有这些就去行动,那就叫鲁莽妄动,是招致灾祸的根源。 李启观察了一会,确定了方位,然后他开始设下祭坛,摆放敲门用的祭品,以敬仰的礼仪开始祭祀。 过了一会,祭坛之中有了回应。 祭祀乃成。 祭礼,祝人,地祇,三者达成一致。 李启的一轻,来到了那个熟悉的混沌…… 等等,这个空间一点都不熟悉! 原本那个空洞无比,混混沌沌,冥冥荡荡的黑暗空间呢?! 怎么这里山川,水脉俱全,虽无生命,但却可以感受到某种生机蕴藏在其中。 天清地明,三阳交泰,先前的混沌空间现在变成了一个切实的小世界。 李启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什么什么原因才产生的变化。 原来,曾经祭祀的那个混沌空间,是自己的人身小天地! 每次祭祀所来到交流的那个空间,居然是自己的体内? 之前自己修为太浅,尚未入品,所以人身小天地还是混沌一片,现在入品了,所以混沌之中演化小世界,周围的场景也变了? 他第一次清晰的感受到体内小世界的演化。 李启尝试般的在这里施展自己的力量,却见自己吹气为风,飞沙扬石,脚步踏处,虚空生尘。 以手指天,日月星辰即现,以手指地,山川湖泊顿出。 嘘水兴云,奋手起雾,聚壤成山,刺地成渊。 好像这个世界能任由自己摆布一般。 李启还在尝试自己对这里的掌控力,然而这时候,却听见了一声干咳。 干咳声之后,一个温和谨慎的声音传来:“咳咳咳!公子唤小神前来,是有何事啊?” 是自己呼唤来的神祇。 李启有些尴尬。 他当然不会忘记正事,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但是他之前一直没有看见这位的存在,所以才会去尝试别的事。 一直到对方发声……他还是没看见。 “咳……不知前辈身在何处?小辈实在是未曾察觉啊。”李启不好意思的四处张望,但还是没有看见对方身在何处。 “公子朝下看,小神在这里呢。”那声音又说道。 李启朝自己脚下看去。 没什么变化啊,自己不是站在地面上…… 等等,地面在动。 地震自他脚下的地方蔓延! 每一次震动都让固体变得像是液体,在泥土和石头中传播,就像在空气中传播那样简单! 无数大山被强行制造出来,大地直接被拔了出来,从天空看去,就像是地面有无数的倒刺从地面升起,直破穹窿! 冲击波仿佛无尽潮汐,滚滚而来,地核都要为之崩塌! 天地沧溟,千山尽起! 从李启的角度看来,就是数十万立方公里的土地被翻了起来! 千里地震! 然后,一条白蛇从中昂头起来,几乎要掀翻地壳。 这一条白蛇,身长数千里,宽数十里,一片鳞片之上就能修筑一座城市,乍一眼看去绵延无尽,几乎盘踞了整个李启的人身小天地! 李启心惊胆战。 怪不得自己看不见。 大成这样,看得见就出鬼了! 抬了一下头之后,那条巨大的白蛇又将身躯埋了下去。 那个温和的声音又说道:“公子修为尚浅,人身小天地尚不能容纳我的法身投影,所以我只好将自己埋在下方,这样才能过来与公子谈话。” 而李启,他已经惊讶到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那……那,那昔日,前辈是如何降临的?” 是的,李启布置的祭坛和邀请的对象,就是曾经和他有过渊源的白蛇山山神。 只是没想到,白蛇山山神的身躯,居然真的是一条白蛇,而且如此巨大! “啊,公子是说第一次召唤我时?那时候公子看见的可是混混沌沌的空间?”那巨大的白蛇问道。 “不是,当时我记得,是一座漂亮的园林。”李启回答道。 “这就是了,当时去的可不是公子的人身小天地,而是我自己耗费力量构筑的空间,公子现在知道了吧,为何祭祀太强的神祇之时,不一定能得到回应?其原因就只是人身小天地承受不住而已。”那白蛇笑着说道。 “我那次,是我主动耗费力量,构筑一个稳定空间自己降临,主要也是因为公子的祭品将小神吓到了,若是不熟悉的神祇,多半是不会这么做的。”白蛇平和的解释道。 李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不过,公子不过刚刚九品,人身小天地竟然就能勉强容纳我的意志,天赋已经是上上之品了,就算是巫神山,想必也没有多少弟子能做到这点,已经足以自傲了,不愧能被大祝收为弟子,果然是啾啾雏凤,假以时日定当成为飞鸾翔凤啊。”那白蛇夸赞道。 “咳咳,前辈不必如此,折煞小子了。”李启连忙推辞。 凤凰和猫头鹰之说,自己说说也就罢了,可不能 “那话说回正事,此次,公子又召我前来,是有什么难题需要我来解决吗?”白蛇问道。 “回山路上,遇事当然是自己解决,怎敢劳烦前辈出手?再说了,那样的话,老师恐怕也不会高兴。”李启连忙解释道。 如果真的是利用公子身份要求这些神祇出手为自己解决难题,老师估计会捏爆他的头。 “那公子是?”白蛇山神疑惑问道。 “是这样的,我想请问一下前辈,你和绿山山神是否熟悉?”李启询问道。 “啊,原来是这样,公子是来打听消息的,绿山山神……是金齿?我倒是也是知道他,也有一些点头之交,公子问这个做什么?是得罪了金齿吗?”白蛇山神问道。 “这倒不是,我不过九品,何德何能可以得罪到六品大能?只是,我路过清雾城,不小心得罪了他家的少爷金不唤,起了些冲突,但我不了解他的具体情况,所以斗胆邀请前辈,想要询问一二。” “原来如此,金齿家的小子确实有些放荡嚣狂,招惹了公子,被教训一下也是好事。”白蛇山神笑笑,似乎明白了原因。 但李启却摇了摇头:“不敢隐瞒前辈,我并非只是准备教训。” 李启说完这话,白蛇山神愣了一下。 “公子是……?”他试探性的问道。 这位公子,杀性这么大? “此人为了逼迫我收下赔礼,连杀数十人,准备以怨念挂于我身,再坏我之‘理’,攻我道心。”李启则解释道:“残暴不仁,处事不正,行事无义,肆意嚣狂,留之也不过是一方祸害而已。” “公子这番说法……倒是有几分人道的味道,不过公子出身大鹿国……”白蛇山神说到这里,突然住嘴,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快速转换了话题。 他换了个语气说道:“算了,公子有什么事情就直接问吧,小神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请公子别在金齿面前提到我,他杀性极大,我不善争斗,之前就被咒魔熊杀二妖压制,对上金齿恐怕只有落败一途……” 说到这里,白蛇山神声音哭丧起来:“六品之中,金齿恐怕是杀力最大,实力最强的那一批了,小神若是对上他,二十个我都不够他打啊……” “那是自然。”李启马上承诺下来:“我定不会说出前辈存在,若是他因此找你麻烦,我绝不会忘记此事。” “嗯,那公子想知道些什么?” “首先,是关于金不唤的功法……” 李启开始了自己的询问。 询问的同时,他也再度发现并且确认了一件事。 白蛇山山神……是真的很不擅长打架啊。 ———————— 一个时辰之后。 李启从祭祀那种脱离身躯的感觉之中回来。 巫觋在沟通天地神祇的时候,会暂时失去对身躯的掌控,这段时期在外人看起来,就是浑浑噩噩,仿佛在跳大神一样。 李启以前还觉得这种很扯淡,但现在了解了具体的情况之后,只觉得无奈了。 他真不爱跳大神。 但也没什么办法,或许等到日后可以一心二用的时候,能够控制住身体。 只是,那样的话,对神又是不尊重了,一心二用在什么时候都显得很敷衍,进行正式的邀请的时候肯定不能这么用。 他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 “沈姑娘,阵法如何了?”他回头询问沈水碧。 “快了,别催别催,我在收尾了。”沈水碧昂着头,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嗯,我去外面看看。”李启点头,站起身,推开门,走到外面。 外面,焱君依然站着,不动不摇。 而他的身周,已经再无一人。 四周的围观群众也没有了,大家都离开了这里。 虽然还是白天,但整条街上早已是空无一人,连店铺都关门了,行人更是全部绕路,根本不敢进来。 本来站在焱君身边的,先前那礼队的所有礼官,甚至是轿夫力工,都已经全部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地的灰烬,还有站在灰烬之中的焱君。 轿夫,力工,礼官,还有各种司仪与其他的人,林林总总加起来,怕是有上百人。 现在,只剩下一团灰烬。 “李先生,你来了?是否想清楚了,愿意接受我家少爷的赔礼了吗?”焱君彬彬有礼的问道,态度相当恭敬,语气也十分谦和。 就是说的话让李启面色阴沉,本来装作无所谓的表情都再次破功。 李启叹了口气,养气功夫不够啊。 “焱君……是这个名字吧?”李启问道。 “是,李先生直呼我的名字即可。”焱君表示的很恭敬,虽然李启能够看见,其中并没有多少敬意。 但是,他偶尔在看向房子的时候,眼神中却有非常足够的尊敬。 很显然,他认为李启并不值得他尊敬看重,而沈水碧却是值得钦佩的前辈大师。 也很正常,李启再怎么看都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九品而已,而沈水碧更像是他的护道人,那才是真正的高人。 看着李启朝着自己询问,焱君歪了歪头,眼中流露出些许的无奈。 老实说,焱君并不怎么在乎眼前这个九品,哪怕对方身份很高,或许天赋也很好,但起码现在,对方身上除了身世之外并没有值得自己尊敬的地方。 但就是这一点,却让自己不得不对这个除了运气之外,没有任何地方比自己强的年轻人表示恭敬,甚至还得称呼其为先生。 何为先生? 达者为先,知学为生,是谓‘先生’,是对有才学有能力有本事的前辈才有的尊称。 绝非是给眼前这种小辈的。 但就因为他们运气好,生在了好家,或者拜上了好师父,所以就可以一步登天,成为他必须恭敬称呼的人。 真是…… 不公。 焱君这么想着,手却抬了起来:“李先生觉得如何?” 李启隐约之间好像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寒光,但他不能确定,再说了,不管确不确定,都无法改变自己打不过此人的事实。 八品和九品的差距,太大了。 所以,李启直接答道:“若我现在接受了这些,先前那些人,岂非白死了吗?” 焱君笑道:“李先生不接受,他们才是白死了,若是还不接受,我家少爷震怒之下,怕是会有更多人死啊。” “死人,是很普通的事情吗?”李启问道。 “不普通吗?清雾城有上千万人,每天自然老死的都有数百人,意外而死,病死,一日死上千把人简直太正常了,这一百多人死了,什么涟漪都不会有的。”焱君回答道。 然后,他又疑惑的问道:“李先生来就为了说这些吗?” 李启摇头,说道“倒不是,只是随口问问而已,我出来,主要是想拜访一下金不唤金少爷,与他面谈,焱君可否引荐一二?” 然后,他说出了一个让焱君惊讶至极的要求。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邀请 最终焱君仍然是没有拒绝这个要求,而是对李启行礼后,转身离开,只留下一街道的礼物摆在原地,散发着一阵一阵的宝光,炫目非常。 可惜,没有人胆敢去碰一下。 李启看了一眼,眼睛被晃了一下。 好有钱。 只是,这一眼,他突然皱起眉头,快步走了过去,走到了那口所谓的‘残缺八品’的金气上面。 那是一口长刀,整体混若天成,没有丝毫锻造或者铸造的痕迹,甚至连雕饰都没有,就是自然从一截枯木上长出来的一块铁片,如怒鳞涨开的蜥蜴一样。 但偏偏这块铁片长成了长刀的形制,而且分毫不差,那一截枯木就成了刀柄。 这就是……天生神兵? 金气锋锐,沸如火光照夜,有赤白气相遶,如蛟蛇向人,悍不可当。 只是有一丝残缺,在刀尖处恰好断开,导致了整体的力量下降了非常大一部分,不再完满,就连锋锐之气都显得挫了半截。 刀尖都不再圆满,杀力自然折损大半,怪不得说是残缺八品,这东西,比所有的九品法宝强得多,但远远及不上任何一口真正的八品法宝。 不过,吸引李启的并非是这口金气的力量,他暂时还没有到被金钱或者法宝迷惑的地步。 万钟则不辨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 若不是正当途径得到的东西,对他又有什么吸引力可言呢? 真正吸引他的,是这口残缺金气上的缺口。 这缺口……怎么看怎么像,飘絮给自己的那把飞刀。 不对,不是像,而就是! 怎么看都是严丝合缝,一模一样,只要填进去,这就是一把完整的八品金气,天生神兵,没有丝毫的缺憾! 所以——! 李启骤然惊醒。 金不唤,是在追杀一只虎妖,原因和目的未知,为了追杀这只虎妖,才会追到飘絮身上来。 飘絮,是一只被追杀的虎妖死后,在尸体边儿一只路过的野狐狸,继承了他的一部分魂魄,导致原本的虎妖和原本的野狐狸都死了,从中诞生了‘飘絮’这么一个崭新的妖物,继承了双方的东西,而其中就包括了这么了这么一柄九品之中堪称极致的飞刀。 难道,当初想要追杀虎妖,追回八品金气残片的,就是金不唤? 金不唤之所以会在闹市之中突然出手,是想夺回这把碎片? 那么,此时此刻,他把这口金气送给自己,看似是大方,实际上,是想试探那东西是否在自己手中?或者说飘絮手中? 送礼物,强迫自己收下,除了下马威之外,还是试探?以及……埋下后手? 就为了自己这么一点小心思……所以就做下如此恶事? 李启深吸一口气,四周的灰烬已经逐渐被风吹散。 金不唤…… 你该死啊。 —————————— 此时此刻,在金不唤宅邸之中的,金大少一边把腿搭在桌子上,旁边几位美婢为他捶腿,他一边询问堂下跪着的医者。 仔细一看,居然是曾经和李启等人打过一个照面的那个医者,曾经被乞牙喊过去给飘絮治病的那位。 不过和李启有一面之缘而已,居然都被金不唤找了过来,当面询问。 “所以,那人还有极其高深的医术?”金不唤扣了扣耳朵,心不在焉的问道。 “回……回金少爷,确实如此,我之医术与其相比,就好像啄花鸟雀,比之云中真龙,差距不可以道里记。”那医者颤颤巍巍的说道。 “有什么水平?九品?对你来说,九品的医道修士也远比你这种不入品的强得多了吧?”金不唤继续问道。 “小……小人虽然医术不精,但门中还是有几位入了品级的长者大师,目睹过许多入了品级的医道手法,虽然神乎其技,只是比起那位高人,还是稍显稚嫩……”医者一边抖一边说,冷汗直冒,但不是紧张才出的汗。 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十指都镶嵌有细针,明显是受过刑的,现在的冷汗,明显是疼出来的,痛到连声音都在发抖。 “噢?九品的医者都比不上吗?嗯,想来也是,司老再怎么说也是八品,他的咒杀,想要化解,肯定也得是八品的医者才有可能。”金不唤点了点头。 “八品的医者……还能指点焱君,估计是道医双修,倒也很正常。”金不唤思索着,自言自语道。 确实很正常,道门最初就在追寻长生久视,不老之道,不知多少年来,很多道门中人都一直致力于生命方面的的研究。 毕竟,道门的终极追求,就是逍遥永生。 长生不难,难的是永生。 就连一些动物植物都可以靠自己做到长生,不被外力影响就可以一直存在。 但永生就不一样了,永生要的是不朽,是不会被杀死,不会病死,不会被束缚镇压,可以一直随着自己心意的长存。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道门才开发了战斗的法门和治疗的法门,不管是战斗还是医疗,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守护自己的永生。 一位八品道门高人,兼修医道,很正常。 只是…… 金不唤眯起眼睛。 有道门的人存在,很正常,毕竟巫道并不敌视任何道统,对道门和妖族的态度都很平和。 哪怕是人道,巫道其实也并不是很敌视,一直都是被动抵抗的态度,而不是去主动消灭,只是人道侵略性太强,才显得战争烈度在提升而已。 巫觋们认为天地万物都是自然存在的,自己要做的是维系平衡与和谐,而不是为某一方所用。 可是,什么势力,才会让一位九品巫觋,身边跟着一位八品道门强者作为护道人? 这组合也太奇怪了吧。 大鹿国有这种势力吗? 他不是大鹿国的? 那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金不唤陷入了思索之中。 然而就在这时候,焱君从外面走了进来。 金不唤立马翻身站起来,过程中还踢飞了一个姬妾,但他毫不在意,穿上鞋,整理了一下衣领,起身迎接:“啊,焱君,你回来了,怎么说?他接受了吗?” “不,少爷,他没有接受,礼官都杀光了,但他看起来却一点变化都没有。”焱君冷静的说道。 金不唤闻言,却啧啧称奇,折扇一打,夸张的说道:“哇,狠人啊,能为了一个陌生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毫不犹豫和本少对抗,但也可以坐视一百多人在他面前慢慢死去却心无波动,说明此人道心甚坚啊,只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不被其他东西动摇,真不愧是能让八品强者护道的天才,也不知是哪门哪户的徒弟?真有意思。” 他这么说着,然后又问:“所以呢,焱君你的性格,如果他不接受,应该会一直等着才对,怎么会突然回来?” 焱君则平静的回答道:“李启让我前来邀请少爷,让少爷前去他的住所,和他一叙,商谈一二。” “哈?呵哈哈哈!有意思,好,那我就去一趟,焱君你去休息,司老,咱们走一趟!”金不唤闻言,眉头一挑,当机立断,毫不犹豫的就接受了邀请。 李启邀请他? 真有意思,这次就是真正的直面了吧? 上次只能说是偶遇,这次才是真的正面交锋。 金不唤很想知道,阻止自己追杀虎妖,凑出属于自己的八品金气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就在金不唤快步准备走出门的时候,焱君却突然在背后说话了。 他语气低沉:“少爷,那位前辈……” 金不唤摆了摆手:“焱君放心,你的功法漏洞,如果这次没能补上,那我之后自然会拜托父亲,寻到一位见识高深,不比那人差的道门宗师,为你补上。” 焱君作揖,表示感谢,然后目送金不唤离开。 他的目的就只有这样而已。 沈水碧上次的讲解被打断,让他非常痛苦,不过金不唤承诺会为他补上,那就好。 ———————— 从金不唤的宅邸,到李启所居住的客栈,不过一刻钟的脚程。 如果要摆好架势,弄出仪仗,六抬大轿把人抬过去,那时间可能翻个三五倍。 但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去见见李启了。 不知道对方准备怎么迎接他? 司老跟在他的身后,侍女也跟在身边,金不唤加快速度,飞快的赶到了李启的客栈。 只是,刚刚一踏入那条街道的时候,三人同时停了下来。 因为,三个人同时感觉到了,这条街的气氛,和外界不一样。 整条街,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涤瑕荡垢,气象焕然,连空气的味道都不同。 初次之外,四周恍若有无数目光,让人感觉冷浃肌髓。 地面好像在微微发热,太阳和天空的颜色也有些偏白,不像是平时那般模样。 整条街,明明只是踏进来一步,却让人感觉来到了异世界。 “……以人身小天地重构区域阴阳,改天换地,颠倒四时,好手段,这是九品的人能布置的出来?”同为巫道的司老有些心惊。 这是什么天才?他可是到了八品才学会这一手的。 “有意思,这招有什么用吗?除了让人觉得不舒服之外?”金不唤问道。 “能够小范围的操纵气的流动,相当于提前布置了主场,他在其中,实力能上升一筹,我们在其中,实力会下降一筹,一来一回,对付同阶之敌,就相当于实力差了两筹,几乎可以奠定胜局,只是对老夫无用,若是公子不喜,我也可以现在就将这里破去,不过是九品的人身小天地而已,破开不难。”司老说道。 “既然随手可破,那便不必理睬,进去吧,就当是他给我们装点了些许饰品。”金不唤大度的摆了摆扇子,表示无所谓。 司老点点头,也没有出手破开,不过,他补充道:“只是……少爷,平时以人身小天地布置,也不会布置成这种阴风惨气的模样,而是会更契合个人特质,是什么人,外扩小天地就是什么样子。” “我观此人并非阴鸷之辈,正常来说,这小天地并非是这个模样,他应当是故意做出这副样子,你看,四周鬼气森森,还有死者目光之意,应该是在讥讽少爷你先前所作所为无德啊,这样也不破去吗?”司老问道。 “无德?嗤,德行,是强者用来约束自己的,而不是弱者用来约束强者的。”金不唤嗤笑一声:“用这般手段来埋怨我,倒像是个小妇人在怒嗔,无甚男儿气,平白让我看轻他,本少还以为他真就是半点不在乎死人呢。” 语罢,金不唤揽住侍女的肩膀:“走,咱们去见识见识,看看他除了这么一个场地之外,还有什么本事。” 一路上走过去,整条街依然无人,司老四处张望,似乎是正在查看此处的玄妙。 他作为巫道八品,理论上是比李启强得多的,说一句碾压,应该什么问题都没有。 但此时走进来一看,却发现,自己或许可以以力破巧,强行破开这改换过的小天地,但实际上……其中许多玄妙,他居然看不懂。 “这里的气……是怎么变化的?” “人身小天地为什么会有这种‘雷轰鼎沸’之势,而且还是潜藏在阴霾之中?这是如何做到的?” “这个态势,是‘寻入针芥’,这是音律之法?不对,好像不是……那是什么?” “这……是月孤气肃?不对,不对,不对!” 司老越看越是心惊,如此多的布置,他能完全看懂三成,略懂三成,勉强能推测出三成,但还有一成,却是无论如何都看不懂了。 都是巫道,他可是有过奇遇的,身怀数个巫神山流落出来的术法,道成八品,自诩见识高深,但现在居然连一个九品巫觋布置的态势都看不懂了! 怎么可能! 此人到底什么来头!? 一念及此,司老走上前,拦下金不唤:“少爷,当心,此处有些地方有古怪,有几个点我只能以力破巧,但却看不透具体。” 金不唤皱眉:“连你都看不懂?” 但没有等到司老的回答,不远处,李启就从客栈的大门走了出来。 “又见面了啊,金兄!”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商谈 依然是那条大街。 四周气氛非常不对,因为李启已经提前布置出了场地,所以显得阴恻恻的,让人感觉不是太舒服。 但金不唤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似的,径直走了上去,抱拳拱手,面带笑容:“哈哈,李兄,别来无恙啊?我看你心情不是太好的样子啊?是最近有什么难事吗?不妨说来与我听听,我在这清雾城也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势力,肯定能帮得上忙。” 李启看见对方,也笑了笑,走了出来,却未行礼,而是颔首致意,接着回答道:“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我自己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而已。” 金不唤却很不客气,他直接带着人走入了客栈,一边四面环顾,一边对着李启说道:“这清雾城,我算是东道主,李兄有什么烦恼大可以说出来嘛,就算是我帮不上忙,也能倾听一二,说出来也会好受些嘛!” 走进来之后,金不唤环顾四周,确定什么都没有发现,这才安心坐下。 刚一坐下,他就直接说道:“外边放着的那些礼物,李兄怎么不收下?” 李启也走了进来。 他既不倒茶,礼数也不周到,甚至就好像是没看见司老与侍女一样,招呼也不打,整个客栈好像就他一个人。 李启甚至都不坐下,显得自己坐下来的金不唤很呆。 这可以说是非常失礼的情况了,如果发生在正式的场合,甚至可能引起两个势力之间的交恶,不过双方都恍若未觉,好像都不介意一样。 听见了金不唤的问题,李启语气轻松的回答道:“这些礼物太贵重,我自觉没有哪点值得起金兄如此破费,所以肯定是不敢收的。” “欸,李兄此言差矣,上次在大街上,我突然对你出手,那可是大大的无礼,按理来说,是该好好赔偿,不然说出去,别人以为我金不唤有爹生没娘教,不懂礼仪,没有教养呢。”金不唤笑嘻嘻的说道。 李启听见这话,也露出了笑脸。 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场面相当和谐。 看得出来,金不唤对李启的无礼相当不高兴,所以毫不客气的出言讥讽。 对他们来说,不管底下打的再难堪,面子上一定得过得去,如果面子上过不去,那说明底下就已经快烂光了。 李启这么做,其实已经是等同于撕破脸。 只是还差临门一脚,所以双方都还是有些克制,起码没有当面打起来。 就在场面尴尬之际,李启摆了摆手,主动开启了话题:“好了,不谈那些扫兴的事情,金兄可知道,我这次邀请你过来是做什么?” “自然是不知的,李兄不妨说说看。”金不唤也再变了一副脸色,兴致勃勃的探身过去。 “金兄啊,你最近有难了,不过若是操作的好,或许可以逢凶化吉?”李启一副煞有介事的语气,如此说道。 “噢?此言怎讲?”金不唤表情惊讶。 “你可知,最近绿山又出土了一口金气?而且还是八品,并且,依然是长刀。”李启说道。 金不唤当然知道这件事,在这段时间的清雾城闹的沸沸扬扬,不少人都去绿山‘寻宝’去了,消息传播的很广。 实际上,李启刚刚到清雾城的时候,来到飘絮的客栈住店,那时候飘絮就曾询问过李启是不是因此而来。(详情见第一百三十五章) “此事我当然知道,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绿山金气十多年出一口,并不少见,就连我父也不会去独占,而是放与有缘人自取,这样一来,这些更和我沾不上边了。”金不唤回答道,等待着李启之后的解说。 他知道李启只是在卖关子而已。 不过,他说的也并非是完全的事实。 实际上,绿山山神基本上只放任普通的九品金气流出而已,若是八品的天生神兵,多半就会干预了,但不强求,如果真有人有本事,那也会当机缘送出去,算是结个善缘。 至于七品以上,那对他来说也算是宝物,怎么可能送予外人?说什么也不会外流的。 比如他送给李启的那口八品金气,实际上就是属于他自己的,是父亲干预之后他才拿到的,只是那次父亲没有亲自出手,所以被一只虎妖趁机夺走。 后来金不唤雇佣高人将其诛杀,把金气带了回来,却发现金气已经破损,刀尖都折断了。 再到后来,就是现在,他招揽了司老,司老通过占卜,发现了那只虎妖依然还活着,咒杀之下,却意外招惹到了李启。 不过,这些内幕,他并不准备告诉李启。 李启和那只狐妖,其中一个,身上肯定藏着他的金气碎片。 迟早会回来的。 金不唤如此想到。 但李启却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继续往下说道:“金兄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十多年前,绿山是不是还出口了一把八品长刀?” 金不唤目光一沉,说道:“那是当然,只是那口金气是破损的,价值大跌,实际上,正是我赠与李兄那一口啊,你没有发现吗?” 李启则回答道:“对啊,我也发现了,这也是我不收下这东西的理由,金兄你且听我说,平时的时候,绿山多久能出产一口八品金气?” 牵扯到自己的宝物,于是金不唤思索一会,认真的回答道:“约莫两百年出产一口,但也不固定,毕竟出产金气这种事情,就和树木结果一样,得看天意。” “你看,这不就来了,绿山可是连续出产了两口八品金气,十五年间,连续两口都是八品,你觉得这正常吗?”李启问道。 金不唤皱眉:“李兄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这两口八品金气,原本就是一口!”李启断言道。 “天圆地方,本乎阴阳,万物因阴阳而生之,但阴阳本为一体,正如同万物之中都有阴阳之气,一体两面而已,而如今,绿山出产金气两口,阴阳异位,两仪分焉,这是大不吉之兆啊!所以我才说,金兄怕是有难了!” 李启信誓旦旦的说道。 而金不唤一听,先是不置可否,心中暗暗琢磨李启的话。 此刻,他也不在乎李启的失礼了,因为,对方说的东西的确有些道理。 琢磨了一会,金不唤立刻拱手发问:“那李兄有何见解?” 他先问见解,再看其他,因为他现在想的并不是什么有难了。 而是因为,如果李启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两口金气,就是阴阳的两面,本为一体,若是能合二为一,那品质岂不是会大大提升!? 甚至可能达到半步七品的地步? 这可不能等闲以待了,哪怕李启只是胡诌,他也得小心核实才行。 事关重大,不得不小心。 “我的见解嘛,就是方才所说,阴阳分磊,虽是大不吉,但其中也有机遇,你看,这阴阳清浊之间,是谓中气,中气者,阴阳升降之枢轴,若是金兄将阴阳合一,再寻一中气调和,那此物定能化凶为吉,成为金兄好运之兆啊。”李启拱手说道。 李启话都说到了这里,金不唤也装不下去了。 他干脆的站起来,朝着李启走了过来:“既然都说道这个份上了,那李兄想必也知道我的来意了,我不相信你看了外边儿的礼物,还不明白我的意思。” “那是自然,金兄想必是为此而来吧。”李启笑着说道,拿出一枚形状不规则的飞刀。 “这个东西,拿到之后,金兄不仅可以拥有一把八品之中都算是上品的天生神兵,再配上另外一半,阴阳合二为一,品质和威能还能进一步提升,哪怕是对于令尊来说,都是一把宝物,若是你能将其凑出献上,他不仅会无比欣喜,甚至还有可能直接赏赐给你,又得了喜爱,又得了宝物,可谓一举两得。” 李启一只手抓着飞刀,如此说道。 很显然,大家都知道,这是很有诱惑力的事情。 哪怕只是一点希望,都是金不唤非常重视的,更别说,他本来就知道自己那口金气修复之后的力量。 “嗯,李兄还是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嘛,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金不唤笑了笑。 李启也报之以善意的笑容:“之前是不知道的,但金兄多次暗示,我怎么能还不清楚?所以,之前不接受礼物,非是不愿,而是确确实实的不能啊,若是接受了,那里还有在这里和金兄相谈的机会?” 金不唤恍然:“原来是这样,那是我误会李兄了,既然一切都说通了,那我也就不做那些徒惹人笑的事情了,一句话,李兄若是能将此物交予我,金不唤必有厚报。” 李启也很爽快:“那是自然,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何必将金兄叫来这里呢?既然来了,那肯定是会物归原主的,只是金兄,我尚且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李兄请说!”金不唤答道,语气非常痛快。 “我想与金兄切磋一二,要用上那口兵器。”李启说道。 “李兄是想挑战自我?看起来是想专心道途了,怪不得有诸多怪处,我还以为是别的呢,想来只是李兄单纯的没有在意罢了。”金不唤从李启手上接过那口飞刀,然后手指一条。 那口长刀动了动。 然后,只听见刺耳的一声嗡鸣! 声出如丝,裂石穿云!尖锐到让四周的石头和瓷器全数炸裂,李启甚至能感受到其中那股浓烈的杀意! 狂意,杀意,兴奋,暴怒,还有畅快,种种情感从那口神兵的体内狂涌而出! 明明是个死物,但其中却仿佛是某种取之不尽的情绪漩涡,那锐鸣之中居然还带着活物一般的意志,仿佛能让人看见某种景象。 不过,只是仿佛而已。 李启只是感觉自己看到了什么,就好像是人听音乐的时候会有一种感受,但实际上什么东西都没有看见。 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这种金戈之声呈现出来的‘气氛’。 李启捂着耳朵,心中默念…… 又是声音。 第一次是萧声,之后是聆听心声,现在则是金戈杀声。 就连对方的道韵都和声音有关。 李启注视着这一切。 果然,那口天生神兵,打一开始就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只要自己收下这些礼物,不仅会‘理亏’,而且之后一直都会陷入被动,甚至有可能被对方直接催动神兵斩杀。 李启看着眼前的金不唤,虽然他用的是刀,但实际上应该只是掩饰而已,他的功法根底,应该和白蛇山神所说的一样,是八音中的‘金音’。 八音,乃金、石、丝、竹、匏、土、革、木,此八者也。 天有八音,其体性不同而至相戾之物也,圣人借此体性而制为八器,以声召气,八风从律,其图八音以此。 金之音,其音清而近雅,其器有铙、钹、钟、磬、幢箫、正所谓‘金声振谷,鸣鼙聒天,义贯幽微,理入神契。’ 更是因为其清越的声音,多用于战场杀伐之中,有“闻金声而起战”的说法。 现在,金不唤正在用这种方法,将碎块拼回自己的刀内。 铮鸣作响,那口金气正在不断的吞噬自己曾经脱离的躯壳。 小飞刀似乎想要挣扎,但在本体面前根本毫无抵抗力,不一会就彻底融入到了那口长刀之中,二者重回一体。 金不唤很满意。 真正获得了这口天生神兵之后,他在家里的地位才真正稳固下来。 和李启产生冲突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就算对方身后是六品,自己身后的后台也能压得住。 作为二世祖,他的一切目的本身就应该建立在这上面,他要维持自己的地位,这是根本。 至于对方的后台是五品,那怎么可能?真有这个水平,那自己招惹他的时候,早就收到警告了。 父亲没来提醒自己,说明父亲压得住。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父亲都调查不出对方的背景,只能查出此人其实没什么背景,手段玄奇,或许只是奇遇而已。 不过,想想他就想笑。 自己父亲都调查不出来的背景,那是什么人?四品?三品? 可能吗? 比起那种微小的概率,还是巩固自己的力量与地位更重要。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安排 在客栈之中。 金不唤挥舞着完美无缺的天生神兵,心中兴奋难耐。 这么多年了,到处追查,为此不知付出了多少,甚至还专门寻找到了司老为其占卜。 总算,总算将这口神兵补全。 这可是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本啊! 有了这口神兵,他的实力才真正变成了家族所有兄弟之中的最强,完全奠定了继承人的位置,没有任何人能影响到他的位置了。 不对…… 等等,最近,绿山是不是又诞生了一口八品金气? 自己的两个哥哥可都是在绿山呢。 啧,这就是李启所说的‘有难了’,这就是‘阴阳异位,两仪分焉’的兆头? 如果自己不去处理的话,那如果那两个哥哥其中有一个得到另一口八品金气,是不是又有本钱挑战自己了? 他们其中任何一个,金不唤都不害怕,但如果联起手,手里还有一口八品天生神兵的话…… 啧,麻烦。 不过,也侧面证明了李启说的有道理。 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就回一趟绿山吧。 另外,李启这人似乎也没有那么该死了。 嗯……放他一马吧,交个朋友也未尝不可,只是还需试探和防备。 毕竟,此人现在依然在通过‘以心脏为鼓面,气血为鼓锤,震音烦气’之法,在隐藏自己的表层思想,免得自己听到他的心声。 一边想着这些事情,金不唤一脸笑意的和李启说道:“那么,李兄,你说想要和我切磋一二,那我可就不留手了,咱们不伤性命,其他便不做约束!” 然后,他回头说道:“司老,你看这些,可别让我们两个哪个收不住手,伤了和气。” “那是自然。”司老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李启也拱了拱手:“那开始吧,或许金兄能让我更进一步呢?” “哈哈,希望如此,来,请!” 金不唤说完这句话,伸出一只手,然后轻轻一敲长刀。 只听见‘叮’的一声,金声四起,直接让李启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明明是一口长刀,却发出了十番铙钹,洞萧一缕之声,直教人心血干枯,浑身战栗,失魂落魄,一时之间竟是失了神。 李启立刻鼓动气血,大喝一声!算是摆脱失神之态。 然而再看,他眼前却早已陡然出现无数刀锋,呼啸砍来! 无数刀锋,左抽右旋,疾若风雨。 李启立刻气沉丹田,体内天之气与地之气,一声大喝! 地气上隮,天气下降,阴阳相摩,天地相荡,鼓之以雷霆。 李启以人身小天地之气,在肺相合,喷出一口震雷之声。 气若震雷,将无数声浪所构成的刀锋全数摧毁。 但紧接着,声浪再次变换! 明明是一口刀,却像变成了某种敲击乐器,刀锋和刀身都迸发出不同的声浪,其中蕴含着无数迸射金气,将地面划的破烂,四周的家具也全部被切成木屑。 金不唤站在原地,继续敲打刀身。 不过,李启眼前的景象却完全不一样。 在他眼前,声浪仿佛烹斗煮星,釜汤正沸。 耳旁有若火炮轰裂,神智之火如风雨晦冥中,飘摇不定。 眼前的一切都好像电光翕焱,金星四溅,使人不敢正视,又如雷斧断崖石,下坠不测之渊,观者褫魄。 李启还未反应过来,却又见眼前万烛齐举,火光映射,星芒点点,如沸如撼,如魇如呓,如聋如哑。 明明听见了无数的声音,但却好像又什么都听不见。 神智恍惚,精神失守。 然而,明明已经暂时失去了反应,他却依然再度鼓气成功,运使鲤流意,强行迸发,冲破眼前阻隔! 金不唤有些惊讶:“嗯?这也能缓过来?好坚定的意志,普通九品这时候已经昏厥了才对。” 不过,无所谓了。 破开之后,对方也是强弩之末罢了。 他再度轻弹刀身。 但是,随着一声嗡鸣,金不唤却惊讶的发现,声音在颤抖,不再能成章法了。 怎么回事? 为什么术法被打断了? 他还在惊讶之中没有反应过来,李启就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好快! 脑子里才刚刚冒出这两个字,那砂锅大的拳头已经到面前了。 他身边的护体金光寸寸破碎,他眼前更是冒出一串金星。 李启一记重击,直接让他头晕目眩,被打了个正着! 武道九品,没那么多花哨的东西。 就是力气大,速度快,将肉身淬炼至极致的威力。 武道所有的法门,都是讲的怎么吃可以增加力量,然后再把力量完美的发挥出去! 只要品级相同,那么没有任何道统能在武道近身之后不吃亏的。 金不唤怎么也没想到,李启身上居然还有武道修为,而且也已入品了! 他勉强稳住身形,再度弹起刀刃。 但还没等他站住,手都还没抬,李启早已追了上来,又是一拳。 这一次,他整个人都飞出了门外,口水混着血丝在空中拉成细线,人带着残影砸在了外面的地上,石砖都粉碎了。 他被李启打飞了十步。 恰到好处。 十步之内,李启断定,自己肯定比他快。 如同咆哮而过的暴风,李启再度向前,如同一道迅猛的闪电掠过对手! 他的眼神凛冽,浑身的肌肉都微妙而精确地颤动着,释放出爆发性的力量。 咚。 咚。 咚! 连续三拳,精确的绕过了金不唤的护体金光,把拳头上爆发出的力量送进对方的身体。 巫道给了李启精准的眼力,明确的知识,还有操纵一定气的能力。 而武道,则给了他极强的近战能力。 最关键的是,进度条给了他无与伦比的抓时机的能力。 每次金不换试图重振旗鼓的时候,李启都会恰到好处的将其打断,一拳又一拳的把他揍翻在地! 随着拳风那雷霆般的咆哮,李启的瞬间动作过快而产生的高速,使的空气都因为摩擦而发出巨响。 每一拳都结结实实的打在他的身上,但不知道他的身体是什么做的,居然这样都没有明显的外伤。 毕竟是神子。 金不唤可不是人类啊。 “够了!”金不唤连挨了十几拳,暴怒大喊出声! 他猛的一敲身体,却看见之前优雅的贵公子模样完全消失,他的头颅直接变成了虎头。 一个虎头人身的古怪生物发出咆哮,就连他身边的金气都随之咆哮了起来! 闪耀的金芒在他的身周穿行,不过都被某种强大的能量束缚在其中,他的身躯则将这团能量激活到即将炸开的程度。 金不唤身边环绕着肉眼可见的热浪,在他的身边散发着明亮的光芒,宛若液化了的黄金,散发着明亮璀璨的色彩。 一重又一重,一重又一重,数不清的的能量波动在他的身周响起,形成一圈一圈的能量波纹,在大地上不停传播。 就像是平静的水面上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水波荡漾,紧接着再砸下许多石子!搅得原本平静的水面变得动荡不安! 李启也被这些波动直接推了出去。 但是,他的双脚扎了个马步,稳稳的站定在地上,以地气链接大地,借力大地,再以武道的平衡感和坚固下盘,再配合上链接地气,让自己不被突然而来的巨力给推倒。 但纵然如此,他依然被顺着推飞了五丈之远。 脚下的石砖被犁出出了一套长长的痕迹。 李启才勉强稳住身形,还没来得及重振架势,就感觉到一股凉意掠过了自己的脖颈。 “我输了,金兄果然厉害。”李启拱手,收起了架势。 金不唤轻轻招手。 长刀化作一道流光,飞回他的手中。 “李兄也不差,若我不是血脉非凡,还有兵器之利,还真不一定能赢你。”金不唤笑着回答道。 此刻,他的模样再无翩翩公子的样子,而是和他的父亲一样,虎头人身,獠牙凸起,目光凶戾,身边散发着金之贵气,与金戈之杀气。 不过,说话还是和温文尔雅的。 “此战对我受益良多,就不送金兄了,我还需要详细参悟才行。”李启匆匆说道,连送都没送,直接就钻进了客栈,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甚至都没理外面的一片狼藉。 街道的地面,还有那些车上摆着的宝箱,都因为他们战斗的余波而掀翻倾倒,摆的满街都是,不少都已经损毁了。 金不唤却看都不看,一打扇子:“走!咱们也回去!” 一边走,他一边看着李启关上的大门。 这一番试探……此人怎么看都像是个无脑武夫,难道之前那些都是假装的? 先前和自己对话的时候,此人看起来就很有城府,但时而却又做出画风完全不一样的事情。 是装的?还是真的只是不拘小节? 就算他是装的,可是,他确确实实把这口金气帮自己补完了,甚至还告知了自己阴阳金气的事情。 暂时先放弃杀机吧,毕竟,对方已经非常配合了,目的是金气,那么目的完成了,也不必穷追猛打。 之后不管怎么做,都是之后的事。 当务之急,还得是在绿山的两个哥哥,那才是真正能动摇自己根基的威胁。 至于路过的旅人……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其归根结底都对自己的继承者地位没有威胁,他想要动自己,就凭现在展现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再说了,对方的后台……是真的吗? 今日一战,摸清了对方底细,此人居然是巫武双修…… 什么势力的人才会传承这种诡异的东西? 金不唤记得,巫道和武道前期可以兼容,但后期,武道的侵略性就会展现出来,武道内气会试图吞噬掉所有和自己异质异源的气。 武之一道,至于诚,贵以专,浑身上下所有的气都会被凝练成属于自己的内气,不会有任何稀奇古怪的东西在体内。 这和巫道容纳天地在己身的思路相悖。 所以巫道会有稀奇古怪的手段,武道却手段单一,这是道途思路上的不同,二者根本无法互相容纳。 同时兼修这两个,本来就很奇怪了。 他真的有背景吗? 调查不出来,该不会是因为他就是个有奇遇的杂牌吧? 算了,无所谓了,还是赶回绿山吧。 “司老,请疾风,我们回绿山,看看阴阳金气之说是否是真的。”金不唤说道。 司老皱眉:“少爷,去绿山的话,不管怎么说,也得明天才能回来,这段时间,城中无人的话……” “不过一天时间而已,这点时间能出什么问题?但如果不去管那个,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哥哥,造成的威胁可大多了。” “事不宜迟,走吧。” —————————— 目睹金不唤离开之后的李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然后,他直接走到后院,走到了飘絮等人的面前。 飘絮满脸都是担忧,李启一进来,她就立刻上前来,语气虽然尽可能保持镇定了,但其中有无论如何都按捺不住的焦急透露出来:“先生,事情怎么样了?” “具体的事情之后再说,乞牙呢?她在哪儿?”李启如此问道。 乞牙闻言,连忙跑了过来,小狐狸站立起来,盯着李启,吱吱叫着。 “乞牙,我有个事情要交给你,其他人去或许会被盯上,但你尚未化妖,还是野兽,比较隐秘,此事有些危险,你愿意吗?”李启问道。 乞牙有些茫然,看了看李启,又看了看姐姐,思索了一下,接着吱吱叫着,点头。 “烟雨楼,西大街鲁府,丽湖香市,阳和泉龙喷池,梅花书屋,葑门筠芝亭,这几个地方,我要你去跑一趟,去给我传个手信,让这几家人在一个时辰之内来客栈。” 李启说着,对外面招了招手:“沈姑娘,你来帮忙绘一封隐匿符箓,我去写信。” 飘絮闻言,紧蹙眉头。 她好像意识到李启是准备做什么了。 而且要把乞牙也牵扯进去。 所以飘絮站了出来:“先生,我化成原型,体型也小,乞牙年纪尚幼,恐坏了先生事情,还是让我代劳吧。” 李启看了她一眼:“你已经成妖,身上有妖气……可能会被发现,会死的。” “我也会一些术法,与乞牙不过各有优劣而已。”飘絮立刻说道。 看她这副模样,李启也不阻拦:“好,那就这样,事后我会有报酬,辛苦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召集 李启坐在房间里,一边敲着桌子,一边思考形式。 金不唤的实力比他差上不止一筹,但那口金气的力量着实厉害,只要爆发那口金气之威,他的一切防御手段都不会生效,一切防御都和纸糊的一样。 就连闪避也不太可能,他的反应速度完全跟不上那口金气的速度。 总而言之,金不唤若是有一口八品金气在手,只要对手没有反制手段,那么不管九品的人有多少,在他面前都是草芥,可以被飞速收割,只要催动金气,走上一圈,路途之上的所有敌人都会掉脑袋。 这就是八品……哪怕不是修士,只是一把兵器而已。 李启自诩已经在九品之中罕有敌手,但面对一把八品天生神兵,还是只有引颈待戮的份儿。 这种时候,就看出沈水碧有多离谱了。 她是怎么靠九品的修为差点打死另一个八品的? 不过,金不唤的金气,应该不能轻易催动。 九品修为催动八品的天生神兵,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他无法控制的神身应该就是副作用之一。 借助巫道观察世间万物气之流向的能力,李启可以很清楚看见金不唤为什么要维持着那虎头人身的模样离开。 因为他控制不了。 根据李启自己的推测,普通九品应该是很难驱动一口八品神兵的,金不唤也一样,但他还有一个底牌,那就他的父亲是绿山山神。 山水神灵,这些都算是地祇,是李启的对口专业,他很清楚这些修行神道的修行者多半都有一些异处,而作为绿山孕育出来的金行之灵,一只土生土长的白虎,他的孩子应该也会继承其的某些特质 作为神子的金不唤,依靠强行激活自己的金行之灵特质,勉强做到了操纵八品金气这件事,但副作用则是身上的金行失衡,金气四溢,充斥体内。 体内五行失衡,就会导致他刚刚那种样子,无法收敛自己的形态,声音之中都带上了嘶哑,仿佛得病了一般。 那是因为肺属金,金气失衡扩张,肺脉就会随之一起扩大,造成他现在那种喘粗气,声音都带上了金属音的情况。 按照李启的理解,金之气并于肺,而肝木受邪,金太过则肺亦自病。 金不唤催动八品金气,会损伤他的肺和肝,他看起来不是第一次用,所以,李启可以合理猜测,他的肺脉与肝脏都有不同程度的金气损伤。 这是他的弱点,应该可以利用到。 还有,就是他的功法。 金音…… 他的功法,不知道是什么道统,但修行的是这方面的东西。 李启知道,祭祀西方白帝,也就是天神之中的金帝,就需要以金音歌辞,奏商音,商音也属金。 商音,其音磬,其志乐,其经手太阴,厥逆阳明,则营卫不通,阴阳反祚,阳气内击,阴气外伤。 金音肃杀,商音暴戾,严风鼓茎,繁霜殒带,敲则响彻天门,所以他的习惯打法是通过这种肃杀暴戾之音,配合其道韵,达到震慑天门心神,然后突发斩杀的战术。 再看他的敲击手法。 他每次发力,必敲击手中金气,以应律吕之音。 这是在模拟镈钟? 传闻,伶伦铸十二钟,以和金音,镈钟便是最初的金音之乐器,金不唤是以天神神兵仿造镈钟之声,来达到满足自己功法的需求,同时还能兼备突袭斩杀之利。 那么,弱点呢? 第一个弱点,他不能常时激发八品金气,因为那会损伤他的功体,用的太多,甚至可能有性命之忧。 第二个弱点,那就是金音自身的弱点,书中有记载,金属声,金太坚刚而无火化,则其人哑,金实无声也。 意思是,金属之物最初是无声的,需要经过加工铸造才能发出声音,正如最初的‘伶伦铸十二钟’一样,若无加工,钟便也是无声之物。 想要发挥他的力量,就一定需要有器具,他手中的是那口八品金气,但除此之外,肯定还有其他备用的东西,不能随便拿来就用。 若是能扒掉他的装备,那他一身修为,十成估计能去掉九成,剩下一成大概就是他的嗓子了,以肺发商音,或许还能打一打。 他身上肯定还有其他的护体之物,但必须得先削掉其他战力,才能逼出底牌。 这是肉体上消灭金不唤的办法。 但是想要扳倒金不唤,肉体上消灭远远不够。 金不唤代表的是绿山在清雾城根深盘锢的势力,而绿山则是绿山国的标志性地标,甚至可以说是绿山国真正的支柱。 绿山神,道成六品,据白蛇山神说在六品之中也是极为顶尖的存在,甚至在绿山的地界可以抗衡五品,起码绿山国主拿他没什么办法。 金行之灵,天生异种,杀力极大,并且据说他的传承也极为高深。 要知道……天之四相,也就是头顶上那划分苍天的四片区域的四位顶级天神,其中一位,就是白虎。 无穷域外世界的苍穹,都一模一样,不管身处什么世界,都共享同一片星空,都有一样的天之四相。 那是何等的伟力? 同为白虎,虽然完全不能拿在一起比,但肯定也有独属于自己的底牌,不能小觑。 所以,这样会带来什么结果呢? 金不唤在城内的行为,早就给他树了一堆敌人。 与此同时,绿山神金齿在绿山国的行为,难道就没有敌人吗? 单单就说这座清雾城的存在,绿山国主在其中没有出力? 清雾城刚刚扎根在绿山的边缘,恰恰在绿山的边缘,让绿山神无法伸手过来,又卡在这里成为商业枢纽和交通枢纽。 这如果是巧合,李启就把自己头砍了。 由此可见,绿山国主早就对绿山神有意见了,只是碍于某些事情或者实力,不愿也不能撕破脸罢了。 但清雾城,清雾宗,应该都是他钳制绿山这条大龙身边的棋子。 李启本来不想掺和进来,他只想搞完事情就跑路,但金不唤的行为已经触及到了他的义之底线,所以哪怕风险很大,他也要去做这件事。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他李启,可以成为绿山国主捅向绿山神的一把尖刀。 其实还有个更简单的解决办法,那就是直接亮出身份,说自己是巫神山公子。 这个名头一丢出来,不管是绿山国主还是绿山神,态度肯定都会立刻改变。 区区一个金不唤,甚至可能因此直接丢掉继承人的地位,说不定头颅都会被提过来给李启赔罪。 但那样是不行的,是不对的。 巫神山公子只是个名头,不代表自己真的很厉害。 整天打着巫神山公子的名头到处转悠,的确是能让很多人退却,但也会吸引很多真正能挑战公子的人出现。 天天说自己是巫神山公子,等会来个真的能挑战巫神山公子的存在来找自己的麻烦,那时候就知道什么叫锅儿是铁造的了。 现在招惹的是金不唤,如果他大张旗鼓的说自己是巫神山公子,下次来的,搞不好能比金不唤强十倍,二十倍。 名不副实,必有灾殃。 在自己真正能配得上巫神山的名号之前,不管惹出什么事,李启都只会自己扛下来。 这也算是对自己的历练吧。 凡事都要巫神山的资源帮忙解决,那自己不成废物了? 这些事是李启要管的,自然也应该他来解决,而不是遇到事情就要插手,插手之后就喊家里大人来帮忙。 那算什么样子?那不是铁废物吗。 自己管的闲事,就得自己扛下来。 哪怕有可能招惹到绿山山神。 但管这事儿,本来就需要摆平绿山山神。 想办法让其无法插手,或者插手之后也有人能护得住自己,这就是李启在扳倒金不唤之后要做的事情。 “那么方针就已经确定了,就等其他人过来吧。”李启长舒一口气,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飘絮已经去传自己的口信了,那些地址,其实就是曾经邀请李启,试图让李启加入他们的阵营,抗衡金不唤的那些人。 这些人,将会成为扳倒金不唤的力量。 李启负责消灭金不唤的肉体,而他们负责消灭金不唤的势力。 “算算时间,该来了吧?”李启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沈水碧的声音:“李启!” “啊,怎么了,沈姑娘?”李启回头,暂时抛却那些在脑子里盘旋的阴谋东西,换上了微笑,看向沈水碧。 “阵法这边已经搞定了,起码自身安危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手里没有什么宝物,没办法加固阵法……只能依赖天时地利了。”沈水碧走过来,长舒一口气,满脸都是邀功的表情。 李启则说道:“辛苦了,今晚让飘絮给你加餐,就用外边儿那些食材,都是好东西,交给飘絮处理,我不和你抢,我也给你露一手!” 说着,他指了指外面的礼车。 沈水碧闻言,笑的眯起了眼睛,蹦跶着就跑出去选东西了。 她已经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 其实她是来抱怨的。 李启太会吩咐人了,开口就是那种难的要命的东西,还好自己都懂! 哼哼,这个阵法,估计阳凝都没办法布置出来,没有任何压阵之物,修为也只有九品,纯靠技术摆出来的。 可惜李启不懂阵法。 如果他懂的话,大概可以理解成沈水碧用沙子,手搓出了一个可以用的CPU 难度之高,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纯靠符文和引导天地之势,没有阵盘阵旗,没有珍惜材料,单纯就靠无中生有,就完成了这种可以暂时抵挡八品进攻的阵法,完全可以说是骇人听闻。 金不唤的府邸之中也有一个类似品级的阵法,金不唤为此大出血,请过来的那位阵师头都昂在天上去了,还花费甚巨,用了半年时间一点点推敲勘测,把他多年积蓄掏之一空,这才布置了出来。 就这,金不唤还觉得自己赚大了,因为能抵挡八品强者正面攻击的阵法实在是过于难得,能做出这种阵法的阵师也是极为珍惜的。 不知道他知道沈水碧什么都不要,一天之内,靠手搓出了这些东西,心里会是怎么想的。 或许会后悔得罪李启吧。 —————————— 且不谈那些事情,很快,就有一个个行踪隐秘的人出现在了李启的面前。 手段频出,让李启叹为观止。 最先到的,是李启手中的茶水。 他本来还在等待,但手中茶水却突然分裂成两团,随后飞起,屈曲连蜷,蟠委旋折,在空中几次折叠之后,竟化作一面水镜,从中投影出一个虚幻的人影,然后镜子溃散,人影朝着李启拱手:“李公子终于考虑好了?” “烟雨楼功法,真是玄之又玄,有此等助力,我又怎么可能忍气呢?”李启笑着回答道。 再后一会,旁边客栈角落摆着的箓竹绿植却突然发新芽,开花,结果。 花是洁如羊脂,细如鹤翮,果是粉艳雪腴,星星红紫。 果子破开,其中有一小人,虽然只有拇指大小,却衣衫整齐,容貌俊朗。 刚刚出现,小人就声音响亮的答道:“公子突然相邀,筠芝亭不敢不来,只是没想到,居然连烟雨楼也在?” 此话一说,空中却突然传来声音:“哈哈,可不止你们两个呢!” 随后,却见半空之中,出现一个大字,仔细一看,是个大大的‘门’字。 门字一出,就被人从中推开,走出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手拿墨笔:“梅花书屋已到,可还有其他好友?” 不一会,就有种种手段出现,来了约莫十人,皆是隐秘至极,或是隐匿,或是投影,或是传送,路上都不会让人察觉到。 至于到了房间内,沈水碧的阵法已经完成,那外界更是轻易窥探不得。 若无沈水碧在飘絮身上刻画的那个隐匿阵法上有标记,给了他们方法,否则就算是这些人的术法,都根本穿透不了,完全进不来。 看见人来齐了,李启拱手:“诸位,闲话不多说,我就直接挑明了,金不唤的死期,就是今晚。”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沟通 金不唤已经走到了绿山。 天之气被司老控制,所以几人可以御风而行,两千里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罢了。 八品之后,就已经初步具备飞举之能了,移动速度突飞猛进,所以祝公子才很放心的说,十年之内,李启一定能回到巫神山。 所以金不唤才可以信誓旦旦的说出明天就回来了这种话。 走到绿山,他第一件事就是回家。 绿山大部分地方,都是绿色的,间杂着一些红色。 这是一座近乎完全由金属构成的山脉,就好像是一个混杂的,足足有数千里方圆大小的大金属坨子。 在这里面,源源不绝的流出水银的河,黄金的雨,白银的雪,红铜的风。 这里到处都是矿脉!这里有除却常见的五金,也就是金,银,铜,铁,锡,还有更多的其他矿物,例如铅汞,朱砂之物,数不可计。 所有的矿物都凝结在矿脉中彼此纠结,一切都唾手可得,只要让人背着一个箩筐,往里丢东西就完事儿了,甚至连镐子都不用。 就是这一座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成为绿山崛起的关键。 绿山山神,也是这里自然孕育出的天生异种,作为白虎,他本身就是这山中的一束金气所化,经过修炼,最后选择了神道,成为了此地山神,也是绿山国最强大的地祇。 只是,完全的金属化,让这里几乎没有任何生机可言,除了偶尔出现的金行生物,上山寻宝的修行者,以及过来开采矿脉的矿工以外,几乎没有任何活物存在。 连树都没有。 这里的河流,要么是液态的水银,要么就满是锈水,根本没办法喝。 金不唤一直住在清雾城,也有这么一层原因。 比起一片死寂的绿山,他还是更喜欢烟花红尘的清雾城。 金不唤带着人马不停蹄的赶往目标。 他知道自家父亲不喜别人打扰,所以也不去拜见老爹,而是径直朝着那个传闻要诞生金气的地方赶去。 路上,他路过了一个山谷。 这里是迄今为止绿山唯一一个有‘木头’存在的地方。 山谷中张灯无数,剡木为架,涂以丹雘,帨以文锦,装饰的极为豪华,虽然建筑风格相当粗犷,但用料是一点都不便宜。 这些架子搭成了山谷之中的建筑物,从山谷之中,有一条磴道,沿山袭谷,自山谷口,一路悬挂灯火,至山谷最上,亦无不亮之处,整座山煌煌熠熠,犹如白昼。 灯火太多,从山下望,如星河倒注,浴浴熊熊,好似天神夜游,倾数斛萤火于山谷间,倚草附木,迷迷不去。 在往上看,却见有美妇不知多少人,只着寸缕,赤足侍奉,供主人解襦媟亵,妇女鞋挂架上,和灯同摇,风吹如秋叶。 金不唤看着这幅模样,摇了摇头。 自己这位哥哥还真是,和以前一样废物啊。 扶不起来的东西而已。 只是看了一眼,他扭头就走 一路来到了一座金矿处。 在这里,人头攒动。 因为这里是金气的出世之所,绿山并不禁止旁人抢夺,所以一般来说,会有很多人跑过来等候出世,然后一番厮杀抢夺。 金不唤有些紧张,毕竟,八品金气出世这种事情,他也不是十拿九稳的。 平时金不唤也不会管这些事情,因为绿山的人气,很大一部分得仰仗这些过来寻宝的人。 所以对父亲来说,刻意留一些品级较低的金气送出去,当做这些人的奇遇,算是好事,能引流的同时,还能结下一份因果。 因此,如果他们这几个儿子想要属于自己的八品金气,就得靠自己去抢,以示绿山山神的公正。 所以,在拿到自己的那一口之后,他一直都没想去 只是今天这一口金气,他必须得亲自看看情况了。 如果真的是那李启所说的阴阳合并,那自己拿到之后,等父亲出关,再献与他。 父亲肯定不会收下,只是会更加喜爱自己,一举两得。 自己其中二兄已经放弃了,就看看另一个是什么情况了。 大兄还没有死心,肯定也想要一口金气和自己抗衡,因此他应该会来吧? 金不唤思索着这些事情,突然,他感受到和自己同源的神气。 抬头一看,自己的大兄,站在另外一边,看着自己。 两个人目光交错,对视一笑。 好像是巧合,偏偏就在这时候,金气出世,锋锐刺破苍穹,根本无法掩盖。 围观的上千人同时出手。 金不唤摇头。 一群九品,不知道过来送死干嘛,真觉得自己是天命之子吗?绿山和周围的清雾城,九品数量好几十万,也只有这几千人脑子有包了。 或许也不是脑子有包,而是有必须搏一搏的理由吧?毕竟曾经也是有过九品成功的案例的。 但无所谓了 金不唤回头看了一眼司老。 司老点了点头。 紧接着,上千九品,瞬间死伤过半,剩下的各自施展手段,有的保命,有的继续拼一枪,有的似乎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不算,赶紧逃亡。 但那些都不重要,却见四周,四五尊八品强者同时出手,四周地面轰然炸裂! 他们才是争抢此物的主力。 ———————— 几乎算是与此同时。 李启正在一座宫殿之中端坐,面前摆的是珍馐美味,酒香阵阵,四周罗幔轻纱,烛光点点。 并且,他的怀中正坐着一位美人。 婉娈好女,回眸一顾,百媚横生。 惟貌妍媸,眉目美好,皮色洁白。 瞳神翦水清如玉,莲花婀娜不禁风,一枝瑶草林中秀,红舌几许转骊珠。 端的是一个逸响凌云,妍姿瘦月,宜笑宜颦,竟体芳兰的大美人。 论容貌,与沈水碧不相上下,但和呆呆的,根本没有存在感的兔子比起来,她的气质更甚一筹。 尤其是视如姻媚,神注于娇之时,只让人感觉到这美人的蓄意缠绵,含情绵邈,让人难以自拔。 老实说,李启差点没有把持得住。 不过,他澄心静气,稳住心神,闭上眼睛,尽全力忽视身上的各种温软触感:“前辈堂堂七品,何必如此下折?” 是的,七品,眼前这位美丽女人,便是清雾城的真正主宰。 医妖双修,道成七品的胡仙儿。 “妾身这团软玉在怀,先生难道不动心吗?”胡仙儿轻抚李启的下巴,往上吹气。 “小子来是有正事相商,请前辈莫要嬉闹。”李启眼观鼻鼻观心,内心默念一二三四五,压制自己的本能。 “一本正经~,可你若是不动心,怎么会闭上眼睛?”胡仙儿的声音又到了耳畔,似乎还能感觉到热度。 “动心归动心,但事情总归是有主次之分,要事未能商定,小子不愿擅谈其他。”李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说完这话,他勉力压制心中一切杂念。 没办法,不是哥们定力不行,实在是差距太大啊。 七品的狐狸精,对方估计都还没认真吧?真要是施展媚术,自己还真能抵挡得住? 既然自己一开始就绝对抵挡不住,那就说明这只狐狸其实并不愿意和自己真的来一发,与其想桃子吃,还不如搞快点把正事搞定。 是的,李启在和那边的反金势力商谈完毕之后,就马不停蹄的来拜访清雾宗了。 他是仗着自己身份有诸多神秘之处才得以见到胡仙儿的,自己身份神秘,还和金不唤有梁子,胡仙儿也不至于这都不见。 而对李启来说,想要彻底拔除掉金不唤,必须要借助清雾宗的势力,刚刚商谈的那些,还有他自己,只是当刀子,不能当持刀的手。 刀子没有一只足够强力的手握着,是伤不了人的。 但对手来说,如果没刀,那么就容易伤到自己。 二者是缺一不可的。 就在李启这么想的时候,突然之间,他四周一阵阴冷,好像有风在吹。 周围的场景突然变换,从之前富丽堂皇,艳丽至极的宫殿,变成了一座普普通通的小花园。 装饰清雅,边植果木,四周以橘、梅、梨、枣,枸菊围之。 李启这才睁开眼。 妈的,果然没猜错。 从头到尾都是对方的幻术,自己打一开始就没碰到过她一寸皮肤。 睁开眼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桌子上,依然摆放着美食美酒,只是胡仙儿却在自己十步之外,于果园中的茅屋里,只露出半个身子。 好险,起码对方吃的给的是真的,没让自己吃空气。 真正见识到这位声名远播的狐狸精之后,李启却发现,对方气质出尘,譬之孤天之云雀,毫无媚意。 看见李启打量自己,胡仙儿从门后走出,坐到了李启对面:“先生既然真是来说正事的,那就请讲吧~。” 闻言,李启立刻收起一切有的没的杂念,马上专注到了事情本身上来。 “前辈是否觉得,绿山插手清雾城的事情,太久了?”李启问道。 胡仙儿轻笑一声:“呵呵,绿山神与我算是同僚,双方共治而已,哪有插手一说?先生切莫挑拨关系,当心妾身将你交予官府处置~。” 李启恭敬的说道:“那前辈请容小子摆弄一番是非,听听之后,再送官府不成。” “绿山神金齿行事跋扈人尽皆知,但其杀力巨大,实力非同凡响,哪怕是国主也只能仗着品级高了一级强行压制他,但却做不到真正将其折服,所以只能任由他如此。” “等等,你知道金齿的名字?”听见李启的话,清雾宗主语气带上了些许严肃。 “那是自然。”李启回答道。 “你是什么出身?为何会知道这些事情?”清雾宗主问道。 “请恕小子不能明说,但小子确实来自大鹿国,前辈应该也知道,金齿不仅杀力极大,杀性也大,若是暴露出来,恐怕会牵连不小。”李启恭敬的回答。 胡仙儿伸出纤纤素手,姿态优雅,倒掉美酒,为李启洗杯斟茶,一边做着这些事,一边说道:“可若是不暴露出来,你难道就不会被死吗?若是按先生的想法,金齿肯定将你视作居心叵测的嚼舌鼠辈,到时候你也是难逃一死,何苦来哉?干嘛非得冒着生命危险去招惹他呢?金不唤与你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是吗?” “说实话,妾身这几日也在关注先生,我不是很明白,先生为何非要置金不唤于死地?你的行为确实符合清雾宗的利益,但我却不明白你的动机。”清雾宗主问道。 李启则回答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不为者,纵使万千诱惑在前,刀枪剑戟在后,也绝不为之。”李启的语气认真。 清雾宗主点头,算是认可。 她刚刚才试探过,自己把幻术调整到不会真的影响他的神智,但却又一定能让他神魂颠倒的地步,但他始终不为所动,暗中咬了几次舌头都不肯松口。 “但,若有必为者,纵千万人,吾亦往矣!”李启昂起头颅,声音笃定,斩钉截铁。 虽然看起来很激昂,不过清雾宗主却似乎没多少波动。 但她还是夸赞道:“先生人杰也,有此等决心,道途已经是一片平坦了。” “只是,先生的决心和动机,妾身算是知道了,那先生又靠什么去实现呢?世间不公如此之多,先生每个都要管的话,恐怕都不会和妾身说这些吧?毕竟,清雾宗虽说尚有底线,没有绿山那么丧心病狂,但要说有多公平……恐怕也说不上。” “先生为何非要诛杀金不唤,却将清雾宗视为盟友呢?”清雾宗主问道。 在清雾宗主看来,这种事情,很难说的。 你说他是为了伸张正义?鬼才信。 金不唤不是好人。 难道其他人就是了吗? 为什么偏偏针对金不唤? 若真是路见不平就要相助,那还怎么走路啊? 世界上到处都是不平,管得过来吗? 若是真如同他自己说的那样,那早就死了,还能活到现在? 所以胡仙儿半句都不相信李启的自述,她想听的是真正的原因。 而这一点,李启也知道。 李启心中自有一杆秤,他知道自己做事的准则。 什么事情该管,什么事情能管,他是很清楚的。 但他也知道,不会有太多人相信。 所以,他回答道:“除此之外,小子当然还有第二个原因。”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偶遇” 仿佛是末日降临。 尸山血海之中,就连绿山都变成了红山。 只有食腐鸟类独坐在其上,好似没有任何影响的啄食那些高高在上的修行者的尸骨。 不知多少年的修行,就这么化作一口一口的血肉,被野兽啄啃。 绿山之中,金不唤咳出一口血。 就连司老都显得有些萎靡不振,似乎伤势颇为沉重。 “呼,好险,不过,那李启说的竟然是真的。”金不唤笑着说道。 他并不担忧自己的生命安全,这也是他敢回来的原因。 这可是绿山啊,他老家啊。 在这里,他可以输,但绝不会死,在他死前一刹那,父亲肯定会察觉到的。 别人为了活命,都得留三分力,只有他和自己的兄弟可以肆无忌惮的全力以赴,这对面怎么打? 所以,经过一番厮杀,金不唤正如自己计划的那样。 司老已经掩饰住了自己的虚弱,变成了平时的模样:“此物,确实是真的,只是和对方说的一样,这东西需要有一道中庸平和之气居中调和,才能阴阳运转如意,合二为一。” “只是,有一个问题,少爷,那李启是如何知道的这么清楚的,甚至连今晚神兵出世都那么清楚?”司老斟酌着问道“明明这种东西,连我都搞不清楚,他一介九品,怎么会知道?” “无妨,个人有个人的手段,深究那些做什么,此人早先被我挑衅,依然不骄不躁,还是与我交好,可见此人并不准备与我冲突。” “他能知道这么多事情,肯定也知道我父马上五品突破在即,以我父的杀力之巨,若是能突破五品,恐怕就连巫神山都要下来使者,为我父册封,届时可就不是区区一国国柱,而是整个百越十万大山都能闻名的大神,在百越地祇之中都能排的上号。” 金不唤说着这话的时候,脸色傲然:“他愿意被我挑衅之后还来以这种消息交好我,可见其是知道我父威名的。” 金不唤一向是个明智的人,但在相信父亲这件事上,他从来没有任何动摇。 他的整个人生,从出生到现在,无论在何处,面对任何人,父亲一直都是那么高大挺立的模样,在他的思想之中,从没有过‘父亲会失败’这种概念。 连想都没想过。 父亲是不败的,现在在六品的时候,就能在域外硬抗五品大能的正面攻击,战斗余波甚至摧毁了两个小世界。 跟随过父亲去过域外的金不唤曾经亲眼见识过父亲在域外战场大展神威的模样。 如此威严,如此强大。 强大到他根本不可能想到会有人能击败父亲。 金不唤深吸几口气,擦了擦身上的血迹:“既然对方有意示好,那也是该弥合关系的时候了,待我今晚回去,再去拜访他一次。” 金不唤总结道:“这次我去弥合关系,或许我在清雾城的根基能更上一层,我相信他也能分得清楚形式。” 毕竟,比起老迈到不知多久没有进步的绿山国主,显然,即将突破五品的绿山山神才是更值得讨好的对象。 金不唤从自己的逻辑出发,很清晰的就能得出这个结论。 “少爷明智,那我们这就出发回去?”司老问道。 “恩,走,回清雾城。”金不唤如此说道。 然后,他擦拭了一下自己抢到的金气,着手飞举腾云,离开此地,返回清雾城。 —————————— 已经是临近清晨了,李启依然在彻夜奔波,在各个势力之间游走。 李启在一夜之间,通过清雾宗主的术法,在整个城内奔波,四处游说。 这是李启所想到的办法。 金不唤的力量和势力建立在何处? 李启分析的结果是,有三点。 首先是他自己的力量,他手下有焱君和司老两个八品强者,这在清雾城已经是不可小觑的力量,他自身掌握着一口八品金气,虽然是九品,但实力非同小可,依仗兵器之威,他可以短暂抗衡八品,并且短时间内收割掉大量九品修行。 而且,他手下的门客不少,九品战力也有数以百计,这已经是相当可怕的力量了。 入了品级的修行者,已经是千里挑一的战力。 李启现在站在高处,往下俯瞰,才能看清楚全局。 每一个入了品级的手下,手底下都掌握着一些资源,就好像是李启曾经的纤夫帮,菜头之类的东西。 好几百个入了品级的九品,代表的就是好几百个城市菜头,纤夫帮主,力工帮主这样的存在,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这些是金不唤的基层力量,是他掌控这个城市的微小触须。 这是金不唤力量的第一要务,也是他的立足之本。 这是第一点。 而第二点,是他的拥趸们。 通过各种手段,贿赂也好,强逼也好,利益交换也好,金不唤有一批牢牢簇拥在他身边的势力在。 这些势力,更加盘根节错,他们是清雾城的土著,是这里的地头蛇。 这些势力,都是因为金不唤本人才能凝聚起来的,是建立在他的威望,或者说,他的家族身上的。 只有金不唤在,这些人才能暂时合力起来,换成金不唤的兄弟都做不到这一点。 想要打散这些势力,就要干掉金不唤。 然后他们自己就就会散掉。 最后,第三点,是绿山山神的存在。 金不唤为什么能凝聚起自己的势力,同时拉拢一批盟友? 除了他自己的手段之外,就是绿山山神的靠山与背景。 没有绿山山神,他很难做到在清雾城立足。 想要拆解金不唤的势力,就要同时做到解除这三点,李启把这三点称为金不唤的三条腿。 第一,他的嫡系势力,这点李启已经安排好了。 第二,他的旁支盟友,这点需要杀死金不唤本人。 第三,他的父辈势力,这点是最难的,正是因为这点无法解决,也难以承受后果,所以金不唤才能一直没人去处理。 这三条腿,构成了一个三角支柱,把金不唤牢牢的支撑了起来,成为了清雾城的实际支配者之一。 而就在今晚,李启要把他的三条腿全部拆了。 第一条腿,他的嫡系势力,那些触须,会有一批人去处理。 就是李启召集的那些人,李启通过清雾宗的承诺说服了这些人。 所以今晚,清雾城恐怕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这些势力,会撕破脸,把金不唤的触须给压制起来。 而触须之外的,金不唤的高端力量,也就是两位八品,再加上金不唤自己。 这些,会由李启自己来解决。 到了第二条腿,就是那些依附于金不唤的势力,李启交给了清雾宗。 是的,这些都是地头蛇,不好搞。 但要说地头蛇,谁能比得过清雾宗? 李启之所以要去找清雾宗主,就是为了请她压制一晚上这些势力,等到明早,金不唤死后,这些攀附茑萝,自然会树倒人散。 最后,第三条腿,就是绿山山神的威势。 这个没什么好办法,正是因为这尊大神的存在,不管是绿山国主,还是清雾宗主,都迟迟没有对金不唤下手。 毕竟,金不唤是这位大神的势力延伸,是他制衡清雾城的手段,金不唤的存在,代表清雾城他也有一席之地。 在李启看来,清雾城实际上是绿山国主用来制衡绿山山神的一枚棋子。 如果直接由清雾宗或者绿山国主去动金不唤,那么就代表绿山国主要直接对绿山山神宣战,绿山国两大强者将会直接撕破脸皮,彻彻底底没有任何的斡旋余地,搞不好当场就要分裂内战。 所以,才需要李启。 李启主动去承担刀子的责任,去吸引绿山山神的怒火,作为一个外来者,他的出现就是在预示着其他势力的介入。 两虎对峙,必有一死,但三虎争霸,中间却多了许多的变数了。 这么一层润滑剂,绿山国主如果出手庇护住李启,冲突就没有那么的激烈了,还能护住清雾城这本来应该是用来制衡用的地盘。 话是这么说,但那是针对绿山国主和绿山山神之间的冲突而已。 而李启本身这口尖刀,必然需要直接面对绿山山神的怒火。 刀越尖锐,就越容易折断。 这才是清雾宗主对李启的动机抱有怀疑的原因,在她看来,李启这就是自寻死路。 绿山国主是可以在事后庇护住李启,但最开始的那一瞬,李启一定会直面绿山山神金齿的怒火。 那一瞬,必须由李启自己来面对。 清雾宗主觉得,那是必死无疑的。 九品,面对六品,而且还是六品之中已经步入最强者行列的金齿……怎么想也找不出活路。 这其中的差距已经无法形容了。 当初九品的李启,面对咒魔大王的时候,只是看了一眼对方的真身,就险些整个人都被击溃,从肉体到神魂全部被碾碎。 真是要面对面承受对方一瞬的出手,断无任何活下来的道理。 又不可能让绿山国主提前做准备拦截,否则那不是坐实了李启就是绿山国主派来的吗? 也就是说,李启必须要靠自己,顶住绿山山神一瞬,然后国主才能出手护住他,借此,就能营造出三虎争霸的局面了。 李启自己都顶不住一瞬,说明他背后根本没人,压根就没有第三只猛虎。 虽然实际上也确实没有就对了。 但反过来说,只要李启顶住了。 那么,金不唤的第三条腿,也会被砍掉,有第三只虎出现,和绿山国主联合,顶住了金齿的压力。 自此,连续三条腿都断了,金不唤在清雾城的所有势力,包括他自己的性命,都会烟消云散,化作飞灰。 金不唤才真正的算是被‘扳倒’了。 这位大少的一切痕迹都会被人抹掉。 就算后面会有其他人来接手,那也是他的其他兄弟,和金不唤可就没关系了。 李启说过了,要扳倒金不唤。 从根子上。 把扳倒金不唤的目标拆开,就是砍断他的三条腿,再继续细分,就是他今天晚上四处奔波游说所做的事情。 最终落到李启身上的,就是两个任务。 第一个,解决掉金不唤本身和他身边的八品,而且,清雾宗是不会提供帮助的,这是为了证明李启确实是自己做,而非出自绿山国主的示意,营造三虎争霸的局面。 第二个,直面绿山山神至少一瞬,同样没有帮助,理由同上。 思索着这一切的一切,一直到离开最后一个势力,李启赶往了城外。 他坐在城外的一块石头上,静静等待着。 他等待的时候,四周的天时也在逐渐改变。 人身小天地的影响在逐渐扩散。 风变得更加平和,土地更加平整,四周的气都开始逐渐朝着适应李启的方向改变。 这是以人身小天地改换四周天时的手段,若是大巫来施展这招,仅仅是存在,就能逼迫一方天地退让,让四周所有的规则都围绕他来制定。 在李启的四周,天光下射,颜色空明,碧空晶映,如沉秋水。 整个世界的气氛都变的更加平和,更加温柔了。 李启深吸一口气,调整自己的状态。 金不唤不是弱手。 身边还有司老和那个侍女。 也就是说,一位八品,两个九品。 说实话,李启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不过,什么事情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呢? 一个时辰之后,初阳升起。 李启睁开眼睛。 一个声音传来。 “李兄,怎么大早上的在这里啊?修行吗?”金不唤笑呵呵的打着折扇,从天上落下,对李启问道。 “倒也不是修行,主要还是来等金兄啊,毕竟我也很好奇,金兄到底成功与否?”李启走上前,笑呵呵的问道。 “托你的福,一切顺利,今日之后,我必定设下宴席感谢李兄提点,若无你提醒我,这东西还真就落到我兄弟身上了~。”金不唤笑着回答道。 “一切无事那就好,那就好,我这边还有一事要与金兄说,可否前进一二?”李启问道。 “哈哈,无妨,都是自己人,不必隐瞒。”金不唤大大咧咧的说道,似乎并不在意。 “不不不,此事过于重要,不然我何至于专门跑到这里来等你?”李启煞有介事的说道。 金不唤皱眉,于是走上前去。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阻拦 金不唤踏出第一步。 李启笑容以对。 第二步,两人互相温和的看着对方,表情里都是对对方的赞赏和认可。 一步一步,两个人互相友好的靠近。 一直走到面对面。 李启压低声音:“金兄,你且附耳听来。” 金不唤附耳过去。 瞬息之间,李启猛地出手! 毫不犹豫的偷袭。 但下一个刹那,金不唤居然早早的就举起了自己的天生神兵。 叮的一声,挡住了李启的偷袭。 “唉,李兄,你放弃了我给你的机会啊。”金不唤摇头。 “你忘了我是金行之灵吗?金主杀伐,我对杀意这种东西,可是敏感的很呀。”他感叹道。 李启自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将杀意都平复下来,甚至连人身小天地外扩之后的情绪都变成了温和与自然。 但作为金行之灵的金不唤依然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杀意。 不过,他觉得是正常的,有杀意不代表要杀人,全世界对他有杀意的人太多了,但大部分在他面前都是毕恭毕敬的。 毕竟,人不可能任由情绪操控着走。 所以金少爷宽宏大量,决定给李启一次机会。 如果通过了,那李启不失为成为他的拥趸,或者盟友。 没通过…… 那就去死吧。 金不唤感叹的时候,李启却没闲着。 他毫不犹豫的发起了一连串猛攻。 鲤流意爆发,李启的拳头破空而出,呼啸着轰入金不唤的肩胛骨!庞大的力量将关节卸掉,让金不唤一时之间无法动弹。 金不唤硬生生的承受了这一击,甚至面不改色,还在感叹李启的事情。 李启的下一瞬攻击已经来到。 他的另一只手拔出了唐刀,以一种残忍的气势挥向金不唤,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面前的金不唤有一层护体金光,但唐刀轻松的就将其切开,呼呼的破空声无比刺耳,杀气腾腾。 但是和曾经的剧情一样。 金不唤的身躯猛然爆发出了可怖的能量,他再次变成虎头人身的模样、 他的力量与敏捷瞬间提升了一个档次,身边充满权能与威胁的气场几乎摸得着,厚重的难以置信! 爆发出来的冲击波,将李启推了出去。 正如同曾经的那一幕,李启保持着马步的姿势被推远了五丈,脚如同扎根在地面上,犁出两条沟壑。 下面的剧情也和曾经一样。 金光一闪。 无声无息,无痕无迹。 纤薄的金气掠过李启的喉咙,而李启甚至没能做出任何有用的反应。 他连察觉都察觉不到。 下一刻,他的头颅就会断掉。 这是金不唤实行了无数次的战术,从未失手。 毫无疑问,李启的头颅也确实断掉了。 头乃六阳之首,断之必死。 只是,断了,但没完全断。 李启的冲锋仍未停止! “等等,是巫觋替身之法!少爷小心!”司老立刻识破了李启的花招,开口说道! 却见李启速度骤然爆发,头颅重新长出,地上被割掉的头颅变成了一块沾染血迹的木头。 金不唤立马准备闪躲。 但武道九品近身之下,如何能躲得开? 金不唤一时不察之下,被唐刀一刀刺入身躯。 不知道为什么,唐刀的刀锋已经被漆黑的光轮环绕,某种能量涌入金不唤的伤口,由阴影构筑的寒冷笼罩着他的心脏,并开始沿着血管向四肢蔓延,带来痛苦,虚弱和颤栗。 扑通一声,金不唤跌倒在地上,黑色的能量从向他全身蔓延时,他脸上的表情渐渐由困惑变成惊愕,蔓延的黑影使他渐渐无法动弹。 他不由的身体僵直,面色铁青,浑身不停的冒着虚汗,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攥住了他的心脏,轻轻一下就会直接捏爆,他对身躯的操纵力都开始逐渐消失。 鬼气入体,神魂不附。 魂不附体,如坠如跌。 这是当初八品李翁的鬼气! 司老见状,顿时暴怒! 在自己这位八品巫觋面前,竟然被一只区区九品小巫偷袭得手, “小子该死!”司老立刻出手,阻止李启补刀。 在另外一边。 李启本来还想给金不唤的神魂补上一鞭,但还未出手,四周却有五只厉鬼涌来! 一只浑身上下都是刀伤,裂剥露骨,白骨连续,而皮肉都尽,正在朝着李启大步奔来。 一只身上全是淤伤,像是棍棒加身,活活打成肉泥,身上无一寸好皮,体内无一寸好骨,无皮无骨,只能靠肉来蠕动前行,速度却极为迅捷。 一只浑身惨白,皮都已经在水中泡肿,一按一个坑,整个人早已出现巨人观,拖着大腹便便的肚子一路前进。 一只身上燃烧着撕裂周围空气的火焰,焰火炽燃,猛热交加,皮,肉,筋,膏,肓,骨,髓都被烧灼,痛苦难当。 一只浑身僵直,整个就是一具干尸,口渴饥饿,身上没有一丝水分,肚皮里除了黄土再无其他,但却无法饮水,无法进食。 李启立马放弃所有行动,往后爆退!躲过这些鬼魂的第一波扑击。 他认得,这是五行厉鬼。 当初司老就是用这五行厉鬼的鬼气来诅咒飘絮的。 如果被其触及,当即就会被拖入五行炼狱之中,受尽五行厉鬼之折磨,尝遍他们身上的所有苦楚,不得解脱。 但五行厉鬼立刻继续朝着李启扑去,司老则冲向金不唤。 司老也已看出,金不唤这是鬼气入体,导致身魂分离。 好在他是鬼巫,鬼气对他来说不难解决。 他仔细查勘,发现金不唤体内鬼气伏而未起,魂气飞越,不得复附体,已经快要神魂离体了。 是八品的鬼气,好高的品质! 他当即拿出一株丹草,点燃,以熏香之法在金不唤头上挥舞。 丹草之气,安神定魄,专辟恶气,不祥,鬼毒,能治火热。 鬼巫身边向来常备这些,以防止自己被身边的厉鬼所反噬。 他点燃丹草,又以巫觋之法献以熏香,成功的将鬼气驱除了出去,金不唤猛烈的一阵咳嗽,身上的寒意尽数消失。 “杀了他!”金不唤大声咆哮,怒不可遏! 已经给过李启机会了! 给脸不要脸! 去死吧! 司老点点头:“我五行厉鬼虽然都是九品,但结阵而行,足有八品战力,他撑不了太久……怎么回事!?” 司老愕然,无比惊讶的抬起头,却发现,五行厉鬼,已经消散了一只。 他费尽心血,花费数十年才终于凑齐的五行厉鬼,这才一个照面,不出五息时间,就被人打死了一只? 怎么可能!? 五行厉鬼,是惨死于五行之法中的鬼魂,要求鬼魂自身要有一定的修为,死前务必痛苦至极,怨气极盛,极大,才能作为原料。 然后将原料,取地府阴气磨练,缓慢熬打,淬炼,将其神智磨去,作为阵眼开始排列。 经过日积月累的水磨工夫,打制成一套可以移动的阵法,其中五鬼隐匿,凶戾无比,破坏力并不怎么强大,但胜在阴毒,近乎无法防御,并且诡异隐匿,也很难察觉,所以组成阵势,可以力搏八品,面对九品,大概率是秒杀。 这算司老压箱底的宝贝家伙了。 但是为什么?怎么回事? 什么九品能一个照面,反而把他的五鬼抽死了一个!? 要知道,五行厉鬼最强的一点,就是五行兼备,所以能够组成阵势,轮转无休。 若是阵势被破掉,那就只是五只九品巅峰的厉鬼而已。 就在司老惊愕的时候,在李启那边,却显得轻松写意。 八品的宝物? 就你们有? 就你金不唤有八品金气,就你个鬼巫有堪比八品的五行厉鬼? 我李启一样有!而且品质还高得多! 李启挥舞着手中的柳枝,一鞭子就将首当其冲的金行厉鬼直接抽成了一缕青烟! 附着一丝大祝神气的柳枝,品级在八品之中已臻至极限,哪怕是金不唤手中的金气也比不得,只有两口金气阴阳合一之后才能胜过。 而且,这柳枝之所以屈尊于八品,只是因为其材质真的就只是祝公子随手折下的柳枝而已,所以天然就有了限制。 之所以选柳条,除了有‘折柳送别’这层寓意之外,其他的原因大概就只是身边恰好有一棵柳树而已。 只是,这东西此前李启一直握的死死的,从不展露半点威能。 在他走出门的时候,邀请金不唤前来见面,准备挑战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策划出了现在这一幕。 从他把自己关在客栈里,沉默了足足几个时辰,之后推开门的那一刹,之后要做什么,他就已经全部想好了。 司老是鬼巫,届时杀金不唤的时候,若是有厉鬼出现,这东西就能打的对方出其不意! 大祝神气威力无匹,一鞭子直接抽碎了一只五行厉鬼。 李启马上继续挥舞,鞭影如龙,根本没什么章法,就是单纯的乱抽。 但就是这样,五只厉鬼竟然全都被打散了! 司老咳出一口血,五行厉鬼全灭,他受到了自己神魂牵连的反噬。 五鬼与他神魂连接,所以才能如臂指使。 五鬼受到的冲击,有一部分蔓延到他这里来了,让他也受到了一阵阵晕眩的冲击。 李启则趁着这个机会,猛的往外跑去。 “小子!你要偿命!”司老暴怒之下,直接抛开金不唤,把这位虚弱的大少甩了出去,然后朝着李启猛的一握。 在他的手中,有一缕气。 这一缕气,带有李启的一点点气息,还有他的一缕血液。 血液是从李启刚刚替身的木头上临时捉来的。 以血液寻主,气息拟生,是巫道诅咒的‘捉生替死’之法。 扎稻草小人,或者砸碎石人之类的术法,都是‘捉生替死’的一种表现,本质就是将对方的生命联系到另一事物之上,然后毁灭这种事物,就能间接毁灭对方的生命。 和李启的替死之法,本质上原理都是一样的,都是让别的事物来承受后果,只不过是把过程逆转了过来罢了。 但这一缕气息被捏爆,却见李启没什么反应,反而加快了速度,跑的更远了。 与之对应的,反倒是地上的替死木头直接破碎。 司老立马意识到了什么。 此人早就料想到了这点!所以他故意卖了个破绽,诱骗自己取血,实际上那血是假的! 而李启,他一边跑路,一边安排后面的事情。 司老被骗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巫道要维持世间万物的平衡与和谐,要做到这点的前提条件就是了解世间万物。 如果连了解都做不到,那么如何去平衡? 所以,巫神山的培训手册……就是那本《祝》书,记载了无数的入门知识,大概相当于巫道版本的十万个为什么。 而李启,通过自己的道韵,已经把这些东西全部背下来了。 在巫神山的正统祝人传承面前—— 司老?八品巫觋? 呵呵,文盲罢了。 但司老却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已经失手了两次,而且对方手里也有一件八品法宝,看起来是专门针对神魂的。 八品对九品,居然失手了两次? 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 他认真起来,再度出手。 司老竖起手指,猛地一挥,面前出现一个小小的祭坛,其上烛火自燃。 他拱手抬起,说道:“请土公,咎魅现身,有劳,此后必有酬谢。” 土公,便是最低级的地祇,也就是土地神。 咎魅,是指四处飞舞作乱的小鬼。 司老以请神之法,要求这两种鬼神现身,为他阻拦逃窜的李启。 他要这两个鬼神去定位李启,然后自己作法,再度咒杀,这次必然不可能让他逃走。 李启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不过,司老这样,耽误了一句话的时间,大概几秒钟。 几秒,已经足够他逃出一里之外了,武道没别的,瞬间爆发速度是真的快。 但地面开始变得崎岖,越来越陡峭,让他越来越慢。 四周也开始有流萤出现,让他变得越发显眼。 不过,李启反而停下了。 他停下往后看,这样一来,足够了吧? 李启才停下望天。 果不其然,天边突然燃起了火烧云。 金不唤露出得逞的表情。 火焰构成的漩涡,突然出现,并且裹住了司老。 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和热浪。 金不唤和李启同时高声呼唤道: “焱!君!”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阻拦(二) 但是,金不唤的表情马上变了。 “叛徒!”金不唤怒吼! 伴随着他的怒吼,天现大日! 天空出现一轮大日,地面龟裂,明明是初春的早晨,却如同酷暑,阳光刺的人眼根本睁不开眼! 满目的火焰红光,让人睁不开眼睛。 但从李启这个方向看,就能看见,天上那一轮大日,实际上是一根汹涌澎拜的火矛。 火矛升起,长达数千米,正对金不唤所在的地方,所以从金不唤的方向看起来,就是天现大日,炽烈无比。 然后,火矛刺下!直刺司老心口! 司老一声怒吼,整个身体突然发出剧烈的光芒,却见数尊神祇从他身中飞出。 那是巫道的身中之神。 在巫道修行者的体内,有一方人身小天地,小天地中有日月五行,四渎五岳,自成一方天地,甚至可以影响到外界。 而人身小天地之中,也能自然诞生出神祇,这些神祇受‘思维’统辖,有神通而无神智,受修者指控。 巫道九品和八品之中,最大的差异就是身中神,必须凝练出所有的身中神,才能够晋升八品。 而李启嘛……他连一尊都没有。 不过那无所谓了,现在已经不是他和焱君的战斗了。 而是司老与焱君。 身中神飞出,神通展开! 虹霓耀天高,风动阵云摧,气奔天地裂,威震鬼魔惊! 有体内五岳山神,四渎水神,日月天神,各自镇守一方,万道祥光,直绕天际,霞彩拂拂,瑞气腾腾,天理周流,运行不息。 身中神护体,又见天地清气环绕,人身小天地甚至开始微小的改造四周,让四周的环境倾向于司老。 这也是李启用过的,通过让人身小天地外扩,进而改造自身的环境,让周围倾向于自己。 这是巫道‘厌胜’之法。 天地厌胜,自然规律倾向于司老,同时压制焱君,这就变成了一个“你来我往”的局面。 一上一下,双方差距直接拉开两个层次。 身中神全力一击,火矛直接被五岳山神拳头击碎。 但焱君手一掐诀,身后有灵兽火鸽飞出,喷出灵兽心火。 火矛并未彻底溃散的那一部分,在这种刺激下整个螺旋状爆缩,轰然炸开,将一尊五岳山神炸的血肉模糊。 四周更是直接被毁灭,山河破碎,方圆两三里都被掀翻了。 好在有司老庇护金不唤,而李启早就跑的没影儿了。 一切都在他的安排下,他当然知道自己根本承受不了八品强者的战斗余波。 八品和九品的差距有多大呢? 按照李启自己的估计,在普通的修仙小说里,大概就是,入品之后,大概就是筑基成功了,之前的都算不入品。 而初入九品到初入八品,约等于从筑基修炼到渡劫。 中间的跨度就是有这么吓人。 所以八品才是百万里挑一,而越级挑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尊身中神受创,司老脸色一白,将那尊山神收回体内。 只是,其他身中神并未有伤势,所以再度挺身向前,双拳如同擂鼓,掀起无数罡风,将焱君的火焰吹的风中飘摇,灵兽火鸽也再度回到了焱君的鸽笼之中,免得受到摧残。 “天地厌胜?嗤,区区一座人身小天地,也配厌胜我?”焱君冷笑一声,不再留手,身边空间之中,突然腾起千百条火蛇,金色的火光与身中神的神通交织在平原上,轰隆噼啪的声音不绝于耳,能量的碰撞让周围的平原变的通红,石头熔化,然后被吹飞。 “焱君!你胆敢背叛,难道不怕死吗?!”司老阴沉着脸,一边构筑术法,指挥身中神,另一边对焱君发问。 焱君撇了撇嘴:“逐道之路,本就生死两掺,哪有毫无风险的事情?” 司老气急败坏:“这和逐道之路有什么关系!你这背信弃义的小人,不愿出手相助也就罢了,怎么会背叛噬主?你不怕金家的报复吗!?” “报复噬主?我又不杀金少爷,我只是杀你这个老头子而已。”焱君利索当然的回答道。 两人言语之间,战斗却愈演愈烈,炎流喷射而出,绚烂无比,星火四溅。 这些炎流火蛇,纵横交错,如同蛛网,更似蚕茧,丝裹线缠,千丝万缕,阳光映照下,一条条红色炎丝,熠熠生辉,交织出一座牢笼,将司老镇压在其中。 司老深陷重重陷阱当中,不但如此,稍有细微动作,便有无数火鸽在牢笼之外喷出火星,如万千飞剑直刺而去,让他愈发狼狈。 无数火蛇组成了天罗地网,浩浩荡荡,从清雾城那边俯瞰大地远处,就像凭空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圆球,无穷尽的炎流,以司老为圆心,形成一个遮天蔽日的巨大球形。 万千丝线把所有腾挪闪避的空间彻底锁死,仿佛是一轮大日将司老镇压封锁在牢笼之中,眼见已经是步入绝境了。 司老原本圆满的人身小天地如同裂开的瓷器,出现了无数条缝隙,随时可能从中间炸开,化作乌有。 他的身中神依然在试图反抗,每次和牢笼的碰撞都擦出无数红色星屑,好似无穷飞莹摇散天边,美丽无比。 这时候,被司老庇护着的金不唤说话了。 此时的金不唤看起来虚弱无比,毕竟刚刚才被八品鬼气入体,对他来说还是太刺激了,但他还是强撑着说道:“焱君,虽然你没有亲自动手杀我,但此事已经算是得罪我了,什么样的利益才会让你做出这种事情?” “少爷莫怪,我知你有山神金气护体,所以绝无生命危险,才敢做出这种事情,反正司老死活与你无关。”焱君先是为自己辩解一二。 是的,他是知道金不唤底牌的。 金不唤的体内,深藏着绿山山神的一缕金气,能够在他生命危急的时候救他一命。 这也是绿山神养孩子的一贯策略,只要不死,其他的事情随便折腾,小孩子只有在外面摸爬滚打才能成长起来。 所以焱君一点都不担心金不唤的生命安全。 “真正要杀你的,是李启,而我只不过是阻挡司老而已,除此之外,与我无关。”焱君说道:“而原因嘛,也很简单。” “李启身边的那位前辈,愿意为我讲解我的功法疏漏,并为我一一补上。” “金少爷,道途之重,什么外物都及不上,而你除了外物什么都给不了我,所以不要怪我,只能怪你棋差一着,不如李先生考虑的周到吧。” 焱君如此说道,表情和语气都非常的理所当然。 他本就是被雇佣过去的,又不是非要给金不唤卖命。 金不唤叹了一口气,对正在反抗的司老说道:“司老,你且住手吧,再打下去,你的伤势恐怕要压不住了……” 是的,司老早在争夺那口八品金气的时候,就已经多次出手,如今不说灯枯油尽,起码也算身受重伤。 真要和焱君搏杀,恐怕力有未逮。 如今,焱君兑子,算是兑掉了司老这个八品。 司老叹息,自然也知道这点,所以不再抵抗,任由焱君将自己封印镇压。 焱君做完此事之后,对金不唤一拜:“那,金少爷,焱君就告辞了,只是此生也不可能再相见,你与李启的争斗,我也不知结局,有些可惜。” 不过,说到这里,他似乎回忆起了某些事情,所以又说道:“念及少爷对我不薄,那我就多说两句,少爷倒也不是没有翻盘的可能,李启知道我不会动手杀你,所以剔除掉司老之后,你和萧小姐二人,若是能搏杀掉李启,那李启之前的什么算计都是空的。” 提醒了金不唤一句,焱君自觉仁至义尽,扭头,化作一道遁光离开。 沈水碧已经将功法缺漏给他,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悉心补上以前的所有缺憾。 至于清雾城的事情。 随它去吧。 自己的道途最重要。 他焱君一向如此。 而金不唤则叹了口气之后,面色阴郁。 果然,自己的那句话还是没能稳得住焱君,他还是被李启手下的人说动了。 在他出门之前,他就叮嘱过焱君,说之后一定会为他找到弥补道途的方法,哪怕是动用父亲的关系。(详情见前文) 自己之所以不把他带在身边,就是出于这个考虑,所以安排其在这里接应,毕竟那时候的焱君已经不怎么可靠,带在身边或许有危险。 让他来接应,不仅可以杜绝危险,还可以让城内自己的其他势力盯着一二,他金不唤直系的八品只有两位,但盟友可不止,焱君真要反水,还是镇得住的。 但还没回到清雾城都会有这种事,真是…… 自己的所有盟友势力,竟然都没有出手,肯定是有更高的势力掺杂其中,是清雾宗? 清雾宗哪儿来的胆子,那两只死狐狸不怕被父亲给扒了皮做成披肩? 金不唤暗恼。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过多懊悔没有意义。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该拼命的时候,就要拼命嘛。 “司老你且看着,反正也不会有人杀你,最终这一番谋划,还是要落到我头上啊。”金不唤长舒一口气,打开扇子。 身旁的侍女紧紧跟随,把金不唤搀扶了起来。 “萧儿你且退下,回绿山,以李启的气度,想来不会为难你,去了绿山,自有人为你安排后路。”金不唤挥了挥擅自,示意侍女退开。 “可是少爷……”侍女似乎想说什么。 “没什么可是的,你走吧,九品之中差异也很大,你的实力掺和进来,对胜负也无甚帮助,倒是你侍奉我许多年,不要就在这里死掉了。”金不唤挥挥手:“走吧,这是少爷的吩咐,你胆敢不遵从?” 侍女咬了咬牙,转身离开,朝着绿山赶去。 此处距离绿山有两千里,没有司老托举飞行,这路上可不好走。 而赶走了侍女,金不唤猛地一拍胸口,身体金气爆涌而出,强行撑起被八品鬼气侵蚀的身体,重回巅峰战力。 这是以极度折损身体健康来换取临时的重回巅峰。 用这种方法,使用者大概率会折寿,并且降低以后的修行潜力。 大概就相当于虽然身体已经不行了,但还是强提一口气做殊死一搏。 毕竟,金不唤也知道,现在不拼,以后就没得拼了。 打赢了是消耗一点寿命,打不赢是消耗100%寿命。 傻子都看得出来该怎么选。 金不唤走上前去,昂首阔步,折扇打在胸前,重新恢复了自信潇然。 虎头人身,身边有一轮轮金环不断旋转,熔成一片,化作护体神光,以极快的速度刷过他的身周。 大量的金气逸散而出,草木摧折,万物凋零。 与此同时,刚刚跑路的李启,也终于赶了回来。 和恢复常态的金不唤对比起来,李启就不那么体面了,来来回回的疯狂闪避去躲避余波,他累的像条死狗一样,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才跑了过来。 金不唤一打折扇,开始扇风:“李兄,比起你做的事情,你现在这幅样子还真是狼狈。” 李启擦了把汗,一边说话一边喘大气:“金兄见笑了……没办法,光是思考怎么做,我已经竭尽全力,实在是没那么多精力在意风度。” “呼哧……不过,金兄说这话,想必已经想清楚了是什么情况吧?”李启喘着气问道。 说是问话,其实他只是想回气,顺便拖延一下金不唤的时间。 金不唤强撑着起来,势必不可能支撑太久,而他刚刚狂奔,体力也有些透支,正好回点气。 “都到这一步了,还想不明白,那未免也太后知后觉了,只是我不太明白,你是真的不怕我父吗?你做的这一切,如果最后没有杀了我,再断绝我父的干涉,最终都会变成一场空啊。”金不唤没有和李启一样偷袭,反而是认真的对李启发问。 他已经明白李启做的是什么事情了。 策反焱君,说服清雾宗,拉拢反对自己的清雾城本地势力,或许还通过一些话术,拉拢他们压制自己的势力一晚上,然后李启则自己来承受绿山山神的怒火,以及摘下金不唤的人头。 计谋不难,问题在于实施,李启做了什么让所有人都愿意相信他?清雾宗主那只狐狸是那么容易轻信于人的吗? 而他又怎么敢来的,他到底有什么办法抵抗父亲的威势? 金不唤想明白了他是怎么做的,却想不明白他的底气是什么。 李启听完,点了点头:“有这个疑问也很正常,不过现在说这个没什么用处,待此间事了,你亲自看着我面对绿山神的时候,就懂了。” “也是,那来吧,谋划半天,总归是要落到实处来的,手底下见真章吧。”金不唤收起折扇,往后一扔。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行云流水 金不唤不再犹豫,也不再顾及任何损失,身周两口八品金气环绕,刺向李启。 一阴一阳,一前一后。 前疑而探虚实,后承而担杀伐。 阳变于七,阴留以三,不再是毫无留手的直刺,因为阴阳交杂,所以多出了许多变化,难对付了很多。 只是,李启在前面,之所以要和金不唤切磋一下,其实就是为了这一刻。 在他眼里,司老是文盲。 金不唤,难道就不是吗? 李启将柳枝挥出,用柳枝临时纠缠住两股金气,做好防御。 这防御不了多久,毕竟柳枝并非是专门做这个,但十来秒的时间还是能争取到的。 这十来秒,李启起祭,拱手,以祭西方之礼而成。 随后,他开口,对金不唤呵斥道:“金者西方,万物既成,杀气之始也!古之王者,兴师动众,建立旗鼓,以诛残贼,禁暴虐,安天下,杀伐必应义,以顺金气!” “金为刑、为兵,刑不辜,兵不戢,礼失则僭而骄炕,则金气毁!” 他直接呵斥道,以言之灵,斥之以理。 为什么巫觋的祭礼需要准备,要各种引经据典,弄出什么什么特别有来历的祭辞之类的东西呢? 那是因为,冗长的吟唱,华丽的祭辞,严肃的祭礼,本身就是具有力量的。 这就是‘文字’和‘语言’的力量。 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 天上都被这文字惊骇到,天上下粮食,地上万鬼夜哭不止,惊骇莫名。 因为文字和语言本身就具有惊人的力量,所以各类咒语,符箓都需要文字来承载。 所谓“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这种事,其实都是对文字力量的一种运用,据说,人道之中也有几派专精此道,名为书法和儒法。 不过,他们对文字和语言的利用,其实都是从巫觋这边学习到的。 关于祭的解释权,儒甚至还和巫打过不少架,双方都认为祭祀应当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是没有分出结果。 但归根结底,最开始运用这些的,就是巫觋,在最初的祭祀之中,巫觋们就会大声颂唱祭辞来呼唤自己想要沟通的神祇。 李启现在,就是在运用祭辞的力量,指责暴虐的金气,如此一来,金气自身有所感,就会自然开始反抗金不唤的不辜不戢不义之举。 祝人擅于沟通万物,可不只是说天神地祇人鬼这些存在,而是真正的‘万物’,凡是有灵者,哪怕是天道,或者山灵,只要是有灵者,都可以被祝人所沟通。 甚至,就连李启四处找人商议,一晚上在清雾城各大势力里奔走,都算是沟通。 只是这样的沟通,需要祝人自身有德行来保障。 如果祝人自己都出尔反尔,说一套做一套,那万物如何相信你的说辞? 所以,祝人可以邪恶,却决不能对万物失信,哪怕是做坏人,在祭礼之上也必须认真严肃的对待,不能言而无信。 李启伴随着祝人力量与祭礼的义辞传达到那两口金气之上。 金气闻言,虽然无神智,但其灵却开始动摇。 金不唤恼怒,强行驱使金气。 好在巫觋的话并不是言出法随,并不能强行操纵,所以金气只是有些犹疑,威能不再那么锋锐,却依然保有八成以上的杀力。 凌厉的锐气夹杂着强横的杀意,金不唤操纵金气不再留有余力,而是直接爆发开来,在李启的面前轰然炸响。 之前从未破损过的柳枝,在两口八品金气的合击之下,居然断裂了一部分。 这导致金气泄露了一部分。 金气与空气的剧烈摩擦在空中擦出火星,因为被柳枝纠缠的原因,所以尚未击中李启,但光是前刺的气浪,已经将李启从中贯穿! 李启甚至都来不及躲避,直接被气劲刺破胸口。 金气贯穿胸口,甚至伤到了心脉,直接将李启重创! 但这时候,李启虽然被痛的龇牙咧嘴,眼神之中却是得逞的精光。 心血流出,裹住金气。 心为火,火之盛阳,阳气强悍,李启以心血为引,导盛阳,火胜则金衰,李启的人身小天地之中,却见五脏化作的五岳,其中的南岳之心骤然爆发出了超越极限的力量! 于此同时,李启人身小天地的四时也自然开始失衡。 很正常,五行正常运转,四时才能正常运转。 此时,李启心脉重伤,五行之中的火行大量爆发,虽然暂时裹住了金气,但九品的人身小天地如何能压制得住八品的金气? 更何况,金不唤在一旁正在全力控制金气,想让它快速复原,然后直接从内部把李启给撕碎。 双方正在角力。 所以压制也只是暂时的而已,还会导致体内大量火气被吸收。 可是,于此同时,李启猛的抽回自己的柳枝。 柳枝,毫无疑问,属木。 破损的柳枝,释放了大量的木气与零星逸散的大祝神气。 李启毫不犹豫的将大量的木气吸收进体内。 本来,火克木,体内五行平衡的情况下,过多的木气会被火气焚毁,使体内维持稳定。 但现在,李启体内几乎所有的火气都被用来镇压金不唤的金气了。 木气大量生发,火气近乎没有,甚至就连心脏的火气都被吸收殆尽。 人身小天地本来只是缺少一行,但现在失去一行,另一行数量压倒了其他,致使其彻底失控,失衡。 脏腑气血,体内日月升降圆缺,与天地之正气相通相应相合,这样的改变,让人身小天地的天时开始紊乱了。 金不唤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露出冷笑,果然,对方虽有八品法宝,但自己可是有两口,此时的自己不顾后患强行催动两把八品神兵,他李启如何能敌? 等到人身小天地天时失衡崩溃,李启立死,绝无幸存的可能。 所以,他直接强提一口气,身上青筋暴起,不顾肝肺自损,再度催动金气,让其发出嗡鸣商音,试图从内部震碎李启。 这才见面开战二十几秒,双方都到拼命的地步了。 但金不唤却突然感觉到—— 怎么回事? 金气,失控了? 不可能!为什么会失控,怎么会不听使唤了?! 他不懂。 但李启懂。 因为,他此刻的人身小天地,天时失衡,已经从正常契合外界的初春日子,转变为了深夏之末,金秋之初。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三伏天。 三伏者,何也? 伏,金气伏藏之日也。 四时代谢,皆以相生,立春木代水,水生木;立夏火代木,木生火;立冬水代金,金生水。至於立秋以金代火,金畏火,故至庚金日必伏。 也就是说,到了夏天的末尾,秋日的金气开始抬头,但火气还剩最后一点最旺的势头,这时候,火会燃尽自己,最后压一压金气,等到压完,才会进入金气主导的秋天。 这就是,候夏至后第三庚为初伏,第四庚为中伏,立秋后初庚为后伏,谓之三伏,所以被人们称为三伏天。 三伏天,天地的火气是最旺盛的,也是一年最热的时候,只有这样,三伏才能压制住秋日的金气。 李启刚刚心血火气大量爆发,又有大量木气灌入以生火气,正合三伏天那最后爆发性燃烧的火气,他的人身小天地失衡,天时紊乱,恰好乱在了三伏天上。 三伏天,金气被伏藏,是天时最克制的时间。 以火克金,连续三伏。 如此一来,金不唤的三口金气,连续受到了李启四五次镇压! 先以理呵斥,使其弱了三分,再以心血浇灌,再弱三分,最后人身小天地,借助天时压制,再弱三分。 那就只剩最后一分。 李启握住金气,直接将其刺入体内。 以人身小天地,将其镇压! 每一步都恰到好处。 行云流水,从安排到执行,都没有任何破绽。 李启之前就说了,金不唤的功法,需要以器具作为承载物。 以己身,镇压了两口金气,使得他没有器具可用。 然后,他冲向了金不唤。 就算是身受重伤,他的身体素质和技击之术,也比金不唤强。 金不唤见金气被暂时镇压,心中一紧,立刻从腰带之中拿出两枚小钟。 他估算好李启冲过来的时间,正准备摇动小钟,产生杀伐之音影响李启的步伐。 但李启却远超他的预料。 因为李启突然之间,浑身上下都和充气了一样膨胀起来。 口鼻之间喷出大量的白烟,肌肉鼓起,皮肤变成了血红色,整个人都高了一头。 是牛力术。 在步入九品之后,李启就很少再使用这门术法了,因为这本身就是不入品阶段的祝人所用来练手的,尝试性的与神祇沟通,基本上是用来练手的。 但现在,这突然增加的六千斤巨力,却让李启的速度快了一丝。 金不唤来不及反应,直接被李启一拳撼在脸上。 原本贵公子的英俊脸庞,立刻就瘪了下去,鼻梁都凹了进去。 没了器具,金不唤一身功力,直接就去掉了九成。 根本不可能是对手。 还是那句话。 巫道给了李启知识。 武道,则在大部分情况下,同阶近战无敌。 对付去了九成功力的金不唤,哪怕是重伤的李启,也已经足够了。 扑的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金不唤鼻子歪在半边。 李启的膂力运转,战斗技巧如水般的使用出,虽然他没有什么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但砸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人还是轻轻松松的。 说实话,如果没有金不唤背后的势力在,他杀金不唤也只需要几分钟而已,根本不需要之前的那些谋划。 这是有完整传承的优势。 哐当,又是一拳,直接连颅骨都砸碎了。 金不唤直接昏厥过去,丧失了行动能力。 李启却不停下,再一拳砸下。 只是,待到第四拳,却见金不唤体内,突然涌出了钟声。 钟声带着隆隆般的响动,声音铿锵、悠扬、洪亮,富于节奏感。 伴随着金不唤体内的钟声,远处似乎亦有钟声传来。 李启心头一跳! 强烈的压迫感袭来! 却见绿山所处的地方,一股肉眼可见的波浪袭来! 钟声,一阵洪亮的钟声! 明明是声音,却以超越音速的速度袭来。 甚至于,李启隔着两千里,却依然清晰可见那股涌来的力量。 冲土起击,炸碎气浪,狂暴猛烈,只见一道震荡在绿山所在的方向冲天而起,光芒映照整片穹宇,日月都无法掩其光辉! 虽然说起来骇人,但场景却是十分美丽,空中不断划裂出金色的光痕,好像苍穹正在膨胀,碎裂。 李启目睹着这一切,心中震撼。 这就是六品绿山神的随手一击,只是因为金不唤体内的护体金气的呼唤,所以被动触发了这一攻击。 但仅仅如此,就显得那么可怕,那么绚丽。 神道六品,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吗? 那自己六品呢? 李启闭上眼睛,清楚的回忆起了自己曾经在大鹿国的时候,第一次展开‘观气’的视角,亲眼看着整个城市苏醒的人气。 那般的震撼,仿佛又在此刻重现。 是啊,这种壮阔的景象,自己修行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为了攀登上最巅峰,亲眼看看更多,更宏伟的场景,最好是能一览整个天下,万事万物。 这一幕,可比最初那个人道县城壮观多了。 李启甚至没试图反抗,因为他知道,在这种伟力之下,自己毫无反抗能力,反抗了也没用。 就是不知道,之后的会有多壮观呢? 李启满怀期待,同时抬起了手。 战场抖了一抖。 仿佛让时空错乱颠倒的威能降临,无数物质在碰撞中瓦解,粉碎成最基本的粒子,在空间之中呈现出最为细微的结构,甚至与连时空本身在解体。 李启感觉到,一股分解一切,粉碎一切的威能从他的指尖涌出。 但是所过之处,却什么东西都没没有被破坏,一切都那么平静,好像刚刚涌出的威能是错觉一般。 实际上,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半点察觉。 可是,某种遥远的,高悬于时间之上的力量,在这里出现了。 似乎是过去与未来融为了一体。 没有任何能量放出,就连一阵风都没有。 然而,李启却清晰的看见。 ‘绿山神出手’这件事,被抹除了。 宙光之中,不再存在‘绿山神出手’这件事。 ‘绿山神出手’这一个事件,与不同时间节点上的自我碰撞了。 这件事,与它自身在其他时间上的‘另一个可能性’相撞,彼此蒸发掉了。 时间没有回溯,但事件本身被干涉,使得其在宙光里的存在被抹消。 这就是‘辰’的力量?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国主 辰者,天象之度也。 所谓日月星辰中的辰,是说在不同时间,日月星在天空中的交汇点。 这点,李启在地油界的时候已经复习过了。*(详情见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个时辰,就是指天象改变的时间。 这就是……大祝的‘辰之气’。 曾经,李启被祝公子收入门墙的时候,祝公子就和绿山神一样,都给了晚辈保命的东西。 绿山神给的是他的一缕金气,激发之后,可从绿山召唤出他提前预设好的随手一击。 李启的,则是大祝为其创造的日、月、星、辰四气,不仅可以帮助李启感知天象,分辨吉凶,还能够在关键时刻释放出来,保李启一命。 但李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以这么酷炫的方式。 辰之气,从宙光之中,抹除了对方出过手这么一个事实,让一切复归原来的模样。 先前碎裂的苍穹复原,被绿山神的余波波及到的所有损伤尽数复原。 就在李启愣神,惊叹于辰之气伟力的时候,在远处的绿山。 “我的攻击怎么消失了?”绿山神从闭关之中清醒过来。 他这些年一直在闭关,试图冲进五品,很少在外界露面,也几乎不进行任何交流,只有几道分灵在关注几个孩子,尤其是金不唤。 当金不唤身上的金气被激活,他几乎是立刻就从闭关状态清醒了过来。 然后,他清楚的看见自己的攻击被消弭了。 “抵消了?有人在出手庇护?没见过的气息,不是那个老东西。”绿山山神皱眉,他感应了一下,不是绿山国主。 有其他六品……甚至是五品出手了? 刚刚没看清自己的攻击是怎么消失的,那股气散的也非常快,现在也追溯不到了。 有人想要插手这边的事情? 那个小辈…… 金齿目光远眺,透过术法,清晰的看见了呆愣愣站在原地的李启。 他伸出手。 这下可不是随手一击了。 他要生擒李启,好好问问是谁要管绿山国的闲事。 一念及此,他伸出手去。 金气凝聚成一只打手,须臾之间跨越两千里距离,直接冲到了李启面前! 李启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 他甚至都没管那只正在朝自己靠拢的大手。 而是很轻松的拔出自己的唐刀,然后走到昏厥的金不唤面前。 当着绿山神的面,一刀斩下。 “贼子尔敢!”绿山神惊怒。 他都已经出手了,此人居然还如此嚣张!?真要和他不死不休?! 区区一个九品小辈,哪怕身后有靠山,怎么就敢做出这种事的?与他结怨,那不是死路一条?九品小辈哪儿来的胆子? 但不管如何,绿山山神不再留力准备活捉,而是直接加速,想让李启在动手之前就把他拍死了事。 比起活捉,还是自己儿子的命更重要。 那只金气大手划破天空。 然后,却见浮云涌动。 天空之中,骤现一座宫殿。 宫殿豪华,只见红绀琉璃,漆轴异华,殿垂锦幔,绕刻飞仙,夹道柳榆,远映山色,衫影鞭丝,银光白灰,空青穹窿,若在画图中。 内力青藤生孙,花开花落,玉露珠圆双阙,周行银河有光。 四周有异兽游弋,却见: 左为水类,有虵蟒、玳瑁、龜鳖之属,甲壳分明,再有锦鲤、鲵鱼、珠魟,鱼尾之流,无水而游,皆悬空摇曳,在宫殿左侧,像是风景。 右为禽类,有鹦鹉、鱼鸱、班鸠之形,憨厚可爱,再有枭鹰、白鸦、风隼,猛禽之类,凶暴无匹,都绕殿擘翼,于宫殿右侧,又似护卫。 宫殿峭然独立,于天之中央,但见殿下群山皆伏俯,万里同归云。 只道是,殿外天如水,殿是水中天。 这座宫殿,恰巧挡在了绿山神伸出的大手路径之中, 二者相撞,轰然一声。 如百万雄狮同时怒吼,又好似天神手持怒雷,鞭下人间,飓风逼之,势欲而上。 金齿尽力一拍,炮碎龙湫,半空雪舞,顿时万里云开,荡涤青空,顿现山河辽廓之感,磅礴无比。 然而,这一击,却被挡住了,除了壮观的余波之外,其他所有力量都没有造成任何影响,被全部化解。 就在这被挡住的一刹那,李启刀锋已至。 刀锋锐利,几乎没什么阻挡的感觉,就已经划过一圈。 金不唤,授首。 他的神魂似乎想要脱离身躯,却被李启激发刀中煞气,煞气一催逼,将神魂搅的稀碎。 算不上是魂飞魄散,但却也再无记忆可言了。 “鼠辈!!!你——!”金齿大怒,爆喝出声!甚至连李启都听见了! 但其中蕴含的杀意与力量,却被那一座宫殿轻描淡写的挡住了。 “金齿,堂堂六品,何必与小辈置气?小一辈的争斗,大人出手,岂不是显得小气?”那宫殿之中,一个懒懒的声音传来。 不过,虽说是慵懒的声音,但怎么听都能听出其中的畅快和舒爽。 他心情一定很好。 “这小辈杀我爱子,我必杀他,国主还请让开,否则别怪金齿无礼了。”绿山神凝聚法身,在绿山之上,一尊威武的白虎法相显现而出,隔着两千里与宫殿对峙。 “唉,金不唤神魂虽碎,但并未湮灭,金齿你现在拿回,将其投入轮回,待到百年之后,还能有一个儿子,现在非要争一个面子,等到他神魂灭尽,到时候可就真没儿子了。”绿山国主叹息道。 然后,他一伸手,却见金不唤已经被搅碎的残魂被他抓了起来:“擅自出手,我不与你计较,拿去吧,以你的身家,买通个把阴差不是难事,你儿子记忆虽然不存,但其他东西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或者说,你非要在这里揪着一个小辈难堪?你难道就没发现,刚刚最初那一下不是我挡的吗?”绿山国主懒洋洋的声音消失,转而认真的回答金齿。 这是威胁。 金齿如果非要在这里动手,面临的,可就是围攻了。 因为李启已经证明了自己身后确实有人。 虽然那人不会管他就是了。 但,金齿不知道呀,就连绿山国主都不知道,拿到辰之气一点破坏都没有,甚至除了李启之外都没什么气息,所以只让觉得平平无奇,挡住了金齿的随手一击罢了。 这两个人都深信不疑,如果自己确实动手,那一定会有第三者插足战斗,让现在这个场面变成二对一。 刚刚那一道气,做不得假。 这便是两虎相斗,变成三虎争霸的局面。 也是李启的生机所在。 尽管李启知道,对老师而言,这完全没有出手的必要。 如果说九品小辈之间的争斗是幼儿园小朋友互殴,五品六品出手那就是小气,丢人,冲到学校去殴打对方孩子的话。 那么对大祝来说,就算是五品出手,也最多算幼儿园大班欺负幼儿园刚入学,他这都要亲自护住,那更丢人。 而且李启觉得,搞不好他都不知道这边的事情。 这位怎么看都不像是会随时盯着自己的人……估摸着是自生自灭的多。 在另一边,握着金不唤的残魂,金齿咬牙。 但他杀力虽大,平时暴虐,却并不傻。 所以,他握住残魂,转身就走。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寻到相熟的阴差,把爱子送入轮回。 这样,还算有的救。 白虎法相消散,只是走之前,他深深的看了李启一眼,像是要将他的容貌和气息全都记住一样。 李启自然知道这些事。 不过,他并不紧张,因为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当然,他也明白,如果事情脱离掌控,不在计算之中,那他多半是要栽大跟头的。 但没办法嘛,什么事情是一定能成功的呢?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罢了。 还好,这次运气很好,一切都没出错,都按照他的剧本来演了。 所以他很轻松的把金不唤的尸体收起来,把头斩下,单独挂在腰间,然后把身子挖了个坑埋了。 遗产什么的都没动,都留给他陪葬了。 只是,那两口金气还镇压在李启的体内,虽然暂时取不出来,但这个嘛,李启就笑纳了。 而他取下头颅的原因很简单,事情还没做完呢。 单独杀死一个金不唤,不够。 杀人,要诛心啊。 做完这些,李启抬起头,看着天上那漂浮着的宏伟宫阙。 真大啊,一个宫殿,比得上整个清雾城了。 只是……这些人平时都待在哪儿啊?域外吗?有几个域外禁得起这帮人折腾呢个啊? 天下间,如果全是这种级别的猛男,那要不了多久,这座天下也会被人打碎吧? 因为,李启注意到,他们两个交手的时候,明显有刻意的留手,让余波不至于降落到地面,以至于伤到无辜。 估计是有什么限制吧,若是这种强者能随意出手,那这座天下虽大,但又有几寸土地能完好无损呢? 李启思考着这些的时候,天上那宫阙之中,却传来了声音:“李启……是吧?” “正是小子,见过国主。”李启闻言,立刻行礼。 “胆子真大,这也敢赌,一夜之间拔掉清雾城中的金家势力,比我养的那只狐狸强多了,她在清雾城蹉跎一百年,反而让这些金家势力愈发壮大了,倒是你干的麻利。”那宫殿之中的声音,对李启和蔼的说道。 “不怪清雾宗主,扳倒金不唤,症结在于绿山山神本尊,今日若无我身后大能震慑,恐怕事情也不会轻易了结,归根到底是因为我这个变数,而不是宗主无能,若是宗主真的无能,我又怎能一夜之间集齐那些势力,还能压制金不唤的其他帮手呢?”李启脊背挺直,一板一眼的回答道。 “说的有理,但不妨碍你做的确实不错,一夜之间游说四十五家,甚至还跑到清雾宗去了,别的不说,单是这份口才和脸皮,就足以夸口了。”绿山国主夸奖道。 “国主谬赞。”李启回答道。 “只是,我有一个问题,你为何要出手呢?可别用那种胡话来骗我,我不是胡仙儿。”国主又问道。 “你我皆知,若是为义,那天下如此多不义之事,每件你都要豁出命去吗?世间如此之多的事情,你管得过来吗?” 李启则干笑摇头。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之前为了说服清雾宗主,所以他说了一些利益之论,用来说服胡仙儿自己其实是为了利益才这么做的。 只是,很显然,绿山国主并不相信这套说辞。 所以,李启这次就认真的回答道了对方:“小子心中自有一杆秤,衡量得失,裁定是非,用来决定自己如何做。” “世间如此多的不义不正之事,有的我能管,有的我管不到,有的我没资格管,这是自然之事,所以世间如此,那就不管了吗?”李启反问道。 “若是不管,那我们何必还要修行呢?生死本是自然之事,何必要修行来抗拒?不公不正也是天然存在,何必要人为干预?” 李启回答道。 “如今我修为低微,那就管我能力范围以内的事,待到我修为高深了,就管更多的事。” “世间如此多的事,我当然管不过来,有时候,有些事情当着我的面发生,但我能力不足,也管不了,但不管这些事情有多少,有多困难,都不是对其他事情坐视不理的理由。” “为何国主只看得见天下间有那么多做不到的事,却看不见天下间有如此多做得到的事呢?” 李启抬头,看向宫殿,郑重的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是啊,为何只看得见“这么多事做不到”,却不看“这么多事都可以做”。 绿山国主闻言,哈哈大笑,却不再言语。 而李启则继续回答:“我听闻过一句话,叫‘不以善小而不为’,我心中之秤认为此事可做,那便去做,若是还没有到达那根线,那便不做。” 闻言,绿山国主终于起了一丝兴致,他开口问道:“有趣,那这根线你是如何裁定的?” “若是顺手能为,那便为之,若是需要代价,那就再行衡量,不可一概而语。” 绿山国主再问:“那若是两事冲突,而你实在解决不了呢?” 李启听到这个问题,两手一摊:“那便不管就是了,我行义事,是出自我心,又不是谁强加给我必须完成的任务,不做又能如何呢?” 绿山国主的声音穿透宫殿:“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你这般小辈,前途无量啊,不知是什么家长才能培养出你这般子弟,若非你已有师承,我都想收你当弟子了。” “不过,就算不收你为弟子,单说你助我拔除金家势力,便足够我赏你了,你想要什么东西?尽管说来!”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休养 一个时辰之后。 当李启手持唐刀,挑着金不唤的人头走进清雾城的时候,满城寂静。 过了一会,整个城市都沸腾了。 有的人惊慌失措,匆忙奔走逃跑。 有的人大喜过望,欢呼高歌,乐不可支。 有的人叹了口气,满脸纠结,不知是和金不唤有什么关系。 有的人满脸忧虑,愁眉不展,陷入沉思之中。 有的人彬彬有礼,上前祝贺李启,邀请其参与宴席。 有的人痛哭流涕,冲上来给李启磕头,口呼恩人。 还有的对李启咬牙切齿,只是不敢上前来,只得自己咽下怒火。 千人千面,清雾城里千万人,那更是不知道多少面,也不知道多少人喜,多少人怒,多少人忧。 金不唤的死,将会导致这座城市里的所有势力大洗牌,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但只有一点是共通的。 那就是对李启的敬畏。 哪怕是八品,此刻看向李启的时候,眼中也只有敬畏。 李启目不斜视,挑着金不唤的头颅,在无数人的注视下,走到了客栈门口。 在客栈处—— 四处一片狼藉,尸体摆了一整条街。 沈水碧构造的阵法也有相当的破损,但还好,最终没人攻破此处。 毕竟是沈水碧嘛,李启可是相当相信她的。 在李启出门奔波的时候,当然是会有人突袭这里,以及尝试暗杀他本人的。 李启在街道上奔波的时候,暗中不知道多少人护卫,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杀他,李启每转过一个街角,都会有四五个人死去。 血液从小巷里涌出,刀光偶尔会映射到李启的脸上,在他缓步敲开每一家门的时候,每一步都踏着血。 这些暗中力量的较量也很精彩,可惜李启没有太多时间去了解。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东西,甚至可以说是翻天覆地。 好在,尘埃落定。 当李启挑着金不唤的人头出现在城门口的时候,一切斗争都平息了,剩下的只有利益的再分配而已。 再分配,听着多和平的词儿。 可短短三字后面,又有多少家族兴衰,爱恨离别? 不过那些和李启就没什么关系了。 他走到客栈门口,咚咚咚,敲了三声。 “吱呀”一声,门开了。 沈水碧打开门,笑着看向李启。 有那么一瞬,李启心中充满了安心感。 “回来啦?”沈水碧歪了歪头,看了一眼金不唤的人头。 “是啊……回来了,我不行了,你看着办吧……”李启长舒一口气,把人头往外一丢,人直接就倒了下去。 沈水碧连忙接住他,惊慌大呼:“喂喂喂!你别死啊!怎么搞成这样的?!” 不过再怎么说,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李启扑通一下倒在沈水碧怀里,好悬是接住了,不然就砸地上了。 “真是的……干什么了都,怎么伤成这样?”沈水碧叹气道。 从沈水碧的视角来看,这一夜还真是挺劳累的。 不止一个八品在这里对她发起了攻击,不过好悬都挡住了,之后也有其他人出手拦住,没有让她这里真的陷入危机。 不过,就是有一点不好。 她在抵挡外面的攻击的时候,让飘絮去给她做点夜宵。 飘絮手一直抖,做的味道变差了好多。 不开心。 不过也可以理解吧。 但还是不开心。 不过看见她一边吃夜宵,一边抵挡数个八品围攻的模样,其他围攻者都撤走了,可能是他们看见自己吃的这么香,也想吃夜宵了,所以都回去了。 这么一看,吃饭还是有好处的嘛。 就这么一直等到了早上的时候,李启终于回来了。 本来还觉得高兴的,但是他刚刚回来就立马昏倒了,她连忙搭脉诊察才发现,李启基本已经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了。 伤势真的非常重,重到沈水碧都有些疑惑他是怎么活着回来的。 心脉破碎,火气几乎枯竭,导致火行颠倒,所以阳气尽而阴气入。 木气太甚,所以体内筋挛,肝脉骛暴,肝邪干心,阴降于金水,这个症状的话……不出一日,即死。 而且甚至连自愈都不行,因为他体内原本的体力和气都已经被调用到人身小天地之中,人身小天地已经封闭,似乎在镇压着某种东西? 这个封印在不断汲取他的生机,用以维持镇压。 体内已经五行颠倒,生机还不断被抽取。 真麻烦啊。 不过外面好像很多药啊,有很多灵花异种,还有一堆矿石,金铁一类的东西。 都是金不唤昨天送来的礼物。 拿来用了吧? 沈水碧想着,然后推开门,收拾了一些自己用得上的,然后全部捧在怀里,小心翼翼的抱回了客栈之中,然后关上了门。 之后,她祭出三五炉。 开始炼丹吧,不然李启要死了。 得赶快点。 —————————— 时间一晃,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李启坐在床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而在他的面前,则摆着一张床案。 桌案之上,全是佳肴,而且都是大补之物。 只是,李启的表情,似乎不是那么的喜欢—— 正相反,他满脸都是冷汗。 先是李启喜欢的蟹粥作为主食,这个脂膏充塞,白如凝脂,团脐之黄甜,色白而味嫩,嚼之无渣滓,其美味不用多提。 又有一锅灵花汤,其中有菭,蒲、藕、笋、蕨、鲜花、蒿、蓉菊,以嫩鸡汤煮制一锅,还放入蛏干花螺糟鱼,以甘枸杞一合,鲜美异常,都是滋补阳气的灵花药材。 再有一碟朴素的韭菜炒蛋,虽然朴素,但香不涣散,清芳脆美,其甘如饴,美胜粱肉。 这些都还算是正常的。 真正让他出汗的,是后面的这些东西。 先是一锅鞭汤,有牛鞭、羊鞭、猪鞭、狗鞭、驴鞭,这些也就罢了,最离谱的是居然还有一根虎鞭,用白羊肉加生地黄,干姜,冰片,鸡血藤,附子,鹿茸,当归然后一锅熬煮,看着就让人肾疼。 然后是人参,肉桂,虎骨,笋雀,雁腿炒制的禽肉烩。 接着是鹿肾,淫羊藿,楮实子捣碎加上香料,填充进乳鸽肚中,烧至皮脆,再炖煮好。 总而言之,这一桌子,李启光看着就感觉身体不适…… “飘絮姑娘,不至于吧?谁让你做这些的?”李启头痛,按了按太阳穴,看着给自己端菜的飘絮,不知如何是好。 “呃,是沈先生让我做的,她说你大病未愈,病根在于生机被汲取,体内阳气缺失,火气全尽,所以需要好好补一补阳气,这样才能尽快恢复。” “她说准备是直接用丹药的,但最开始喂李先生你服用了一些,丹毒已经积累了一部分,所以还是用食补好些。”飘絮解释道。 “不是,你应该明白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姑娘不知道,你应该知道啊!”李启站不起来,只能在床上无奈的叹气。 飘絮捂嘴偷笑:“可是沈先生是这么吩咐的,妾身也只好照做,身体重要,先生还是快吃了吧。” 说完,她忙不迭的推门出去,捂嘴弯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偷了东西呢。 只留下李启躺在床上,看着这一桌子菜,表情微妙,心情也很微妙。 “唉,乞牙啊乞牙,我现在只有手能动,要真是吃了这桌,你说我该怎么办?”李启歪了歪头,对窗台上的小狐狸问道。 “吱咪?”乞牙歪头,不知所谓。 尚未化形的小狐狸完全没听懂,而且李启也动弹不了,有点无聊,所以她从窗户跳了出去,只留下李启一个人在房间之内。 这下真就一个人了。 算了。 吃吧。 他拿起筷子,开吃。 一桌子都没什么硬菜,不是汤就是羹,都是为了方便他进食。 这是苏醒以来的第一顿饭。 那天回来之后,他直接昏迷了一天多,沈水碧用尽浑身解数才把人拉回来。 果然,想要同时应付两口八品金气,还是太为难了。 不过,算是有收获吧? 李启伸出手,两口金气直接从他的手指尖涌出,刷刷刷的把各种鞭切成片,方便嚼。 是的,那两口金气,以人身小天地为中气,阴阳相合,合二为一,变成了李启自己的了。 平时可以分开,以人身小天地进行驱动的时候,则可以阴阳合一,变成一口,迸发出极其可怖的力量,速度可一息十里,无物不斩,并且如臂指使,只要李启反应的过来就行了。 不过,李启现在的反应速度还不能完美操纵,这两口金气实在是太快,全力爆发的时候他完全不能控制杀伤范围。 因为这个,李启甚至临时改变了自己凝练身中神的方向。 九品到八品,需要凝练出十二尊身中神。 五尊人身小天地的五岳山神,四尊四渎水神,两尊日月天神,以及一尊镇守小天地的元神。 合计十二尊,暗合十二地支之数。 如果修行的是天神分支的祝人,这时候需要凝练的就是十尊身中神,对应天干之数。 如果是修行的是人鬼分支,则需要凝练六尊,对应的是身中六神,平素所说的“六神无主”“六神不安”的六神就是指的这种。 人鬼分支的身中神和道门其中一个派别有些关系,双方似乎有互相借鉴的方面,但却又各成体系,具体的事情李启就不太清楚了。 毕竟他是地祇分支的。 祝人三脉,天神,地祇,人鬼,虽然都有互通的地方,但专精的部分也不少,对于其他家专精的方面,李启发现自己的教材里基本都没写。 估计是版权所有,不好给。 话说回来,最初李启是准备从五岳四渎开始凝练的,因为这样能最大程度的提升人身小天地的坚韧程度。 不过,现在他准备从元神开始,如果将元神凝练而出,那么这两口金气就应该能够做到完美发挥,如臂指使了。 元之神,元字,代表初始,比如“乾元”就是这个意思。 有了元神之后,就能完美操纵这两口金气了。这可是连金不唤都做不到的事情,金不唤使唤这两个东西,也要以损伤肺脉为代价。 可现在,借助人身小天地的位格与中正平和,李启却可以毫无副作用的使用这两口神兵利器,分开是八品中游,合起来就能达到八品极致,这中间的差异可不是一点点。 同一品级之间的差距,一样大的离谱。 初入九品那种,对上李启和金不唤这个级别的,估计能两三分钟弄死几百个都不带喘气的。 如果真的彻底掌控这两口金气,李启甚至敢拍胸脯说,自己在九品里面,已经达到顶峰战力了。 不敢说无敌,天下之大,英雄豪杰太多,不知道有多少人有厉害的底牌,李启现在可不敢和初出茅庐那段时间那么膨胀。 知道的越多,越觉得自己渺小。 金不唤和司老那么膨胀,绝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他们是文盲。 一边想着这些,李启一边控制金气把难嚼的东西都切成片,然后拿着筷子夹进去嘴里,开吃。 也不知道金不唤看见了会怎么想。 但就在这时候,门却突然被推开了,同时还传来一声:“噗……” 李启下意识的扭头往门那边看过去。 然后就看见一位美人,素手捂口,估计是没忍住,轻笑一声。 李启看了一眼自己正在嚼的虎鞭,又看了看门口那位。 他脸色一下就黑了。 那美人收住笑,一步三摇的走向前来:“先生倒是在饮食上颇有讲究,想来也是会养生之人,我清雾宗倒也有些秘法,不知先生有无兴趣?” “前辈莫要……莫要取笑。”李启面红耳赤。 说实话,真的难绷。 “此事本是人之常情,先生有什么好羞耻的?难道忘了我清雾宗是做什么生意的吗?”那美人笑笑,坐在了李启对面。 李启认识她是谁。 长的不逊色于清雾宗主胡仙儿,但气质却完全相反,胡仙儿是幽若香梅,暗自发香的话,此人就是艳艳牡丹,千娇万态,艳多烟重。 体如玉润宫腰细,细眉淡扫远山横,横波滴溜娇还媚,鸾钗斜插堆云髻。 美艳而不可方物,想让人仔细抚摸那腻酥肌骨,体验一下到底是什么感觉。 是清雾宗的二号人物,同为七品妖物的胡媚儿。 李启不知道该说什么,嘴里的虎鞭不知道该咽下还是该怎么办,只好尴尬的坐在床上。 “先生倒是大气,这两口金气也算得上是珍宝,竟然被先生当做餐刀使用,真是有高人风范。”胡媚儿倒是主动接下了话题,让场面不至于冷场。 “外物而已,不用要来作甚?”李启也从尴尬里缓过来,咽下虎鞭,问道:“前辈怎会来此?” (求个票啊……求个票啊……求个票啊……推荐票,月票,都给点咯……)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盛情邀约 清雾城,李启所住的客栈二楼。 胡媚儿侧身坐在李启的床边,李启则躺在床上,面前摆着一场床案,上面摆着很多吃食,只是看起来不太雅观。 毕竟鞭太多。 胡媚儿坐在床边,却见其人手足柔纤,肤肌莹腻,犹如沁心雪藕,望彼美兮盈盈。 衣香鬓影,絮语微闻,尽态极妍,明明是个超级大高手,但乍一看却只觉得新荷出水,飞鸟依人,不觉其危险,只觉其可怜可爱矣。 “我这次来,是想询问先生之后打算。”胡媚儿说道。 “金不唤已被扳倒,金家势力已从清雾城离开,先生自然也是我们清雾宗座上宾,我和姐姐商议,想请先生去我宗内做客两三日,我清雾宗虽说有些搬不上台面的生意,但功法却是正经的医道,也能为先生伤体调理一二。”她彬彬有礼的对李启发出邀请。 说话之间,却只闻香风扑鼻,眼前美人虽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说话也有礼有节,恭敬有加,但却只让人感到其烟视媚行,仿佛在微微害羞一般。 对此,李启不得不感慨。 这帮狐狸精的生意能做起来,果然是有门道的。 他自诩定力深厚,就算兔子在面前无意识卖萌都能扛得住,但不管是胡仙儿还是胡媚儿,他都有点顶不太住。 这和内心的想法无关,实力差距太大了,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这只不过是散发出来的气质而已,若是对方真的有意对他施展媚术,李启就算是死,也不可能挡得住。 到那时候,他的主观意志已经完全不重要了,他的坚持,意志,全都是个笑话,只要这两位勾勾手指,他的神智就会被摧毁,除了爬过去什么都不会做,哪怕实际上他的下半身都动不了。 不过还好,他现在体内阳气严重不足,火气也被抽干,整个人是蔫儿的,倒不至于起什么邪念,而对方也不至于对他刻意施展媚术,多重因素下,李启总算是成功定下了心神。 算是因祸得福? “多谢国主抬爱,两位前辈厚爱,只是我并无意在清雾城久留,我受家师嘱咐,尚有任务在身,还请见谅。”李启则抬手,老实说道。 “我自然知道先生不可能久留,所以才让先生只去小坐三两天罢了,毕竟先生这幅模样,暂时应该也难行道路,还是得要静养,在这里休养,少说不得一旬时间才能动身,可到了宗里,我和姐姐再怎么说也是医道七品,自有方法能让先生快速痊愈。” “其次,此次前往,我们也备上了厚礼,我听闻先生座下龙驹尚无优秀功法,我清雾宗也勉强算是妖道宗门,关于妖族功法也有些收藏,只是不方便带出宗门,但先生可上门自取,挑选喜爱之物。” “最后,先生可知……国主答应先生的奖赏,目前可就藏在清雾宗呢~。”胡媚儿贴上前来,附在李启耳边,低声说道。 李启闻言,打了个激灵。 当然,激灵的原因主要是对方吐气吹到耳朵了。 妈的,这帮狐狸精! 李启强压悸动,皱眉说道:“在清雾宗?” “那是自然,只等先生上门自取即可,我出发之前,姐姐就已在宗中准备礼物,洒扫客道,只等先生上门拜访了。”胡媚儿说道。 李启闻言,点了点头,干咳一声:“还请前辈往后退些,男女授受不亲,请前辈放心,既然如此,待我能下床行走之后,定会亲自上门拜访!” “那我姐妹二人可就大开蓬门,只待先生莅临咯~。”胡媚儿退后几步,低笑几声,接着告辞离去。 李启目送对方离开。 然后开始吃饭。 天大的事也等吃完饭再说,哪怕是吃鞭汤呢。 只是,一边吃,李启一边琢磨着事情。 金不唤已死,自己也没有再留在清雾城的理由了,但清雾宗为什么非得要自己上门前去呢? 有什么礼物不能送过来?有什么事情不能当面谈? 非得要自己上门去拿? 是清雾宗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好事? 坏事? 阴谋? 不知道,也无从知晓,线索严重不足,根本没办法得到有用的结论,只能做好防备再去了,但想必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如果对方真想置自己于死地,那现在就可以动手了,李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是七品的对手,实际上就八品都不太可能。 越级而战,根本就不现实,一品一重天啊,九品和八品的差别就像是筑基期和渡劫期一样,压根不是一个莱沃的。 他思索着这些,同时一直往嘴里塞那些虽然很美味,但是大部分功效都是壮阳的食物。 虽然现在很虚。 但不会补出事情吧? 等到他吃完了饭,肚子里暖流不断涌动,将他虚弱的身体给温暖了起来,他这才相信,沈水碧真的是认为这么吃好。 不过,沈水碧呢? 兔子跑哪儿去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出现? 李启有些疑惑。 所以,他拍了拍手,喊了几声。 但进来的却不是兔子,而是飘絮。 “飘絮姑娘,怎么是你,沈姑娘呢?”李启问道。 飘絮回答道:“沈先生在和胡长老交流一些事情,可能是没听到吧,李先生你是要做什么?如果有事的话,吩咐我即可。” 沈水碧在和胡媚儿交流事情? 李启皱眉。 清雾宗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但这些事情没必要在飘絮面前展现出来,所以李启说道:“饭也吃完了,正好飘絮你过来了,来,拿好这个。”李启伸出手,拿起了床边的唐刀。 “这是?”飘絮走向前,看见了李启手上的刀。 “此物是唐国出产的军刀,九品法器,内含一丝金气,一丝煞气,一丝兵气,威能在九品之中算是上品,除了没有自爆功能之外,其他不逊色于你的飞刀。”李启说道。 “你的飞刀被我赠送给了金不唤,后面又直接损毁融入到了那口金气之中,我已经没办法拿出来还给你了,便用此物作为你的补偿。” 飘絮则连忙推辞:“先生救我性命!大恩已无以回报,怎么还好意思要先生补偿?此物我决不能收。” 她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了,这番祸事,纯粹是因为那虎妖招来的,和其他人无关,若无李启出手,现在的她早已死去,飞刀也会被金不唤抢走,所以坚决不肯收下。 李启则摇头说道:“你这说法不对,金不唤一死,这清雾城不知多少人被我救了,难道他们都该给我报酬吗?” “既然他们被我救了命,我都无需报偿,我又怎么能收你的报偿呢?该是什么就是什么,收下吧。” 飘絮则坚决不肯,连连推辞。 李启只好说道:“你如今身处清雾城风口浪尖,大人物虽不会在乎你,但保不准有些喽啰将你盯上,觉得你有什么异处,你不擅争斗,又没有法宝在手,还有客栈作为束缚,怎么能在这城中好好生存下去?” “你若是现在推辞,等到我们离开,有人上门找到你的麻烦,你如何护持的住乞牙?” 闻言,飘絮面色纠结,但最终还是接下军刀。 收下之后,她眉眼含泪,双膝下地,连连叩首,口呼恩德。 李启则摆了摆手:“别磕了,你做的饭挺好吃的,我们走的时候,你多做些给我们带走在路上吃,就算是报答了吧。” 飘絮不知所言,只好退出门去。 只留下李启在床上躺着。 躺着也是躺着,还是继续看书吧。 他闭上眼睛,开始继续读书,读术法,学习。 知识就是力量啊。 顺便可以琢磨一下如何凝练元神。 闭上眼睛,一边修复人身小天地,一边看书。 就这样,时间开始缓慢流逝。 读书的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或许是看见李启一直没睁眼,本来准备来送饭的飘絮也只是把食物摆在一旁就离开了。 等到李启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饭菜都摆凉了。 看得太入迷了,没有注意时间。 沉迷学习,无法自拔。 只是,这时候,他扭过头,却看见沈水碧就在自己床边,和自己一起发呆。 外面明月高悬,月光如露清白。 冷白流露,洒在房间的地板上,也照在李启的床上,让房间都好似蒙上了一层微微晕的淡蓝色。 这样的光芒映照在沈水碧的脸上,就愈发显得清丽贵秀。 是的,沈水碧不止何时,悄无声息的坐在了李启的床边,就这么歪着头的看着他。 清辉落下,映照着房间与二人—— 老桂香寒,山河有影,如襟怀雪,翛然万风清。 清白结露,晶澄万景,凝光悠悠,微澜光满庭。 此情此景,甚至让李启有些怀疑自己在做梦,所以他一时没有开口,而是静静欣赏着这美人,美景融为一色的画卷。 不过,从没有知情识趣之说的沈水碧看见了李启睁眼。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开口,打破了宁静:“李启,我听飘絮说你叫我?怎么了?有事吗?” 看起来她一直在等李启睁眼…… 方才如梦一样的场景被打碎,李启顿觉可惜,只恨没把沈水碧的嘴巴封住,好让她安静的保持一段时间。 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他马上重整思绪,回答道:“啊,没什么,我就问问,那个胡媚儿,找你什么事情?” “你说那个啊,她问我有没有兴趣加入清雾宗当客卿,我说没兴趣,她就说了很多有的没的,我都拒绝了,她就走了,怎么?”沈水碧歪头:“你叫我过来就是问这个?” “这样啊,那我知道了。”李启点点头,又问:“对了,你之后有什么准备吗?” “我?我不是来陪你的吗?”沈水碧疑惑的问道:“当然是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啊。” 沈水碧有些疑惑,李启怎么会这么问? 她本来早就可以回巫神山了,就是为了陪李启才来的啊,当然是李启去哪儿她去哪儿,能有什么安排? 安排应该是李启去做的事情才对,毕竟这三百万里是李启的路,是大祝给李启准备的磨练。 “这样啊,那我们休息一下,我最近去一趟清雾宗,然后我们继续朝巫神山方向走,如何?”李启说道。 “好啊,你有安排就行。”沈水碧倒是直接答应下来。 “嗯,那就这样。”两个人简短的对话结束,李启继续躺尸,沈水碧则走出了房门,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反正肯定不是想李启的事情。 李启有点恼怒。 怎么兔子最近越来越冷淡了。 是和自己太熟了吗?所以恢复成了以往在罗浮山的模样? 有可能,以前她说过,她曾经好几百年一言不发,现在和自己越来越熟悉,所以也就越来越放松,随之而来的就是越来越自然的变成曾经那副发呆几百年的模样。 不行,得想个办法提升两个人之间的新鲜感,不然真的就处成朋友了。 还好自己机智,提前做好了准备。 重回初见时候的新鲜,在此一举! —————— 且不说李启那些花花心思,等到了第二天,李启总算是可以下床了。 习武的身体就是恢复的快,两三顿饭下去,再加上丹药,基本上算是恢复了行动能力。 不过也只是恢复行动能力而已,身体伤势根本不支持动武,而且人身小天地几乎没有任何复原的迹象,只能慢慢调养。 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战斗能力。 下床第一件事,李启就着手准备前往去拜访清雾宗。 只是他一开门,就被闪瞎了眼睛。 整个客栈的大厅,都被礼物塞满了。 珠光宝气,彩霞万道,各路珍奇,把客栈的大厅挤的满满当当。 很显然,这些都是来拜访李启的各方势力。 飘絮早就已经把礼物分门别类的摆好,等待李启自行处理。 李启看着就头痛,于是转过头对飘絮说道:“劳烦姑娘通知这些人把自己的礼物领回去,凡是不收的都记在本子上,我之后亲自登门一一送回!” 说完,他马不停蹄的就出门,朝着清雾宗去了。 比起这些东西,还是清雾宗那边更值得他花费精力和时间。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清雾洞天 当李启来到清雾宗的时候,这里早已做好了准备。 四周百人恭迎,红地毯都铺到了山脚下。 清雾宗的本宗,身处一个小山丘上,就是当初狐狸坊的地址,没什么高山,但也有几座小丘陵。 最开始的时候,这地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山沟,毕竟只是一些不入品的狐狸聚集在胡仙儿胡媚儿两只九品狐妖下面,靠着‘贪吃’‘贪财’这么两个属性做起来的山涧勾栏罢了。 狐狸坊真正蜕化成清雾宗的过程,已经不得而知了,毕竟都是接近一千年前的事情,哪怕是对修行者来说,这个过程也有些长了,甚至最初的那批狐狸都已经寿尽而亡。 唯有晋升七品的胡媚儿和胡仙儿这两位才活到了现在。 九品的修行者寿命会长一些,但并没有到不可理解的程度,到了八品,大部分道途都能活上数百年,几乎是一个凡人王朝的时间。 不过,八品的武道,那只有一两百年,比凡人长不了多少。 只有到了七品之后,就不会死了,按照李启自己在心里琢磨的分级,这应该算是‘成仙’了,已经不再有寿元这么一说。 还真是成仙,按照沈水碧的说法,在一些低品世界,到了八品或许还可以滞留,但到了七品,那就一定会‘飞升’了。 因为七品的存在已经会对很多诸如地油界之类的世界造成极大的负荷,他们光是存在,呼吸,行动,所带动的气都会将原本世界的气的流动搅乱,破坏整个世界的正常运转,所以世界对其有斥力,他们也会主动离开,这也就是所谓的‘飞升’。 地油界这种世界,其中的世界之主也不过八品,哪怕天道支撑的天命之子的极限也就是八品罢了,到了七品就得离开。 七品的寿命是无尽的,原因也很简单。 何为寿命? 其实就是一个孤立系统从有序到无序的过程而已。 人身小天地如果不作任何调整,单纯的任由其自然发展,那么按照李启的话来说,那就是其中的‘熵’会越来越增加。 熵的会导致人身小天地的逐渐混乱,逐渐无法维持正常,然后到来的便是腐朽,崩坏,直至最后的死亡。 九品和八品都无法解决这个问题,他们虽然延缓了人身小天地的衰败,但无法阻止整个结构的老朽。 但是到了七品,随着修为的提升,人身小天地不再是一个孤立的系统了,届时,几乎除了武道之外的所有修者,都能够掌控人身小天地,将混乱排出体外,重新构建一个有序的身体。 这就好像是一艘船。 每个人出生,都有一艘天生的船,载着自己在尘世之中浮沉。 凡人拿这艘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慢慢等待,慢慢看着陪伴自己一生的船慢慢朽烂,然后失去搭载自己的船,最后落入水中死亡。 九品和八品的修者,可以一定程度上修复这条船,比如破了个洞可以补补,甲板掉了可以重新按上,这样缝缝补补虽然不能让船重新好起来,但却能有效延缓衰败,将寿命延长。 而到了七品,只要不出现意外,他们就可以随时更换这艘船朽坏的部分,届时见神不坏,寿元自然无尽。 不过七品的寿元,建立在外界有足够的‘材料’供给他来修船的前提上。 也就是说,七品的修者要维持长生,需要外界不断的供给他材料,各种气,乃至于很多玄乎的东西。 只要材料足够,他们自己也没有摆烂不去修,那么他们的寿元就是无尽的。 但随着外界资源的枯竭,七品的船依然会逐渐朽坏。 所以在那些低品世界的七品,才会疯狂执着于‘飞升’。 因为低品世界支撑不起他们的存在,他们为了修船而吸纳的气,甚至可以将低品世界抽干。 只有飞升到更高级的世界,才有源源不绝的材料支撑他们的寿命。 不过,据李启所知,所有世界飞升的终点,就是这座‘天下’。 所以,出生就在天下的七品们,就很幸福,他们不需要去各个世界到处寻找材料,他们就在这里,自然就有几乎无穷的材料来让自己的永生。 李启看来,这就算是成仙了。 寿元无尽,永生不死。 但沈水碧好像这样的永生非常的嗤之以鼻,但问原因她也不说。 或许不是李启应该接触的范围吧,有些事情,提前知道了不是好事。 但是,想到这里,李启突然想到一件事。 沈水碧跌境下来,她的寿命又是怎么算的? 李启知道,她的人身小天地基本是已经碎成拼图了,只能说是拿胶水勉强粘上而已,那按照这么个说法,此时的沈水碧,寿命是怎么回事? 搭载着她的那艘船,应该只剩几块破木板了而已。 意识到了这件事,李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到清雾宗来拿绿山国主的奖励,应该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 李启脑子想着这些事情,但身体也没停下,在众多人的簇拥之下,走向清雾宗的本宗。 四周一直有人恭维,吹捧,李启也不断寒暄着,但他大部分精力还在放在脑袋里思考的事情,所以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清雾宗的众人似乎也看出来了,但他们好像浑不在意,该怎样就怎样,李启身边的帅哥美女就没少过,全程陪护,突出一个贴心。 终于,走进山门之后,周围的人才少了起来。 因为,胡媚儿出现在了李启身边。 她换了一身衣服,但气质却依然是那般妩媚。 七品大佬亲自陪护,李启当然不至于继续走神,所以立刻从自己的世界里抽身出来,拱手,恭敬的说道:“不过是来做客罢了,前辈何必亲自前来。” “正是贵客莅临,所以妾身才得更加小心才是,不然岂非显得怠慢?”胡媚儿笑着说道。 “马上就要进入山门,正好妾身也可以为先生好好的介绍介绍山门情况。” 李启拱手:“那就请前辈在前,让小子见见世面,开开眼界。” 胡媚儿连连说道:“先生抬爱,辱临山门,不嫌弃我等山门粗鄙,礼仪荒疏就好,哪里敢说让先生开眼界?” 一边寒暄着,李启一边步入清雾宗之中。 只是,一步踏入,却见周围场景变化,如同镜花水月。 从外面看,只不过是几座小丘陵。 但进入其中,画面陡转,顿时海阔天空,让人生出一股‘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 李启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感觉了,所以早已习惯,没有做出什么惊讶的表情。 胡媚儿则介绍道:“这座小洞天,名叫清雾洞天,也是狐狸坊最初改名叫清雾宗的原因,乃是国主亲自赐下,是用数座小世界残骸炼制而成,本是死物,无有天道,不存神灵,所以无法产生生机和各种气,但用作山门却是正好,里面的东西都可以自行定义,布置阵法最是合用。” 李启听到这话,四处观察了一下。 确实有这样的感觉。 这个小洞天内,没有天道,也就不会诞生生命,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气会自然诞生,纯粹就是一片空间而已,如果没人管,放上几百万年也就一片死气沉沉的空间而已,不会和世界一样自行演化。 这就是洞天? 李启虽然在书里读过,但还是头一次见到真正的洞天。 就在他观察的时候,四周的光芒消退,李启突然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座山巅之上。 这座洞天,中心有一座大山,山巅之上有几座楼阁,也就是李启所站的地方,极为清静,几乎没什么人。 但往下一看,却见山脚四周围绕着一片湖泊,轻烟澹粉,灯火楼台,人潮极盛,一片欢场。 就好像是,一片湖泊里面,中间突然竖起了一座湖心岛,而湖心岛是一座高山,耸立无比,四周所有的水和陆地都环绕着高山而存在。 在下面那个环形的湖中,有无数楼船画舫,漂浮河上。 各色画舫雕楼,上用篷厂,悬以角灯,下设回栏,中施几榻,船左右不设窗寮,以便眺望,却见楼船大多双桨平分,笙歌燕舞,粉白黛绿,情致缠绵。 明明外界是白天,但这里却是黑夜,没有日月星辰,只有黑色的天。 但说是黑天,却依然有一丝丝底光存在,显出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就好像是手机黑屏时候的背光灯一样,颜色是黑的,但光也是有的,让整个洞天不至于黑暗。 在这种雾蒙蒙的背光下,下方湖面上的画舫,与岸边的雕楼灯火通明,呈现出一派美景。 流以水榭,泛以楼船,灯火箫鼓,震炫莫名,湖中波平若镜,琉璃灯火映照其中,皎洁如昼,各色珠娘成群结队,仪态万方,各逞莺喉,互赓迭唱,裙动钗飞,观者无不色授神眩,魂销心荡。 白舫红帘,湖中灯船画舫千百,笙歌彻宵,落落如曙星,真不知其中有多少乐事。 “好景致。”李启站在山巅,看着下方的场景。 做鸡做到这个程度,那审美也绝对在线上啊,此等精致景象,虽然内藏淫靡,但外观的确美丽无比。 看起来,清雾城里的只能叫外围生意,单纯的出卖皮肉而已。 真正的客人,都是到这边来接待的,这里一看就知道比外面高档不止一个层次。 “先生见笑,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是别污了先生的眼睛,咱们还是下去再谈。”胡媚儿倒是显得很谦逊,连忙要求李启从楼阁下来。 “客随主便,小子当然随前辈之意。”李启答应下来,不再观看清雾宗的本宗生意场所,而是从楼阁下来,来到了她们的住处。 从楼阁下来之后,再穿过几个弟子住所,一路上所见之人尽皆恭敬至极,李启自然也一一还礼,一派和谐,只是清雾宗的这些核心弟子,和那些外边儿的人却不一样。 尽管都是美貌至极,却并无妖娆之意,反倒是更像大家闺秀,修为也很扎实。 穿过这些地方,终于来到了胡仙儿和胡媚儿两姐妹的住处。 不同于外面的灯火辉煌,琼枝璧月,在这真正的核心要处,反而极为清冷单调。 几间草庐,桌椅,油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一进入其中,李启就看见了一位身材高大,面容英伟,一身袍服的男人。 此人身上贵气十足,正在案上书写,他的旁边,胡仙儿正在为其研墨添灯,悉心侍候。 李启才刚到,立刻就弯腰行礼:“小子见过国主!竟不知是国主相邀,如此荒疏,请国主责罚!” 是的,眼前这个男人,赫然便是绿山国主! 李启不曾亲眼见过对方,但对方身上那股气质,却和当初那座宫殿类似。 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让绿山国主亲临!? 怪不得胡媚儿对他的姿态摆的这么低,怪不得她也含糊其辞,生怕多说什么,原来是这么一出啊! 只是这位大佬是想啥了,怎么会亲自跑过来看自己这个无名小卒,他很闲吗? “哈哈,又见面了啊,李启。”绿山国主则豪迈的笑着:“来,坐这儿。” 他邀请李启坐到自己的对面,虽然语气豪迈,但其实是一种高位者的大气,并非江湖草莽那种豪爽,而是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胸襟。 李启见状,也不再扭捏,虽然这三位随便哪个都能伸出手捏死他,但他还是很干脆的走了上去,坐到了绿山国主的对面。 他一坐下,胡仙儿和胡媚儿这两位在外人眼中的大人物,绝世美姬,则很自觉的左右侍立,一人一边,为二人洗杯,斟茶,规规矩矩,没有半点不轨之处。 李启心中犹疑,不知道对方为何对自己如此庄重。 不过是赶走一个金不唤而已,绿山国主自己也能搞定啊。 这位国主之所以不这么干,只不过是担忧和金齿全面开战,所以需要假借他人之手罢了。 自己最多算是一把刀,代表了李启装腔作势弄出来的一个第三方势力而已。 如果自己虚构出来的那个势力的领袖出来,倒是值得绿山国主如此对待,可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九品的小卒子而已。 五品和九品,大概就是神与蝼蚁的区别。 几百亿个李启堆在一起也就是人家一巴掌的事情而已。 何至于此?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妖巢 清雾宗的本宗所在,清静的山上。 茅庐中,三两杯茶,美人添香。 桌案上,两三言语,英雄笑谈。 绿山国主收起纸笔,笑着说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我在九品的时候,遇到八品都瑟瑟微微,不敢多说半句话,倒是李启你,面对我也能坦然自若,甚至还敢对金齿动武,这番胆气,若是传播出去,不知几凡少年豪杰会为之神往。” 李启汗颜,他擦了擦额角,拿起水杯,战术性喝水:“国主谬赞,不过是当做说客中间游走一二罢了,真正的危险也是国主抗住了,小子哪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谦虚,谦虚了。”绿山国主倒是显得很大方,并没什么盛气凌人的姿态:“你的事迹,我都说给了我几个好友听,他们也都啧啧称奇,要知道,寻常九品,单是看见我等交战,恐怕就要肝胆俱裂而死,你还能面不改色的处决掉金不唤,这可不是等闲之事。” 这话确实是真的,李启自己就有亲身体会。 他巫道尚未入品的时候,目睹过熊杀大王和咒魔大王战斗的场景,仅仅只是感受到对方散发出来的杀意,他就差点直接死了。 那一丝杀意没有半点能量可言,纯粹就是一种气势而已,但就是这种气势,都差点把李启给吓死,还得是他心志坚定,顺便以半自杀的方式撕裂自身神魂,这才勉强撑住。 个中的差距,太大了。 不过,这种事情见多了,其实也能养出抵抗力的,李启的运气太好,出身太好,见识过太多大场面,所以多少是有点习惯了…… 但这些毕竟不能多说,所以他只是回答道:“小子自小就有些迟钝,对杀意之类的不甚敏感,倒是在这方面占了不少便宜。” 闻言,绿山国主大笑,但笑过之后,他又说道:“这也算是天赋异禀吧,不谈那些,这次叫你过来,主要就是我想亲自面对面和你谈谈,顺便把你要的奖赏给你。” 说着,他一挥手,对着身边的美姬吩咐道:“仙儿,把李启的伤治好,拖着伤体,喝茶都喝不尽兴!” 胡仙儿得到吩咐,立刻点头,然后走上前来,伸手相邀:“李先生还请伸出手来,让妾身为你诊治一番。” “那就劳烦前辈。”李启很规矩的说道,并没有摆什么天才架子。 自己根本不配。 别人抬自己一把,不代表自己真的有资格瞧不起别人。 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他伸出手,胡仙儿则接住。 握住手,李启只觉一阵温泉水滑,柔香肌体,腻酥香雪。 他感觉这地方随时随地都在考验他的道心…… 不过,这样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在手搭上对方之后,他突然感觉到,体内燃起了一团火焰。 不是欲火那种东西,而是虚寒阴盛的五脏六腑,突然补充了大量的阳气。 体内阴兴阳起,之前的虚损劳伤都被巧妙的弥补上了。 胡仙儿这是……在给自己做手术? 并不是单纯的弥补阳气,那种手段太粗暴,短时间内或许能让李启感觉好些,但就像是盛水的器皿破碎了,往里面灌再多的水都只会流失而已。 沈水碧的选择是食料慢补,让飘絮喂李启大量的壮阳食物,同时她自己炼制补充阳气,修补身体的丹药,让李启的身体缓慢自愈,让器皿自己长好。 这样没有副作用,而且也符合沈水碧现在的精力。 而胡仙儿则用了更加直接的手段,她完全不顾及自身消耗和精力,直接就在李启体内做了一个手术。 李启感觉到,有无数细小的气在自己体内游走,有的是针,有的是线,有的是刀。 他的器官,肌肉,骨骼,已经彻底损坏的地方被切掉,还有救的地方被弥补。 穿针,引线,切割,缝合,但却毫无痛感。 李启的感觉很奇妙。 他突然理解了胡仙儿的手段。 这是……分子层面的手术? 就好像是一堆纳米机器人在体内修复伤口一样,甚至连人身小天地都一并修复了。 这样的手段,神乎其神! 随着手术的进行,胡仙儿的表情也逐渐凝重起来,甚至开始流汗,身躯也有些许颤抖。 看得出来,直接进行分子层面的精细操作,对她来说也是很大的负荷。 过了约莫一刻钟,胡仙儿长舒一口气:“幸不辱命……先生的伤势,大致是好了。” 李启活动了一下。 确实,已经好了。 整个身体恢复如初,所有的伤势,甚至包括暗伤都已经复原,断裂的骨骼和肌腱被重新缝合,人身小天地的缝隙也都被填上了。 “多谢前辈!”李启恭敬行礼。 本来需要数月时间缓慢调养的伤势,但不过一刻钟就已经修复完毕,不愧是七品! “先生不必如此,这本就是妾身该做的。”胡仙儿不敢受礼,侧身避让,然后退到了绿山国主的身边。 “好了,现在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那这是你要的奖赏,收下吧,小心藏好,这对九品来说有些太贵重了。”绿山国主笑道,接着递过来一个小瓶子。 瓶子是瓷瓶,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 李启收下瓷瓶:“多谢国主,此物若是让我自己去寻找,那真是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了。” “无妨,你帮我驱逐了金家势力,也为我节省了不少时间。”绿山国主摆手。 他开口问道:“不过,李启啊,现在伤势好了,你应该也不会在清雾城久留,可想好之后去什么地方了吗?” “小子应该会朝着西南方向继续前进,但具体的目标却是没有,毕竟只是游历,不曾设立具体目标。”李启回答道。 这也不算是说谎,他确实没什么特定的目标,反正只要方向是西南,其他跟着感觉走就好。 “那我却是可以为你指条机缘出来,不知道你信不信我?”绿山国主笑道。 “如何不信?国主待我深厚,我若是连国主都信不过,还有谁能信?”李启连忙回答道。 “那你可以听我一言,你此时往西南方向去,约莫四万里,会有一座妖巢。” “哪里的妖族,和这附近的妖族平和不同,聚集在妖巢的妖族嗜血无比,四周国度几乎全部迁徙,之后在边境严防死守,时常有大战爆发。” “那妖巢之中,有一位五品妖魔,名唤吞天妖主,手下还有六只六品妖魔,是六兄弟,是六只异种蟾蜍吸收天之秽气而成妖,所以有六疾神通。” 李启点头,认真听着绿山国主的叙述,对方说的可能是对自己有很大好处的地方。 虽然绿山国主没解释,但他也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正所谓,天有六气,曰阴、阳、风、雨、晦、明也。 六气降生而为五味,发则为五色,徵则为五声,淫则生六疾。 阴气淫为寒疾,阳气淫为热疾,风气淫为末疾,雨气淫为腹疾,晦气淫为惑疾,明气淫为心疾,六疾过则为菑(zi,指灾殃。) 这六位六品妖王,应该是以天之气过于淤积而诞生的负面恶秽来作为他们的修行根本。 就是不知道那五品吞天妖主的根底,不过李启觉得绿山国主应该也不知道。 修行根底哪有随便示人的道理?这玩意儿可是要命的东西。 被人抓住了跟脚,那就可以从容布置克制你的阵势。 李启不就是这么搞掉金不唤的?与金不唤切磋一场,李启什么都没暴露,反倒是金不唤的跟脚泄露了个干净。 或许金不唤觉得自己已经藏的很好,不过李启的眼力比他的掩饰功力要强,这直接导致了之后的单挑里面,他就算拼了命去催动两口金气,也被李启克制的死死的。 当然这也和知识水平有关,不能一概而论,说不定就算暴露了跟脚,但你的对手死活都不知道怎么克制呢?是吧? 毕竟,知识是很珍贵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和李启一样,摆着一本百科全书随便他背,甚至回了山门之后搞不好还有一个图书馆随便他拿。 司老那种乡下野巫,在李启看起来很基础的知识,他都完全都不懂。 “此方妖巢是有什么特殊的吗?”李启听了绿山国主的介绍,有些好奇的问道。 绿山国主则回答道:“妖巢倒是没什么特殊,但因为四周无人能治,所以四周不像这一路上这么有秩序,在那边,妖魔肆虐,常有义士前去剿灭妖魔,战乱不断。” 李启点头,但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给自己推荐这个地方。 “而我最近得知一个消息,那吞天妖主最近会因为一桩机缘前往域外,只留那六只蛤蟆在家镇守,所以防御会出现缺口。” “单是这个还没什么,但又恰逢,最近正剑宫刚好准备发动门内长老,截留诛杀一只六品蛤蟆,以正风气,顺便报仇。” “这么一来一回,正剑宫未必杀得掉那只蛤蟆,但中间必然会让吞天妖巢产生一个纰漏,对我没什么用处,但对李启你就用处不小了,你可以趁机潜入,在明湖这里,还潜藏着一个正在孕育中的元神之宝,或许可以帮助你凝练身中神。” 李启这才明白绿山国主的意思,恍然大悟。 原来对方是在给自己指出奇遇。 对绿山国主来说,这东西应该就是俯首可拾的垃圾,而对自己来说,应该是很珍贵的物件。 没有世界送给自己,只是指出方位,对方也考虑的很周到啊。 “多谢国主相告,只是敢问,那正剑宫,和明湖,又是什么东西?”李启再问,毕竟他确实没听说过这些东西,应该是妖巢之中的势力和地名。 “明湖乃是妖巢中的一座湖泊,有水妖盘踞,不过想来对你来说不是问题。”绿山国主解释道:“至于正剑宫,则是一个修行门派,以武立派,门规正直,门人多侠义之士,宫主道成六品,算是不错,之前正剑宫管过那妖巢的闲事,一位妖王出手截杀了正剑宫的长老,正剑宫本就不满妖巢的存在,这下更是直接敌对,和四周的一些国度联手,时常去往妖巢杀妖救人。” “这次,正剑宫也得到了吞天妖主即将前往域外的消息,所以准备全员出动,断其一指,这恰好是你的机会。” “具体的事情,说更多也无益,倒不如你亲自去看看,自然就能知晓很多东西,以你的本事,想来不难吧?”绿山国主对李启眨了眨眼。 看得出来,这位国主大人还是很相信李启见微知著的能力的,毕竟李启初来乍到,刚住了两天不到,就一眼就看出了清雾城的局势,还能成功利用,甚至分析出了几十个势力之间的关系,然后各自游说,虽然借助了清雾宗的势,但依然仅凭一人就联合到了足以压制金不唤其他力量的势力。 对李启来说,只要提点一下,去那边再自行搜集情报应该轻而易举。 “原来如此,多谢国主提点,小子还正发愁应该如何凝聚元神,国主提点之恩,必不敢忘。”李启立刻起身,郑重致谢,并且重点提到了自己不会忘。 李启很清楚,现在的自己什么都不算,能让对方这么和颜悦色的对待自己,纯粹是看中自己的潜力,那么不忘恩情就是对对方最好的回答。 “哈哈,就当是长辈的提醒吧,既然事情做完了,那我就先走了,你应该还要拿些功法回去,不妨多逛逛,清雾宗的妖道法门没多少精深的,但入门应该是足够了。”绿山国主喝完了茶,笑着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李启本就是站着的,目送对方一步踏出,消失在原地,然后转身向着胡仙儿胡媚儿两位行礼:“既然正事已了,二位前辈,功法一事……” “先生还请跟我来,妾身这就带你去藏经之处。”胡媚儿立刻回答道,然后邀请李启一路前去。 胡仙儿则目送两人离去。 随后,她轻叹一声,一挥手,之前的茶具自动飞腾起来,然后自己跑去清洗,再重新摆放。 而胡仙儿则低声对着虚空处问道:“主人,何必对一个九品的小孩这般上心?”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大事 在胡仙儿问出这个答案的时候,绿山国主已经到了自己的宫殿之中。 但他还是听见了这个问题。 他皱了皱眉,挥了挥手,却见空间直接折叠,胡仙儿一脸惊讶从中走出。 她是真的很惊讶,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抱怨,竟然让主人回答了,还主动把自己提了上来。 所以她立刻下拜:“奴婢该死……” 但绿山国主却毫不客气的说道:“你确实该死,但你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该死。” “奴婢不明白……就算其背后有靠山,又如何值得主人如此折节屈尊?”胡仙儿不解的询问。 “这就是你在清雾城一百年都一事无成的原因。”绿山国主走出宫殿,在外面的清雅园林之中的石凳上坐下。 他一伸手,手中落出几粒灵种,当空一抛,却见天空飞翔的诸多灵鸟猛禽,纷纷争抢而食,挤成一团。 虽然他语气有些生气,但还是保持着很好的涵养,没有打骂,反而是准备解释。 “你仔细想想,他要的奖赏是什么?”绿山国主问道。 “是……我记得是月魄残片。”胡仙儿回答道。 “什么情况下才会用到月魄残片?” “需要提取阴气的时候当做材料,只是过于凝聚,提取难度极大,提取出来的气也只是普通的太阴之气。” “若是手法精湛,用来炼器也可,虽然数量稀少,但并无太大用处,价值不算高,噢,粉末或许可以用来治病,不过太阴之气过于虚幻,不如直接用地阴之气来的有效。”胡仙儿思索一下,如此回答。 基本上是没什么错的,太阴月魄,高悬天际,乃是天地自然的阴气自然汇聚而成,位格极高,其中蕴藏着几乎无穷无尽的阴气。 但是因为其体积庞大,所以这东西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自己碎一部分,再重新凝聚一部分,就像是新陈代谢一样。 这些碎片有些会直接虚化变成阴气,很多以月亮为根基的修行者,就会在晚上望月修行,汲取这种自然逸散而出的太阴之气。 还有极少部分残骸,因为其过于凝聚,所以没有碎干净,会留了一部分落到月面上,这就是月魄碎片。 太阴位于天下之外,哪怕是对大能者来说也得走一段距离,去上面捡月魄残片的行为,大概相当于跑步到十公里外捡一块石头回来。 位格很高,数量不多,采集很麻烦,最关键的是没啥用,基本都有更便宜的上位替代品。 所以这玩意儿基本没有在市面上流通,九成九的月魄碎片,都老老实实的躺在太阴月面上,就和杂草一样。 李启手中这些,就是用奖赏的机会,拜托绿山国主跑了一趟太阴,给他带回来的。 “那你想想,这种几乎没什么用的材料,他为什么会要?”绿山国主发问。 “想来是有自己的办法的,世间功法万千,保不齐就会有需要这个东西的。”胡仙儿不确定的猜测道。 “真是蠢材,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也知道,他来自大鹿国,大鹿国,需要月魄残片,这还想不到吗?”绿山国主骂道。 被这么一骂,胡仙儿立刻在脑子里翻找关于大鹿国和月魄的情报。 受到了主人的提醒之后,她细细一琢磨,最近关于大鹿国的大事。 大鹿国距离这里很遥远,她平时都不怎么注意那边,毕竟相隔十多万里,已经基本没有什么关联可言了。 不过,大鹿国最近确实有一件惊动整个天下的大事。 罗浮娘娘受人皇一剑,重伤垂死,从剑南遁逃到百越,人道之中有两位三品至人一路追杀至百越,甚至三日之间,接连破灭了松,石山,明庆,小列四国,四位国主当场被斩杀掉两位,剩下两个掉了半条命,这才遁逃成功。 之后,一位大祝赶到,以一敌二,一路打到天外天,竟然将两位至人全部击败,狼狈逃走,还壁虎断尾,舍弃了一口四品法宝断后,这才成功脱身。 之后,巫神山与唐国在边境的对峙局面就越来越严峻,听说在那边,甚至自然的山水神灵都无法诞生,同时各种律法也开始失效,是巫道与人道互相对冲的结果,俨然就是一片无法之地,就连入了品级的修士都很少见。 这应该是大鹿国遇到的最严峻的事情,因为当初两位至人与大祝的战场,就在与松国接壤的大鹿国。 除此之外,胡仙儿对大鹿国就没什么特别的认知了。 不对,还有一件事。 就在去年发生的,大鹿国白蛇山诞生了一处机缘,还引过去了无数像是胡仙儿这样的人去互相争夺,是一枚大卜指印,内藏道韵,白蛇山神借此赚的盆满钵满。 也是关于罗浮娘娘的事情,好像是罗浮娘娘隐藏的行踪暴露,一位巫神山大卜亲自降临为其接引,并打退了同样得知消息赶过来准备趁火打劫的一位大妖,成功将罗浮娘娘救下,而且还抢下了二品法宝,也就是那一尊罗浮山传世的日月真铅鼎回去,算是满载而归。 而当初留下的那个战场,就成了一片新的机缘之地,不断有人前往,试图观摩大卜道韵,让自己更进一步,为此还发生了很多武力冲突。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吗? 虽然都在大鹿国,但这和月魄残片有什么关系? 看见胡仙儿沉默了好一会,绿山国主一脸恨铁不成钢,厉声呵斥道:“动动脑子!罗浮山逃出来的有哪些人?当初上头让整个百越搜寻的是哪些人?” 胡仙儿当即一个激灵! 对,是有这么一回事,巫神山曾经下令让百越诸国全部自查,寻找罗浮娘娘踪迹! 绿山国主自然也吩咐了下面的人去落实,还贴了很多告示出去。 那时候上面给下来的线索,除了罗浮娘娘的一堆特征和功法之外,还有她身边的婢子,也是作为线索给下来的。 因为是主人点名要注意的事情,所以她很上心,记得很清楚,当时是说罗浮娘娘掏出来的时候,身边跟着日月之精,她的侍女,若是发现这两位的存在,说明罗浮娘娘就在附近。 这两位,分别是月精沈水碧,日精阳凝,都是日月真铅鼎所孕育出来的日月精灵,天生异种。 “此人,和月精有关系?”胡仙儿抬起头,总算是明白主人的意思了。 “怕是不止。”看见胡仙儿总算明白了最基础的一点,绿山国主这才把话题往下推进了一点:“和月精有关系也就罢了,但如果只是一个和月精有关系的人,会不修行道门功法,反而是来修行巫道吗?” 闻言,胡仙儿顿时如遭雷击!呆在了原地。 是啊,她早该想到的! 只是那个答案过于骇人恐怖,以至于她下意识的就把那个答案排除在外了。 这不能怪她,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轻易将那个答案拿出来。 因为,在所有七品以上的百越修士心中,那个答案可以解释一切疑惑,满足一切答案,却绝对不可能出现在现实里。 就好像是终极真理,理论上可以解释一切,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存在,但没有人会把终极真理套在每个问题上。 但有时候,偏偏有些问题,就能刚好套在那个终极真理上。 “巫……巫神山。”胡仙儿冷汗涔涔,战战兢兢的答道。 明明七品早已可以轻易控制新陈代谢,但她还是控制不住,浸出的冷汗将身上穿着的薄纱都打湿了,一身都变得好像是半透明一样。 “想明白了吧?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么多了?”绿山国主看见吓成这样的胡仙儿,冷哼一声:“这算是给你上一课,记住了,以后遇到事情动动脑子,不要和金齿一样,只会仗着力量蛮干。” “奴……奴婢知晓。”胡仙儿颤抖着回答道。 绿山国主摇了摇头,继续往天上投掷灵种喂鱼,头也不回的说道:“回去吧,不要对任何人泄露这件事,哪怕对李启也不要说,不说,他还能在心里念我的好,知道是我帮了他。” “说了,那就变成我提前投资,施恩图报了,虽然他肯定不至于不报,但感情就淡的多了,懂吗?” “奴婢明白。”胡仙儿已经缓和了许多,低头答应,只是内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且,他要的奖赏,我也加了一些东西,下次见面,他定然会亲自向我感谢。”绿山国主说道。 语罢,他一挥手,胡仙儿身周的空间顿时扭曲,消失在原地。 而他闭上眼睛。 这次通过奖赏给出的礼物,应该能让这位公子记自己一份好,吧?应该可以。 想着这些,他控制着宫殿,开始加速,在域外疾驰。 他还有事情要做呢。 金齿要赶着去让他儿子投胎。 有那么简单吗? 金齿是个没脑子的,好容易生了金不唤这么一个有脑子的儿子,宝贝的不行,视为之后自己的继承者。 怎么能让他真的把金不唤培养出来? 操纵轮回这种事,金齿做得,我做不得? —————————— 而李启这边,则在清雾宗游荡了一天,主要就是参观清雾宗的产业,顺便挑选功法。 清雾宗的产业没什么好说的,虽然确实养眼,但李启对那些女人都没什么兴趣,也不准备自己去尝试。 只是简单的转了一圈,涨了涨见识,他就专心去物色功法了,还是这个比较重要。 给老马挑了一本强度和价格都适中的功法,功法极限可以修成八品,名唤《不群歌》。 名字取自‘猛兽不群,鸷鸟不诗’,取龙马体内的猛兽之气而为核心而炼制,吸取天地之正气锤炼,咆哮之中可蕴含一丝正气,以此法成妖,便如兽之英雄,正气盎然,腾发骧首,嘘天雷鸣,气无不陵,吞虎辟兵,目如黄金,行地无疆。 这个特性,与李启正和,所以他再三斟酌,看了很多本之后,还是选择了这本。 虽然不知道以皮肉生意为主要揽财手段的清雾宗为什么会收藏这种功法,但李启还是笑纳了。 本来清雾宗准备直接送原本的,但李启坚决不能要,他自己要了一本空白的书,熬了一晚上,把这功法的行功路线,各种食气方法和注意要点给抄录了下来,关于核心的神意传承,则是自己老老实实的记了下来,准备之后传授给老马。 这些事情处理完之后,李启就告别了清雾宗,一路回到了客栈。 中间还是很多人寒暄,搭讪,李启表面敷衍着, 客栈里,兔子正蹲在门口,昏昏欲睡。 只是听见了李启的声音,她马上抬起头,走到了门外。 “呀,沈姑娘,我回来了,事情都做完了,我们今天就出发吧!”李启看见沈水碧,也快步向前,走到面前,直接说道。 但是沈水碧却皱了皱眉,拉着李启,然后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头。 李启还觉得她是想自己了,正有些沾沾自喜,但沈水碧又直接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眼白,又撑开他的下巴,闻了闻味道。 再拉住他的手,仔细摸脉。 接着,沈水碧用很严肃的语气对他说道:“李启,最近是不是有人动过你的身体了?” 李启则回答道:“呃……清雾宗主,帮我疗伤了,手段很神奇,好像是在我体内很小的部分进行切割缝合,把损伤的部分都——唔啊!” 李启说到一半,沈水碧根本没管他的话,直接一巴掌拍到他的胸口。 剧烈的痛楚,直接把他从内部撕裂了! 李启直接扑通一下躺地上了,他只感觉自己从二十米高台上落了下来,然后直直的拍在了水泥地板上。 浑身上下都被切开,剁碎,像是被丢进了绞肉机被打成了肉馅。 哪怕是以李启的心智,也直接忍不住吼出了声,摔倒在地上。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来,浑身是汗,不停喘息。 “沈,沈……姑娘,你这是,怎么回事……”李启勉强撑着爬起来,几乎虚脱。 并且,他的伤势,复原了。 不是说长好了,而是从健康的状态,恢复成了之前受伤的样子。 “别让那些庸医碰你啊,还好回来的及时,要是真让她治成这样然后慢慢愈合,等之后长好了,你的人身小天地就失去了天然的模样,对巫道道途来说后遗症阶段,以后要花百倍千倍的努力才能复原。”沈水碧摸着李启的头,很严肃的说道。 “好……”李启除了这句话之外,几乎已经虚脱到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反正不管啥事儿……总不至于害自己。 就这样吧,他除了挺尸之外啥都不想干了。 好痛。 啊我死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回忆 沈水碧好像对胡仙儿乱动李启的身体非常不满,所以接下来她接手了李启的所有治疗,一边抱怨:“庸医!”“怎么会搞成这样的!”这些话,一边把李启扛到了厨房。 李启一开始还不理解。 然后沈水碧就把锅倒了,把他放进了锅里。 “沈姑娘,这是?” “你闭嘴!我好不容易才给你疏通好了,你竟然让庸医又给你弄的一团糟,不要和我说话,我要专心梳理!”沈水碧罕见的用没好气的语气对李启说道。 李启讷讷不言,反正他也动不了。 不过,这个感觉,确实是…… 他心里有些后怕,如果有其他医术高明的人看见了他的身躯,是不是也能和沈水碧一样,轻轻一拍就能把清雾宗主缝合的肉身给打散,打伤? 这种风险……还会影响以后的修行,怪不得沈水碧会那么生气。 看起来以后真不能信外边的医生了。 人家心可能是好的,但医术好像着实比不了自己家里这只。 李启想着这些,躺在锅里,被沈水碧倒了一锅水泡着,然后点了个燃火诀,开始烧开水,铁锅炖李启。 然后,她又忙上忙下,祭出三五炉,开始炼丹,又把炼出来的药丢进李启的锅里,咕嘟咕嘟煮了起来。 好在现在的李启,寻常的开水已经奈何不得他了,所以就老老实实的在里面等煮。 沈水碧一边煮,一边对李启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人身小天地的事情,干嘛还要让人给你身体动手脚?” “人身小天地,头如天,足像地,天气通于肺,地气通于嗌,风气通于肝,雷气通于心,谷气通于脾,雨气通于肾,六经为川,肠胃为海,九窍为水注之气,天有四时五行,以阴阳寒暑消长为规律,和而为雨,怒而为风,凝而为雪,张而为虹,此天之常数,人生四肢五脏,以呼吸吐纳气息流通升降精气往来而不息,阴阳二气浮散而为荣卫,血脉彰著而为气色,发越而为音声,此人之常数。” “天人之间都不对应,你本来就人身小天地失衡了,再人为缝补,看起来是好了,但实际上已经与外界的天时有了微妙的差异,你的人身小天地,本身就是用巫道法门,借天地之气而生,仰四时之法而成,其中山川水土,金石草木,万物皆已长成,哪怕是毛发皮肤肌肉血脉经络骨髓种种,都需要和外界天地一一对应才行,若是不对应,你炼出的身中神都是歪的,到晋升的时候,全都得废了重炼一遍,整天乱搞,真的不爱惜自己吗?” “再说帮你修补那个人,徒有匠术,不通道理,活该一辈子卡在七品!” 沈水碧越说越气,后面干脆加大了燃火诀的火力,顿时水汽乱飞,一锅的水在两三秒内就蒸发掉了。 “烫!”李启差点从水里翻出来。 可惜,他动弹不得。 “给你点教训!”沈水碧说着,又掐了一个引水诀,唰的一圈冷水又给李启泡上了,直接把口鼻都没住,咕嘟咕嘟在水里吐泡泡。 但说归说,她还是认认真真的炼药,放在水中,为李启重新梳理体内杂乱的气。 甚至,她还直接挽起袖子上手,把李启浑身上下都重新按摩推拿了一遍。 李启躺在锅里,眯着眼睛,感受着手在自己身上划来划去。 这算是……因祸得福? 总而言之,李启被迫又休养了一天,到了第二天,他才又恢复了行动能力。 不过,总算是出发了。 老马这几天吃的很好,他的膘又养起来了,又变成了一匹双下巴的马。 李启还多了一个好东西,那就是一个芥子袋。 用金不唤送的礼物买的。 他送的礼物,真的很值钱。 芥子袋不算很大,约莫一间屋子大小。 其实这个东西里面其实没什么空间可言,只是一个入口而已,原理是在域外划定一块区域,类似笼子,然后用符咒保护起来,接着开一个小口通向芥子袋口,丢进去就是把东西放到了那个笼子里面。 因为这个在域外的笼子,是直接暴露在广阔的域外空间的,所以只能装死物,或者装那些生命力特别强,强到能在域外生存的活物,里面时间也是正常的,饭菜放进去还是有保质期,总而言之,就是一个随取随拿的保险柜,而且里面环境非常恶劣,域外是真空环境,并且一点温度都没有,无光无影,水放进去肯定会变成冰。 李启买这个的时候,还得知了一个趣闻。 那就是,最开始的芥子袋,需要五品以上的大能者才能炼制。 因为在域外划定空间这种事情太难,打开一个固定的空间裂缝用来传送,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但是后来,有一位大能者做起了这个生意,他在域外划定了一大块空间,不知道多少万万里大,然后将其分成无数份,对不同的炼师门派出租这些小份的空间,让低品炼师也能够在他划定的空间开启芥子,这才有了低品芥子袋的存在。 而那位大能者也借此向无数势力收取租金,他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云盘空间,给不同账号出售不同大小的空间,你可以把东西存在云盘里面,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 低品炼师,只是在利用这个大能者的云盘空间而已,他们根本没能力操纵这东西,不同的芥子袋,就是不同的账号,拥有不同的空间大小。 这也让李启不仅感慨。 真会做生意…… 根据制作自家门派租赁的空间大小,这些炼师能划定的域外空间也不同,也就是笼子有大有小,李启这个算是价格适中的,价格足够买一口唐刀了,非常贵。 不过还是方便了很多,起码不用带背篓了。 感谢金大少,没他送的八百朵灵花,李启的伤势好不了这么快,没他送的其他珠宝金子,李启也买不起芥子袋。 不过,虽然租赁的网上云盘很方便,但如果你不想用云盘,也可以用随身硬盘,那就是洞天法宝。 洞天法宝,可比芥子袋高端太多了,洞天虽然都是空无一物的,但可以自由改造。 比如清雾宗的本宗山门,就是一个很大的洞天,里面的东西都是从外界搬进去,然后再塑造的。 洞天法宝里面只要环境合适,装什么都可以,体积也更大,不过价格就不知几凡了,反正李启买不起,而且清雾城也压根没得卖。 在芥子袋里装了一堆冷冻之后的飘絮厨房产品,又买了一些飘絮自家的腊肉腊肠,就算是备好了出发的食物。 李启牵着恋恋不舍,不断嚼着飘絮饭菜的老马,带着沈水碧,告别了清雾城。 路上乞牙倒是一路跟着,李启斟酌再三,把《不群歌》也给了她一份。 算是出于喜爱的礼物吧,毕竟这只红毛小狐狸挺可爱的。 做完这些,就算是彻底告别清雾城了。 一路出发。 只不过,走到荒郊野外的时候,李启突然勒马停下。 “嗯?怎么了?”坐在后座的沈水碧歪头,不知道李启在搞什么名堂。 李启则四处看了看,确认四周确实没人。 然后,他拿出一个瓷瓶。 “对了,沈姑娘,这是送给你的礼物,在城里的时候不方便拿出来,到了这里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李启把瓷瓶递给沈水碧。 沈水碧看了看瓷瓶,不知道李启打的什么主意。 然后,她拔掉了瓶塞。 忽然之间,明明是白天,却见一轮清辉灵月,悠悠升起。 浓郁的太阴之气席卷而来。 婵娟素钩,缥缈轻烟,长阴初合,润雨馀天,泠泠月色,萧萧风度。 李启瞪大眼睛。 啊,书上可没写月魄碎片会惹出这种动静啊? 是自己不懂了吗? 李启疑惑的看着呆在原地的沈水碧, 不对,这肯定不是月魄碎片弄出来的事情! 他一把抓住沈水碧。 然而,指尖冰凉的触感就像被清晨的露水沾湿一般,清风拂过,浑身冰冷。 周围的场景变了,变得好像是淡淡的蓝色光晕,就像在水里一样。 李启挣扎着起身,拉动沈水碧。 在她动起来的那一刹那,周围的世界好像一瞬间就清晰起来,就仿佛从水底回到了岸上,身体重新结合起来,恢复了原样,感官不再模糊。 但,沈水碧的附近,仍有一轮月亮在发光。 而且,她哭了。 握着那一个小瓷瓶,兔子抽泣了起来。 虽然她有时候会出现失态的情况,但从来没有哭成这样过。 珠玉泪湿,玉簪轻坠,声依依,似有恨。 长天净澈,微雨凄然,怜楚楚,思绵绵。 这从未见过的一幕,反而让李启看的有些呆愣。 心疼的同时,却又只感觉。 好美。 好在他没有楞太久,而是很快反应过来,走向前去,拉住沈水碧:“怎么了?” “没,没什么……”沈水碧擦了擦脸,但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拔开塞子,往里看了一眼。 这一下,她不再是无声的抽泣,而是真的呜咽了起来。 尽管她尽可能的在压低声音了,但还是清晰可辨。 李启再度向前,蹲在她面前,也不说话,就这么等着,满脸都是尴尬。 一向伶牙俐齿,能言善辩的李启,偏偏在这时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沈水碧才逐渐收敛起泪水。 她脸上泪痕未干,依然跪坐在地上,抬起脸,尽管上面还在不停的掉水珠,但她还是对李启问道:“李启,你……你都知道了?” 李启茫然。 我知道什么了我? 我不到啊。 不过他没表现出来,而是默默无言,侧着拿起袖子,帮她把脸擦了。 沈水碧也终于止住了哭泣,坐在地上,抱着那个瓶子,声音柔弱却带着些许欢欣的说道:“谢谢你,李启……你居然还会帮我找罗浮山的东西回来。” 那双眼瞳中的光彩,令李启一瞬别过了头。 李启觉得,那是在她身上很难见到的表情。 “不……不用谢这些,没什么大不了的。”李启反应很快,当即回答道。 他抬头看天,心中暗道。 绿山国主。 好兄弟!你费心了。 李启擦干了沈水碧的脸,触碰着对方的脸颊皮肤,只感觉一阵阵柔嫩。 沈水碧似乎没有感受到李启正在抚摸自己的脸,她打开了那个瓷瓶,对李启说道:“这个东西,是罗浮洞天的月魄核心,是我以前的住处。” 李启也在她面前席地而坐,听着她说话。 没想到,沈水碧似乎是回忆涌上心头,竟然开始对李启叙说以前的故事来。 “那时候,阳凝特别讨厌我,因为阴阳难和,我身上的太阴之气让她很不舒服,所以她老是打我……而且我还打不过她,我本来就不擅长争斗……” “有一次,她打完我,我跑去对娘娘哭,娘娘就把她叫过来,问她为什么打我。” “她就很趾高气扬的抬头,对我说‘我早看她不顺眼了,早就想打她了!要不是娘娘说这样不好,我两年前就动手了!’。” “嗤……”李启没憋住,笑出了声。 “很好笑吧,听完这个答案,娘娘把她挂到月桂树上,用阴气吹了四个时辰,把头上的火都给吹灭了。” 说到这里,沈水碧的语气变得落寞起来:“只是,后来经略使前来下最后通牒的时候,我和阳凝被截下,还是她把我丢出去,给我断后。” “所以我才会单独流落出去,和娘娘他们失散……”沈水碧说到这里,语气落寞下来。 “好了,不说这些,我再给你说说我小时候的事情吧,小时候,我就是住在这里面的,这块月魄残片,是娘娘亲自为我去太阴之上取来的。” “这个里面啊,其实我偷偷的雕了好几个壁画,我给你拿出来看看,都是我很小的时候雕的了,这个瓶子是个小芥子瓶,你等我破解一下。” 沈水碧兴致勃勃的说着小时候的故事,李启则在旁边仔细听着。 飞云黯淡夕阳间,夜景对望,那堪屈指,经岁迁延,追忆从前。 老马打了个响鼻,翻着白眼,识趣的跑到远处吃草去了。 看起来,李启的行程,又得耽搁一晚上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小半年 吞天妖巢。 这是方圆万里之中的无序之地,妖魔群聚,占地足有一国之大。 虽然比不上那些大国,但甚至比一些小国还要可怖。 吞天妖主,迄今为止身份不明,跟脚不明,只知其有一门吞天神通,施展之时,吞天沃日,势极雄豪,日黯天黑,如深深重渊降临。 说的很有气势,不过作为五品大能的标志性招数,代表性的神通,想必肯定有其独到之处。 吞天妖主作为妖巢之主,甚至连妖巢都以他的名字来命名,麾下也有天秽六妖王,是六只跟脚已经被摸清楚了的蟾蜍精,秉持天淫而生的污秽之气成道,道成六品,也各有威势,围在吞天妖主身边,凶威赫赫。 在这七只大妖的力量和威名下,妖巢下附庸了无数的小妖,各自为战,虽然名义听从天秽六妖王的调遣,但实际上多半都是各自聚拢一派势力,占山为王,各自为生。 百越十万大山,大体上还是和平与秩序的,各个国度之间虽有矛盾和摩擦,但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冲突,所以吞天妖巢的存在,就显得尤为突兀。 只是,毕竟说是妖魔,而不是单纯的妖。 单纯的妖,无非是个种族罢了,并无什么特殊之处,但被称为妖魔,那多半都是些穷凶恶极,无恶不作的东西。 甚至,不止是妖魔,很多魔道,通缉犯之类的,也在吞天妖巢驻扎,这里俨然已经成为了百越的黑恶势力聚集地。 妖魔们驻扎在吞天妖巢,黑云蒸蒸,四处抢掠,民不聊生。 是的,民不聊生,吞天妖巢,其实是有‘民’的存在的。 妖魔们时不时就会去劫掠一番,争相食人,毕竟……人的体内,是有先天三宝存在的。 作为天生灵智的种族,人族有先天三宝,所以比野兽更加补,妖魔们大多喜欢吃人就是这个原因。 不止是食人的妖,很多人魔也特别喜爱以人为材料,譬如炼制一柄百魂幡,就动辄需要上百生魂。 先天三宝,是真的‘宝’,在很多地方都能派上用场。 不过还好,在正剑宫与另外三个国家的限制下,吞天妖巢并不能扩散出去。 和吞天妖巢接壤的有三个国度,时常都会与吞天妖巢发生战争,吞天妖巢时常都会前去这些国度劫掠人口,所以三方一直在边境加强城防,以防妖魔入侵。 这是李启头一回在这个世界上看见‘战备状态’这么一回事,而且吞天妖巢以一敌四,居然还不落下风,仅仅只是被限制了扩张而已。 不过,李启也在路上发现,那三个国家基本的策略基本都是固守,坚决不出门,妖魔来了就抵挡,却坚决不肯进入吞天妖巢半步。 真正敢于杀进去斩妖除魔的,只有正剑宫。 这些基本都是李启在路上探听到的时候听到的闲话。 实际上,小半年过去,李启一直在朝着吞天妖巢赶路,在一路上,李启不断搜集着关于正剑宫和吞天妖巢的事情。 毕竟,不管干啥,都得先了解,再行动。 —————————— 时光如梭,李启离开清雾城,一路赶路,已经快到吞天妖巢了。 此刻,他就在百林国的边境,出了边境,越过镇关,就抵达吞天妖巢的方向了。 而现在,李启正在众人的簇拥之下,举行祭礼。 李启身着平时穿的衣服,并没什么特殊的打扮,但手里握持灵木枝,面前摆放着祭坛,对着天上高声吟诵道: “民以食为天,食以粮为主,粮以水为本。无粮则人不存,无水则粮不生。今春以来,上神惜雨,下界无流,大河缩萎,小河干涸,田地豁裂,庄稼枯黄,如此流域,尤为其甚。早稻因无水而少插,中稻因无水而损苗,时下已是中稻移栽旺季,斯地依然干旱少雨,无水整田,生死攸关也。” “山神赐福于黎民,则黎民敬仰山神,山神无视于黎民,则黎民不信山神,上下相关,神民相依也。” “还望山神明辨,勿藏山气!” 李启念出祭辞,写的很白,并没有用多少文绉绉的言语,怕对方听不懂。 他是对山神念叨的,因为,下雨其实大部分是山神的活儿。 云,山川气也,从雨。 云气,是山川水脉之气蒸腾上天,才为云气,并不是真正的‘天气’。 所以,天之六气之中,并无云气这么一类。 所以不下雨的时候,要么有大能者可以搬运水运,甚至犹如真龙那般直接从大海之中汲取无尽之水,否则的话,还是老老实实问山神要比较好。 毕竟,山水相依,山神的蕴藏之中,定然有水脉,否则山不成山,也容不下一尊山神。 在众多村民的希冀的注视下,李启在祭坛面前等了一会。 但,雨还是没下来。 李启有些尴尬,村民们也纷纷哀嚎,甚至是怨愤。 不过,李启回头说到:“诸位乡亲还请稍安勿躁,我去去就来。” 语罢,他吹了个口哨。 却见一匹健硕龙马,从天而降,身披黑鳞,有若黑甲,脚踏祥云,肩高八尺半,雄壮威武,傍有垂毛,马鬃带着细微的电流,抬头嘶鸣之中,似有雷鸣,从空中落下,架风乘云,威风无比。 龙马降世,村民们纷纷跪伏,战战兢兢。 却见李启跨上龙马,一拍马腿,直接冲入祭祀的山中。 村民们面面相觑。 但没过几分钟,却见山中猛兽似有惧色,飞奔而逃,风声大起,时兴云吐雾,天地迷漫,或时走石飞沙,隆隆声响。 又过一会,倏见清气起自山麓,竟至光耀结山,盘结不散。 有怪风徐徐而坠,盘旋山中,时随神气盘结,或上或下,转折不停,又有一电光,随着那怪风不断转折,紧随其后,咬死不放。 再后,却听雷声震动,恍如山岳崩颓,怪风四散,入波而逃,消无影踪。 电光再度闪烁,追上前去。 约莫一刻钟后,只见天降黑云,旋霄生气,有雨珠落下。 先是小声如珠走盘,再后大翻狂涛,忽若辟天育,万马纷腾槽,甘霖普降,落入地中。 再见李启,却看他走出山口,面色如故,衣服干净如新,施施然回到祭坛处。 村民还在呆愣。 “好了,如今甘霖已降,我也就按约取走你们村一丝人气,那山神与我约定,此后三年,不敢再克扣水气,此后三年,风调不敢说,但一定雨顺。” 等到李启说完,村民们这才反应过来。 他们顿时战战兢兢,全部跪下,之前的种种心思全部没有了,都口胡“大巫保佑!”,连连磕头。 “不必行礼,山神不仁,我为祝人,理当诉人之需,但你们也要记得,神不仁可诉之,但你们平素也不可祭祀无礼,正如我所说,上下相关,神民相依,万物平等。”李启摆手。 语罢,按照之前的约定,他伸出手,从众人聚集的庞大人气之中,取了其中一丝。 随后,他转身,回到了山里。 只留下一堆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的村民在背后高呼大巫,磕头不止。 路过此处,暂时修整的时候,听闻这边山神不再下雨,他就揽下了这事儿,但作为报酬,会收取此间的一丝人气。 因为是帮助他们之后再收取的,所以没有因果纠葛。 而收集的那些人气,就是李启修行的过程,他的修为,也在这种过程中愈发精深起来。 只是,身中神的修行被他一直压制着,要等着绿山国主所说的那个机缘再凝练元神,这样一来对以后的修行更有好处。 李启离开人群,进入山中, 刚一进入,老马就靠了过来,律律的叫着,马背上还驮着一只黄鼠狼。 黄鼠狼的表情极为人性化,见到李启进来,当即口吐人言:“这位巫觋,人生在世,总要通乎情理吧?可恨那不通情理的凡人,我以好心待他等,他反以歹心待我,每逢外人前来,专说自己委屈,全不记着我曾经待他如何,我不过藏收了水气,困他们一年以儆效尤,你就打上门来,这是什么道理!” 原来,这只黄鼠狼,就是此处的山神。 李启看着对方,平静的回答道:“你再大的委屈,一年不下雨也是不该,这一片地区一年不下雨,不谈人的生死,单说四周山林,远处野兽,河中鱼虾,哪个不是被你害惨了?你作为一山之神,难道只享受神道香火,却不做实事?” “因为一己私欲,断一山之水气,无论如何也是不该做的事情,此番惩戒你,就是因为这样,你既走了神道,那边要知道,神因人存,示申为神,受了示祭,也要有所作为才对。”(注释:神的铭文为‘示申’,示:古意为祭坛,申:古为‘电’的异体字,延伸意为雷霆等自然之力。) 那黄鼠狼本来还理直气壮,闻言之后,气势顿时弱了三分,小声说道:“河流断水,森林干枯,百兽萎靡……那,那自然是我的不对,但那村子实在过分!” 黄鼠狼气愤起来:“原先一直拜我,我自然也保佑他们风调雨顺,但后来吞天妖巢来了,我舍去一甲子的功力,也庇护住了一方平安,只是我实力确实差些,被妖魔破开迷阵,从那个村子掠走了三四百人……之后他们便砸我神像,毁我神龛,险些让我神道道途断绝,这让我怎么忍?!” “那村子一共多少人?”李启反问。 黄鼠狼愣了一下,回忆了一下,答道:“约莫千数。” “一个千多人的村子,被掠走三四百人,三四成的人没了,你责怪他们不继续祭祀你?”李启再问。 “那也不能怪我啊,我折损一甲子的修为布下迷阵,已经是尽我所能了。”黄鼠狼忿忿不平,甚至不再惧怕李启。 “那就和他们谈谈呗,一句话不说就断了水气脉络,你让他们如何还能继续祭祀你?”李启挥手说道:“你有难处,他们也有难处,人神相依,哪有一时之气便决裂的,真没了他们,你的神道道途如何走?你以为你是那些大神,方圆万里都有人祭祀膜拜,一两个村子不信了也无所谓?” “神道之根本,便在于申之力量,与示之诚信,你自己想想吧,黄鼬一族本就成道不易,你也算是本分善良,你三年之内继续庇护他们风调雨顺,你再看如何?”李启说完,抓起黄鼠狼,往山上一丢,不再留恋此处,上马,朝着大路奔驰而去。 没什么好留恋的,这个场面,在李启的旅途中已经不算少见。 这一路走来,他不知做了多少次这种事。 协调人神,协调人鬼,协调鬼神,种种矛盾之中,作为祝人,站在中心的地位,以正处事,以义待人,化解其中的误会和矛盾,做出公正的裁决,然后收取他们对应的气。 祝人的修行方式之一就是这样。 当然,如果觉得这样太累,也可以蹲在山里慢慢修行,一点一点的雕琢人身小世界,倒是也能晋升。 但比起李启这样,会慢一起。 李启每一次收取别的气,都是在填充自己的人身小天地,比如这次,他就有了一个村子的人气,在他的人身小天地完善之后,就会出现类似于这个村的聚落。 据书上说,如果你的人身小天地能够承载的住,并且拿到世界上所有类型的‘气’,那么他的人身小天地就可以达到完美无缺的地步。 只是,若是直接就去采集气的话,就会沾上因果。 譬如李启直接拿取那个村子的人气,而不是事先做好平衡之后再拿,就会沾染上这个村子上的因果,对以后的发展很不好。 有些乡间野巫,只察觉了自己可以摘取其他的气,而没有察觉到后面的事情,所以前期修为突飞猛进,后期为了还债却得千倍万倍的付出。 巫之道,贵之以正,所以要时刻警醒自己。 否则的话,偿还不清,那多半是要改换道途了,譬如……加入魔道,反纳因果为养料,自此以掠夺为己任。 李启骑着老马,很快回到了路边。 路边,站着正在打瞌睡的沈水碧。 没错,站着。 (昨天忘了挂月票和推荐票的链接了,挂一下,方便你们投票)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偶遇 沈水碧在路边打瞌睡。 不过倒也不是真的在打瞌睡啦,她只是没有告诉李启自己在做什么而已。 实际上,她的阴神,正在远游,到边境那边观察情况。 没错,阴神,她已经恢复到八品了。 那天晚上之后,她与李启彻夜谈心,说了很多事情,让她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然后第二天……她就把那块承载着回忆的月魄拆了吃掉了。 回忆已经说出了口,不再是她一个人独有的东西了,所以,承载回忆的东西也不再唯一,那么再留下这个月魄有什么意义呢? 沈水碧很是分得清,所以她干脆的吃掉了月魄残片,借助其中的浓郁太阴之气弥补了一部分身躯裂痕,铺平了自己恢复到八品的道路。 沈水碧也知道,这本身就是李启的用意,月魄本身就能帮助她修复身躯,不过仅限于现在而已,之后这种鸡肋的材料就派不上用场了。 如果现在不用,就白白浪费了李启的心意,沈水碧不想这样。 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的,反正他好像就是看破了这点,所以才找了这块月魄残片过来。 总之,那天之后,两人的关系似乎都亲近了很多,因为在沈水碧看来,李启是继月魄之外,唯一一个继承了自己在罗浮山回忆的人。 恢复了八品之后,一路上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李启的进步非常快,他好像天生就善于在人群之中调解。 不过,马上就要到吞天妖巢了,据说在那里的明湖,有一件宝物,能帮助李启凝练元神。 元神这个东西,道门也有,不过和巫道的元神是两码事。 元,本意为‘人的头颅’,元这个字,就是头颅的形状演化而来的,意为“首”“第一”“开端”。 因为这样,道门才有“元始”一说,意思就是开天辟地第一因,万物所有‘果’的推动者。 所以,就有了‘元者,气之始也’,‘乾元者,始而亨者也’,‘谓一为元者,视大始而欲正本也。’这些说法。 而这个字,用在修行上,一般也是指第一位,特别重要的部位。 因此,道门的‘元神’,是自身修为的开端,是精炁神三宝之中的神宝的最初,与之对应的也有元炁,元精一说,谓之三元。 这三元齐聚,就有“原夫道家由肇,起自无先,垂迹应感,生乎妙一,从乎妙一,分为三元,又从三元变成三气,又从三气变生三才,三才既滋,万物斯备”之能,是道门人身小天地的根源,可以扩展到世间万物。 对应在人身小天地和外界大天地的倒映上,反映出来的就是三元,其在天为日月星之三光,在地为水火土之三要,在人为精炁神之三物也。 这种看法和修行方式,这和巫道的基本没什么关系,如果有人不通原理,只是拿到几本书开始修行,然后混淆在一起,那一定会修出岔子,把自己弄死掉。 比如在大鹿国遇到的那个鬼神李翁,堂堂八品,五六十岁就死了。 巫道的元神,则更加纯粹,就是指的“头颅的身中神”。 元的古意为头颅,元神的意思自然也就是头颅之神,其职能是掌控大脑,也作为体内所有身中神的中枢调遣,为身中神的领袖,就好像是大脑控制着身躯其他部分一样。 第一尊身中神,代表在八品阶段的不同侧重方向。 如果优先凝练日月天神,那便双目明亮,有通感之能,第六感很灵验,偶尔会突然感知到吉凶。 卜人们一般都先凝练这一尊。 如果第一个凝练五岳山神,那身躯就会更加扎实,体力耐力都会大幅度增长,人身小天地也会愈发坚韧,还会有很多地祇方面的神通,譬如遁地之类的。 这是李启原本的选择,毕竟他是地祇分支的,凝练这尊也方便赶路。 选择第一个凝练四渎水神,那人身小世界就可以容纳更多原本不兼容的气,四渎者,勾连四方之气,能够强化巫觋在术法上的威能,还可以提供一些操水方面的神通。 而选择元神的话,就会耳聪目明,神智清醒,身体运转更加圆润融洽,能够协调所有身中神的力量,对自身身躯的操纵力大幅度提升,反应速度也会跟着提升。 李启李启率先凝练元神,估计是想要在九品的时候就完美操控那两口金气,不过元神凝练难度比较大,他如果先凝练其他身中神,估计这半年已经成功凝练出一尊了。 第一尊只代表侧重,没有高下之分,单看巫觋自己的偏好而已。 李启率先凝练元神,估计是想要完美操控那两口金气。 沈水碧自然也是鼎力支持,所以一路上跟着,跑了半年,总算是马上就要进入吞天妖巢的势力范围了。 跨过百林国的边境,就到吞天妖巢了。 沈水碧的阴神跨越数百里距离,正在边境附近观察形式。 不过,她突然感觉到有人摇自己的身体。 “嗯?李启回来了?”沈水碧察觉到这点,阴神不再抵抗身躯的牵引。 百里距离,倏忽而至。 仅仅只是一刹那,她的阴神就回到了肉身里面。 “回来啦~。”沈水碧睁开眼,看着回来的李启,笑着说道:“都处理完了?那我们要出发了吗?” 李启点头:“都搞定了,去吞天妖巢吧。” 两人言语简短,然后李启骑上老马,沈水碧坐在后座,朝着边境的地方出发。 一路上谈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很快,老马就赶到了边境处。 毕竟,此时的老马,已经算是‘妖’了,虽然还没入品,但身上的龙血已经被激发了出来,速度已经暴涨了两三倍,现在一日可行两千里,日夜兼程四千里,非常迅速。 怪不得祝公子说了,根本用不了十年。 只要李启在进步,这三百万里,好像也没多远的样子…… “对了,李启,之前我阴神出游,看见吞天妖巢那边,好像很安静的样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很安静啊。” “安静?”李启愕然。 怎么可能会安静啊? “边境交战之处,安静?难道没打仗吗?”李启问道。 “没有,好像连驻军都没有哦,城里是空的。”沈水碧回答。 这话一出,李启汗都下来了。 哗擦,不会沦陷了吧?什么鬼,刚到就发现边境的镇关是一座空城? “嗯……我看见了路上有人在撤离,应该是士兵,都是军士,但看起来没有被攻击,应该是和平撤离的,去问问看?”沈水碧问道。 “可以,去问问吧,哪个方向?”李启说道。 “西边。”她指出路。 老马也不多说,直接腾飞而起,脚踏祥云,快速奔跑而去。 飞驰电掣,大运……咳咳,总之,老马速度飞快的朝着西边跑去。 只过了约莫一刻钟,李启眼前确实出现了一个军团。 军团队列整齐,纪律严肃,武备精良,精神头也不差,军旗的标志是一只雄鹰。 修为的话,大部分都是不入品的凡人,但基本上都有功法在身,千夫长级别的好像有九品, 没有直接看见最高长官,但有将旗,也有马车,应该是在里面,所以李启看不出最高长官的修为。 这只军团,整体加起来大概一万多人,不是什么大部队。 这些士兵汇聚成一起,不紧不慢的赶路,没有伤员,也没有丢弃辎重,所以并没有兵荒马乱的感觉,反倒像是普通的行军。 只是,当李启路过的时候,军队似乎也发现了他。 毕竟现在的李启,有些太招摇了。 他长得本来就不差,身高七尺半,体态匀称,容貌俊俏,衣衫干净整洁,胯下是一只飞腾在天的龙马。 龙马行动之际,有祥云跟随,雷霆环绕,凡人可能因为太远而察觉不到,但入了九品的修行者会就听到呼啸声,就好像是飞机飞过之后那种呜呜声响。 如果抬头看,目力够好的话,还能看见他身后还侧身坐着一位美人,怎么看都像是年轻贵公子出游,一派潇洒气度。 此刻这种画风的人,路过军队身边,被注意到也是理所当然。 看见自己被注意到后,李启对老马说道:“下去,我和他们谈谈。” 老马闻言,降落到地上,打了一个响鼻,嘶鸣一声,四周顿时一片电蛇游走,惊的士兵们顿时拿起长枪,结阵。 “你们在这儿等一下,我去问问情况。”李启压低声音,从马上翻身下来,然后缓步走向军队那边。 一路走到距离约莫一里左右,李启对着戒备的军团拱手:“诸位壮士,敢问这里是百林国镇关吗?” 军团里突然出现了窃窃私语的声音,但在各级军官的呵斥下很快就安静下来,继续保持结阵的姿态。 在军队结阵之后,可以看见兵气浮动,赤气四塞蔽日,围绕军旗,产生了一圈圈的灵光,如瓜蔓连结,形成一只虚幻巨鹰,有爪如锋刃,紧盯李启。 很快,就看见一个千夫长级别的兵家修士走出来,修为九品,实力不俗。 那千夫长受持长枪,对李启说道:“前方便是百林国镇关,这位先生是要?” “那就好,我只是怕我走错了,在下李启,此番是想去吞天妖巢,斩下几颗妖魔头颅作为历练,只是发现镇关无人,有些惊疑,不过壮士说这是镇关就好,既然没走错,那在下就继续往前了。”李启拱手转身欲走。 不过,不出李启所料,却见那千夫长当即出声挽留:“少侠且留步!” 李启自然知道对方会挽留自己。 一只正在撤离自己原本驻守防区的军队,看见有人即将前往战区,如果没什么表示的话,那也太不正常了。 如果对方真的不挽留自己,李启反倒是要跟着这只军队,看看具体的虚实了。 眼见那千夫长留下自己,李启转身:“不知壮士?” “少侠要去吞天妖巢?你可知那边最近发生了什么事?”那千夫长隔空吼道。 “吞天妖巢有变?”李启皱眉,快步向前,直接走近了那支军队。 士兵们紧张的举枪,但没有军官的号令,谁也没有动作。 千夫长也有些戒备,正准备发声让李启停下,不要随便靠过来,因为这样容易引起误会。 对方是修士,谁知道是不是妖魔假扮的?将军还没说话呢。 但就在此时,身后的马车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那个将军说话了。 声音不大,却传遍了四周山野:“你说你叫李启?可是最近声名远播的巫觋李启?” “啊?声名远播?”李启愕然,他还真没听说过自己的名声。 不过倒也可以理解,毕竟他一路赶来都没回过头。 “本将在前线也有听闻,巫觋李启,在百林国声名鹊起,常行侠义事而不求回报,一路潇洒而行,想不到最终的目的是去吞天妖巢斩妖,真是令人佩服。”那马车之中,走出一位将领,身穿铠甲,身高九尺有余,李启才只到他胸口。 不仅高,而且壮,虎背熊腰,肌肉虬结,一根根血管像是一条条游走的蛇一样在肌肉下方窜行,煞气十足,武道内气几乎喷薄而出。 李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武道八品!果然是一军之主。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活的武道八品! 原因也不难理解,因为武道道途难走的批爆。 老实讲,李启都准备凝练元神之后就把自己的武道修为废掉了,无他,实在是太苦了。 日日练拳,一日不练便会修为倒退,还极度考验悟性,纯纯的牛马道途。 到了后面,还要和巫道冲突,所以李启准备直接废掉算了。 所以,此刻看见一位活着的武道八品,让他非常的惊讶。 这是何方牛马……啊不,何方神圣? 面对八品,李启还是有尊敬之意的,他立刻拱手问道:“不敢在将军面前自夸,不知将军喊住我是为了何事?” “没什么,我就是想见识一下声名远播的少侠,顺便提醒你一句,吞天妖巢有变,最近进去可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袭击 马车之中,那位将军和李启二人对坐。 沈水碧坐在李启身后,一脸茫然,好像在梦游,只是坐着,没有任何动作。 老马则在马车外,和这位将军的马互相攀比,你昂头,我昂的比你更高,律律声不停,差点打起来,把马倌吓得,连忙把两匹龙驹分开。 但在马车内,李启正与将军交谈着:“那么我总结一下,将军的意思是,现在吞天妖巢正在紧缩力量,而原因未知?很有可能是为了下一次妖巢冲击,所以你们弃守了镇关?” “不是弃守,而是镇关顶不住,若是真有妖巢集群出击,形成潮水般的形式,固守镇关反而只是死路一条。”那将军解释道。 “所以,国师已经下了决定,会撤离这附近的民众,放弃镇关,然后以山水之势布阵,借助地利坚守。” “因此,在妖巢即将出击的时候,少侠虽是在行义事,但我也不得不提醒一二,免得你白白送命。”将军说道。 “那,将军有没有考虑过,万一……是真的在防守呢?”李启提醒道。 虽然突然紧缩确实很可疑,不过绿山国主已经说过了,这应该是吞天妖主前往域外了。 但那毕竟是五品国主才知道的消息,这些人应该还不知道。 说不定,百林国主都未必知道这事儿,吞天国主离开天下前往域外,这种消息对他们来说应该是绝对保密的。 也不知道绿山国主是怎么拿到这个消息的,手眼通天啊。 “的确是有人这么想的,但也不能赌,如果妖潮涌来,出了事情该怎么算?还是不要拿性命开玩笑的好,不妨与我同行,解释妖魔倾巢而出之时,在我军中自然也能杀妖。”将军提醒道。 “多谢将军提醒,不过在下自有自保之法,将军不必担忧,况且,除了斩妖之外,在下也有必须要进去的理由。”李启婉拒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留少侠。”将军摇头,言尽于此。 两人本就萍水相逢,不必说太多,就算是出于好意,最终也不过是各人各走各自路,既然对方有了决意,那便不用多说。 李启告别这支军队,拉着跃跃欲试,准备和人家坐骑打架的老马,和沈水碧一并离开这支军队。 那支军队也不留恋,快速离开,不一会,两边就互相看不见了,拉开了距离。 李启则继续朝着镇关赶去。 路上,他对身后的沈水碧说道:“百林国这边,好像不怎么好战啊,遇到对方异变,第一反应居然是跑。” 沈水碧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应该是吞天妖主太强了,所以被打怕了吧?我听说,这边的三个国度,加上正剑宫,一共三位五品,正剑宫宫主还杀力巨大,比得上半个五品了,四位联手,突袭吞天妖主,就算是有心算无心,但结果还无功而返,吞天妖主依然活的好好的,这事儿连我都听过。” “以一敌四?这么猛?”李启愕然。 没听说过啊,吞天妖主不也是五品吗? 沈水碧则解释道:“每个品级之中,本身就有很大差距啊,让你对阵寻常九品,你一个打几十个不成问题吧?” “低品的时候能打几十个,虽然品级越高,互相之间的差距就越小,但像正剑宫主和绿山神金齿这种六品,同时打十几个普通的同阶也没什么问题,吞天妖主也是一样。” 李启闻言恍然,倒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因为每个品级之间的差异太大了,不知道那位定下品级的大佬是怎么想的,一品一重天,所以相同品级之间的差异也会很大。 那种初入六品的,面对绿山神这种可正面厮杀力搏五品的猛男,估计一个照面就被秒了,得攒上十几个一起上,说不定还能拼个平手。 “这倒也是,不过品级越高,差异越小是怎么回事?”李启又问。 这些对沈水碧来说都是常识,所以她倒也没有隐瞒什么,而是照实说道:“高品的模样,我也没见过,就说说五品吧,到了那时候,打起架来,修为其实不怎么重要,重要的还是资粮,神通,法宝这些东西。” “毕竟五品的人都活的很长,只要不是突遭横祸,不然基本上都可以慢慢的把修为磨上去,而突破四品靠水磨工夫是不行的,所以大部分五品其实都已经到了所谓的‘巅峰’。” 沈水碧说到这里,似乎有些苦恼该怎么解释,都有些语无伦次。 不过,一会之后,她干脆说道:“你可以这么理解,如果你突破到了五品,是不是要稳固境界?” “这肯定。”李启点头。 “大部分五品,在稳固境界这个阶段,就已经把修为提升到了一个瓶颈了,他突破五品之后,第一件事就应该是闭关,等闭关结束之后,他的修为就已经到了五品,和其他人已经没什么差距了,修为上没有差距,能体现差距的,就只有武器啊,神通之类的东西了。” “但是在九品是不能这么做的,因为你们现在是一个积累的过程,而且还有寿命在催促你们赶紧提升,等品级提升一些,积累到了一定程度,你就会发现,积累已经是水到渠成,突破需要的远远不是积累,而是一点灵光。” 沈水碧不善言语,所以解释的乱七八糟,搞得她自己也很麻烦。 好在李启比较聪明。 他一拍手:“哦,我懂了!” 李启帮沈水碧捋了捋:“从零,到一,是无数倍的提升,从一,到二,是两倍的提升,但从一百万到一百万零一千,只提升了一点点,二者不会有什么太大差距。” “修为就是这样,修为越高,提升的百分比就越难,差距也就越难拉开,所以战力之间的差异,就得靠系数了,对吧?” “前期是基数最重要,因为修为的基数从一到二,你就比一的人强上一倍,但到了后面,你哪怕修行上一千,也什么作用,得靠系数的加成。” “嗯嗯嗯!就是这个意思!”沈水碧连连点头,这才是把她的意思捋清楚了。 还是得李启来说话才说的明白。 其实就是一个基数和系数的关系。 基数提升到后面,继续提升基数,就太难了。 前期,修为是十,有一门神通,系数是10%,那么战力就是十一,因为十提升10%,就是十一。 与其去搞这么一门神通,不如赶紧修炼到修为十二,这样战力更强,还可以提升寿命。 但到了后面,修为是一百万,闭门修炼一千点,也不过一百万零一千而已,提升太低了。 但如果还是一门神通,系数依然是10%,那么战力就是一百一十万,瞬间提升了十万的战力,可比那苦修的一千强得多了。 所以,前期的战力,主要靠修为这种基数,后期的战力,主要靠神通这些系数。 不过,这时候,沈水碧提醒道:“但战力也不是唯一追求啦,修行又不是为了打打杀杀,修为也可以用在其他方面的,天天追求战力的话,会走入歧途的。” “嗯,这点我自然知道,战力的存在只是为了保证可以践行自己的道路,而不是为了战力而去提升战力。”李启点头。 修行,归根到底,是有一个目的存在。 而实现这个目的的道路和手段,就是你的道途。 战力是为了保存自己,但你的修行的目的不可能是为了提升战力。 当然也有单纯为了变强而变强的人,但那种一般叫武痴,和绝大部分修行者不一样。 还是拿沈水碧来举例,她在五品之中,尤其不擅长战斗,可以说是完全不会打架,但她是一名技术高超的医师和丹师,一样可以得到其他人敬重。 只是,李启心中也明白,战力虽然不是全部,但也是不可或缺的。 一切的安宁,和谐,美好,还有逐道的行为,都必须建立在足够强大的基础上,否则就只会葬送自己性命而已。 两个人聊着这些修行上的闲事,这大概就是他们平时的相处日常。 互相问话,互相学习,沈水碧时常询问李启一些人情世故和各类故事,而李启多问一些修行上的难题。 虽然话题价值不太一样,但看得出来两方都挺开心的。 或许,问话只是个由头罢了。 且不谈那些,就在李启和沈水碧一边聊天,一边朝着镇关过去的时候,突然之间,他和沈水碧同时抬起头。 “有人气,是有村子?不是说都撤离了吗?”李启皱眉。 那个将军,明明告诉他,百林国已经准备全部撤离了,怎么现在这种地方会有人气? “不止有人气,还有死气和血气,对了……还有妖气和兵气,好像在交战。”沈水碧的感知比李启敏锐很多,所以察觉到了更多东西。 “妖巢还真敢突袭?而且还时机抓的这么准?”李启皱眉。 在沈水碧说了情况之后,他几乎已经理解了那边的情况是怎么一回事了。 兵气,血气,妖气,人气,死气混杂,这不就是战场吗?! 有大量的人气,说明有大量的百姓,是百林国在撤离这里的居民? 在撤离过程中,被妖魔袭击了?负责撤离的守备军队正在战斗? 说起来很多事情,但李启反应过来只不过是一刹那之间而已,他当机立断,做出决定:“走,我们去看看。” “嗯。”沈水碧点头,然后两人换了个方向,朝着那人气散发所在赶去。 还未赶到,李启就已经极目远眺,看见了战场所在。 和他所料不差。 大片大片的百姓,正在被强制迁徙,数量约莫在十万左右。 还有一支一万多人的军队,正在前方抵抗妖魔。 不知从何而来的妖魔,有着整整两位八品妖魔带队,下方更是有几十只九品,数万小妖,嗷嗷叫唤着,冲击那支军队。 平民们已经开始出现伤亡,并且失去了秩序,四处逃窜,把军队的阵型冲的一塌糊涂,逼得军官们不得不杀人震慑,强令他们站在原地不要动。 被血浸透的暗红色的泥土上散发着恶臭,海量的术法,掀起了独属于这个世界的炮火。 大量的战争术法,在兵气的加持下,在战场上激荡起煌煌光焰和黑云般的硝烟,每一次整齐的齐射都使大地猛烈震颤,余波的火焰烧过整个天空,浓密的刺鼻黑烟像烽燧狼烟一样在天空中盘旋。 但,妖魔的数量太多了,并且他们的头上也有自己的兵气,如黑牲青尾,如牛羊群畜穹庐,气劲连续,似杼,昧而浊。 这些兵气大量削弱了军士们的术法,让这些术法的杀伤力和杀伤范围都锐减,有些甚至直接被兵气抵消掉了。 伴随着妖魔们雷鸣般的迈步声、旁边石块的噼啪声,还有刺耳的尖笑声,这些妖魔在术法的轰炸下,仅仅损失了十位数的数量,就如同尖刀一般突入进了军士们的阵地。 砰的一下撞在一起。 场面就好像两个装满血液的陶罐,砰的一下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破碎声,并飞溅出无数的鲜血。 军士和妖魔,正式接战。 血肉飞溅,喊杀嘶鸣,断肢残躯洒落一片。 最前排一排枪阵,他们直面冲锋的妖魔,枪杆带着火光,在阵型的维持下,突刺。 枪风在狭小的战区里无情怒吼,试图将妖魔冲锋的阵型打的支离破碎,但那些妖魔皮糙肉厚,硬生生顶着突刺,在付出了不小的伤亡后,将挡在前方的枪兵扑倒在地,把他们摔到地上,装备四散零落。 战阵乱成一团,从正面对冲变成了混乱的厮杀。 妖魔群之上,屹立着两位八品妖魔,各自施展手段,压迫军队,神通不断,但都收了一部分力,没有伤到民众。 看起来,他们的目的是掠走人口。 军队只有一位八品,苦苦支撑,勉力支撑着兵气的存在,左支右绌,难以对抗。 大军对阵,若无兵气为主干,那必然是被屠杀的结局,若是军势溃散,则一盘散沙,不能成军。 军队和乌合之众的差别就在于此。 “我们快赶上去,不然这些人怕是保不住了。”李启说道。 “嗯。”沈水碧很干脆的点头。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军战 战场之中,三位八品对立,战斗不休。 只是,一边战斗,那两只八品妖魔嘴上也没闲着。 一只鹰头人身的妖魔一边压制着那位八品,一边说道:“张澜,百林国都不管这些人,你又何必多管闲事?不妨现在退去,还能保得住一条性命。” 另一只妖魔则没有人形,而是一只可怖巨猿,挥舞着一根石棒,咆哮怒吼:“废什么话!这正剑宫的渣滓已经杀了我们两个弟兄!今日他必死于此!” “住口!”那鹰头妖魔暗恼,低声传讯:“此人修为深厚,你不要逼得他和我们拼命,这次掠走人口就是——” 但鹰头妖魔话还没说完,那巨猿妖魔却听也不听,直接施展神通,抓住战场旁边的一座小山,猛地一拔! 那座小山,有百米多高,盘桓四周,站在山顶,举目就能看见秀丽景色。 然而这座山,突然开始都动起来。 山中的野兽嗥叫不停!哀鸣声隔着这么远都能传到李启那边去,却见大地颤动了起来,山脉之中一道数百米长的银光闪过,打在巨猿身上,却被巨猿的另一只手直接抓住,轻轻一捏,没了声息。 “哈哈,九品山神,不跑就算了,还敢来挡你爷爷?”巨猿哈哈大笑,却见他往后一抛,把捏死的一只银光蜥蜴随手一丢。 银光消散,山壑之中,只有隆隆作响的岩石声响,原本还在哀鸣的猛兽纷纷蛰伏,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紧接着,山峰被整个拔了起来!地面裂开,山脉崩塌!滚滚地气上涌,被压制在土中的地脉之气骤然爆发,但却全部被那道神通收起,化作一条长蛇,盘旋在山峰之上。 然后,巨猿挥舞山峰,猛地朝着那八品修士打去。 一整座山,携带着其中地气,一举砸下! 那八品修士,一边抵抗鹰头妖魔的干扰,另一只手掐诀,对着那座山,轻声说道:“去!” 随着他的言语,却见他的肺气涌出。 肺属金,庚金之气凝聚于肺,化作庚金剑气,随着呼气,被直接吐了出去。 呼出的气流所有能量汇聚,刚刚出去的还只是一口金色小剑,但才飞出不过二十丈,就逐渐扩大,磅礴剑意如江河流泻,喷薄而出。 剑光避无可避,剑气直冲云霄,那金色小剑逐渐膨胀,直至与山峰齐平,接着横竖两剑,划出一个十字。 两剑,直接将那山峰砍成四段! 就连大地上都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十字凹痕,深如峡谷!下方的妖魔潮水,无不惊慌逃窜,逃得慢的,就被四溢的剑意直接斩成四段,伤口与那个峡谷十字别无二致,只不过大小区别罢了。 就连巨猿身上都多了一道十字伤口,伤口极深,血液滚滚而出,染红了地面,甚至化作小河,冲垮了一些军队阵势。 巨猿一时之间跌坐在地,缓不过气来。 “我就让你不要把他逼急了!”鹰头妖魔恼怒,手中却也不停,施展术法。 他一挥手,却看见下方潮水一般的妖魔都好像得到了什么命令一样,纷纷结阵,不再冲锋,而是结出兵气,凝聚成积土固险之状,其色黑,气浑浑圆,而赤气在其中,虹蜺相象,无风而飘。 兵气汇聚,却没有用在战阵上,而是汇聚在鹰头妖魔手中,化作杂气,如群鸟乱飞,从天而降,蔽蒙昼晦,乌泱泱的覆盖到了那口庚金剑气之上。 剑气原本精光锃亮,但被这杂气一污,当即变得晦暗起来。 剑刃悲鸣!甚至迸裂出几个小缺口,炸出的能量席卷开来,直接让战场中央出现了一片宽广而洁净的天空。 逸散而出的能量,甚至朝着下方涌去,但被凝聚而成的妖魔兵气挡住了大部分,只对妖魔的阵型造成了少量的影响。 见状,那些人族军官立刻声嘶力竭的喊道:“突击营,随我上!给张先生拼个活路!” 却见约莫一千多军士,不再固守,而是奋不顾身,悍不畏死,冲了出去,与妖魔潮水正面接战。 这一接战,双方兵气缠绕在一起,再也无法分离,那口庚金剑气这才从杂气中脱身。 人族军士冲入妖魔阵地,暂时缠住了对方的兵气,不能合力压制那位被妖魔称之为张澜的正剑宫修士。 但强行突击的后果,就是大量士兵迅速折损,伤亡飞快的增大,不断有哀嚎声传来。 约莫十多位九品军官在战场上勉力支撑,但敌众我寡,他们几乎都要面对两倍的敌军,一位九品军官都要同时面对两个甚至三个九品妖魔。 难以支撑。 战损在不断扩大。 撑不了多久了。 军官们虽然没有放弃,但已经陆续开始有折损,不断有军官阵亡,死无全尸,尸身都被赶上来的妖魔们争相啃噬。 九品修士的肉身,大补! 天上那位叫张澜的八品修士虽然一言不发,但依然催动剑气,甚至发动其他神通,竭力阻拦两位同品级的对手。 战局已经明了。 败局已定,那身后十多万民众恐怕也要保不住了。 这些百姓瑟瑟发抖,躲没法躲,藏没法藏,有的哭泣,有的颤抖,还有的试图逃命,可又如何逃得过铺天盖地的妖魔? 只是,就在这时—— 战场之中,忽现一明一暗,两条金线! 两条金线,瞬息拉长数里,绵延不断,莹莹发光,如同实质。 金线飞速跨越三四里的距离,在下方所有士兵和妖魔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再度折返。 这一来一回,不过两息时间而已。 金线缓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妖魔,数以百计,都发现自己的身上多出了两条血线。 然后,随着他们的动作,血线逐渐崩裂,身体在没有任何察觉的情况,就直接崩成了好几截,甚至这些妖魔的肌肉还在抽搐,眼珠也在转动。 “有高人相助!在下百林国千夫长林烨拜谢!兄弟们,跟我冲!”一个军官眼前的妖魔瞬间被清空,他立马狂喜,对着金线前来的地方大喊一声。 随后,他立刻端起长枪,毫不犹豫再度冲锋! 妖魔们惊慌无比,甚至有些九品妖魔头领开始往回退。 然而,那两根金线,再度出击。 但,天空之中,那尊八品鹰头妖魔微微眯眼,然后轻点一下下方。 被他抽离出来的兵气,再度回落,甚至得到了增强,只见妖魔们的力量顿时强盛起来,压倒了军队。 多余的兵气则如伞似盖,纷纷如转蓬,其势翕翕然,如城垒,坚而不可攻。 两根金线砰的一下撞在上面,力道大减,铩羽而归,这才露出真容。 如果有目力好的人,就能看出,这两条金线,是两口小刀,以极快的速度在空中飞行,留下了一道凝而不散的痕迹。 而现在,妖魔军势的兵气,将这两口小刀硬生生拦了下来,逼迫其无法进攻。 但,那鹰头妖魔这样做的代价,是那个叫张澜的修士终于有了喘息之机。 他抓准机会,飞身退后,拿出一枚丹药服下炼化,伤势顿时好赚了许多。 而原本被打趴下的巨猿,此刻也止住了血,爬了起来。 原本是一边倒的局势,但那两根金线刺入之后,再度持平,而围攻妖魔们的攻势也为之一滞。 “是哪位道友要管这边的闲事啊?不妨出来一见?”鹰头妖魔没有再行动,反而从天空落下,站在了巨猿的肩膀上。 “吼!”那巨猿刚刚复原,就暴怒大吼,抄起石棒到处乱砸,正欲朝着张澜冲锋,但鹰头妖魔站在肩膀上之后,他只得强压怒气,龇牙咧嘴,愤怒的四处张望。 只见这时,天空之中,一匹龙马踏云而来,其上坐着一个皮肤稍黑的年轻人,衣衫整洁,气质机敏,拱手对着三位八品强者打着招呼:“三位前辈,初次见面,小子有礼了。” “九品?我看那法宝是八品的,还以为你也是八品,区区九品,也敢来这里管闲事?不怕死吗?”那鹰头妖魔皱眉,表情不悦,但依然还是没动手。 那巨猿妖魔却更加直白,他只是愤愤的盯着张澜,仿佛除了他,别的什么也不在乎。 张澜看见李启出现,本还有些欣喜,但看见李启的修为后,却无力的叹了口气:“小兄弟……你,唉,你还是快走吧,有我在这里,他们一时半会突破不了,趁此机会,你能带多少人走,就带多少人走。” 但李启却不慌不忙,驱策老马腾云而行,向前几步,对着那鹰头妖魔说道::“这位前辈,你为何如此镇定?难道不怕我身后有支援吗?” “哈哈,你这小辈倒是有意思,若无底气,你以为我们敢站在这里?”鹰头妖魔笑道。 他并未着急出手,因为巨猿的伤势还在愈合之中,既然等都等了,那不妨等巨猿彻底回过气来再说。 只是,四人谈话之间,下方的地面战场,局势却愈发不妙,刚刚才被李启帮忙打回来一点的战事,又被妖魔们反推了回来。 “噢,我明白了。”李启一拍手,表情恍然:“前辈们敢动手,定然不止眼前两位吧?应该还有一位更强的八品妖魔,正在附近为你们掠阵,顺便监视有没有强者过来,如果有强者过来,或者出现其他意外,你们就会立马撤退,对吧?” “你倒是敏锐,不过没什么用,你区区九品,没资格在这里说话,滚下去吧。”那鹰头人似乎感觉到巨猿的气息回复的差不多了,对李启一挥手。 李启只感觉一阵重压落下,他忙不迭的策马躲开,那气劲却如影随形,一路追着上去。 逼得李启上蹿下跳,迫不得已祭出两口金气,拼着受伤抗了一下,金气微微黯淡,有些有损,须得温养两三天才能恢复。 这差距太大了,仅仅只是随手一挥,就逼得李启全力才能抵抗。 不过,这反而让其他三人大为惊讶。 区区一个九品,居然能挡住八品一击? 哪怕只是随手一击。 有这个本事,怪不得能被其他人认为是其他八品参战了。 “咦,有点本事,那这个呢?”鹰头妖魔起了兴致,作势再打。 张澜已经回气完毕,立刻出手拦截,但张澜出手同时,却愣了一下,慢了一拍,险些没拦住那一击。 如果没拦住,李启大概率会被拍到地下的妖魔堆里去,被数个九品妖魔围攻。 但李启却不慌不忙,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又拱手问道:“这位前辈,您往后看,那是你们的依仗吗?” 鹰头妖魔还在为张澜的失态而暗暗发笑,可听见李启的问话,他顿时一皱眉,和那巨猿几乎同时扭头侧身,往后看去。 却见后方,有一轮清辉残月。 清辉之中,一位气质清丽的美丽女人立在清辉之中,手中提着一只银毛老鼠。 鹰头妖魔和那巨猿妖魔神情一变,表情惊骇! 两人没有任何犹豫,瞬间掐诀,却见鹰头妖魔立马化作一道遁光,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那之前还嚣张无比的巨猿更是直接趴下去,掘地土遁,庞大的身躯融化成一道黄气,顺着地脉快速逃离。 张澜想追,却被李启拦下:“前辈且慢,穷寇莫追,百姓要紧。” 张澜停下,看了一眼下方的战场,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俯身冲了下去,开始屠戮那些妖魔。 没有了八品妖魔支撑,身边又有同等的军队纠缠兵气,战场立刻变成了屠宰场。 李启也不多想,落了下去,操纵金气,两条金线在战场上腾挪飞转,绕出一圈又一圈的回环。 而那张澜速度更快,他弹指一挥,只见无数剑气纵横交错,眨眼之间便把战场犁了一遍,这些普通的妖魔根本无法抗衡。 如果单纯的这么凝练出兵气的妖魔,靠兵气与其抗衡一二也不是不可能,但此时,妖魔的兵气被人族军队的兵气纠缠,就等于没有东西护体,面对八品就只有被屠戮的命。 倒是沈水碧,她从出现开始就没怎么动弹,呆呆的模样。 没过几分钟,战斗已经结束,剩下的,就只需要打扫战场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劫后 李启等人当然也没闲着,一众人很默契,没多说什么,只是打扫战场。 劫后余生,大部分人还是很庆幸的,只是有些死伤了兄弟,但战场之上生死无常,这些军士自然也都看开了。 一开始,是集体打扫妖魔。 等到在场再也没有一个活着的妖魔之后,再开始打扫尸体。 尸体分门别类摆放好,人族的被集中在一起安葬,至于妖魔们的,则被分拣,拆解出有用的部分,剩下的再一把火烧掉。 还有一些军士去安抚百姓,尽管已经拼死厮杀,但仍有数百人死亡。 大多数都是被吓到之后,四处乱跑,被踩踏而亡的。 少数是被八品妖魔吓死的。 极少数是因为带着其他人一起乱跑,把阵型都冲乱了,所以被军官处决的。 真正被余波波及到而死的,不过寥寥几人而已。 几乎所有的余波都被军队挡住了。 原本万余人的军队,此刻几乎折损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几乎人人带伤,眼神悲戚,但却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儿,甚至还有专人去安慰那些百姓死者家属。 明明他们自己的兄弟才刚死不久,他们自己还没有人来安慰,却还得承担这种事。 一直到了晚上,战场才打扫干净。 不过,打扫干净还不算完,还得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做。 这里的死伤太多,不能就这么走了,不然的话,这里将会成为一片以后的‘古战场’。 各类鬼魂横行,阴气汇聚,甚至有可能会建起一座鬼城,危害四方,若是诞生出一些鬼王之类的,那就给后来人带去无数麻烦了。 所以,军队决定在此处驻扎一夜,消除这里的煞气和死气,超度阴魂,送入轮回。 本来做这件事的军中巫觋已经战死,所以李启自告奋勇承担了这个责任。 而此刻,李启就站在祭坛之上。 在祭坛下方,是数以千计的,参与祭祀的军士们。 不通祭祀的张澜站在旁边,仅做这场祭祀的定海神针,在李启的安排下,以自身正气镇压邪祟。 李启站在祭坛之上,执香炉,诵真言,下方兵气聚集,为他助威。 这是祭祀战死之灵的方法。 战场中的鬼魂,死前带有强烈的杀气,煞气,非是凡类,现在更是以妖魔之灵居多,多数都横暴无比,所以需要先将自家战死兵士的魂灵呼唤出来,将他们先行超度。 等到原地只剩下那数万妖魔鬼魂的时候,再将其镇压,服从的就超度送入轮回,不服从的则就地打散,免得其危害人间。 李启在祭坛上,敲响金锣。 下方兵士则开始演武。 却见马蹄卒步,滔滔旷旷,阵法变换,旝动而鼓,左抽右旋,疾若风雨,展现伐鼓之制。 骑兵昂扬,枪队独整,血气方刚。 阵法一出,兵气汇聚,却见数千亡魂,在生前军阵的感召之下,纷纷加入进来,一同演武,宛若生前。 有些军士看见已死的袍泽手足,甚至激动的眼泪直流,却不敢声张,只能憋着,更加卖力的演武。 但李启却不能任由那些魂灵贡献力量,虽然他们死后已经没有神智,但汇聚兵气仍然需要他们出力,魂灵本就是无根之水,耗尽了也就魂飞魄散了。 所以李启当即摄召度桥,却见天光落下,有鬼差被李启呼唤而来。 鬼差现世,阴风阵阵,气势骇人,竟比沈水碧和张澜加起来都更加强大。 但那鬼差并没有做多余的事,而是走向前来,对李启恭敬一礼,接着不再做其他动作,而是标记魂灵,出离幽暗,将这些死去的英灵送入轮回。 第一轮祭祀,完成。 到了第二轮,李启则不再敲锣,而是打鼓。 鼓声隆隆,震三十里。 接着,他拿起准备好的斧钺,猛地砸下,砸到战场之中。 早已得到命令的军士们,当即大喝一声,煞气迸发,只见翼兹威武,虺蝎远出,擒魑摘魅,火烈具举,就连兵气上都染上了一层血红,如流血状。 军队的杀气和煞气,在李启的指挥下,迈着大步,举枪挥刀,昂首挺胸,走向战场处。 军队大踏步踩在地上,好像是地震一般,直接踩在了埋着大量妖魔尸体的地面上。 地底顿时鬼哭狼嚎,有东西好像在下面翻动,甚至血液破肉碎骨开始突破地面,想要爬出来。 然而,李启再度敲鼓,人身小天地的天地之气相合,喷出雷电,震响四周。 隆隆之声响起,累累如连鼓。 军士们也大声喊杀,浓烈的阳气和煞气混合在一起,将地底冒出来的阴魂鬼物吓退。 李启再度举手,左手引鼓,右手握锤,做击之状,相扣而音鸣,以气剡鬼。 李启再敲一声,以雷鸣震鼓,下方军士大声喊杀,与雷鼓相合。 如此三遍。 三遍之后,地底那些妖魔阴鬼再不敢作祟,乖乖被镇压在地中。 镇压完毕,李启推翻祭坛,放弃代表杀戮的斧钺,再将鼓捶也丢下,大声昭告妖魔阴魂,勒令其重返轮回,不得逗留。 无数妖魔阴魂不敢不从,集合在一起离开,却见无数阴魂汇聚成阴风,呼啸而去,乖乖离开这里,去往地府了。 不过迎接他们的不是轮回,而是受罚。 生前若是沾染太多因果的话,前往地府的话,善因善果会得到奖赏,但恶因恶果,就须得偿还自身罪孽,才能重入轮回,这是地府的规矩。 每个人投胎的时候,都是孑然一身,身上必然是半点因果不存,所以善果当赏,恶果当罚,都得清理干净才能进入轮回。 此乃地之正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要去轮回。 你如果不去的话,会有阴差前来缉拿你。 如果你强到阴差都拿你没办法,那轮回对你来说也就那么回事儿。 只是那时候,如果有人来制裁你,那么,那个人肯定不是区区轮回那么简单了。 做完这一切,李启长舒一口气,瘫倒在地。 说实话。 他还是头一次主持这么大的祭典。 一连串的安排,包括军士们做的动作,他要做的东西,需要备什么材料,用什么礼仪,都需要他一一推敲安排,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不过,算是圆满结束了。 李启刚刚倒下,张澜和沈水碧就立刻上前来。 只是张澜看见沈水碧来了,就停了下来。 还是让人家自己人扶吧。 他看着沈水碧将李启扶起之后,才走上前去,先行鞠躬之礼,然后对李启说道:“先生厉害,修为虽浅,有勇有谋,不仅救下这里十万人性命,甚至还能主持万人的祭祀,我所认识的一些八品巫觋都做不到,你却能做到,当真是惊世骇俗!” 李启则连忙摆手,示意对方起来:“能帮上忙就好,前辈不必如此恭敬,我修为尚浅,不值——” “当然值得,救命之恩不提,先生还超度了数千袍泽,更是让张澜感激涕零,甚至于还镇压了这数万妖魔阴魂,提前消弭了一座鬼城的诞生,不知道救了多少未来的人,如此功绩,修为又有什么重要?先生功绩与德行,让张澜拜服!”这位八品修士弯腰,恭敬的说道。 李启勉强站起来,却见四周军士尽皆俯首行礼,恭敬以待。 李启见状,提高声音,高声说道:“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呢,百姓尚且没有安顿,之后的行程也没确定,诸位壮士不必围在我这里,都去做自己的事吧!” 这时候,却见军队之中,一个军官被众人推搡上来,他走到一堆军士前面,单膝跪下,对李启抱拳,恭敬说道:“百林边卫,白犀军,拜谢先生义恩,救我袍泽,护我百姓,还超度我等手足魂灵,敢问先生姓名,白犀军牢记于心,绝不敢忘!” 然后,他马上补充道:“大军行动,无虎符不敢动,所以不敢以白犀军的名头承诺为先生效劳,但我等众人解甲藏刀之后,俱愿为先生臂助!请先生收下我等信符,不敢说召之即来,但若是在千里之内,三日必至。” 语罢,他以兵气凝聚在一枚箭矢之上,箭矢上刻有铭文,想来只要激发,这箭矢就会呼啸升空,给这兵气的持有者传讯。 “信符我收下,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诸位都有职责在身,不必如此,百姓重要,还请去坚守职责吧。”李启走向前,一瘸一拐的,接过那只箭。 拒绝不太好,但他也并不求这些人回报,不如接下让对方安心,此后不用便是。 至于一瘸一拐嘛…… 没办法,主持如此宏大的祭祀,他虚了。 祭祀也是有消耗的,这么一场下来,多少是有点累人。 那军官奉上信符,再行一礼,然后转身,朝着张澜也说了类似的话语。 张澜却直接推辞,坚决不肯收。 军官没没办法,只得再谢,然后带着其他军士,各自离开,前去完成各自职责去了。 此时已经月上树梢,李启才终于坐下来休息一下。 不过,休息的时候,他也没闲着,而是看向张澜:“张前辈,我看他们对你所说的话,好像你和这支军队没什么关系,你不是他们的主将?” 直到这时候,李启才有空闲仔细打量这位八品。 此人长相有些丑陋,连平庸都算不上,鼻子塌陷,额头鼓起,还有些麻子,其貌不扬,身穿普通的黄色长袍,身后背着一个剑匣,不过似乎是空的,因为他到最后也没有从里面取出东西来,里面应该是什么也没有。 但李启自然不会以貌取人就是了。 听到李启的文化,张澜摇头:“自然不是,和你一样,我只是路过而已。” “前辈高义,路见不平,竟愿赴死一战。”李启肃然起敬,立刻拱手赞扬道。 “何必如此作态,你不也是一样?”张澜笑道,有些好奇李启的反应。 “区别很大,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若我是前辈,看见这般场景,绝对是默默记下那只妖魔的模样,然后撤离,日后再报。”李启坦诚的说道。 他一直是这样,不危害自身的时候,做好事没什么问题。 但如果是要拼命,那他就得斟酌一二,看看这事儿值不值得了。 要是拼命也没用,百分之百送死的局面,李启肯定是毫不犹豫的跑路。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李启可不会轻易把自己葬进去,做好事也得量力而行,他还有大好前程,可不能死在这些地方。 李启一直坚信,如果自己活着,那不管损失多少都能挣回来。 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不识字,话也不会说,身体没练过功法,羸弱至极,但还是拼命活下来了,除了运气之外,靠的就是这股信念。 “哈哈,师尊也说,我确实是有些莽撞了,不过事已至此,哪里还有多想的时间?若是停下来观察斟酌一二,恐怕就要有更多人死了。”张澜回答道。 “所以前辈这般做派才值得钦佩,比起我这般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的做派,更显得直爽磊落,这才是真义士。”李启说道。 张澜则连连摇头摆手:“莽夫之举罢了,只做得打打杀杀的事情,哪里比得上先生这般机智?一出手便化解了危局,更是把事后诸多麻烦都料理的妥妥当当,这些都是我万万不能做到的。” 李启连连推辞:“斟酌再三,无非是胆气不足而已,优柔寡断之举罢了。” 张澜正欲再说。 但这时候,一旁的沈水碧说话了,打断了两个人的交流。 兔子表情有些不解,她歪了歪头,用疑惑的语气说道:“那个……你们,互相贬低自己,吹捧对方,是觉得很好玩吗?还是说,这是祭礼的一部分?”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疑惑。 此言一出,两个还在装模作样的男人顿时语塞,面色尴尬,表情微妙。 “哈哈哈哈——” “哈哈哈……” 然后,两个人同时尬笑。 尬笑到一半,发现对方做出一样的反应,又只好讷讷的停止。 一旁的沈水碧眉头紧蹙,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迷惑。 这两个人,在干什么呢? 看见沈水碧的表情,这下,两个男人是真的乐了,于是真的放声大笑起来。 “好了,你也不必叫我前辈,既然我们一见如故,那便平辈相称!”张澜笑完,干脆的说道。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鼠壤坟 两方终于放开,也各自介绍起自身来。 李启的介绍很简单,他自称是一位巫觋,偶有奇遇,出身大鹿国,身边这位道门修者是沈水碧,是李启的好友,两人正结伴前往吞天妖巢,欲要斩两颗妖魔头颅。 对于师承,他直接略过去了,没说自己有没有,只要不说,就不算说谎。 而张澜也开始介绍自己。 李启这才知道张澜是个什么情况。 这位其貌不扬的老兄,名叫张澜,乃是正剑宫的一位掌剑师。 所谓掌剑师,是正剑宫的一个编制。 最初的时候,正剑宫宫主,花费大价钱,请一位炼师,锻造了三百六十五口周天星辰宝剑,以合周天之数,俱是八品,然后设立掌剑师一职。 但凡修行到八品的子弟,不愿意留在门内担任管理职位的,可以自行申请掌剑师的职位,经过诸多考核之后,就能拿到其中一口宝剑,习得一门阵法。 掌剑师平时在外游历,行侠仗义,传播正剑宫的事迹,也负责搜集一些天才弟子回山,主要承担的是正剑宫在外的脸面,以及处理一些外务。 毕竟,外务很多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弟子们虽然也有出山游历一说,但毕竟修为尚浅,不能处理很多大事。 而其他的八品,都各有职责,都在门内承担一些职务,不好轻易离任办事。 再往上的高层,那更是不好动弹了。 所以就有掌剑师一职,领受门内宝剑证明身份,还可以互通有无,专职在外行走,自由度很大。 张澜作为掌剑师,平素为人急公好义,这次也是前往吞天妖巢斩妖的,只是路中也遇到了诸多怪事,譬如这百林国边境镇关守军几乎都撤走了,百姓却还留在原地,只有少数军队正在老老实实的帮助撤离。 所以他暂时停下了前往妖巢的脚步,帮助这些人撤离,而白犀军,已经是他帮助的第三支军队了。 听到这里,李启满脑子都是疑惑,他开口问道:“张兄,这,是个普遍现象?” “什么?噢,你是说这些迁移百姓?是,没错,据我所知,整个百林国,靠近吞天妖巢这边,好像都是如此,我也很奇怪。”张澜答道。 “不对劲吧,那他们的主将呢?我刚刚看,一军之将理应有八品,可我并未见到这里的主将啊,一军无将,犹如群龙无首,这怎么可以。”李启疑惑的问道。 张澜则对李启解释:“据我所知,这白犀军的主将是暂时离开,前往国都述职去了,只是走之前命令这些军士协助撤离百姓,我见他们不过万人,想要迁移十多万百姓实在太过艰难,这才出手相助,唉,可惜这一战,如此多好男儿葬身,现在只剩六千多人了。” “古怪,实在古怪,将领述职会提前安排这种事情?”李启皱眉,这一切都太不合常理了,但现在线索不够,他也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 “我也知道有古怪,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不能丢下百姓不管,李老弟,要不咱们暂时结伴,我们三个先护送这十多万人回安全的地方,然后一齐去吞天妖巢探探虚实?沈妹子,你看如何?”张澜看向沈水碧问道。 在张澜看来,虽然李启实力不弱,看起来也机敏灵活,做的事情更是让他佩服,但毕竟是九品,真要携手一起进吞天妖巢,还是得征询一下这位从头到尾都在发呆的女子。 毕竟,她才是八品啊。 沈水碧被问到了,一时间手足无措,她慌乱了一刹,然后指了指李启:“你问他,我跟着他的。” 说完,她就连忙躲到了李启后面。 沈水碧,她的社恐非常严重。 这点李启早有体会。 张澜表情愕然,有些惊讶。 这位女子,堂堂八品,之前以为她和李启平起平坐也就罢了,怎么现在看,她好像是以李启为首? 这位叫李启的,什么来头啊?他的自我介绍里面没说自己出身大宗派啊。 就算是大宗派,那么派下来的护道人,肯定也是前辈,绝不可能以他为首才对。 看样子也不像是夫妻啊,这李启,对这沈姑娘并无亲昵之举,甚至一言一行都颇为节制,绝无半点不轨,突出一个有礼有节。 倒是那沈姑娘,时常对这李启有些自然的亲昵举动,像是帮他掸掸衣服,搀扶着他也不避讳身体相碰,或者偶尔瞥他一眼之类的,非常自然,好似已经习惯了一样。 这该不会…… 是这沈姑娘倒过来追求吧? 这李启,有两把刷子啊。 这么想着,张澜对李启的眼神顿时变了。 先前是因为李启主持祭祀的能耐,和做事挺身而出的义举而肃然起敬,所以愿意同辈兄弟相称。 而现在,他看向李启的眼神,则更加肃然起敬了。 李启感觉背后一凉,这张澜的眼神怎么变得如此……呃,该怎么形容呢? 非要找个形容词,大概就叫,崇敬? 自己有啥值得这人崇敬的啊? 李启想不通,所以他干咳两声,转移了话题:“咳咳,张兄此言有理,那我再起一祭,驱除这里的病气,将这些百姓的身体好转一些,明日我们便出发。” 反正时间多,李启并不在乎耽搁点时间,最多也就半个月。 他从绿山国跑过来都跑了小半年,半个月而已,没什么问题。 他已经是修行者了,寿命可不是普通人能比的,时间观念也得逐渐一步一步的养成才行。 “你还能起祭祛除病气?真是厉害,我这般只会打架的真是比不了。”张澜赞叹道。 正剑宫是武道门派,修行的都是武道,张澜自然也是武道八品,不过他似乎还兼修了一些别的法门。 李启听了这话,便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对了,说到这里,张兄,我看你好像是修行的武道,花里胡哨的手段确实不多,可我看你先前使用的却是太阳肺脉庚金剑气,这分明是道门手段,你剑匣中的应该就是周天星辰宝剑,为何你之前作战的时候不用?” 张澜如果是武道的话,就说明他之前一直不曾展露过实力,还有所保留,甚至连剑都没出,这是何意? 张澜闻言大笑,对李启解释道:“哈哈!李老弟,这你就不懂了吧,开头就拼命,那些妖魔绝对不入套,肯定会做好防护。” “我以兼修的道门手段动手,让他们误判我的实力,关键时刻以武道修为近身,出剑,这便是我的一线生机所在,先杀一只,然后搏掉另一只,按我的预估,我有三成可能性反杀,救下这十多万人,而且有十成的把握,和他们两个同归于尽。”张澜自信的昂头,如此说道。 李启这才恍然。 对方虽然鲁莽,但能修行到八品,也不可能全无脑子,原来动手之前都已经想好了。 不过,张澜马上补充道:“但这次还是仰仗李老弟了,唉,我武道神意还不过关,都没察觉到还有人在后掠阵,如果不是有老弟你提前发觉了还有第三个,恐怕这次就真的栽了。” 说到这里,张澜也好奇的问道:“老弟你是怎么回事?九品就能察觉到八品妖魔的匿踪之法,这是怎么做到的。” “小弟我体内有一缕道韵,善于观察,只要有些许踪迹,定然逃不出我的眼睛。”李启则如实回答道。 “原来如此。”张澜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于是不再发问,而是往后退了一些,准备结束对话,开始打坐调息。 倒是李启还有一个问题没有问,所以他最后问道:“老哥休息之前,能否再为我解答一个疑惑,你们掌剑师常年行走在外,手里还拿着宝物,万一遗失了剑,比如被偷了,或者干脆死掉之后,这剑怎么办?” 闻言,张澜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笑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掌剑师在外若有意外,这口剑自然会飞回山门。” “不仅会飞回去,走之前还会记录下周围的情况,回去之后,山门自会处理,方便的很,死了也不怕,肯定有人报仇!” 他语气光棍的很,听的李启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没人拦得住?”李启又问。 张澜则回答道:“想要拦住周天星辰宝剑的自我回归,至少需要六品,六品大能出手对付我一个八品,那不是赚大了?再说,方圆十万里,每个六品都是有数的,到时候挨个上门问一遍,总能找到。” 好嘛,李启算是明白正剑宫的行事作风了。 这不愧是武道门派啊…… 多少是有点精神疾病了。 两人暂时结束对话,张澜去疗伤了,而李启则彻夜布置祭坛。 他这次要布置的是祛除病气的祭祀,一个人就可以了。 先置以酒馔,再吹牛角,鸣锣,以五彩团结群花和药材,摆出花环。 再命令军士们,将百姓结营的时候,也依照环状结营驻扎休息,以花环象征人环。 然后他祭出金气,自刳其臂,以血涂符,涂出九枚,八枚摆在花环八方,一枚放于花环中央。 将符埋于地,以土覆之,深各二尺五寸。 祭礼乃成。 药材与百花之气,清也。 巫觋之血气,神也。 二者辅以符咒,以花环象人环,通过巫道的手段联系在一起,以花之清气和巫觋血气共鸣,通过联系的方法,百花与药材之气就逸散到整个驻扎的帐篷环之中,赶走原本的病气。 巫觋血气,则化作李启幻身,犹如神将,在八方和中央镇守,杜绝病气再来。 如此一来,就达到了群体祛病的效果。 如果将这个流程中的花环和血气幻身换成别的,譬如换成各类剧毒药材,妖魔恶血,那么这么施展出来的,便是以祭而出的诅咒,能咒杀这十多万人。 当然,不管是诅咒还是祛除病气,都需要巫觋本人承担所有消耗和后果,实际上并不轻松。 李启做完之后,也累的不行,干脆的躺在地上,睡觉去了。 睡眠,是恢复的最好手段。 不睡觉当然也可以,但就像是人身小天地没有夜晚,只会导致卫气不得入于阴。 卫气不得入阴,常留于阳,则阴气虚,终日扰扰,七情火动,心神不宁。 所以保持睡眠是很重要的,所谓‘寤则神栖于心’,因为这个原因,但凡是不睡觉的,肯定都有副作用。 修为高了,人身小天地更加坚挺,自然能够坚持更久不睡,但总归还是要休眠的,否则对人身小天地就是不利的影响。 熟睡与苏醒,本就是阴阳之变化,暗合外界大天地的天地转换,强行逆转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没有必要。 众人都去休息,军士们在安排了所有百姓也睡眠之后,很快,就到了深夜。 深夜的时候,只有沈水碧没有休息,她手里抓着一只银毛老鼠,正是那只被她弄死的,掠阵的八品。 虽然是三位八品中最强的,但在沈水碧面前实在是不够看。 “鼠壤坟……”沈水碧歪头,认出了这东西的跟脚。 所谓,鼠壤坟,是一种特殊的异兽集群。 《西域记》中有记载,其曰:沙碛正路中,有堆阜,名鼠壤坟也,其中鼠大如猬,其毛则金银异色,其群之酋长,每出穴游止,则群鼠为从。 昔有两国交战,有一大国率数十万众,冠略边城,至鼠坟侧屯军。 另一小国只有数万兵,却力不能敌,但平日素知沙碛中鼠奇,而以神待也。 交战不出数日,小国被攻城略地尽灭,无所求救,君臣震恐,莫知图计,苟复设祭,焚香请鼠,冀其有灵,少加军力。 其夜,小国王梦见大鼠曰:“敬欲相助,愿早治兵。旦日合战,必当克胜。” 小国王知有灵祐,遂整戎马,申令将士,未明而行,长驱掩袭。 大国闻也,只有战而大喜焉,方欲驾乘被铠,而出战之时,却突然发现,马鞍、人服、弓弦、甲縺,凡厥带系,鼠皆啮断。 敌兵既临,却手无寸铁,只得面缚受戮,于是小国杀其将,虏其兵。 大国震慑,以为神灵所祐也。 小国王感鼠厚恩,建祠设祭,奕世遵敬,特深珍异,故此国上自君王,下至黎庶,咸修祀祭,以求福祐,行次其穴,下乘而趋,拜以致敬,祭以祈福,或衣服弓矢,或香花肴膳,亦既输诚,多蒙福利。若无享祭,则逢灾变。 “这个应该是在西方佛国那边才有的异兽集群,比巫神山还要西边啊……怎么会出现到百越地带?”沈水碧有些疑惑。 巫神山只是天下西南而已,可佛国那边是正西,天下极西之处。 “算了,可能是迁徙过来的吧……不管了。”她把银毛老鼠收进芥子袋。 这东西对李启还是有点用的。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凡人 方翠鸢蜷缩在并不舒适的地铺上,四周风呼呼的吹,冷飕飕的,冻得她不断的蜷缩身子。 小姑娘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如果是以前,母亲应该会给她套上被子,然后责备她为什么不盖好。 可惜现在没有母亲了。 实在是冻得睡不着,方翠鸢只好起身。 父亲是个猎户,方翠鸢记得,他以前喝醉酒的时候说过,在山里,晚上冷的睡不着的时候,千万别睡,不然轻则大病一场,重则再也醒不过来了。 和他们一起进山打猎的同伴,就是这个原因才死的。 只是,今天晚上有些奇怪。 先是那些军士过来驱赶,让他们改变阵型,让所有人都围城一个环形。 十万人围成环状,相当壮观,但完全不知道有什么用。 不过她总感觉待在这个环内,会舒服很多,她身体一直都不好,最怕冷,听母亲说是刚生下来的时候就受凉了,所以体质弱,阳火虚,一冷就咳嗽。 但是在这个环里面的时候,虽然冷,但居然没有咳嗽,很奇妙。 她坐在地上,用仅有的厚布包着身体,看向不远处。 那里有军士站站岗,就是今天白天,这些军士豁命护住了他们,她在后面,亲眼看见白天还在和她打招呼的年轻军士,被妖魔撕成碎片。 如果不是他们的话,自己等人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妖魔…… 这一次妖魔袭击,整个村子六七百人,只有寥寥几十个活了下来。 全家人都没有了,父母,小弟,兄长,只有她一个人还活着。 想到这里,她低下头。 只是,眼泪却怎么也涌不出来。 最开始的时候,以泪洗面,好像是要哭瞎了一样。 不过到现在,已经哭不出来了。 心痛,悲戚,好像也是有极限的。 当初那么撕心裂肺,还以为会刻骨铭心一辈子呢,结果这才几天过去,自己甚至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这或许就叫没心没肺吧。 现在想来,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除了偶尔会在发呆的时候突然一阵酸楚之外,好像也没什么。 就好像—— 现在。 以往自己在外面这个披着被单赏月的时候,大兄看见了,都会上来呵斥她,让她回房的,因为她身体一直都不好。 一念及此。 心揪了一下。 好似呼吸都困难了。 只是哭不出来。 哭不出来。 酸楚和苦闷郁结在心头,但怎么都哭不出来。 就好像是以前,隔壁的二叔家一样。 她以前见过。 二叔家的儿子,自己的堂弟,在院子里爬树摘枣玩,一不小心从树上落下去,掉到了水缸里。 水缸太深,边缘又滑,爬不出来,淹死了。 二婶哭的昏天暗地,但二叔只是黑着脸不说话,不停的对二婶说,大不了再生一个,大不了再生一个。 当时她还觉得二叔心好大,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只是,现在想起来。 其实不是没感觉。 只是哭不出来而已。 她突然想到,那时候她又和以往一样,偷偷裹着被单跑出来,就看见二叔晚上拿着石头,绕着水缸一圈一圈的转。 他拿着石头试了一次又一次,最后还是放弃了,于是把石头砸到地上,然后蹲在水缸旁边叭叭的抽烟。 毕竟,重新买个缸,不便宜。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这时候,一个农家老汉走到旁边,蹲在方翠鸢旁边:“翠鸢,怎么还不睡?” 这老汉皮肤粗糙,四肢的骨节都特别粗大,一看就是重活干的不少,老茧在手上铺了一层又一层。 “啊,二叔,我有些睡不着。”方翠鸢这才抬起头,看见二叔来到了自己身边。 就是这个二叔。 这一次,他和自己一样,全家人只剩他一个了。 新生的两个堂弟堂妹,还有二婶,这次都被妖魔吃了。 “哭哭可以,别真伤了心了,不管怎么说,日子还是要过,咱们老方家现在就剩咱们两个了,你是我侄女儿,不要怕,大哥死了,这不还有二哥吗?这当叔的在,你饿不着。”老汉笑着,絮絮叨叨的对方翠鸢说道。 “嗯……二叔,咱们这是要跑到哪儿去啊,那些当兵的有说吗?”方翠鸢问道。 “我去问了,他们说要把我们护送到白顶山,说那边人少,还有很多荒地,够咱们种的,到时候啊,我再搭个屋子,累点也好,开个几十一百亩田,再给你寻个好人家,生几个娃娃,你过继一个给我当孙子,让他姓方,传个香火,也算是落地生了根了。”老汉吧砸着嘴,对方翠鸢说道。 “人离乡贱……那边再怎么人少,也是有其他人的,咱们就这么挪过去,有这么顺利吗?”方翠鸢担忧的问道。 二叔说的未来太平稳,太好了,所以她有些忧虑。 “十来万人呢,他不让咱们落,咱们就不落了?日子总得过,饭总得吃,总有办法的。”老汉无所谓的说道,一脸光棍的表情。 “那去白顶山,要多久啊?” “不知道,但那些当兵的说了,到之前,他们都给吃,不怕挨饿,所以只要别在路上生病,别的都不怕。”老汉说道。 讲到这里,他似乎突然想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连忙站起来,拿出一团裹好的毯子:“对了,我就是怕你病了,你身子骨弱,给你送毯子来的。” “当时妖魔来的快,时间紧,没多少时间拿东西,就抢出来一些铜钱,还有这床毯子,你婶子买的,毛皮的,他奶奶的,花了我一百多钱,二十多亩地的半年收成就这么没了。” “她没福气,享受不了好东西,买回来还没盖两天就没了,给你了,咱们爷俩都顾好自己性命,老方家就剩我俩了,我老了,祖宗的香火可就靠你了,耽误不得。”老汉不由分说的把毛皮毯子塞给方翠鸢。 方翠鸢想要推辞,但二叔直接塞给她,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也不知道他今晚怎么办。 此时此刻,月上树梢,已是夜半正中。 沈水碧提溜着银毛老鼠,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 所以她干脆不想了,也睡觉去了。 一夜无话。 只是,包含军士在内,十多万人,有很多人都睡不着。 这一路,不知有多少人会死在路上。 到了第二天,李启和张澜已经苏醒,李启的消耗补充了些,虽然没有完全复原,但人身小天地能够自生一些气,所以不再那么空虚了。 至于张澜,那就不知道了,李启对武道了解不深,不明白他的根底,自然不懂他靠什么来恢复。 而白犀军临时推举出来的那位副将,也早早的找上了李启。 他提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篮子,上前来打着招呼:“李先生,张先生,二位休息的可还好?还有这位……” “沈,她姓沈。”李启说道。 “沈姑娘。”那副将恭敬的说道,然后打开篮子,里面是一些肉干,米饭,还有清水煮的绿叶蔬菜,看起来都是现摘的。 看起来,这是他们在当前条件下能准备的最好的吃食了。 “早上先吃些东西对付对付吧,军中没有备厨娘,都是伙夫随便做做的,粗茶淡饭,还请见谅。”他有些不好意思。 张澜倒是大大咧咧:“无妨,风餐露宿什么没吃过,这还有肉呢,已经可以了。” 李启倒是点头:“吃喝不重要,十多万人性命比较要紧,将军可有什么安排吗?” 三人也不讲究什么,盘腿而坐,只有沈水碧婉拒了吃饭的邀请,转而跑到一边,在地上写写画画,似乎是在计算什么东西。 “不用管她,她的功法自有神妙,不用饮食也可,而且她性格有些清冷,不喜俗务,所以不用烦扰,我们谈就好。”李启看见其他两人不拿筷子,主动拿起餐具,夹了一口放在嘴里,笑着说道。 既然李启都这么做了,那其他两人也就放开了,各自开始吃饭。 吃的东西不算好,普通肉干切碎煮过,然后野菜清水煮过,再是黍米煮熟,几乎都是煮的,然后加点盐调味。 “二位先生,当务之急要解决的,应该是军粮,白犀军最初一万二千五百人,现在八千三百四十一人,按照以往一人一日支米三升,一军一日支米三百五十石,先前军粮都是按照每月支粮,此刻军粮还剩七千石。” “这些百姓不比我们这种大肚汉,一日一升即可,但也坚持不了几日,就算控制好了,最多也只能支持,从这里到白顶山,四处都荒无人烟,中间只有一座广阳城,若是驱赶百姓过去要补给,那约莫要十日,中间肯定要饿死一部分,这是当头最重要的事,二位先生可有解决之法?” “你们军粮藏在何处?”李启问道。 “芥子袋中,军中有一些特制的芥子袋。”那副将说道。 “我有一匹龙驹,如果是广阳城的话,我五个时辰就能赶到,我自身也有一个芥子袋,把你们的芥子袋给我,再给我一个凭证,我赶去广阳城要粮即可。”李启说道。 张澜立刻拍手:“如此甚好,我还担忧,若是我去要粮,万一又有妖魔袭击而来无人守护,那问题就大了,李老弟有龙驹,速度比起我们也不慢,走了也不影响战力大局,仍有两位八品,可护得周全。” 李启听的一脸黑线。 这老哥有点太实诚了吧,会不会说话啊,什么叫走了也不影响战力大局,好歹他也是这里第三强的。 仅次于两位八品,其他的九品军官,基本都不是他一合之敌。 不过话糙理不糙,再强也是九品,在大规模战场上发挥有限。 军队可不是乌合之众。 如果只是一万多不入品的莽夫,零星夹杂几个九品,李启或许会因为力竭而受伤,如果大意的话甚至可能翻车,但最起码也能把对面杀的血流成河。 可如果是一万多军队,由十几个九品军官带领的话,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李启现在立刻,正面和白犀军冲突的话,那么他的所有手段都很难撼动对方的兵气,甚至连跑都难跑,只会被对方冲上来乱刀砍死。 训练有素的铁军,和乌合之众的差距就在于此。 一支这样的军队,有指挥,有军旗,靠着兵气之威,能硬撼八品。 之前的战斗里面,那只鹰头妖魔,引动下方的妖魔兵气,就能将其神通破去,足以见得威力。 李启确实骑着龙驹去运粮比较合适。 “咳咳,那运粮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将军可否给我个凭证?”他咳嗽一下,压下尴尬,然后对那副将说道。 副将了然,将一卷卷好的布匹交予李启:“此物是我军军旗之一,轻易不能交由他人,是白犀军的脸面,先生拿去,那广阳城司马自然知晓你不是骗子。” “军粮的事情可解,第二件事,我们要走那条路去白顶山?”副将再拿出一幅军用的堪舆图,在众人面前展开。 这些事情,军官都没有私下决断,而是与李启和张澜两人商议。 一早上的时间,三人终于敲定了大大小小的细节。 张澜负责的依然是护卫武备这一块,而军队的事情还是交给原本的军官去做,分配给李启的任务更简单,那就是去要军粮。 至于沈水碧,她自由活动,想干什么都可以,没有人给她安排任何事情。 百姓的事情,也一重一重的安排了下去,由军队负责,又拉起了一些乡老之类的有威望的民众帮忙管理。 总之,一切安排好之后,李启就准备出发了。 拉上老马,准备启程的时候,沈水碧突然出现在李启身边,她有些紧张的问道:“那个……李启,我不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李启笑道:“我去的是人族大城,能有什么事情?你修为高深,战力也强,留在这里保护民众更好。” “噢……”沈水碧虽然答应了下来,但明显 “不过来回十个时辰而已,就算耽搁一下,最多也就明天就回来了,不必担心。”李启安抚道。 事不宜迟,早去早回,不过十个时辰而已。 总不可能一去不回吧。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寺庙 说走就走,李启虽然在考虑阶段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但一旦考虑完毕之后,在执行阶段都是非常果断的。 十来万人的性命耽误不得,早去早回,还是快些吧。 于是,他简单的喂了喂老马,告别了沈水碧,然后就快速触发,前往广阳城了。 广阳城,李启去过,不过只是简单逗留了一下,补充了一下物资就走了,距离此处镇关约莫一千五百里左右。 按照这个世界人的平均身体素质,加上大部队肯定会拖延行进时间,这一千五百里得走上十天左右。 一天能走一百多里,说实话这速度已经非常吓人了,这还仰赖于人人都有功法,哪怕是农夫也有,所以才能维持这种行军速度。 不过对于李启而言就没那么麻烦了,老马修行了不群歌之后,已经能日行两千里,只要五个时辰就能赶到广阳城,折返回来,日夜兼程也不过十个时辰而已。 既然明天就能回来,那自然不必计较太多。 李启收起自己的东西,拍马赶去。 一路上自然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毕竟他的修为已经不算浅薄,寻常妖物或者劫匪也不太可能去找他的晦气。 他的目的地是广阳城。 广阳城,百林国的一座州城,大小类似澧州州城,太守居住此处,统帅一州,同时也负责镇关的防备事宜。 镇关将士的军饷粮食,自然也是由广阳太守担任主官,广阳司马负责具体执行和安排。 一路风驰电掣,有雷影随行,老马身上的真龙血脉在不群歌的加持下,一路火花带闪电,在天空中撕扯出一道道祥云与青雷。 虽然看起来很酷炫,但这实际上是功力没到家的体现。 真龙行于天,云从而随,虽过却无痕,完全无法察觉他的行动。 像老马这种巴不得别人都知道他在哪儿,属于是落了下乘了。 一路不停,同样也一路平安,五个时辰后,飞快的赶到了广阳城。 五个时辰过去,天色已暗,此刻已是晚上。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李启肯定会休息一晚再去拜访,不过事关十数万人,当下也顾不得那些了。 广阳城这种大城,是不允许有人飞进去的,所以李启直接落下,牵着老马,快步前进,前往司马府。 军司马之职,掌一州之军士、及其众车马、兵甲之戒令,辨六马兵甲之属。 实际上,就是一州兵马的总司令,掌管一州的军士行动,负责他们的后勤,同时还具有人事权,能够‘辨六马兵甲之属’,也就是可以自行提拔人才。 可以说是权力极大,威势极旺,作为一州之地的军事长官,三司之一,可谓是和数人齐平,只逊于太守。 所谓三司,便是司马,司徒,司空。 司,其实就是“负责”的意思,‘司’字后面的那个字,直接代表了该官职具体负责的地方的权责。 司马掌握军事的后勤,补给,人事调动,对外征战,对内守备等等职责。 司徒负责建邦之土地之图与其人民之数,也要编纂教典,分发官职,税收,财经,是常规官职系统的核心,有监察举荐各地官员的职能,同时负责民生的具体政策制定实施这一块。 司空,则是负责基建,农民度地,道路修建,水利维护,城市规划,工业技术储备这些基础工程建设,都属于司空的职权范围。 这三者并称为三司,直接对太守负责,除了太守之外,这一州之地的权势顶点便是他们三个了。 据李启所知,这三人,除了司徒是因为聪敏机智,才能出众,所以以八品修为担任,其他两位都是七品。 大晚上的去拜访一位七品强者,同时还是高官,李启自然不会毫无礼数的就直接上门。 还是得备一些礼物才是。 礼物的挑选就有些讲究了。 送太贵的,李启送不起,他也没钱。 也不能随便糊弄,不然搞得脸上不好看,说不定还得被人赶出去。 过去的路上,李启思考了一下,然后在城外,自己手采了一些‘古终’,捶打成帘,然后进城之后找了裁缝,花了几十钱让其编织成帘。 木棉布皂帐,名曰“古终”。木棉布质厚于绸,暖即过之,宫帏中所以用此者,乃寓崇俭之意。 此物乃有典故,曰“帝用古终,皆崇俭也。宫帏中犹有崇俭如此者,士庶之家宜知节矣!” 这样一来,礼物备上了,又拍了马屁,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样一来,自己上门求签字那多半也没什么问题了。 东西都考虑好了,那么就剩拜访了。 李启牵着马,一路走到司马府。 广阳城的夜生活也相当丰富,李启一路走来,虽然已经是夜晚,但整个城市灯火辉煌,酒肆在街,不时有行人游屐入城,山色湖光,带于眉宇,烹鱼煮笋,尽饮纵谈。 不过,有人享受,自然也就要有人干活。 一路上,各路小贩肩挑手搬,不断给城内运输物资。 广阳城人口足有百万,每日消耗不计其数,自然也需要无数人来负责每日的物资运输和搬运,小贩和各家店铺,也要通过零售来将物资分发出去。 李启还经过了一个奇景,却见一个大户人家,在门口立了一根巨柱,柱子上有篷布,给下方行人遮阴挡雨,还有一聚水符,不断凝练水柱喷出,提供免费清水给柱下行人使用。 巨柱高二十丈,上书:“张家福地”,巨柱上雕刻蝙蝠,数以万计,所以往来行人又称其地为“万福来朝”,是这大户人家为自己积德祈福之地。 只是李启经过的时候,柱下乞儿数百,密密麻麻,恶臭扑鼻,争抢清水,在柱下躲避风雨,半点看不出‘褔’字,早已变成了乞丐窝。 李启有些奇怪,这广阳城怎会有如此多的乞丐,便询问四周小贩。 小贩闻言,一边手里炸着小吃,一边笑着对李启说道:“镇关那边最近撤来难民无数,有些找到生计过活了,有些做不了事,那自然只能聚在这块咯。” “难民无数?镇关那边发生什么了?”李启好奇问道。 那小摊贩看起来也是个健谈的主儿,他们回复道:“官人说笑了,我们不过是个城里摆摊的,哪里知道镇关发生了什么?只是听人说,镇关那边,那些军爷都撤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不少逃难的,这几天还好些,前半个月,城里城外全都是人,乌泱泱的,现在就只剩下些叫花子在讨饭了,噢,宜春楼那些地方也多了不少新的小娘子,官人看你也是独身,不妨试试,价钱可低了。” “别谈那些了,你给我来两串豆腐,再炸两串包菜,对了,还有这虎皮鸡蛋给我来一个,鸡爪子也来点,对了,按你这么说,这么大的事情,司马府那边都没出什么告示?”李启点了些炸串,又好奇的问道。 “司马府能出什么告示,那司马大人这些天一直往天宁寺跑,搞不好连公务都没处理咯~。”那小摊贩嘻嘻哈哈的说道。 “这种事你都知道?”李启大为惊讶,他就是随口一问,看看有没有官府告示之类的,结果这小摊贩知道的这么多啊? 他当纤夫,在社会底层的时候,可从来不清楚这些,能看两眼告示已经很不错了。 “唉,管人是刚来广阳吧?这可不需要我去打听,你问问满城的人,谁不知道司马大人笃信佛法,基本就住在天宁寺了。”小摊贩一边给李启炸豆腐,一边说道。 而李启,则突然皱眉。 等等,佛法?天宁寺? 佛门?沃日,这可没听说过啊。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几乎都忘了还有佛门这个玩意儿了。 书上倒是有说,在天下极西,有无上无量佛国,但因为离得太远李启基本当故事看。 而现在,在这巫神山的势力范围内,居然有一国州城司马笃信佛法,还把寺庙开到这里来了,这事儿可不是寻常啊。 “官人这幅模样,是没听说过吧?我之前也没听说过什么寺庙啊,佛法什么的东西,不过他们自称和咱们常见的巫觋神婆没什么两样,都可以给人治病,祈福什么的,后来也就没人管了,反正也不做什么恶事,时常还会来城里布施什么的,就连我也吃过他们的布施的菜呢~。”小摊贩嘴碎的说道,还是一脸笑容,非常阳光。 小摊贩又补充道:“我估摸着就和那些道士差不多,都是外边儿来的,只是他们比道士强多了,那些道士整天就蹲在山里,偶尔露面也是一副死人脸,太不喜庆,比不上那些大光头,一个个慈眉善目,笑呵呵的,对谁都亲切,治病也不要钱。” 一边说着话,李启一边询问着那所谓天宁寺的消息,等到炸串炸了出来,李启该问的也问的差不多了,他把钱付了,牵着老马,准备离开。 他还是准备去司马府看看。 据这个小摊贩说,那天宁寺,是约莫十年前来的。 最开始,是一队大和尚来的,一个个干瘦干瘦的,自称是苦行僧,任务是要踏遍天下,传播佛音。 这一队干瘦干瘦的和尚,约莫四五百人,但是他们只留下了一个在这里,剩下的没怎么逗留,飞快的离开了。 据他们所说,踏遍天下是一个艰巨的任务,所以耽搁不得,只会在他们认为‘有缘’的地方安排一个苦行僧,在这里传播佛法。 这个苦行僧,自称禅智,留在这里传播佛法,但他也没有一开始就去传播。 这个留下来的禅智,他先是四处‘化缘’,名为化缘,实际就是乞讨,有人看他干瘦干瘦的,就施舍一些东西给他。 而他则会留下一些东西作为回报,例如一些手写的佛经书页,或者连书页也没有的时候,就坐在人家门口念一段经文,说是为主人家祈福。 这般作风还是很让人有所好感的,毕竟虽然大部分乞丐也会说点吉祥话什么的,但都没有他身上那种沉静温润的气质,虽然干瘦年迈,但眼神却依然温润如水。 况且,那些早就听腻了的吉祥话,也不如那种给人感觉玄奥神妙的经文好听。 就这样过去了一段时间,这些施舍过的人家中,有一家突遭横祸,有凶鬼夜闯家宅,欲要夺人性命,吸人精血。 但是凶鬼刚刚进入门户,就只见那家人的房屋金光大作,有梵音阵阵,轰然作响,凶鬼当即哀嚎一声,丧失了抵抗力。 后来当地除魔司赶到的时候,惊讶无比,于是此事就传开了。 这下,整个广阳城都知道了,一个名字是禅智的和尚,有真本事,只要施舍他一顿饭,那么他就会庇护你,为你祈福。 一时间,禅智到处去和人解释,自己是法号,不是名字,而且他也不配称之为和尚,最多叫个僧侣。 但广大群众可不管这点,他们不知道和尚和法号是什么意思,但他们知道禅智是有真本事的人,纷纷请禅智吃东西,各种山珍海味,珍惜食材都送到他嘴边,大户人家们纷纷请禅智来做客,要为他大摆宴席。 然而,此事过后,大家却都发现自己找不到禅智了。 他足足消失了半年,等到禅智热潮停歇之后,这才重新出现,而出现之后,还是在一家穷苦人家面前,继续‘化缘’,让对方施舍一些昨晚的剩饭。 那户人家本就不富裕,吃的和纤夫时候的李启没什么差别,非常的寒酸。 而且,他们也不知道自己遇到的就是大名鼎鼎的禅智。 但出于淳朴的善良,他们还是给了禅智自己吃的东西。 禅智吃完之后,一如既往的念咒,祈福,留下一页纸。 后来此事传出,这页纸被炒到两万钱,被一户富户买下,拿回去供奉,那家人也生活变好了很多,他们这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禅智。 而禅智一天之后再度拜访,希望能从他们家的房顶上取一块木板。 那户人家刚刚因此赚了两万钱,自然不会不取,连忙奉上。 禅智便收下木板,然后继续每日化缘,一日一次,有时是去大户人家,有时是去贫苦人家,绝不挑人,而且也无忌口,给什么吃什么。 按照他的说法,化缘,是因缘而起,他只不过是去化解掉这份前世缘而已,他上门的,都是前世与他有缘的人家。 但这次出现之后,他每次都会恳求对方给自己一块木板,有人给了,他就收下,然后虔心感谢,如果不给,他也不说什么,吃完就退下。 如此数年之久,他竟用收集来的万家木板,在一片荒山上,盖出了一座寺庙来。 那座寺庙,便叫做天宁寺。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震慑 李启一路前往司马府,带着礼物,敲开了司马府的门。 门房睡眼惺忪,带着还没睡醒,被人强行敲起来的怒气,不满的在门口说道:“谁呀?这么晚了还来敲门,懂不懂事啊?!” “深夜前来,小子汗颜,但着实是有重要军情相报,烦请小哥通报一声司马大人,就是说白犀军有紧急军情,需其速做决断!”李启在外边郑重的说道,然后从门上的观人小洞递过去一块碎金子,约莫五分之一金,大概价值两千钱,对门房来说不是个小数目。 金钱开路好说话,门房见状,也收起了怒气,他先是从那个小洞里拿了金子,掂量了一下,接着说道:“你这人是一直在镇关呆着,没来过广阳的军汉吧?” “我确实没来过广阳,有什么问题吗?”李启问道。 “找司马,得去天宁寺找,司马府哪里找得着人啊?真有紧急军情,就去天宁寺吧,那些大和尚还算是讲理,不至于拦你。”那门房说道。 “现在都在天宁寺?!”李启愕然,虽然已经听小贩说过了,但不至于如此吧? “那不然呢?这边儿好久都没回来了,你要真有紧急军情就快去吧,知道天宁寺在哪儿吗?要我告诉你吗?”门房问道。 “那倒是不必,那我这就过去了。”李启说完,转身离开。 “去吧去吧,快去,不然一会怕是你要等到明天了!”门房催促道,然后关上了那个看人的小洞。 李启离开,来到街上。 天宁寺已经成了广阳的地标性建筑了,他在过来的路上询问的时候就已经问到位置了,所以倒是不需要再问。 但是,真的有这么离谱啊? 堂堂一州司马,晚上都不回家,住寺庙里,那你怎么还不辞职啊? 李启只觉得离谱,不过事情还是要做的,要去支取军粮,还得这位司马签字才行。 只是,这么一看,对方好像非常非常的不靠谱,签字这事儿,真有这么顺利吗? 李启忧心忡忡,但事情总是要去做,趁着现在还没到午夜,夜生活都还没停,他骑上老马,在城内加速起来。 不过加速也有限,城中不许飞行,否则会被打下来,策马狂奔也不太可能,街上人群川流不息,正是逛夜市的时候,道路上基本都堵住了,马道上也不时有行人穿行,很难加速。 但没办法,只能让老马尽可能加快些速度了。 就这么紧赶慢赶,约莫两刻钟,李启才从城中走出,出了城速度就快了,再有一刻钟,他就来到了天宁寺。 奇怪的是,这寺庙里虽然有灯火,但居然没门。 山门都没有,似乎可以让人自由出入。 一想到这里的那位禅智和尚可能是高品级的修行者,里面还有一位已经明知是七品司马大人,李启就在山脚下下马,让老马在原地等着,他则背着木棉布皂帐,朝着山上走去。 有武道修为在身,所以他的上山速度相当快。 一路上却见不少人家,农田,好像是有人常年定居在这山上,原本的荒山,此刻已经住了不少人,只是现在已经是晚上,虽有灯火,但外边已经没有走动的人了。 李启观察一圈,也没逗留,径直上山。 上了山上,李启已经看见了一个院子,还有……一座浮屠。 浮屠,就是佛塔,那个寺庙的院子占地不小,有十七八间房屋,一座大殿,大殿后方便是一座浮屠,高二十丈,有足足五层。 李启扫视一眼,刚刚准备继续往前,就看见那院子中,一个干瘦的光头朝着自己走来。 那光头慈眉善目,看起来大概六十多岁的模样,皮肤松弛,老年斑不少,但看起来精神头还算不错。 李启上前,只是还未说话,那老僧就上前来,主动对李启搭话道:“施主日夜兼程,深夜赶来,想来是有急事,可是来寻这广阳司马的?” 李启思索一下,觉得这和自己在另一个世界记忆中的佛可能不是一回事,所以没有套用自己脑子里的经验,而是老老实实的问道:“不知道这位老人家……还有施主是?” “施主便是指的是并未出家之人,在家者,愿来寺庙礼佛,皆为施主,至于贫僧,施主可称呼我为禅智,对了,施主确实是来找广阳司马的?” 李启闻言,点头答道:“不错,我有要紧军情在身,还望禅智……呃,禅智大师通报一二,让司马大人速速答复,事关十数万人生死,耽误不得。” 他显得很焦急的样子,话语中的十数万人,也让禅智领悟到了事情的急迫。 “广阳司马正在那五级浮屠之上,参悟佛法,若是真有急事,施主请速速上去,不会有人阻拦。”禅智和尚指着院落中的浮屠说道。 “多谢大师。”李启得到许可,立马前往那座五级浮屠。 一路前往到浮屠所在,却发现,这浮屠并非是普通的建筑。 “法宝……”李启感应到上面的气,皱起眉头。 这座浮屠,竟然是一尊法宝,但不知道有什么效用。 他仔细打量着浮屠,其整体由木制,结构松散,像是用普通的木板一块一块拼接搭建而成,因为手艺不精,所以看起来摇摇欲坠。 然而,其上的万家人气,还有佛光,以及李启认不出来的很多气混杂在一起,让这座看起来就是单纯凭借在一起的浮屠显得异常华贵。 普通人看起来,这东西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座破烂木塔,还是修建的很烂的那种。 但李启作为巫觋,有观察世间万物之气流向的能力。 这种直观的观察是其他道途所不具备的,是巫道的独有能力。 举个例子,同样都是死气和煞气,修行武道者,可以靠第六感感知道,他看不到那个地方有东西,但他能够察觉到那里有煞气。 但李启可以用肉眼看见那个地方有黑色和红色的气。 还有类似的,比如大军集结的兵气。 其他道途只能通过军容,军旗,还有那种气势来感知,但在巫觋眼中,兵气就真的会汇聚成实体,在军阵的上方盘旋,会有不同的形态。 道门布置阵法,引导天地之气的时候,会不断的通过阴阳术数来计算各种气的位置,其实就是通过各种手法来判断气,但对巫觋来说,不用判断,气就在哪儿。 非常的直观。 就好像是无线电波,人类看不见,只能借助各种仪器来判断无线电波的位置,但巫觋们是可以直接看见这东西的存在。 这也是李启最初就能直观的察觉到澧州义县那座小县城的原因。 而现在,这一能力也在这里体现了出来。 宏伟,庞大,难以置信。 这小小浮屠,却让李启看见了难以穷尽的层面。 这座木塔,充斥着强大的威慑力,而且非常巨大,像是一条鲸鱼从海中跃起一般,赏心悦目,又震撼人心。 而李启本人,在这个庞然大物面前,就像是个鲸鱼旁边的一条沙丁鱼,磅礴威压带动着他的头发与衣衫不停摆动,让他不禁停下脚步,放弃飞奔,在木塔面前停下了脚步。 这浮屠……好像是某种高位存在的投影。 仅仅是感知到其一星半点儿的存在,李启就浑身战栗,让他难以奔跑,必须在其面前保持起码的尊敬。 巫觋这种直观的感受,让他被极其强烈的冲击给震慑住了。 有时候,直观的感受并非是一种优势。 其他人最多觉得有些宏伟,可现在,他却像是被一座山压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于是,他在木塔面前停了下来,双手合十,弯腰,认真一拜。 呼—— 就像是一座大山,从背上卸了下来。 李启浑身冷汗,如坠冰窟。 这是……什么东西? 木塔,法器,都可以理解,就算是连其中的万家人气也都能理解。 可是,这种压迫是怎么回事? 李启无法形容那是什么。 但在他的感觉中,就像是……千亿的星辰都在其一掌之间,无尽的宇宙都无法囊括其的身躯,自在,永在,恒在,某种特殊的威压,直接从下至上,贯穿了整个“时空”。 他清楚的明白,这浮屠并无这种能耐,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而已。 李启仅仅只是察觉到其中蕴藏的某种本质而已。 就好像是,他是一只见到了一丁点太阳光的蠕虫,然后顺着太阳光的路径,一路回溯抬头,最终看见了那一轮太阳一样。 还好他是巫觋,所以在那轮太阳下,算得上是一只有眼睛的蠕虫,若是其他道途的九品,大概率就是连眼睛都没有的蠕虫,只能感受到温暖的光芒,却不知道那温暖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恐怖。 只是,再怎么恐怖,还是得进去啊。 十几万人命就在他手里呢,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得蹚一蹚啊。 收起所有不敬,李启亦步亦趋,认认真真的走进了这座浮屠。 走进第一层,却看见上面挂着一个牌匾,上面写着“罗汉殿” 其中供奉一百零八罗汉像,罗汉像旁,置有魔魅,作低伏模样,好像在上演一场罗汉伏魔。 殿右设大画鼓,左悬钟,威严庄重。 李启从一百零八罗汉中穿行而过,有忿怒态,有慈悲态,有平静态,有降魔态,或卧或倚,姿态各不相同,但唯一相同的都栩栩如生,从其中走过,好像被一百零八人同时审视,若是心底有愧,说不定连这一条路都走不过去。 李启只感觉那目光似乎要洞彻自己的身躯,察觉到自己心底所有秘密,让人忍不住畏惧,甚至狂躁。 若是心中有愧之人,在这里恐怕会生出砸碎这里所有罗汉像的想法。 好在李启处事以正,待人以义,正义二字下,心中坦坦荡荡,纵然被如此注视,依然闲庭信步,缓步通过了第一层。 一路上到第二层。 第二层也有牌匾,上书:“菩萨殿”。 这一层上来,却见有十尊菩萨像。 刚刚进来,李启就感受到了一股庄严的气息,明明都是死物,却让他感受到了某种气质…… 有的是皓月禅心,般若妙源。 有的是自然澄水月,法鼓聚鱼龙。 有的是神威拥护。 有的是琉璃瓶水资功德,缨络龛云现吉祥。 却见众多菩萨像,众香馥郁凝华盖,多宝光明驻**,螺髻缨络,足履菡萏,虽然庄严,但也显得温柔,没有下方罗汉像那么压抑。 这里李启走的比较轻松,虽然庄重,但并无阻力可言。 到了第三层,这里却无佛像了,而是摆着一些书籍,也有一块牌匾,上书“经坛”两字。 这里陈设经案香盆,约莫好几百本,似乎可以供人随意翻阅。 到了这里,已经没多少压迫感了。 李启的书虫本性起来了,走上经案,想要翻阅一二,但他转念一想,这些东西如果看了,搞不好会对自己的道途产生质疑。 经典,这种东西之前说过,经典里面才有“道”的讲述,关于修行的这条道,思想是什么,内核是什么,追求是什么,本质是什么,经典之中才会有所讲述。 这种东西,如果看的太多,容易被别家的带着走,在前期对修行并无益处,后期走出自己的道路之后,再看这些触类旁通,倒还有些意义。 再说了,这是别家经典……擅自翻看,也犯忌讳。 所以他压制住了书虫本性,然后再度上楼。 来到第四层,这里的牌匾写着“三佛殿”。 殿中,供奉大佛三座。 三佛容貌相同,如同一人,几乎看不出什么区别,但姿态各有差异。 一佛衣云衲,倚竹杖,横梵书贝帙,此佛陈旧无比,都有些掉漆了。 一佛抱膝耸肩,状若鬼王,恐怖莫名,仿佛要吞噬掉其他,此佛崭新无比,看起来才刚刚做好。 一佛闭目枯坐万山中,长眉拂地,此佛还未建成,只有一个泥胎。 这三尊佛,看的李启毛骨悚然。 他一眼就确认了,这就是自己感觉到的‘太阳’! 就在这几尊佛像的背后,便是无法形容的壮观,一切事物仿佛都在这里断绝,然后粉碎,最终耦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片贯穿所有时空的‘无量光’。 来到这里,李启顿时咽了咽口水。 然后,他忙不迭的跑上了第五层。 (月票……推荐票……)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沉迷 到了第五层,一切异象都消失了。 这里,就真正变成了普通的木楼,再无那些让李启汗颜的东西。 但这木楼却装饰的极为豪华,四边饰金玉,沉香为罩,芝草涂壁,菌屑藻井,上垂百花苞蒂,下方则放着许多泥塑之物。 泥塑的华盖、琵琶、降魔杵、九环锡杖、流云托、多宝瓶、宝塔铃、莲叶瓣、奔巴瓶、龙文宝珠盘、宝幡、方旗、哈巴里鼓、噶巴拉碗。 没一个是真品,全是泥塑之后上了颜色,烤制而成的假货。 在诸多泥塑之物下,有一佛座,内部陈设有佛龛,宝座,宝床。 佛龛之中,供奉着一尊佛像,约莫一尺不到,非常小。 然而,虽然小,但却用料极多,极细,单单李启看出来的材料就有广胶、白矾、青粉、白矾、赭石、朱砂、雄黄、石黄、藤黄、胭脂、红金、黄金。 这些材料全都磨成粉,做成浆液,描在佛像皮肤之上,让其栩栩如生,好似真人一样,皮肤看着好像真的能有柔嫩的触感一般。 佛像身上头箍、花冠、耳环、镯钏、缨络皆精妙无比,宛若真实。 在神龛四周,绘制有彩色壁画,皆为金漆油画,壁画主体为狮吼、象、神马、神骡、神牛、番像、罗汉、菩萨、僧侣。 画的内容是一副万众生灵和谐相处的模样,以僧侣为中心,万物和谐,都处于山水、树木、桥梁、彩云、地景之中。 诸多神兽边缘再往四周蔓延,却见环绕虎、豹、熊、犬、羊、狼、鹤、莺、鹦鹉,逐渐逐渐往外扩散,一直到壁画结束。 整个佛龛,阔六尺,进深二尺,高三尺,在佛龛面前,则有二人。 一人盘腿坐着,面前摆着一本翻开的经书,他闭上眼睛,表情如痴如醉,身上有金光流露。 此人穿着官服,似乎都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迫不及待的坐在了这里。 而另一个人,则是站着,一身白衣,上有云纹,风度潇洒,手中拿着一本经书仔细阅读着什么。 这个站着的男人,长相非常帅,李启在他面前都有些相形见绌,那一身白衣将他的气质衬托的无与伦比,然而,从款式上看,这完全不像是百林国的服饰,甚至不像是百越的服饰。 身上的挂坠,云纹,版型等等,都是李启没见过的模样。 只是,确实很好看。 再加上此人是个帅哥,更加让人感觉到如清风拂面。 相比于如痴如醉,近乎于沉浸入梦乡,完全没有察觉到李启的那位中年官服男人,这个年轻翩翩公子一见到李启到来,立马就收起了书。 “啊,居然有人能穿过下面四层,有点意思,你是谁?”那翩翩公子将书收起,放在佛龛面前的供桌上,朝着李启走来。 他一走过来,李启就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 就好像是…… 是什么呢? 李启形容不出来。 但他感觉到了拘束,面对此人的时候,下意识的拘束。 就好像是,正常一个人自己待着的时候,会感觉很自在,甚至可能会不修边幅。 但如果他在很重要的会议上发言,那么若非此人真的是大心脏,不然多半都会拘束一些,会注意仪态,注意发言。 就是这种感觉。 他感觉到自身好像下意识的挺直脊背,昂首挺胸。 这种感觉很不好,这让李启表情一变,他运起武道内气,强行挣脱,并且扯乱了自己的头发和衣领。 本来他的头发是束好的,现在扯开,变成了披头散发,如此一来,他身上的“混乱”多过于“秩序”,那种拘束感顿时荡然无存。 破开这种拘束,但李启心中却依然充满警惕。 “阁下是?”李启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小心翼翼的盯着对方。 “在下王柏烟,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只是,我看见有人能穿过楼下四层,有些惊异而已。”那翩翩公子如此说道。 自称为王柏烟的白衣年轻人,满脸好奇的站在李启面前:“那楼下四层,罗汉殿看你心思纯净与否,菩萨殿看你是否背有因果,三佛殿考验心智与耐性,只有经文那里是确实没有防护的,但也勉强算是考验定力吧。” 他不停的打量着李启:“一路走上来而没有异象,说明你心底没有戾气杂念,前生来世皆无因果,心智耐力都能挺住佛光照耀,并且不贪图经文,能做到这么多事情的,若非天生佛子,否则定是人杰,看你模样也不像是身处高位者,手上有老茧,衣衫虽然干净,但脊柱有些歪曲,应该是有习武,干过重体力活,不像细皮嫩肉的样子。” “我猜,你应当以前身份低微,然后抓住机会,用自己的天赋奋起,但修为还没提升多少,所以既是人杰,又是佛子,兄台,你有慧根啊。”王柏烟看着李启,感叹道。 李启汗颜,但他有正事要做,所以并没有接话,而是对这位王柏烟问道:“阁下说笑,在下带着任务前来,没时间说笑,敢问这边这位,是否就是这广阳司马?” 他一边问,一边指着那个正沉醉于佛经之中的中年男人。 但李启也没有放松警惕,他同时观察着这人。 此人,好像也是九品? 但修行的是什么道途,自己没见过啊,不像是习武之人,也没有巫觋身上的鬼神之气,更不像是道门中人。 但那种给人以拘束的感觉,李启总觉得很熟悉。 好在对方只是九品,所以这种拘束无法真正压制住他。 “正是,他就是广阳司马,不过,现在他已经沉溺于佛法,无心俗世了,现在你恐怕叫不醒他。”王柏烟对李启说道。 “叫不醒?”李启表情一沉,然后不再管王柏烟,径直走到广阳司马面前,推了推他。 但轻轻一推,对方依然盘坐,表情痴迷,没有理睬李启。 李启见状,用了大力,使劲儿一推。 然而这一次,那四周的护体金光却迸发出了一股斥力,把李启的推力化解掉了,根本没有推动。 李启深吸一口气,运使鲤流意,挥舞拳头,爆发出数万斤巨力,一拳砸下! 但这一下,那金光居然直接迸发了出来,李启一时不察,直接被这金光推开,连退十几步,顶到了木塔的边缘,这才停下。 “你看,我说了,你怕是叫不醒啊。”王柏烟在一旁看着,如此说道。 “怎么会这样?金光护体,这不是常事。”李启没有受伤,他从墙上落下,表情凝重。 坏了,这是怎么回事? 阅读经文时候金光护体,说明是他自己布下的,一般是恰好进入了修行的重要阶段,所以布下一层防护阻止其他人打扰自己。 也就是说,这是广阳司马自己主动不愿意被打扰,主动屏蔽了外界。 “你有什么急事?”王柏烟好奇的问道。 但李启却没时间理他,难道这人还能代替广阳司马给自己签字不成? 所以李启只是站起来:“军情有急,请恕在下不能如实相告,告辞。” 他说完,立即动身,马不停蹄的下楼去了。 他要去找禅智和尚。 此处天宁寺是他的地盘,这种事自然是要找禅智和尚的,如果禅智和尚都不行,那么恐怕就要马上回城,去找广阳太守做决断了。 一路跑下浮屠,李启只觉得荒唐。 荒唐,荒唐至极! 一州司马,正事不做,跑到这里参悟佛法来了,还搞得好像很有收获的样子。 真要专门搞这些,你倒是辞职啊! 占着位置不做事,说不定前线搞得这么混乱也是他的原因。 这么重要的位置玩忽职守,简直就是在草菅人命。 李启一路跑下去,却见那禅智和尚正在扫地。 他走向前,主动对禅智说道:“禅智大师,广阳司马沉醉佛法,不理俗世,可否出手帮我唤醒,我当真有重要军情,事关十数万人,生死攸关,我一路走来,都听闻大师是和善好人,平素一人也救,应该不会坐视十万生灵之危吧?” 禅智闻言,抬起头:“施主,你口中之事,可否与贫僧诉说一二?若是不知具体,贫僧恐怕难以判断该不该助你。” 李启斟酌了一下,然后说道:“镇关有妖魔袭击,紧急撤民,十数万人要迁徙出去,但军粮不够,须得广阳城拨粮,但所有粮饷款项都得由司马大人首肯,此刻他陷入修行,但军情紧急,还望大师相助。” 李启说话的时候,不住的打量禅智,说实话,他不是很相信这个和尚。 但没想到的是,禅智居然很认同李启的话。 他听到李启说完之后,居然也很急迫的说道:“原来如此,确实是紧急的事,贫僧这就去帮施主唤醒他。” 然后,他带着李启迅速上楼。 到了楼上,他快步上前去,推了推广阳司马:“钱施主,钱施主,速速醒来,速速醒来。” 广阳司马的金光再度迸发而出,但这一次却直接被禅智破开,然后将他推搡了一把。 “是谁!!?”广阳司马暴怒,直接起身。 李启和王柏烟脸色一变,两个人同时闭眼,然后朝门外逃去。 七品强者的怒火,这俩九品连看都没资格看,当心多看两眼直接心胆俱裂。 死不至于,但修为大损是一定的。 但没等他们跑,就看见禅智和尚双手合十,轻颂一声佛号。 佛音之中,他脚下幻化出金光。 有众妙华,作阎浮檀金色,如旋火轮,有大光明,化成幢幡无量宝盖。 再有莲华,团圆正等十二瓣叶,演奏法音,其声微妙,演说苦、空、无常、无我诸波罗蜜,涌出金色微妙光明,莲华每叶皆作百宝色,有八万四千脉,犹如天画,一脉有八万四千光,了了分明,皆令得见。 又有乐器,悬处虚空,如天宝幢,不鼓自鸣,此众音中,皆说念佛、念法、念比丘僧。 此般幻象一闪而过,却见广阳司马怒气全消,神智清醒,面带愧色:“我失态了,大师,不知唤我何事?” “善男子,此非有情过,此是烦恼咎,智者善观已,不嗔诸有情,我自是没有理由责怪你,但常动嗔心,垢秽充满胸怀,将成圣的清净心蒙蔽,不能明见一切。”禅智双手合十,对广阳司马如此说道。 “钱斌受教,只是,不知大师唤醒我是谓何事?”广阳司马平静下来,开口问道。 见状,禅智才转身,看向刚刚躲避的李启等人:“钱施主已经唤醒了,请施主速速将情况说来吧,贫僧就先回避一二。” 语罢,禅智和尚准备退出第五层。 李启连忙道谢:“感谢大师相助,也感谢大师庇护。” “多谢庇护。”王柏烟也颔首致谢。 若无禅智之前出手挡住怒火,他俩指定是要出点事在这里。 “不必,王施主要和贫僧一起下去吗?毕竟,钱施主和这位李施主好像有要事要商谈。”禅智和尚说道。 “也好,那我就和大师一起下去。” 倒是李启听完这句话,深吸了一口气。 他可没告诉禅智自己的姓名。 禅智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还若无其事的叫了出来? 只是他没有点破这点,而是目送对方离开,然后关上门,走到广阳司马面前,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说道:“司马大人,要紧军情!” 说完之后,他不等广阳司马回答,就一箩筐的将白犀军的事情说了出来,又把迁移十多万民众的事情说了出来。 接着,他拿出信物和军旗,又拿出提前写好的公文:“还请司马大人签字印章,在下好去支取粮草。” “就这种事?你就来打扰我清修?简直胡闹!以后这种事去找司徒,不必找我!”广阳司马似乎很恼怒,但勉强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大笔一挥,再印上印记,就挥手让李启离开,而他则再度拿起佛经。 李启见状,叹息一声,不过也不多说什么。 他径直下楼,对禅智告辞。 王柏烟似乎想和他搭话,但李启没有那闲工夫,他简单敷衍了两句,接着迅速下山,骑上老马,朝着军粮仓库赶去。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空仓 李启一路马不停蹄,飞快的赶到军粮库。 一路上都很平安,毕竟这里都是广阳城附近了,妖魔很难成群结队的在这里生存。 城市所在之地,人气聚集,万物由之。 人气聚集之所,有五色相连,与天相抵,其气以定万物,通於四时,通上下之气。 在李启的巫觋目光中来看,城市的人气便是接天连地,如同巍峨大山一样定在地上,难以撼动。 妖魔根本不可能撼动得了这种城市。 若是之前遇到的那几万妖魔组成阵势,聚出兵气,这些兵气恐怕在这城市之人气面前,只是攻城冲撞一次就要溃散了。 所以这里是绝对安全的,起码在李启看来是这样。 一路飞奔到粮仓,四周有兵士守卫,只是看起来都吊儿郎当的,并没有那种精锐的煞气可言。 不过李启可以理解,毕竟是在大后方看粮仓的,再精锐的兵,看上几年,也该疲了,自然不可能有多精锐。 但是他们看见有人骑马前来,都打起精神,举枪过来,其中一个军官大声喊道:“粮仓重地,不得奔驰!下马核验身份!” 李启闻言,立刻飞身下马,快步奔跑过去,手中拿起公文,四处展示:“司马手谕!我要调粮!” 然而,那军官听见了李启的话,脸色变得极为古怪,非常惊讶的问道:“司马手谕?” “没错,司马手谕,印玺签名俱在!”李启举着文书,伸到了那军官眼前。 “哈哈哈,这倒是新鲜,我都两三年没收到过司马手谕了,行,东西对的,自己去支吧~。”那军官一乐,哈哈大笑,也不带路,只是打着酒嗝儿,给李启让开了道路。 “在看守护卫的时候,还能喝酒?”李启皱眉。 “你管我?小白脸,你懂个屁,在这地方,不喝酒就没事情做了!快滚,去拿你的粮草去。”那军官一听见李启这话,顿时恼怒了起来。 李启自然也懒得自讨没趣,他快步走进粮仓,然后将手谕贴在阵法之上。 上面的阵法自动识别了司马印玺的特殊气息,接着打开了大门。 李启走进里面,拿出白犀军的军用芥子袋。 只是,拿到一半,李启愣住了。 整个粮仓,里面比外面大得多,应该是用了‘毛吞大海’的手法。 但是,不管里面再怎么大都不会让李启惊讶的呆住。 真正让他呆滞的,是因为,粮仓里是空的。 里面到处都是灰尘,倒是没有蛛网,可是整个巨大粮仓,足以装下百万人食用的粮食,现在全空了,一粒粮食都没有。 李启立刻冲出门,大声喊道:“怎么回事!?粮仓被盗了吗!?” “喊喊喊,喊什么喊?毛病,是不是刚刚从镇关回来啊?没听见我刚刚说的吗?已经几年没有手谕下来了,没有手谕,这里面的粮便是只出不进,哪儿还有粮啊?你以为老子喝酒是玩忽职守?老子就是闲的没事儿而已!”那军官倚在门外,嘲笑着李启。 “中枢无粮,那镇关打仗是怎么回事?!”李启收敛起怒气,勉强压抑着怒火问道。 “你到底是不是军中之人啊,你不是从镇关下来的吗?难道你不知道那边已经裁撤了?三个多月前的消息了,镇关弃守了!我记得你们的主将都已经调回去了吧?难道他没告诉你们这些事?”那军官用小拇指掏掏耳朵,不耐烦的对李启说道。 此话一讲,李启愕然。 白犀军,好像确实没有主将。 镇关,也确实没有人。 妈的,百林国放弃抵抗了?? 百姓也丢了,镇关也丢了,唯一一支看见正在聚拢百姓的军队,主将居然隐瞒消息,弃军而逃了!? 只留下一队拼死敢战的士兵,在原地挨饿,护住百姓等死? 如果真把百姓送到了白顶山,白顶山当地的官府还收吗?如果不录入户口,不肯收容,这些人不是全部变成流民了吗? 十几万流民,等等…… 之前在城市里看见的那些乞丐不是个例。 百林国,真的就放任镇关和镇关附近所有百姓等死? 那军官看着李启的表情逐渐变化,从强压怒气,变成惊愕呆滞,又变成怒不可遏,再深吸一口气,最终变成面色复杂,表情难以形容。 脸色则由白变红,又红变绿,接着长舒一口气恢复了正常。 一连串的变化,把军官逗乐了,他拿着酒囊喝了一口,然后递给李启:“行了,别气了,兄弟,起码你现在在广阳城,不用在原地等死了,算是好事,来,喝一口,消消气。” 李启闻言,终于恢复了理智。 他看了一眼这里的军官和无精打采的军士们,总算是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么颓废了。 这种情况,不颓废才出鬼了。 但是,他不可能颓废,十来万人还在那里等着他带着粮食回去。 “好意心领了,但在下尚有要务,不能饮酒,告辞。”李启连续深呼吸好几口,拱手说道,然后转身离开。 “诶诶,别走啊,你还有什么军务?不会是想回去送死吧?你们这些镇关下来的就是傻不拉几的,这几个月看见几个你们这种蠢货了,别那么轴啊。”那军官看着李启离开,醉醺醺的朝他招手。 但李启头也没回,迅速走到老马身边,翻身上马,朝前跑走。 一路上,李启沉默不语,脑子里不断的思索着事情。 “律律律…。”老马发出嘶鸣,放缓了速度,似乎在担心李启。 “不用担心,接着走,咱们去拜见太守。”李启捋了捋老马的鬃毛,安抚道。 老马晃了晃头,觉得自己考虑半天也没用,干脆也就放弃了,继续奔跑着。 骑在马背上,李启不断的思考。 广阳城的军需这一块,恐怕已经烂透了,那广阳司马沉迷佛法,完全不理政事,既没有组织收粮,也没有发粮,现在的粮仓已经空掉了。 那么,负责税收这块的广阳司徒,以及统揽大局太守,他们知道这些事情吗? 如果知道,那他们还不去解决,说明事情已经有些大条了,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应该会涉及到更多朝堂上的破烂玩意儿。 如果他们不知道,那说明有可能只是司马的沟通不畅,汇报之后说不定可以得到解决,但副作用是会得罪广阳司马。 得罪人,李启倒是不怕,大不了直接跑路,他又不住这儿,不担心,所以最好的情况下,事情就是这样。 但还有最坏的情况。 那就是,广阳司徒和广阳太守都和广阳司马一个样式儿的。 那问题就头痛了,这意味着在官方层面,李启无法获取任何帮助,他得靠自己去筹粮 足够十来万人吃一个月……不对,不够,要让那些百姓迁徙之后能够支撑到下一轮收成的粮食,起码也得三十万石打底。 这除了走官方层面,其他地方怎么可能短时间内凑得出这么多粮食? 李启越想,越觉得事不可为,然而十多万人命压在肩头,又怎是事不可为四个字就能敷衍过去的? 李启闭上眼睛,不断的思考,不自觉的自言自语,同时回忆着自己来时路上,一路上看见的广阳城现状。 “好好想想,好好想想,这广阳城足足有数百万人,每日饮食就得多少了?这广阳城还没有饥荒的模样,说明其自有纳粮和储粮的手段,如果我能找到这种手段,区区三十多万石,不过是这广阳城八九天的消耗而已,广阳城是一定供应得起的。”李启喃喃道。 那么,两步走。 第一步,先去看看这广阳官场的虚实。 第二步,寻找这广阳城每日消耗粮食肉食的来处。 等寻到线索,再做下一步谋划。 毕竟现在线索太少,操作空间就小,知道的越多,才能做的越多,谋划,其实就是通过已知的东西,来试图达成自己想要的结局,如果什么都不知道,那也谈不上谋划了,最终只能莽上去而已。 李启这么想着,干脆让老马停了下来。 老马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刹车。 李启下马,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根手指。 单看这根手指,会觉得很漂亮,嫩若青葱,虽然已经断了,但仿佛还鲜活着,只是断面非常的光滑,并没有血肉模糊的模样,让人觉得这好像是一根玉指。 真的很美,触碰的时候都有一股凉意,像是抚摸着某种极为高端的材质,令人感觉非常舒适。 不过,毕竟只是一根断指,所以多少还是有点惊悚。 这根断指,是沈水碧的。 当初在白蛇山的时候,她拔下来的给李启的。 毕竟是五品修者的身体,无垢之躯,不朽不败,所以和长在她手上的时候没什么区别,摸着就像是在摸她的手一样。 当然,李启这时候拿出手指来,肯定不是为了摸。 他落到地面,因为这时候恰好老马附近周围有一条小河,李启不知道这条河的名字是什么,不过这不妨碍他过来一趟。 来到河边,他拿出日常祭祀修炼准备的嘉玉。 正所谓,嘉玉絜牲,以礼河神。 先立祭坛,再奉以珪玉。 再跑到老马身边。 老马打了个响鼻,人性化的翻了个白眼,心疼的看着自己的鬃毛。 总有一天,李启能把自己薅成秃子。 李启用小刀切下一小束鬃毛。 所谓絜牲,就是指干净纯洁的牲畜。 虽然说起来好像有点不对劲,但老马非常契合这个要求。 以龙驹之鬃作为絜牲献上。 以珪玉做嘉。 念诵祭辞,祭礼乃成。 却见幽幽深邃的水中,咕嘟咕嘟的冒出泡泡。 一条青黑环节的小蛇,悄悄从水中浮起。 然后,她从水中游到岸上,摇身一变,化作一靓妆女子,眉目姣好,身姿妖娆,纤腰柔晃,让人目眩神迷。 但虽然气质如此,她的神情却很慎重,出现在李启的面前,行礼之后,郑重问道:“大巫相召,不曾提前设宴迎接,真是失礼,还望海涵,敢问深夜拜访,有何贵干?” “突兀打扰,本就惊扰了水神,只是实在有些事情需要水神帮忙,特献上祭礼,与这一缕精纯水气,愿水神相助。”李启拱手,客气的说道。 “若我力所能及之处,绝不推辞。”那水神收下祭礼,如此说道。 “此物之上的气息,还请水神记住,为我传一句口信。”李启拿出断指,展示给自己招来的水神。 那水神抬头,瞳孔突然缩成竖瞳。 然后,她如遭雷击,身体猛的往后退去,整个身体直接飞了出去,衣衫褪去,一条青黑色的水蛇直接钻进了水中,藏了起来。 无他,她的第六感感知到了强烈的恐惧。 宏伟,庞大,清冷,就仿佛是天边那一轮圆月,亘古不易,高悬于天。 那是决不可触碰的高贵存在,是只能远观,却无法触及的圣洁之物。 若是对其不敬,恐怕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将她的神魂连带肉身全部碾碎,甚至连轮回都没机会。 仅仅只是感受到了这股气息,就让这条小河的水神恐惧到直接现出原形,逃窜出去。 整整过了数分钟,她才战战兢兢的游了回来,以蛇身问道:“大巫……这,这是何物啊?” 李启叹了口气,高估这些小地方的山水神祇了,不过他还是说道:“此物之上的气息,水神可曾记住了?” 那水神苦笑道:“这辈子恐怕都忘不掉了。” “此物乃是一个宝贝,具体的就不介绍了,上面的气息引向一位八品大能……我想请水神以水勾连四方之能,施展山水传讯之法,为我带给她一段口信。”李启再度说道。 “大巫所托,不敢推辞,只是……八品是什么意思?”那水神问道。 “呃,水神修行的是神道法门,你现在所处什么境界?”李启闻言,只觉得头大,于是多问了一句。 “我的话,现在是金身境,大巫问这个做什么?”水神问道。 “金身境的话,那八品……大概就是,神魄境,你类比一下,大概就是这个水平。”李启估算了一下,如此说道。 “神魄!?”水神吓了一大跳,这可是比她高了整整三个大境界!属于一只手就能摁死她的类型。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后续 其实,就和九品武者被称为‘先天武者’一样,各种功法,门派,道统,其实内部的对于修行境界的称呼都不太一样。 譬如这种传统神道,李启就知道,他们的修行境界划分是这样的: 不入品时期,分为最开始的心种境,也就是凝练一颗心种,可以感应到信徒。 然后是香火境,正式可以接受祭拜和香火。 之后慢慢积累香火,塑造金身,当金身完成之后,就是正式踏足九品,被他们称为‘金身境’。 接着是身临境,山水境,如一境,神魄境。 到了神魄境,这才算是晋升到八品了。 李启的道途其实也这样,每凝练完一个类型的身中神,他的修为都算是前进了一个境界,书上简述称之为五岳期,四渎期,日月期,元神期,四个境界顺序不固定,看你先进阶哪个都行,但一定得全部弄完才可以。 武道也有练皮,练骨,练筋,练肉,练脏五个境界,都完成,才算是‘先天武者’,也就是九品,之后有练意,练心,炼神三个境界,然后就再锤炼出武道神意,进阶八品,能够被称之为‘神意兼备,心体合一’。 天底下,道途不知有多少,法门不知有多少,此类境界分别也不知有多少,真要一个个的统一换算,那简直要了老命。 所以,才会有大能者将所有的道途全部统一标准,按一到九品来进行划分,这一行为,被称之为‘规范天下’。 可以想象,这一行为有多难。 要做出令人信服的标准,首先第一点就得是要了解几乎所有道途和境界的划分,知道为什么这么划分,然后找出天下间所有道途在不同境界上的共通点。 有了共通点,才有统一划分的前提,也不知道当初做这套事情的大能花了多少时间,才把全天下的道途统计分析完毕,找到了不同境界和道途之间的共通之处。 不过,自此,天下才有了九品分级法。 你在自己的道统内部,随便怎么称呼都可以,但出门在外,遇到和自己境界划分不一样的,还得是有一个统一的国际标准才好交流。 但很显然,对于一些底层修行者来说,光是九品分级法就已经是一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对李启来说和常识一样的东西,对这些人来说就是难以触及的隐秘。 世界的参差,就是如此巨大。 和这位水神交流之后,对方战战兢兢的记住了沈水碧的气息,然后对李启躬身一拜,拿了报偿,潜入了水中,利用山水传讯,传消息去了。 李启收起断指,小心收藏起来。 这玩意儿可以说是李启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了,五品存在的身体,说出去都没人信那种,而且对李启来说也是具有很重要的意义。 每次看见这根手指,他都能想到那天,面对咒魔大王和熊杀大王的绝望与无力。 做完这件事,李启再度翻身上马,对老马说道:“走,咱们继续出发。” 老马嘟噜噜的吐了一口气,再度加速,朝着广阳城太守府赶去。 ———————— 几个时辰之后。 天亮了。 李启蹲在城郊的田坎上,目睹着朝阳升起,眉头紧蹙,表情凝重。 老马在一旁啃嫩叶,时不时的扭头来看一眼李启,发现他还是个木桩一样蹲在原地,于是继续抬头啃树上新长的嫩叶。 至于李启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模样吗…… 还得昨晚的事情说起。 昨晚,李启去拜访了广阳太守。 得知,广阳太守回王都述职去了。 然后他转道去找负责税收和组织生产的广阳司徒。 广阳司徒倒是在,但是他甚至都没和李启说话,直接把李启轰了出去。 然后,他让门房传话,告诉李启,白犀军主将战场抗命,不尊军令,已被撤职,现在正在大牢待审,让李启回去传讯,现在立刻撤军回广阳驻扎,广阳城自有军粮供养。 随即,他就把李启当做白犀军的传讯官,给白犀军下了新的军令,让白犀军抛弃百姓,立刻赶回广阳城。 白犀军的军粮,只让他们自己吃的话,绝对足够赶回广阳城的。 李启再度求见无门,只得退下,来到城外,从晚上一直蹲到现在,一直到太阳升起,都没换过姿势。 一直到有农夫出来锄草松土,看见老马正在啃他家枣树嫩叶。 “那边那个人!干什么呢!?”那老农冲上来,驱赶老马。 老马律律两声,李启这才赶紧起身:“不好意思,大叔,我没看好马,这是赔偿!” 说着,李启赶紧递过去几枚铜钱,先声夺人,把对方气势压住。 接着好一番道歉,这才牵着老马离开。 老马倒是一脸不服气的模样。 他只啃了嫩叶,又没啃花骨朵,已经够留面子的了! 李启只得苦笑,然后长叹一口气。 思索了一晚上,算是捋清楚这广阳城的情况了。 广阳城,不对……甚至可能是百林国广阳州,下令放弃了所有镇关附近的百姓。 所以,自己在第一次遇到那支有主将的军队的时候,他们身边才没有携带任何百姓,因为他们全部放弃了! 白犀军倒是护住了一部分百姓,但很显然,白犀军的主将为此,亲自前往了广阳城,寻找主官希望能允许自己携带百姓前往。 然而,此举并未得到同意,反而直接被剥职,关押进了大牢。 之后,就是自己遇到的事情了。 大体的事件推理出来了,但李启不明白,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广阳城真的养不了那十几万百姓吗?不可能,广阳城绝对有足够的粮食,土地的话,让他们去开荒就好了。 开好的田地或许不多,但荒地那不是有的是? 既然养得起,那为什么不接受? 而且,从广阳城的武备上来看,他们不是缺乏力量,镇关对他们来说是完全可以坚守的,为什么要放弃?凭什么? 说到底,广阳州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选择抛弃镇关外带百姓的,甚至如果有将军想要救护百姓,还被直接夺职下狱了。 这说明,他们对援护百姓这件事是零容忍的。 李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广阳州为何要如此? 没理由啊。 这是李启最想不通的一点,不过那些都无所谓了,既然官方层面上走不通,那李启就得先想办法解决暂时的粮食问题,然后再解决长久的生存问题。 也可以不解决,和广阳城官府的态度一样,放弃掉那十来万人就行了。 不过,很明显,李启做不到。 他不一定非要拼命去做这件事不可,但总得试试,尝试一下有什么问题? 所以,李启牵着老马,再度走入了广阳城,这次没去任何官府所在的地方,而是前往了一座大酒楼。 没有在这里吃饭,他只是跑到酒楼外面,看着送货的人。 此刻正是大清晨的,他在城外待了一夜,太阳也才初升,天边还有薄雾,正是鸡鸣之时,整个城市还没有活跃起来,但已经有人开始劳作了。 最先开始劳作的那批,就是来送货的。 每天,各大酒楼,画舫,以及各大府邸这些地方,都会有人送来新鲜果蔬,肉食,以供应一天的买卖。 李启准备看看这些送货的人来自何处,找一找广阳城的粮食蔬菜集散地。 这并不难办,粮食集散地本身就是公开的,甚至还会有附近的居民进去买菜之类的。 李启通过这些送货的粮商,很快找到了这个地方。 广阳城的粮食集散地。 超过十万石粮食在这里聚集,仅这里一天的吞吐量,就足够李启所需要的所有粮食。 当然,那建立在整个广阳城都饿一天的前提下。 不过,如果做好调控的话,就可以在不影响任何人的前提下满足需求。 李启蹲在路边,看着集散地不断将粮食运进来,运出去。 终于,他找到了一个足够大的粮队。 足够大,这点很重要。 然后,他开始在后面跟随着这个粮队,想看看这些粮队的粮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按照李启所熟知的百越人情风土,这些运粮队,背后都是做这个生意的帮派,或者叫利益团体。 这些团体,以功法为核心,凝聚成一体,然后服从于更高一阶的团体,就这么一层一层的往上面拔,一直到拔高到真正的修行者层面,才终于散开来,形成了另外一种社会形态。 所以,只要能一层一层的往上追溯,应该就可以找到广阳城粮食的最终的产地。 找到那个之后,再想办法和对方交涉,这样来解决粮食的问题。 这是李启的想法,所以他现在正跟着粮队走。 只是,走着走着,走出了城,拐过几条河,绕过几座山,突然,粮队停了下来。 里面走下来一个魁梧壮汉,走出来,来到车队后面,拱手说道:“不知是何方好汉?总是跟着我们是为何?是没了生计,还是生了歹心?” “若是没了生计,大家都在江湖上混,都不容易,这边有十金买路钱,留给兄弟们买酒喝,大家相安无事,各走各路。” “若是生了歹心,我金浪门也不是好惹的!你大可以来试试!” 说话间,他一只手拿出一个装着金子的袋子,另一只手猛的拔出腰间的弯刀,挥出一道刀风,直接将路边一块大石从中劈开,威力不小。 李启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 虽然此刻他是大大咧咧的跟在后面的,但实际上,他的人身小天地和外界大天地融洽在一起,隐隐有一种和万物自然融为一体的感觉,自身的气息极大程度上的被削弱了,虽然不至于隐身,但只要藏好身形,是很难被通过感知气息的方式察觉的。 起码李启觉得这帮人不行。 但是,居然被发现了。 李启皱眉,走了出来:“诸位,我并无恶意。” 那中年壮汉看见李启主动走出来,而且只有一个人,明显松了口气,他拱手说道:“好汉跟着我们少说有两刻钟了,这般说法恐怕不好取信于人啊。” “我金浪门是做正经生意的,与道上朋友虽没有多少瓜葛,但也曾和黑山蜂有过两杯酒水的缘分,规矩都懂,好汉不必遮遮掩掩。” 李启表情尴尬,干咳了一声:“咳咳,我真不是截道儿的,如若不信,我证明给诸位看。” 说完,李启伸出手,轻轻往前一指。 倏忽一下,两条金线眨眼之间绕着整个车队环绕了几遍。 不过一息时间,金线就前进了足足五里的距离,绕着车队附近的树林和石头飞了两三圈。 金线在空中凝而不散,闪闪发光,绚丽非常。 然后,金线的源头重新飞回李启的体内。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又一息时间过去,金线缓缓褪去,消散无踪。 轰隆,啪裂的声音传来,却见四周,树林成片倒下,石块漫山遍野的崩裂,甚至就连山崖之上都留下了一道刀痕。 就好像是有人在附近画了一个环,然后这个环扩散了出去。 这一个环上的所有东西,全部被从中切开,切口光滑如镜。 树木倾倒,巨石分开,四周鸡飞狗跳,一堆小动物四散逃开,朝着森林更远处逃窜,惊鸟出林,蛇虫鼠蚁惊惶,各类小兽肝胆俱裂。 当然,不止是小兽。 人也是一样。 先前还有模有样的说着“道上话”的男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但他面色不改,立刻声音响亮,中气十足的喊道:“前辈仁德!小人佩服,但有吩咐,莫敢不从!为前辈做事,乃我等荣幸!” 李启尴尬的脚指头都扣紧了。 他还没习惯凭借力量去颐气指使。 所以他走了出去:“不必如此,方才跟着,只是我不想露面而已,不知各位是如何发现我的?我应当已经隐藏了气息才是。” 那壮汉则敬仰的说道:“前辈有所不知,我金浪门功法,能观察人的生机所在,前辈虽然没有泄露气息,但生机浓烈,如昭昭烈阳,难以直视,犹如墨夜空中一轮皓月之光,实在无法掩去啊!” 李启感觉心脏都抽搐了一下。 正文 开个单章给大家解释一下更新问题 开个单章给大家解释一下更新问题 基本每章都有人说我短的,我就出来说说 大家体谅一下咯…… 这本书的世界观是完全根植于传统文化的,所以过程中必然涉及到大量的古代文献。 而古代文献是非常晦涩难懂的。 这不是文言文的问题。 我给你们举个例子。 比如说天象,我参考了明代撰写的星学大成,我给你们看看原文。 “以上变曜或化为煞或化吉宿并从冬至日为始假如今年丙戌子为丧门寅官符午白虎申吊客酉病符戌太岁即乙酉年十一月冬至日始变丙戌年星煞则流土为丧门流木为官符流水为吊客流阳为白虎流火为太岁若丙戌年冬至又变为丁亥年煞星 如酉年流金为太岁龙德天厄流火为太阳岁破流木为丧门死符月德刼煞流土为太隂官符流水为白虎亡神病符流阳为天德流隂为吊客之类此变曜断法先以命宫为主随以各宫所属主星飞出在何宫与原守流岁星辰生尅制化冲照拱合相参看 如戊子年丑宫安命者则流土为太岁流木为丧门病符流水为的刼白虎煞流火为太隂吊客。” 这就是一段。 我必须得从这种东西里面精准的找出可用的文献才行,而且因为太过于晦涩,我怕你们理解不了,还拆开重组,再自己写了一遍文言文。 是的,本书很多文言其实不是引用,而是我自己写的。 比如和金不唤斗法那一段,关于三伏天与金气的对应关系,都不是胡诌的,都是切切实实按照我国传统文化中的天相五气理论来写的。 一些大众经典,比如《论衡》,《水经》,《潜夫论》之类的,是有前人学者为我们写了注释,并且标注了标点符号的,所以大家已经习惯了文言文有标点符号的存在了。 但是很多这种冷门书籍就没人标,都是扫图或者直接识图,为了考据,这些我也得硬着头皮啃完再写到书里。 再加上,剧情和世界观架构方面,包括描述和语言,我也是一点点的细心雕琢,大家也可以看见很多地方我的描述都显得文绉绉的,还得有想象力,这些都需要好好雕琢,比如之前清雾城那一段繁华街景,就反复思考了不少时间。 举例而言,之前禅智和尚劝说司马那句话,我就想了很久才写出来,这样才符合佛门说话习惯,并且还引用了经文作为论据。 所以写这本书其实是非常消耗精力和脑力的事情,希望大家理解一下更新,作者能保持每日4K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我本来就是身体原因丧失劳动能力才来写网文的,没有卖惨的意思,大家也知道我平时不怎么发作者说,只是确确实实精力有限,大家海涵,若是嫌慢,那就养一养吧…… 如果养的时候可以自动订阅一下,那就再好不过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意外相遇 李启听的尴尬的要命,脚指头都扣紧了。 这人还真会吹牛。 他的功法或许真的能感知生机,但李启知道自己的生机也会融于自然,不是那么好发现的。 但恐怕就是因为他有这么一个感知的能力,所以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这才走出来隔空喊人,看看到底有没有人来。 毕竟,如果真的是确凿无疑的知道有人跟踪的话,李启估计这帮人应该会直接设伏反杀,不会站出来废话。 但李启也不准备追究这些,他干咳两声之后,走到众人跟前,说道:“我此次只是想寻找一些粮食,但集散地不够,我寻思着跟着你们可以到更大的粮食产地直接想办法,却不曾想到你们也有妙法,能发现我,倒是闹出了些误会。” “我绝无歹意,想必诸位也能看得出来。”李启说道。 那壮汉从跪姿起身,回答道:“那是自然,我等绝无怀疑!” 废话,若是此人真有歹意,自己等人一息都撑不过。 此人,实力绝对和门主是一个层级的,都是超凡脱俗的存在! “原来前辈是想做生意,那便由我金浪门为前辈引荐一二即可,不知前辈需要多少粮食?我们上车详谈?”壮汉对李启说道。 “也好,我们上去谈,不知道你们金浪门,能不能拿出三十万石粮食?”李启一边跟着他上了马车,一边说道。 三十万石! 这个数字把壮汉吓了一跳。 整整三十万石粮食,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做个简单的计算就知道了,三十万石,约莫三千多万斤。 假设一人一天只吃一斤粮食,那就是,那十万人口需十万斤,约莫一天吃五十吨,够吃三百多天,也就是十万人一年的口粮。 当然,这个世界的人,因为功法等等原因,饭量比较大,实际上一天能吃三斤粮食,大肚汉能吃五六斤,也就是说,三十万石,大概是十万人一百天的口粮,或者足够整个广阳城所有人吃两天。 假设是十万人,就算从现在开始吃,都够吃到下一季灵米收获了! 只是壮汉不知道,李启确实是准备让十多万人吃到下一季收获。 “这位前辈,一石粮食约莫百钱,这么一算,三十万石粮食,得三万金了,这资金,恐怕没几个粮商能一次性拿出手的,就算是筹措也得一月以上,不知前辈可否等得?这资金又是否足够?”壮汉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刻意忽略了‘送给李启’这么一个选择。 三十万石粮食,广阳城里,没人送得起。 “三万金吗……”李启皱眉,他身上倒是确实有价值三万金的东西,但那些东西都不是轻易可以出手的,至今三万金的现金,鬼才会在身上揣三万金的现金啊。 一金,大概是小半斤重的金饼,三万金可是一万多斤重的金子,足可以见得三十万石粮食有多值钱。 李启一皱眉,看的那壮汉胆战心惊,生怕李启买不起,又急着要,干脆生出歹心来。 但是他又有些奇怪,这种大高手,为何会开始筹措粮食? 筹措粮食,一般有两个原因。 一,那就是手下养着一批势力,有几千张口等着吃饭,但这种一般都会固定好粮食渠道,不太可能突然需求大量的粮食。 第二个原因,那就是赈济灾民,可最近有灾民吗? 好像有。 镇关附近是听说有灾民,但数量没多少,真正涌到广阳城的也就几千一万人,连点水花都溅不起来。 除了街上多了一些乞丐,人牙子那边生意好了些,勾栏女闾价格便宜了不少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改变就是了。 对偌大的广阳城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等等。 壮汉想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抬起头,对李启问道:“前辈莫非是要赈济灾民?三十万石,正好够十多万人吃到下一季灵米收获,难道前辈是?” “你倒是机敏,确实是这个用途,放心,我也不会强抢你们的,你带我过去,与你们门主商谈,虽然我没有三万金,但应该也可以用别的东西对抵。”李启说道。 壮汉肃然起敬,拱手说道:“前辈高义,救下十多万人,此等功德,不知多少人会为你立生祠造神像,日夜为前辈祈福。” “说那些没用的做什么,还是赶紧带我去你们驻地吧。”李启说道:“路上,可否为我介绍一下这广阳城的粮食市场,也好做判断。” “自无不可,先生有事请问。”壮汉说道。 车队继续出发,李启则和壮汉在车上交谈起来。 一路上,或许是出于恐惧,又或许是出于敬佩,但他对李启的问题基本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李启也没有全然采信,只是默默记住,以后可以当做参考。 那壮汉自称叫做狄旦一,是金浪门的主事之一,修行的是最大众的武道,修为已经达到了练脏,已经精炼两个脏腑,分别是肾脏和肺脏。 也就是说,再有三个,他就进入了‘先天武者’,到了九品了。 这个修为,在金浪门已经算是一顶一的高手,哪怕在广阳城,也是排的上号的江湖高手,所以才有资格当一方运粮队的主事,手里每日吞吐几千石粮食,一年经手上百万石。 而金浪门的门主,就是一位先天高手,也就是武道九品,和其他二十几位九品组成了粮盟,二十几个帮派势力联手,各自掌控了广阳城的一部分的粮食生意。 而就是这个粮盟,垄断了广阳城的所有粮食生意。 人之一生,衣食住行四大样,是绝对不可或缺的,由此可见粮盟能量,粮盟的背后,甚至站着广阳司徒! 也就是说,有一位官府背景的八品在背后撑腰! 可见其势力之大,在广阳城足以算得上是手眼通天了。 只是,粮盟势力虽大,内部却也不是铁板一块,在广阳司徒这位八品的掌控下,虽然外表没有矛盾,大家协力维持着粮价稳定,没有闹出乱子。 但实际上,粮盟内部,大家各自掌握的渠道也不一样。 譬如金浪门,他们能插手粮食贸易,是因为金浪门背后有好几十个村子在撑腰,这些存在都是金浪门的铁杆支持者。 村子里的乡老是金浪门的中层,年轻人出村基本上都是为金浪门当普通帮众,村民种的粮食多半是金浪门负责卖出。 依着这些村子,辐射到了更多的村子愿意只给金浪门供货,其中甚至包括了一座县城,都是金浪门的势力范围,他们以这些地方为根基,在广阳城占据了一席之地。 这些算是背景。 粮盟的二十几个势力,各自占据一些粮食产能,少的一年只有百万石,最多的一家是个家族,叫做广阳张家,产量有接近千万石。 二十几家加起来的总产量,约莫在五六千万石左右,足够广阳城一年所需,还有些富余。 而广阳张家,就是那立柱之人。 之前李启在广阳城看见的二十丈巨柱,上面刻着一万只蝙蝠,名为“万福来朝”的那个,就是张家立起来的。 至于金浪门,大概在三四百万石左右,处于中上游了。 狄旦一说道:“也就是说,前辈,你这一下,就要拿走金浪门这一年一成的总产量,这确确实实不是能轻易拿出来的,至少粮盟绝大部分势力拿不出来。” “或许只有那家千万石的可以满足你的需求。”狄旦一对李启摊手,表示实在是没有办法。 李启闻言,一只手扶住额头,揉了揉太阳穴:“怎么会差这么多,按你的说法,各家人员,高手和势力都差别不大,如果当真有人吃了如此多的份额,你们怎么忍得住的?” 狄旦一点头,附和道:“我也觉得奇怪,他们的势力范围,金浪门也很清楚,绝无可能产出这么多粮食,但偏偏他们就是能拿出这么多,只是门主不肯告诉我们,关于这些事情,恐怕只有前辈亲自去问了。” 李启闻言,只觉得头痛。 粮食的事情,看起来好像是有眉目了,但此刻,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个时辰,希望白犀军那边收到了自己的消息,不至于因为自己没回去而陷入恐慌。 十多万人没粮,光想想就可怕。 当务之急,先联系到金浪门门主,看看用什么手段能让对方帮自己联系到广阳张家。 以广阳张家那年产千万石的巨大产量,提出三十万石的粮食应该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挤一挤应该就有了,大不了再让金浪门补上一些,总是够的。 至于能不能让他们卖给自己,李启倒不是很担心。 他身上虽然没有多少金子,但比金子贵的东西多了去了,凑一凑,三万金的东西应该还是能凑出来的。 并且,这些东西,换金子好换。 金子想买这些东西,那可就不好买了,有价无市四个字可是很有道理的。 除了李启这种特殊情况,应该不会有人出卖这些修行者才用得上的物品,来换取一些凡俗中也才有意义的金子。 一路上继续交谈,一直从早晨走到了中午,待到要吃中午饭的时候,终于到了金浪门在外边儿的驻地。 这里似乎是他们倚靠一座山,修建的粮仓,只是此刻是空的。 李启当然不觉得这里是狄旦一这一行人原本的目的地。 估计和自己聊天的时候,他已经示意改换目的地,把原本的目的地换成了这个空了的粮仓,让自己有歹意也没办法。 紧接着,狄旦一对李启说道:“前辈在此稍作等候,我这就去通知门主,最迟两个时辰,一定赶到!” “劳烦。”李启点头,如此说道。 “哪有什么劳烦一说,这笔大生意,金浪门定不会错过,一定帮前辈办的漂漂亮亮的。”他拍着胸脯说着,然后飞快的跑了出去。 看得出来,他快绷不住了,虽然表现的很自然,但和李启待在一起,显然给这位金浪门主事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没过一会,整个房间就只剩下李启一人了,附近好像连仆人都撤走了。 李启站起来,环顾四周。 虽然只是修建在粮仓旁边的庄园,但该有的都有。 这庄园一面临湖,那边长塘亩许,种荷芰,沿堤有芙蓉。 小室三楹,安置茶灶,庭宇萧疏。 一个人都看不见。 这让李启心里都忍不住打起了嘀咕。 不会跑了吧?然后把自己放在了这里然后全部收拾家伙事搬家了? 应该不至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金浪门那么大的盘子呢。 一念及此,李启干脆就坐了下来,静静等待金浪门的老大过来。 这也让他有些感叹。 几曾何时,他在面对一方生意的主事的时候,态度都得是点头哈腰的,而现在形式却颠倒了过来。 今非昔比。 曾经的他,能做的最大的好事,就是给邻家小孩一碗肉汤。 现在,已经能够一肩抗起十多万人的性命了。 不过对李启而言,这二者并无区别。 两件事,都只不过是做力所能及的好事而已。 区别只是自己的力量不一样,所以“力所能及”的范围也不一样。 九品,对这个世界来说,已经算得上一方高手了,能够身居高位,万人簇拥。 只是,广阳城这边,好像比不上绿山国的清雾城。 清雾城的九品数量,比这里多太多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清雾城的九品是千里挑一的话,这里就是万里挑一了。 是清雾城特别强吗?还是说有特殊的地方? 李启想着这些,同时心里也算计着之后该如何处置。 三十万石粮食,用什么换比较好呢? 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不需要的,又能用来交换的呢? 李启思考着这些的同时,时间也缓慢过去。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了。 李启抬头,看向屋外。 却见,门外一辆马车驶来。 狄旦一在前方引路。 李启见状,坐了下来,等待对方进来。 但他却看见,马车上下来一个人。 一身白衣,风流倜傥,手拿折扇,俊朗帅气。 这人李启见过。 王柏烟! 五级浮屠之上的那人!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巧合” 王柏烟一下来,看见李启,顿时表情变得兴高采烈起来,他迈着轻松的步伐,一路走到李启面前,一拱手,欢喜的答道:“兄台,上次一见这才几个时辰,没想到这就又见面了啊,看起来佛门所说的‘缘分’之说还真有几分道理,你看,我俩这不就是缘分吗?” 他表情笑嘻嘻的,看起来真的非常高兴:“上次一别,你匆匆忙忙的,还没来得及问你的姓名呢,敢问兄台姓名?” “呃,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到王兄,在下李启,有要事在身,先前有所失礼,真是抱歉。”李启立刻起身答道,脸上挂着笑容。 只是他的眼底深处却有着戒备和怀疑。 怎么回事,此人是金浪门的门主? 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两人走进房门,其他人在外面守着,门也被紧紧关上。 王柏烟拉着李启,坐了下来:“有人传言说是有人要找我们做大生意,我还疑惑究竟是书,原来是李兄,我也没想到啊,居然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来,我们进去说,上次与李兄一见如故,想多谈两句,但李兄事务繁忙,不好强留,现在好了,没想到我也有地方能帮到李兄的,但请直言,若有我能帮得到的地方,绝不推辞!” “多谢王兄,事情,你应该已经听狄旦一说了吧?”李启坐下来,问道。 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纠结是否是巧合没有意义,不如和王柏烟多谈谈。 “对,我听他一说,我就知道,肯定是李兄你,毕竟,此时,除了李兄,还有谁会在乎十多万百姓的生死?李兄高义,小弟佩服啊。”王柏烟赞叹的说道。 李启摇头,说道:“那些恭维的话就别说了,真是羞煞我,还是谈谈粮食的事情吧,王兄掌控着金浪门,但应该也拿不出三十万石吧?” 说回正事,王柏烟笑笑,回应道:“确实,三十万石,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日常的流水肯定是够的,但真要一次性拿出来,那各家基本上都要掂量掂量。” “但是,广阳张家不一样,他们有自己的独有的渠道,他们一定是可以拿出三十万石的,甚至可以说,三十万石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听到这里,李启发现,王柏烟的语气非常笃定。 “王兄何出此言?他们的渠道是什么?”李启有些好奇。 为什么他会这么相信广阳张家一定可以拿出三十万石粮食来? 倒是王柏烟,他神秘兮兮的低下头,凑到李启的耳畔,对李启说道:“不知李兄可曾听说过,域外?” 域外!? 李启眼睛瞪大,他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个答案。 “域外小世界,乃天下之外的诸多奇异存在,据我所知,广阳张家,手里就掌握着一个域外小世界的入口,他们的粮食,便是从那个地方来的,所以他们才能以现在的势力范围,却提供着千万石的粮食。”王柏烟说道。 李启压下心中的震惊,故作镇定的问道:“原来如此,那么直接去找张家,他们就会卖我粮食吗?” “当然不会,你身份不明,跟脚也不清楚,张家怎么会卖给你粮食?”王柏烟笑着说道:“哪怕是我帮你引荐,也不可能,粮食这东西,少了什么也不算,但多了,那可就是战略物资了呀。” “再说了,李兄你恐怕有所不知,你现在去救这些百姓,可是犯了忌讳的,说不定过一会就有人来找你麻烦了,张家背后站着的是广阳司徒,广阳司徒可不愿意看见他们活着。” 王柏烟这一串话,把李启都给说懵了。 李启皱眉:“王兄,你知道些什么?又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我只是告诉你一些你们这些外来人不知道的东西而已,我在这广阳城耕耘已久,但李兄你初来乍到,还有很多事情不知道,还是得我来给你一一讲解。”王柏烟解释道。 “为何?”李启不懂。 倒是王柏烟,他哈哈笑道,握住李启的手,开心的说道:“为何?哈哈,我和李兄一见如故,恨不得义结金兰,哪有什么为何?再说,李兄为十数万民众奔走,胸怀高义,我又岂能坐视不理?得道者多助,我一听闻李兄所做事迹,当即视为知己,自然会鼎力相助!” 李启双手被他握住,只感觉一阵恶寒,但他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心中盘算着。 对方说的是真的吗? 未必。 但对方能为自己提供帮助吗? 可以。 那么,姑且就当真的听吧。 于是,李启也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那王兄和我介绍介绍吧,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这主要的嘛,李兄应该也知道,广阳城弃守了镇关,放弃了百姓,还要求军队马上回防广阳城,这其实是出自广阳太守的想法,他们是觉得镇关守不住了,准备后撤一段距离,利用中间的山水之力,布置一道巨大的阵法,用以阻止妖魔入侵。” “所以说,广阳司徒为了贯彻这个想法,他肯定是不会让你慢慢撤离救人的,至于你想要慢慢送粮食过去,那更是不可能了。”王柏烟说道。 “这不合道理,撤离民众,和布置阵法又没有冲突。”李启皱眉。 王柏烟摇了摇头,意有所指的说道:“可如果我说,百姓,是阵法的一部分呢?” 砰的一声,李启坐着的椅子裂开一道裂缝,地上的石砖也崩开了几个碎片。 李启面色阴沉,吐出两个字:“血……祭?” “不错,广阳太守乃是七品巫道强者,自然是知道血祭之法的,所以,你知道了吧?自己为何会屡屡碰壁,李兄你也是聪慧机敏之人,你再想想,如果是这种情况下,你去寻找广阳张家,要他卖粮给你,可能吗?” “他要的就是镇关附近的百姓全灭,要的就是全部死绝,否则阵法还布置不出来了。” 王柏烟斩钉截铁的说道,然后看向李启:“李兄觉得如何?” 李启深吸一口气之后,缓缓说道:“张家是广阳司徒的人,他绝不会卖粮给我,而且我还会打草惊蛇,就和现在这样,如果王兄你也是广阳司徒的人的话,那我的行踪应该早就暴露给了广阳司徒了,他得知我还在为此事奔走,说不定就会下令将我除去,免得坏了计划。”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虽然我不是广阳城官府的人,对他们的做法也深恶痛绝,但整个粮盟,背后站着的可都是司徒大人,那可是八品,而且他还可以调动数位八品,李兄应该知道面对数位八品的绝望之处吧?”王柏烟一打扇子,对李启说道。 “多谢王兄提点,只是,你应该不是单纯的告诉我事不可为吧?”李启问道。 王柏烟和他说这么多,肯定不是让他退却的,否则就没有意义了。 此人绝对有自己的目的,单说那么些内幕,就已经让李启感觉到不对劲了。 看着李启盯着自己的眼神,王柏烟收起折扇,认认真真的说道:“当然不是,若只是让李兄退却,别说李兄不甘心,就连我也不甘心呐。” “本来,我也在发愁,不知道如何筹划才能解决这件事,现在听闻李兄和我有一样的志向,我当即就想到了,咱们两个,为何不能自己去域外搞粮食呢?” “我们两个,去找一个域外小世界,搞出救人的粮食,不就可以绕过他们了吗?如此一来,金浪门也可以获得和张家一样的地位,李兄你也可以拿到自己想要的粮食,还救下那么多人命,一举两得,不是吗?” 王柏烟这话说话,有些希冀的看着李启,希望得到他的反应。 倒是李启,他愣住了。 他感觉自己今天愣住的次数比之前大半年都多。 “王兄是不是把这个想得太简单了,找寻域外小世界,哪有这么简单?”李启摇头说道。 域外是有很多世界,但去往域外可不是区区一个九品能做到的事情。 “若无把握,我怎么会和李兄说这话?我手中恰好有一个域外世界的线索,只是苦于没有高手帮助慑服那小世界的天道,李兄可否——?”王柏烟如此说道。 李启闻言,心中打起了嘀咕。 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骗鬼呢吧? 光是此人是金浪门的门主就已经很扯淡了,他和自己利益一致这点勉强说的过去,可现在,王柏烟又说自己手头有一个域外世界的入口? 闹着玩儿呢? 区区九品,有资格插手域外? “看李兄这样子,是不信?那你且看看这个。”王柏烟说着,手中拿出一枚玉佩。 玉佩之上,印着“百玄”两个字。 光是看了一眼这个玉佩,李启突然感觉到一阵奇妙的气朝着自己涌来。 他思虑一二,察觉到这气并没有伤他的能力,于是开启人身小天地,接纳了这一丝气。 然后,他就明白了。 这一丝气,名叫书卷气,是可以承载神意和信息的一种气。 这书卷气一进入身体,李启顿时就领会到了这玉佩的作用。 玉佩,是一个洞府的钥匙。 而那洞府,是一位前辈遗留的‘机缘’,他道成七品,即将离开百越地界,决定将自己居住的洞府,还有不要的家具法宝之类的送给后人,便散播了钥匙出去,有缘人得之。 而洞府之中,就有一个不入品的域外小世界存在。 这世界不入品,供养不起任何修行者存在,也支撑不起技术的发展,几乎全是凡人,只有零星的不入品的人存在。 这种小世界,几乎不出产气,也没有什么物资可言,只不过是当初那位七品大佬的一个盆栽而已。 放个小世界在家里,做观赏用途。 然而,毫无疑问,那里面也是有粮食的,粮食一样可以吃。 “我本来早就准备去里面了,只是那个世界的天道虽然只有九品,但反抗却极为激烈,我一人拿不下,又不想把这个东西告诉粮盟其他人,所以一直在寻觅帮手,直到遇到了李兄,我才下定决心告知李兄。”王柏烟说道。 “为何是我?”李启问道。 “李兄之名,我早有耳闻,巫觋李启,从南边过来,一路行义举做善事,声名远播,此刻更是一力扛起无人看顾的百姓而不求回报,此等性情,说实话,我信得过你。” “和李兄做事,只要事先谈好,想必你定然不会毁诺,而与粮盟那帮豺狼虎豹合作,那就得当心被背后捅刀,吃干抹净了。” “这便是叫做,君子可欺之以方,也只有李兄这种君子,我才敢放心拿出这种东西而不担忧被算计了。”王柏烟笑眯眯的看着李启。 他说到这里,李启恍然。 昨天晚上在天宁寺,此人和自己搭话,那时候就已经认出自己了? 这么一来,倒是勉强说得过去,只是……还是有些过于巧合了。 难道真的就只是恰巧? 李启心中狐疑,但却不敢笃定。 毕竟,也确实可能是巧合。 思虑了几秒钟,李启最终做出了答复:“私自做这些事,总归还是下策,我还是先去找张家,若是张家不答应,那我便和王兄一起,去闯一闯域外。” “那好,我这几日就在此处,李兄随时来,我们随时走。”王柏烟站起来,对李启说道。 李启也起身,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他走出门,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两边都试试,如果张家愿意卖,那自然是最好,若是不卖,那再回来。 王柏烟在后面,目送着李启走远。 狄旦一战战兢兢的走过来,单膝跪下,拱手抬头,说道:“东家……为何咱们要……” “叫我门主。”王柏烟从笑呵呵的表情,变成了冷漠的脸。 “是,门主,那前门主呢?”狄旦一试探般的问道。 “让他有多远滚多远,一月之内不准回来。”王柏烟淡淡说道。 “明白!”狄旦一立刻起身,朝着远方奔去。 此处庄园再度回归了寂静,只剩下王柏烟慢悠悠的在茶炉上,开始沏茶。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祭天 三个时辰之后。 李启面色阴沉的从广阳城骑马出来。 毫无疑问,他被张家赶了出来。 种种迹象都表明,王柏烟说的是真的。 广阳司马是个不管事的废物,尸位素餐玩忽职守。 广阳司徒则是个毫无人性的垃圾,竟然能做出血祭镇关这种事,而理由仅仅只是‘防备可能的妖魔’。 这广阳州,已经烂透了。 张家自然也不可能卖给他粮食,他是被轰出来的。 距离自己出发,已经过去整整十三个时辰了。 一天了。 没多少时间给自己浪费了,那么王柏烟的提议,就是此刻自己唯一的选择。 李启不觉得王柏烟是真的想帮助自己,他肯定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但无所谓,总不能要求人人都没点自己的心思。 只要对方那边确实能搞来三十万石粮食,那么就可以接受。 李启骑马,奔驰在荒郊野外之中,脑中思索着接下来的安排和该做什么防备。 但他跑着跑着,突然勒马,停在了路中央。 四周是树林,静悄悄的。 李启叹了口气:“是谁?广阳司徒派来的人?” 随着李启的话语,却见四周的气氛一变,一位灰衣中年人飘然而至。 “年纪轻轻便已经入了先天,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只是,你这初入的先天,和我比,又如何呢?”那灰衣中年人站在树梢上,叼着一根嫩草,怀中抱剑,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启。 “阁下是?”李启抬起头,看着那灰衣人。 面色沧桑,胡子拉碴,用一些破麻布包着剑身,脚尖站在树叶上,但树叶却不下坠。 “你没听说过我?也是,年轻人,不懂江湖,也很正常。”那灰衣人摇了摇头:“我就是飘絮剑刘三龙。” “我三岁学剑,五岁炼骨,七岁五剑杀了荒山五盗,十二岁闻名方圆五千里,二十岁步入先天,时至今日,已二十三年了。” “二十三年,我纵横武林已经太久,你也是二十多岁先天,想来也是个天才,就和我曾经一样,只是,我比你多沉淀了二十三年。” “本来对你这样的后辈,我应该护持着你成长的,可惜,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做了不该做的事,今日受人所托,前来取你性命,还有什么要问的吗?”那灰衣人深沉的说出一连串话语。 而李启则在四处张望。 只有这一个人? “面对强敌还在东张西望,看起来是我高估你了。”灰衣人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收下他的性命了。 灰衣人怀中的长剑出鞘。 剑光一闪,只听见清脆的啵儿的一声。 一道金线擦过,拔到一半的剑和人,都断成了两半。 “我还以为藏着其他人呢……没想到就一个。”李启咕哝着,催促老马接着跑起来。 至于对方的自述,他听都没听。 就是个初入九品的武道修者而已,能有什么威胁。 还以为是围攻呢,没想到就一个人。 真是被看扁了啊。 接下来,一路上安宁无事。 倒也不算安宁无事。 还是有些小苍蝇的。 但李启身边缠绕两条金线,如影随形,偷袭者尽数斩首,一路上杀了约莫十个人,里面大概两三个九品,剩下的基本全是杂鱼。 但也能算是安宁吧,连老马的脚步都没阻碍下来。 之后,就没人来了。 很快,他就又回到了金浪门的庄园之中。 翻身下马,他大声喊道:“王兄,我回来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王柏烟走了出来:“早已备好!马上就走!” 二人一呼应,当即一同出发,半点都没有耽搁。 就在两人走后不久。 广阳城内,司徒府。 这里景色优美,四周都是嵌黄石壁,高十余丈,中置屋数十间,斜折川风,碎摇溪月,布局前三间,后三间,中作小巷通之,构廊穿树,长条短线。 此刻,在最中央的房间内。 广阳司徒听着下面的人汇报完情况,拳头都握紧了。 “飘絮剑,山南兄弟,吕铁戟,鹤毓秀……全都死了?”广阳司徒问道。 “是……”下方的探子战战兢兢的回报道:“尸体都收起来了……” “怎么可能,此人不也是九品吗?我看他修为,也才刚刚入品,身为巫觋,一尊身中神都没有,怎么可能?”广阳司徒百思不得其解,一句话里甚至带了两个怎么可能,足以见得,他非常的惊讶。 一个普普通通的九品巫觋,没有身中神,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法宝,居然能连斩数位九品! 要知道,那些九品,可都是在广阳州江湖道上名声赫赫的人,都不是庸手,起码也是一方门派掌门,在九品之中也算是上品,实力非凡。 “此人还有底牌,那就不要让其他人送死了,对了,让张家那位老祖出手吧,他仅差一点就能凝练武道神意,已经到达了九品的极致,应该能稳吃此人。” “对了,他现在去哪儿了?”广阳司徒问道。 “不知,我们的其他人手暂时还没回来。”下方的探子回答道。 “没回来?”广阳司徒皱眉。 因为他知道,此刻还没回来的话。 那么多半是回不来了。 “嗤,好,好!我说怎么回事呢,原来是背后有人,他去的方向是金浪门的城外粮仓,那站在他背后的,是那位‘东家’?” “我还以为此人当真只是好心想要救人,虽然不明事理,但也算是好人,不准备杀他,没想到也只是一条外来的狗而已,想要阻碍大阵构成,痴心妄想,吩咐下去!算了,不要吩咐了,我亲自去!”广阳司徒一想到那位东家,顿时怒不可遏,当即自己站起身来,走出了门。 只留下探子在原地抹冷汗,生怕自己被迁怒。 这探子看见司徒大人走远,这才松了口气,没忍住感叹了一句:“这大阵,构筑起来还真是难啊……” 说完,他念了一句咒语,身体化作虚幻,偷偷的离开了此处。 好的探子,是不会随便现行的。 ———————— 且不说那些事情,李启这边,骑着龙驹飞速赶路,只过了一刻钟不到,就已经进入了那座洞府。 不愧是七品强者离开之后的洞府,内藏洞天,进入其中,天高地阔,宛若世外桃源。 只是里面空空如也,东西早就被搬空了,半点不剩,就连种植的盆栽,草坪,养的鱼,鸟之类的东西都没了。 真的挖地三尺啊…… “就这种地方,王兄居然还能发现隐藏的小世界,还真是……敏锐。”李启抬头,看着这洞府之中好像被刮了地皮一样的场景,眼角有些抽搐。 “哈哈,若无这番搜刮,怎么找得出那小世界?李兄跟我来,就在此处。”王柏烟笑着走上前,在一处壁间图画面前站定。 李启跟过去一看,却发现这幅壁画上面画的是一副百景图。 有海洋,有大漠,有城市,有山岳,有江陵,有军容,有天象。 天地苍茫,人间繁华,自然奇景,壮阔辽丽,百般美景,尽在其中。 他还没来得及看完,却见王柏烟轻轻挥手一弹,图画破开,其中有一漩涡,出现一股撕扯力,想要将李启扯进去。 不过力量并不强,李启轻易的就稳住了身体。 但王柏烟却主动朝前两步,走了进去,消失在了漩涡之中。 李启见状,感应了一番。 他的第六感告诉他没有危险。 那他信了。 毕竟,巫觋的第六感可不是闹着玩的,而是确确实实会有冥冥中的感应。 所以,李启也一步踏出,走了进去,老马也随之跟上。 走出去之后,李启只感觉一阵晕眩。 然后,他出现在了一片大漠之中。 沙漠里,骄阳照射在沙子上,掀起一阵又一阵的热浪,吹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在这里多待一会,恐怕就连皮肤也会被吹的开裂。 天上炽热的骄阳和周围可以把皮都吹掉的热风,还有脚下可以用来做烧烤的热砂,都让人感觉自己走在地狱里。 此刻正是正午,头顶暴晒的阳光让沙漠之中除了仙人掌或者沙棘之外的生物都藏了起来,连虫子都躲在厚厚的沙丘底下避暑。 “这里……”李启刚刚来到这里,就感觉到了一股排斥力。 “原来,是这种感觉。”李启回忆,对比着这里和地油界的差异。 地油界并没有对他们进行排斥,那个世界的天道已经被炼化了,所以被约束的很好。 但这个世界的天道不一样,这里还充斥着狂野蛮荒的气息,这里的天道正在疯狂的试图将他们排斥出去。 只是,这里只不过是一个不入品的小世界而已,所以推不出去,只是压制住了李启的一部分力量。 按照对域外世界的分类,世界的分级,是按照其能承受的最大品级的修行者来分类的,天道是无法支持另一个自己相同品级的事物存在的。 所以,一般本世界天道都比世界品级高一品,也就是说,地油界那样的八品世界,天道的能力能达到七品。 这样的不入品世界,天道就是九品。 这里的天道,和李启等人同级。 只是,李启还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天道这种东西,在任何品级里,都是最最顶尖的那种。 是真的最顶尖,书上说的,在本世界的天道,除了个别天之骄子,否则其在面对同品级的对手的时候,一般都是碾压。 什么叫碾压呢? 大概就是今天中午,李启杀其他九品时候的模样。 当然,天道有灵而无智,所以一般是不会主动出手的。 确定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李启不再思虑其他的,而是转而看向王柏烟: “王兄,你还剩几成战力?”李启问道。 王柏烟捏了捏拳头,试了试力气,然后回答道:“还剩五成。” “我比你好些,还剩八成。”李启说道。 王柏烟闻言,点了点头:“那就好,果然请你是对的,巫觋对天地有自然亲和,此方天道虽然厌恶外来者,但对你还是宽容了些。” 然后,他接着说道: “那就请李兄设下祭天仪式,为我和此方天道沟通一二,先前我被排斥,在这里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我在这里种的粮食都会枯死,我若是抢掠此处的国度,就会有天命之子出来与我作对,而我总是输,甚至不管我是采掘矿物,捕猎动物,都会出意外,实在是拿此方世界没有办法。” “我先试试。”李启点了点头。 估计这一切都在对方的考虑之中吧,包括自己是巫觋这件事。 那么,这样看起来,王柏烟这人,盯上自己很久了? 李启心中盘算着王柏烟到底在暗中谋划着什么,但手上的活儿却没停。 祭天之礼,需以酒祭,秉持奏告之礼,扫地而祭,要奉上酰醢之美,煎盐之尚,燔柴于坛,然后告以上天。 李启在地油界也祭过天,不过那次他啥也没准备,就是奔着嘲讽去的,所以不需要额外备祭品。 但现在不一样,这次是真的准备和此方世界天道好好聊聊,所以还是需要准备好祭礼与祭品。 好在,王柏烟似乎早有准备。 李启要什么,他居然就能拿出什么。 “王兄,你准备的是不是有点太齐全了……”李启有些不淡定了,眼睛瞥着他。 而王柏烟是这么解释的:“我毕竟是卖粮食的嘛……芥子袋里带着这些也很正常的嘛,不都是些吃食吗?” “那燔祭之柴呢,这也能提前准备?”李启一边准备祭坛,一边问道。 王柏烟打开折扇,笑道:“哈哈,巧合,巧合,这是我之前捡到的,也没想到居然这个时候居然能派上用场。” 李启不置可否。 他继续布置祭坛。 只是,这个时候,突然狂风大作。 “沙尘暴来了……哎,你看吧,我说了,被天道厌弃,就会总是遇到这种事情。”王柏烟叹了口气。 沙尘暴对他们来说没什么杀伤力,但却可以阻碍祭祀的进行,很显然,王柏烟对这种自然天象根本无能为力。 但李启不一样。 “无妨。”李启说道。 接着,他轻轻往地上一按,按出一个沙坑。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下凡 李启一只手拍在地面上,人身小天地之中的地气涌入,山气飞出。 然后,眼前大风沙尘晦冥扑面而来,马上就要盖住祭祀场地,就连老马都有些不适应风沙。 李启手中凝聚出一团水气,化作清水,然后以火气煮沸,洒下热汤。 这招在地油界的时候用过,是祈雨的仪式。 接着,他以足叩地,引声喉啭,清激慷慨。 却见天空之中,大风应至。 李启再服下一口水,然后喷了出去。 白气自水雾中兴起,如炉烟,径上数尺,然后钻入天穹。 含水敕天,顿时云雨响集,叱咤欢呼,雷电昼冥,集气长啸,沙尘烟起。 明明是沙漠,却忽然间下雨如注。 大雨落下,不多时, 沙尘暴就已被雨扑灭,而后不过数十秒, 大雨停下。 这完全不像是雨, 更像是有人拿盆从天上往外倒水。 全程只不过一两分钟而已, 勉强把沙暴扑了下来。 王柏烟在旁边看的腥气,啧啧称奇:“厉害, 传闻巫觋都有操纵天象之能,果然奇妙,只是这雨怎么不持久啊?” 李启没好气的回答道:“祈雨之法本就是借天地水气一用, 此处是大漠,能有多少水气?我这还是借助地气之能,引来地下之水方才有此一雨,别看着了, 远处有人气,你过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巫觋的观气能力,能直观的瞧见各种气的类别,所以王柏烟一无所觉的时候, 李启就已经看见了远处的人气。 似乎是被这边突然出现的雷雨异象吸引了, 所以有很多人正在聚集着朝这里走来。 李启催促着王柏烟去看,心中也觉得稀奇, 这般大漠里, 居然还有如此多的人。 沙漠不应该都是荒无人烟的吗? 然而王柏烟却回答道:“不必, 我知道是什么,应该是居住在此处的部落。” “此方小世界, 分为两类, 各自居住在南北两端,一类类似文明国度, 自称千山国王,所处的地方类似百越诸多国度,那里也是我想要的地方, 因为那里有农耕, 各自按照乡里安居生存,尊王道, 服教化。” “而这大漠之中, 也有一族, 人皆辫发, 耳垂金环,留胪后发,以色丝系之,崇刀弓,以放牧劫掠为生。” “这边的我们大可以不用管,你询问完此处天道之后,我们直接去南边就行了。” 李启点燃祭坛,又问:“这一片荒漠,放牧?放什么牧?” 王柏烟答道:“这边儿是荒漠而已,往南走, 不过几百里的路程,就是草原了,咱们身处的地方已经到这个世界的边缘, 这地方我已经探知熟悉, 你只管沟通天道,风土人情的时候,我来解决。” 李启叹了口气:“那你有没有想过, 为什么要走几百里出去才能到他们的草原,但是他们却会出现在这里?” “想那些做什么?不过是一方不入品的小世界而已,若无此方天道守护,那么予取予夺皆随我等心意,就算来了一万人,也不是你我对手,还是速速起祭吧。”王柏烟催促道。 但李启闻言,却直接放弃了竖立祭坛,而是看向王柏烟。 他如此说道:“王兄,这个世界的人,也是人啊。” “为了救百林国的十万人,我却要将这世界的百万人甚至千万人置入你手, 任你压迫,你觉得我会怎么选?难道你觉得, 我会为了救十万人而行动, 却会放任百万人受难吗?” 听见李启这话, 王柏烟面露尴尬之色, 当即拱手认错:“李兄所言极是, 是我错了,我这就去询问那边人的模样。” “不必,我自去看看即可。”李启这次没有听信王柏烟的说法,而是径直说道,然后骑上老马,朝着远处飞去。 没错,他让老马直接飞了过去,这样比较快。 路上不过一二十里距离,老马须臾便至。 待到达之后,却见一支凡人军队,人马皆皮甲刀棓,弓在身后,箭镞至六七寸,形如凿,全是凡品。 这一整只军队都是凡人,仅有少数军官修行了一些粗劣的武道法门。 只是,这一支凡人军队看起来伤痕累累,疲惫不堪,像是一支残军。 在那支凡人军队之中,为首的将军断了一臂,伤口包扎好了,但还在渗血,其他士兵也多半身上带伤,在这沙漠之中,看起来是一支必死之军。 此刻,在那只军队里面。 “大漠降雨,哈哈!天不绝我巴拉汉!朝着那边过去!”为首的将军放声大笑:“孩儿们!那边暴雨倾盆,雷雨交加,定有水源,咱们不必渴死了!” 受伤的士兵们也士气大振,纷纷从身体里涌起了一丝力气,拼命在沙海大漠里跋涉着,一瘸一拐的朝着那边下雨的地方走去。 然而,雨只下了几分钟不到就停了,先前茂密的雷云像是幻境一样散去,让一行残军都楞在了原地。 一位参谋幕僚哭丧着脸,声音悲戚的说道:“我听闻大漠之中,有奇景名曰‘海市蜃楼’,为顷刻幻景哉,半明半灭,转眼间且绝无所见,犹如一梦醒耳,我们怕就是撞见了这般奇景了,这一片大漠,哪有雨可以下啊。” 那名叫巴拉汉的将军表情也悲伤起来,甚至有一丝懦弱。 但他马上振作起来,用仅存的那只手挥舞手中弯刀,却见弯刀如圆月一闪,在大漠中炸出一道响雷,让其他颓废萎靡下去的士兵都吓了一跳。 “海市蜃楼只是光影,可先前,咱们分明听见了雷声和水声,那必不可能是假的,大概只是大漠水少,雨下的不多,但地面定然残留有水泊,我们走过去,天无绝人之路,前方定有出路!”他大声吼道,然后带头朝着下雨的地方赶去。 至于前方真的有出路吗? 不知道。 他言之凿凿那不是海市蜃楼,是真实的,那他真的知道吗? 当然是假的,他怎么可能知道,他连海市蜃楼都没听说过,全是胡诌。 但是,必须给士兵们一个虚假的希望,他们才能走出去。 走,还有一线生机。 不走,那必然化作大漠枯骨。 只是,他们才走几步,士兵们突然昂起头,惊慌说道:“有马在飞!” 巴拉汉也抬头,心中惊骇。 居然真的有马在飞! 那匹马浑身纯黑,肩高恐怕有八尺,身上某些地方覆有青色鳞片,脚下踏着祥云,昂首阔步,英姿卓越,飞行之间声势隆隆,四周有青黑色电蛇相随,雷霆炸响之间,这支残兵剩余的马匹纷纷跪下,战战兢兢,不敢抬头,仿佛是受到了某种地位上的压制。 “是神仙啊!?” “是天神下凡了吗!” “快看,快看!” 龙驹的出现,引来了一阵阵骚动。 巴拉汉抬头看天,心中惊疑不定。 这世上……当真有神仙? 残军们的反应暂且不说,李启飞在天上,注意的却是远方。 李启在天上,看见了这支残兵败将的后面,有术法的痕迹。 这个世界也有简单的修行者吗? 看起来都是不入品的手段,只是这些人都没察觉到。 哪怕是那个将军,也就是普通的武道功法,但一拳也就八九百斤的力量,和之前当纤夫的李启没什么差别。 比排波劲都不如的垃圾功法,放在天下恐怕都没人看。 排波劲练三年可以有七八百斤力量,可看那将军,起码有二十年功夫在身了。 确定了这般情况之后,李启掉头离开。 若是难民,他肯定会出手帮忙的。 只是,有组织的军队落到这个境地,那便是两军交战的结果了,李启看他们身上也凝有煞气,看样子也不像是什么仁义之师,那胜败论定,他擅自插手,便是不正了。 所以这群残军,还是自求多福吧。 李启折返离开,留下下方的军队哀叹。 只是,他走之前,却听见那将军在下方对着那些军士大声喊道:“哈哈哈!我巴拉汉纵横一生,只恨惜败一场,只是到此刻还能有仙人接引我,定是天意!孩儿们,顺着那仙人指向的路途走,前方定有生路!那便是我巴拉汉东山再起之地!” 听见这话,李启回头看了一眼。 此人,确实有几分气魄啊。 所以,李启在天上环视一圈,发现远处确实有一片水气存在,应该是绿洲。 他朝着绿洲方向飞驰而去,消失在视线中。 自助者,天助。 让自己出现在这里,或许也是天意吧。 然后,他调转方向,回到了王柏烟的身边。 只是,李启刚刚落地,王柏烟和他都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 “李兄,你,你做了什么?”王柏烟愕然问道。 李启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没做什么特别的,但是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两个人都感觉到了,李启身上的天地压制,消失了。 原本是压制到八成,而此刻,却完全没有任何压制了,似乎此方天道已经接纳了他。 李启皱眉,疑惑的说道:“我刚刚,就只是帮了一下那边的残兵……等等。” “天命之子!” “天命之子!”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喊道,朝着那支残军看过去。 王柏烟大喜:“还真是好人有好报啊,我千方百计难以解决的事情,李兄一来就搞定了,这下祭天仪式定然能成了,这下在这里种粮的计划一定可以完成,这个世界人口有数千万,区区三十万石粮食也能拿得出来,哈哈,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 救下了天命之子,让李启不再受这个小世界的天道排斥,那么沟通肯定也会变的更加顺利,说不定事儿就成了! 李启则摇摇头:“别高兴的太早,天道无情,没有喜恶,只会选择当前情况下对这个世界最好的选择,它如果觉得你在这个世界种粮不行,那咱们还是得做过一场才行。” “不谈炼化天道,咱俩没那个能力,起码要打到他不敢阻拦我们才行。” “说的也是,李兄尽管施为,我对你的主意绝对言听计从!”王柏烟则马上说道。 李启到来这边不过一刻钟不到,就解决了困扰他多年的问题,所以他也意识到了在这个小世界应该如何行事。 听李启的,肯定没错,他就擅长这种事情。 在小世界里做事,还得是顺应天意更好啊。 “不愧是真正的巫觋啊……”王柏烟感叹道。 “啊?”正在摆弄祭坛的李启突然抬头,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假的巫觋? “没什么,你忙你的,有需要的就告诉我!我芥子袋中奇奇怪怪的东西很多的。”王柏烟连连摆手,把话题转开了。 李启则埋头继续干活。 两刻钟之后,祭礼完成。 却见四周灵气攸聚,瑞影斯彰,有幻象浮现,不过眨眼之间便消失了。 李启站立原地,长舒一口气。 “怎么说,达成协议了吗?”王柏烟立刻走上来,很关心结局。 “协议不敢说,但我冥冥之中有所感应,这个世界有一个心腹大患,刚刚咱们帮助的这个天命之子,是被从中原地带赶出来的。” “好像是,有和你我这样的外道之人来到了这个世界,运用自己独特的力量,想要成为这个世界的统治者,而且不像是你我这种直接降临的,他好像是残魂来到这个世界,夺舍了此间一人,所以天道不能像针对你一样针对他,毕竟天道无智,只能按规律行事。” 天道和很多自然神一样,都是有灵无智,能够对刺激做出反应,但这一切都像是本能,就好像婴孩啼哭一样自然,但却没有主动行事的意愿和能力。 “此方天道,为了阻止那人,于是选择了一位天命之子,与其抗衡,但却被打败了,那个外道之人即将统治这个世界,成为这里的实际统治者。” “我们如果帮忙解决此事,或许就能得到这里天道的认可。”李启回忆着自己的沟通过程,对王柏烟如此说道。 王柏烟闻言大喜,双手击掌,欢欣说道:“这就好办了啊!哈哈哈,李兄,看起来真是天要助我们啊,这下,咱们两个人的难题就都解决了,走!你有龙驹,这个世界小的可怜,去到中原也不过两三千里而已,一日便至,咱俩出手,弹指灭掉那人,然后你的粮食有了,这个小世界也能成为我金浪门的第二个根据地!” “你放心,我肯定好生善待此处,只用来产粮挖矿,绝不掺和其他事情!” 王柏烟大喜,但李启的表情却有些微妙。 很显然,李启心中已经开始在琢磨什么,但王柏烟似乎一无所觉的模样。 不过,思虑刹那,李启还是点了点头:“走吧,先去看看。”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深藏身与名 在这个小世界的另一端,这个世界的首都。 已经入夜,却见皇宫之中。 朱红色的房顶,在最后一抹夕阳的映照下更加艳红,仿佛真的有火焰在燃烧,又好像刺眼的鲜血奔流而下。 皇宫极土木之盛,金碧交辉,紫扉黄阁,玉砌雕阑,丹陛彤墀。 但是,却很冷。 白天的炎热迅速褪去,带着丝丝寒意的夜风越来越大,吹的人手足僵硬。 四处奔走的宫人,谨小慎微,人很多,但每个人都小心翼翼,行色匆匆,为主人交待的事奔走,除此之外半个字都不敢说。 清冷,拘谨,带着令人痛苦的窒息,这就是这个皇宫的气氛。 魁梧高大的侍卫在各处巡视,在他们的监视下,每个宫人都噤若寒蝉。 但是,在隐秘处,两个端着热水的宫人在下方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吗?杨将军死了。” “啊?怎么回事?他不是刚刚平定北方蛮军,大胜而归,怎么会死?” “好像是被陛下赐死,在殿上自戕而亡。” “啊?自戕?他做错什么了?而且我记得将军和那巴拉汉鏖战三个时辰,不是双手都废了吗?如何自戕?” “听说陛下命他口中含剑,撞柱而亡。” 两个宫人说完,齐齐沉默,然后悄然在灯火通明的皇宫中行走。 但是,没走两步,却看见前方走过来一个高大的守卫,上来直接一脚踢翻了宫人。 这一脚极重, 那个被踢的宫人吐了一口血, 连声音都没发出来, 就昏死过去。 “军,军爷,这是何意啊?”剩下那个宫人吓惨了, 跌倒在地,抖如筛糠。 “何意?妄议陛下, 死罪。”守卫面无表情的说道, 然后抽出腰刀, 干脆的结果了二人。 然后,他使了个眼色, 后面很快有人过来搬运尸体。 这一幕似乎已经发生了很多次,所以四周的其他宫人只是把头埋的更低了,除此之外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做自己的事情。 只是, 整个王宫, 气氛更加压抑了。 但在这无数宫人之中, 其中有一位目睹此事的, 手抖的几乎握不住手中的盘子。 他是面白无须的小年轻,看起来约莫二十来岁, 面无血色,嘴唇都有些青紫,站在一堆宫人之中显得毫不起眼。 旁边的老太监见状, 用尖锐的嗓子不悦的说道:“抖什么抖?都给我拿稳咯!” “你们这些小年轻,懂不懂宫里的规矩?你们手上那盘子, 端着的不是手帕,而是你们的脑袋!” “盘子掉咯, 你们的脑袋也就掉咯!所以甭管别人身上有什么事,只要谨守自身, 心不乱,手不动,别的事情就和你们无关。” “管好嘴巴,管好手,这宫里啊,就算站稳了脚跟咯,听懂了吗?” 老太监昂着头,颐气指使的对着一堆颤抖着的宫人说道。 这些约莫十来个宫人,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红木盘,上面全是洗漱用品。 有香皂,热水,毛巾,花露等等。 但是,量出奇的大。 单说毛巾,就有四叠,一叠二十五张,整整一百张毛巾,全部是黄丝线绣,绣着一条戏珠黄龙,每一张的黄龙姿态都不一样。 有的昂首,有的喷水,有的弄云,有的翻山,每一张都做工精致,价值不菲,但这里整整有一百张。 老太监说完,看见这些宫人纷纷站直拿稳了, 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然后, 他接着说下去:“记住咯, 给陛下擦身子, 一张毛巾只可用一次, 沾了污秽的, 要马上放到后面接毛巾的人手里,你们四个负责擦四肢,切记要缓慢,把毛孔眼都擦张开,听懂了吗?” “明白!”四个负责擦四肢的宫人立刻恭敬的答道。 “然后是你们,暗号记住了吗?到时候房里一打暗号,你们就得进来澡盆换水添水,晚上水凉得快,添热水记得轻巧利落。” 负责添水的宫人也同样立刻应答。 老太监很满意,一个接着一个的去检查,嘱咐着诸如“澡盆里的水必须干净。”“盆得顶在头上。”“袜子不管多么精致,也只穿一次,决不再穿第二次。”这些话。 最后,他嘱咐完毕了,这才一挥手:“都进去吧,记住了,要是出了差错,打死不论!” 宫人们连忙应答,然后排着队出门,去给陛下洗澡去了。 单就洗澡这个差事,就得二十几人排着队去,每个人都端着一堆东西,精致无比,但全都是一次性用品。 奢靡至此,残暴至此。 这一行宫人,不紧不慢的迈着步,鞋底擦在地上,但又不出声音,一举一动都合分寸,不毛不躁,前面引路的老太监这才满意的点头,没有再聒噪。 看得出来,这才是长久练出来的,不知死了多少宫人,才选出了这些精英,能够‘贴身伺候’那位陛下。 那个嘴唇有些青紫的宫人也在其中,一路小心翼翼的走到宫殿内。 到了其中。 一切按部就班。 先是四个宫人分四面站开,全都穿一样的衣着,一样的打扮。 由掌事的老太监领着,向上请跪安。 跪安之后,托盘由其他宫人接过来,又在屋内铺好油布,抬进澡盆,放入温水,然后请皇帝宽衣。 那位陛下似乎有些疲惫,整个人一动不动,任由宫人和宫女为他宽衣。 然后便是繁琐的规矩,用哪个盆,用什么帕子都有严格规定,每个宫人都谨记职责。 只有皇帝一人显得很轻松自然,他用起奴仆来,就像现代人用家电一样自然。 至于被当做智能家电的宫人们怎么想,那谁在乎呢? 做不到,那就去死。 在这大新朝建立起的这一年以来,因此而死的宫人已经太多了。 在这样的压力下,这些奴仆的一举一动都被严格的训练过,在被当做工具驯化的过程中,甚至有些人还生起自豪感来,就像是老太监那样,严密的监视着这些还没有生出自豪感的宫人,担心他们作为工具不够格。 等到轮到那位嘴唇青紫的宫人的时候,他缓步走上前,手里捧着托盘,托盘上是一叠毛巾,一共二十五张。 前面五十张已经用完了,他是第三轮,要给前面擦拭的宫人递送毛巾,再端脏水出去。 他一路走到最前面。 然后,突然丢下托盘。 那一直絮絮叨叨的老太监表情立时惊恐起来。 坏了,要杀头了。 老太监这么想到。 但还没等他继续惊恐,就发现,托盘丢下,在那一叠毛巾之中,藏着一枚纤薄的刀片。 那嘴唇青紫的宫人在千钧一发之间抓起刀片,然后投掷而出。 四周一片嗡鸣,澡盆中的水瞬间激起无数波面,刺耳的声音传出,四周的琉璃窗都直接崩掉了。 原本的宫人纷纷捂住耳朵,原本井然有序的房间顿时乱作一团。 但那嘴唇青紫的宫人却浑不在意,他的眼前,只有皇帝。 在场,也只有皇帝反应了过来。 皇帝抓住一个托盘,直接一掀,十几张毛巾飞出去,在空中搅成一团。 刀片锋锐至极,但毕竟还是凡物,连续穿透了十几张毛巾,旋转之力已经被卸掉了许多,速度也慢了不少,而这个时间,皇帝已经离开了浴盆。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都发生在一息之间而已。 老太监直到皇帝起身才反应过来,尖锐的嗓子大声喊道:“有刺——!” 但剩下的没喊出来,那宫人已经猛的挥了两下袖子,袖子中全是木刺,四散而出,将四周的宫人全数击杀,还有一部分木刺直接奔向皇帝。 皇帝却也不慌不忙,而是继续挥舞毛巾,将木刺都打了下来。 那宫人三步并做两步,再度出手,从衣衫上抖落出两口纤薄刀片,再度发起进攻。 但皇帝已经有了准备,这一次,轮到挥手了。 皇帝手中弹出两枚澡盆内的琉璃珠,急风破空,接着“叮“的一响,火星四溅,宫人手里的两枚刀片已断成了两截。 他微微皱眉,放弃了投掷。 飞刀,若是断了,那速度就要大打折扣,杀不了此人。 所以他果断放弃,而是再度变招,一口类似软剑的刀片被他从腰带中弹出,挥舞着劈砍向皇帝。 只是,皇帝却摇了摇头:“这本事,是听风刀萧铭吧,想不到江湖一流的侠客,竟会来行刺寡人,可惜,你武艺不精,今日恐怕大事难成啊。” 说着话,皇帝甚至还有余裕一边接招,一边穿衣服。 听风刀萧铭连斩三下,全都被轻巧的避开,而皇帝甚至借着这个时间,已经穿好了龙袍。 第四刀从天而降。 萧铭青筋凸露,这是他这一生斩过最快的一刀。 以前,他的刀都有声音。 这一刀,没有声音。 或者说——声音追不上这刀。 就连之前都还游刃有余的皇帝都惊讶了一下。 他一时避让不及,龙袍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但这也让皇帝恼怒了起来。 他手做出龙爪状,掌心凭空生出一股吸力,萧铭竟然直接被吸到了掌心,然后被一掌打出! 肋骨瞬间碎裂,萧铭喷出一大口血,整个人飞出去三丈,撞在墙壁上。 原本气势汹汹的刺客,此刻却丧失了一切战斗能力。 倒是皇帝,施施然整理了一下衣衫:“弱,这就是江湖一流高手的实力吗?真是太弱了。” 皇帝摇了摇头,有些无趣的说道:“亏我还对你们有些期待,唉,这个世界上,除了巴拉汉,真就无人是我的对手了吗?哦,还有个杨将军,只是他也死了,当今世上,已经无人是寡人对手。” “可惜啊,我看你的模样,是为了刺杀本王,竟然真的当了太监?” “自宫,然后进宫,熬了一年才终于等到近寡人身的时机,却没想到你根本不是寡人的对手,怎么样,是不是很气恼?”皇帝笑着问道。 萧铭吐出一口血沫:“呸!昏君。” “你说寡人是昏君?可寡人统一了天下。”皇帝不着急杀他,而是饶有兴致的和他聊了起来。 “你统一了天下,但天下人对你只有恨意,今日杀了萧铭,来日还有萧铭,除非你杀尽天下人,否则你杀不完的。”萧铭气息微弱,眼见是活不成了,只是最后还是充满恨意的看着皇帝。 “恨是没用的,寡人不需要杀尽天下人,只要杀尽你们这一代人,往后的孩童,都会进寡人的学堂里读书,你们的孩子,都会成为寡人的忠仆。” “顺便,看你快死了,寡人就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们这些武林中人不是一直想知道,寡人的绝世神功是从何而来吗?” “寡人,来自另一个世界啊,一场意外把寡人送到你们这里来,我才发现,你们这里,太弱了。” “法门没有,功法也差,所以寡人才能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就一统江山。” “你们这个世界,武艺太差劲了,寡人意外来到这里,却称霸了这个世界,真是,天助我也啊。” “好了,听了这些,你也该去死了,从此之后,这个世界将会是寡人的家天下,所有东西,都是寡人的。” “你为了刺杀寡人,自宫入宫,那寡人会找到你的儿子,把他阉掉,让你们父子二人都来侍奉寡人,也算是一段佳话。” “真是谢谢你了,这个秘密,寡人憋在心里太久了,现在说出来,好受多了。” 皇帝絮絮叨叨的说完这些,连表情都轻松了很多。 然后,他站起来,准备杀掉刺客,但这时候,那名叫萧铭的刺客,却连这个都没坚持下来,听完这些,便已伤重而死。 没能亲手结果此人,皇帝表情似乎有些遗憾。 然而就在这时候,天上突然降下一根金线。 方才还嚣狂无比的皇帝,头颅直接掉了下来。 死的不能再死。 后世有史料《戾帝本传》记载: “新朝戾帝,悖礼违教,伤化虐人,刳胎斫胫,方之非酷,尽遍山之竹,未足纪其过,穷山泽之兔,不能书其罪,自草昧以来,图牒所记,昏君暴帝,未有若斯之甚者也。” “既人神乏主,宗稷阽危,海内沸腾,氓庶板荡,百姓懔懔,如崩厥角,苍生喁喁,投足无地,然有义士萧铭,应天顺人,龚行天罚,自宫而潜,伏入宫中,舍命刺死戾帝,救天下人于水火矣。”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线索 然而这件事真正的作者此刻正在天上,骑着龙驹飞驰而过。 王柏烟在一旁跟着,惊讶无比,对李启说道:“哇哇哇,李兄,我还以为你是个讲道理的人,会下去一一审问盘算,最后才给出一个公正的判罚呢,怎么直接就杀了?不符合你一贯风格啊。” 李启在老马身上,摇了摇头,说道:“那皇宫之后死气弥漫,人人自危,战战兢兢,我们飞行过来一路,这个世界民不聊生,枯骨遍野,十室九空,到处是战场的痕迹,足以见得发生了什么。” “但我们到了皇宫之后,这里却富丽堂皇,奢华至极,外面一座大城的人口都比不过皇宫的内侍,证据确凿,所以没必要纠结什么,杀了干脆。” “还真是底线分明啊,那之后你准备怎么做呢?”王柏烟又问。 李启则立马安排说道:“这边的军粮库房,我已经找到了,里面粮食足够,整整有百万石,应该是整个皇宫数个月的花费,我拿走三十万石,剩下的留给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然后,这个世界南洋海岛之上,此方天道给你规划了范围,你在那边种你的粮,挖你的矿, 不会受到阻碍, 但不可踏出外部一步。” 李启说着情况。 但王柏烟却眯起眼睛:“等等, 你怎么知道的?” 李启回答道:“我问了这里的冤魂,得知了粮仓所在,至于南洋小岛, 是此方天道在冥冥中告诉我的。” 王柏烟闻言,沉默了半晌。 过了一会, 他才打开折扇, 一边跟着李启飞行, 一边感叹般的评价道:“……不愧是真正的巫觋啊,这就是祝人吗, 沟通万物,不管是高高在上的天道,还是各路地祇, 甚至是已经失去神智的鬼魂都能沟通, 真是让人咋舌的力量。” “王兄, 你可是感慨了两次真正的巫觋了。”李启扭头看向王柏烟:“你在暗示什么?” “没什么, 就是忍不住感慨一下而已,毕竟, 我是头一次看见乡下野巫之外的巫觋呀。”王柏烟说道。 李启不置可否,没有再说话。 没必要说什么,他暗地里当心即可。 李启从未相信过此人。 那么,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李启下到下方,用芥子袋装好了自己需要的粮食, 王柏烟则得知了自己允许种粮的那座南洋小岛。 他很高兴的把那座小岛起名叫“小蓬莱”。 这让李启多看了他两眼,但也没有多聒噪什么。 这个小世界的后世有传闻, 海外有蓬莱仙岛,其上有仙人, 神通广大。 仙岛上灵米,仙果,神草,不计其数,然而孤悬海外,绝不踏出岛半步,所以世人皆无所见,只有海外迷失之船,在运气下可能撞见。 但是见到的人实在太少,或许只是传闻罢了。 虽然诛灭了暴君,但李启从未想过在这个世界扬名,所以从头到尾,这个世界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只是留下了仙人的传说而已。 或许,很多世界的传说,就是这么蔓延开来的。 且不说那些,王李二人也没耽搁,做完事情后,他们则迅速的走出了这座小世界,紧接着便分道扬镳。 王柏烟去忙金浪门迁徙种粮之事,李启则马不停蹄的赶回白犀军所在的地方。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 顺利的让李启都感觉到特别奇怪了。 自己居然没有受到半点阻碍,就这么顺利的拿着粮食回去了。 但是,顺利是好事,总不能强行给自己找事做吧。 告别了表现的奇奇怪怪的王柏烟,李启拿着粮食,踏上了返回的路途。 ———————— 李启骑着老马,在天空疾驰。 他一边走, 一边盘算着时间。 大概三个时辰之后,自己就能赶回白犀军所在的地方。 这么走一趟,前前后后,一共也就去了二十多个时辰,也就是两天多一点时间,应该不至于有什么问题。 只是飞着飞着, 老马的速度慢了下来。 “律律!”老马吐着舌头,回头看着李启,眼神凄凉。 李启一眼就懂了他是什么意思。 这二十多个时辰,老马基本上是马不停蹄的在奔走,先赶去广阳城,再到处奔跑寻找粮食,然后又在那小世界奔跑了一夜,然后出来又马上继续跑到现在。 他快累瘫了。 “好好好,咱们休息休息!”李启看见老马这般模样,顿时羞窘。 他连忙让老马从天上下去,落到地面去休息一会。 百越地面多山,在天上看不觉得有什么,下面的起伏看起来也并不高,但落到地面,立马就能感受到崎岖的山林带来的触感。 这种低矮丘陵都是如此,天上看好像很平坦,下来用双腿走走,那就知道什么叫痛苦了。 在这种地方,在地上赶路那是真不容易。 好在老马会飞。 如果真得在地上奔跑的时候,需要前进的距离最起码翻一倍,甚至可能两三倍。 在地上赶路是需要一直绕山路的,在天上走直线就行了。 但不管怎么走,老马已经跑了二十个时辰了,铁打的马也该累死了,龙驹也顶不住这么压榨的。 落到地上,李启拍着老马的马脖子说道:“咱们休息两刻钟啊,然后争取一次性跑到,接着就可以休息了!” 听见这话,老马思考了一下。 然后他转过身,猛的一个后踹,一脚正中李启胸口! 李启慌忙一个后撤才躲过,好悬没给他衣服踹开线咯。 踹开李启之后,老马认真的用马蹄在地上画了一个横线。 “一……?你要休息一个时辰?”李启稳住身形,看见了老马写在地上的一字。 “律律律!”老马郑重的点头。 “好吧好吧,那就一个时辰。”李启无奈,只得答应。 没办法。 谷汋 老马对他而言,不是坐骑,而是朋友。 他都跑了二十个时辰了,休息一会也是应该的,毕竟李启也知道,老马不是偷懒,而是确确实实累了。 只是,有些担心啊。 耽搁这一个时辰,虽然理论上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总是有些担心沈水碧那边的情况。 李启想着这些,然后从芥子袋里拿出老马的食料,都是些干豆子,鸡蛋,带着一些金不唤友情提供的灵花灵种之类的东西。 八百朵灵花,到现在都没吃完呢。 在盆里拌匀之后,就算是给老马做完饭了,李启坐到一旁,等待老马吃饭,休息。 坐了下来,既然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做,那李启就开始了日常的读书时间。 学习就是修行,须得日日不缀才能有收获。 老马吃饭,李启读书,阳光斜着从树叶的缝隙照射下来,在丁达尔效应下形成了漂亮的光柱,与林荫形成了明暗对比。 百越的山林之中,李启竟然获得了难得的静谧时间。 不过这世间没有持续太久,过了一小会,李启就感觉到有一股妖气在朝着自己靠近。 是那种,很清新的妖气。 没错,妖气也可以很清新,毕竟妖只是一个类型的修行者而已,真正会有煞气与血气那种污秽感觉的,一般叫做魔。 说起来,李启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那么多动物,却可以被统称为‘妖’,是谁造成了这样的统称? 总不能大家突然就约定俗成吧? 龙族的修行者,人族的修行者,乃至于一些天生异种,或者天地精灵之类的东西,都不会被叫做妖,也不会有妖气。 但偏偏那些普通动植物修行的,就会被叫做妖,而且他们身上确确实实会有“妖气”这么个东西存在,哪怕他们修行的是其他道途的功法,也会有妖气。 这一点,真的是非常奇怪,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存在注定了这样一般。 但李启书读的还不够多,所以不知道答案。 闲话少说,却看李启停止读书,看向了妖气的来源。 这妖气很微弱,很清新,像是那种刚刚成精的小妖。 他一睁开眼,就看见了一只蝴蝶,正在很努力的拍动翅膀,朝着自己飞过来。 “蝴蝶?这可真是稀奇。”李启有些惊讶。 比起那些兽类,植物成妖更加稀奇,而比植物更加稀奇的,那就是虫类了。 虫类大多寿命短暂,正所谓夏虫不可语冰,很多虫子连冬天都见不到,更别说还有蚍蜉,朝生而暮死,成虫的寿命只有几个小时。 蝴蝶这东西也是如此,从毛毛虫到蝴蝶,整个过程也不过一两个月罢了,有些品种比较长久,但也只有一年的寿命而已。 能够在这么点时间里成妖,可想而知有多难。 李启能够看出,这只蝴蝶妖应该修行了一些时日,已经摆脱了自然寿命的限制,估计能活了五六年,已经开灵,马上就可以化形了。 虫类在前期的修行速度一般都很快。 倒不是说有什么特殊能力或者种族天赋,主要是慢的都老死了,只有天赋异禀修行的快的,才能活到开灵。 幸存者偏差而已。 “嗯?怎么有伤?这伤断了你化形的道路?”李启突然皱眉,他看见了这只蝴蝶飞过来是求助的。 “原来如此,蝴蝶本就修行不易,今日让我碰见了,便帮你一把。”李启说道。 然后,他抬手,让蝴蝶靠过来,可以停在他手上。 那蝴蝶妖本就已经开灵,只是尚且不能化形而已,明白了李启的意思后,它立刻落到了李启的食指。 李启检查了一番,发现这蝴蝶是精气被吸取的太多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但李启发现病因之后,还是继续继续治疗。 “初春值雨,此水带春阳生发之气,然而却又和梅雨相合,湿热熏蒸,人感其气则病,物感其气则霉,于人无多少益处,却对虫菌一类最好,正所谓春雪水生虫易败,便是这个道理。” “你敞开内腑,此时虽然不是春天,没有天地自然的梅雨,不过我以苍龙神气之生机,人身小天地之春气而合,生出春水来,如此便能补全你的缺损的精气。” 但是李启一边制作着春水,一边补充道:“只是你要注意,不要吸收的太多,留下一部分损伤自然愈合更好,“损”乃损则益柔之象,故自然之中,非无损焉,身有损,才有生,一损一生之中,便是代谢,亦盛衰自然之道也。” 那蝴蝶正在饮水,将李启制造出来的纯水吞服进体内。 然后,它听见了李启的话。 蝴蝶一愣,身后的不断扇动保持平衡的翅膀都停了下来,整只蝴蝶都摔了下去。 “嗯?”李启疑惑。 然而却见一阵灵光,四周有灵气散开,那小蝴蝶竟然突破了,化作一枚蛹,其中生机盎然,似乎在孕育着什么。 好像是一瞬之间悟通了什么,底蕴足够,又有李启的春梅之水相助,这一下,便让她化形成功,变作了一枚蛹。 李启先是惊讶,而后大笑:“哈哈哈,蝴蝶化形,便是由旧化初,推陈致新之举,幼虫化作蝴蝶,蝴蝶又成妖化形为其他天生灵智之物,一概如此,看起来你底蕴已经足够,被我一句点化,真正成妖了,不错,不错!那我便再助你一把!” 说着,李启调动人身小天地的四时之气,说道:“旧体更新,犹如四时更变,必顺四时而调寒暑,我以四时之气,为你奠定根基。” 李启连续两段帮助,恰好到处,没有过犹不及,也没有帮助不及,正好催动变化,蛹直接就破茧而出,从中生出一个小女孩来。 小女孩约莫十二三岁,刚好是让人垂涎欲滴的青涩模样,又是蝴蝶化形,自然美丽非常,后背还有满背的蝴蝶翅膀纹身,看起来是收进了身躯,化作了这般模样。 只是她刚刚化形,所以浑身赤着,不着寸缕,看的李启连忙捂住眼睛。 非礼勿视。 那小女孩化形成功,惊喜莫名,连忙跪拜,对李启叩首:“多谢恩公点破迷津,又助我化形!我……我……” 只是,她才化形,一无名字,二也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一时之间卡在原地,只是激动的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停,你先穿上衣服再说话。”李启却不许她再说下去,慌慌张张的拿出自己的换洗衣物,扔给那只蝴蝶。 但这时候,李启却突然感觉到。 等等,这蝴蝶,身上有一股特殊的线连在身上,正在抽取她的精气? 那蝴蝶化形的小女孩把李启的衣物披在身上,像是披风一样把自己包了起来。 然后,她再度叩首:“多谢恩公!不胜感激,我,我不知该说什么,只求恩公赐名,愿此生铭记,不敢相忘!” 但李启直接打断了她:“等等,先别说那些,你身上为何会有这根线?这是山水大阵的线,你在这附近可曾看见有血祭!?”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黄山君 李启的巫觋视角里,可以清晰的看见,一根线连接着这只蝴蝶,不断的抽取她的精气。 这般手法,李启也会,这种是布置山水大阵的手法。 大部分巫觋对于阴阳术数的阵法近乎于一窍不通,因为那太难了,不过对于另一种类型的山水大阵却很擅长。 所谓山水大阵,其实就是借力山水,以一个个山水地祇为节点,以山气水气为脉络,将之构筑成为一个整体。 这种山水阵法没有道门那种阴阳术数阵法的神奇玄妙,毕竟那种东西能够颠倒乾坤,逆转阴阳,能够用很小的代价做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山水阵法的优势是无比的宏大。 一位又一位山水神祇的连携而成的阵势,由巫觋统辖,此等力量虽不精妙,但却宏大,能调动起巨大的力量,组成整体之后几乎不可摧毁,除非有大能出手,直接连带这一片的山脉水脉一同打烂,才能正面解除。 当然,也可以拆解掉各自各个节点之间的联系,但那就需要慢工出细活了。 但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巫觋居中调节,说服这些山水神祇,各方精怪乃至于势力自愿贡献力量。 “有人和你做了交易?你先前精气亏空,分明就是被这人强行抽取,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启的情绪有些激动,语气带上了些许严厉。 听见了眼前恩公的话,那小姑娘吓得够呛。 蝴蝶本就是容易受惊的种类,此刻被恩公一顿吼,更是战战兢兢,抖的和没穿衣服似的。 哦,本来就没穿衣服, 就是披了一件李启的袍子而已。 老马在旁边斜觑一眼。 然后继续埋头吃饭。 李启整天到处管闲事, 他都习惯了, 不耽误他吃饭休息就好。 而李启,他看见那蝴蝶小姑娘的模样,深呼吸一口, 压下心情,找了块大石头坐下, 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来, 坐到这里来, 你且与我说说,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 “恩……恩公, 你,你生气了?”那蝴蝶小心翼翼的问道:“不敢与恩公同坐,我在这边跪着就好了。” 李启闻言, 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然后直接站起来, 把她提了起来, 放在了自己旁边。 不等蝴蝶有什么反应,他接着问道:“别说那些没用的了, 你没察觉到吗?你身上这东西,正在抽取你的精气,我之前都没发现, 但你刚刚化蛹成形,身躯重塑, 本应浑圆无缺,但却多了根线, 这才让我发现。” “线?”小姑娘有些疑惑,她原本的紧张也被李启的疑问冲散了, 而是回忆起来过去的事情。 毕竟,按照年龄算,她在蝴蝶里虽然算是长寿,但实际上也就只活了四五年,开灵时间也就四年左右,心智尚不成熟,暂时还是单线程的。 思考与紧张,两个事情她很难同时做到。 李启一通发问,她一开始思考,于是便忘了自己其实很害怕了。 “恩,恩公……先前,这边的山大王,召集所有开灵的群妖,要我们帮他一个忙,要我们都给出一丝精气,为他锻造一个法宝,而他则给了我们一些灵果作为报酬。” “大家都害怕他翻脸,所以都做了,是否是这件事啊?”蝴蝶问道。 “山大王?你们这座山的山神?”李启又问。 “嗯……他自称黄山君,恩公,是他偷了我的精气?”蝴蝶怯生生的问道。 “或许是,我先帮你掐掉,你帮我带个路即可。”李启伸出手,从脖子缝处伸进去,摸到了背部。 这只蝴蝶只是披了一件李启的袍子,所以从后颈的缝隙伸进去,很容易就能摸到那根线,并无其他阻挡。 李启心无旁骛, 从肩胛骨一路摸索下去,顺着脊椎,一路摸到第三块脊椎上。 第三块脊椎骨,也就是颈椎所在的位置, 恰好对应咽喉流气之处。 脑后为风门穴,脊梁第三节为肺俞穴,皆生有洞,易于受风。 “深呼吸,放松,断非意想所及,目不外眩,神守其舍。”李启提醒了一句。 然后,他猛地用力,以武道内气击之。 武道内气,特性纯净,会吞噬同化所有不同源的气,将之炼化成一样的东西,所以武者大多没有太多神通,但内气却可以破开大部分术法。 因为归根结底,所有的术法,神通,都是对于天地之间无穷的“气”的利用。 内气击断了那一根线。 原本被那根线填满的区域,现在露出了一个小洞,让蝴蝶的人身小天地露出一丝破绽。 外界之气侵入其中,让她顿时头晕目眩。 外气入脑,目错头重,阳亢也。 李启用手指堵住破绽,然后催动生气,将这一丝破绽愈合。 “好了,现在这东西不会抽取你的精气了,那黄山君在何处?”李启问道。 小蝴蝶身上的那根线被李启抽掉,她昏沉了一瞬之后,顿时感觉神清气爽,身体都轻松了起来。 她立刻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不过一刻钟内,竟然帮了自己三次。 一念及此,这只蝴蝶连忙起身跪拜:“我这就为恩公带路!” 李启心中也有些焦急,虽然他从王柏烟那里知道了山水大阵的存在,可现在却是自己亲眼看见了,所以他急着想去确认一下。 “老马,你吃着,等会我来找你,如果我一个时辰之后还没到,你就接着休息。”李启招呼了一下老马。 老马嘶鸣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 李启见状,跟着那只小蝴蝶,朝着山中走去。 小蝴蝶赤着脚,披着李启的袍子,在山间给李启带路。 只是,路上,她总是有些踌躇的模样,时不时就扭头看向李启。 “是有后顾之忧吗?别担心,我不会让他们牵连到你。”李启看见她犹犹豫豫的模样,以为她是担心报复,所以安抚道。 但那小蝴蝶摇了摇头,斟酌了一下:“并非如此,只是……我尚且没有名字,想请恩公赐名。” “名字啊,原来如此。”李启这才想起来,这只蝴蝶之前就说过,希望他给起个名字。 谷洜 “赐这个字担不起,但帮你取个姓名还是可以的。”李启走在山路上,开始思索起来。 走了一段,他看了看四周,有了灵感,笑道:“蝴蝶喜芳草,可见舞蝶与飞花共适,因其芳馨而蜂蝶欢喜,故君子不作垢业,擅与清芳之人相交,元气浑然,圭角不露,便是持身涉世一安乐窝,顺事自然无事,若满月偕盂水同圆也。” “我便以此寓意,给你起名叫逐芳吧,望你日后能避膻秽,追芳兰,不会变成那丛嘬蝇蚋,而是继续做那舞花飞蝶。” “多谢恩公,敢问恩公姓名?”那蝴蝶大喜,连连再拜。 李启赶紧把她扶起来:“我叫李启,还有,别动不动下跪了!” “逐芳明白,以后,我便叫李逐芳了!”李逐芳喜滋滋的说道。 “啊?你要和我姓?”李启扶起来之后,听见这话,皱了皱眉头。 冠他人之姓,这可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是会影响到未来一生的,名字这东西,可是会伴随一辈子的。 “逐芳不过是一只野蝶罢了,自然无名无氏,此番能够活下来,全靠恩公救助,得以化形,也是仰赖恩公玉言点化,甚至祛除身上外患也靠恩公帮忙拔除,这等大恩已经无以为报,只能铭记心中!希望日后有机会能偿还!”李逐芳立刻说道。 小姑娘满脸笃定,看的李启有些头痛。 主要是蝴蝶化形年纪太小,不过十二三岁,刚刚长开身子的年纪罢了。 李启,很不擅长面对小孩子。 所以,他干脆板起脸:“别想那么多,帮你,与我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不需要你偿还,你老老实实带路,帮我找到黄山君就好。” “是!”倒是李逐芳高高兴兴的,立刻答应下来,然后继续给李启带路。 一路上,山路狭隘,数百据险拒之,但李启早已习惯了走山路,李逐芳作为蝴蝶成精,更是会飞,所以倒是没遇到什么特别的阻碍。 一路上,和百越大部分地方一样,风景秀丽,丛木茂盛,只是有些地方却开始枯黄起来,不像是正常的情况。 “山水大阵开始抽取这些山气,导致树木枯萎了吗?”李启看见这个形状,心中暗道。 又拐过一个弯,有渊坠成潭,水泉深碧清澄,中有巨鱼,足有一丈二长,在水中无精打采的游着,似乎非常疲累。 李启见状,知晓这巨鱼肯定也被抽取了精气,和李逐芳一样。 但李逐芳是蝴蝶,本身就脆弱,抽取一些差点要了她的命。 而巨鱼虽然修为和李逐芳之前差不多,都是已经开灵有了神智,差一点化形的阶段,但身躯气血浑厚,被抽了这么些,只是疲惫,没有伤到根本。 李启见状,也没有多管,而是接着前进,去找黄山君。 走了三里地,西抵一高峰,见危崖独展,内环成峡,越岭稍下,循危崖而行,山势复开,遂登山坡而入。 入了此山,这里似乎形成了一个风洞,风吼不息,浮云开合无定。 走到了这里,李逐芳站定:“恩公,黄山君就在这虎吼崖下方……只是,我不敢下去。” “虎吼崖,这名字倒是贴切。”李启往下一看,就听见风声呼呼。 风声咆哮,隆隆作响,犹如林间虎吼,摄人胆魄。 但偶尔,李启却能听见一声真的虎吼,带着戾气和暴躁,与风声一通震响。 虎吼和风吼齐鸣,混在在一起,威势震撼山林,有腾空入海之状。 “此方山神……九品的虎妖?走了神道啊。”李启观察一二,得出了结论。 然后他对李逐芳说道:“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下去一会,马上回来。” 语罢,李启抓住崖壁,一路小心的攀岩下去。 他也想很帅气的纵身一跃而下,但很可惜,他不会飞。 这虎吼崖足有百丈高,直接跳下去,毕竟有武道九品的身躯,摔死未必,但断腿估计没什么悬念。 还是老老实实攀岩下去吧。 一路上踩着岩壁上的凸起,李启飞快的来到了崖底。 只是还没到,他就感觉到了下方阴影有杀气。 一道猩红的目光从下方的巢穴中传来,透过山风。 却见一只巨型猛虎从下方奔跑而出,摆尾摇头,伸腰展臂,口似血盆,阔膀膊,钢腰,金爪,铁尾,对李启虎视眈眈,大声咆哮,口吐人言:“何方小儿!安敢扰你大神清静?!” 李启听完,估摸了一下距离,看了看下方还有二十丈左右,应该摔不断腿,所以干脆直接跳了下去,猛的砸在了地上,站在了猛虎三丈外。 “黄山君?是吗?”李启问道,同时看了一眼四周。 这整片地方,都充满了凶戾之气和死气,四周摆放着很多尸骨,有人类的,也有其他动物的,估计都是这位黄山君吃完了放在外面堆起来的。 李启对他吃人倒没什么恶感,毕竟人家是老虎,不光吃人,别的动物也吃,总不能不许虎吃肉。 但是,这些骨骼的摆放…… 李启皱眉:“是谁教你的?这些骨骼的摆放……你身边没有伥鬼,都被你打碎了掺杂进骨骼里了?以这山中百妖精气为引,再加上你以往积攒的伥鬼,又借助这山水大阵的力量温养,你是是想催生出骨妖来?而且这骨妖的灵智是用你的伥鬼神魂养出的,所以自然会听你号令,这种狠辣的手法……不是普通神道会的,这分明是巫蛊之术。” 是的,狠辣的手法,这种阵势,要牺牲山水之气,同时不知道要抽死多少李逐芳这种小妖,而这一切,就是为了孕育出一只九品骨妖作为他的扈从。 最关键的是,这种手法,是巫蛊一脉的手段。 和正统巫觋不同,巫蛊一脉擅长炼制蛊虫,培养恶妖,以此作为扈从护身,并且还能专精施展诅咒,和鬼巫一样,都是巫道的一个分支,手段相当阴险。 这骨妖,便是巫蛊一脉能够炼制的扈从之一。 李启心中暗叹。 果然,是广阳城那边的手笔吗? 只是有个问题。 山水大阵,其实是不需要血祭的。 那么,他们凑血祭做什么?还是说,血祭是王柏烟试图激怒自己的谎言?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打虎 黄山君听见对方的话,心中一慌,顿时下意识的发出低吼。 怎么回事?此人是何方神圣,怎么看一眼就知道了自己谋划?! 他为了此事暗中筹谋十年之久,费尽心思搭上了广阳城的线,这恰逢对方需要山神支援构筑大阵这才终于松口给了自己这一法门。 却不曾想,这才刚刚架起来,就被人找上门来了?! 短暂的慌乱了一阵,他心中杀意直起! 作为一头镇山猛虎,黄山君在这方圆百里一向是说一不二,眼睛一撇就有无数小妖战战兢兢,那里被人如此这般找上门来逼问过? 再说了,找上门来着,不也只是个九品吗!? 自己身为山中猛虎,得广阳司徒传授巫蛊之法,结合神道法门,自成路数,在九品中也算得上是强者,面对一个连御风之术都不会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一念及此,黄山君定下心神,对李启呲牙:“你是何人?关你什么事?滚出虎吼崖,本君还能饶你一条性命!” 看见黄山君那色厉内荏的模样,李启摇了摇头,然后, 他调动体内五岳之气,似乎是想要做什么。 不过, 黄山君见状, 以为他要动手, 立马咆哮一声,却见一股股声浪, 在空气中激波荡出! 随着音波荡出,这头猛虎直接扑出,血盆大口张开, 想要咬住李启。 李启见状,微微皱眉,然后身体下沉,一拳击出。 拳中带有五岳之意, 恰好克制山神。 岳者,山之高大者也,能够在位格上压制山神。 黄山君被这一镇压,气势弱了三分, 但还是凶戾的扑了上来。 在黄山君看来, 人类,而且还是巫觋, 近战定然是弱势, 身躯肯定孱弱, 比不了他这山中猛兽。 所以,以猛虎下山之势扑近, 就算此人还藏有什么手段, 也得被逼退之后才能施展出来,这么一退, 那就是他的机会! 但他没想到的是,那人类居然半点不惧,挥舞着双拳就迎了上来。 而且, 没有被猛虎巨力压塌, 反而是直接把老虎正面压制住了! 力搏猛虎,虎力而不及也! 鲤流意爆发出来的双倍力量, 短暂压制住了黄山君! 就这么一瞬间的压制, 李启再度发起攻击。 又是两拳砸下。 一拳正正砸在老虎鼻子上, 另外一拳则直接冲着喉咙里面打了进去, 猛虎下山,一下子给自己扑成了傻子。 拳头深深刺入喉咙里,抓住嗓子眼往外扯,鼻子又遭重击,黄山君哀嚎一声,想要合上利齿,把那人的手给咬下来! 但他使劲儿一咬,叮当一声,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两道金气已经护住了对方的手,这么一咬下去,反而把两颗大牙给绷断了! 那两口金气还不停歇,刷刷两下,把黄山君锋利的虎爪也给修了修。 猛虎,所以百兽畏者,爪牙也。 爪牙废,则孤豚、特犬皆能为敌。 李启出其不意,直接虎口拔牙,再断虎爪,黄山君一身的本事,十成去了八成,而且鼻血也被打了出来,哀嚎不已,虎啸声中都听出了哭腔。 李启却不放手,他从虎口中抽出手来,握住黄山君的两只耳朵,翻身上背,一拳打在虎头上。 以李启的手力,就算是铜铁铸成的脑壳,一拳下去也要陷个窝窝,但这虎妖的脑壳比铜铁更硬, 一拳下去,非但没有起效,反而把手震的生疼,手中虎口开裂,鲜血流出。 于是李启发了狠,换了个方向,不砸脑壳,专砸后颈,头颅和颈椎连接之处。 虎妖也知那里是弱点,疯狂扑腾,哮吼拿攫。 虎跃山林,到处翻滚,四周腾挪,呼啸不已,拼命想把李启甩下去,咆哮不止,似雷霆以博噬,听的山外无数小妖心惊胆裂,魄散魂离,不知是哪位狠人敢去招惹黄山君。 尤其是上面的李逐芳,更是吓得变回了原型,一只蝴蝶藏进了树丛里,瑟瑟发抖。 但纵使黄山君不断扑腾,李启的双脚却如同钳子,死死的夹住虎腰,脖颈上几道青筋暴起,疯狂击打后背。 看那架势,当真是猛虎逢恶兽,有苦说不出。 李启夹得稳稳的,双拳齐出,左手揪住项毛,右手挥拳而打,一顿拳脚,不多时,黄山君口鼻喷血,动弹不得,只能趴在地上气喘,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启抓住老虎耳朵,也是气喘吁吁:“呼……山君,可否,听我一言。” 黄山君听见这话,眼泪都掉下来了。 妈的,找上门动手的分明是你…… 但挨了一顿锤,黄山君心中也有了畏惧,所以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连连点头。 猛虎处深山,百兽震恐,及其在阱槛之中,摇尾而求食矣。 此刻被李启骑在身下,便如同阱槛之中耳。 看见黄山君点头,李启长舒一口气:“那便好,你看看你,早些听劝,还能免了这一顿毒打,何苦呢?” 黄山君鼻子一酸,被打断的鼻梁骨隐隐作痛,心中委屈不已。 你他妈的……劝过我吗? 但形势比人强,黄山君还是连连说道:“先生言之有理,是小神我失礼了……” 李启从这头比水牛还大的猛虎身上翻下来,对他说道:“对不住山君了,只是,我听闻山君这边有人想来构筑山水大阵,特地来询问一二,是否真有此事?” 黄山君连忙低头,化作人形,变作一粗鲁大汉,面目生得狰狞,头大脑圆,形容丑恶,相貌粗疏,一身紫肉横生,但却鼻青脸肿,好像被人狠狠揍了一顿。 不对,不是好像,就是被人走了一顿。 他慌忙对李启作揖:“先生明鉴,山水大阵确有此事,只是不知先生是要?” 李启也拱手说道:“我想去看看你这边的阵盘,请山君带路。” 他说的客气,但言语之间直接让带路了,并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 言外之意,黄山君自然听懂了,他苦着脸:“先生请跟我来,只是要先跟先生说好,这阵盘乃是一八品大巫所布置,那可不是你我能惹得起的,先生可不要想不开,到时候不仅我会遭殃,先生肯定也要被追究的。” 李启笑笑:“这点你自不必担心,我既然来了,又岂不知广阳司徒的大名,再说了,山君难道没看出,我也是巫觋?” “啊,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那先生为何先前不说自己是司徒大人派来的?”黄山君恍然大悟。 怪不得此人一来就看出了温养骨妖之地,还询问了山水大阵的事情。 这些东西都极为隐秘,普通人应该是认不出来的才对。 原来他一开始就知道了啊! 谷怨 想通了这点,黄山君更加委屈起来。 那自己这顿打,不是白挨了? “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他派来的,只是……有点渊源而已,好了,闲话少说,带我去看阵盘。”李启催促道。 “是,这就为先生带路!”黄山君连忙起身,然后一路带着李启,朝着山中央走去。 李启跟上。 很快,一人一虎就到了虎吼崖的下方。 一路来到这里,黄山君指着一块大石说道:“先生请看,这就是此处的阵盘,是司徒大人亲自布置的。” “我知道,让我看看。”李启上前,用手摸了摸这块石头。 触手冰凉,看起来就是很普通的石头而已,除此之外几乎感应不到任何特别的东西。 不过,李启有自己的手段。 他拿出了一根‘线’。 正是那根从李逐芳身上拔出来的线头,李启一直没扔,而是一直拿在手上呢。 在此处阵盘所在,李启轻轻一扯这根线头。 忽然之间,之前那些几乎无法察觉到线,被扯动了一下,纷纷浮现了出来。 密网罗微,牵一发而动全身,整张网络都因为李启的这一下而暂时暴露了出来。 却看见,无数细丝,足有数万条,以这个石头为中心蔓延出去,像是蛛网一样。 这些细丝,一根根的编制成网络,不断的荡漾,不知道这些细丝都连接到什么地方,但数以万计的细丝向外蔓延而去,每一秒钟,每一根细丝上,都正在以极高频率振动,带着波痕激荡,然后将自身的波动传达到阵盘上,并传来一缕缕精气。 无数密密麻麻的细丝,蔓延到一个个不同的小妖或者地脉上,再从这些东西上面继续延伸,直到根本看不见。 “啊,这——”黄山君似乎也是头一次看见这般景象,一时间目瞪口呆。 而李启,则默默的记下这个阵盘的各种细节,虽然他其实也看不懂这东西,但可以回去翻书。 “这就是山水大阵的阵盘,那么……”李启目睹了这些,心中更有底气了。 他其实心里一直都有一杆秤。 关于整个广阳城的局势。 首先是帮助自己的王柏烟。 王柏烟当然不值得信任,对方身上的疑点太多了,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些疑点,明显是对方故意暴露给自己的。 所以李启才没有声张或者做出什么表示。 因为,对方故意暴露出疑点,焉知不是鱼饵?自己要做的不是分辨这些有的没的,而是要救下百姓,所以李启没有去纠结那些东西。 其次,关于血祭和山水大阵,李启心中一直都有安排。 要救下那十多万人,光是给粮食,是肯定不够的,粮食是基础,是必须,但不是全部。 就算是给齐了粮食,但广阳城方面如果头铁,硬是要血祭的话,粮食根本就不顶用,粮食是不能帮助这些百姓在毁灭性的力量下顶住的,他们还是会被杀掉作为祭品。 李启的想法是,粮食帮助他们活下去,然后帮他们迁移到那个小世界去。 金浪门不是要在那边开一个岛屿作为小世界种植地吗,这十多万人应该是刚好,到时候和王柏烟打个商量,金浪门不需要额外抽调人力,直接就能用这批人去那边种地,既解决了金浪门的人力问题,又解决了他们的生计问题。 如果王柏烟不答应,那李启也不准备和他讲道理。 那个小世界是无主的,不去帮金浪门种地,自己种不行吗?移民过去即可。 虽然这样做会有一些后患和副作用,从这座天下迁移到其他小世界,就像是从世界顶尖的繁华大都市搬家去了非洲原始森林里面,会失去很多机遇和未来,而且那座小世界也可能会承受过度的负担。 但不管怎样,也比等死好。 暗暗记下山水大阵的特点,李启一掌拍在上面。 却见无数细丝绷断,整个阵盘,直接就被他强行摧毁了! 这对整体的大阵没什么影响,山水大阵可是由无数山水集合而成,李启最多只是摧毁了这一个小节点而已,甚至都不会被察觉到。 但是—— 山中无数小妖,都感觉身体一轻,突然就好像松和了很多,很多妖物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的疲劳都缓解了许多。 而黄山君则目呲欲裂,他愤怒的看向李启:“先生为何?!你毁了这个阵盘,那我的骨妖呢!?岂不是也跟着一起毁了!?” 如果不是打不过,黄山君此刻恐怕已经扑上去了。 而李启则立刻说道:“山君别慌,我自有补偿给你,怎么可能白白让你受损呢?” 黄山君一听,转怒为喜:“啊,原来是这样,是我误会先生了。” “你且过来,露出你的金身来。”李启说道。 黄山君一听,顿时警惕起来:“先生要我露出金身是为何?” 神道所凝聚而成的金身,是修行核心,不会随意示人。 “我有一物,可以弥补你损失的骨妖,但需要以你金身滴出神血,用以认主。”李启说道:“你若担心我对你不利,那我现在就可以对你不利,你又不是我的对手。” 黄山君思索一二,发现确实是这个道理,对方好像没有什么可以觊觎自己的。 要打嘛,自己也打不过他,他要杀自己也不难,而且和自己往日无怨,杀自己也没意义。 这么想到,于是他便露出自己的金身来。 只是,刚刚袒露出弱点,两口金气闪过,如同铡刀,直接金身的头颅带神魂,全部剪碎。 而李启在旁边,没有半点波动。 他本来就没准备留这老虎的活口,只是若是与之搏命可能会引起四周其他山神的注意,所以略施小计让他露出弱点而已。 黄山君是老虎,吃人吃兽,李启都觉得没什么,生来如此而已。 但此妖参与了山水大阵的血祭,又是广阳司徒的爪牙,甚至还准备吸取精气,以一山小妖之命为自己温养出一只骨妖来。 那只好除恶务尽了,留着这种山神,也是祸害。 再说,让他活着,如果他告诉了广阳司徒这里的情况,事情岂不是泄露了? 杀了黄山君,李启走出洞外。 灭口之后该怎么做,他也有了想法。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使者 虎吼崖下方。 在原本黄山君的巢穴里。 李逐芳瑟瑟发抖。 “恩……恩公,你要我来当山……山神?”李逐芳颤抖着,浑身战栗,连站都站不稳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带恩公来见黄山君,结果……黄山君就死了。 这位威震百里的山中猛虎,就这么死的悄无声息。 对李逐芳来说,黄山君就是不可撼动的神, 可现在神的头颅就摆在她的面前。 “谁说让你当山神了,让你当你也没那能力啊,起码得神道九品吧。”李启笑了笑:“放心,我只是让你拿这些金身碎片,这些方便你以后修行。” 李启说道:“这些东西,你拿着当报酬, 走神道可以直接用,走其他道途,也能拆碎了换其他资源,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小姑娘一听,连忙又跪下了:“恩公请讲,不需要这些报酬,但有吩咐,逐芳必竭尽全力!不敢有丝毫松懈。” “做多少事情,拿多少报酬,此乃正之道也,不必多说,收下就好。”李启把金身碎片交给这个淳朴的小姑娘,然后又指着黄山君的虎头, 对她说道: “此头颅中镇压着黄山君的残魂, 有这个在,他就不算死,放在这里,你日夜看守, 营造出他还活着的假象,不需要太久,一月时间即可,然后就毁掉此物,让他归于轮回吧。” 镇压残魂,是让人永世不得超生的手段,如果不是特别必要,李启不会用这种方法,但现在没办法,所以找了个监工,一个月之后,等尘埃落定,就可以放他重归轮回了。 “然后,这个,是此处阵盘的核心,我毁掉了抽取你们精气的那一部分,但山水大阵本身仍在,这个我没能力阻断,也没有必要去阻止山水大阵,毕竟这个东西是抵御妖魔用的,摧毁了,死伤的人会更多。” “所以你一定要小心看守,不得让外人接触,听明白了吗?” 李启嘱咐完这些之后,看着李逐芳,等待她的回答。 李逐芳连忙叩首:“逐芳肯定尽心尽力,绝不敢有半点松懈!” 李启叹气道:“我在此间没有信得过的人,也就只有托付给你了,我尚有要事,暂且离开,你就留在虎吼崖,我已经利用外边的骨堆设下禁制,伪装了黄山君的手法,你只要不声张,一月时间应该会很快过去,对了,之后若有清月出现,你记得立刻去拜见,少不了你的好处。” 又交待了一些细节,李启转身离开,然后攀岩上去,只留下李逐芳在这里。 这只蝴蝶与他不过萍水相逢,至此一别,估计是再见不到了。 不过无所谓了。 一路上,告别的人和事太多,李启早已习惯。 长路漫漫,道途之中,是没有多少人和事是能一直陪着自己走下去的。 李启这么想着,回到了老马身旁。 此刻一个时辰差不多刚好结束,老马休息的差不多了。 于是,一人一马再度出发。 —————————— 等到夕阳西下之际,李启总算赶回了白犀军中。 这二十多个时辰的旅途,总算结束了。 白犀军也带着百姓走了一段距离,但是走的不远,也就两天时间,走了约莫一百里左右,在天上随便找找就找到了。 更别说老马有寻踪之能,可以找到沈水碧的位置。 毕竟,老马识途,可不只是一个典故,马儿本身就具有辨别道路的能力。 顺利回到这里,只是李启刚到,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白犀军人人紧张,百姓们则非常欢欣,人人脸上都带着笑。 他骑着老马落到地上,白犀军立马有人迎上来。 “李先生,您回来了?是您带来的使者?”一个军士凑上前来问道。 “使者?什么使者?”李启皱眉。 那凑上来的军官说道:“一个时辰前,有广阳城的使者来了,拿着司徒大人的牌子,说要见我们现在的将主和指挥,现在已经进帐篷里一个时辰了,但还没消息,李先生你要不进去看看?” “一个时辰了?好,我这就去看看,对了,这是粮食,你拿着……等等,算了,你别拿,等会我来。”李启本来准备把粮食交出去,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广阳城来人了,此刻拿出粮食不是好事。 若是让民众以为粮食是广阳城方面带来的,那之后恐怕要起冲突。 李启思虑着这些,让老马去休息,自己则快步走向远处的帐篷,那是临时的指挥所。 一路走过去,李启可以感觉到,百姓们似乎很高兴,他听见了不少声音,都是庆幸终于有官府的人来了,之后估计不用发愁了。 越是听,他的心中越是感觉不对劲。 官府的人,可不准备救人,而是准备血祭。 这使者的来意,李启用脚趾头也知道不单纯。 但问题是,百姓如此信赖官府的使者,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官府在平素里是有信用的,是让百姓愿意相信的。 那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们甚至要选择血祭这些平民? 但李启也没有全然坚信这点,因为,血祭这件事,虽然有很多侧面证据,证明官府没有在乎这些军民。 但是吧,血祭一说,李启只听王柏烟说过,在李启自己的理解里面,这完完全全就是王柏烟的一家之言,没有第二个确凿的证据,只有一些侧面证据。 所以,实际上,不管是王柏烟还是广阳官府,李启一个都不信。 他有自己的打算。 但那些就不足与外人道了。 走到了帐篷附近,李启还没看见那位使者,就看见了正在晒太阳,昏昏欲睡的兔子。 不是沈姑娘,而是兔子。 而且这只兔子,还穿着衣服。 一只好好的穿着袖珍衣物的兔子,就像是那种给狗狗穿的四足带裙子的衣服,甚至还有人在上面绣了花,不知道是谁干的。 这只灰白相间的兔子,耷拉着耳朵,两个耳朵像是眼罩一样盖在眼睛前面,趴在一块石头上晒屁股,非常显眼,但又好像很正常,反正没什么人注意到她。 好像一切事情都和她无关一样,沈水碧就这么趴在上面,睡午觉。 不过这一切本来就和她无关,而且,她这个样子,实际上是李启嘱咐的。 谷熀 李启之前通过山水传讯,已经传回了消息,其中就有一条,希望沈水碧变回原形,然后藏匿气息。 只是李启没想到的是,变回原形之后,她也穿着衣服…… 兔子毛在她眼里,估计和皮肤一样,都属于不穿衣服。 看起来上次自己rua了一把毛,在她看来等于摸了一把屁股。 那还真是后果很严重啊,自己捡了一条命呀…… 如果真是不熟悉的人这么做了,会被她当萝卜吃了吧? 咔嚓咔嚓的就啃成碎片。 也可能直接伸手拍死。 以后注意点吧。 不去打扰午睡的沈水碧,李启走上前去,掀起帐篷。 却见,帐篷里面,白犀军现在主事的那位副将,还有张澜都在这里。 这两位在此,旁边却还有一个李启不认识的老者。 那老者精神矍铄,一身肌肉,虽然白眉白须白发,但一身肌肉虬结,比外边的军汉还要强壮,一看就让人觉得可怖。 虽然是一副鹤发童颜之态,穿的也是老人家的宽大袍子,但一般人穿着袍子都是宽宽松松的,在他身上却显得鼓鼓囊囊,袍子都被撑涨了起来。 李启一进去,帐篷里三人却都朝他看了过来。 那壮硕老者大怒,瞪着李启,不客气的说道:“这是何人?!我等上官议事,敢不先行拜会就直接闯入?!自己下去领受一百军棍!” 李启搁这还莫名其妙呢,那边白犀军的副将连忙起身,拱手道:“上使莫怪!这位并非白犀军下属,而是一位出手相助的义士,他就是我们先前说过的那位李启。” 李启皱了皱眉:“不知使者为何如此暴躁,可是阳气太盛?” “你就是李启?”那壮硕老者站了起来。 “正是,不知使者姓名?怎么路上我们居然错过了,我也刚刚从广阳城过来呢~。”李启笑容温和的说道。 只是,怎么看,他的笑容都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张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起身,手摸到了剑匣上。 他算是看出来了。 这位使者,和李启,应该是有什么过节。 但他们互相之间都不认识,明显这个使者是不认识李启的,但他知道李启这个名字,说明李启在广阳城做了什么,以至于让这位官府的使者知道了。 李启做的事情,应该是让官府很不高兴的事,否则就不会是这么个剑拔弩张的气氛了。 而在张澜看起来,李启很明显不是那种搞事的坏人,也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那么,官府为什么要对他这个态度? 各种缘由,恐怕值得琢磨啊。 所以,张澜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看着,看看事态会怎么发展。 “老夫名叫张代禄,广阳张家之祖,你应该听过老夫的名字。”那壮硕老头昂起头,傲然的对李启说道。 张代禄这个名字,李启没听过。 但广阳张家,他知道。 “久仰大名,只是不知前辈为何会来此处?”李启拱手问道。 白犀军的副将在两边张望,他也看出来了,二人似乎有矛盾。 不过,不清楚事情的缘由就去调解,那是犯忌讳的,所以他也没有开口,而是在一旁听着他们两个交流,自己随时插话,免得矛盾被言语激化。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张代禄抖了抖胸肌,昂起下巴,看向李启:“我为何来,你难道不知道吗?公然代表白犀军抗命的,就是你吧?你到了广阳城,做出的事情,你自己不清楚?伪装军情使,骗取军粮,代表白犀军抗命,去广阳城不过一天时间,就干出了这么多事情,你很不错啊。” 说完,他看向那位副将,抬高了声调:“白犀军暂代将主!见此牌,如有司徒谕令,速速与我擒下此贼,就地正法!然后随我赶回广阳城!” 这话一出,不说旁边的张澜和副将,就连李启都惊了。 李启还以为对方会说什么,没想到上来直接发难了!? 都还没自我介绍呢! 那副将也听傻了,连忙冲上来:“上使,这中间定是有什么误会!李先生救了我们全军,更是心怀——” 但是那副将还没说完,却见张代禄抬起手,展示出一块金牌,厉声喝道:“暂代将主,你要抗命吗!” “末将不敢!但其中定有蹊跷,李先生绝不是能做出那些事的人,上使切莫着急判罚,一时冲动,残害了忠良!”那副将单膝跪地,但却拒不接令。 整个白犀军,都亲眼看见了李启和张澜在最危急的时候出手相助,硬抗两个八品,救下了十万军民。 况且,李启还专门起祭,超度了他们兄弟的亡魂,驱散了那些妖魔的恶灵,又做法驱除了十万人的病气,而且不求回报,可谓好事做尽。 这等义士,怎么可能做出上面那些事情? 其中一定是有蹊跷的。 看见白犀军的副将居然抗命,那张代禄眼角颤了颤,刚想说什么。 不过,李启这时候插话了。 “是吗?我听说的好像和使者不太一样啊。” 李启退后了一步,然后才开始说话:“我去了一趟广阳城,却只看见了难民无数,却无人问津。” “只看见了广阳张家这等富户的粮仓里粮食充足,但军粮库却空空如也。” “只看见了各路大军都没有得到支援,险些害的全军被妖魔屠灭。” “只看见了你们这些蝇营狗苟之辈!妖魔来袭至极,不思抵抗,只想撤回后方,建立山水大阵,妄图血祭百姓以图平安!” “现在还想以同样的说法唬骗真正的血性汉子,逼他们做出忘恩负义之举。” “这就是你们这些广阳官府的做派?你们的脸面呢!”李启大声喝道! 张代禄怒不可遏:“住口!” 李启却不管他,扭头看向张澜,坦然问道:“张兄,敢杀官否?” 张澜仰天大笑:“哈哈哈!有何不敢?!”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金刚 听见这话,那张代禄虽然惊讶,但却并不慌张,而是举起金牌,大声喝道: “尔等大胆!这里是百林国,国主在上,太守居中,我等使者秉持一国之威严, 尔等胆敢放肆!?” “暂代将主,这就是你口中的‘义士’?军中行杀官之举,目无法令,嚣狂至此行事言语如此猖獗,还不接令,结阵,与我速速拿下此獠!” 言谈之间,却见金牌闪烁,那金牌,居然是一个法器!品质达到了八品,足以镇压一切寻常的山水神祇! 在场众人,八品以下,都感觉到重重镇压,几乎要屈膝跪下。 这是一州司徒的金牌,携带百林国纲法国纪之威,乃人道法宝, 只要百林国仍存,那国法威严尚在,便一直有效, 威力颇大。 白犀军副将半跪在原地, 冷汗冒出,一时之间卡在原地, 不知如此是好。 军中汉子,自当遵从军令,但又怎么能对李先生和张先生刀兵相向? 张代禄却不等白犀军副将思考,而是再度喝道:“还愣着做什么!?抑暴惩贪,显于国纪,难道不是汝等肩上之职责?此獠公然犯刑,势所必诛,人宜共殛,还不速速集结军势,将之擒下!?” 但李启一只手搭在了那副将的肩膀上,低声说了一句:“将军,我且告诉你一件事,你可以知白犀军主将为何一去不回?因为他,同样被以抗命的理由押入大牢,现在生死未卜。” 然后,李启不做多言,立刻出手! 两道金气拉出两道金线,无声无息间刺了过去。 这一次不止是两道了, 而是两道合二为一, 化作一根。 金线以寻常九品难以反应过来的极速突刺而来。 李启的偷袭,在之前从未失过手,对付九品的敌人向来是一斩一个,绝对不用第二刀。 虽然这两口天生神兵没有经过能工巧匠锻造,但本身就分阴阳两道,合二为一,在八品之中已属上品! 李启平时都是拆开用的,因为哪怕拆开,也是八品,碾压一些没有克制手段的九品修士已经足够了。 但现在,面对的并不是那些乡下山神之类的臭鱼烂虾。 张代禄这壮硕老汉嘴角一撇,竟然反应了过来!身上肌肉绷起,拳头上附着了一层武道内气,然后,一拳击出! 双方首次正面冲突。 双拳接上刀刃,雄力迸发。 张代禄是一位正儿八经来自官府的强者,修为比李启强,法宝也比李启的好。 李启很清楚,对方手里的那块金牌,哪怕是金气合二为一,威能也不过堪堪持平而已,并不能做到碾压。 沉重又抵挡不住的拳劲瞬间击破剑气,挟带巨大压力直扑李启面门。 李启眼睛瞪大,不可置信。 金气竟然被用拳头给打飞了! 但与此同时,李启双手一招,防御的同时,那道被打飞的金气瞬息之间飞了回来。 八品金气,一息之间能行五里。 被打飞这几十米的距离,和就在当面根本没有区别。 金气迸发出所有力量,速至极处,势如金,以在空气之中生生摩擦出火星的速度,似贯日流星,毫无变化,却以绝对无法闪避的速度直接轰在张代禄的肩膀上。 其实李启瞄准的是头颅。 但张代禄并不是庸手,在最后一刹那歪了一下头,虽然没有避开,但还是让头闪开了,用肩膀承受了这一击。 张代禄硬吃了这一击,他的拳头也到了李启面前。 只是这个时候,张澜已经赶到了。 张澜修行的也是武道,而且是武道八品! 他一只手搭在了张代禄的拳头上,然后,猛的一掀。 张代禄直接飞了出去,身姿划开云层!挟带破山之威,把天上一蓬云都给撞散了,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 张澜也不多说话,一个立定跳远,身躯腾空而起,直直的追了上去。 但那一拳,虽然拳头没接触到,但拳风已经刮到了李启,直接砸在他脸上,砸的李启眼冒金星,头晕目眩,鼻血飞溅,鼻梁骨都给干断了,人也往外直接飞出了帐篷,划了几米远。 没办法,巫觋近距离面对一位武者,那结果大概率是如此。 不管是任何道途,只要被同品级的武者近了身,那结果就完全可以预料了。 外边的沈水碧似乎反应了过来,她原本耷拉着的耳朵突然竖了起来,接着好奇的看向了摔在地上李启。 不过,李启立马捂住鼻血,摆了摆手:“别出声,别出来,我能解决。” 于是兔子又趴了下去。 她完全一点都担心的模样都没有,好像李启死在这儿都没关系一样。 但李启并不管这些,他站了起来,看向满脸纠结的白犀军副将。 “将军不用为难,此战不需要你出手,但我以性命担保,我之所言绝无虚假,怎么做就看将军自己了,白犀军主将的安危,恐怕也系于你手了。” 李启说完,不等副将做出反应,自己吹了声口哨,见老马赶来,翻身上马,朝着战场赶去。 此时此刻,外边儿的军民才发现情况。 刚刚那冲天而起的人影吸引了很多主意。 副将心中也做出了决断,他立马拿起军中虎符,激活了其中的术法。 虎符一动,一尊白色虚影构成的大鼓顿时现出,鼓面上描绘着一头白犀,气质柔和,却强壮勇猛。 副将抓起鼓槌,猛的砸下。 咚!咚!咚!咚! 军鼓敲响,全军都感应到了召唤。 白犀军几乎所有军士,不管是在做什么的,吃饭的,聊天的,休息的,甚至是在如厕的,都迅速结束了手里的事情,朝着这边汇聚而来。 鸣鼓集军,召而必至! 那些百姓们还在疑惑,甚至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少人都凑过来看热闹。 但白犀军却顾不得这么多了,那副将只待人齐,立刻高声对着四周的军官说道:“分作十队!将百姓聚拢,不许他们乱走!然后聚齐弟兄,去问问上使,咱們将主的下落!” “得令!”军官们大声合应,然后迅速拆作十队,各自去行使各自的使命去了。 而在另外一边,张澜和使者战场所在之处,现在已经满目疮痍。 武者之间的战斗,没有巫觋之间种种奇妙的术法。 谷魾 有的只是拳拳到肉的对轰与恐怖的正面肉搏。 双方都拿出了自己的法宝。 武者也可以使用法宝,但都没有什么神妙奇异能力。 一般来说,武者的法宝只有两个特性。 一个是够硬,另一个是杀力够高。 其他花里胡哨的功能,给他们也用不了。 张澜的周天剑虽然只是三百六十分之一,但就算这三百六十分之一也已经是八品法宝了,此刻他已经拔剑,长剑出鞘,剑吟长啸,万千剑气化虹,沛然从天而降,霎时间大地崩裂!万物尽摧! 周天剑就是这种法宝的代表之作,除了持有者死后会自动归位外,其他的所有性能都强化在了这方面。 够硬,硬到能够承受高强度的战斗。 够锋锐,锋锐到能破开大部分八品的防御。 如此,足够了! 张代禄则激发了那块金牌。 金牌之上涌出了一股玄妙的气,这股气附着在他的身上,让他看起来好像是一个金人,坚硬无比,行走之时叮当作响,甚至肉身抗剑的时候,发出来的不是闷响,而是清脆的金铁交鸣之音。 就好像是金刚之躯一样。 两个武者你来我往,张澜是剑客,实际上走的是技巧与锋锐的路线,然而不知道为何,他的剑锋居然破不开金刚之躯! 那金刚之躯仿佛是被某种强者加持了,就算是张澜手持利刃,加上八品内气,依然如同乌龟壳一样,完全无伤。 战场上不断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像是在敲钟一样。 只是,张代禄也拿张澜没有办法。 张澜行剑轻灵,无迹缥缈,无可捉摸,他无论是拳头,还是腿脚,都碰不到对方分毫,有时候就算攻击齐上,但是对方也会以肉眼都难以看见的诡异灵巧的身法躲过去……就像是会瞬移一般。 给人的感觉,就是他在打空气。 没错,就像是打空气,碰都碰不到。 张澜完完全全的压制了张代禄,张代禄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只能仗着金刚之躯,像个铁乌龟一样在原地被人暴打。 但偏偏他的龟壳又硬的出奇,除了周遭的环境被毁坏的一塌糊涂之外,他的身躯根本就没有半点损伤。 等到李启赶到的时候,他也没想到,张代禄竟然能与张澜暂时势均力敌。 张代禄可是只有九品啊! 凭什么能和张澜势均力敌的? 只是这时候,张代禄却突然说话了:“正剑宫的掌剑师?你正剑宫功法虽然迅猛,但不擅长对付我这套,还是停手吧,哪怕你是八品,也拿我没办法。” 闻言,张澜也停了下来,可以看见,他的剑锋在不断颤抖,持剑的手被反震之力震的都有些青紫了。 张澜盯着对方:“你身上,到底是什么东西?就算你已经到了九品极限,距离八品只有半步,但你没有武道神意,与我便是天壤之别,按理来说是不可能挡得住我的。” 这件事,超出了张澜的认知。 张澜从来没想过,九品的人也能正面硬生生抗下他的猛攻的。 先前那八品巨猿,都被他一剑砍的站不起来,而且那时候他还没全力出击。 可现在,他分明已经全力出手,但却突破不了那金刚之躯。 真是见鬼了。 但这个时候,李启终于赶到。 张澜见状,掷出长剑。 飞出的长剑,直接把张代禄给打飞了出去,深深的砸在了远处的山中,剑弹了回来,又被他接住。 然后,他扭头看向李启:“李兄,别上去,此人实力不怎么样,但硬的和乌龟一样,我将其困在这里,你带着白犀军离开,有我在,他离不开半步。” 不过,李启却回答道:“张兄,你带我近前去看。” “嗯?”张澜愕然。 “我看看他那层乌龟壳是什么,说不定就有破解的方法。”李启说道。 “也好,那你跟我来,我再揍他一顿!”张澜答道。 然后,这位剑客再度扑出! 张代禄刚刚从地里爬出来,就被一剑砸在头上。 气劲袭卷云波涌动,攻势所到摧山裂海!无可阻挡的力量轰然爆发,明明用的是剑,但在张澜手里,却像是拿的狼牙棒一样,一棒子敲在张代禄的头上,像是砸地桩似的,又把此人砸进地里,四周地面颤动,形成了一个陨石坑一样的地形。 李启看的眼角抽了抽。 这就是八品武者? 换做自己是那根地桩,这一下就得被打成肉碎,和弄点洋葱胡椒进去就能烙肉饼了。 但,张代禄依然毫发无损。 只是又被插了进去,暂时被困住了。 “张兄!轻点,你这动静太大了,我看不清细节!”李启在外边吼道。 “麻烦……”张澜咕哝了一句,然后又把张代禄从地里提了起来。 张代禄又被拔萝卜拔了起来,挥舞一拳想要反击,但张澜直接接住,按住头,砸在了地上。 连砸了好几次。 张澜一边砸,一边问:“你这废物,仗着这铁乌龟不怕打,但你难道以为真的是我的对手?我是伤不了你,但有我在,你半步也去不得其他地方!拿你没办法?这算不算办法?” 这边武者互动且不说,李启正在远处观察。 那金身,瑞彩罩金肤,红云笼顶上,涌起七尺圆光,虽然被打的灰头土脸,但依然稳如泰山,丝毫不破。 李启总感觉在哪儿见过,他努力回忆起来,同时开始翻书。 在另一边,张代禄却哈哈大笑:“你堂堂八品,拿我却一点办法没有,丢人!” 张澜暴怒,抓住金身的手,在地上像抡大米一样摔打,一边摔一边问:“你被我摁在地上擦地,却说我丢脸?!” 张代禄却说道:“你累的气喘吁吁,我却毫发无损,甚至连痛都不会痛,你说谁比较丢脸,再说,你以为我为什么丝毫不慌?我在等你死,你在等什么?” 张澜怒极反笑,抓着对方的头发,把他提了起来:“等我死?就凭你?”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天幕 八品对九品的压制力是毫无疑问的,但那一层金身着实令人头痛。 李启思来想去,总觉得那一层金身太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过了好一会。 却见张澜四处摔打张代禄,发出咚咚咚的声音,犹如钟声。 李启一个激灵,他想起来这声音为什么耳熟了! 这不就是,在天宁寺听见的那种撞钟的声音吗? 李启一个激灵!冷汗顿时冒了出来,他的脑子里的诸多东西串了起来,刹那之间的灵感像是一道闪电劈中了他! “张兄!我想起来了!佛光!此物乃是佛光!” “我听闻,六牙白象负释迦在虚空中,金盘灵刹,塑沙门之体,洗尽尘垢,千孔百窍皆感香灵,只需摄心守道,则住世永无变更,不朽不败!” “这金身,应该就是沙门之体的佛光!怎么回事,这应该是佛门才有的东西?这玩意儿,不是七品的特征吗?!” 李启惊愕的喊道。 曾经说过,人身便是一艘船,载着神魂在天地间遨游,承受外界的风浪击打,船被风浪击打的时候,便会破损,待到船破之时,神魂漏出,要么被风浪打死,魂飞魄散,要么就重堕轮回,洗去一切,搭乘一艘新船。 修行者延寿,便是不断加固这艘船,九品,八品,都是加固这个过程,并且逐渐拥有了替换换掉零件的方法。 这外界的风浪,有些道统称之为“苦海”,身躯便是渡过苦海之舟,有些道统称之为“时光长河”,认为朽坏便是时光之水冲刷而造成的。 等到了七品,这艘船便可以在正常情况下长久存在了,外界风浪造成的损坏已经比不上修复的速度,不再有寿命的限制。 加固和修复这艘船的方法有很多,沈水碧的无垢之躯便是其中一种,巫道七品,身中神圆满,人身小天地完全独立存在之后,也是一种。 而现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七品的法门之一。 佛门七品,沙门之体,走这条道路,最后便能根据自己的情况,凝聚不同的果位,有阿那含果,斯陀含果,须陀洹果,阿罗汉果四种,是成就罗汉的道途。 能够凝聚沙门之体,代表其肉身已经洗尽尘垢,不朽不败,已经不受寿命限制,正常来说是佛门七品以上才有此等力量。 张澜听见李启的话,愕然扭头,惊讶无比。 他倒是不懂什么沙门之体的东西,但他听见了七品。 他嚷嚷道:“这玩意儿?是七品的东西?那怎么会在一个九品喽啰身上?就算是法宝,那给他也驱动不了吧?” 九品之人,能驱动八品法宝已经是极限了,就这还得挑人呢,如果属性不契合,那连八品都驱动不了。 李启的八品金气,他到现在都还没玩儿利索呢,还在等待凝练元神之后才能完美操纵。 九品驱动七品法宝,可能吗? 这完完全全超出了九品的能力范围啊。 张澜一脸疑惑。 而李启,在这一瞬间,突然想明白了一切。 突然冒出来的佛门,山水大阵,还有沈水碧之前告诉过他的鼠壤坟。 再加上之前遇到的种种古怪,包括百林国为何放弃抵抗,退守镇关,还有自己为什么会被针对。 以及,李启想明白了一件事。 为何王柏烟要帮自己,之前想不明白,但现在看见了司徒手下的使者身上有佛光,他一下就想明白了。 “不是法宝,而是赐福!天宁寺,是天宁寺的那个禅智和尚,那金牌是个幌子,此人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传讯!” “张兄!放了他,咱们快逃!” 李启大声吼道,然后,他驱策老马,直接朝着沈水碧的方向奔跑过去。 他已经提醒了张澜,相信这位八品老哥跑的肯定比自己快。 现在,纠结在张代禄身上毫无意义,他根本就不是来传令的,或者说,传令只不过是顺便的而已! 还记得鼠壤坟的传说吗? 一个小国的国王,虔诚祭祀鼠壤坟,待到大国出兵攻打的时候,鼠壤坟出手,帮助小国击溃了大国的入侵。 但是,如果没有祭祀,鼠壤坟就不会动弹。(详情见第一百六十八章) 鼠壤坟,是西域的异兽集群。 整个广阳州,乃至于前面的吞天妖巢,有什么人是从西域来的? 苦行僧,禅智! 只有禅智,才能把鼠壤坟从西域带到这里来! 然后,就是李启一直耳朵里听出茧子的血祭,血祭给谁? 山水大阵吗?李启看过了黄山君那边的山水大阵的组成部分,血祭根本用不上。 那还有谁能用上? 废话,当然还是鼠壤坟!只要给鼠壤坟献上祭品,那么鼠壤坟就会出手护住此处,配合山水大阵,用以抵抗妖魔。 而本来的祭祀过程,也就是之前那三只来自鼠壤坟的八品妖魔取属于自己的祭品的时候,被路过的张澜和李启给挡住了。 李启和张澜,这两个多管闲事的,阻止了原本的祭祀过程! 这直接导致了广阳城方面措手不及,甚至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广阳的那位司马大人,他不是不理军务,实际上不供给军粮,甚至扣押白犀军主将,这些事情恐怕他都知道,只是他没有预料到会有路过的人救下这十万人! 那么,帮助李启的王柏烟,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什么人才会来帮李启? 李启做了什么,值得一个陌生人前来帮忙? 李启做的事情,就是和广阳城官府作对,很明显,综合鼠壤坟的事情来看,再看王柏烟的做法和势力,他也是和广阳城官府敌对的人。 他帮助李启,是因为察觉到了李启此刻做的事情,所以,他也要救下这十万人。 李启现在回想起来,此人难道真的一次性拿不出三十万石吗?他掌握着那个小世界的入口啊,就算不被天道所喜,无法在那里种植或者培育粮食,可是如果他愿意真的愿意付出一些代价,顶着那个小世界的天罚,抢总能抢出三十万石给李启吧? 但这一切都没有,他让李启为他沟通天道,拿到了那个世界的许可,然后再给了李启粮食。 这一切说明了什么? 他的道途! 他的道途不允许他做出这种事,否则他没有理由不去做。 再结合一下王柏烟身边那种给人若有若无的拘束感。 谷爘 李启一下就豁然开朗。 人道!王柏烟是人道九品!他是人道的人,而且恐怕知道巫神山的存在,否则不会一直对自己强调重复“真正的巫觋”。 这所谓的强调,其实就是在暗示李启! 因为他认为,只有巫神山嫡系,才算得上‘真正的巫觋’。 那么,从动机来推测,他帮助了李启救下这十万人,结局会是什么? 鼠壤坟没收到祭品,选择袖手旁观,不愿意出动,广阳城就必须要直面吞天妖巢的力量。 而王柏烟在这样的对峙中,肯定也有属于自己的图谋,尽管李启不知道,但光是那个人道背景,就已经能让人意识到是什么了。 先前各种支离破碎的线索,譬如广阳司徒虔诚信佛,金浪门的小世界,自己在路上遇到山水大阵的特殊情况,还有那座五级浮屠上的三尊佛像。 中间那的一尊,状若鬼王,恐怖莫名。(第一百七十一章) 再一思考,这这是说什么?联想一下自己在上个世界听说的很多东西,譬如……佛分三世,分为过去,现在,未来三世。 位于中间,也就是现在佛的那一尊佛像,状若鬼王。 什么样的佛像会故意设置成这种模样?而且自己还看见了,那下面摆放着的诸多宝器,还有嘎巴拉碗这种东西啊。 以前李启都已经快把另一个世界的东西给忘掉了,因为很多在这里都不能成立,许许多多的谬误导致根本不能在这里使用。 可是,如果套用三世佛这套说法的话,再联系一下此刻的场景的话…… 现在,在这一个金身佛光下,所有的线索全部串联了起来,组成了隐隐约约沉在水底,虽然依然模糊,却能够让人察觉到水下的阴影。 李启在察觉到这阴影的瞬间,立马就选择了撤退。 是,他是留了有后手,但此刻还是跑路要紧。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起码不能待在这里! 身在局中的时候,想要破局,第一件事就是跳出局外。 李启才不想和别人下棋,能用盘外招,他绝对不会和人对弈。 而在一旁的张澜,听见这话,虽然他不知道李启想到了什么,但仔细想想,刚刚那烂人说在等自己死,李启又说着是七品佛光的特征。 尽管他依然不知道佛光是啥,佛又是啥,但他听得懂七品两个字。 或许是有七品存在站在背后? 张澜也顿时感到头痛起来,他也不做多停留,再次用力,一把把张代禄砸进了地里,他也迅速撤退。 既然决定了脱离战场,他也不耽搁,八品武者的速度比老马还快,他直接一个爆退,迅速撤出。 然而,就在他离开战场之后,正感觉自己安全了的瞬间。 武者的本能和第六感,让他立刻定在了原地。 战栗感席卷了他的头脑,这让张澜立刻停下,然后冲着远处的李启大喊:“停下!停下!” 可惜,声音传不了那么快。 这让张澜急了,他直接挥剑,一剑斩出剑光,借此传讯。 剑光璀璨,哪怕是在白天,也耀出了一片灿然的蓝光。 李启也看见了剑光。 他马上意识到,这是张澜在提醒自己,但不知道是提醒的什么。 有人来了? 还是说别的什么? 不过,李启很快就知道张澜在提醒自己什么了。 因为,他看见了,在张澜离开之后,四周这一圈,突然升起了无数的气。 这些气……非常的混杂,有妖气,人气,山气,水气,五行之气,八风之气,地脉之气,四时之气,天地之气等等等等。 天地气交,万气混康! 万气浮空上,千光合太微,霄间有华盖,虚里披霞衣,一层许多气组成的光幕,从四周升起,像是蚊帐,又像是华盖,更像是……捕鱼用的渔笼网。 占地极广,约莫方圆十里的范围都被盖住了。 恰好,张澜刚刚一步踏出这渔网之外,他踏出去之后,触动了什么开关似的,让那道笼罩四周的天幕升起。 但张澜踏出去了,可是白犀军,十万百姓,还有李启,老马等等,都被罩了进去。 这时候,一个声音凭空响起。 “正剑宫一向与百林国交好,所以我便放你一条生路,望你日后好自为之,去吧,以后不要再行这般目无法纪之事。” 很显然,这话是对张澜说的。 张澜出身正剑宫,这位突然而来的不知名存在,似乎正是因为他的背景,所以选择了放了他。 所以,在张澜主动走出去之后,这位天幕的持有者才启动了这一切。 而身在其中的李启,则抬起了头。 他骑着老马,飞在空中,仰头看着天幕。 那声音,他听过。 在那五级浮屠之中,他和这个声音交流过。 七品大能,广阳司马! 这个B,不是沉迷佛法吗?! 怎么跑这里来了!? 刚刚整队完毕的白犀军,听见这个声音,顿时慌乱起来。 那副将马上以军礼待之,接着朝天吼道:“司马大人!列将军在何处?是否在广阳城?他走前给我等发下军令,护住百姓撤离,现在这番景象是为何啊?!” 天空中,那声音却冰冷的说道: “列克敌大逆不道,假传军令,抗命不从,已经被我削职押入大牢,等待发落,现在白犀军由我指挥,众军听令,调转方向,后队作前队,前队做后队,朝东南方前进,回广阳城军营,等候下一步的指示。” 副将听见这话,愣住了。 他所崇敬的上官,白犀军真正的将主列克敌,果真和李先生所说的一样,被押入大牢了,理由是抗命不尊? 天上的声音见副将呆住,催促道:“为何呆住不动?速速执行命令,回军之后论功行赏,白犀军下一任将主非你莫属。” 但副将却没有动,反而昂头来,咬着牙问道:“司马大人,为何?”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谋算 广阳司马听见这话,卡了一下。 他还是头一次听见下方的军士问自己为什么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军中,上级对下级的命令就是绝对的,哪有什么为什么! 所以,广阳司马的声音再度响起:“为什么?军中没有为什么!你要抗命吗?” 听见这话的副将,却顿时气血上涌,脸涨的通红, 甚至连手都有颤抖。 今天,他已经听见很多次‘抗命’了。 抗命!抗命!抗命! 又是抗命! 这些大人物,除了这句话,就没有别的了吗?! 不过,副将却还是忍了下来,他单膝下跪:“不敢隐瞒司马,只是司马军令和列将军冲突,所以末将不敢不想。” “三十年前,广阳有大贼柏约,藉累世之资,挟一州之众,称兵犯阙,无人可制,意图裂土归顺吞天妖巢,危害甚大。” “昔日列将军见状,驰檄讨贼,破家舍命,阻柏贼十日,待到国主驰援,终阻大害,虽非首功, 然其所披泄,亦足伸大义于天下, 以酬国恩也!国主曾言:‘列克敌为百林忠臣也,当以国士待之’, 于是赐下白犀军旗。” “白犀者, 犀中特神者, 角有光耀,白日视之如角,夜暗掷晷理皆灿然,光由中出,望如火炬,遂以其角为义导者,燬犀角而照之,能现百鬼,证忠良,以此而赞列将军之忠勇。” “列将军如此忠臣义士,国主钦点的国士,为何会被司马下狱?而我等作为其嫡系,将主走前布下军令,教我等护住灾民,白犀乃明辨是非,照出百鬼的仁兽,我等以白犀为军旗,自然也当目光炯炯,做不了那闭上眼睛谁拉谁走的笨牛!” 副将昂首大喊,声声震耳,白皙军旗猎猎作响,凝成兵气,绕上长空,一尊温和白犀在军阵上方显现,清澈而纤毫必鉴,微微低吼。 而后,整个白犀军所有兵士,全部敲打自己的兵器,发出肃穆的声音。 很显然,副将的话,说到这些白犀军将士的心里去了。 看得出来,白犀军真正的将主,在他们心中地位很高。 恐怕,也只有这样的将军,才能建立的起白犀军这种军团。 此番变故,也让不远处的百姓们惊慌莫名。 他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难道官府不管他们了吗?为何之前和蔼可亲,爱民如子白犀军会和上官吵起来? 要知道,这些民众之所以如此安宁,就是因为白犀军总是和他们说官府不会不管他们的,再加上白犀军一向以身作则,危险到来之际也绝不抛弃,他们才能安心,十万人才可以顺利的撤走而不出幺蛾子。 白犀军一直都和他们说,官府不会不管的,官府只是暂时没有腾出手来而已。 所以,李先生来的时候,他们都一直在说官府的好话。 可现在,是怎么了? 然而,没有人会在现在理睬他们。 却只见到。 天空之中,广阳司马的声音显得不耐烦起来:“暂代将主,你是要带着白犀军造反吗?” 副将大声冲着天空回应:“非是造反!而是——” 副将的话说到一半,却见天空之中横跨一道青雷,一匹青鳞黑毛的龙驹从远处划过,追风逐电,脚踏祥云,驰骤而来。 霹雳交加,风雨并骤,响琅琅雷驰铁马,声吼吼风振鼓鼙,龙驹疾行声势巨大,顿时牵扯了无数人的注意力过来。 几乎四周所有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其上坐着一位青年,面容严肃,两条金线如影随形,恰好在这时候,他飞到此处,以响彻四周的声音打断了副将的话:“非是造反,而是!拨乱反正!” 正是李启! 李启终于从那边赶了过来! 但是,拨乱反正这话,却把白犀军都搞楞了。 拨乱反正? 李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抗命造反的不是白犀军?可是—— 就在众人都为之一愣的时候,李启却大声喝道:“众将士!切莫听信此人谗言,他根本不是广阳司马!” “你们被骗了!” 闻言,下面一片哗然。 不止是军士,连不远处的百姓都听见了这话。 原本那些百姓还因为突然的变故而惶然,此刻却更加迷茫了起来。 然而,回应李启的,却不是言语。 就在李启说完这话之后,天空那道天幕,顿时锐光芒起! 杀意涌起! 杀意包裹着四周,稠如水银,却平静如镜,从九天之上,铺天盖地,好像是漫天雨滴天崩般猛然洒下! 势似塌下半边天角,声如怒涛万丈江流。 宛若天怒。 四周所有人,都好像被绳子绑住了一样, 下方的白犀军,在兵气护佑之下尚有喘息之机,然而李启却浑身僵直,根本无法抵抗。 怎么可能抵抗的了。 他面对八品都够呛,而眼前这位自称是广阳司马的人,却是七品啊。 七品,那是何等的神仙人物? 一州司马,方圆万里都如同至尊一般的存在,麾下不知多少精兵猛将,一言之下亿万人震动,轻易决无数人的生死。 在这样的攻击下,李启根本不可能有半点还手的机会。 随着那‘雨滴’落地,天倾如斯。 就在李启即将被摧毁的刹那,四周却猛然冒出一阵异象。 灿烁烁火飞紫焰,光耀耀电闪金蛇,各类术数构成的阴阳爻盘旋而出。 好似长龙委转绕李启而飞,紫焰腾腾连地亦起,无数阴阳爻像是一艘艘雀舫,在水中急如梭,密如麻,冲风破白波,初时微微吹动,倏然风势大作,划出一道道漩涡。 谷佾 天倾之怒,与那阴阳爻漩涡碰撞到一起。 阴阳爻寸寸碎裂,节节败退,但是退也退的条理分明,章法齐全,各自卸力,一条连着一条,一丝接着一丝,竟然在空中画出两条阴阳太极鱼,浑然旋转,将天倾之怒的威力完全卸掉,没有丝毫溢出。 李启在那阴阳爻组成的太极鱼的保护下,毫发无损。 明明那天倾之势比阴阳爻组成的阵法要强上十倍以上,但却就这样被化解了。 这就是李启的巫觋术法永远也触及不到的层次,道门术法在这方面的精妙之处要远远胜过巫觋。 天上那广阳司马的声音传来:“好术法,是哪位高人在此处旁观,要坏百林国之国事啊?可敢现身一见?” 只不过,依然只有声音,却没有真人出面。 此言一出,地面上的一只兔子突然化作了人形。 斜髻娇娥,雅态芳姿,气质清冷,犹如孤高悬月。 只是表情有些呆呆的。 沈水碧现身之后,晃了晃头,然后双手一展,纤指律动,无数的阴阳爻再度汇聚而成,顺逆集散,隐隐组成了太阴所泊之宫的气象。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水碧居然在这里布置下了阵法,正是这一阵法护住了李启的性命。 实际上,就在十几个时辰之前,李启通过山水传讯,早就让沈水碧提前做好准备,然后变成兔子藏身起来,最好不要让别人发现。 当时的李启,是觉得自己肯定会遭到埋伏甚至截杀,所以提前备个后手。 但很显然,就算是李启,也没料到自己会碰到七品强者。 而且这人还很他妈不要脸的对自己出手。 至于沈水碧,她很快反应了过来,抬起头看对着天上,淡淡的说道:“他,你不能动。” 她的语气几乎没什么起伏,就和平时说话一样。 广阳司徒的声音再度响起:“噢?为什么我不能动?凭你一个八品拦得住我?你的术法很精妙,想来是师承高门,但道门根基不在此处,你的师门恐怕帮不了你,非要与本司马作对,没有好下场的。” 沈水碧没说话。 主要是她不知道说什么,她本来就不擅长交流。 所以,她干脆腾挪而起,飞到了李启旁边,然后歪了歪头,看向李启。 李启和她相处这么久,懂了她的意思。 接下来,交给李启了,他指挥就好了。 李启则低声问道:“打得过吗?” 沈水碧摇了摇头,表示打不过。 九品打八品,还能操作一下。 但八品对七品,差距太大了,她能勉强牵制一下就已经是八品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要知道,在很多低品世界,八品和七品可是仙凡之别!八品还是修真者,但七品已然成仙飞升,寿元无尽,得享逍遥。 哪怕是沈水碧,也很难在这种差距下面操作起来。 李启点了点头,苦笑着表示明白。 事儿大了,这下麻爪了。 不过,这件事不是李启遇到过最难搞的事情,所以他暂时还没有放弃。 真要说最绝望的事情,是尚未入品时候的他,面对两只六品妖王的时候吧。 现在遇到的也不是六品妖王,只不过是一个七品而已,而且,李启也比当初要强得多了。 所以,李启挺起胸膛,昂首大声喊道:“人的眼可瞒,国的法可骫,众生皆可骗,却不知大师明不明白,天的眼极明!威极严,不可躲!” “禅智大师,你冒充广阳司马的事情败露了!” 李启大声呵斥,但是言语之间,却把下方的白犀军,和场外的张澜给惊了一跳。 怎么又冒出来个禅智大师? 有些士兵听闻过禅智的传言,有些则没有,至于张澜则完全不知有禅智这么号人,所以李启一下把所有人都喊懵了。 这又关禅智什么事情? 天空之中,声音却暂时停了下来。 但李启没有停。 虽然他是全场最弱的那个,但声音却是最大的,他继续高喊:“那座五级浮屠,当时我还看走了眼,那根本不是什么法宝,而是你的道韵显化!是你将自己的修为和道韵凝练而成!” (再度回溯第一百七十一章至第一百七十二章。) “第一层,是你的道途第一条路,百尊罗汉,百头妖魔,象征着你的一百零八次伏魔,铸成了你的道基。” “第二层,是降魔百尊之后,你精心修禅,以菩萨心待物,琉璃瓶水,缨络龛云皆是如此!是你道心所成,压制住了心中的伏魔戾气。” “第三层的经坛,是你虔心修行,缓慢积累的过程,也是你八品登上七品的台阶,积累经文,理解经典,化为己用,于是佛心乃成,踏上了第四层,也就是三佛殿。” “第四层的三佛殿,便是你的心境,大佛三座,如同一人,实际上就是你,是你心中的佛心,是过去,现在,还有未来!” “过去之佛陈旧,衣云衲,倚竹杖,横梵书贝帙,代表你过去修心养性之法。” “现在之佛崭新,抱膝耸肩,状若鬼王,恐怖莫名,代表你此刻所行之事,因为你伏魔之戾气已然反噬,道途濒临走歪,再踏错一步,就不是状若鬼王,而是真佛变真魔,道途尽毁,堕入魔道!” “你想要洗心革面,所以把未来佛做成了枯坐万山中,长眉拂地之姿,可禅智大师,你现在的做法,当真是往这个方向走的吗?” “你的第五层,也就是你现在的模样,那些华盖、琵琶、宝幡、方旗、哈巴里鼓、噶巴拉碗,全是泥塑,可见你并无佛光,佛心也近乎全丧,只剩其形,已无其中真意。” “佛龛之中,供奉着一尊佛像,想来那便是你仅存的佛心,然而你却以名贵材料塑其金身,再加以彩色壁画,画中万众生灵和谐相处,却以佛为中心,可见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禅智大师,你想要以巫觋的万物平衡之道作为借鉴,以此恢复佛心,变成你未来佛像之中的白眉清心佛,所以你浮屠之中的壁画便是如此。” “广阳司马恐怕便是你这么做的牺牲品吧,如果我猜的不错,真正的广阳司马已经死了,他的道行已经被你碾碎吸收,在你五级浮屠之上的那个司马,就是证据。” “这场血祭,恐怕不止是抵御妖魔,是你模仿巫觋之道的尝试!你在涉足祭祀,而这种山水大阵加持的血祭,便是你吃掉广阳司马之后,所知道的最强的巫觋法门。” “禅智大师,我说的对否?”李启语气凝重,对着天穹问道。 天空沉默了一会。 随后,广阳司马发出了声音。 “一派胡言。”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域外 沈水碧闻言,立刻双手抬起,四周的阴阳爻随之而起。 李启却拉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示意她停下。 兔子不明所以,不过既然李启这么做了,她也就立刻放下来, 只是稍作防御,没有再试图主动出击。 李启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么得,反正也没放手,就这么拉着说话,他继续对着华盖覆满的天穹说道:“禅智大师,巫蛊之道不过小道,在巫道众多分支之中, 也属于拿不上台面的那种, 其道途阴险, 扭曲祭之一词,有悖自然,你若以巫蛊之道为参考,恐怕只会魔念深种,再也脱不出来。” “你若真要学习巫道的平衡之法,不若来找我帮忙,因为我,才是正统的巫觋。”李启坐在老马身上,人身小天地展开。 四周的天时逐渐朝着李启的方位靠近,自然的气息在逐渐改变,虽然还很稚嫩,但却隐隐透出‘我既天地’的压迫感。 这招他对金不唤也用过, 通过调节外界与自身的节律,让自身的人身小天地逐渐弥散开来,在四周形成一片类似于领域一样的地方。 在这片地区, 天时地利会自然倾向于巫觋, 因为这本身就是他人身小天地的一部分。 说来简单, 但巫蛊之道却是没有这种手段的。 巫蛊之道, 重点在于‘培育’,培育蛊虫,培育妖魔扈从,乃至于培育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祭祀对修行巫蛊之术的巫觋来说,不是沟通的手段,而是培育的手段。 包括一系列血祭手段,统统都是为了取外界其他资源,然后培育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祭祀不再是沟通,而是掠夺。 这便是李启的祭祀,和巫蛊之道的血祭的区别。 李启可以笃定,如果自己的推测没错的话,那么这位禅智大师只要再继续涉足巫蛊之道,那堕入魔道简直是板上钉钉。 而他现在展现出来的,才是禅智真正想要的。 所以,将四周的天时逐渐改换成适应自己的之后,李启握住沈水碧的手,低声说道:“之后别来找我,去广阳城,找金浪门,然后说李启要找王柏烟,把今天的事情告诉那个叫王柏烟的人,还有,白犀军的事情交给张澜,你就不要掺和了,之后张澜和王柏烟会处理。” “别来找你?你要去哪儿?”沈水碧立刻回问道。 在外面,没有李启帮她挡住那么多事情,她还得主动和人接触,这让她看起来非常的不安。 明明面对一位七品强者她都没什么感觉,但李启要走,她还得主动出门去找人谈事情,这让沈水碧特别特别的不安。 但没有办法。 因为,还没等李启说话,天空之中,骤然出现了一道漩涡。 李启见状,笑了笑,果然如此。 在见识了正统的巫觋之道后,对方作为七品,很轻松就能认出,这才是他希望追寻的,能够帮助他平衡佛魔冲突的方法。 这是李启想出来的办法,阻止这次血祭的办法。 真的要和七品打,那只有傻子才会这么选,哪怕是沈水碧也打不过,在场所有人都会被葬进去。 倒不如以身涉险一把,先把其他人捞出去再说。 至于李启自己嘛。 那肯定的,绝对会被禅智抓走。 李启非常坚定的相信,在禅智眼里,这所有的一切,都不如能解决他佛魔冲突的方法重要,他肯定会不顾一切来做这件事。 所以,他安排了沈水碧的事情,那是关于禅智此事的后手。 希望沈水碧不要出幺蛾子吧。 漩涡出现,沈水碧马上试图抵抗。 她甩开了李启的手,很显然,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让李启被抓走。 然而就在她动手之时—— 四周却突然出现了一颗巨树。 一颗高大的菩提树出现在此处,无比绚烂,只见其上华果敷荣,光晖遍照,复有红绿青白,诸摩尼宝,云聚宝锁,饰诸宝柱。 金珠铃铎,周匝条间,珍妙宝网,罗覆其上,百千万色,互相映饰,无量光炎,照耀无极,一切庄严,随应而现。 菩提树被微风吹动,吹诸枝叶,演出无量妙法音声,其声流布,遍诸四周,清畅哀亮,微妙和雅。 菩提树枝上,有无数鸟儿。 有凫、雁、鸲、鹆、鹦鹉、鸳鸯、孔雀诸鸟。 有乾闼婆鸟,迦兰陀鸟,俱翅罗鸟,婆嘻伽鸟,迦陵频伽鸟,耆婆耆婆鸟,如是等。 诸鸟口衔诸花菓,云聚而来。 然而,这些鸟儿却纷纷抛下自己的口中的花菓,转而飞向了沈水碧的大阵。 明明那阴阳爻只是能量显化而来,没有实体,但却被这些鸟儿叼走了! 一时之间,阵不成阵,法不成法,术不成术,威力尽失! 沈水碧皱眉,加快速度,双手掐诀,纤指勾动,却见四周仅存的阴阳爻飞速组合。 阴阳爻,本身就是组成卦符的基本符号,是道门组成八卦阴阳的最基础符文。(注:阴阳爻,即八卦图周围一圈的长横短横,构成了不同的卦象,象征不同的情景。) 此刻这些阴阳爻纷纷闪烁,运坎填离,汇聚在沈水碧身上。 阴阳造化二炁合一,肝胆心肾之精气混合,运合五行生克之机,胆中丙丁三味真火则可发出。 只是,还没迸发出来,李启却主动站起来,离开老马,脱离了阴阳爻的守护。 几乎是瞬间,他就被漩涡吸走。 四周笼罩的天幕,以及那颗菩提树,就像是幻觉一样消逝。 沈水碧的攻击已然成形,但李启和天幕却不见了。 她像是泄愤一样,将凝聚而来的三昧真火往前一推,只见手中威炁雄雄,万魔荡迹,毫无阴柔之意,雄浑火浪如海啸一样拍出! 山川中开,一座小型山脉,硬生生被她从中间打断,变成了两半! 岩浆四溢,火浪滔天。 她浮在空中,看了看天上。 兔子生气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抓走了李启,但是,她很怒。 这时候,不远处,一道身形飞快的赶来。 是没有逃走的张澜。 张澜虽然之前被天幕阻隔,但他却并未逃跑,此刻天幕消失,他便立马赶了过来。 “沈姑娘?李兄他?”张澜问道。 沈水碧从以前呆呆的表情,变成了皱起眉头的严肃表情。 本来她不想理张澜的。 但是一想到李启走之前说的话。 兔子非常烦躁的揉了揉脸,然后说道:“李启说,白犀军和这些民众的事情交给你,我要去找人了,再见!” 说完,沈水碧像是逃一样,独自驾虹而去,朝着广阳城的方向飞过去了。 先去找那个……王,王…… 谷纞 叫王什么来着? 坏了,她没记住。 至于被沈水碧丢在后面的张澜,则看了一眼下面的百姓和兵气几乎完全泄掉的白犀军。 这位侠客也叹了口气。 李启兄弟都敢于舍身把那位七品给拐带走了,那剩下的烂摊子,也就只有交给他了。 白犀军军心涣散,那些百姓更是惶惶而不知所措。 “真是……操!”他骂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骂李启,还是骂那位突然出现的七品,还说骂自己。 七品啊…… 正剑宫高层那一圈人,也就是七品而已,哪怕是百林国,七品也可以算是封疆大吏,万里至尊。 这种人物,能有几个啊…… 七品都能当他们掌剑师的总领了,三百六十口周天星辰宝剑总纲的执领者啊。 只是就在张澜感叹的时候,老马突然赶了过来。 他疑惑的看着老马:“这是,李兄的龙驹?为何?” 老马突然转过身子,露出了马背上放着的一封信。 张澜拿了起来,粗略扫了一遍,接着,他的面容凝重起来。 “你之后且跟着我,咱们安顿好这些百姓之后,你我去一趟正剑宫!” —————————— 且不管原地发生的那些事情,但不管怎么说,分工已经安排好了。 而李启,在穿越那道漩涡之后。 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奇妙的感受。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但偏偏只是这么一片黑暗,却传来了怪诞,癫狂,丧失理智的感觉。 仿佛四周是已经绝望的世界。 他的耳畔好像传来了呢喃,然而某种奇特的东西开始逐渐上涨,五感都逐渐模糊。 意识静静沉入黑暗,四周冰冷又邃暗的金色,仿佛变的温暖起来,就好像是睡觉前,躺在床上关上了灯,闭上眼睛。 那种虽然黑暗,但却安心的模样。 带着一股诱人入睡的香甜气息。 李启几乎都要睡过去了。 但下一秒,他的身边,两条金线亮起,金线在黑暗中掠过,李启强撑着用最后的清醒,做出了反应。 但却没有效果。 八品金气,似乎根本无法击碎这些东西。 但是—— 无数的进度条在他眼前划过,就好像他穿过了无数的事件身边一样。 就在这时候,李启突然发现,那些自己早已习惯,已经能够做到熟视无睹的进度条,竟然刺破了黑暗,这些进度条,标记出了四周所有奇诡的存在,将它们全部都放到了自己的眼前。 黑暗被进度条退散,取而代之的—— 是星空。 美丽的星空。 不是那种星星点点,在幕布上呈现一些小亮点的星空。 在地面上,仰望星空,看见的景象,就和黑布上洒了一些芝麻一样。 那样的星辰,在此刻看来,简直太无趣了。 现在,李启身上的道韵,为他驱散了黑暗,展示了更加惊异的事实。 此刻出现在李启眼前的,是无穷无尽的星河,肉眼可以看见的真正奇观! 广袤的太空,充斥着无尽的光彩,数以千亿记的,由超高热量的等离子体组成的燃烧着的球状星辰! 但不止如此! 他看见,一只翼展足足有一颗恒星大小的大鹏,在这大鹏的背上,背负着壮丽的宫殿群,仿佛能盛放下数颗星球。 那只大鹏不知道距离李启有多远,以至于它散发出来的光到了李启这里,就只有拳头大小,但他身下的恒星却做不得假。 一位星空之中的半透明巨人,正在无垠星河中跳跃,每一步跨出,都能跨出数个星系,不一会就消失在了李启的面前。 明明他的速度应该远远超过光,远远超过李启的反应速度,可偏偏李启就是能看见对方的行动,似乎自己看不见的不是光,而是某些更加玄妙的信息。 还有一条可怖巨鳄,正徜徉宇宙之海,正张开巨口,吞噬星河,数以十计的恒星被它一口吸入吞入腹中,搅起日月似惊,浪动星河如覆! 以及,更多的,在一条条无法形容的能量形成的河流上,无数的小型世界漂浮在其上,像是海洋上的一艘艘小舟,无数小世界便是在这片彩虹般的大海上沉浮着。 还有更大的,超越那彩虹海洋的世界,他们几乎占据李启所有视线,奇形怪状。 有的是球状,就好像星球一样,但却不是星球,而是四周都被一层薄膜晶壁所覆盖,其中内藏洞天。 还有的,是一块浮空大陆,悬浮在虚空之中,随着某种规律在宇宙中漂浮。 还有的则是半球状,天圆地方,有一层穹盖罩住下面的土地。 甚至,当李启抬起头,他看见了更加雄伟,难以置信的存在。 一条巨龙,完全由星辰构成,在他的身体上,星辰是鲜活之物,星系是他爪上的蠕动肌肉,星球就是他的细胞。 在无尽异世生灵眼中,他的存在,就是嵌于天穹之内的一点星光。 这条巨龙仅仅出现在李启面前瞬间就消失无踪,而这也只不过是李启的惊鸿一瞥。 但他还是认出了那是什么。 青龙!这就是四相之一的青龙! 这片无垠之地里面,有着千亿记的世界,而在千亿个世界之外,还有千亿个世界! 无数的景色聚集在一起,超越常理! 它的美丽甚至都无法形容,就像是晶莹剔透的雪花,虽然美丽,可只手去碰,那份纯洁的美便会消融,落在地上,那份美丽的纯洁就会污浊,只有在天上才能真的真切。 甚至是,当李启生出“想要记录下来”这个念头,斟词酌句,试图用字句来概括那种美的一瞬间,就能感觉到,那美失去了纯粹,变得庸俗不堪。 李启知道了。 他知道了,穿越过那道漩涡的自己,来到了何处。 域外! 这里,是域外!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异变 本应是一片漆黑的旅途,然而却在自己的道韵加持下,原本的黑暗被撕开,袒露出了这无垠空间之中的壮丽景象。 这里是域外。 是这片宇宙的真正模样。 李启心满意足,但同时,他却更不满足了。 他修行的目的,很大的一部分, 就是为了看更宏伟的道途。 他现在已经看见了如此壮丽的景象,但是,那之上呢?更上面呢,又是何等风景?! 无穷世界漂浮在这虚空之海中,依照着某种特殊的规则,有条不紊的运行着。 本来,李启是不应该看见这一切的, 因为有黑暗笼罩着他。 但在李启身上的进度条, 也就是祝公子所说的外道道韵, 帮助他突破了黑暗,能够看见四周的壮丽景观。 但进度条的异变并没有停下。 在此刻,进度条……似乎放飞了自我? 李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他能察觉到,离开了那座天下,某种‘束缚’或者说‘镇压’的力量消失了。 祝公子曾经说过,自己的进度条,是外道道韵的显化。(见第一百一十六章) 本质上,是道韵的存在,然后通过自己能理解的方式,为自己提供四周事物的信息。 同样的道韵,放在别人身上, 可能就不是进度条了, 而是换成了虚空中的书页, 或者竹简之类的东西。 不管是进度条还是其他的,都只是显化的一种罢了。 但现在,‘显化’这层外皮, 正在被从内迸发而来的力量,涨破了。 就好像是,一根弹簧,原本是很长的模样,但被压成了一块饼状,还包装了起来,从外面看起来就像是个铁饼。 但现在,压在弹簧上的东西消失了。 弹簧正在复原,从内而外将包装给涨破,恢复成了以往的模样,尽情的舒张着自己的身体。 进度条在闪烁,然后,破裂。 一开始仅仅只是撕碎了四周的黑暗,让李启看见了无数奇观。 但现在,进度条破裂之后,消失了。 “这道韵……在,融入我的身体?”李启感受到了,自己的人身小天地,正在容纳那道道韵。 换而言之就是,人身小天地,正在多出一些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规则。 李启不知道是好是坏。 但他没办法阻止。 那道韵好像早就与他合二为一,此刻,只是在显现出真正的模样而已。 李启感觉到了……他正在多出,额外的感官。 原来,这个进度条以前,只是把这个感官所察觉到的东西,通过进度条这一个形式展现给自己而已。 这道韵的本质,是……另一个视角。 这感觉很奇怪。 就像是,一只盲鱼,长出了眼睛。 盲鱼是没有眼睛的,它们是天生的瞎子,靠着触觉和听觉来感知这个世界。 自然,盲鱼也就习惯了这个世界的模样是声音和实体组成的,没有‘看’这个概念。 同理,人也是一样。 人习惯了由声音,光,触觉,味觉组成的世界,在大部分人看来,这就是世界的本来模样。 只是,当盲鱼长出了眼睛,真正看见‘光’的时候,盲鱼才会意识到,这个世界原来不止有触觉和听觉。 李启,就是这条盲鱼。 彻底和他合二为一的道韵,就是这只睁开的眼睛。 这个世界,在李启的感官里面,改变了。 先前那些宏伟的场面,此刻,在他眼中,多了一些存在。 首先,是引力。 李启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能够察觉到引力的存在。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这种奇异的崭新感官。 不是看见,而是……另一种玄妙的感受,一种自己身为人类从未有过的奇妙感官,不是五感中的任何一种。 他可以感觉到,引力,像是锁链一样,把这些世界锁在一起。 引力,贯穿所有层面,贯穿所有维度。 李启感觉到,时空因质量存在产生的几何,形成了引力。 因此只要有时空,就一定有引力,而维度和层面必然存在时空与描述时空的方式,所以引力可以跨越一切维度。 但还有另一股力量,正在把这些世界推开,李启不知道是什么,但他感觉得到。 二者就这么僵持着,保持着无数的世界既没有被推走,也没有被挤压到一块。 李启惊愕的发现,自己能够感觉到空间的涟漪,因为质量产生的空间弯曲,进而造成的引力,以及,自己现在所处的模样。 自己这崭新的感官,好像能够感觉到空间本身,除此之外,好像还能够……预测? 等等,时空,好像是一体的。 时间和空间,不可分割。 所以,进度条的本质是,观察空间,领会时间,然后……做出预测? 那,进度条满了之后,能直接让自己背下书本和学会某种技能的能力,是从哪儿来的? 李启浑身上下都是疑惑,揣测着自己一直以来习以为常的能力。 他都习惯了进度条的存在了,可现在,真正离开天下之后,产生的变故却让他非常的疑惑,以至于都快忘记了自己身处危险之中。 反正现在也身不由己,不如多揣摩揣摩这是什么。 于是,李启就像是第一次睁开眼睛的婴儿一样,开始实验自己的崭新感官。 首先是,自己身处的地方,那些黑暗,是什么? 于是,他打量起了,笼罩自己的黑暗。 这些黑暗依然没有消失,他的眼睛依然看不见,但通过自己的外道道韵,他忽视了这些东西,道韵用另一种方式提供给了他感觉,让他得以面见先前的宏伟。 这黑暗,好像是……管道? 他现在,处于一道……细管之中。 一根纤细的,刺破了空间的维管包裹住了他,然后正在飞速将他运送到其他地方去。 自己就在这维管里面穿梭,透过维管,看见了域外的许多奇景。 等等,这么说起来!自己的能力和空间没有关系! 李启马上意识到了这点。 他之所以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空间吸引了,是因为这里只有空间! 进度条……也就是自己外道道韵的本质,是对周围所有存在事物的解析! 谷普 一旦解析完毕,自己就能得到对应的信息! 意识到这点,李启马上对自己身上的其他东西开始尝试。 先是随行的两道金气。 再是芥子袋。 然后是衣服,最后是自身。 约莫过去了两三分钟,李启确定了,这就是自己进度条的本质。 不对,不能叫进度条了。 这是,属于自己的道韵。 就像是清雾城金不唤的‘聆听心声’,当初在地油界的大卜弟子博岳手中的‘魔种’一样。 能够查探自己身旁的事物,判断他们的状态,还能解析他们,如果解析完成之后,还可以直接把信息归类在自己脑子里。 进度条,不过是这个道韵的显化而已。 一直到现在,这一缕道韵才真正在李启面前展露出自己真实的模样。 探测,解析,然后归类到记忆。 似乎万事万物都在这道韵的分析范畴,从简单的行动,再到复杂的组成成分。 “既然如此,我便给你起名叫‘真知’吧,以后给人介绍,也能像博岳一样说个名字出来。” “真是奇妙,这东西原理到底是什么啊?怎么做到的?”李启感叹了一句。 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了一件事。 然后,他毫不犹豫的沉下心来。 他感觉到了,凝练元神,不再需要吞天妖巢的那个所谓宝物。 在五品之前,没有任何宝物比得上这一缕道韵! 这可是大祝都夸赞的道韵,虽然自己老师为人很不靠谱,但李启绝对相信对方的眼光! 他就要用这个,来凝练自己的元神! 至于安全嘛,他没担心过。 禅智和尚肯定不会杀他,他还需要自己,所以李启不担忧自己的安危。 没想到,这一次来了域外,竟然还有这种意外之喜。 外道道韵,失去了天下的压制,恢复成了本来面貌,反倒成了他的最佳选择。 澄澈心灵,压住杂念。 凝神静气,人身小天地开始主动接纳完全体的真知道韵。 元神的凝练,也有属于自己的流程。 正所谓,凡有血气者,莫不含元一以为质,禀阴阳以立性,体五行而着形。苟有形质,犹可即而求之。 元一以为质,就是凝练元神的要点。 体内五岳四渎双明,各有特质,构成了身中神的五岳山神,四渎水神,日月天神。 正所谓五岳盖五行,四渎通四方,双明清阴阳也。 而元神则独立其外,它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特点。 没有特点的元神,以中和为贵矣。 中和之质,必平淡无味,故能调成五材,变化四时,应节阴阳,是故能居于首位,有资格称之为‘元’矣。 夫元神矣,其质无名,故咸而不碱,淡而不常,质而不缦,文而不缋,所以能威能怀,能辨能讷,能适应外界的变化,做到不偏不倚。 作为中枢统筹的身中神,元神凝练的部位是大脑,正好契合真知道韵的特性。 一个运作良好的元神,就像是一个完备的中枢机关,能使人阴阳清和,五质恒性,中睿外明,动则如火日外照,静则似金水内映。 真知道韵,从“外道道韵”,彻底变成了李启身体内的一部分,变成了人身小天地的规则。 熟悉的进度条再也没有了。 因为,这条道韵的本质,真正属于了李启,不再是外物,而是自身的一部分。 元神也因此而成。 等到李启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元神已经凝练完备了。 李启的底蕴深厚,凝练身中神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之前一直都是拖着等待而已。 此刻主动推进,一切更是水到渠成。 元神无形而有质,并没有一个具体的形态,而是充斥着整个身体,开始协调人身小天地的运转。 但凝练成功之后,李启顿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更加圆融如意。 性命之理,妙明真常,生化自然,圆融遍体,自内及外,更无分别,更是浑然。 体内的气息运转不险不迫,有如水面播蛇之状,活而不死,静而不动,盘旋而无直硬,浑浑之圈,形舒气和,而不谐尽脱矣。 李启手掌握拳,又松开。 对力量的掌控,简直提升了……不知道多少。 李启感觉,现在自己能隔着一百米开外打出一拳,然后拳风刚好剥掉一个熟鸡蛋的蛋壳,不伤及鸡蛋分毫。 而且他打赌,这感觉没有错。 因为,在‘真知’道韵的帮助下,他对自己的身体,近乎有了绝对的掌控力! 元神已经对身体有了全部的了解! 体内的每一根肌肉纤维,人身小天地的每一寸空间,他都清楚无比,所有的秘密已经被解明,整个身体再无半点不能控制的地方。 肠胃,心脏,血管,全部都纳入了意识可以主观操纵的地步。 如果他不想,甚至连新陈代谢都可以停下。 已然控制入微。 那两口金气,也已经彻底掌握。 身中神凝聚出一尊,人身小天地的强度也随之提升,修为更加凝练。 “真知道韵还在,效果依然有,只是,没有进度条了,但这样更好,我的感知更加敏锐了。”李启喃喃自语,接着睁开眼睛。 就在他睁眼之后,穿梭早已结束。 而他的面前,坐着禅智和尚。 不知何时,他已经来到了禅智和尚的五级浮屠之上。 禅智和尚似乎已经等待了李启一段时间。 看见李启醒来,他主动说道:“小施主定力不错,被贫僧招来,竟然丝毫不惊惶,反而还能在途中修行,心智远超常人。” “而且,天赋也极为惊人,这才九品就将道韵纳入己身,昔日师尊赐我道韵,贫僧九品期间只不过勉强会用,等到七品之后才完全融入,显化,形成这座浮屠,小施主九品就能完全融入,天赋也是上上之选啊。” “心智极佳,定力优秀,天赋上上,想来定是出身名门,可否与贫僧透露一二?” 听着禅智温和的话语,李启却提起了十足的警惕。 但李启也露出了憨厚的笑容,老实的回答道:“不瞒大师,小子出身巫神山,乃是巫道正统,定能帮助大师祛除魔念,重稳佛心。” 李启半个字都没有提之前的不愉快,就好像没发生过似的。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大黑天 闻言,禅智和尚点了点头,然后接着又问:“原来是巫神山的高徒,怪不如此优秀,那施主是巫神山哪一脉的弟子?” “祝人,地祇一脉。”李启回答道。 很显然,禅智正在试探李启。 虽然他没有像是其他没见过世面的人一样, 听见巫神山三个字就走不动道,但可以看出,他对这三个字依然抱有谨慎,并未出言不逊,也没有妄自指责李启说谎。 面对一个能够与西天佛国对等的势力,禅智也是需要保持尊重的。 听见李启回答了祝人地祇之后,禅智点点头:“这样啊, 贫僧和你出身类似,贫僧来自摩诃迦罗大黑天座下,宗法来自荼吉尼天,和地祇一脉地位差不多对等。” 倒是李启,听完这话之后,冷汗都下来了。 妈的,怪不得这妖僧心狠手辣,甚至连血祭都毫不犹豫! 大黑天,连他都听说过! 出了名的魔神,穿戴人骨,就连其佛像都端着颅骨所制的嘎巴拉碗,盛装人血,颈戴骷髅,嗜血恐怖, 喜调伏刚强。 而且, 这个后台,不比自己的弱。 似乎是看见了李启的脸色白了一下,同时冒出了冷汗的模样,禅智温和的笑了笑。 然后, 他以这个和善的笑容对李启说道:“看起来施主有所耳闻,只是世人皆对大黑天神有所误解,以为其残暴不仁,实则不然。” “此番言论,皆出自《佛母大孔雀明王经》,经文中说,大黑天居住在‘尸林’之中,然而实则他却住在奢摩奢那,尸林乃是蔑称,孔雀王经中言大黑天喜人肉,常常与诸鬼神无量眷属等在夜间游行,偷食人血肉,但这不过是表象而已。” 李启听着只觉得胆颤。 禅智大师啊,你只说是表象,可没说那些是假的啊…… 实际上,李启作为祝人,各路顶级大神的祭祀手段,他都有。 所以他才在听到了大黑天神的名头之后,就吓得冷汗直冒。 因为,在《祝》之一书的记载中,祭祀大黑天,需要用黑面和人血制成的饼作为主祭品,必须要有五种肉的混合,其中有人肉,再奉上一个乱伦而生出小孩的头颅骨,装满血和芥子,另外取一张小男孩的皮,把人血和人脑装在碗里,四周点上人油灯、灯芯由头发做成,最后用人胆、脑、血及内脏做成的面团收尾。 此等大大的邪神,只不过是被毗卢遮那佛,也就是大日如来给收服之后,成了佛门的护法神而已…… 但这玩意儿,可从来不是什么善茬。 但禅智和尚好像没注意到李启惨白的脸色,而是继续讲解:“大黑天乃护法斗战之神,不凶恶一些,如何震慑邪魔?” 他妈的,你就是最大的邪魔!大日如来亲自出手才收服的邪魔,好意思说震慑其他人!? 且不管李启的腹诽,禅智仍旧说道:“他手中那碗血,乃是五蕴、烦恼、死亡、天魔这四只邪魔之血,身戴骷髅,乃灵智之意,头颅本就是灵智所存之地,他身上共有五个骷髅,便是‘五智’。” “他之所以凶暴残忍,是为降服和救度末法时期中逐渐恶化之众生,众生有恶,自然需要护法神为其度化。” “施主可知,除了大黑天和荼吉尼天,另有尊者吉祥天,座下马鞍也是人皮制成,乃是她亲子之皮,因吉祥天之子不肯降服僧侣喇嘛,要堕入恶道,吉祥天女神便大义灭亲,扒皮而为座,以示佛心,大黑天也不过类似而已。” “只是大黑天庇护范围更广,恶众生需惩戒,但善男子信女子,只要时常侍奉颂念真言,大黑天便会庇护其身,邪灵、恶鬼、山妖、无形众生,皆不能伤害,末法之恶众生,若能早日醒悟,也能得到原谅,不必受大黑天惩戒。” 李启听完,眼角抽了抽。 妈的,收保护费啊!? 只是,李启还是马上双手合十:“原来如此,大黑天竟是对众生一片苦心,是小子先前狭隘了,只是,荼吉尼天又是?” 禅智马上又回答道:“大黑天座下有七母天女,又有荼吉尼天。” “荼吉尼天,又称智慧空行母,有百千万面,是诸佛理体之化现,囊括一切善恶,正邪,好坏,贪痴嗔之相。” “荼吉尼天本为夜叉妖魔,喜食人心,后被大黑天以降伏三世之法门而收摄之,令彼皆归命于佛,是为荼吉尼天尊者,本地乃虚空藏菩萨,以圆满佛功德现天女身,普度众生。” “她喜食人心,也擅于食人心,所以能观察众生之心好坏。” “芸芸众生有百千万相,美丑善恶,聪明愚蠢,正邪好坏,乃至种种邪见颠倒心,此心即现天人地狱,六道轮回,然亦是最难捉摸,荼吉尼天归佛后,心怀慈悲,于是便以此法助众生观察内心烦恼,美丑,好坏,虚实,以自身面对芸芸众生的百千万相,即是大光明镜,助众生照见本我,见心中如来。” “这便是贫僧困境的由来。” 禅智说了这些,李启立马意识到,对方开始说正事了。 所以他擦了擦冷汗,正襟危坐,仔细聆听禅智的话语。 因为李启已经察觉到了,之前他猜测的场景,可能有点谬误。 他之前还以为禅智是功法出了岔子,所以才堕入魔道。 现在一看,这妖僧就是纯纯的魔道中人,只是现在魔念失衡了而已! 要是一个搞不好,自己就得变他手里的嘎巴拉碗。 “贫僧修行之法,便是荼吉尼天法,能观众生之心,但观心需先修心,贫僧便降服一百零八魔头,食其心,将魔头之魔念纳入佛心中,如此才有你看见的,五级浮屠的第一级,罗汉降百魔塑像。” 李启缩了缩头。 坏了,从他的说法来,此人也有读心之法…… 刚刚骂的话应该没被听见吧? 不过,禅智似乎并没有理会李启的腹诽,而是继续阐述自己的困境:“荼吉尼天法,能食人之心,便获得其所有灵慧和记忆。” 哦,放心了,他不能读心,只能……等等,吃人心之后,获得其所有灵慧和记忆?! 李启差点跌倒,但他马上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坐稳。 对方有这个神通,那还要自己干嘛!? 直接给自己挖心吃了,那不是皆大欢喜?连问都不用问,马上获得正统巫道传承。 不对,李启皱眉。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妖僧应该不会和自己废那么多话。 谷毣 暂且继续听听他怎么说。 李启继续往下听。 禅智和尚似乎对李启一惊一乍的心理活动恍若未觉,依然温和的往下说:“荼吉尼天,原本就是一个喜好吃人心的恶鬼夜叉,荼吉尼天尊者本身就是这一大恶鬼的变现。” “《大日经疏》卷十记载:‘荼吉尼系大黑神之眷属、夜叉鬼之一;有自在之神通力,能于六个月前得知人之死期,遂预先取食其心,而代之以他物,直至此人合当命终时,始告败坏;盖修此法者可得神通、大成就;毗卢遮那佛为除此众,故以降伏三世之法门,化作大黑神而收摄之,令彼皆归命于佛。’” “有了这个跟脚,所以修行荼吉尼天法,需先入魔,再成佛,犹如荼吉尼天昔日作为夜叉魔神,然后被大黑天收服一样。” “贫僧降魔一百零八头,又食其心,现在已经魔念深种,但这又是我功法根底,不能舍弃,只能强压。” “本来,贫僧是和你说的一样,我以荼吉尼天法中的猎心神通,将广阳司徒和广阳司马心脏猎去,然后食其心,再以他物填充,让其沦为我的傀儡,我便可以通过这种手段,领悟巫道的自然之法,如此调和佛魔,就能从魔念中突破。” 李启听着禅智和尚讲述这些,心中也在盘算着自己的事情。 猎心神通,应该就是刚刚对方所说的,自在之神通力。 大祝老师给的术法的书里,有对应的说明,他翻找了一下,找到了对应的记叙。 猎心神通,是能够预知他人死期,将他人的心脏置换为代物加以猎食的神通。 荼吉尼天喜食人心,她会在吃掉人心后,放入败坏之物,代替对方的心脏跳动,受术者一般都会完全察觉不到异常,甚至可以正常活下去。 但实际上,在荼吉尼天吞食其心脏的刹那,此人便已与死亡无异,最多六个月,或者荼吉尼天心念一动,此人就会当即死去。 后来,这种神通更是衍生出了其他版本,就好像是现在禅智和尚所用的版本,应该就是更换了填充之物,便能够制造属于自己的傀儡。 禅智和尚,就是用这招,将广阳城纳入了自己的魔掌之中。 真正的广阳司徒和广阳司马,早就已经死了,他们的心脏,灵慧,以及记忆,都已经被禅智和尚吃下去了。 现在正在世间行走的,只是躯壳而已。 这么一看,自己大部分推测是没错的,除了猜错了禅智和尚疯魔的程度,其他基本上都猜对了。 那么,禅智和尚的终极目的,就是要脱去魔念的影响。 自己也必须做到这点,才能从这里脱身。 李启思考的同时,禅智和尚也在继续讲述,描述自己的功法根底,以及自己需要解决的事情是什么。 很显然,他真的准备让李启帮他这个忙。 虽然李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不选择直接吃掉自己,而是非要折腾那么多有的没的,但不重要。 他不吃自己是好事,管那么多做什么,琢磨半天也不可能有结果,倒不如坦然接受这个结果,然后在此之上再做抉择。 或许是因为巫神山的背景吧。 时间过去了两刻钟,禅智和尚终于把自己的功法根底讲干净了,真的是一干二净。 最开始,他只是说了一些很普通的东西,比如来历之类的。 到这里,李启还能坦然处之。 一刻钟后,他就开始涉及了具体的修法,甚至包括要用何种气,怎么提升之类的细节。 到了这里,李启就开始坐立不安了。 两刻钟,他已经把自己的修法讲的干干净净,坦诚到李启觉得自己现在找个七品强者配合,就能马上布置出针对他的计策,然后把这人弄死在这里。 讲到这里,李启毛骨悚然。 这妖僧…… 把自己的跟脚说的这么清楚。 不会卸磨杀驴吧? “具体事宜就是这些,该施主说说了,你准备如何解决贫僧的困境?先前在那战场之上,你对贫僧承诺过的。”禅智和尚笑眯眯的看着李启。 李启则立刻回复道:“大师莫急,我定然是有把握才这么说的,你且听我说来。” 他的语速很快,生怕因为自己回复慢了,就被禅智和尚摘了脑袋做成嘎巴拉碗。 “这座浮屠,是禅智大师的道韵和修为显化,是荼吉尼天尊者亲自赐下的,对吧?”李启问道。 禅智点头,回答道:“正是如此,师尊曾说,浮屠造成七级,便是我步入六品之时,时至今日,已经建成四层,我取万家人气和因果搭出第五层的框架,准备在此平衡佛魔,不过这第五层,还有七成是空的。” “我想要先去一层,去看看百魔魔念,可会妨碍到大师?”李启又问。 “不会,施主请便,但是,施主还没说要怎么说办呢。”禅智善意的提醒道。 “欲要调和万物,须得了解万物,我想要化解魔念,得先看看魔念是什么样子。”李启说道。 “那请吧,我在此处静候施主。”禅智颔首,双手合十,闭上双眼,任由李启离开,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他跑掉。 当然,李启也肯定不会跑就是了。 对方是七品大能,李启脑子抽了才会跑路,能跑去哪儿?天涯海角也跑不掉啊。 他快步下楼,来到五级浮屠的第一层。 这里空无一人,只摆放着一百零八尊罗汉,每尊罗汉身旁都摆放着一只瑟微状的魔头,体型小巧,被罗汉像镇压。 李启则深呼吸一口,调动起了属于自己的道韵。 ‘真知’道韵,其能力可以解析万物。 这魔念,是禅智和尚内心的一部分。 那么,等同于自己现在正在触碰禅智最脆弱的地方。 李启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哪怕是面对如同在世神佛的七品。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认真的兔兔 李启在禅智那边,正在解析百魔之魔念。 而在另外一边,沈水碧却已经赶到了广阳城。 她可不像李启一样小心谨慎,而是一路冲刺,直接赶到了广阳。 李启到了城市边缘,都是老老实实落到地上,跑步前进的, 但沈水碧不知道,知道也不在乎这个忌讳。 她一路上御风而行,化作一道虹光,在天上拉出一道痕迹。 此时此刻,城防军长官正打着哈欠和同事们打牌九。 没什么人会在广阳城闹事,正相反,来往的商人们会拼命讨好城防军。 钱多事少, 就是说的这个职位了。 昔日他还有不少雄心壮志, 但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三十多年, 早就已经变的大腹便便,八品武道的修为也荒疏了。 只是,就在这时候,外面一个军士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 “长官!有……有遁光,朝广阳城来了!” 这个军士急急忙忙的跪下,对着正在牌桌上的长官喊道。 这肥肥的军官面色恼怒,呵斥道:“喊什么喊?什么遁光?不是和你们说了吗,敢在广阳城禁飞区飞行的,都是有底气的,说不定就是哪家的少爷,懂了吗!?” 军士被这么一说,立马领会了长官的意思,他颤颤巍巍的说道:“那, 长官, 咱们就不管了?当看不见?” “新来的吧?那我就不追究你打扰我的雅兴了, 送你一句话,闭上眼睛, 堵住耳朵, 才能活的久!”肥肥的军官说道。 这话一说,周围的牌友都高兴的笑了起来,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很欢快。 肥军官恼羞成怒,连忙一挥手,对军士说道:“滚吧,大爷的牌运都被你给弄坏了!下次再做这种扫兴的事,我撤你的职!” 那军士连忙跑开,生怕被迁怒。 于是,整个城市都能看见的遁光,就这么若无其事的冲进了广阳城里,而整个广阳城,竟然没有一个人拦她。 倒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八品,但他们都觉得,城防军都不拦,说明此人肯定有特许。 城防军却觉得此人敢这么进来,绝对有底气。 就这么两边都不管,兔子就旁若无人的飞了进来。 不过沈水碧到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她以前都是这么做的,从来没人拦。 “找……王柏烟,是金浪门的人。”沈水碧心中想着。 “王柏烟,王柏烟,王柏烟,金浪门,金浪门,金浪门……”她嘴上念念叨叨的,生怕自己忘了。 只是,念叨到一半,她突然一拍脑袋,想起一件事:“对了,不能让别人看见我,李启说了,要隐秘,这里是广阳城,是别人的地盘。” 这么想着,她往身上拍了一个术法。 藏气之术,当初第一次遇到李启的时候,她就是用这招藏在黑雾里的。 这招可以掩去她身上所有的气息波动,让她如同不存在一样。 类似于隐形轰炸机,肉眼依然看得见她,但凭借查探之术,是很难发现她的,就连李启也是靠道韵的力量才察觉到她的。 本来,如果李启没发现她的话,她就会从黑雾边边偷偷溜走的,可没想到被李启一把抓了出来。 不过,也算是好事吧。 不对,应该说是没什么区别。 反正,那个大祝不会让自己走的。 脑子里转悠着这些,同时还在模拟恢复阳神的法门,沈水碧只用了自己大脑不到万分之一的内存,开始找路,找人。 兔子从来不是蠢。 只是,几乎所有的时间,她的脑容量都用来思考关于道法学术上的事情了。 阴神,在李启帮她找回的月魄碎片的帮助下,已经恢复了,但想要把阴神转化为阳神,还有很多功夫。 阳神领脑宫神引子元神游于上天,动以生也。 阴神静镇形也生于无,如此结生阳神。 需要阳气外贡,阴气内成,二象番错,交结元灵,内真镇卫,九孔受生,保魂固魄,万神安停,保住三关,华芝充盈,与神同升,俱造玉清。 一切事毕,咽气三十九过,以镇三十九户,气泽匝润,流布一身,若能弃累,不拘世尘,镇神固魂,绝死气于九户,镇生宫于上关,如此,阳神才能成就。 当前的问题在于,她的三十九户都快碎成九十三户了。 至于三关九孔,别说保住了,这玩意儿已经没了,现在她的身体里连筋脉都是断成一截一截的了,全靠她每日不断想办法维持生机。 如果不是这么严重,她也不至于连身体都这么孱弱,甚至没李启的力气大。 如果身体是完好的,只是修为没有了,那么凭她五品的肉身,握成小拳拳,一拳就能把禅智和尚捶死。 七品和五品的差距,已经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了。 可惜,说那些已经没用了,现在的她就是这么个情况,只能慢慢来。 所以,沈水碧的九成九以上的精力,都在脑子里组合不同的阴阳爻,再结合成不同的法门,然后一个一个的尝试,看看哪个对自己有用。 只有很少一部分精力会被她分配出来处理外界的事物,这就导致她看起来呆呆的。 就像是现在这样。 沈水碧落到地面无人处,像个幽灵一样,飘忽飘忽的在街上寻找着。 她准备地毯式搜索,看遍街边每一块招牌,找到金浪门。 应该没问题吧? 她这么想着。 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一条街一条街的走。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逛了十几条街,每个招牌,每个门面她都看了一遍,但还是没有找到所谓金浪门。 沈水碧有些急了。 正常情况下,她是不会着急的。 对她来说,时间就是很不值钱,她发个呆发几十年都是常有的事。 但现在不一样,李启被人抓走了,而他嘱咐救人用的办法自己却找不到。 怎么回事? 兔子因此着急了。 所以,她停下了对修复法门的推演。 之前那个呆呆的,在街上游荡的兔子,突然眼神里就有了神采,甚至能隐隐看出精光在其中闪耀。 关掉了工作软件,现在,占据的内存,全部释放出来了。 谷屏 “金浪门……李启来广阳城,是为了粮草,从这个动机出发,他有动机去主动接触的应该也是关于粮食方面的人,所以可以推测,金浪门至少是和粮食产业有关的。” 她的思维马上开始灵活的转动起来。 和粮食产业有关的,那么定然会有大量的运输和仓储业务。 几乎是一个刹那,沈水碧的脑子里就出现了整个广阳城的地图,她从天上掠过的瞬间,已经用余光扫视了整座城市,之前已经忘掉了,但现在内存已经腾了出来,轻易的就调用了所有记忆。 过目不忘对她来说是最基本的东西。 整个广阳城,每个街道,每个岔路口,所有的地标,面积,全部清晰的在她脑子里浮现出来。 “仓储和物流业务,需要的面积和道路……” 她心中默念着,马上排出一系列的道路,然后对比。 两瞬之后,她马上就确定了目标。 通过统计,分析,以及排列出所有可能,她飞快的做出了一条可能性最大,线路最短的巡逻路线。 只用了四五秒,沈水碧就从漫无目的的游荡寻找,马上变成了极有目的性的针对寻找。 她快步在街上行走,几乎带起了一阵风。 她没有选择飞或者用术法赶路,因为在她开始使用脑子之后,她就意识到了周围那座佛塔的不对劲。 那里,应该就是李启所说的禅智所在的位置。 七品佛门修士。 难办,最好不要惊动对方,自己刚刚飞掠而来,应该没有被发现。 她是从专业角度分析得出的结论,那座佛塔现在依然内扣封闭,虽然外界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但在沈水碧的眼中,实际上已经完全处于内外隔绝的状态,那座佛塔真正的本体正处于域外,和外界隔离了。 这算是运气吧,没有被看见。 那之后就更应该小心些了。 对方没有理由在看见之后依然不动手,而如果他动手,自己没办法。 那就尽可能不要动用本身的修为,多靠本地人办事。 这些安排都是瞬间做出来的,兔子几乎刹那间就做好了所有的安排。 几分钟后,她就跑到了第一个目的地。 “布庄……不是。”她只是扫了一眼,确认不是粮仓,而是布庄之后,掉头就走。 只是,又走了一分钟不到,她就被人拦下了。 几个贼眉鼠眼的,衣衫破旧,吊儿郎当的街溜子,拦住了沈水碧。 为首的那个上下打量着沈水碧,露出垂涎的神色:“姑娘,我看你匆匆忙忙的跑了不少地方了,是没地方住,还是没地方吃啊?” 另外一旁的人则笑嘻嘻的补充道:“如果是没地方住的话,不如到我们这里来,还能给你找份差事做。” 这么标致的美人儿,还抛头露脸出来。 恐怕是因为镇关那边的事情吧。 这种事,最近这些流氓干的很多。 女闾那边,最近的平均价格降了两百多钱,全仰赖他们的辛勤工作。 而现在,他们更是像看见了金子一样,围在了沈水碧的身边。 这样的美人,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 这要是送过去,怕就是未来十年的花魁,那提成可是哗哗哗的来。 所以,他们观察了整整一个时辰,在确定了沈水碧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也没有修为在身,而且和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之后,他们终于出面了。 而沈水碧在看见他们的瞬间,眼前一亮。 一个人找,终归是太慢了。 于是,沈水碧,点了点头:“真的吗?” 那几个人似乎没想到这个美人如此好说话,纷纷一乐,立刻说道:“那是当然!” 然后,他们便带着沈水碧离开了此处。 之后,那便是给她打扮打扮,听话的话,一切好说,不听话的话,自有手段收拾。 他们的刑罚,动完之后身上无伤,但女人却多半会羞愤欲死。 没有女人扛得住的。 —————————— 时值下午。 夕阳西下,黄昏的光线暖洋洋的,照的人通体舒畅。 王柏烟正在自己的宅邸之中。 他一副施施然的模样,非常的放松。 写字绘画,拂尘涤砚,焚香烹茶,插瓶花,上帘钩,做些小劳之事。 他没有把这些事情都交给侍女们做,因为这样对身体好,身体时有小劳,盘骸血脉,乃不凝滞,正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也。 一边沏茶,他坐在躺椅上,等着热水慢慢浸泡茶叶出味,然后闭目养神,喃喃自语道: “嗯……算算时间,李启那边应该爆发冲突了吧?那妖僧估计也做了反应,嗯,这样以来,山水大阵可破,这广阳州,要直面吞天妖巢咯~,赚大了,赚大了!” 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 不过,就在此时,外边出来跑过来一个家丁,对王柏烟说道:“东家!下九门的马王指名道姓要见你!” 王柏烟闻言,皱眉问道:“什么叫指名道姓要见我?他不是认识我吗?真要找我,自己溜达着不就来了?” 下九门,不是指一个门派,而是指九个干黑恶腌臜事的帮派,联合组成的一个帮派,其实力颇大,类似于粮盟,背后也有八品在暗中撑腰,掌握着包括乞丐,人牙子,青楼,土木建筑,赌坊等等一系列的生意。 这下九门的头头,就被叫做马王,这个名头怎么来的已经无人可知,反正称呼就这么一直传下来了。 马王,就是广阳城的地下皇帝,和这位粮盟背后的‘东家’,都握住了广阳州生计的一角。 但凡是广阳城活着的人,都脱不开他们的产业。 那个家丁慌张的说道:“不是,他们换了个新马王!” “新马王?!”王柏烟惊了。 下九门势力盘根节错,不是内部人员根本搞不懂权力交接,之前那个马王他也认识,威望极高,很是服众。 怎么突然就换了? “换了谁?是下九门里哪个门主?不对,不可能,下九门有重重规矩,绝对不可能夺权,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我细细说来!” “我们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那个新的马王,是个女的,刚刚坐上位置,就点名要找东家你!”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认真的兔兔(二) 最终,王柏烟还是同意了见面。 正是因为明白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他才必须得去看看这位新马王是何方神圣。 每一个城市的阴暗角落,其背后的势力都像是蟑螂窝一样,或许在高手看来并不强,但除非把所有人都杀绝,否则绝不可能断绝干净。 一天之内, 所有的情报机关都没有察觉,在短短四个时辰里,将整个下九门不止多少势力全部收服,拽下老马王,自己上任,而且还稳如泰山,甚至让原本的老马王甘愿当她的马前卒, 为其驱使。 这是何等的手腕? 到底是什么人才能做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王柏烟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若是此人以后与自己为敌,那自己能不能抵挡的住? 她今天想当马王,只用了四个时辰就当上了。 要是明天,她想当自己这个‘东家’呢? 必须摸透对面,必须亲眼见见是何等人物。 说见就见,王柏烟在一刻钟内就安排好了见面的所有事情。 所有的事情都井井有条,不出半个时辰,两人的见面就已经定好。 又过了两刻钟。 王柏烟来到了预定的地点。 就在下九门最大的销金窟,红绿楼。 其名取自‘红绿脂粉’一说,暗示其中做的生意。 此处极为奢华,占地广大,入楼一看,却见青林垂影, 绿水为文,山悬明光, 交疏对霤。 有红台绿阁, 浮道相通, 内里布有术法,控制气温, 号称:‘外有四时,而内无寒暑’。 房檐之外,皆是山池,竹松兰芷,垂列堦墀,含风团露,流香吐馥,处处华光,没有多少庄严之所,但遍地都是浮香之楼阁,让人心意旖旎,魂魄荡漾。 外边看,是绿壁丹楹,窈窕连亘,走入其中,就能看见其中罗衣从风,轻纱飘飘,美人无数,走在廊道上,都能听见铙吹响发,笳声哀转,琴瑟奏鸣,歌舞不息。 湘帘翠幌,清池小山,花木掩映于朱栏曲楹间。 王柏烟刚到,就有一僮仆前拜,然后引入幽室,进以金樽,款以珍馔。 进了房间里,就有歌姬舞女,击筑吹笙,丝管迭奏,连宵尽日,不知疲倦。 王柏烟率先来到此地,走入楼内。 他进来,就哈哈大笑,自然的坐了下来:“哈哈,我曾听人说过,这红绿楼中,有美人名月华,常年位列花榜榜首,善弹箜篌,能为《明妃出塞》之曲歌,闻者莫不动容,我福缘浅薄,还从未见过,今日马王做东,在下可有机会一饱眼福?” 迎客的那位僮仆则立马笑着回复道:“东家赏脸到场,几个妇人岂有不见之理,今夜红绿楼不迎客,只为东家开门,书仙花榜,凡名姝二十有八人,尽皆到场!” 王柏烟则一副开心的模样,拍了拍折扇:“甚好,甚好。” “早就听闻这书仙花榜的名头,号称一日之间,千金糜费,美人尽态极妍,今日却是要见识见识。”王柏烟笑着说道。 僮仆闻言,便也拍了拍手,对外面打了个暗号。 却见外面二八女郎,曼声按步,宛转蹋歌,和以筝琶,寻音按节,有若明漪绝底,清露未晞,翠巾徐拂,衣香袭人。 有足移目夺者,偶施雅步,赤足侍奉。 有容貌绝上者,独擅风华,自成响逸。 有气质极佳者,天半朱霞,云中白鹤。 有婉转娇声者,风前新柳,花底娇莺。 有弱弱稚稚者,弱不禁风,嫩还怯日。 有声乐善鸣者,嚼花吹叶,抱月弹风。 有舞如花旋者,金莲贴地,楚楚腰肢。 有歌声最极者,素服淡妆,声如雏凤。 有擅词做诗者,卓荦不群,冰雪聪明。 二十八美人,各自特色,令人目不暇接,只见美人秋波一剪,盈盈欲语,春容大雅,动止宜人。 吹者吹,唱者唱,舞者舞,甫一奏技,听者神移,观者心荡。 那僮仆再继续在王柏烟耳畔说道: “东家可知,若是是平素里,各美虽娴曲舞,但非知音密席,不肯轻啭歌喉,纵使推奖再三,也不肯轻试纤腰,有城中巨赀,不惜千金为此中生色,但也未尝能够一见芳容。” “但众美一听东家要来,就连定下的差事都全推了,纷纷惶急梳妆,只待东家前来赏花,可见东家之名盛矣。” 王柏烟闻言,爽朗大笑:“哈哈哈,就你嘴甜,来人,赏!” 他这边说着赏,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却只是扫了一眼那些美人,并未留恋,然后一步一摇的来到正厅。 只是,刚刚走到正厅,他就呆住了。 正厅里,也有一位美人,正在等待他。 王柏烟看得出来,和外边那些假装高贵的庸脂俗粉不同,这里坐着的那位,却有一股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冷与高贵。 她没有和外边那些庸脂俗粉一道出来,反而是在其中等待。 一眼望之,好似看见月明风清,杨柳晚风,犹如杯茗清淡,神闲貌婉,望之尘襟胥涤,如月之清辉扫过,毫无烟火气息,让王柏烟一时失神。 其他人看不出来,或许只觉得这是一个长得好看的姑娘,但他却一眼就能看出此女那让人难以遗忘的特质。 清冷在心,逍遥在骨,风致在肉,美貌在皮。 这才算得上是美人! 外边那些,不过是一堆皮肉而已。 王柏烟惊为天人,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过了好几秒,他才一拍折扇,对身旁僮仆问道:“这是书仙花榜上哪位?怎么我从未听闻过?” 僮仆听见这话,脸色唰白,汗都吓出来了。 他连忙跪下磕头,头在地板上撞的咚咚响:“东家切莫戏言!请慎重,这位是咱们下九门的新马王啊!” 新马王!? 王柏烟愕然。 他观此女绝非凡人,以为也是外边那些迎客的伶娼中的一员,只是流落风尘,但不曾想,这人居然是新马王。 就是这个人,四个时辰内统一了下九门? 她就是那位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将广阳城地下势力全数纳入手中的枭雄?! 谷懰 在王柏烟惊愕之际,那个女人却说话了。 “王……柏烟,是吧?”那女人开口道。 声音也很好听。 不过王柏烟马上回过神来,立刻答道:“正是,不知马王邀我前来所为何事?初次见面,有所冒犯,还请马王见谅。” 好看归好看,不过他还是分得清楚轻重的。 然后,他就看见,眼前这个女人,睁开的眼睛里,突然慢慢的多了一丝神采,就像是……睡醒了一样。 先前有些呆呆茫然的眼神很快恢复成了灵动的感觉,她整个人也坐直了身子:“那些俗务不必多理,所有人,都退下,谁让你们安排这么多人的?” 那跪下的僮仆连忙说道:“可这不是马王您亲自安排的吗?” “我什么时候安排的了?”新马王皱眉。 “您说一切照旧,以往……就是这个规格啊。”僮仆语气慌张。 “那就从现在开始撤下去,我要和王柏烟单独说话,闲杂人等全部离开。”这位新马王呵斥道。 僮仆慌忙撤去四周所有陪宴之人,只留下新马王和王柏烟两位。 王柏烟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这位新马王行事有些古怪。 她不知道自己安排了什么? 难道她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精明强干? 那她是怎么做到四个时辰内改天换地的? 王柏烟心中疑惑,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四周伺候的仆人美姬全都撤走了。 然后,就见那个新马王扫了一眼王柏烟,咕哝了一句:“剑南王家?怎么这里也有你们的人……” 王柏烟双眼一抬,闪过一道厉色和恐惧。 他心中泛起杀意,再无怜香惜玉之感。 此人怎么知道?! 自己的跟脚暴露了? 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怎么可能!? 但那新马王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些,而是自顾自的开始进入了话题:“我叫沈水碧,从现在开始,由我先说,你不要插话。” “李启让我来找你,有几件事要和你说。” 王柏烟浑身一震,马上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震惊。 李启?她是李启的人? 好哇,果然不愧是巫神山嫡系,居然这样就摸透了自己的底细和跟脚,这是来给自己下马威的?李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打算? 真是厉害,自己小瞧了巫神山弟子的能力了。 王柏烟心中暗暗把李启提到了最高警惕等级,不过沈水碧却一点不在乎,她自顾自的往下接着说道: “禅智和尚的事情已经败露了,现在李启为了保护十万灾民不被血祭,主动去和禅智周旋了,他让我来找你,说你有办法。” “然后,现在我要想办法去找李启,关于禅智和尚的信息,你有多少,就给我多少。” “正剑宫那边,也有人去了,我这里还有一些关于吞天妖巢出现鼠壤坟的情况。” “你拿出手头所有资源,归我调配,我要去救李启。” “最后,如果你老实配合,我可以给你罗浮奔月观想法。” 沈水碧言简意赅,很快的说出了自己的需求和可以提供的报酬。 前面的话,王柏烟虽然很惊讶,但都沉住了气。 唯有最后一句,在听见了《罗浮奔月观想法》几个字后,他直接站了起来,四周骤然充斥威压,一条条框架现在此地,顿时,此方天地,有了‘规矩’。 独属于王柏烟的‘规矩’。 规矩束缚方圆,这方圆之间,王柏烟便是规矩,外界阴阳暂缓,四时近失,沈水碧也顿时被笼罩在了框架里面。 王柏烟厉声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罗浮奔月观想法!”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惧。 沈水碧皱了皱眉:“我怎么知道?我自己写的我为什么不知道?” 王柏烟闻言,却怒极反笑,嗤道:“笑话!你可知此物是何方高人所著?罗浮洞天中有月华仙子,号月中太阴气上黄神母娘娘,罗浮奔月观想法是她老人家所创,乃是天下间五品法门中数一数二的观想法,你自己写的?难道你自己写了个野鸡法门,碰巧就叫这个名字?” 他根本不相信眼前这人能拿出《罗浮奔月观想法》。 要知道,撰写《罗浮奔月观想法》的那位月华仙子,可是罗浮山最神秘的一位。 此位号尊秘,常常数百年甚至千年不见人影,就连罗浮山自己都寻不到踪影,甚至连名字都没有流传出来,唯有罗浮娘娘和另一位有着金乌之身的日间赤气利伐赤气真君能够找到此人。 但是,这位虽然不常见人,名头却极大,她所创出的法门,炼制出来的丹药,在整个剑南都赫赫有名,一枚丹药,用一个七品世界都难以换取,珍贵非常,效力也是极佳,五品之内几乎罕有对手。 哪怕是在罗浮山内部,非勤心好真,宿有飞玄天仙之骨录者而不得见闻。 就算有了资格,还得受考三关,最开始是三百年得传一人,却后是七百年乃复得一人,足可见其珍贵。 现在罗浮山破灭,此物更是已经接近失传。 王家作为唐国在剑南的世家门阀,传承已久,这才能知道这些隐秘消息。 就算是巫神山的人,这些东西也不是九品八品能够接触到的。 沈水碧听见王柏烟的话,皱了皱眉。 于是,她很干脆的回复道:“你不要那算了,换一个,那就换成《玄门宝海经》吧,这个是七品的功法,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为什么你会有这个?”王柏烟马上问道。 “你好烦啊,到底要不要?”沈水碧烦躁起来,随手一挥。 却见四周的‘规矩’,直接被打碎。 固化的天地,瞬间破碎,连一点点限制都没有做出来。 本来就已经很怒了的兔子直接了当的说道:“公平交易,如果你不想交易,那我就要抢了,你死了之后,我会把报酬放在你的尸体上,剑南王家会觉得很划算的。” 她的耐心已经快没了。 从李启离开之后,就有一股难以形容的烦躁在她的心里郁结,现在的兔子已经红眼了。 再浪费时间,那就要蛮干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五级浮屠的第一层。 现在,距离李启到这里,已经过去了整整八个时辰。 李启正在观察一百零八魔头,表情如痴如醉,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他现在甚至已经忘了自己处于危险之中了。 太……太美妙了。 一百零八魔头,各自有不同的术、法、道, 神通不同,形态不同,侧重不同。 仿佛只要钻研透了这一百零八魔头,就能够洞彻一条通天道途! 李启的好奇心,他的求道欲,都在这些魔头的身上的得到了彻底的激发。 他好像又回到了上学的时候, 不需要在乎什么勾心斗角,不需要想什么办公室政治,只需要全副心神的投入到眼前的题目之中,就能够得到最大的成就感,就能得到所有人的赞赏。 李启已经钻研到了第五十二个魔头了。 眼中只有不断深入的奥秘,他好像已经理解了六趣生死。 他一路勇猛精进,如理作意,每一个秘密和谜题解开,他的心中就通达一分,安宁喜乐也就多了一分,但同时,好奇心也强盛了一分。 真希望能够一直钻研下去。 一直下去。 若继续钻研,能于诸法依他起相上,如实了知徧计所执相,即能如实了知一切无相之法。 若继续钻研, 如实了知依他起相, 即能如实了知一切杂染相法。 若继续钻研,如实了知圆成实相,即能如实了知一切清静相法。 若继续钻研,能于依他起相上, 如实了知无相之法, 即能断灭杂染相法。,能断灭杂染相法。即能证得清净相法。 如是德本。 如实了知诸无相法、杂染相法、清静相法、如实了知无相法故,断灭一切杂染相法,断灭一切染相法故,证得一切清静相法…… 李启心中升起一阵明悟。 那么,他便证得果位,号名为于诸法相善巧菩萨。 只要继续解开眼前的谜题,只要继续揭开这些魔头的真实面目,了解他们的术,法,道,那么大位就在眼前。 只要继续。 只要继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启甚至已经忘记了时间在流逝,他都不知道到底已经过去了多久。 七十五头。 八十二头。 一百零三头。 一直到最后,第一百零八头。 李启走到了这最后一只魔头的身边。 只要解析这最后一个,自己就能…… 就能,破掉第一个魔头了。 李启目光清明的走上去,先前一直抑制的意识展开,真知道韵在此刻展现出了自己的威力。 四周有符文闪烁,李启一手按在魔头塑像之上。 却见那塑像迅速活化! 那是一只长相丑恶的魔头,散发着腐朽的味道,枯瘦的身体被覆盖着皮革般的黑色皮肤,在它凸出的耳后,一只巨大的弯角从它的头盖骨后升起。一张有参差不齐牙齿的嘴占据了这个丑恶的脸的一半。 它的手和脚都长而纤细,在它尖锐的手指指向的地方,一股莫名的能量散开,李启先前心中所有的好奇心,逐道欲,都在此刻骤然爆发! 已经积累了一百零七只魔头的心魔,力量空前的强大! 从李启的口鼻处,一些能量流被强迫抽取了出来。 李启的的瞳孔瞬间变成死白色,就像白内障一样。 他的‘好奇心’,‘逐道心’还有‘记忆’,在此刻被强行抽取!。 能量流在那魔头的手中汇成一个球体,然后被它一口吃下。 接着—— 魔头开始流鼻血,止不住的流,身体颤抖,发出了痛苦的嘶嚎。 让这魔头都难以抑制的痛苦,涌上心头,同时,覆盖在身上! 它的皮肤崩裂,剧烈的疼痛开始暴涨,像是开水被注入肚皮内,五脏六腑都被烫烂!然后再在伤口中倒入炽红铁浆,烧融肌肉内脏!仿佛真的处在岩浆火海之中! “啊——!”它忍不住痛嚎出声,跪在地上,撕扯皮肤! 但刹那之间。 这些痛苦突然消失不见。 因为,魔头的头颅,像个西瓜一样爆掉了。 倒是一旁的李启深吸一口气,恢复了正常。 他睁开眼睛,面带苦笑:“这只是,一个魔头?还得靠他胆子大,主动吞食我的道韵,把他活活撑死了。” 是的,一百零八个魔头,他花了整整一个白天,总算是解析完毕了一个。 这也让他掌握了一些佛门术法。 而且是通过真知道韵掌握的。 “欲心魔,不止是恶念,还能吞噬我的记忆,可以催动我内心深层的欲望,如果不是真知道韵,恐怕真要栽在这里。” 李启摇头叹息。 想要平衡,那就得先知道具体的情况。 就在之前,借用刚刚不知道因为什么而恢复了原状的真知道韵,李启发现,自己可以解析这些魔头的弱点,力量,以及他们背后代表的力量。 是的,背后代表的力量。 这些魔头,好像只是……触须。 李启不知道这么形容合不合适,但从真知道韵的视角来看,这些魔头都只不过是某一位伟大存在散发出来的触须。 这样的触须,不知道有多少,他们都是那伟大存在的分支。 解析这些魔头,就是在分析那位伟大存在本身。 所以,难度特别大,危险也特别大。 这次解析欲心魔,李启就是冒着生命危险,一点一点的将这些魔念纳入心中,然后在最后一刻反杀。 在此之前,他是真的被迷惑了,真的沉溺在了虚假的满足感中,沉浸在了自己的求知欲被满足的成就感里。 就连李启的心智都无法抵御,只有靠道韵的后手才能取胜。 而这样的魔头,有整整一百零八个。 怪不得禅智和尚会发疯。 要知道,这些魔头早就已经被禅智杀掉之后吃了。 他以食心之法,吃了一八零八只魔头。 现在留在这里的魔头,只是他心中根植的魔念而已。 李启看似赢了一个,但实际上,这里的魔头雕像,还是一百零八个。 魔念深种在禅智的佛心之中,禅智不死,魔头永存。 而魔头如果死了,禅智恐怕也活不成了。 难办。 怪不得他甚至要从西天佛国跑到百越这里来,只为了寻求巫觋自然平衡之道。 恐怕禅智和尚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真是,太难了。”李启揉了揉太阳穴。 他原本的打算是,解析这些魔头,进而了解禅智和尚本身。 谷踉 因为,这些魔念,已经和禅智融为一体,如果能够将这些魔念都参透的话,不仅仅可以积累大量底蕴和知识,也等于参透了禅智的弱点。 到时候,就是反客为主的时间了。 只是,李启低估了做这些事情的难度。 禅智能够放心的让李启才做这个事情,恐怕他早就料到了这点。 李启根本没有能力在短时间内做到这点。 “我看看,已经过去了……八个时辰了,先休息吧。”李启摇了摇头,就这么坐了下来,从自己的芥子袋里拿出来了一些腊肉干粮什么的,用水气凝聚出水滴来,然后再控火煮沸,弄成一锅腊肉粥,凑合凑合吃了。 吃完之后,他开始睡觉。 反正来日方长,后手都排出去了,剩下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然后等待救援。 在那之前,看看自己能做什么吧。 李启开始睡觉。 时间流逝,反正在这塔中虽然有计时用的沙漏,但不见日月,什么时候睡觉都无所谓。 只是,睡得正香的时候,李启突然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巫觋的第六感,在疯狂扰动! 一阵又一阵的心血来潮在提醒他,快快醒来,快快醒来! 李启毫不犹豫的遵从了内心的反应,立刻睁开眼睛。 只是,醒来之后,他发现,四周的场景,变了。 脚下踩着的地面是那么的虚浮,不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 某个生物的肠子? 整个通道就是某种生物的肠道,里面有些黄绿色的粘稠物体,不知道是胃液还是什么,充满让人反胃的恶臭。 四周的场景完全变了,那段大肠一样的通道,快速蠕动着,散发出来的黄绿色气体,让李启的身体感觉到了一阵阵刺痛。 自己正在被消化! “我超!”李启大骂一声,双手一挥,两道金气立刻刺出。 而这一次,没有酷炫的金线了。 金线的残影本身就是控制不好才带来的,现在有了元神,李启对自身的掌控已经到了一个极致,所以金线消失了,但是速度却快了整整三成! 金气撕开脏腑,李启从对方的肚子里飞身而出。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居然被人吃了进去。 只是,刚刚出来,他就看见了可怖的一幕。 难以言状,数量奇多,千奇百怪的怪物。 四面八方的低声嘶吼与咆哮,锐利的爪子和鳞甲刮过地面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刺耳。 血肉四溅,这个浮屠塔都变得令人厌烦。 肢体四处抛洒,到处都是类似血液的浆液和粘液,如同刚刚会爬的婴儿嬉戏玩闹,拿着怪物的体液颜料在这地上乱泼。 一百零八魔头,活了! 那一百零八尊罗汉像,金身灰暗,身上被腐败的气息缠绕,威能不再,反倒是被妖魔镇压了下来! 此刻李启就处于活化的魔头之中。 他刚刚撕破一只妖魔的肚子从里面窜出来。 才落到地上,就看见,四周整整一百零七个魔头,斜眼看着李启。 两边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 李启脸色马上垮了下来。 金气闪烁! 却见无数触手飞扑而来,李启反应极快,马上脚步腾挪,连滚带爬,刹那之间闪过数十条触手。 同时,四周两条金气开始旋转,斩下十多条触手。 怪物们的嘶嚎响彻四周! 魔头们朝着李启追了过来! 李启脸色发苦,此时的一级浮屠,上面沾着许多粘液,散发着死亡般的恶臭。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上面有毒,自己不能在这里多待。 不断有魔头被李启斩碎,伤口处芥末酱一样的绿色血液。 李启可以看见四周有着无数的肉堆,巨大肿胀,已经完全不成人形,就是个肉球,上面长满了人脸。 李启的攻击似乎刺痛了他们,导致肉堆上的人脸开始嘶嚎,显得分外骇人。 怪物不断的嚎叫,李启在其中穿梭逃命,狼狈不堪。 二楼!目标只有二楼! 只有二楼才能救自己! 虽然说这些魔头都是禅智在九品时期降服的,实力都是九品,要是一只两只魔头还能打一打,拼一拼。 一百零八只,打你个头。 等死吧! 唯一的生路只有二楼! 二楼是禅智的菩萨心,是镇压这一百零八魔头之后的修成的。 唯有那里才是安全的! 好在,浮屠虽大,但毕竟也有个限度,不过横竖一两百米而已。 李启在九品之中已经能算是高手,在金气的守护下,迅速杀穿了魔头们的围攻,冲到了第二层。 整个逃杀的时间不过几秒钟而已,但李启却已经险象环生。 一百多个魔头各显神通,差点就把李启钉死在了原地。 “妈的……还好没废掉武道修为,不然真就栽在这里了。”李启劫后余生,庆幸的看向楼下的景象。 楼下,还是那副百鬼夜行的恐怖模样。 而二层,却宝光灿然,一片祥和。 “这浮屠是禅智和尚的修为显化……这么一看,禅智是真的情况很严重啊。”李启喃喃自语道。 这浮屠,夜间居然会出现百鬼反过来镇压罗汉的情况! 那下一步是不是百鬼反噬这菩萨殿了? 李启刚刚冒出这个念头,就看见二楼的佛光闪烁了一下。 然后,菩萨像流出血泪。 白色的菩萨像,变成了红白相间。 四周的佛光开始疯狂闪烁,就像是一个坏掉了的灯泡。 李启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冷汗直冒。 他连忙加快速度,连上四层,回到了第五层。 下面恐怕都不安全! 但是,刚刚到了第五层。 禅智和尚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尊盘坐着的魔神。 他油亮的恐怖躯体在空中喘息着,无数满是钩齿吸盘的触手取代了他的下半身。 这些如同蛆虫一样翻腾的触手上,每一根上都有一张人脸,人脸上充满着残暴扭曲,但却意外的有着一丝清明。 现在这尊魔神,充满恶意的看着赶上来的李启。 李启身体僵直在原地,浑身汗毛倒竖,心脏都停了一拍。 坏菜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苦力 坏菜了。 在那魔神盯着自己的时候,李启一个激灵,汗毛倒竖的同时,浑身上下全都动员了起来! 他知道,生死存亡,就在此刻! 李启是万万没有想到,禅智和尚的状况已经恶劣到了这种程度, 甚至于自己睡了一觉他就直接魔念爆发,失控了! 下一秒想不出办法,自己就没了! 元神和大脑开始疯狂转动,无数条信息在李启脑子里划过! 然后,下一秒钟,就在那魔神动身之前,李启马上盘腿端坐, 大声喊道:“四时中妙理穷通,五行内荣枯自禀,我以清净身语意,一切遍法尽无余。” “请禅智大师观我演法!” 盘腿之后,李启不再思考其他,而是专心演法。 演法,便是通过展示的方式,把自己的法展现出来,给其他人观看。 这就像是武者演武一样,能让其他人了解自己的法,或许能够给其他人一些启发,乃至于震慑。 还有更高层的类型,名为演道,但李启没那水平, 他的道, 现在一言可蔽之, 没有展现的资格。 这不是李启的巫道法门,而是他刚刚在欲心魔身上, 通过真知道韵的解析而学到的佛法。 “一切诸法, 皆无自性,无生无灭,本来寂静,自性涅槃。” 李启诵完,演法正式开始,却见四周异象突起。 先是一株菩提树从李启身旁生出,最初只是嫩苗,但很快就长大,枝条四布,密叶蔽天。 树下李启端坐,口中诵法,与菩提相合。 却见长成之后的菩提树,有金色晃耀,现满月相,珠璎粲然。 菩提树下,有万物长成,蝶间飞舞,蜂花中游,牝鹿食草,野兔欢腾。 阳光的碎斑撒在地面,一切宛若梦境,李启正坐在一条树根之上,周围空气中花朵和植物传来的清甜气味和泥土的芳香。 这是一方净土。 何谓净土? 外不染六尘,内无我人,不着断灭,故名净土。 这里好像是一片世外桃源,不受到外界尘埃的干扰,纯净无暇,美丽非常,好似春日美景。 然而下一刻,树木越来越大,几乎要撑到了五级浮屠的顶端。 不过很快,树木生长,很快就到达了极限。 那禅智和尚化作的魔神,像是被催眠了一样,呆滞的看着那净土 忽见大地十八相动,又闻空中天鼓之声,令人惊惶,心中怖惧。 空中有猛风大起,吹彼风轮,风轮既动,彼水亦动,彼水既动,大地乃动。 有魔头自动荡中生出,模样熟悉,正是李启所见那欲心魔。 此刻,心魔在这菩提树下,肆意破坏。 它先是钻入牝鹿腹中,牝鹿因此生孕,不多时,便诞下一头小鹿。 小鹿出生便生有尖牙,鹿皮斑纹为黑色,邪气盎然。 小鹿先吮牝鹿之乳,却以牙咬,血乳混杂在一起。 牝鹿吃痛,但出于母爱,只是颤抖,却不离开。 小鹿变本加厉,不仅吮血,而且食肉,牝鹿不离。 破开皮,再啃肉,破开脏腑,再食心。 牝鹿心大苦痛,涕泣交流,遍体血现,却仍不离去,被活活咬死。 小鹿继续啃噬,直到肚皮滚圆,撑破胃袋,然后倒下身亡。 小鹿躯体之中,生出两只心魔魔头。 魔头狞笑,复又钻入蜜蜂之中,却见蜜蜂突然举起针,一下刺入旁边的蝴蝶身中,然后拔出。 蜜蜂之刺本身就连接内脏,这一下直接将内脏扯了出来。 蜂死蝶亡。 魔头变作四只。 魔头四处乱窜,众生饮其腥秽,黎庶为其爪牙,污秽郁蒸,疠疫满布,原本的净土被魔所扰,变 净土众生涕泣流连,闷绝懊憹,捶胸大叫,呜呼苦哉。 那场外的魔神见状哈哈大笑,欢喜不已,眼中清明也逐渐低迷,暴虐逐渐扩张,将要占据整个身躯。 只是此时,却见天时轮回,春日不再,变作夏日。 净土之中,四季轮转。 然而,魔头却不甚在意,继续遵从魔性,施行破坏。 天气轮转,又至秋日。 魔头猖獗,众生于今无所归依,一切众生,闷绝躄地。 却见菩提树下的李启,在此刻口诵箴言:“须弥虽高广,终归于消磨,大海虽渊旷,会亦还枯竭,日月虽明朗,不久则西没,虽复佩璎珞,香华自严饰,不净藏其内,犹如灰覆火,愚人蹈其上。” 箴言念诵,却不见众生闻。 只有魔头恶声流布,众生怖死,泣泪犹如雨,皆悉大恐怖。 但魔头不闻言语,甚至朝着李启涌来。 但是,这时候,天时化作冬日。 冬日肃杀,众生与魔头全数寂灭。 外界观看演法的魔神愣了愣。 寂灭之后,又是春日。 春日美好之后,魔头再生。 然后是夏日,秋日,冬日。 如此循环。 循环十次之后,李启再度诵言:“欲净其土,先净其心,世间无常之苦,皆心之魔也。” “心净故,即净土也,谓庄严清净佛土者,为非真实语也,美好非真美好,美好净土者。即非美好,是名美好者,为真性中,非有此美好,故此庄严,但为虚名而已,非是真实,唯真性为真实故也!” 魔神闻言,身躯大震。 李启所言,即破除欲心魔之法,欲心魔并非只存在于黑暗中,而是也存在于美好里。 欲心魔的本质,不是一个魔头这么简单,而是一个驱使人心向下,驱使美好堕落的‘趋势’。 这才是‘魔’可怕的地方。 它存在于一切美好之中,越是美好,欲心魔就越是强大。 因为,美好必然会堕落,正如壮年人一定会变成老年人,艺术品最光耀的就是崭新现世的那一瞬,自那一瞬之后,每一秒都是衰落。 欲心魔,便是堕落的‘趋势’。 这个趋势不除,那么,魔头不除。 谷騊 于是,这就是李启演法的重点,衰弱的趋势是不可能抹除的,若是可以抹除,那便可以消灭全天下的欲心魔。 唯有抵御,而抵御的方法,便是巫道之中的天时轮转之法。 原理很简单,就是适应天时,重新变换,以遏制欲心魔的诞生,只要朽坏,那便轮转重新,再度恢复到崭新的地方。 这是轮转之道。 这不能根除欲心魔,但却可以暂时抵抗一二,如果轮转得当,那么就可以当欲心魔根本不存在。 原理说起来很简单。 道,只要被发现了,那么通常都是说起来很简单的。 但真正重要的,是法门。 这就像是……人人都知道滑轮,也都知道滑轮的原理。 但具体到法门,就需要制造出一整套结构复杂的多级滑轮组,来运用这个原理。 这就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了。 同一个原理,同一个道,可以演化出万千法门,然后再延伸出无数种运用法门的术策。 这也是李启演法的目的。 他在给禅智和尚化作的那尊魔神演示如何抵抗欲心魔的法门,所有异象都只是为了演示他刚刚创造出来的法门。 说实话,李启对这套法门自己也保持怀疑态度。 但没办法。 现在不用,那就没得用了,要变碗了。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那魔神眼中的清明却猛然增大, 紧接着,只见那尊魔神双手合十,四周骤现四季轮回,开百花于片刻,聚四季于一时,于阳和之候,肆肃杀之威,解愠之时,发刁萧之令。 四季同时存乎一时,天时紊乱! 李启看的吓了一大跳,这妖僧不是巫觋,哪怕是七品他也完全无法掌控自身的天时运转!要成魔了! 吓得他赶紧上去,置下祭坛,以连忙提点;“春生甲乙居寅卯,这才能不惧庚辛!” “夏长丙丁乘巳午,所以可以不避壬癸!” “土生四季得时,其伤无害,不要用你的法力,用土气!” “天时要化格成象,须分衰旺相停,配合必须严密,别放任乱窜!” 他一边提点要诀,一边利用祭祀插手四时分化,改善轮转。 在李启的帮助之下,却见楼下一层之中,有一尊罗汉像身躯顿时发出金光,从被魔头镇压,反客为主,重新将魔头压制了回去! 不过,有一百零八尊罗汉像,对应一百零八魔头,现在,只有一尊恢复了光芒而已。 但那一尊罗汉像恢复,却见五级浮屠中的四层楼全部震动,佛光灿然,净若琉璃,万像森罗,炳然齐现。 异象突生,有紫竹栴檀尽作林,孔雀频伽歌梵呗,十虚影现尘沙界,万像光含刹土身。 那些菩萨像,佛像,全部将力量汇聚在那一尊解脱出来了的罗汉像身上,以此为根基,一尊又一尊的罗汉像都在这样的支持下重新占据了主动。 就像是一个人要抬起一个光滑的铁球,如果球就这么放在地上,是很难发力的,根本抬不起来。 但如果给了铁球一个把手,有了发力点,那么就能轻松很多。 李启帮忙解脱出来的这尊罗汉像,便是给了禅智和尚一个把手。 于是,禅智和尚猛的发力,强行把铁球举了起来,再度将魔念镇压! 那尊魔神的身躯逐渐瘦小,枯萎,凋零,然后,从中生出禅智和尚的模样。 他深呼吸一口,念诵一声佛号:“嗡阿吽,摩诃迦啰耶,吽呸。” 李启听的胆颤。 这妖僧念的不是阿弥陀佛或者大日如来的佛号,而是大黑天的尊号! 摩诃迦啰尊者,就是大黑天。 禅智和尚双手合十,对李启点头:“多谢小友相助,平素里魔念爆发,贫僧都得两三个月才能复原,但此次小友出手,却一夜就复原了,看来你所言非虚,巫道正统之法,确实能够帮贫僧平衡佛魔之念啊。” 他对李启的称呼,已经从施主变成小友了。 不过,还没等李启说完,他就继续说道:“只是,小友才参透一只魔头的破解之法,可还有一百零七尊呢,尚需努力啊。” 李启眼角抽了抽。 听这语气?你是准备要我给你白干苦力? 一只魔头,李启花了八个时辰,也就是接近一天时间。 一百零八只,就需要一百零八天。 这还没说后续的难点,比如法门之间的互相冲突,要解决产生的连锁效应等等等等东西。 看见李启的表情,禅智和尚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小友先前曾说,愿为我奉上巫道妙法,解决佛魔之争,难道是准备食言吗?” 看着禅智的笑容,李启顿时心平气和,微笑说道:“怎么会呢?大师所托,小子必全力以赴,不过半年时间而已,能为大师解决心腹大患,实乃小子之幸也。” 然后,李启激昂起来,他振起双臂:“出门在外,最重要的不就是互相帮助吗?今日我助大师,明日大师助我,大黑天与祝人地祇一脉之友谊,便从你我二人开始!” “哈哈哈哈!”禅智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哈!”李启也附和着发出爽朗的笑声。 笑罢,李启扭头转身,快步下楼。 和这妖僧待在一起,他浑身发麻。 这人那魔神的形态,绝不是他现在入魔之后才有的。 他本来就是魔神!那个形态只是他控制不住变化而成的,就类似蛇妖吃了雄黄之后无法控制的变回原形一样。 这妖僧的功法和道途,本来就是一点点的朝着大黑天靠拢的,现在自己还有用,还能互相笑笑。 若是自己没用了,那就得变碗了。 但是李启刚刚转身,就听见背后的禅智说道:“小友需要什么,大可以告诉我,你也是修行中人,就不要在意那么两年三年的了,但凡你所需之物,尽皆说来。” “现在暂时不需要别的,大师为我备些吃食即可,如果可以的话,最好给我弄张床来。”李启停下脚步,回头说道。 禅智温柔的笑着点头。 只是,李启隐隐看见,一股阴霾在他的身后潜藏。 仿佛是散发着血液腥臭的恶毒海洋,滔天血浪卷起,一尊魔神站在背后,盯着李启。 本来是看不见的,李启还不够资格体会对方的气息。 但是真知道韵给了他五感之外的感官,正是这个感官,察觉到了这个景象。 李启打了个寒颤。 但什么也没说,默默下楼去了。 七品强者,寿元无限,在很多世界都是成佛作祖的强者了。 暂时惹不起。 不过,对方现在正在专心尝试自己刚刚交给他的法门。 是自己的机会。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可怕的兔子 在浮屠之外。 已经两天过去了。 沈水碧正埋头绘制阵图。 旁边的王柏烟一脸苦楚:“沈马王,你调用的资源可是整个广阳城都给不起的东西,我可是和主家开口才凑齐了那么多材料……” “《玄门宝海经》不够吗?不会吧,你身后那个八品这么不识货?”沈水碧头也没抬,随口回答道。 “够……够是够了。”一说到这个,王柏烟就一阵牙酸,脸色更苦了。 他现在有点搞不清楚眼前这位新马王是何方神圣了。 王柏烟调查过了这位新马王的手腕。 她的谋划复杂而庞大, 环环紧扣,就像在棋盘上运筹帷幄一样。 她只用了八个时辰,就轻而易举的把整个下九门的权力夺到了手中,把一切都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据传闻,她在下九门对面每一个分支,每一个生意都安插有眼线。 她对所有针对自己的阴谋了如指掌,并且时时刻刻让自己保持神秘, 总是喜怒无常,又掌握着所有的人弱点, 哪怕只是第一次见面。 她总是能在错综复杂的权利斗争中抓住终点,并且思路天马行空,让她的手下摸不清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因此,不管是她的手下还是敌人,都时时刻刻处于恐惧担忧的状态。 如果说,杀绝下九门的每一个人,难度是一,那么彻底掌控下九门,难度至少是十。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甘愿被掌控,有些人为了维护传统和帮派的规则,宁愿去死。 但这些都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没有人能忘记,在她用两个时辰成为新马王之后,下九门立刻展开了一系列的反击, 包括了权力斗争, 暗杀, 下毒,利用传统使其下台,煽动下层等等手段, 但她都没有受到任何损伤,甚至反客为主,将她的敌人们全部策反甚至毁灭,这无疑向其他人证明了这位新马王的狡诈程度。 尤其是在交谈的时候,她总是喜欢用一种漫不经心,好像是不小心提到一样的方式,让大多数当事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比如,面对王柏烟的时候,轻轻提了一嘴剑南王家。 当这种事情发生后,那些‘被警告的人’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对这位新马王是如何知道这些的毫无头绪,并且立刻察觉到自己不得不对她毕恭毕敬了。 她好像掌握着所有人的秘密。 甚至于,她有时候会说出放出一些假的离谱的消息,然而,这些谣言最终必定会弄假成真,就像是它们一开始就是真的一样。 比如,她一见面就说老马王看起来要死了。 当场把老马王惊了一跳,暴怒想要杀她,但却因为怒火攻心,命令还没下完,就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 没人相信老马王真的只是怒火攻心,老马王可是八品强者,哪有这么脆弱? 这绝对是这位新马王的招数! 但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甚至她还满脸无奈的上去救人,说老马王的功法行了差错,越练越伤心脉,不如归顺她,她帮忙改进。 这明显就是威胁! 无数人都发现,自己的把柄,弱点都早已被她洞察,而解脱的唯一的道路早已被锁上。 而钥匙——就握在她手里。 她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是个可怕的女人。 王柏烟已经深刻的理解了此人的可怕之处,所以对于对方这句话,他就感觉一阵牙酸。 她什么时候知道有一位主家的八品赶到的? 粮盟身边也有她的眼线?! 她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这些,王柏烟都不得而知,他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这位新马王的深不可测和喜怒无常。 是真的喜怒无常,你根本拿捏不住她到底是信任你,喜欢你,还是厌恶你。 她大部分情况下对所有人都冷漠至极,偶尔却会突然丢出一份厚礼给某个人,譬如对方的进阶功法,或者指点困扰对方已久的迷津,都是天大的恩德,甚至能改变一生……乃至于一个家族的命运。 一门更好的功法,原本要一个家族多少代人奋斗才能换啊? 可现在,被她随手就丢了出去。 但有时候,她又会极度暴躁,尤其是当她眼睛发红的时候,很多人都因此遭殃,虽然没有被杀头,但却丢了职位。 可千万别以为她给了你功法,就是对你器重的意思,当你擅自谄媚上去的时候,她大概率是一张冷脸,甚至都不记得你是谁。 喜怒无常,但却操控全局,知晓无数人的秘密,好像她的间谍和探子就在每个人身边。 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朋友,兄弟,甚至妻子到底是不是在监视你,他们是不是听命于这个新马王? 因为有很多事情,明明只有最亲密的人知道。 但偏偏这位新马王她也知道,而且还会轻轻说出口,让人悚然一惊。 难以理解,无法形容。 到底是怎样的人才会做出这种事? 但这些,王柏烟都只敢闷在肚子里说说。 此刻在这位新马王面前,他也只有苦笑着回答道:“沈马王,价格虽然对比起来够了……可是,要从唐国运送东西到百越来,还得越过很多地方的眼线,慢慢来或许没什么,可现在你要的急,这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不是价码够就能做到的啊……” “那就有多少送多少过来。”沈水碧头也没抬的回答道。 “那是自然,只是还需要缓两天,要的这么急,哪怕是我也没什么办法呀。”王柏烟诉着苦。 “好。”沈水碧言简意赅。 王柏烟见对方答应的干脆,而且一直埋头在手里面的活儿,所以也不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退了回去。 这一天,沈水碧一直都在忙着这里的事情,也就是眼前她绘制的阵图。 这个阵法,可以绕开浮屠的封锁,联系到里面的李启。 当务之急,恢复和李启的联系是最重要的事情,所以沈水碧基本放下了手里所有的事物,她甚至暂停了对恢复阳神法门的推演,全力研发这个阵图。 不知道怎么得,没了李启在身边,她就感觉焦虑的要命。 明明以前都是一个人的。 只是,兔子一直都没有意识到,其实,她以前不是一个人。 曾经在罗浮洞天的时候,她不管是不是一个人待着,她心里都有一个底。 她知道,娘娘一直在看着她,阳凝不管怎么样都找得到她。 所以从出生开始就在罗浮山蹲着的她,就算是一个人待着,也不害怕,心里也很放松。 但现在不一样了。 罗浮山没有了。 娘娘不在了。 阳凝也去了很远的地方。 以前李启还在她身边,能帮她解决好多好多事情。 可现在,李启也不在了。 沈水碧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第一次,真正的一个人。 谷祹 因此,她心中充斥着莫名的焦躁,非常疯狂的想要取回联系。 不过还好,基本的道心她仍然维持的住,明白此刻需要做什么。 她仍有一个办法可以联系到李启,通过某种禅智和尚想不到的办法,绕过禅智和尚那座浮屠的封锁。 所以,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前进。 ———————— 而在另外一边,李启每日也在进行辛苦的脑力劳动。 他也在琢磨如何和外界取得联系。 实际上,整整两天过去,他已经想到办法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实施了,现在他在禅智和尚的眼皮子底下,不能做任何会引起怀疑的事情,否则很容易出事。 禅智和尚对他很和善,但李启可不敢放肆。 小命要紧。 又是十个时辰过去,李启解析完了第三只魔头,其名为暴烈魔。 和欲心魔一样,暴烈魔也彰显着一种心态上的‘趋势’。 是心态有序,逐渐朝着无序这个阶段倾斜的‘趋势’。 再好的耐心,也会逐渐消磨,怒火只会越来越多,积蓄的越来越广,最终必须得爆发一次才能平息。 李启已经解析了三只魔头,这三只魔头,都有这样的相同点。 他们都代表了一种趋势…… 不对,不是代表,他们就是这种趋势本身。 这些魔头,天然就存在于所有有思考能力,有灵慧的生命之中。 这就是……天魔眷属? 根据禅智的说法,他吞噬的都是他化自在天子魔的眷属,也就是旁人俗称的天魔眷属。 这些魔头,都能妨碍人之胜善,憎嫉贤圣之法,并能作种种扰乱,最喜潜入修行者的心中,吞食其道心,成为其魔念的一部分,最终将修行者的道心完全毁坏,堕入魔道。 而且,这些只是眷属而已。 真正的天魔恐怖无比,不是九品那么简单。 根据李启在书上看见的,天魔之爪牙遍布诸天万界,是很庞大很可怕的势力。 但那些都和现在的李启没关系,天魔在天下非常少见,据说是有大能出手驱逐了天魔,导致现在天魔只能在域外猖獗。 至于破解暴烈魔的法门,李启在解析魔头完成不久后,他就做了出来,也是以巫道平衡之法,通过积蓄冬王之气来澄澈内心,遏制暴烈。 然后,他便再度上了五层楼,对禅智和尚演法。 禅智和尚当然微笑等着他,并为他送上了一张崭新的床,被褥,还有一些食物。 这些都是之前李启要求的东西,说要点吃的,再要一张能睡觉的床。 禅智和尚估计也觉得这些都是很正常的要求,所以为李启准备好了。 等到演法完毕,李启和禅智和尚寒暄两句,接着扛着床下了楼,在二楼的正中央安置好了。 然后,他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睡觉了。 此刻,禅智和尚的心神应该都在实验新的法门身上。 只是,不通巫道的禅智和尚,怎么也想不到。 床,也是祭坛的一种。 甚至于还有自己专门的神,就和户神,灶神一样,正所谓“买糖迎灶帝,酌水祀床公”,都是在说床的神妙。 巫之一道,手段繁多而且神妙,总是令人防不胜防。 这是巫道的特性,谁也学不来。 李启把床安置在第二层的中央,床头向着北方,这也是有讲究的,室中央为《洛书》五黄,乃九宫尊位。 这叫这叫执起四角,四方同于床。 本来,床应该是朝着东方或者南方的,这叫“寝恒东首,谓顺生气而卧”,《家语》有曰:“生者南向,死者北首。” 这一切的安排,都是为了让这个祭坛更加靠近‘阴’这一面。 这样,李启才能做到自己想要的事情。 也就是,魂魄出窍,甚至引来鬼差! 他要以九品修为,去尝试魂游天外! 本来这样做是必死无疑的,因为去到天外,主要有三个问题。 第一点,魂魄离体,本来就是会死的,只有道门的阴神,还有神道的金身可以离体,巫道可不会这招,强行魂魄离体,那肉身肯定会死亡。 第二点,魂魄需要要对抗域外的种种危险,离体的魂魄极其脆弱,被风一吹就会受到重创,唯有少数道途可以抵抗,阴神不惧风,阳神不惧火,金身不怕外界刺激,到了阳神之后就可以随意神游,外界无法伤到魂魄了。 巫觋的魂魄是很脆弱的,稍稍遇到刺激就会受伤。 第三点,那就是还要找到定位。 若是迷失在域外,那一辈子估计都不要想回来了。 运气好,或许可以找到另一个小世界待着,然后慢慢想办法定位天下,运气差,那就在域外飘到死吧。 李启所看见的域外景象,都是望山跑死马的类型,看着很大,但李启估计距离要以光年来计,就算是以魂魄的速度去飞,那也一辈子都飞不到。 但正是因为这么做会死,禅智和尚才不会防备。 他禁锢了李启的肉身,李启的魂魄也跑不出去,这样他才能安心。 李启这两天也老老实实的为他破解魔念,以巫道和真知道韵帮他抵抗魔头。 在李启看来,这和尚应该想不到自己真的敢豁命出去。 而且,就算他猜到了,李启也要试试。 试试又不要钱,自己这两天已经展示了自己的价值,禅智和尚不会轻易弄死自己。 李启也有把握不死。 因为他还有一张底牌。 他现在,已经是有万家生祠的人了。 那十万百姓,已经有人虔心念叨李启,并为李启立祠祭拜,拜谢恩人! 李启准备魂游天外,祭自身为神! 凭借这些百姓对他的祈愿,他就能够以神道法门,为自己塑出一道临时金身,抵抗外界的危险。 然后,凭借那些百姓的祈祷,再定位天下,联系沈水碧。 届时,万事好说。 这就是李启的计划。 算是好人有好报吧,李启如果不去帮忙,那么肯定此刻就没有这张底牌。 但如果不去帮忙,或许禅智和尚就压根不会动他。 一饮一啄,皆是因果,谁又说得清呢?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召唤 虽然想跑,但李启并没有尝试用老师给的日月星辰之气。 因为他很清楚,七品的反应速度比他快太多了。 在他准备引动的刹那,足够禅智和尚杀他一千次。 上次能够在绿山神手里逃掉,那是因为绿山神距离李启两千里,并且还是心不在焉的随手一击。 若对方刻意要杀李启,李启连反应都不可能有, 更别说做好准备了。 所以,当面引气,就是在自杀。 还是得想其他办法。 禅智和尚开始闭关实验法门。 李启则陷入了睡眠。 他安置床的方位暗暗发挥了作用。 神魂不比阴神或者神祇金身,阴神和金身都是极为凝练,有极其显眼的能量护体,能够被轻松的察觉到。 神魂是那么的脆弱, 风一吹就能将其重创,阳光一晒就会当场消散,甚至就连普通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丁点阳气和呼吸都能逼得神魂无法靠近, 不然就会被灼伤。 轻浮,脆弱,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力,这就是神魂的身板。 不过,这么脆弱也带来了一个特性。 但大部分人的魂魄,几乎微不可查,甚至不会对世界造成任何影响,除了阴差和专门修行类似功法的人,不然根本找不到。 也正是因为这种特性,李启才敢于魂魄出窍,因为单个人的魂魄几乎没有被察觉的可能性,能够被察觉的,大部分都是坟地, 战场这种大量阴魂聚集在一起的模样。 李启开启了神游。 魂魄刚刚出窍, 他就感觉到,有一股庞大的吸力朝着他涌过来! 这种吸力,李启很熟悉,他曾经直面过。 当初还在大鹿国的时候, 他豁命搏死了几个唐国军士,那次差点就死了,那一次,他就感觉到了有这样的吸力朝着他涌来。 这是轮回的吸力! 遍布所有世界,充斥无尽宇宙,所有死者都要服从其支配的轮回吸引之力。 上一次李启能够抵抗住,靠的是沈水碧的无垢之躯保护他,并且还在通过医术为他吊命,所以才能活下来。 而现在,李启根本就没有准备抵抗这个吸力。 这吸力是如此巨大,以至于……禅智和尚这五级浮屠的封锁,根本锁不住。 七品虽然已经如同神魔,但想要就这么轻易的对抗轮回的吸力,还是想太多了。 于是,李启的神魂,就这样被拖出了这座浮屠。 但是,拖到一半的时候。 李启看见了域外。 这一座五级浮屠,本身就扎根在域外,他来的时候都是通过一根纤细的,不知道原理的维管直接被送过来的。 在广阳城周边的那一座浮屠,应该只是一个投影。 李启来到了域外,仍然有一股吸力在拉扯着他。 而且,四周的景象,不再是之前那壮观的模样了。 之前的壮观,好像是在维管之中看见的景象,在那里,有种可以超越光的存在,可以传递信息,让李启通过真知道韵感受到,所以才看见了那些宏伟的场面。 现在的李启,是孤身一人来到了域外。 而真正的域外…… 只有孤寂。 没有光,他的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了。 不只是看不见,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四周一片虚无,除了最基本的触觉能够感受到无尽的寒冷之外,其他所有感官都好像失效了一样。 但那不是失效,而是四周真的什么都没有。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温度。 他的手只要伸出去,就是在无垠的黑暗里胡乱摸索,根本什么都感觉不到,仿佛是连触觉都消失了一般,只有手指互相碰到的时候,才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这才是真正的域外。 一片虚无。 空虚的世界。 无光无色,无味无声,没有任何介质,是个彻头彻尾的死地。 哪怕是最近的物质和世界,距离他也有不知道多少的距离。 域外的宏伟壮丽,需要从真正的宏大视角去观看。 若是以蝼蚁的视角来到这域外,那便只能在无尽的虚无里耗尽一生,一辈子也走不出哪怕一丁点距离。 这让李启想起了‘光年’这个单位。 这距离,只让人满心绝望,根本升不起半点想要挑战的欲望。 不过,李启根本不相信禅智和尚能够真正脱离天下很远很远的地方,他没那个本事。 所以,自己距离天下虽然有些距离,但肯定不是那么绝望的距离。 但此刻,李启默默启动了体内那一丝丝香火之气。 这些,是那些崇敬感恩他的凡人,为他立祠祭拜,虔心祈福凝聚而来的香火之气。 李启以前从不觉得这些有什么用处,因为他用不上,只要不走神道的道途,那么香火气基本是没什么用处的。 并不是有‘气’就好,世间万物都是由‘气’所组成的,无数的气混合在以前,成为了物质和种种奇异,利用气,便可以改变这个世界,就好像火气可以烧起来一样,这便是‘术’的根基。 但气的用途万千,比如水气,单纯的水气,并非是水,用李启的理解来看,就是氧元素并不是氧气,虽然氧气是氧元素组成的,但氧气是物质,而氧是元素。 气也是如此,气只是构成世界的基本元素,并非是物质本身,如何利用不同的气,将之混合成为自己想要的,能够发挥具体作用的气,这就是‘术’。 还是用水气举例,水气与山气结合,便是云气,与地气结合,能生出泽气,甚至能与火气结合,水气与火气交融,能产生‘生气’。 而将这些气,组合起来,甚至创造出匪夷所思的效果,能够做到极其神妙的能力,就是法,二者通常都是不分的,称之为‘术法’。 所以,气的种类无穷无尽,但修行者一般是根据自己的法门,只搜集自己需要的那种气。 香火气,对李启来说就是完全无用的气,留在体内甚至还会妨碍人身小天地的正常运转,就好像是杂物堆多了一样。 然而香火气对神道修士来说就是大补之物,求之不得。 有时候,你需要的气,对别人来说就是弃之敝履,你不要的气,别人却视若珍宝,全看走的功法是怎样的。 但事情总会变的。 就好似现在。 李启激活香火之气,运使神道法门,却见香火覆盖神魂。 十万人心中感念,祭拜,这已经比很多九品山神所有的信徒加起来还多了。 此刻运使神道法门,更是立竿见影一般。 却见他四周异象浮现。 身后展开云涛涌金色之山,足下升起琉璃之阁,巍巍宝座,凝然自在之身。 四周符文满布,皆有仪轨。 神光点烛,如昼日之阳。 祥风满洞,如霭霞映月。 冠佩庄严,似联辉接焰。 李启自身,就成为了这无尽虚无里的一点亮光。 只是,光芒延伸出去,却好像一滴水进入了大海,完全没有在漆黑无垠的虚空里产生半点波澜。 谷靺 这点光,微不足道。 然而,光却建立了‘联系’。 李启能够感受到,冥冥之中,有人在祭拜自己,朝着自己祈祷。 有的在祈祷李启给予保佑,就像是拜神一样。 而有的则是在为李启祈福,希望他平安…… 甚至李启甚至都不认识这些人,这些不是那十万人里面的,已经是很久之前,李启自己都不记得在什么地方帮过的人了。 怎么说呢。 李启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虽然他也没有在这方面求过回报,但这种感觉也确实很微妙就是了。 不是那种毕恭毕敬的感恩,那种他见的太多了,他做了这么多事,总是有很多人当面感恩戴德。 但事情结束之后,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再次感受到这些人的心中默念的祈福,这个感觉还真的不太一样。 这就像是…… 你在手机上,捐了一些钱,帮了一个乡下山村的初中小孩子,帮他付了高中学费。 然后你就把这事儿忘了。 等到七八年之后,突然有个陌生人敲开你的门,专程前来感谢你。 这种感觉…… 难以形容。 不过并不坏就是了。 但那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通过这些祈祷,李启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座‘天下’的位置。 准确的说,是这些祈祷者的位置,而他们理所当然的处于天下之中。 只是,李启除了这些祈祷,还感觉到了另一股召唤。 不是指示位置,而是召唤。 神临之术! 李启皱眉,心中升起一股不安。 神临之术,其实就是召唤神祇。 一般来说是神祇最喜欢的信徒才会拥有召唤对应神祇的办法,可以将一部分的分神拆开,然后传送到对应的位置。 这算是神道的基础法门之一,就和武道的扎马步一样,算基本功。 但是,问题在于,李启不是修行神道的人。 也就是说,这个施展神临之术的人,没有神的尊名,没有庙宇,也没有其他七七八八用来定位神祇的东西。 在这种情况下,谁能召唤他,并且布置出对应的神临阵法? 这就相当于,李启刚刚注册了一个电话号码,这个号码就是他身为神的尊名和位置,他一个人也没告诉,压根没人知道这个号码的存在。 但这时候,有个陌生人就打了电话过来。 猜的号码? 还是说,有人早就料到了李启会在这时候以神道法门塑造金身,把自己打造成临时的神祇?所以做出了准备? 李启心中有些犹豫,他不知道来者是什么用意。 不过他感知了一下。 召唤他神临的这个人,位置……在天下。 对方在天下,只要自己接受,那么自己的分神就可以立刻降临到那个地方,等于自己直接脱困了。 甚至更好,这样自己的主要神魂可以返回身躯,继续给禅智做苦力,安抚他,免得他发现自己跑掉了! “可以试试,此刻召唤我的人,定然和我有关系,不管是好是坏,也比和锁在禅智和尚那里好。”李启心中下定决心,准备接受这个神临。 不管怎么说,总比困在禅智和尚那边比较好。 而且,李启一直都有后手没有用,那就是祝公子赐予的四缕气,虽然已经用掉了一缕,但还剩三缕。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李启不准备用。 现在还没到那个‘万不得已’。 李启从未把自己的生命真正置身于极度危险之中,正如曾经所说的,他向来是个惜命的人,不说做事都有万全的把握,但起码也得有五成把握才能出手。 这么想着,李启一边选择返回体内,一边分神响应了神临。 主魂回去潜藏在身体里,分神则被召唤前去。 不知道跨越了多少的距离,眨眼之间,李启的分神就消失在了原地,来到了天下之中。 神魂被分离,李启却并没有什么痛苦的感觉。 分神并不是真正的撕裂,所以并不会痛苦。 但是吧…… “这种感觉……好古怪。”李启体会着两个视角,有些别扭。 就像是有两个身体,而且必须同时控制两个身体。 两个不同的视角,两套不同的感官,还有两个完全不一样的身体。 那些化身千万的神祇,他们眼中的世界是这样的吗? 他们就是随时随地体会着亿万种视角,操控着亿万具身躯,同时和亿万人对话,回应他们的祈求吗? 对于这种神祇来说,会有多少人祈求他们神临? 就比如自己以前常常使用的牛力术,那头地祇琼牛,到底有多少人会使用牛力术? 所幸,现在还好。 李启没办法控制两个身体,也不能习惯眼前出现两幅画面,甚至他会把两个身体搞混淆,所以他干脆放弃控制了本体,让本体老老实实的睡觉。 虽然也不能算是睡觉,只能算是躺在床上,因为意识还醒着。 同时,他把所有的精力和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分神那边。 然后,分神的神临,结束,他睁开了眼睛。 接着,他看见了沈水碧。 自己正身处一个阵盘之中。 “啊?”李启愣住了。 怎么是兔子? 倒是沈水碧看见了李启,紧绷着的神经都松懈下来了。 可以看见,她整个人都散发出了一股高兴的气息。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似乎想要扑过来,但马上又意识到了什么,在李启面前停了下来,恢复了平静,放慢了速度。 “你……!跑到哪里去了?”她缓步走了过来,语气先是激动,不过马上就故作淡定起来。 “呃,沈姑娘,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尊名呢?不对,你是怎么知道我会用神道法门尝试逃脱的?”李启满脑子不解,开口问道。 沈水碧本来还有些欣喜,然而,听见李启开口第一句居然是问话,她立马就转过身,背对着李启,气鼓鼓的说道:“我怎么知道?我当然是不知道。” “不知道?”李启愕然。 然后,他才注意到,自己脚下的阵盘。 上面,镌刻了数千种不同的术法。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反攻的号角 霎时间,李启就懂了。 沈水碧当然不知道呼唤自己的办法,以及自己刚刚申请的尊名。 所以,她选择了……穷举。 比如李启脚下这一块阵图,依照李启对于阵法的简单理解,能够看出来,这上面是一个神临呼唤系统。 里面输入了沈水碧所知的李启参数, 然后做了一套自动化呼名机制,不断生成李启可能适用的尊名,并且一直不停歇的呼叫李启。 然后,这只是这个阵盘上数千个阵法的其中一个。 整个阵盘,密密麻麻铺满了这样的自动呼名机制,各种道途,各种法门,数以千计的阵法和珍惜材料, 共同构成了这么一块……很值钱的呼名机。 每一秒钟, 这里都能生成几十万种不同的召唤方法,包括了神道的神临,巫道的盟约,理道的镜花水月,人道的连心之法,妖道的唤血术,等等等等。 整整几千种法门,每种都在自动工作,不断的尝试呼唤李启。 李启能够看出来这些阵法的效果,也仅限于看出效果。 大概类比就是,李启知道手机的作用,但是沈水碧亲手造出了这个手机, 贴上了每一片晶体管,手搓了所有芯片和屏幕。 别说技术了, 光是这上面的材料有些李启都认不出来,但想要集成这么多的阵法于一体,要耗费的精力可想而知。 而且, 这玩意儿真的……很贵。 就这上面出现的材料, 认不得的李启暂且不说,光是认识的,就已经价值无算,李启自己肯定买不起,哪怕卖了八品金气也一样,因为这里面肉眼可见的八品材料就有四五件。 更不要说上面蕴含的技术含量,能够将数千种阵法集合在一起,这已经属于超乎李启认知范围的东西了,若是这东西用来制作法器,那绝对在八品之中能臻至极限,恐怕能达到半步七品的地步。 哪怕是沈水碧,想要完成这些东西,也绝非易事吧? 尤其是,她的修为早就废干净了,此刻正在辛苦的重修。 技术上的东西或许可以靠她自己想办法,但她最讨厌世俗市侩的那些东西,想让她自己去谈生意,找材料,光是想想李启就知道她到底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明白了这些之后,李启有些感动。 不过,看着被自己气到了,所以背过身的兔子,李启马上反应过来,然后快步走了过去,用神魂的金身拉住她的手,说道:“沈姑娘——” 兔子停了下来,气鼓鼓的往后看。 李启本来就擅于言辞,所以心中早就已经酝酿出了许多花花巧语,不过看见她转身之后,却又全都憋着,说不出口了。 愣了一会,他才尴尬的开口:“辛苦你了。” 不过,这话说出口,兔子气鼓鼓的表情消失了。 她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压抑不住的得意哼哼着:“知道辛苦就好……” 有种想要炫耀,但又不好意思的感觉。 李启见状,笑了笑,松了口气。 他胆子大了起来,伸出手摸了摸兔子的头:“好,那么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令他高兴的是,沈水碧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 当然,实际上,她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仿佛李启什么也没干一样,既不高兴,也不抵触。 兔子只是点了点头:“好,那交给你了。” 说完,她就又恢复了寻常呆呆的模样,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开启了跟随模式。 好像刚刚那个灵动的人是假的一样。 而李启愕然。 他还不了解情况呢……怎么这突然就挂机了? 所以他拍了拍沈水碧的肩膀:“咳咳,沈姑娘,先醒醒,能不能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我一下。” 沈水碧恢复了神智,一脸不悦的看着李启,眼神里好像在说“你好烦啊”。 不过,她还是很快继续和李启说着前几天发生的事情,试图早点说完,早点撂挑子去做自己的事情。 她真的很不擅长,也很厌恶做这种俗务,同时也不喜欢和外界打交道。 兔子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默默的忙自己的。 说好听点,这叫仙气飘飘,不染尘埃。 说难听点,就是严重社恐,而且自闭。 但兔兔很可爱,所以没问题。 再说了。 因为这个特质,所以早就出现了一件李启意识到了,但沈水碧却一直蒙在鼓里的事情。 兔兔一直以来,都是把这些事务交给别人来承担的,而她习惯性的依赖于这个‘别人’,自己只管乖乖听话就好了。 以前这个别人是罗浮娘娘。 不知道多少年以来,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而现在,这个‘别人’,是李启。 所以,在没有任何人可以依赖的时候,兔子就陷入了之前的极度狂躁,怎么都安不下心来,但现在李启一回来,她马上就安了下心。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在李启到来之后,心中的焦虑已经消失了,就好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她可以继续回到舒适区里面了。 至于李启,当然是乐见其成。 他开心死了! ———————————— 数个时辰之后,李启已经完全了解了沈水碧做的所有事情。 而兔兔也再度进入了节能模式,这几天她有点过载,所以直接变回了原型,缩在了李启怀里,耳朵搭在眼睛面前呼呼大睡。 对她来说,完成这个阵盘,以及接管整个下九门,都很消耗精力,而后者尤甚。 她也很累了,所以窝在李启怀里休息。 只是,虽然是兔子,但也穿着小型衣物。 真讲究。 谷薉 到了李启这里,他也立刻接手了这些事情,并且做出了自己的规划。 第一件事,也就是当务之急,就是去找王柏烟。 根据沈水碧的说法,再加上之前王柏烟的做法,李启已经确定了。 这小比宰治! 他根本不在乎灾民,他的目的是让李启破坏血祭,然后挑动妖魔进攻广阳城,自己作为局外人居中两边出卖,借此牟利! 只是王柏烟也没料到,实际上血祭并不是为了抵抗吞天妖巢,而只不过是禅智和尚为了自救的手段。 现在整个局势已经非常的清晰明朗了,之前的扑朔迷离再也不见,李启将所有的事情脉络都整理了出来。 首先,现在在广阳的,除了李启之外,有四个势力。 第一个势力,那就是以正剑宫为首的江湖势力。 李启觉得,这些人应该可以信任,从张澜就可以看出来,正剑宫和自己一样,完全是自带干粮,不要任何报酬的和吞天妖巢对峙,只为了一腔侠义心。 张澜的性格也很不错,为了灾民,竟然主动和两位八品开战,并且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可称之为豪侠矣。 如果他们知道这里的事情,那么李启想不到他们不插手的理由。 所以,他在走的时候,就给张澜留下了信件,作为之后的后手。(第一百八十七章) 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开展下一步了。 第二,广阳城的本地势力,基本已经完全瘫痪了,根据李启自己的经历可以知道,广阳太守回京述职去了!(第一百七十四章) 先前李启还不明白,但现在一看,如同拨云见日,清晰可辨。 废话,他不跑等死吗!?此人绝对是赶回百林国京城求救去了,如果留在这里,他肯定也是禅智和尚的傀儡之一。 所以,此人应该是在发现了广阳司马和司徒都变成了禅智和尚的傀儡之后,果断选择了让军队撤出镇关,布置了山水大阵以抵御吞天妖巢,然后匆匆离开,回京搬救兵去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有人回来广阳城救援,不知道百林国京城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有国主出手,那禅智和尚区区七品,应该是手到擒来才对。 第三,那就是以王柏烟为首的人道势力。 也就是剑南王家,他们的目的和手段也很清楚了,王柏烟和李启接触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利用李启巫觋的能力,沟通天道,帮他们拿下一座小世界作为属于自己的资源世界。 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希望借李启之手,破坏山水大阵和血祭,他把血祭和山水大阵联系到一起,准备误导李启去坏掉广阳城的守备。 这样一来,他和李启救下了百姓,善名远播,又能把李启这位巫神山弟子拉下水来,帮他扛住来自巫道的反扑,巫道势力上来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把李启拉出来一挡,说“你们这帮喽啰算哪根葱?!这事儿可是巫神山弟子和我一起做的,你们要忤逆巫神山吗?” 甚至李启还必须得留下来,和他一起抵抗吞天妖巢的入侵。 如此一来,他借刀杀人,将广阳的本土势力打击了一遍,人道便能在广阳州扎根更深,潜移默化的在此处完成其他谋划。 这一切都谋算的很好,这是王柏烟自己也没料到,广阳的守备之所以这么衰弱,是因为有禅智和尚这么个东西存在! 血祭也不是因为山水大阵,而是禅智和尚的阴谋,所以最终血祭虽然被阻止了,但山水大阵却依然存在,广阳的守备没有出错,吞天妖巢也攻不进来。 因为禅智和尚的出现,导致了王柏烟自己的谋算全部竹篮打水,变成了一场空了。 这就要提到第四个势力了。 那就是禅智和尚本人。 大黑天座下,荼吉尼天道脉的修行者,道成七品,而且还是七品之中极为骇人的强者,甚至能够一己之力面对广阳司马和广阳太守两位七品,杀死了其中一个,赶走了另一个。 被他杀死的广阳司马已经成了他的傀儡,变成了他操纵广阳政局的棋子,而广阳太守逃之夭夭,却到现在也没回来。 但是这些都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是为了真正的巫道法门,以此来平衡自己心中的佛心与魔念,为他踏足六品打实根基。 李启现在已经想明白了。 在当初,自己只猜对了一半。 这一切,全都是个局,这根本不是什么巧合! 这贼秃,恐怕早就盯上了自己! 这十万百姓,镇关,白犀军,乃至于先前所有的一切,都是这妖僧为了让自己‘主动自愿’的献出巫道诀窍而做的局。 自己在百林国到处做好人好事的时候,他就盯上自己了。 这一切的巧合其实都是他的安排。 他早就注意到了自己是巫神山的人,所以一早就安排好了,刻意让自己撞到了白犀军,根据自己一贯以来总是做好事的特性,给自己布了‘血祭’这么一个局。 利用血祭逼迫自己,最终主动献上巫道法门。 看他的模样,李启多多少少也猜了出来。 禅智明明有食心的法门,却不对自己用,干脆利落的拿到自己的脑子里的巫道法门。 虽然威胁自己,但一直没有撕破脸皮。 很显然,有两种可能,一是忌惮巫神山,所以不敢直接弄死李启。 第二,那就是就算他食心了,也拿不到巫道法门,必须要李启‘自愿’才行。 李启觉得,应该是两个原因都有。 《祝》书,还有自己脑子里那些术法的神意传承,如果能够被食心之法吃了就能获得,那巫神山干脆不要混了,哪有脸屹立天下西南啊? 李启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如果对方吃了自己的心,把法门学到了,那么他下一秒就会死。 所以,他甚至都不准备去学巫道法门,而是在逼迫李启给他打工,帮他研发抑制魔念的法门,而不是直接抢走巫道的功法。 唐国处于天下中央,威震四方。 佛国则在天下极西,号称大西天极乐佛国。 巫神山也一样,占据天下西南,也是能够在天下立足的势力。 整个天下,根据东西南北中,分为八方与中央,被瓜分成九份。 巫神山能够占据其中一份,怎么说也不可能任由自己的法门流落出去,可以猜想到的就是,这和尚其实是拿自己没办法的,他只能通过这种方法来侧面威胁自己。 那么,总结一下四方势力的需求,能力,还有自己在中间的位置。 就可以很清晰的得出一个规划来。 李启趁着禅智和尚实验法门的时候,用分神神临跑了出来,那么,他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和禅智光明正大的打。 他妈的,七品欺负九品,以大欺小,那就不能怪老子摇人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拉拢 敲定了要做的事情,那么李启就开始行动了。 首先,他把正在熟睡的兔子放到一边。 兔子没醒。 李启心中魔念大盛。 有件事他想做很久了。 所以,他把手放到了兔子尾巴的地方。 拉了一下。 哇,兔子尾巴原来可以拉这么长! 李启心满意足,魔念消散。 接着,他就放下这些事情, 就去干正事了。 他先是布置了盟约。 他只能手动布置盟约的祭祀,因为沈水碧的阵盘,其作用只能呼唤李启,完全没有其他功能,只能当做技术含量很高的废品,最多有点收藏价值。 当然,李启肯定还是收起来了。 盟约布置完毕, 呼唤了一下远方的人。 然后李启抱着沈水碧出了门。 这才刚从密室出来, 外边儿就有两个护卫一惊,然后冲了过来。 手中刀锋划出一道道凉气,这些护卫连‘你是谁?’都没问,就直接对李启下了死手。 这里是下九门的核心,马王就在其中,在这里出现陌生人,那么一该杀无赦,没有半点可以讲的。 不过李启当然也知道,所以拿出一块玉佩晃了晃。 护卫立马收手,惊疑不定。 这是马王亲下的牌子,见牌如马王亲临,只有最核心的心腹才会有。 这人是谁?为什么以前从未见过? 不过,虽然心中怀疑, 他们还是马上单膝下跪, 默默行礼。 “不要透露我的存在,备马车,送我去粮盟东家那边,对外说是马王出行。”李启声音冷冽的说道。 “是!”两人应下,然后退了出去。 没过一会,一切备好,李启乘着马车,哒哒哒的赶到了王柏烟所处的庄园。 一路上,除了下九门最核心的那些人,都没人看见李启的踪影。 神祇的分神是有实体的,所以倒是不必担心那些,只是战斗力比较弱。 李启现在这尊分神的战斗力,大概等于他还在纤夫时期。 因为是分神,所以没有任何装备,也没有人身小天地的加持,武道修为也在肉身上。 所以,也就勉勉强强靠临时香火打架,和凡人几乎没什么区别。 但现在,他也没必要打架。 只有棋子才需要上去搏杀,棋手只需要坐在棋盘边上喝茶就行了。 棋子不够用的时候,棋手才会亲自下场当棋子,但那样就跌份儿了。 李启倒是不怕跌份,只是, 现在维持一个比较高的逼格对他来说比较好办事。 过了一会, 李启抱着呼呼大睡的兔子, 终于和王柏烟会面了。 此处是王柏烟庄园中的密室,不过,虽是密室,却也装饰的相当豪华。 桌前陈书册,设笔砚,杂置文房之物。 墙壁乃是肇石,坚洁光润,檀木镶其边。 房屋中有透明琉璃所制大缸,养金鱼及荇藻于其中,静对可以忘暑。 李启环顾四周,看见了很多符文,似乎在此处也有阵法,但这阵法李启却看不太懂,不是他接触过的任何类型的阵法。 李启还在观察房间的时候,王柏烟推开了门。 “啊,李兄!”王柏烟满脸欣喜,一脸真挚,快步走了过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那和尚——” 他话没说完,却见李启把睡觉的兔子放在桌上,上去就是一拳! 王柏烟不闪不避,直接被李启一拳砸在脸上,砰的的一声撞在了墙上。 李启的临时金身被反震之力溃散了一部分。 王柏烟则揉了揉鼻子,基本毫发无伤。 他苦笑着从墙上爬了起来:“何必呢,李兄,咱们两个不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吗?” 倒是李启,甩了甩手,用香火之气补全金身,冷笑一下:“同生共死,要不你现在就去敲那浮屠的门,咱俩一起和那和尚谈谈心?这才算得上同生共死吧?” “哈哈哈,这倒是不必,我要是也进去了,谁来帮李兄调度唐国的资源呢?是吧?”王柏烟站起身来,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了下去,笑着说道。 一边说,他一边打开折扇,扇了扇风,轻松的说道:“再说了,这也不能怪我是吧?我所说的事情,都是事实,半句没有虚言,从不曾骗过你。” “就算是有些和事实不符的,那也是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啊,我还不是被那和尚骗的团团转,这怎么能算到我的头上呢?” 这话倒是不假,从头到尾,从王柏烟的角度看,他都没对李启说过一句假话,就算有些话是假的,那也是因为王柏烟自己也被骗了。 “话说到一半,比说假话问题更大。”李启冷冷的说道。 王柏烟一脸无辜的回答道:“可李兄你不也没有被骗不是吗?你既没有去破坏山水大阵,也没有和广阳官府撕破脸,甚至回到白犀军那边之后,你都没有用更激进的办法阻止血祭。” “如果我是你,在认出那和尚的位置和情况之后,肯定不会以身涉险来保那些灾民,而是会果断激发山水大阵,和他对峙,这样一来,不就能护住自己的安危了吗?” “我应该猜的没错吧,那座山水大阵,李兄肯定是在其中留了后手,已经能够将其化为己用了吧?我算了算时间,你只需要两个多时辰就能从广阳赶回镇关,但你实际上却走了三个多时辰,中间总不能是在睡觉吧?” “但实际上呢?李兄你完全没有动山水大阵,反而干脆的跟着那和尚走了,我时候得知此事的时候也很惊讶啊,原来从头到尾,李兄你是半个字也没信我的啊。” 李启却摇了摇头,语气不善:“若是那时候激发了山水大阵,那不是落入你的圈套了吗?恐怕之后,就是你去勾结吞天妖巢发起进攻,趁机蚕食广阳了吧?” 王柏烟闻言,轻笑一声,不置可否,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他则继续在李启的行动上说事:“而且,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你居然在这广阳城里也埋了后手,之前那个女人,半天时间就将马王之位收下,后续更是与我谈判,还想办法把李兄从那和尚手里救了出来。” “环环相扣,到处都是后手,李兄心思之沉厚,谋略之深远,小弟真是佩服,不愧是巫神山高徒,此次脱困后又来找我,不知李兄是有什么想法?” 谷咚 他一顿恭维,将李启提到自己的事情揭了过去,然后把话题引入了正题。 如果李启还抓着那些不放,那就显得是李启没道理了。 当然,李启也看得出这些话语上的小伎俩。 但他也懒得理,本来也不是为了兴师问罪的,那是事情结束之后的事情,所以他也干脆直接进入正题:“七品我不指望了,你们估计也不可能在百越拿出来,两个八品,至少两个八品战力,在一个月内出现在我面前,没问题吧?” 王柏烟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啪的一下收起折扇,皱起眉头:“你要做什么?该不会想拿八品去挑战那和尚吧?你找死呢?一百个八品一起上也只有死路一条,你以为七品是那么好相与的?” “当然不是,七品的力量如何,我比你更清楚,我另有用处,不会派到正面战场上的。”李启说道。 王柏烟表情严肃,又问道:“搞那么多虚的做什么?你既然已经逃出来了,为何不向巫神山求救,反而来找我这个人道中人,简直莫名其妙,你现在通知你们巫神山所辖势力,禅智和尚虽强,但也不可能挑战国主级的强者,想要驱逐他并不困难。” “你是巫神山的直系弟子,难道连人都喊不过来?” 王柏烟很疑惑李启的态度。 巫神山的直系弟子,是什么概念? 整个天下都未必找得出来多少,数量绝对在千人以内,但具体数量就没人知道了。 这些人,对外的称呼都是‘巫神山公子’,这代表他们的师尊是三品以上的巫神山高层,而这些天之骄子,未来的目标就是他们的师尊。 哪怕他们只有九品,地位上也和五品平起平坐。 作为唐国的世家之子,王柏烟心中知道,在唐国,也有类似的天之骄子与之对标。 那就是太学院学子和人皇郎卫,皆是最顶尖的天才。 唐国各地皆设有官学,村子内的人去县学,县学学子可以进修到更上一层,一层一层,通过考核与推荐一路上前,最终筛掉无数人,整个唐国,不知多少人竞争,每十年能够加入太学进修的学子不过寥寥数十人。 这是文之一脉的选拔。 而人皇郎卫,则是武之一脉的选拔,年轻武人最大的荣耀就是被选拔进入郎卫之中,值守皇宫,成为人皇亲卫,有诸多大内高手指点,在内为郎,外放为将。 巫神山就比较粗糙了,他们在这方面没有成体系的选拔手段,大多都是各个大巫随心情收徒,但能入大巫法眼者,也不可能真的是庸人。 这能看出两方的区别,巫道松散随缘,顺天应物,人道则是制度井然,法理森严。 李启从未对外说过自己的身份,但王柏烟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通过禅智和尚的反应侧面推出来的。 有了猜测,再去找证据,王柏烟很快就一路循着踪迹,找到了清雾城去。 参考他手下那个女人手中的那些隐秘知识与功法数量,并且再得知了李启在清雾城正面挡下了绿山神一击之后。 三方面结合,他才终于确认了李启的身份。 虽然李启没告诉他,但王柏烟靠自己也能推测出端倪。 能做到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不是巫神山公子,身份也不会低太多。 听见这话之后,李启反而看了一眼。 王柏烟知道的很多啊。 不过倒也正常,此人在唐国应该也有些地位,不然不可能以九品的修为主持一方大局,甚至可以调动八品的战力过来听他吩咐。 他调动八品,可是从唐国那边调过来的,其中猫腻可想而知。 不过,李启还是解释道:“正是因为我是巫神山的门徒,所以才不能随意指使强者来,否则,我成什么了?” “禅智之事,由我而起,那自然最好能由我而终。” 王柏烟大惊:“李兄!?你真要去碰一碰七品?!”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必拼命呢?!九品能力战八品已是天骄,打七品,这天下间根本不曾有过先例啊!” 倒是李启晃了晃头:“若是我能以九品之身打败七品,那你说,我会如何?” 李启说的轻松,但王柏烟听见这话却不淡定了。 他明白了李启的意思。 这让他整个人悚然一惊,浑身战栗不已,直接站了起来,甚至连修为都压制不住,却见他脚下的地砖砰砰开裂,都是被外溢的气劲炸碎的。 “别那么惊讶,王兄,你想不想在这份功绩上添一份你的名字?唐国世家子弟,年纪轻轻来到百越地界,总不能是来养老的吧?” “我看你算计我,算计广阳太守,在禅智和尚和本地势力之间斡旋牟利,甚至连吞天妖巢的外部侵攻都敢算计,不会没有这点胆色吧?”李启笑着问道。 王柏烟深吸一口气。 说实话,他犹豫了。 他一直在四处斡旋,但一直都没有真正入场,王家的势力护得住他,作为一位世家大少,他手下有着复数的八品战力,还有一些压箱底的东西,基本上能够在七品手里护得住性命。 但也仅限于护得住性命而已,那压箱底的东西用了是给他争取时间逃命的,想要真的正面硬撼七品,根本不可能。 至于更强的宝物,家族里倒也不是没有,但是给了他也用不了。 九品能够驱动七品的法宝,已经是极限了,虽然有些至宝使用起来没有修为要求,但那种东西,把王家卖了都买不起,更不可能给他。 所以,他的底牌只能保住性命。 如果插手的话,虽然性命无忧,但却可能把在广阳经营的盘子全砸了。 而且,禅智和尚,实际上并不是一个七品,他手里还有广阳司徒的傀儡,也就是说,实际上他是两个七品的战力。 真要和这和尚正面起冲突…… 王柏烟只能说,他完全找不到半分胜算。 但是,那是自己。 是自己找不到胜算。 而眼前的这个神秘莫测的男人,是巫神山公子。 他能吗? 不能吧?名头再怎么大,能跨越这九品到七品的巨大鸿沟? 而且,那禅智和尚也不是路边随便找的七品,而是有着大黑天一脉正统传承,实力在七品之中绝对是上等,就连同为七品的广阳司马也被他吞吃,沦为傀儡。 他还有多少被他食心后的傀儡? 王柏烟冷汗满头,踌躇在原地,无法做出决策。 他没有那个勇气去挑战一位顶尖的七品,但又舍不得放弃。 如果放弃了,这辈子恐怕找不到另一位巫神山公子愿意和他协力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魔念 王柏烟脸色一红一白,心中纠结无比,患得患失。 倒是李启看见他这模样,板起脸来:“王兄,我送你一句话。” 李启也从凳子上站起来,振臂一呼:“夫听者事之候也,计者事之机也, 世间安有筹谋者失机而能久安者?” 然后,他放下手,一拍桌子,呵斥道:“时乎时乎!间不及谋!赢粮跃马,唯恐后时!王兄算计来算计去,难道就只算计出一个斤斤计较不成?!” “难道此次输了, 你会死不成?你莫非没有半点保命的手段?” “和巫神山公子挑战七品,你的家族听见此事之后,是责怪你的莽撞,还是夸赞你的勇敢?你此次决断,若是输了,名声传闻出去,是对你的声誉有损吗?还是会让你闻名天下?” “更遑论,若是成功了,那又如何?” “这些事情,你想不明白吗?不,我倒是觉得你看得很清楚。” “知道却不去做,有这样的道理吗?智诚知之,决弗敢行者,百事之祸也!” “故知者决之断也,疑者事之害也, 审豪氂之小计,遗人生之大数!” “猛虎之犹豫,不如蜂虿之致螫, 骐骥之跼躅,不及驽马之安步, 王兄比之庸人,正如猛虎比之蜂虿,骐骥比之驽马,连这些决断都没有吗?” “难道你还想不明白吗?在你出手帮助新马王的时候,你就已经绑在了我这里!” “难道你以为禅智和尚赢了之后,他会搞不清楚吗?王家事后调查的时候会不清楚吗?” “犹豫不断,坐观成败,岂推旦暮及祸?届时王兄的下场,又将如何呢?” 王柏烟被李启的呵斥惊了一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表情有些恼怒。 然而,还没来得及继续恼怒,他就听见了李启接下来的话。 然后,王柏烟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点。 是啊。 从向家里申请了资源来帮助那个新马王的时候,自己就已经等于站在了李启这边。 做事,最忌首鼠两端。 尤其是两边自己都不好惹的情况下。 然后,他马上往下想去。 如果帮助李启,那么,在家族看来, 这就是和巫道势力有了牵扯,这可不是好事。 这也是他刚开始不愿意帮忙的重要原因。 自己是作为人道势力的钉子来到百越的。 就和吞天妖巢一样。 那座吞天妖巢,便是那些大妖们敲进百越的钉子。 只是,妖道做事粗糙,不懂润物细无声的道理,直接硬砸进来一位顶尖五品,虽然靠蛮力站稳了脚跟,却也被正剑宫联手四个国度牢牢锁死在原地,不能蔓延出去。 等等……李启是在暗示他! 王柏烟想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了这点! ‘和巫神山公子挑战七品’这句话,本身就代表了一种态度,是他搭上了巫神山公子的线! 这才是真正的润物细无声,能够和一位巫神山公子共事,本身就代表了很多事情,家族那边……不对,甚至是主家那边,都只会觉得,比起区区一个广阳,这点肯定更重要。 李启看似是在劝说自己,但这是交易,也是威胁! 自己没路可选。 失策! 等等,当初那个女人,那个当上马王的女人,说过了,是李启让她来的! 他妈的!李启在那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拖他下水了! 自己反应慢了一步,还以为只是交易,但这笔交易达成了,广阳城的人道势力就和李启绑住了,除非撤掉王柏烟,换一个东家。 但是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了,能撤掉吗? 伸了那一次手,王柏烟的面前,便只剩下了一条路,那就是不遗余力的帮助李启,哪怕可能搭上所有他在百越这些年攒下来的所有家底。 家底没了,还可以给主家一个交待,有主家的扶持,东山再起只是时间问题。 更别说,其实还有微小的几率—— 万一,或许真的只是万一。 这位公子,他…… 赢了呢? 如果赢了,自己这一次,恐怕就不是一州之地的主事了。 说着很多念头,但实际上,也不过一刹那之间而已。 王柏烟并非优柔寡断之人,从他一开始就算计李启,试图插手诸多事物来说,完全可以看出此人的性情。 方才,他只是被七品吓到了而已。 无他,李启的话,其实在他看来,就是完完全全的送死。 九品挑战七品,天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但仔细一想,难道真的是九品挑战七品吗? 他们掌握着不少八品战力,也有很多资源。 本质上,这是一次,巫神山公子利用手中的资源,对七品的伏杀。 依然惊世骇俗,但总比单挑能理解的多。 此事一成,依然足以载入史册,甚至能够被写入贤勇识录中。 既然如此…… 王柏烟咬了咬牙,重新站稳身子,说道:“凡世间之事,顾小而忘大,后必有害,狐疑犹豫,后必有悔,断而敢行,鬼神避之,后有成功矣!” “公子威名素著,众人所服,今妖僧横暴,广阳遑遑,人怀危怖,当今怀谋思奋者众,柏烟蒙眷已是大幸,故敢尽言,愿为公子详思其计,献己之力!公子指麾之处,敢不响应?” 他立刻言辞凿凿,发下了自己的决断。 李启大笑,不再言语,怀中抱兔,开怀而去。 他再度乘上轿子,鸣锣敲鼓,潇洒离去。 王柏烟这边搞定了,那么下一个要找的,就是正剑宫了。 好在,正剑宫肯定不难找就是了,毕竟,自己可是在老马身上给张澜留了一封信的。 李启心中一直都有自己的计较。 谷羵 只是,他很多时候都会因为思考的太多而显得优柔寡断,犹豫不决。 在几天之前,他在广阳城逛街,上了五级浮屠,和王柏烟去小世界,和李逐芳逛山林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思考种种可能了。 现在,是到实施的时候了。 —————————— 时间很快过去,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天了。 这七天,李启一直在安排具体的事情应该怎么进展。 比如王柏烟的资源要怎么落实,下九门的人又该做些什么东西。 计划大概是已经确定了,还想要完成一个计划,需要分作决策层面和执行层面。 决策既然做好了,那么下一步就是执行,可惜的是,李启没有值得信任的执行者手下,所以只有自己亲力亲为了。 七天过去,大体的安排总算是落实完毕了。 这七天里,李启一直分心二用。 一边,他的本体在不断的给禅智打工,为他分析不同魔头的特点,再使用巫道之法做出对应克制的法门, 这很难,难度非常高。 正常来说,大部分九品都只是在不断学习别人的法门,甚至都很少去思考术法的本质,也对法门不求甚解。 对他们来说,学会使用,就足够了。 追究术法背后的原理,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已经研究成熟的术法,就好像是一把制造完毕的步枪。 给一个普通人,哪怕他不懂原理,但他只要扣动一下扳机,力量就自然在他的手里发挥出来了。 对这些术法来说,按部就班的收集需要的气,然后根据不同的法门处理,自然就能使用出不同的术法。 哪怕他拆解了步枪,并且了解步枪的所有原理和工作进程,也就是了解了‘术’之中蕴藏的‘法’,也没有任何意义。 这不会让术法变得更强,也不会让你更有战斗力。 一个神枪手,不需要了解枪的原理,也可以百发百中,只要学会用就是了。 所以对于寿元有限的九品来说,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投入,不如加快速度提升修为,等自己能活的长一些再慢慢来。 不过,实际上,只要习惯了不求甚解,那么大部分人就会丧失继续追究的动力。 李启一直明白这个道理,他也没有落入那个怪圈,而是一直在勤奋读书,提升自己的知识和学习能力。 但是,他从来没有如此逼迫过自己。 在外界压力下,李启被迫开始了自己的探究过程,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不断熟悉真知道韵,锻炼自己的研发能力。 被禅智抓过去不过十天而已,他只感觉自己对佛门,魔念,以及自己的巫道很多地方的困惑都豁然开朗,积累了很多经验。 本来他是准备慢慢学习,遇到实在不懂的就放着,以后慢慢钻研。 但人嘛,好像就是贱,非得有点压力,脑子才能转起来。 这十天在禅智和尚的压力下面,李启的进步飞快。 首先是真知道韵。 在他真正掌握了这条道韵之后,李启现在可以拍着胸脯说,只要对方在八品之下,那么没有任何术法可以在自己面前掩饰住背后的原理。 如果说进度条可以做到打断对方的动作。 那么真知道韵就可以直接打断对方的术法本身。 能够做到类似于沈水碧那样的,一指点出,对方的术法马上自我紊乱的地步。 他已经习惯分析术法了,这些魔头的魔念,就是由术法构成的,每分每秒都在变化,李启必须跟着变化,随时随地感知对方的变化,然后找出共性,如此才能判断对方属于什么‘趋势’,接着想办法抑制这种趋势。 这就好像是一个随机算法,这些魔念在一个算法的加持下,不断的算出随机数,光是去记这些随机数是没用的。 需要破开本质,找到随机数之间的规律,然后推断出其本质算法,再破解掉这个算法。 李启现在每天都在做这件事。 真知道韵是他的观察手段,观察,然后思考,最后得出结论,再动手去验证自己的结论,如果错了就反思,直到最后正确,然后拿到成果。 这样的事情重复多了,人会发现,自己会越来越聪明。 而且,掌握的知识也越来越多。 书上读过的东西,越来越多的变成了他掌握的技能。 短短十天,李启就感觉自己对术法的理解提升了一个档次,真知道韵帮助他储存了无数的记忆,随时可以调阅。 这些经验都变成了他的东西。 李启感觉,这些魔头,已经完全难不住他了。 剩下的那些魔头,已经变成了机械劳动,只要他继续工作,那么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收获了。 就在李启继续工作的时候,突然之间,身后有一阵凉意。 他马上放下手里的活儿,扭头往后看去。 禅智和尚,正在楼梯处,目光和蔼的看着李启。 李启只觉得一阵寒颤,赶紧站了起来:“大师,有何贵干?” “没什么,只是有些惊叹小友的进步,竟已到了佛母之境了。”禅智和尚双手合十,面容温和,走到了李启的面前。 李启心中一动,开口问道:“不知大师此言是何意?” “术之一道,横竖无边际义,数量过尘沙义,如恒河沙数,不可计量,所以要是专注于术毫无益处,必须得专注于本质,如此便是‘佛法’。” “佛以法为师,法为佛之母,佛泛指一切诸佛,母字有出生之义,所以佛法生诸术,能够洞察诸术之本,便是踏入了佛母之境了,这才不过十天,此等悟性……真是令贫僧汗颜。”禅智和尚感叹道。 李启闻言,便也露出大喜的表情,高兴的说道:“原来大师是因此而来,那承蒙大师夸奖,如此一来,我便能早日为大师解除困境了,皆大欢喜,真是皆大欢喜啊。” 但是禅智却并没有多高兴,而是摇了摇头:“这虽然是好事,但小友身上却有一件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所以贫僧才会来找你。” “啊?敢问大师,是何事?”李启疑惑的问道。 禅智放开合十的双手,走到了李启的面前,说道:“是这样的,或许是小友最近太累了吧,我今日好奇,观看你的情况,发现你的精神不是太好啊。” 禅智和尚紧紧盯着李启的双眼,语气温柔的说道:“小友的神魂,有些受损吧?是因为劳累所致的吗?还是因为魔念侵蚀?” 这个问题提出来。 李启心跳都停了一拍。 分神,被发现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新的道韵 李启心中一紧,然后立马慌张的说道:“不知道,或许是大师看错了?我袒露神魂,请大师为我看看!” 他一副慌张的模样,仿佛是真的在担忧自己神魂受损一样。 倒是禅智和尚一愣。 这李启之前都显得机敏勇敢,怎么现在突然慌张成这样? 而且,袒露神魂给他? 不怕死吗。 巫道手段繁多, 术法神异,有重重神妙手段,但前提是建立在他们身体孱弱,神魂也脆弱的情况下的。 巫道的人身小天地,可以说是所有道途里面最脆弱的那一批。 主动将神魂献出来,那可以说是完全把生死置于他人之手, 甚至还难以防备其他人对他的神魂做手脚。 如果不是被强迫的,那通常只有对极度信赖的人才有可能如此做。 禅智和尚皱了皱眉, 一时之间拿捏不定李启的态度。 不过,对于李启来说,这一点问题都没有。 难道不露出神魂,自己的命就没捏在别人手里? 笑话,待在这座塔的每一秒钟,他的命都在禅智和尚手里。 所以,他干脆的袒露神魂,并且做了一件禅智和尚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将魔念纳入了神魂之中! 却见李启袒露出神魂,但神魂之中,百鬼大行其道,群魔肆意乱舞! 氤氲的黑气笼罩了神魂,正是这些魔念,正在逐渐蚕食李启的神魂。 禅智和尚看了之后, 表情紧蹙:“小友,你为贫僧研究魔念, 却不想把自己也感染了,贫僧拿这些东西没有办法, 但可以助你压制一二。” 禅智没想到, 李启居然没有做好自我防护, 被魔念感染了! 这样的话,那神魂受损也是理所当然。 只希望这小子别死在这里,最好是等法门研究完了再死。 禅智立刻做出决断,双手合十,身周佛光大作:“小友,此后你会进入罗刹鬼国,他们诱以声色饮食,慎勿犯之,种种魔碍之所,但勇往毋退,如遇宝池,获饮甘露,身力增倍,备践胜境,亦莫贪恋,一心径往,方能镇压魔念, 守住心神, 我这就为你做法。” 李启连连点头, 一副慌张无比, 魂不守舍的模样。 然后,禅智和尚坐下诵经,忽见白衣端正之像,念念有词:“从闻思修入三摩地,从于闻中,入流亡所,所入既寂,动静二相,了然不生,如是渐增,闻所闻尽,尽闻不住,觉所觉空,空觉极圆,空所空灭,生灭既灭,寂灭现前,忽然超灭世出世间李启圆明,上合李启诸佛本觉妙心,同一慈力,下合李启一切六道众生,同一悲仰!” 李启闻佛音,意识不受控制的直接消散了! 他就像是被催眠了一样,神魂震荡,直接陷入了睡眠。 浑浑噩噩中,他似乎落入了某个神秘的国度。 在那里,他好像经历了无数的事情。 他和一群人,似乎在里面跋山涉水。 他们穿过了盆地,丘陵,峡谷,平原,沙漠。 盆地中有果实,有饥饿者,遂离寻食,后无再归。 丘陵间有金鹿,有贪婪者,遂离狩鹿,后无再归。 峡谷底有草药,有疾病者,遂离采药,后无再归。 平原上有篝火,有疲累者,遂离休息,后无再归。 沙漠里有绿洲,有干燥者,遂离饮水,后无再归。 李启不管,任由他们离去。 他隐隐约约的,记得有人提醒过他。 有魔诱以声色饮食,慎勿犯之。 种种魔碍之所,勇往毋退。 若是身力增倍,备践胜境,亦莫贪恋。 他牢记在心。 走了不知道多久,他的心中越来越焦急。 或许是十年,或许是一百年,李启都记不清楚了。 他的意识已经模糊,就连时间观念都被完全击碎了。 完全不知道此时此刻过去了多久。 尽管他感到空虚,疲箴,衰竭,嘴里发苦,但他还是在竭尽全力的走着。 真的是竭尽全力,每一丝可以动用的力量都被调动起来,尽管他能够感觉到只是稍一动弹,就有无穷无尽的痛苦袭来。 真正的痛苦,就好像是耳畔充斥着窃笑和尖叫,有东西在他的周围蹦跶着。 灵魂正在被磨灭。 神魂的压迫,比一切肉体上的刑罚都更加痛苦。 这样的痛苦,持续了……无数年? 到底是多久? 不知道。 但无所谓。 一万年也好,十万年也好,哪怕是一百万年,总能走到头的。 总能…… 李启早已神智模糊,只有些许的坚持在支撑着他的行动。 此时此刻,他的行为完全称不上“有意识的行为”,更像是青蛙被杀死剥皮之后的猛烈踢腿,一种本能的坚持。 然后,他走到了。 有什么东西扯了他一把。 有东西抓住了他,有无数的恶魔,蓦地把他的心脏抓住,撕碎! 剧烈的痛苦袭来! 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颤抖,在大声嘶嚎! 难以置信的痛苦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抖的就像一只刚刚从水里捞起来的虾米,几乎动弹不得! 在这样的痛苦下,李启猛地清醒过来。 然后,他看见了—— 无比宏伟的存在。 魔。 真正的‘魔’。 透过真知道韵的全新感官,他看见了,在无尽虚空中,一颗庞然巨大的黑色球体。 一颗不知道多么庞大的黑球。 他伸出了无数的触手。 真正的无数。 如恒河沙数,不可胜计。 亿万万亦不可细数其百一。 在他的身边,哪怕是恒星也恍若微尘。 星河在其身边,也好似毛虫。 他的无数触手,刺入了无数世界。 李启心中升起一股明悟,冒出来六个字。 ‘他化自在天魔’。 谷夔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冒出来这个念头,李启突然感觉自己被压扁了,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刺穿了一样! 然后,他就像是从深海之中迅速浮起,猛的睁开眼,喘了一口气! 抽气的声音都像是拉风箱一样,肺部和心脏砰砰作响! 吸完之后,他猛的趴在地上咳嗽:“咳咳咳咳!咳咳!草!” 就连李启都没忍住,骂了粗口。 “这是……什么东西?”李启抬起头,浑身都已经湿透,每一个神经都在颤抖呻吟,浑身上下都充血变紫,险些直接爆体。 这时候,禅智和尚的声音传来:“小友意志坚定,没想到居然撑过了我压制你魔念的痛苦,你方才前往了罗刹鬼国,经受了贫僧吞食魔念之时的折磨。” “我以此法帮你封住魔念,之后魔念不会再影响你了,但你的神魂受损已成定局,从我这里出去后,你可以自行以巫道法门愈合,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李启闻言,勉强支撑身体,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双手合十,语气微弱:“多谢……大师相助。” “无妨,你也是为了我才被魔念感染,安心修养吧,我就不打扰你了,这两天不必为我研究法门,好生安稳神魂,免得落下不可逆的后遗症。”禅智点点头,然后又上楼去了。 在禅智离开之后,李启擦了一把汗。 他全身已经湿透,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李启点了两指头,水气涌出,变成了一个大水球,猛的砸在他身上,让他清醒了许多。 然后,他跌跌撞撞的趴到了床上,动弹不得。 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就在刚才,为了掩饰分神的事情,他直接用魔念感染了神魂,营造出了自己神魂不全是因为魔念的原因! 虽然不知道这招到底有没有用,但当时情况紧急,不得不得出此下策。 好在,瞒过去了。 而且—— “那是……什么东西?他化自在天魔?”李启躺在床上,心中依然充满了惊异。 难以理解,无法形容。 那是……何等的存在? 李启感觉到了。 那天魔,正在给他暗示。 暗示给李启一个极端重要的秘密。 它催促着李启。 它引起了李启心中一种无法分析的感情。 难以形容,就像是在有形的事物上模模糊糊的表达着一种精神意义,这种意义非常奇异,任何智慧生物都只能用很不完善的符号勉强把它表达出来。 李启好像是在宇宙的一片混乱中找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而且只属于自己的,用思考这一工具描绘出来的美丽图案。 但这个图案是如此的精妙,以至于任何笨拙地把它描摹下来的行为都是愚蠢的。 在看见那庞大的黑色球体的瞬间,李启几乎奇异的感觉到自己肉体的重量开始变轻,有一种纯精神的性质填充进了自己的身体。 一种使人感到不安、但还能感到新奇的精神,把自己的幻想引向前所未经的路途,把自己带到一个朦胧空虚的境界,一种探索新奇的神秘,只有永恒的星辰在照耀,他感到自己的灵魂一无牵挂,正经历着各种冒险。 “不能多想……不能多想,埋掉,埋掉……”李启自言自语道,然后把自己的头埋在枕头里面。 这是天魔。 是吞噬人道心的存在。 决不能当真。 这种感受。 是假的。 但是…… 李启抬了抬手。 倏忽之间。 他神魂中依然缠绕着的魔念,全数消散了。 这些他主动感染,用来迷惑禅智的魔念,瞬间就主动离开了李启。 甚至,包括不远处罗汉像处镇压的魔头,都全部改换了姿势。 这些魔头,从被镇压状,变成惊惧跪服状。 但就连禅智和尚都没察觉到这种变化。 这就像是,所有的魔念,所有的魔头,都臣服于了李启一样。 但李启知道,他们臣服的对象不是自己。 而是,他手上的一缕道韵。 也就是他所感受到的那种奇妙情感,精神意义的实体显化。 他化自在天魔给予的道韵! 不知道为何,他在亲眼目睹了那颗黑色球体之后,对方竟然给了他一缕道韵! 仅仅凭借这一缕道韵的气息,就可以轻易镇压所有天魔眷属,祛除所有魔念,一天之内就能解决禅智和尚的顽疾。 和假的一样。 李启不想把这个当真,但这个东西的存在是确凿无疑的。 缩在了床上,给自己盖上了被子。 李启将这一缕道韵藏了起来。 然后闭上眼睛。 却见距离他不知多远外,分神睁开了眼睛。 接着大声喊了起来:“沈姑娘!沈姑娘!” 遇事不决,找沈水碧! —————————— 一个时辰之后。 在下九门的密室之中。 沈水碧表情严肃认真,眼神里充满了苦恼。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两手一摊,说道:“不知道啊,你说的这个,我也没听说过。” “沈姑娘你都不知道?”李启愕然。 这还是头一次,沈水碧说她不知道。 沈水碧则说道: “光从你的描述来看,和书上记载的天魔差异太大了。。” “娘娘和我说过,他化自在天魔,道成一品,眷属满布无尽世界,曾经酿出大祸,把好几位佛子拉到了魔道,还对大日如来佛出手,后来遭到镇压,被从天下驱离,自此只能为祸域外,但对天下再无半分影响,只有一些眷属残存,就是现在的魔道。” “所以,实际上我也没有见过天魔,而且……说实在的,我觉得李启你没资格看对方一眼之后还能活着。” 沈水碧斟酌着言语,对李启说道:“一品啊……是什么级别的存在,凭你我是想象不出来的,而且他化自在天魔还是以迷惑人心著名的,不是我不相信你,实在是,如果你真的亲眼看见了,我觉得刹那之间你就会被摧毁。” 虽然这话听起来很没礼貌,但李启深以为然。 他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当初我直视六品妖王的真身都差点死去,若是真的察觉到一品,那么恐怕直接就灰飞烟灭了。” “但我不是直接接触的,我的通过我的道韵,间接看见的。”李启说道。 “那也不清楚,说实话,你的道韵,也很奇怪,反正我是没有见过类似的,或许大祝知道吧。”沈水碧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李启猜测道:“那……会不会是有诈?这天魔道韵其实是禅智和尚制造出来骗我的,此物其实是假的,禅智和尚是故意造了一个东西,用来迷惑我,甚至是监视我?” 沈水碧却没说话,她对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不擅长,继续发呆了。 李启也知道,所以他只能苦笑,然后自己去琢磨了。 正文 第二百章 第二个势力 这个道韵是假的,是禅智和尚故意送给自己的,他另有目的。 关于这种可能性,李启其实觉得概率不大。 不太可能。 禅智和尚若是真有能直接祛除魔念的办法,哪怕只是展示给自己看的那种短暂压制,他的情况也不至于恶劣到这种程度。 所以,李启暂时排除了这个可能。 那么, 这东西如果真是他化自在天魔给的呢? 光是想想这个可能性,李启就浑身发抖,心脏直跳。 他化自在天魔主动给他塞东西,而且他还丢不掉。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李启感觉自己已经被判了死刑。 但应该也不太可能。 李启何德何能,有资格让一位实力达到一品的大佬给自己送东西?而且这位大佬还得小心翼翼的控制力量, 免得把自己炸死。 李启并不觉得自己脸有那么大。 那么,如果是别的可能呢?比如,自己遇见的不是他化自在天魔, 而是别的未知存在? 但自己很明显是通过魔念才接触到那可怖存在的。 而且对方也对这些低等魔头和魔念有着极大的压制能力,甚至是七品禅智都无法做到这种压制。 难以理解。 李启想了半天,怎么也想不明白,索性他直接放弃了思考。 那条道韵,镇压起来,决不能动用,看都不要看,最好想都不要想! 就当他不存在。 反正只是意外所得,等到此间事了,李启一定得想办法弄清楚再说。 可惜,老师没告诉李启联系方式,只留了任务, 一派放养的作风。 如果祝公子告诉了自己怎么联系他, 李启现在肯定早就摇人了。 九品打七品他都忍得住不喊人,自己想办法解决。 但这缕不明来历的道韵着实是把他吓到了。 不过…… 应该还有别的办法。 比如,自己摇的人。 —————————— 又是一天过去。 李启的本体将那一缕天魔道韵镇压起来, 然后好好的放了个假,开始睡觉。 其实只是假寐,只要分神还醒着,那么他的意识就休息不了。 这几天,加大班了。 而李启的分神,在这一天时间,费尽心思,终于找到了广阳城的另一位七品。 三司之一,广阳司空。 广阳城仅存的依然可以用的本土势力。 既然李启准备不装了,摊牌了,公子的身份就要利用起来,本土势力当然一个都不能放走,全部都要喊起来。 司空,主管水木之事,司职水利土木,是很重要的官职。 城市规划建设,山水流向,等等都是他的职权范围。 此刻,李启就在广阳城外的一座地下水利调控大阵之中。 这座大阵位于广阳城西四百里, 其中衔接着方圆四千里的山水,能够帮助调控山气水气, 使得广阳风调雨顺。 这样的大阵,广阳一共有三个,基本上可以覆盖八成以上的位置。 李启站在这里,环顾四周。 此处位于地底十里之深,如果不是王柏烟帮忙,他找到死都找不到这里。 四周是个溶洞,黑暗一无所睹,但觉空洞之声,比地面上更加宏远,昏黑不可辨,通道处垂乳列柱,有些许微光,洞中绡围珠络,形甚瑰异,瑰异宏丽之状,种种满前,应接不暇。 有风蓬蓬然,在空洞中不断嘶嚎。 就在这种地方,广阳司空这位七品大能就战战兢兢的站在李启面前。 李启刚刚来到这里,对方就感知到了有人过来,飞快的冲了过来。 在李启展示了一眼大祝神气之后,他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态度。 “司空大人呐,你堂堂七品,何至于此呢?”李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幽室之中,暗无天日,藏在这里,真是被逼到绝路了吗?” 广阳司空连忙躬身:“禅智妖僧淫威太甚,下官实在是难以招架,两位同僚,一死一逃,我修行理道,本就不善争斗,只得出此下策,藏身此处,苟全性命!” 是的,事情就是这样。 这位堂堂七品大能,被禅智逼成了这样,现在藏在地底,生怕现身之后,被禅智食心化作傀儡。 不过李启也能理解。 禅智这妖僧,确实恐怖。 这么一看,当初他不是以一敌二,而是以一敌三! 同时对抗广阳司马,司空,以及太守,然后对方一死两逃。 禅智和尚还是状态非常不好的情况下打的,因为他本身就是魔念入心,为了寻求平衡之道才来的百越。 这差距,也太可怕了。 简直就像是李启和普通九品的差距一样。 “那司空可以不必如此躲藏了,本公子此次所来,正是为了解决禅智和尚。”李启快步上前,搀扶起这位自己当前来看能召集到的最强者。 被李启搀扶起来,广阳司空赶紧说道:“公子已至,可见心体光明!下官顿觉暗室中亦有青天,广阳必将鬼神效灵,日月丽天,六合俱照!妖僧之祸终于要解决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都快哭出来了,满脸都是‘青天大老爷来了’的那种表情。 李启看的一阵皱眉,但却也不说什么,而是拉着他在这洞中坐下:“此事不必多讲,否则我何必专程前来?只是我初来乍到,许多事情尚不清晰,还需司空相助啊!” 司空连连说道:“公子亲至,下官必鼎力相助,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公子指麾之处,下官愿充犬马!只是,敢问公子,为何孤身一人前来?是身边扈从都在外边儿候着?” 李启笑笑,摇了摇头:“司空想岔了,我此次,本来就是一个人来的,身边并无扈从。” 谷蚌 此言一出,却见广阳司空顿时脸色唰白! 他直接双腿发抖,先前鼓起的勇气,发下的诺言全都抛到了脑后,顿时心中就起了离去之意。 这公子是不是傻子!?身边没有扈从,单凭他一个九品,能做什么?该不会是指望自己去和广阳妖僧拼命吧!? 他不知道差距有多大吗? 而在另外一边,李启都不用仔细看,扫一眼就知道此人的想法了。 无他,这广阳司空都已经开始往后挪步了。 李启叹了口气,怪不得广阳的局势会糜烂至此。 一州三司主官都是这副德行,上梁如此不正,下梁会歪到什么地方? 所以,李启用阴森的笑容说道:“司空大人,你不会想跑吧?” 司空本来想溜了,被李启这么一说,身体一僵,尴尬的留在了原地。 但他也说不出留下来这种话,所以就只好留在原地,僵直着不动。 李启板起脸来:“司空大人,难道不觉得现在有些憋屈吗?堂堂七品,躲在地下,如蜈蚣虫豸,潜头缩脑,只求一夕安寝,难道你的七品就是这样修上来的吗?” 广阳司空心中却不以为意。 挣扎求活,人之本性,这巫神山公子是不是修道修傻了?非要他去拼命才是好的? 但他性格懦弱,也不敢当面驳斥李启,只是马上躬身,唯唯诺诺,满口称是。 不过,李启却也知道他的想法,所以他之前那句话,只是个开头。 他一挥手,却见土石自塑,变成桌椅模样,李启拉着广阳司空坐了下来:“司空大人可知,我为何要来找你?” 司空则立马答道:“下官不知。” 不过,他暗地里却腹诽道:“这厮先前才说想让我帮忙,无非是看中了我的修为,想让我为你赴死,哪有那么简单?” 他本来就是为了保命才躲在这里面的,这公子一个扈从都不带就来找他,除了让他去直面禅智和尚之外,还能有什么? “你不知,那我就细细与你讲来,司空大人,你真以为禅智不知道你藏在这里?”李启继续对广阳司空问道。 他并不准备用名头强逼这位七品,对方虽然懦弱,但急了也是要咬人的,如果真是要逼迫对方去送死,那么李启打赌,对方绝对会先杀了他,然后亡命天涯。 能不能逃亡成功不说,反正李启自己是肯定要死的。 对付王柏烟,可以用前途诱惑,但对于这种人,用财物诱惑和威逼都是没用的,只能另选他法。 所以,李启早就准备了另一套话术。 “他定然不知,此处大阵有遮掩气息之功效,能够调节山水脉络来为我遮挡,再说,就算他发现了,这里也兼有守护之功效,我据守此处,他没个两三年绝对攻不进来,届时国主肯定早已腾出手来!这边的危险自然也就解了。” 说到这里,广阳司空马上提议道:“公子若是和禅智和尚起了冲突,不若也在此处待着,我定能护住公子周全!”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还是与我待在这里更加安全,公子还可以呼唤扈从,争取早日解脱啊!” 好嘛,李启还没开始劝他,他反而开始劝李启了。 “等等,司空可知,我为何不带扈从就来此处?”李启打断了广阳司空,开口问道。 “下官不知。”他说道。 广阳司空确实有些疑惑,为何这位公子要来找死? 这很明显是不合理的,巫神山公子只要按部就班的前进,就能轻而易举的成为这个世界的主角,成为众人瞩目的天之骄子。 何必来这里冒这么大的风险? 所以,李启立刻负手而立,昂起头颅:“我正是看中了这个机会!” 李启的声音激昂起来:“我乃天骄!禀冠世之雄姿,韫纵横之远略,今广阳分崩之运,岂不正是我抚剑而争的机会?若是以九品之身,振广阳而绥妖僧,涤百林而澄妖巢,我又当如何?” “力挽狂澜吾辈事,长啸一声天裂!那妖僧正是我试手的好靶子,他的头颅乃我囊中之物,怎可假于扈从之手?!” 李启夭矫之雄姿,乍一看豪迈无比。 然而,广阳司空却只是撇了撇嘴。 这些天之骄子,真把所有人都当傻子了?说这种话,那有本事倒是自己去打七品啊?干嘛来找他? 他是很钦佩天骄们的气魄,但作为麻雀,也懒得理睬鸿鹄们的壮志。 真和他没关系。 李启当然也知道他的心态,并未指望靠这个说服此人。 所以,说完自己的来意后,李启重新坐了下来:“司空既已知我的来意,那我便继续往下说了。” “那禅智和尚,跟脚已被我调查清楚,他是大黑天座下荼吉尼天一脉,你也知道,是出了名的妖僧,能做出这种事并不奇怪。” “但是,他的修行出了大岔子,魔念入体,佛魔失衡,虽不至于有陨落之危,但很容易一步踏错,堕入魔道,从此道途尽毁,半点不得存进。” “如此,你知道他的状态了吧?”李启斜觑一眼广阳司空。 他不等司空回话,马上又往下说,像是连珠炮弹。 “所以,你真以为他不知道你藏在何处?你以为逃走的太守为何没有音讯?你真觉得此地挡得住他?” “你还活着,在这里地底趴着,仅仅只是因为他没有那么多精力来处理你而已。” 李启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小事。 但就是这种语气,却让广阳司空眉头紧皱,心中一震。 “公子所言,当真?” 他从未听过那和尚的消息,此刻一听,顿时心中忧惧起来。 李启笑笑,答道:“本公子不准备借助任何扈从的力量,单靠自己孤身来广阳,从零开始,灭除七品妖僧,这是本公子对自己的试炼,那你觉得,我是来给自己找死的人吗?” 广阳司空皱眉,却不敢多说什么。 因为,他知道这些天骄的尿性。 说是给自己试炼,实际上他们身上肯定不止有一件保命之物,而自己等人若是甘当鹰犬,为之前驱,虽然有两口肉吃,但如果主人需要,那就死则死矣了。 跟在天骄身边,肯定会死无葬身的。 然而,李启就在这时候,站起身来:“好了,言尽于此,本公子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既然司空已有决断,那告辞了。” 李启转身,准备离开。 司空原本还在考虑,闻言,连忙伸手:“公子留步!” 但李启却没有留,而是置若罔闻,大踏步离开了此处。 在外边儿,王柏烟正在等候。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正剑宫 不管广阳司空的挽留,李启直接离开。 一切都暂时在他的安排之中。 广阳司空软弱又惜命,但却又不是真傻。 这种人,真去招揽,反而死活都不可能相信他,也不会为他出力。 所以点到为止。 先点出自己的自信,展现出态度, 对方肯定会轻视自己的同时,然后给自己脑补出来一堆东西。 不说清楚,才最有用。 巫神山公子五个字,足够这人脑补很多东西出来了。 然后,再告诉他禅智和尚的一些事情,接着里面混杂了一些无法分清楚的假话。 比如, 李启说禅智知道了广阳司空的位置,他的隐瞒毫无意义。 是真的吗? 鬼知道。 反正广阳司空也不可能查证, 软弱多疑惜命的人,最怕这种东西。 再加上自己最后的离去。 以及,广阳司空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找到他的。 两个要素加起来,和李启的话术合并,足以让一个懦弱惜命又狡诈的人自己吓自己,然后斟酌半天。 李启有很大的把握,此人之后会自己来找他的。 当然,如果他不来,李启也有别的办法。 那么,当初自己说的四个势力,已经有两个会投靠他了。 也就是广阳本地势力,还有属于人道的王柏烟。 剩下两个势力就是禅智和尚,以及正剑宫为首的江湖势力。 禅智和尚是敌对的, 自不必多说。 而以正剑宫为首的江湖势力, 也快了。 李启回到了下九门的秘密庄园里面。 坐到了沈水碧身边。 沈水碧正在发呆,不过,看见李启回来了之后,她歪了歪头,分出了一丝精力:“回来了?处理完了?” “只差正剑宫了,不过,我走之前给张澜留了信,应该要不了多久。”李启点点头,然后躺在了兔子身边,伸了个懒腰。 兔子也往后一倒,睡到了李启旁边,然后翻身,侧着身子,看着李启,对他说道: “对了,那一缕天魔道韵,我想了很久,找了很多资料,虽然没有找到可以确认的,不过凡人心有所欲,往往形诸梦寐,此妄想惑乱之确证。” “你深藏那东西的时候,小心梦境。” “好,我会小心的。”李启记在心中。 关于那天魔道韵, 再小心都不为过。 “那,你现在是没事情了?”沈水碧又问。 “暂时没事了,禅智和尚那边,暂时也可以休息一下。”李启回答道。 “这样啊。”兔子闻言,不再说话,然后闭上眼睛。 她准备睡了。 李启也长舒一口气,是该休息了。 所以,之前的十多天时间里一分钟都没睡过的李启,直接拉了一条被子来,把两个人盖住,开始睡觉。 而在五级浮屠之中的本体自然也开始睡眠。 久违的休息。 就在睡梦的恍惚之间,李启隐隐约约的感觉身体轻飘飘的。 但这也属于正常现象。 他睡了整整四五个时辰,一直到自然醒。 一觉之后,神清气爽。 等到起床之后,兔子早就醒了,正在旁边打坐。 姿势倒是很好看,趺坐,两手按膝。 李启倒是知道,这是她修行的一环,名叫‘负日之暄’。 日晴风定,就南窗下,背日光而坐,脊梁得有微暖,能使遍体和畅,日为太阳之精,其光壮人阳气,极为补益。 收集阳气,她是在为自己凝结阳神做准备? 罢了,不打扰她了。 李启也随之起床。 算算时间,应该快来了。 起床之后,盥洗自不必多说,下九门的随从们还为他准备了稷梁水来洗身子。 稷梁水,取贵五谷之意,掺杂上品诸香,为五谷精气酝酿而成,洗身诸方,香能利窍,疏泄元气,所以用此者,去垢而不乏精气,自然较胜他物。 还算是讲究。 当然,李启平时是不怎么在乎这些的,他平素里风餐露宿也浑不在意,最多用清水洗洗得了。 不过现在在城市里,这些人开始巴结讨好他的时候,那花样就多了。 不仅水有讲究,别的也有讲究。 比如吃的。 广阳这地方,口味喜甜,所以每日餐食少不了枣、栗、饴、蜜,以甘餐食,按照那厨师的说法,这叫‘甘之以悦脾性,滑之以舒脾阳,膏之以益脾阴,服食即当药饵。’ 今日的早餐便是如此,早上是鹿尾粥,加上一些小菜。 鹿尾取上品,然后风干,去脂膜,中有凝血,如嫩肝,一看就知道是珍品,碎切煮粥,清而不腻,香有别韵。 还有小菜便是蔗浆泡的大枣,食之养脾气,平胃气,润肺止嗽,补五藏,和百药,嫩如蛋清,煎汁倍甜,亦解烦渴。 吃的如此讲究,饭后更是如此。 食后微滓留齿隙,最为齿累,下九门专门以柳木削签,以虎须系之,再煎浓茶,候冷连漱以荡之。 如果不是李启强烈要求他们不要让人来侍奉,估计李启衣食住行都会有专人负责,饭后剔牙都得让几个美人负责。 可惜,李启对这种事情不怎么感兴趣。 这些准备的东西他也懒得用,比如牙签,他又不塞牙,干嘛用牙签? 吃完饭,漱了漱口,他就躺在院子里闭目养神。 其实不是闭目养神,而是腾出精力来给本体, 另外一边,他的本体,又重新开始爬起来,研究禅智和尚的魔头魔念。 多研究一点,就对禅智多了解一点。 李启紧锣密鼓的做着准备。 广阳城似乎也恢复了正常,人们一如既往的正常生活着。 血祭,吞天妖巢的入侵,好像都和这些人没关系一样。 谷奍 李启这样的生活又持续了一天。 然后,终于有人上门来找他了。 还是在下九门的秘密庄园里,正在躺尸的李启突然睁开双眼。 外边儿突然冲进来一个护卫,单膝跪地,拱手对李启汇报道:“大人!按照您说的龙驹,我们找到人了,他现在正在外边儿候着!” 是的,前几天,李启一直在发动下九门的力量,去寻找老马。 老马是李启留给张澜的标记,有了老马,寻到张澜就不是难事。 在当初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李启就已经想好了这一步。 “快带他进来。”李启的分神站起身,说完之后,也不等请,快步走了出去。 等了这么久!张澜总算来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走多远,只是走出两三步,从门里出去,李启就听见哒哒哒,哒哒哒的声音。 这是马蹄踩在石板上的清脆响声。 然后,是律律律的叫声。 李启心中一喜。 这是老马的声音,他很熟悉。 于是,他站定到门前。 很快,就看见张澜牵着老马,从拐角处走了过来。 张澜见到李启,满脸都是惊讶。 而老马却不是惊讶,而是惊喜。 他那张大马脸都乐歪了嘴,挣开张澜的缰绳,加快速度,朝着李启跑了过来。 李启见状,嘴都笑咧开了。 还得是自己养的马,就是这么亲人啊! 李启站在原地等待老马。 老马风驰电掣的跑来,身边萦绕一丝一丝的青雷,这些青雷是老马加速时候的体现。 李启笑笑,就站在门前,同时挥手,让四周下九门的人都退开。 下九门的人都撤了下去。 然后,老马瞥了李启一眼,根本没减速,直接把他挡在门口的他撞了出去。 张澜停下脚步,捂住了眼睛。 看着好痛。 李启的金身直接破碎!整个人都飞了出去,被老马散发出来的青雷打成了浑身焦黑! 若是他的本体,这最多只能让他狼狈一下,但分神却毫无抵抗能力,直接被老马撞飞出去,还好老马没用力,所以还能修复。 至于老马,他撞开李启,晃着屁股就进去找沈水碧去了。 兔子被外边儿的声音吵醒了,从入定状态清醒了过来。 她看了看冲过来的老马。 老马也连连刹车,在床前站定。 然后从芥子袋里拿出了一筐胡萝卜。 自己一根,老马一筐。 老马高兴的昂头嘶鸣,沈水碧摸了摸他的鬃毛。 然后一马一兔就开始在原地啃萝卜。 居然还一副很高兴的模样! 张澜乐不可支,哈哈大笑,走上前来,把李启从地上搀扶了起来:“哈哈,李兄,平时照料马儿少了吧?都是沈姑娘帮你代劳?” 李启的金身自然愈合,很快恢复了正常。 毕竟只是香火气所化,实际上是没有肉身的,只要没伤到那一缕香火气,就都是小伤。 李启却只能尬笑:“哈哈哈……平时忙碌,总是抽不出闲来,哈哈哈。” 不过,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干咳两声:“咳咳,好了,不谈那个,不谈那个,张兄,我信中之事,你可看了?” 说到正事,张澜也没心情取笑李启了,他也说道: “百姓已经安置到了小世界中,白犀军已经被我安排化整为零,散于民间。” “李兄思虑缜密,而且说的极有道理,所以安排的还缺我都做完了,只是不知为何,你为何不让我去寻掌剑师总领?” “敌手是七品,若不寻对等的七品前来助战,那根本就没得打啊。”张澜叹气道。 七品和八品的差距太大了,虽然看似只有一个品级的差异,但如果放在某一条具体的道途上的话,那可能会差上五六个境界。 就好像是武道九品和武道八品,虽然只有一品的差距,但实际上中间差了练意,练心,炼神三个大境界。 要跨越三个大境界,再凝练武道神意,才能算是八品。 个中差异,不是一个品级那么简单的事情。 品级只是方便分类的而已,要清楚的认识到其中的巨大差距才行。 而李启却说道:“张兄别问,此时最好不要通知正剑宫的人,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怎么不是时候?你怕是不知道我正剑宫掌剑师总领的实力,他修为已臻武道七品,心、体、神、意、技五者合一,虽然距离六品还差一重小天地归一,但在七品里也绝对是强者,一个和尚而已,若是他来了,定然不会是问题。”张澜自信的说道。 “正剑宫掌剑师总领,比之广阳司马,如何?”李启问道。 “收三成力,也能拿下。”张澜昂头,极为自豪:“若是所有掌剑师齐聚,布下星斗剑阵,就算是两个广阳司马一起上也不是对手!” “那我告诉你,三个广阳司马级别的高手一起围攻那和尚,结局是一死两逃,死的那个还被炼制成了傀儡,并且那和尚毫发无损,连伤都没有,你还准备喊那位总领来吗?”李启又说道。 此言一出,场面一下冷了下来。 张澜表情严肃起来,思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可置信:“不可能,同为七品,再强也强的有限!” “那你觉得我在九品中实力如何,能一次性杀几个九品?”李启又问。 张澜则回答道:“李兄你想岔了,九品境界太低,实力参差不齐,有正统法门的修士,和杂家散修差距大很正常,但到了七品,杂家修士已经淘汰的差不多了,大家都有跟脚,差距不会太大的。” 李启却反问道:“那如果,你以为的正统法门,也是杂家呢?在那和尚的道统看来,你们这些只能修行到六品或者五品的法门,就很高级吗?” 这句话,把张澜问住了。 他好像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行走江湖,游遍十数个国家,在数十万里的距离里,正剑宫的法门谈不上最顶尖,也最起码是中上游,不管在何处,都算得上是上得了台面的势力。 但是…… 李启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那和尚的跟脚已经查明,是直接传承自大黑天一脉,对他来说,普通的七品就是送菜。”李启说道。 李启还有一件事没说,以一敌三,杀一逃二的恐怖战绩,还是在禅智和尚魔念缠身,状态极差的情况下打的。 换而言之,除非李启去搬一个六品过来,否则随随便便去找七品帮忙,那只是来找人送死而已。 广阳司空是因为就在本地,禅智和尚也知晓他的存在,所以不管找不找都没关系,他一开始就在局中。 但正剑宫的人是局外人,如果贸然把局外人拉出来,七品降临的动静会惊动禅智不说,李启更怕他们来了也没用。 所以,李启并没有准备召集局外的七品。 倒是张澜咬了咬牙:“那若是宫主来呢?应该能行吧?”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局外势力 老实讲,张澜的心是好的,这个提议,李启心中也想过不少次。 不过,李启最终还是暂时把这个选择搁置了下来,没有拿出来说。 此刻既然提起来了,李启也就回答道:“不可, 正剑宫主现在有要事要办,若是因为此间之事坏了大计,反而不美,责任也都在我身上了。” 张澜一听,给他整迷糊了,他挠了挠头:“大计?我怎么不知道?李兄你又不是正剑宫的人, 是如何判断的?” 李启闻言, 顿时明白了张澜并不知晓正剑宫的大行动。 说起来也很正常。 正剑宫宫主, 此刻正在和他们的诸多长老密谋在吞天妖主前往域外的时节,截杀一位天秽六妖王,断掉吞天妖主一臂。 天秽六妖王,自成阵势,以天之六气为跟脚,能够聚合成真正的‘天之气’,联手起来威力颇大。 李启在来之前,绿山国主就和他说了,吞天妖主因为不知名的事情前往域外,正剑宫正在趁着这个机会试图截杀掉六妖王之中的一位,彻底断掉六妖王联手施展的六疾神通。(见第一百六十章) 那边是六品之间的战斗,真要抽调一个六品过来,搞得正面战场崩掉, 那李启就是罪大恶极了。 不过这种机密,告诉张澜也不行,若是泄露出去, 那问题更大。 不是李启信不过张澜,而是有些时候, 你的主观意志其实并不怎样, 有些人想要撬开你的嘴巴,你无论如何都反抗不了。 所以,干脆不知道,才是最好的守秘方法。 于是李启叮嘱道:“你且不管此事,说出来反而对你不妙,但你要知道,没事儿别去找你家宫主,不然恐坏了大事,到时候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 张澜闻言,也领会到了李启的意识。 李启恐怕是知道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但不能告诉自己。 所以,他问道:“那,李兄,我有个问题。” 张澜说完之后,紧紧盯着李启:“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李启知道的太多,表现的也太神秘,无论是从开始的偶遇, 到后来的种种事情,张澜自己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但李启却全程游刃有余。 不仅把张澜自己要做的事情安排好了,甚至广阳这边的地下势力都已经被他收服,还亲自去探出了禅智和尚的跟脚。 他是怎么做到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呢?他的跟脚是什么? 倒是李启,一摊手,很干脆的说道:“我来自巫神山。” 好,张澜的疑问消失了。 光是这个名字,就足够打消所有疑虑,就能够掩盖李启身上的一切不正常。 “巫神山,外务行走?”张澜又小心翼翼的问道。 李启也不瞒着,反正本来都摊牌了,所以他又吐出两个字:“公子”。 张澜一个没站稳,撞到了墙上,气血上涌,眼冒金星,结结巴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正剑宫也算是大门派,虽然本宗在百越地带,但实际上在百越地带已经算是中坚层次的宗派了。 所以,他被吓到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恢复了平静,满脸苦笑:“那倒是我高攀李兄了,只是,若是有此背景,那你为何会在此处纠结这些?” “你就当是考试吧……”李启无奈的说道。 他也很难解释,毕竟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到底属不属于正常情况。 正常的大祝弟子会和自己一样吗? 老师丢两本书给自己,然后让自己跋涉三百万里回巫神山。 总感觉脑子稍微普通点的老师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但是吧……当初在地油界,另一位巫神山公子博岳,他对李启说过,李启的老师是出了名的不正常。 那自己遇到这些怪事好像也很正常? 因为不正常,所以才正常。 好坳,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思路。 不过李启这话一说,张澜也清楚了所有理由。 考试。 正剑宫也有这种类似的东西。 把精英弟子丢进魔窟,让他们杀出来之类的。 只是…… 正剑宫一般都是丢在和弟子的能力同阶的魔窟里面,斩妖除魔的同时锻炼弟子。 不会做出让九品的弟子去和七品对峙这种事情。 那不是考试,那是找死。 但考虑到对方的身份。 或许正是这种级别的难题,才够资格成为对方的考试吧。 张澜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却也不卑不亢,没有因为李启的身份产生什么态度上的改变,只是说道:“那么李兄,你花那么大精力找我回来,是为什么?” 李启却也不摆架子,拉着张澜,坐到了院子里,对他说道:“找张兄过来,自然是有要事相托。” “请讲,事关广阳无数人生死,若能帮到李兄,张某绝对不遗余力。”张澜也认真起来,仔细倾听李启说话。 “张兄先听我分析现在广阳局势。” 李启用手指蘸上茶水,以茶杯作为标识,开始在石桌上摆划。 “首先,我们要认识到,广阳糜烂至此的原因,完完全全是因为禅智和尚。” “此人的目的,已经打探清楚,他是为了巫道法门而来,他现在的状态是魔念缠身,估计是有高人告诉他,巫道法门可以缓解,所以他才前来。” 谷挡 “但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很尴尬的事情,对于很多正统的巫道传承来说,传承本身就是有守护的,他没有能力破开这种守护。” 张澜点头,表示认可。 很多传承是这样的,很多功法都有着诸如读心,甚至是吸取记忆,或者直接吞噬别人功力的能力,但想靠这种法门拿到上乘法门纯粹就是痴心妄想。 几乎所有的正统传承都有手段进行守护,有些是需要关键引子才能修行,单纯拿到功法毫无意义,还有些则更加粗暴,会杀死偷师者。 譬如正剑宫的核心法门,需要在山门中央修行入门,如果在其他地方得知了功法并且修行,那么修行出来的剑气就会直接失控,轻则等于白练,重则爆体而亡。 甚至于,张澜还听说过一门神奇的功法,是一个有五品强者坐镇的大门派的一个法门,名叫《服食经》,这门功法是记不住的,每天都会自动遗忘,也无法抄录,抄录下来之后,第二天也会消失,变成白纸。 所以修行只能在山门的经文原典处,看一天修一天,对着书修行,忘了就第二天再看,一直到修成。 但是就算是修成之后,也只是多了一门神通而已,修行之法还是记不住。 至于巫神山有什么手段防护自己的功法被偷走,那就不得而知了,但毕竟是巫神山啊……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李启当然不知道张澜的所思所想,他只是接着往下说: “所以,禅智和尚不能去真正找那些高深的传承,于是他盯上了广阳,广阳太守和司马都是巫道七品,同时禅智和尚有把握破除他们传承上的禁制。” “这就是广阳局势糜烂的原因,禅智和尚来了之后,先是借助此处万家人气,然后借助因果搭建了他的第五级浮屠的框架,接着以一敌三,杀掉了广阳司马,驱逐了太守,把司空压制在了地底,不敢露头。” “至于只有八品的广阳司徒,在事后更是轻松被他以食心之法炼制成傀儡,此后,广阳政局便是他的一言堂,他深藏幕后,借助司徒和司马的权势,为他缓慢探索巫道传承法门。” “但是,司徒和司马都被他食心,记忆也都被他吞噬,他破解了其中的巫道法门之后,开始逐渐尝试,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李启说道。 本来还听着局势的张澜闻言,一愣。 怎么突然就机会了?不还是在说禅智和尚的情况吗? “张兄可能不知,但我却是知道,不管是广阳司马还是司徒,他们手中的巫道法门,都是巫蛊之术!”李启语气笃定的说道。 他很肯定这点,在当初的山水大阵的节点处,也就是黄山君那里,他很清晰的看见了山水大阵的构筑方式,完完全全就是巫蛊之术。 这是已经确定了。 “巫蛊之术,完全已经走偏了,基本上已经摈弃了天道平衡之法,所以对他祛除心中魔念没有半点用处,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盯上我。” “我一路走来,到处做好事,以祭祀之法留名太多,过于高调,所以让禅智和尚早就发现了我,他寄希望于我,希望能够从我这里得到巫道正统法门,为他平衡佛魔之心,为此策划了镇关那一幕,并且一步一步的诱使我主动为他创造法门,说来,张兄反而还是受了我的牵连才被卷入其中。” 张澜却摇了摇头:“此人为一己之私就将十几万人置于死地,真是该杀!至于牵不牵连,就别说那种话了,就算没有你,遇到那种情况,我也一样会上去,哪有什么牵连不牵连的,只是你还没说我们的机会在什么地方呢。” 李启则进入了重点:“机会,就在巫蛊之术上,巫蛊之术,是没有祭祀之法的!” “巫蛊之术的祭祀之法,已经异化成了养蛊饲妖的手段,不再是正统的祭祀,也就是说,禅智和尚他自己是没有能力完成一场祭祀的。” 李启说到这里,看着满脸不知所谓的张澜,开始解释: “张兄,你还记得,当初咱们一起对峙想要掠走百姓的两个八品吗?” 张澜回忆了一下,说道:“自然记得,之后好像说过,你说那个是什么……鼠壤坟。” 李启一拍桌子:“没错,就是鼠壤坟!” “张兄可知鼠壤坟的传说?” 张澜摇头茫然:“自然不知,那是什么?” “鼠壤坟,是佛国的异兽,喜好祭祀香火,根据我的推测,是禅智和尚带来的,但鼠壤坟其中鼠王至少七品,所以不可能隶属于禅智和尚,更有可能是和禅智结伴而行,来巫道所在之地的。” “鼠壤坟传说之中,极其喜好被祭祀,西域记中有记载,‘故上自君王,下至黎庶,咸修祀祭,以求福祐。行次其穴,下乘而趋,拜以致敬,祭以祈福。或衣服弓矢,或香花肴膳,亦既输诚,多蒙福利。若无享祭,则逢灾变。’可见其秉性!” 祭以祈福,多蒙福利。 若无享祭,则逢灾变。 就这两句话,已经把鼠壤坟的秉性说的很清楚了。 这些知识,都是沈水碧告诉他的,想来禅智也不可能提前知晓李启还能知道这个! 张澜听了李启的话,顿时也恍然大悟! 他惊喜的站起身,快意的一拍手:“禅智和尚没有祭祀之力,但李兄却有!你欲借鼠壤坟之力,让那妖僧自食苦果?!妙计,妙计!只是李兄准备怎么实施此事?” 李启摆手,示意他冷静点,坐下听。 张澜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与疑虑,坐下继续听李启说话。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巫神山公子,恐怕并不以武力见长,但在情报与谋算这一块,强过他十倍! 去了一趟广阳,回来的路上,甚至就已经给他写了信,可见那禅智和尚的反应甚至都一直在他的计算之中。 如今更是轻轻松松拿下广阳城两个大势力,一个粮盟,一个下九门,基本上就囊括了广阳八成以上的地下势力了。 虽然官面台上人好像都和他没什么瓜葛,但谁知道会不会突然蹦出来一个又是他的人? 而这一切,他不过是初来乍到十天而已,就轻易的做到了这个地步,并且没有动用半点巫神山的资源。 甚至,他的目的是与一位恐怖的七品纠缠,乃至于诛杀对方 巫神山的公子们,都是如此吗?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被选上? 张澜兴奋的同时,却又有些看不透一直和他称兄道弟,完全没什么架子的李启了。 不过李启似乎是没有注意到这点变化,只是继续说道:“这便是叫张兄你来的目的了,我们接着说广阳局势。” “此刻广阳司马和广阳司徒仍旧是官面上的人,我严重怀疑这两个身份依然在监视广阳的情况,所以最近大多动用的都是地下势力,不被官面察觉。” “所以,我需要一个官面上的人物,一个在广阳明面上说得上话的人物,那就是张兄你,你是正剑宫的掌剑师,侠义磊落,身份光明,正好去作此事。” “携带上一些江湖人,再带着一些官面上的势力,最好是军队,前往吞天妖巢一趟!” “我想让你去帮我——” “联系鼠壤坟!就告诉他们,真正懂祭祀的人,不是禅智和尚,而是我。”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愿望 又做好一个安排。 那么,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张澜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面对不可力敌的对手,那最好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齐心协力,如此才能寻到那微不足道的胜算。 正剑宫弟子常常聚集成军, 在吞天妖巢内部四面开花,像是行军蚁集群一样到处蚕食妖巢中的妖魔,所以对于团队合作,分工执行得心应手。 可谓是独行是侠,聚能成军,并非全是单打独斗的江湖人。 此刻既然有人担当了军师之责,那么他就该做好执行者的任务。 所以,在继续听完李启分析和要求的事情后,他领命而去, 速度飞快,甚至都没问李启要报酬之类的东西。 正剑宫弟子,行侠义事,何须其他理由? 妖僧祸国,一州百姓数以千万计,全都因他而暴露在吞天妖巢下,足可见其恶劣。 除掉此人,方为大义!除此人者,才是大侠! 所以张澜毫不犹豫的就参与到了对抗七品强者的行动。 哪怕他其实知道一件事,若是失败的话,李启多半有保命的手段,但他却大概会真死。 死则死矣, 舍生而取义的事,做得少了吗? 张澜豪气十足的离去。 李启则在后面,目送张澜离开此处。 那么, 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安排好了。 就等翻脸了。 ————————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眨眼之间, 已是一月过去。 李启的分神基本深居简出, 隐藏在后面, 像是蜘蛛一样,慢慢的,慢慢的,编织出一张张大网。 他的触须蔓延至整个广阳,不止是广阳城,还有其他的县城,乃至于荒郊野外,都开始被他纳入掌控。 而除此之外,他的本体那边,解析完毕的魔头已经有三十六头了。 这天,李启正在继续解析魔头,并且开发对应的法门。 眼前是庞然复杂的魔念,这些魔念就好像人的思维一样,在随时随地的变换。 非常的复杂,比大部分术法都更加复杂。 就好像是一大串乱码,每当解析者觉得自己找到了关键,最后却只能发现那只不过是魔头的又一个误导罢了。 如果你没发现那是误导…… 那恭喜你,魔念就会悄无声息的钻入你的念头里面, 你甚至都无法察觉。 解析魔头, 就是这么困难而且危险。 也难怪禅智和尚都拿这些魔头没有办法。 解析这些魔头, 就好像面对天空中繁复的星辰,好像并不存在什么核心一说,每一个地方都是核心,和其他地方联系在一起,编制成了一张灿烂的星空,根本无从下手,似乎只要触动其中一点,就会满盘皆崩。 不过,对于这种事,他已经得心应手。 真知道韵的解析,然后他再借助巫道法门开发出克制之法,对常人来说根本无法做到的事情,他一天五六个时辰就能解析完一只魔头。 “第三十七只,最后一点。”李启将第三十七只魔头丢在一边,然后站了起来。 他就像熬了一个月的夜,眼珠充血,血管鼓胀,面容青紫,看着像是害了什么大病一样。 没有办法。 接触这些魔念,要真说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 他倒是可以利用那一缕天魔道韵把魔念驱散,但那说不定是引虎吞狼。 狼是没了,那老虎怎么处理呢? 处理完了这一只魔头。 李启开发完了克制这个魔头的法门,然后一如既往的来到了楼上。 禅智和尚还是坐在原地,看见李启来了,睁开眼睛。 他目光温润,声音柔和,很亲切的对李启说道:“小友又完成了哪一尊魔头的解析?” 这和尚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实在是因为这些天,他的情况恢复的太多了。 三十六尊魔头已经可以被镇压,只要他随时随地都运转起三十六种不同的法门,就可以随时随地镇压这些魔头。 这让禅智和尚压力大减,因为魔念而久久被压制的修为甚至都有些松动了。 不过,李启献上的法门还有些问题,那就是这些法门各自独立,运使的时候才能压制,也就是说,需要他随时随地都分心来运转不同的法门。 如果等到一百零八法门都研发出来,那么禅智和尚就需要同时运转一百零八个法门才能压制。 这大概会占用他半成的修为,还会令他分心。 但只要打稳根基,等到突破六品,这些魔念都不是问题。 只要能够缓解七品时候的问题,禅智就已经很满意了。 果然,比起那些巫蛊之术,还得是巫道正统才拥有这种能力。 自己运气运气好,能够遇到一位巫神山的正统传人路过这里,虽然他已经隐藏了起来,但终究逃不过自己的法眼。 这才一个多月,已经三十六个魔头。 最多一年,自己就可以恢复正常,重新稳固修为,打实踏足六品的根基。 事关自己的道途,禅智和尚当然对李启亲切无比,除了不准走之外,基本上算是有求必应。 不过,虽然如此,每次李启演法的时候,他都会认真分辨。 李启绝无任何可能在法门之中掺杂私货来害他。 虽然他不懂巫道,不能平衡魔念,但分辨法门具体是什么作用还是可以做到的,所以李启拿他没有半点办法。 而李启这边,走了过来,说道:“大师,这次解析的是杀念魔,其代表的是内心不断重复的杀意趋势,压制的法门已经制成,请大师观我演法。” 禅智立刻正襟危坐,端看李启。 李启也开始演法,展示如何压制魔头。 谷黊 又是一次日常。 此次演法之后,禅智闭目,正想像以前一样慢慢消化法门的思路,熟悉运转。 但是,突然,他却发现李启并未和以往一样离开。 这让禅智皱了皱眉。 平素里,李启都是演法完毕就忙不迭的跑开,很显然是惧怕自己的,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恐惧,才能拿捏住对方,让他为自己创造法门。 今天是怎么回事? 李启却也有些拘谨,他看见禅智朝自己看来,连忙拱手道:“大师……如今我也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日夜为大师研制法门,足可算得上尽心尽力了吧?” “那是自然,不过小友突然如此言语,是有什么事情吗?”禅智问道。 李启马上诚惶诚恐,躬身拱手,说道:“不瞒大师,小子先前一直唯恐耽误了大师大事,所以不敢提及,只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我自问也算是尽心尽力,这才有胆向大师提及此事。” “其实,小子一直有一个女伴,她自幼离群索居,不善言辞,生性孤僻,我这离开了一个多月,我担忧她在外边儿受了委屈,还请大师告我两天假期,我去安抚一下她,免得出了什么事情,反而坏了大师的道途。” 李启如此说道。 听见李启的话语,禅智笑了笑:“原来是这样,贫僧知晓了,小友将你那女伴姓名,容貌,特征说出来,然后再给贫僧一件信物,贫僧自会安排人手为你将她带来,与你厮守。” 李启则苦笑道:“恐怕得需要大师亲自出手才行,我那女伴,大师应该也见过,她修为也是八品,战力不俗,她又孤僻,又是妖物,寻常人怕是请不动他,还会多造死伤。” 禅智和尚点点头:“小友叮嘱,贫僧牢记,只是这些俗务杂事就不劳小友费心了,贫僧既已承诺将你那女伴叫来,那便不会食言,如何做那就是贫僧的事情,你还是将心思多放在法门研制之上,这才是正途。” 李启这么一说,他也确实想起来了。 在他出手恫吓李启的时候,确实是有一个女人在旁边出手,而且术法极为精妙,在八品之中已臻至极限。 很少会有如此完美的术法使用方式,这也给禅智和尚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原来是那个女人。 李启看见禅智答应了,微微躬身:“那就多谢大师。” 然后,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张,递给禅智:“这是她的姓名,特征,容貌的话,是一位极美的女子,身穿素衣,我身上并无信物,但她身上随身携带一根玉兔题材的白玉簪子,你就对她说这是清雾城买的,她便知道是我。” “好,小友静候佳音即可。”禅智接过纸张,然后目送李启离去。 在确定李启离开之后,禅智和尚轻轻往地上一拍。 整个五级浮屠,微不可查的震动了一下。 浮屠的周围,开始充斥着,某种……血肉? 这些血肉,本来应该是腐肉似的叫人感到嫌恶,但与此同时又勾起一种炽热的欲望,令人模糊想到大黑天的祭祀。 那种以海量血肉堆积,配合五甘露塑造而成的邪魔之祭。 既恶毒,却又拥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可怖力量,辉煌无比,旺盛的难以置信。 那些血肉上燃着火焰,二者结合的红色鲜艳刺目。 给人火焰般的震撼,血肉的恶毒,以及,力量的威慑。 看见这些红色,甚至连光线都柔和下来了,四周的世界呈现出有如泡泡一样的柔嫩,叫人神怡心驰,给人带来春天的芳香和溅着泡沫的山泉的明净。 究竟是什么痛苦的幻想创造出这些画面的呢? 这些颜色都像是活的一样,没有固定的形体,丰实肥硕,散发着浓郁的生命气息,好象具有一种独特的忧郁的感情。 它们是被什么东西感染了,任何人看见就能打开通向不知道哪些灵魂秘密的门扉,就可以走进幻境的神秘宫殿。 它们孕育着无法预知的危险,看一眼就可能把一个人变成野兽,但也说不定变成神灵。 万事万物的着色非常怪异,叫人感到心神不宁,其感觉是很难确切说清的。 荒诞、诡异,却又仿佛理所当然。 一种原始,残暴,却又充满生机和力量感的东西,呈现在眼前,让人看到的时候不由得感到恐惧。 这些血肉,火焰,围绕着在漂浮在虚空里的五级浮屠之中。 被握在一种无形的恐怖里,无法逃脱。 这是大黑天的神通。 被这个神通笼罩,李启就绝对没有半点机会逃出去,哪怕是其他七品出手也是如此。 七品以内,再是天纵之资,绝世英杰,也不可能突破这道封锁。 有了这个,李启就绝无逃出去的道理。 那么,就得去找那个沈姑娘了。 李启说的有些道理,面对一位顶尖的八品,整个广阳都未必能找到合适的人去邀请她。 其他人去了,若是对方不愿去,那么打不过,难以强迫。 广阳司马那个傀儡倒是可以去,但那个傀儡和她有仇,容易激起矛盾。 若是真的因为对方的孤僻性格和这种仇恨导致了战斗,那之后就强行只能以势压人,反而不美。 毕竟是去请人,李启老老实实帮他研究法门,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为了对方之后能够尽心尽力,还是不能逼迫太甚。 毕竟……这是一位巫神山嫡系啊。 不过估计不是公子,应该只是普通的直系传人。 若是真有一个七品拘禁了一位九品的巫神山公子,那巫神山应该会马上派人过来,一秒都不会耽搁。 一位公子的诞生通常意味着兴师动众。 大巫们选弟子都很慎重,正如同佛陀选弟子一样,通常都会历经考验,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 禅智就知道一例,曾有佛陀,为择一弟子,观察其真灵,让其历经十世轮回,为其安排十世不同人生。 十世,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是男是女,经历多少,这位弟子最终都心向佛门,归于佛前,青灯木鱼,自然圆寂。 如此在第十一世,才被判定有佛子之资,才被收作弟子。 虽然不知道巫神山内部是怎么进行选拔的,但一位公子死在九品,那真不知道是浪费到什么程度了。 能够被选中,足以证明很多东西了。 所以,他试探了很多次试图对李启出手,都无人护持,可见对方并非公子,只是嫡系。 那么就不用担心报复,只要等到他慢慢为自己打工就行了。 做好了浮屠的封闭,禅智本体离开此处。 准备去帮李启找女人过来陪玩。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杀妖僧(一) 禅智和尚迅速穿过域外,来到了广阳。 这在肉眼看起来的表象,就像是他推开了浮屠的大门,走了出去。 “啊……这天下的压制力,呼。”禅智和尚感叹了一句。 没去过域外的人就无法理解这种压迫感。 相比于域外的肆意放纵,在这座天下,似乎一言一行都有人在注视。 在这里, 本质过于崇高的道韵会被压制。 修为太高的人会被压制。 战斗波及范围不得超过千里,否则会遭到天罚。 任何速度不得超过天道极限。 任何人不得深入到地底三万里以下。 诸如此类的法则,镌刻在天下的天道之上,无需任何人去监视,自有天地本身为所有人做出规范。 ‘规矩’,遍布在整个天下。 相比之下, 域外才是真正自由的地方。 外界无数人想要‘飞升’进来的地方, 他们把这里赋予了无数的名字, 比如仙界,神界,上苍,神朝,天国,圣界,至上之地。 他们修行的终极目的,就是从自己的世界飞升到天下,成为真正的神灵,仙人,或者别的什么。 但真正生活在这里的修行者,却只想逃去域外。 压抑,太压抑。 就好像有一座泰山压在胸口, 连呼吸都感觉很不畅。 束手束脚。 不过,还好, 只是回来接个人而已。 “位置是……啊,找到了。”禅智和尚笑了笑, 一步踏出。 然后,他的身躯突然虚幻, 然后一步踏到了一个溶洞处。 这里,正好是广阳司空的藏身处。 如果他知道李启会指使禅智和尚来这里,恐怕会后悔当初没有直接杀了李启。 倒是禅智和尚,来到这里之后,感叹了一下: “嗯?是广阳制造出来用来调节山水的阵法?怪不得可以遮掩气息,让我都发现不了,确实不错,那女伴藏在这里,倒是确实很刁钻。” “不过,既然我来了,那这里的防护就显得有些多余了。”禅智自言自语道,接着伸出手,轻轻往下一按。 却见天空浮现出一只大手。 金色的大手,整体呈现半透明的状态,以拈花状,往地上按去。 明明是‘地面’,但却突然变成了‘水面’,被那只手轻松的拍了进去。 不对, 不是变成了水面。 而是, 在那只手庞大的力量面前,固体就像是流体一样。 他探入地面,就好像普通人伸手进入水面一样。 毫无阻碍。 并不是没有阻力,只是单纯的这阻力对他来说几乎不存在而已。 山脉被拍扁。 大地剧烈的震动! 地面如同水波一样荡漾起来! 大地振坼,水陆飞腾,众生无不惊慑,却见有山神逃窜,水神退避! 山水众神,光是看见这一只大手,就已经知道了差距所在,纷纷惊慌逃走。 禅智和尚却不在乎,那只大手继续往下按去,在地上留下了一道巨大的深坑,四周的大地不断的震动,被挤开的岩石和泥土翻涌出来,不断的掩埋掉旁边的山水,然后又形成了新的山水和河流。 却见刚刚逃走的无数山神水神,此刻金身闪烁,更是有些直接陨落! 没办法,这个阵法可以阻止窥探和消息传播。 想要进去‘请人’,就得先破掉这广阳城制造的阵法。 好在不难就是了。 以力破巧便是。 但是,那只大手并未一直向下。 在向下挖掘了数千米之后,突然之间,一道屏障升起。 “禅智和尚!你欺人太甚!”广阳司空的声音从下方响起! “啊,还有一只老鼠藏在这里?也好,那便一起了,真是贫僧的运道。”禅智和尚笑笑,似乎有些惊讶,但并未有太大的波动。 “那你尽管来试试!”广阳司空大声吼道,然后屏障猛然扩大! 紧接着,却见天空浮现出无数的法宝,足有数万件! 理道,最擅长炼器和布置阵势。 探究万物之理,这便是理道的道途,他们通常会将自己探寻的道理运用到实际中,也就是制造能够复现这些法门的法宝。 如此,就有了理道特殊的阵势,以及大量可以批量复制的法宝。 “去!”广阳司空双手一挥,却见那无数法宝叮咚作响,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刺向禅智和尚! 这些法宝之中,光是和李启的金线相同等级的,就有好几百件,比八品金气更强的,甚至达到七品的,也有七八件。 这些法宝,组成阵势。 金钟响,翻腾云水。 玉磬敲,惊动鬼神。 提炉烧,火云罩顶。 羽扇摇,彩凤翩翩。 魂幡动,鬼蜮惶惶。 弯弓硬弩,金剑银枪,紫雾红云,黑气施张。 重重戈戟,迭迭枪刀,金钟玉磬,万象法宝,铺天盖地而来! 再怎么不擅争斗,广阳司空也是堂堂七品,此刻占据地利,下方有阵法相助,顿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威力。 硫磺味刺鼻,水浪滔天,大地颤抖,天空阴沉。 仅仅只是这个阵势的余波,就搅得四周天时混乱,历象不谨,天气紊乱,地气翻腾。 然而禅智却只是站在原地,双手合十。 然后,他轻声诵经:“此孔雀者,我身是。” 就这么一句……不对,只有半句经文,却让四周泛起佛光。 孔雀者,特性好食毒虫毒草,诸毒不能为害,反增其羽毛丰润光泽,胜诸他鸟他兽,故有“万法不侵”之说。 有佛门尊者孔雀明王,被称之为‘护世金刚’,有神光庇佑,万物尽退,就是因为孔雀有万物不沾的特性。 昔日,雪山有一异兽,为金色孔雀,平素持诵孔雀明王咒甚勤,因此恒得安稳。 但有一次,由于贪爱逸乐,与众多雌孔雀到远地山中嬉游,而未诵该咒,因此为人所捕获。他在被缚之时,恢复正念,持诵该咒,立刻解脱系缚,得到自由。 这时候,禅智所颂念的,便是半句有错漏和删改的孔雀明王咒。 念咒之后,却见禅智和尚身后浮现大孔雀法身,曼荼罗光于他四周散发,一尊孔雀法相在他身后凝结成形。 孔雀散发佛光,犹如片云点太清里,那些法宝完全不听指挥,居然从孔雀法身佛光笼罩的范围边上‘滑’了出去。 很怪异的一幕,就好像是磁铁互斥一样,无数法宝绕着禅智和尚,但却怎么都不能近身。 广阳司空却并未恋战。 这一招让禅智和尚防守之后,他毫不犹豫启动阵法,让这座集合一州之力建造起来的大阵直接自爆! 随后,他抽身而退,准备逃走。 虽然刚刚嘴上说的那么决绝,但他第一时间做出的反应就是这个。 谷莝 全力进攻逼迫禅智和尚防守,然后引爆阵法,让对方不得追击,接着逃之夭夭。 几乎是见面的刹那,他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非常快速,也非常明智,这几乎是广阳司空唯一的生机。 只有一个问题。 自己是怎么暴露的? 这个地方应该能保证任何气息都不会外泄才对,禅智和尚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思来想去,他脑子里都只有一个答案。 巫神山公子! 除了他,没有人能告诉禅智这件事! 这个混账! 自己仅仅只是没有答应给他做犬马,他竟做出这等事,想要用禅智来借刀杀人!? 卑鄙无耻! 然而就在这时,禅智和尚身后的法相,变了。 原本是大孔雀法相,成七宝色,光明遍满,观见蚊虫,犹如赤子。 这个法相防御森严,难以攻破。 但是在那阵法自爆之后,他应该是继续防御才对。 如果不防御,那么就会被阵法自爆给伤到,反而追不到广阳司空。 只是,本来应该继续防守,免得受伤的禅智和尚,却并未做出广阳司空预想中的判断。 在广阳司空看来,禅智和尚是直接放弃了防御。 那禅智和尚,好像根本不怕受伤? 只不过,新出现的这尊法相,是—— 魔。 原本还是正午。 但是,突然之间。 天,黑了。 有什么东西,遮蔽了方圆百里的阳光。 巨大的梦魇降临世间。 一只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无数毒蛇垂涎的恐怖魔头,矗立在了禅智的身后。 这些畸形的蛇,更像是某种触手,眼睛漆黑一片,在触手上有无数张痛苦嘶嚎的人脸。 李启曾经见过禅智的这个姿态。 禅智和尚失控之后,就是这幅魔神的模样! 那可怖的魔神座下,不停滴出黑色的冒烟酸液。 却见,所有攻过来的法宝,乃至于自爆中的阵法,都开始消融。 如风吹光,如刀断水,了不相触。 禅智和尚的魔气如沸汤,这些外界的事物如坚冰,触碰一起,冰块飞速融化销殒。 远处正在疯狂逃窜的广阳司空,惊讶的看见禅智和尚并未理睬他,而是以这魔神之躯,强行镇压自爆的阵法! 他正在把一个正在爆炸的炸弹,硬生生给摁回去! 为什么要这么做? 广阳司空怎么也想不明白。 是不想波及周围? 不可能! 这妖僧怎么可能有这种想法?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禅智和尚,在镇压了阵法之后,真的伸手,护住了那溶洞下方,并且提高声音说道:“沈小友,我受李启所托,前来寻你,邀你前往贫僧浮屠做客一二,李启小友也在我那里。” 等到禅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广阳司空才明白。 禅智和尚根本不是来找他的! 是有人藏在了自己阵法的下面,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是哪个天杀的害了自己! 广阳司空满腔的悲愤,但他却也有些侥幸。 这么说来,对方不是冲着他来的?自己能跑了? 侥幸之下,他也不停,飞快的冲到了百里之外。 这里是交界地,离开这里,就是离开了那魔神的波及范围,自己逃命成功的概率就有七成以上了! 只要穿过那条线—— 然而,下一个刹那。 广阳司空停了下来。 背后,有一股恐怖的气息爆发了出来,就连广阳司空这位七品都感觉到了战栗。 七品战力,绝对是另一个七品战力! 怎么回事?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却看见,一个武夫。 虎背熊腰,身高两米,肌肉如同铁打,骨骼仿佛钢铸,摩拳擦掌,裸衣而笑,一身血气如狼烟滚滚,从百会穴出,上冲百丈!百里之外都能遥遥看见。 好一个精壮汉子! 那一身的气血,根本就是火灾!收敛起来还好些,如果全力逼催,甚至能融金化铁,把地面变成汁水! “咚,咚,咚。”沉闷的声音响起,仿佛是天公擂鼓,又像是大地脉动。 但广阳司空却知道,这是心跳的声音。 极其强壮的心脏,泵动血液,流淌在全身,为浑身上下的肌肉供给力量! 正是这个武夫,一把拦住了准备往下探手的禅智和尚。 为此,他硬生生承受了禅智和尚一击。 禅智和尚的大手落在他的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那武夫的骨骼发出脆声,好像是铁珠砸在地面,哒哒哒的,又像是玉石碰撞在一起,但不管如何,都不像是骨头发出来的声音。 拉伸之间,体内大筋弹动,有如巨弓,崩崩作响。 皮肤坚实紧密而又滑润光泽,仿佛绸缎,又好似水银,柔韧却厚重,白刃不加身,箭矢不留痕。 光看这身子,就知道绝对是武夫! “七品?不对,是八品,但是临时靠阵法加持到了七品,是什么人?”广阳司空一边倒退,一边观望不远处是什么人插手进来。 不是什么人都能靠外力加持提升境界的,就好像气球会吹炸一样,如果根基不够扎实,那么靠外力提升境界就是找死。 能够八品提升到七品,是什么天才? 且不管正在逃窜的广阳司空。 却看禅智和尚那边,这妖僧却笑了笑:“正剑宫的人?阵法加持?而且,还是沈小友亲自主持的阵法?” 他往下一看,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沈水碧就站在下面,主持着下方这座广阳城建立的调控山水地气的阵法。 在广阳司空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这阵法居然早就被她给篡夺改造了! 禅智忍俊不禁,笑了出声:“李小友还托我来寻你,没想到沈小友身边却有如此精壮汉子,看起来是乐而忘返,倒是李小友自作多情了。” 他的调笑还没落地,却见那个汉子,也就是张澜动了起来。 在阵法的加持下,他出剑了。 李启计划的第一环,正式启动。 (今日双更,还有一更)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杀妖僧(二) 一剑斩出。 大河西来决山仑,咆吼万里触龙门,波滔先! 杀气南行动坤轴,一气搏束,万物无态,天兵断斩馘妖僧! 没有半点犹豫,没有丝毫留手, 被阵法加持的张澜,毫不犹豫的挥出了至极的一剑! 连防御都放弃了。 准备了一月之久,凝聚了整整一月的气血,迸发出来那超越极限的力量! 在一个多月前,张澜和李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一人面对两个同等级的八品。 那一战, 他只用了剑气, 而根本没有出匣中之剑。 那时候,张澜说的是: “我以兼修的道门手段动手, 让他们误判我的实力,关键时刻以武道修为近身,出剑,这便是我的一线生机所在,先杀一只,然后搏掉另一只,按我的预估,我有三成可能性反杀,救下这十多万人,而且有十成的把握,和他们两个同归于尽。”(见第一百六十八章) 那时起,李启就对张澜的爆发性出剑有了一个预判了。 张澜之剑, 是侠客之剑。 侠客之剑,出剑则无悔,有死而无生。 所向无前, 何往不克?蠲除首恶,期使广阳,得享太平! 出力过猛,庞然剑气在阵法的加持下显得愈发沉重,压迫的他骨骼颤抖,皮肤崩裂,肌肉被从中撕开。 甚至连心肺都有些哮喘的症状了,不停的喘气,不停的深吸。 但,剑气却凌厉到难以置信! 无穷剑意直接贯穿禅智和尚身周缠绕的所有魔气!要斩掉妖僧的头颅。 然而,禅智却笑了笑。 他甚至不管那些剑气,而是摇了摇头:“侠客之剑,蓬头突鬓,瞋目而语难,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名为侠客,实乃匹夫之剑,无异于斗鸡,一旦命已绝矣,便无所用。” “我有身周佛国,匹夫之剑, 可斩一国?” 禅智和尚语罢,却见他的四周,空间开始扩张。 心中佛国,或有佛刹地,垢秽不平正,众生烦恼故,起如是佛刹。 佛国扩张,笼罩禅智和尚身周三寸之地。 三寸之佛国,一指可破。 然而,仔细观之,却见世界广长之相悉于中现。 这三寸之地,却仿佛有三千世界聚集,其中有诸山、雪山、陀山、香山、宝山、金山、黑山,构成天山之山脉。 又有江河、川流、泉源,共筑金光之大海。 及日月、星辰、天宫、诸尊神宫,悉现于三寸佛国中,佛国里有十方诸佛,诸佛说法,诸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俱来会坐。 诸佛威神之所建护法城,在三寸佛国的外围。 护法城内,有天人众,各自严持种种铠甲器仗,乘彼天中种种骑乘,俨然而立,身着天中种种宝庄严铠,持众宝仗,护卫佛国。 张澜决绝的剑气,突破四周的魔气,斩尽魔头,终于斩到了三寸佛国门口。 然后,剑气刺穿佛国。 大响谹谹如殷雷。 战鼓惊山欲倾倒。 剑意笼罩四周,化作狂风猛雨! 匹夫之剑,能斩一人。 可斩一国否? 张澜浑身崩裂,血液满身,剑气进入佛国,肆意破坏。 大地开裂,山脉被拦腰截断,海洋中分,护法城被剑气劈开。 剑意在佛国不断的扩大,其中不停的涌出血液一般的岩浆,看着就像是大地被撕开,从其中流出血来。 地动山摇,天地色变,佛国开裂。 剑气如银蛇般在开始在三寸佛国之中游走不定,无数的细丝一样尖锐的剑气开始不断突入佛国,不停蔓延,试图击溃那座护法城。 这些触手一遍遍地犁着地面,所有大一点的岩石,房屋,全都崩裂,然后尽数粉碎,不绝于耳的爆击声,如同雨点击打大地,没有丝毫停歇。 然而—— 暴雨击打大地,看似声势巨大,甚至可能引起山洪汹涌,乃至于泥石流冲击。 但真的能对大地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却见佛国虽然被摧残的开裂,无数天人众陨落,三寸佛国几乎崩裂了两寸,然而禅智只是轻轻拈指,低声吟诵:“以此心澄露皎彻,内光发明,十方遍作阎浮檀色,此名心魂灵悟所染,心光研明,照诸佛国。” 此言一出,却见他身周佛光大盛,自身的魔头法相收敛,转而出现了第三尊法相。 第三尊法相,是盘腿佛像,慈眉善目,柔和语调,身周有淡光充斥,金像绣珠。 有宝瓶,金铎,于周匝垂吹,微风吹动,铎瓶和鸣,铿锵之声,闻及十余里。 短短时间,禅智和尚已经展现出了三尊法相。 一尊孔雀明王法相,一尊食心魔神法相,还有现在这尊慈悲佛心法相。 法相身周的宝瓶飞起,垂向三寸佛国之中。 一滴甘露飞出,落入佛国之中。 却见区区一滴甘露,却骤然分化百千亿份,直接笼罩了整个三寸佛国! 有甘霖降世,其水甘美,具有八功德,落到地上即没,浸润地中,却水涝不现。 大雨降下,云雾消除,有清凉风,从水泽出,其润泽流散,吹到民众,触之皆受安乐,又彼甘泽润渍。 如此,佛国内土壤肥良,鲜明,光腻,譬如世间善作,以水洒散,令其悦泽花色光鲜。 此亦如是,待佛光出现世时,此佛国中一切土地,自然沃壤郁茂滋液,仿佛是有人以苏油涂物,肥美膏腴津润。 先前因为剑气而遭受苦难的天人众们也都得到解救,此时此刻被甘霖滋润,原先的痛楚得到缓解。 佛国,重新复原。 一丁点痕迹都没有。 然而剑气却已经是强弩之末,再无余力刺出哪怕半寸。 这一次斗法,很显然,是禅智和尚的全面获胜。 匹夫之剑,不能敌国。 斩尽一切的剑锋,在面对一整个国度的时候,在相性上就被克制的死死的,毫无半点还手之力。 既然已经化解了对方借助阵法拼命的一剑,那么禅智和尚也不再留手,再度一掌,拍向张澜。 这一掌,就和先前他挖开山脉的那一掌一模一样, 拍死这个武夫,然后掠走沈水碧,就可以回去和李启交差了。 嗯……不过,这估计是李启的圈套吧? 禅智和尚心中已经察觉到了。 李启果然是还没有死心啊。 诓骗自己出来,就是以为自己会被这样的埋伏伤到? 觉得两个七品战力就能对自己造成威胁? 真是……有些好笑。 很像小孩子的胡闹。 那就给他好好上一课,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七品。 谷黕 而不是眼前的一个杂牌七品,以及一个靠阵法提升上来的伪物七品。 不过,那个阵法,倒是有几分可取之处。 怎么做到的? 禅智和尚拍向张澜的时候,心中有些疑惑。 原本这里应该是个调控山水之气的大阵而已,这种阵法,规模虽然大,但很难用于攻伐,功能基本上就是民用。 能够调控天候,然后就是调节地气,保证丰收,还能规避一些不那么剧烈的天灾,比如普通的洪水,地震,暴雪之类的东西,都可以被这种阵法提前化解掉。 当然,雷劫天罚,甚至于阴阳颠倒这种天灾,就不在调控范围之内了。 所以,这个阵法,除了‘大’之外,根本没什么可取之处。 为了尽可能的调控更大的范围,更大的面积,这个阵法设计的尤为庞大,只要有三个这样的,就可以覆盖一州之地。 所以,这里才能藏身,只要调动此处的地气,那么如此庞大的力量,只需要将其拨乱一部分,就可以轻松的掩盖掉别的气,而在外界看起来也不过是普通的地气涌动而已。 但是…… 这种阵法,如何才能够提供加持的力量?应该是不可能的,除非是被人改造过。 可是,改造,可是需要一个精通阵法的人来做的。 要完成这种程度的改造,那阵法造诣之精深,简直匪夷所思,是李启身边的人? 禅智和尚思考了一下,觉得不太可能。 有这种阵法造诣的人,怎么可能还在八品?而此处并没有八品以上的人,除了那个伪物,以及早就失去战意,正在逃命的广阳司空。 算了,想那么多也没用。 广阳,没有东西能对他造成威胁,算计再多,也是无用。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就让李启小友好好看看,自己的实力。 让他真正死心,彻底丧失所有反抗的心气,老老实实的为自己干活,贡献出他的学识和脑力,为自己的六品之路打实根基。 他要摧垮李启的心智,断绝他所有的侥幸,把他的骄傲碾碎,用绝对的实力让这位聪明机敏的天才明白—— 天才之所以被称为天才,是因为,他们还不配被称之为强者。 自负骄傲于天才之名,靠着头脑玩耍权术,操弄阴谋这些行为,在真正的强者面前,没有半点意义。 说起来很多,但实际上这些念头不过是刹那之间就在禅智和尚的心头转了一圈,他手上的攻击却一点都没有被耽搁。 他一掌拍出,已经因为斩出那一剑而力竭的张澜毫无抵抗能力,眼见就要被拍成碎片,死无葬身。 然而,就在禅智和尚拍出那一掌的瞬间。 天空之中,又是一剑降下。 禅智和尚瞳孔一缩! 哪儿来的第二剑? 第三个七品? 怎么可能?! 不过,这不是可不可能的问题。 而是已经确凿发生的现实。 第三个七品出现了! 这突然出现的第三个七品,是个……女人? 但禅智很快法相,这突如其来的一剑,不是人刺下来的。 不是人,是法相! 另一尊实力达到了七品的法相,降临此处。 那是一尊女性法相,身高百丈,四周缠绕缥缈轻烟,泠泠月色,萧萧风度,臂上宫砂,清光凝露,皓魄无烟,清冷美丽。 在其身后,一轮素月,俯看人世已千年。 禅智和尚自诩见多识广,但却实在没认出来这法相是谁的。 一般来说,法相代表了某一法门研习到了精深处,已经完全掌握,那时候便能调动该法门的全部力量。 法相者,法之相状,只有将法门完全理解,贯通,自然就能够形成法相。 换而言之,如果没能完全贯通,就无法形成法相。 所以,通过观察法相,可以得知对方法门的信息,比如看见孔雀明王法相,就知道这法门出自孔雀明王。 可是,禅智怎么看,都找不到,也想不出这尊法相的来源。 这说明对方的法门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法门,所以凝聚而成的法相他才不认识。 虽然让人有些惊讶,不过也就这样吧。 他摇了摇头,三寸佛国依然覆盖身周,没有理睬那一剑。 先前那么神勇的侠客之剑,都对他没有半点威胁,现在这普通法相,更是不可能伤到他了。 一掌继续拍下。 就在即将拍死张澜的时候,那一尊女性法相出的一剑,抵达了禅智的身子。 身周三寸佛国破碎,一剑刺入他的肉身! 禅智和尚肉身极为坚韧,然而,这一剑却直接穿透了他的肉身。 攻击被打断。 禅智和尚直接飞了出去。 他试图防御,但是完全没有起到作用,直接再次被贯穿,整个人倒飞而出。 从南至北的一剑,将三寸佛国的防御布置全部摧毁,七宝叶落,甘露枯竭,禅智和尚的法相,直接被击破了。 禅智怒了。 他沉声怒喝一声。 “沈施主!贫僧的耐性要消失了!” “再不束手就擒,恐难保你全须全尾啊。” 然后,他再度伸手,覆手压下! 那只金色手掌之中,陡然显出一方世界! 三寸佛国,化作了掌中佛国! 掌中佛国横亘天地,天崩地裂,将沈水碧的法相完全镇压! 但一道锐利剑意直接刺破苍穹,划开巽户! 有一股太阴之气,上腾苍穹,翻天倒岳,海沸山摧,硬生生在禅智和尚的手掌中央开了个洞,将所有的镇压与封印一剑破开! 然后直接打碎了禅智和尚的法相。 夫为剑者,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 张澜只是诱饵。 这第二剑,才是藏起来的杀招。 匹夫之剑,不能敌国。 但这一剑,是仙人之剑。 仙人之剑,裹以四时,制以五行,开以阴阳,出剑之时,逆转宇度,倒篡宙光,重定混沌。 一界尚可破之。 区区一国,能挡仙人之剑否? (第二更)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杀妖僧(三) 沈水碧其实不会用剑。 她这一个月现学的。 不过无所谓了。 已经足够了。 五品之神意,哪怕只有一丝丝融入剑术之中,也足以称之为仙人之剑。 懂不懂月中太阴气上黄神母娘娘的含金量啊? 禅智和尚到现在都没明白真正的布局是什么样子。 从头到尾,都不是张澜和沈水碧在出手。 张澜和沈水碧,只不过是个驾驶员而已。 真正和禅智和尚对峙的,是这一方天地! 沈水碧以大阵调节山水,对应人身, 再加上王家的资源,将这座大阵,改造成了这一具可以操纵的法相! 在无声无息间,这座单纯只是调节地气和水脉的,已经被沈水碧改造成了战斗用的阵法。 调节地气和水脉,那么只需要稍稍改动…… 改以水脉为血气。 换以山脉为筋骨。 道门阴阳爻之法补足四方八卦。 巫觋身中神之法孕育日月风光。 人道立规矩之法定下经纬万端。 四维已定,八卦相望,日月双悬, 风光齐上, 规矩为辅,副以权衡。 如此,便是一个拟似的人身小天地。 这就是李启这次掏出来的东西。 利用原本一州之力建设的大阵,硬生生改造出了一个“虚假的七品修士”。 只需要有一个操控者,就能操纵这个东西。 在李启,沈水碧,王柏烟三个人都拿出压箱底的绝活,解决了无数技术难题,终于完成了这一壮举。 非要形容的话,那就是将原本的调节地气的阵法,比喻成一台大型农业拖拉机的话。 作为总工和总设计的沈水碧,就是利用这些拖拉机的零件, 拆了他们, 重新做了一台高达出来。 现在,她就是开高达的人。 而刚刚那一剑,是张澜负责开这台高达。 禅智和尚还在那边注意是什么‘阵法加持’,根本就毫无意义。 因为, 根本没有什么阵法加持。 禅智和尚面对的, 就是阵法本身! 他在和一台高达打! 那尊沈水碧的法相,就是这台高达。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而且,还不止。 李启曾经让王柏烟提供两个八品修士帮忙。 那两个八品,此刻正在另外两座大阵那边。 先前就说过,在广阳州,这样的调节地气的阵法,有三座。 三座这样的阵法,足够覆盖整个广阳。 另外两座,此刻正在那两位八品的控制之下,汇聚广阳的地气和水气,为这一尊高达供能。 精密的安排,以及超越此处的知识,共同埋下了这个炸弹。 不过,这同时也激怒了禅智和尚。 他被那一剑击飞之后,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只是,才刚刚稳住,这和尚的所有温文尔雅就尽数消失。 他的身躯,开始异化。 “那么,就休怪贫僧不留情面了。” 留下这句话之后, 禅智和尚的肉身,开始产生剧烈的变化! 它的皮肤如一块扭曲的漆黑皮革,被恶心老茧覆盖起来。 脖子巨人延长出去,和蛇一般,上面的皮肤蜥蜴一样满是褶皱,整个身体虽然是人形,但整体来看,就像是一个超大型的爬行类躯体。 和蛇一样的触手,从他的下半身蔓延出来。 他长出了两个头颅,六只手臂,全都漆黑如墨,皮肤粗糙如革。 这次,不是法相,而是本体。 大黑天一脉。 魔神之体。 禅智和尚,真正展现出了属于自己的实力。 不再是先前的小打小闹。 而是认真了起来! 他低声吟诵:“邪心受魑魅,天魔入心腹,若作圣解,即受群邪。” 他身上血肉交径,触手互相缠魔,三寸佛国顿时崩裂!然后化作魔国! 原本的天人众,撕开了身上的皮肤,变成了罗刹恶鬼! 原本光明无匹的三寸佛国,瞬间十方洞开,从中涌出无复幽黯。 名色阴尽,处大幽暗,尽是劫浊! 禅智和尚,从来不是什么大发慈悲的佛,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魔头,血祭十万人连眼睛都不眨那种。 禅智和尚的魔体,有四只手捧四个碗,碗中是腥臭浓郁的黑汤,似乎是某种生物的血。 一只手拿着一个铃铛,摇铃通红一片,像是血色。 那魔体端起一碗腥臭的液体,郑重的说道:“我饮五甘露!则有一分大我慢魔,入我心腑。不礼塔庙,摧毁经像,众生入无间狱,失于正受,当从沦坠!” 话音刚落,他空出来的那只手,掌托三寸佛国……不对,现在是魔国了! 掌托魔国,只手遮天! 那只手高举起来,却见天时被遮蔽,地气被搅乱,就连法相都被魔头带来的紊乱给影响到了,身体开始出现裂痕。 那魔国的妖魔蜂拥而出,然后陡然化作一片火海! 火海烧遍天空!越来越旺盛,甚至有些疯狂了起来。 火舌不断地从烟囱里冒出去,一个个张狂的魔头,纷纷从火焰之中伸出头去打量外界的模样,一个个青面獠牙,骇人莫名。 天空被映得红彤彤一片,无数张鬼魂的脸,组成了一张魔神的脸。 那是禅智和尚。 他在无尽狱火之中,往下看去。 炯炯目光自天而下,紧紧盯着地面。 沈水碧和张澜的脸上都被映得火红一片,整片天空都闪耀着地狱般的烈焰。 妖魔扑了下来。 其爪长利,迭相瞋忿,怀毒害想。 妖魔扑下来的时候,那魔国中十方大门大开,有热风暴起,吹热黑沙。 这些热风,吹到了下方来不及逃走的动物和山体身上,却见一切活物举体尽黑,热沙烧皮,尽肉彻骨! 然而还不止热度。 无数黑砂,像是打磨机一样,以磨磨之,被热风黑砂刮中者,骨肉糜碎,脓血流出,苦毒辛酸,不可称计,却见方圆百里,号咷悲叫,如同地狱! “地狱之相?”下方的沈水碧,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法门的跟脚。 谷才 这些所有魔头,都是禅智和尚曾经杀过的生命! 他把这些生命的魂魄炼制成这般魔头,然后以地狱其中众生为蓝本,锻造了这魔国! 这就是在重现轮回地狱的苦痛,无尽的怨气,要将眼前的一切活物都拖入到地狱的折磨之中去。 那三寸佛国,就是这三寸魔国。 佛魔一体,正是禅智和尚修行的根本所在! 佛即是魔,魔即是佛。 地狱降临此间,下方的地气和水气全部混乱! 四周涌现无边黑雾,宛若昏云、尘雾、烈风、暴雨,不断涌现邪业、邪语、邪意、邪归,四周魔雾腾腾,邪氛阵阵,如天魔降临。 阵法根植于环境。 而四周的环境,已经被强行改变了。 那尊构成的虚拟法相,已经快要崩塌。 这种阵法难以成事的原因就在于此,除非自带有别的根基,否则单靠天地之力,容易被别人截断。 天地之力,你能用,别人也能用,只能看谁的水平高了。 七品强者,改天换地,你借助天地之力所成的阵法,只要守不住四周的天地,那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沈水碧见状,双手掐诀,然后却见身后老马突然飞出。 早就准备好的老马快速飞了过来,沈水碧翻身上马,飞快疾驰而去。 该撤离了。 而张澜早就跑路了,斩完那一剑缓过气之后,他就已经开溜了。 没有高达,八品的修为在这里就是炮灰,还是赶紧跑路。 然而禅智却没有追击,正相反,他突然盘坐在原地,双手合十,收敛了起来。 因为那尊摇摇欲坠的法相,突然亮了起来。 地气和水气开始翻涌。 不就是自爆吗? 广阳司空都会,沈水碧难道不会? 火炉里早就塞满了易燃的刨花,只需有一点点火星,就会熊熊燃烧起来。 禅智和尚皱了皱眉,他也感应到了,下方的阵法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连斩两剑之后,这阵法已经摇摇欲坠,被地狱之相即将彻底破坏。 但是,阵法快爆了。 如果要追击的话,抓不到不说,还容易被自爆给伤到。 所以他稳守心神,魔神之体开始缩小,从之前只手遮天的程度,变成了孩童大小。 收缩力量,稳住防御。 这样虽然会导致更容易受到匹夫之剑那种一对一的伤害,但面对自爆的那种大范围爆破,受到的影响会更低 龙驹和沈水碧越跑越远。 不过,没关系。 他们逃不掉的。 那匹龙驹,哪怕全力爆发也不过一瞬一里的程度,而最多持续几分钟。 龙驹速度虽快,在九品里算速度绝伦,不过在禅智和尚眼里什么也不算。 这点速度,在他面前就和散步一样。 七品的速度有多快? 看看刚刚的广阳司空就知道了,不过三四息的时间而已,就跑出去一百多里,脱离了他的干涉范围,逃之夭夭了。 虽然那是类似于拼命的百米跑一样的极限速度,但也可以彰显七品的迅捷了,这还是两边都不擅长疾跑的原因。 若是有专修速度的七品,速度提升几十倍也不是难事。 等等,广阳司空呢? 他—— 禅智和尚才刚刚冒出这个疑惑,就看见,天空之中,无数法宝闪烁,组成了一连串法宝构成的星空。 不知道什么时候,广阳司空居然折返回来了! 而且,还满脸悲愤的对自己出手!? 他哪儿来的勇气? —————————— 在一百五十里之外,王柏烟站在山巅,轻拍折扇,眺望远处那战场。 他的任务是在外边等候,执行一些筹划任务。 百里之内,现在恐怕没有一个活口了,所有的鸟兽鱼禽都已经被地狱吞噬。 真正的人间地狱。 地狱在此处被小范围的呈现了出来,无数妖魔,恶鬼,天地间只存悲鸣。 鬼神放逸,地生荆棘,蚊虻,蜂螫,蚖蛇,毒虫,热风,黑砂扑面而来,吞噬一切。 邪见颠倒笼罩百里范围,其中所有存在都遭到十恶业缠身。 人身坏命终,皆堕地狱中。 七品的战斗,太可怕了。 不过,更可怕的是李启呀。 就在刚才,那一位七品的广阳司空,逃窜到了这里。 按照李启的吩咐,王柏烟将一封封装好的信交给了他。 内容王柏烟也不知道,没人拆开过。 但是,那位堂堂七品司空大人,惜命无比,和老鼠一样的人,在看见了李启的信后,咬了咬牙,竟然扭头回去了。 真想知道信上写了什么。 想着这些,王柏烟回头,态度谦和的拱手,对着身后一位瘦小的金发男人说道:“鼠王可观察清楚形式了?” 那瘦小的金发男人,看起来四五十岁,长相丑陋,脊背佝偻,身材矮小,约莫只有五尺。 他身上毛发都是金色的,包括头发,眉毛,甚至胸毛都是纯金色,但不发光。 嘴里牙齿尖锐,大门牙非常显眼。 看起来像是异人,不过从称呼中,已经得知了此人是谁。 鼠壤坟的鼠王。 毫无疑问,绝对也是七品的强者,是和禅智和尚一起从天下极西,跑到天下西南来的人。 “这倒是看得清楚了,只是,以我对禅智的了解,你们现在展现出来的实力,胜算不超过一成,到现在为止,这厮还未曾展露真正的实力呢。”那鼠王咧着嘴巴,看着远处的战场。 在那里,阵法自爆之前的恐怖威压,还有天穹之中无数的法宝光辉正在闪耀。 战斗还在继续。 “那,若是鼠王插手呢?”王柏烟又问道。 “我插手的话,胜算就有五成。”鼠王说道:“这下你知道,为何我非要看看你们动手之后再决定插不插手了吧?” “那妖僧真有如此强大?我看他先前神通已经出尽,而且俱是一顶一的优秀神通,不管是孔雀明王咒,还是三寸佛国,亦或者佛魔一体,将佛国转化而成的地狱之相,都是威能极大,他还有底牌?”王柏烟皱眉。 “佛魔一体,佛魔一体,你是看见了魔?还是看见了佛?”鼠王反问。 王柏烟深吸一口气,顿时了然。 禅智妖僧的底牌,是佛魔一体。 不是孔雀明王的佛,也不是地狱之相魔,而是合二为一。 那怪不得。 只是,听闻了这话之后,王柏烟马上拱手:“那鼠王觉得公子承诺的如何?这妖僧如此强大,若以此为血祭祭品,想来鼠壤坟定会受益无穷吧?公子已经答应了,血祭之力,不取分毫。”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杀妖僧(四) 禅智和尚微缩身躯,如此一来,在大范围的爆炸之中,就能更好的保全自身,因为受力面积更小,承受的力量更少。 就好像是,锤子可以砸碎一块坚硬的巨石, 但很难砸碎一粒灰尘,因为灰尘太小了,虚不受力。 但相对应的,身躯缩小,带来的坏处是受到单体攻击伤害增加。 很简单的道理,一个身高百米的巨人, 被一把剑刺到, 就像是被牙签扎了一下,根本不痛不痒,完全没用。 但若是一个孩童被剑刺到,就是要命的伤势了。 而此刻,就是这般场景。 李启没有安排这一切,毕竟就算是他也只能计划出一些比较大的事情,对于具体的战术细节,包括那些阵法的设置,其实都是沈水碧自己安排的。 她从来都不是蠢人。 平素里的呆呆模样,其实只是她的大部分精力在钻研法门而已。 和浩如烟海,庞然繁杂,但非常有意思的研究工作比起来,外界俗务实在是无趣又费心。 不过,当沈水碧愿意将自己的脑袋用在非研究事物上的时候, 任何人都会发现, 她在大部分情况下都能瞬间变得机敏而聪慧,从不错过任何时机。 就好像现在。 禅智和尚瞬间陷入了两难之境。 广阳司空的战斗力并不强,作为理道道途的修行者, 他更擅长的是匠术, 也就是布置阵法,制作法宝,构建土木,分布山水之类的。 这也符合他的职责,司空一职本来就是干这个的。 但无论如何,他也是七品。 天空中那以七件七品法宝为核心,以数万更低品级为辅助,构成了一条法宝星河,威力并不低。 这样的攻击,平时禅智和尚根本不会受伤。 他若是以孔雀明王法相现身,那么以孔雀诸法不侵,诸毒反增其益的特性,这条法宝星河就会和之前一样,完全动摇不了他分毫。 但问题是,下方的阵法,正在自爆。 那也是同样达到了七品的伤害,而且,其中还氤氲着某种禅智和尚看不透的东西。 禅智和尚觉得,若变化为孔雀明王法相,那自己虽然能够免疫那一条法宝星河的伤害,但下方的自爆, 绝对能让他付出很大的代价。 两相权衡,他选择抵抗下方的爆炸,至于法宝星河…… 随意吧。 一个废物,再怎样又能如何呢? 普通的伤势根本没什么影响。 那么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就在原地全力防御,静静的等待攻击降临。 同时,也酝酿着反击的杀招。 攻击到了。 那法宝星河中的七口七品法宝,化作七颗星斗,组成了一个勺子的形状。 返照入波垂列宿,密云扶雾点高形。 七星者,阳数成于七,故曰七星,言阳气之已尽也,所以有说法是‘南斗主生,北斗主死。凡人受胎,皆从南斗过北斗;所有祈求,皆向北斗’。 北斗者,斗为天之喉舌,此刻,正是要北斗言死之际! 星大如月,入北斗,震声若雷! 这是广阳司空的拼命绝杀之招,以天之北斗为核心的法门。 北斗之杀,是谓天杀! 平素凡人口中诅咒的‘你这天杀的’,就是自此而来。 庞然的杀意笼罩。 这不是人之杀意。 而是天之杀意。 何谓天之杀意? 北斗星斗柄指东,天下皆春,北斗星斗柄指南,天下皆夏,北斗星斗柄指西,天下皆秋,北斗星斗柄指北,天下皆冬。 指北时候的北斗,才是肃杀之时。 冬日之际,万物凋零之际,正是天之杀意。 整个世界都会陷入死亡! 树叶凋零,草木干死,水脉枯水,山川雪封,就连人也会失去活力,天地间的阳气也会耗尽,万物生机不再。 这便是天杀! 广阳司空的法门,就是利用天杀之法,完成的绝杀招数! 满庭黄叶舞西风,天地方展肃杀功。 四山昏昏如泼墨,凄乎太阴布萧萧。 瑟瑟秋风悲,蒲柳先已零。 天意重肃杀,万物无不销! 却见禅智和尚的身躯突然遭到了某种奇异的效果。 他的皮肤开始起褶皱,肌肉萎缩,瞳孔枯黄。 人之杀,始于矛盾,见于刀兵,终于血肉。 地之杀,始于地动,见于地火,终于土灰。 天之杀,始于秋风,见于冷冬,终于枯寂。 以人身承担天杀,结局就是迅速衰老,枯竭,就好像是在冬日里的草木一样,最终生机断绝而死。 没有外伤,也无法抵御。 然而,也有例外。 梅花,松树,依然能在冬日翠绿,盛开。 动物能冬眠,人也可以蜷缩在房屋内取暖,静静等候春日的到来。 所以,禅智和尚屏息,陷入了龟息蛰伏状态。 什么叫做蛰法? 凡寒冬时令,天气伏藏,龟蛇之类,皆蛰而不食,等待春日降临,生机复苏的时候再醒来。 春日有春雷,待到春雷响起,炸开生气,这些蛰伏的存在都会醒来。 所以,春日有一节气才名为‘惊蛰’。 意思是将蛰伏的伏藏生命们都喊起来。 这是天地循环的一部分。 这便是斗法,考验的是综合能力。 万物生克,一物降一物,只精通一道,除非你是修为高深到忽略生克之道,否则定然会被相性给克制。 当然,如果够强就没有那个问题,一剑破万法也不是不存在。 不过,大部分人是做不到的。 所以,这大部分人的选择都是,尽可能的防止自己被克制,同时尽可能的克制对方,这就是斗法的本质。 如果斗法就只是比拼谁法力更强,谁的修为更深厚,术法威力更大的话,那根本就没有打架的必要,大家互相给对方亮一手就知道胜败了,何必拼命? 李启和金不唤那一次,以及现在的情况,都是如此。 所以,隐藏自己的跟脚,不被敌人探明,或者就算被探明了也找不到克制的办法,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 可惜的是,禅智和尚的跟脚,李启探的很明。 他很自信,觉得李启没有半点威胁,亦或者……就算有威胁,也没有办法。 为了自己的道途,为了打实通往六品的根基,他不得不把跟脚透露给李启。 就像是找医生看病,肯定要把身体情况说清楚,如果不清楚就要去做检查一样。 禅智和尚觉得自己做的很妙。 谷昛 硬抗广阳司空的攻击,然后用蛰伏之法抵抗天杀的摧残。 自身又收缩身躯,以魔国鬼蜮来抵抗下方的阵法自爆。 如此,可以称得上万无一失了。 他安心的等待,这一波攻击,最多轻伤。 七星天杀轻松的抗了过去。 下方的自爆轰然炸响,数十里的范围,地面寸寸碎裂,巨大的蘑菇云腾起,冲散了天空的法宝星河,百里之地,硬生生被削去一层。 广阳这片区域,变成了一片白地…… 不对,不是白地,而是红地。 也不对,应该说,先是白地,然后变成了红地。 最初,是强烈的冲击和高温。 高温产生了亮光,亮光迅速扩大,宛若太阳,将这一片区域衬托的发白,从远处看,就像是大地变成了白色。 那是远超太阳的光芒,冲击波超过音速,松软的土壤和砂砾被强烈的压力直接夯实,方圆数十里的范围变成了泥板。 随后而来的高温,将泥板烧的晶灿灿的,泥板又变成了玻璃,整片大地都变成了玻璃,让人只觉得美丽。 这时候,融化的玻璃就是那种璀璨的亮红色,远远望去,如同梦幻。 不过,美丽和残酷并不冲突。 自爆范围内,不管是魔头也好,野兽也好,草木也好,乃至于地底深藏的东西,全部化为飞灰,要么就变成了流淌的玻璃态中的一部分。 好在附近没人。 然而,禅智和尚的魔神之躯也受伤了。 连续两重意想不到的杀招,已经让他受到了中等程度的伤害。 不过,没用,他哪怕只剩一口气,也不是这些人能威胁到的。 并且,在爆炸的余威结束之后,他轻松一只手扼住了广阳司空的喉咙,将他提了起来。 返回来的广阳司空,仅仅过了一招,勉强伤到了禅智和尚,就直接被他生擒了。 这和尚,实力竟然恐怖如斯! 禅智和尚捏着广阳司空的喉咙,提着他,面带微笑,温文尔雅的说道:“贫僧正好不擅炼器,如今有了你,算是弥补了一个大短板啊。” 虽然是面带微笑,但魔神之躯却显得极为恐怖,阴冷的双眼,以及流着粘结的口水和突出着细密的针一样的牙齿,显得无比骇人。 倒是广阳司空,嘴角扯了扯,露出了难看的笑容:“禅智大师……你就不好奇吗?” 禅智歪了歪头:“好奇何事?” 广阳司空笑的比哭还难看,无奈的说道:“大师就不好奇,我这般贪生怕死,胆小怕事的人,为何会突然回来与你搏命?” 禅智和尚皱眉,这确实有些奇怪。 对方都跑掉了,为什么还要再回来?自己本来都没准备理睬这人,但他却主动跑回来和自己拼命。 有必要吗? 所以,禅智和尚说道:“这倒是确实,为何?是后面有人逼着你来吗?但贫僧并没有感觉到——” 不过,禅智说到一半。 突然之间,他的身体,裂开了。 是正儿八经的裂开了。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啮咬了一样,身躯寸寸碎裂,仅仅只是刹那,他的下半身就被嚼碎了,血沫和薄如蝉翼的肉片,就好像是肥牛卷一样纤薄。 禅智愕然。 什么人?什么东西?! 他顾不得手里的广阳太守,直接将其一扔,然后双手一按,却见魔神之体骤然爆发,五百光下照,无数诸天鬼神前后围绕,张开了一道巨大的斥力,试图想要将那隐藏着不断啮咬他的存在推开。 然而,没用。 斥力张开,广阳司空是被弹飞了十多里,砸在了地上的融化玻璃池里,狼狈不堪,但好歹没死。 但是禅智和尚的身躯依然在被不断的削成肉片,血沫飞溅,肉片如蝉翼般飞舞落下。 那神秘的存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禅智和尚大骇! 他眼神一冷,马上双手合十。 三寸魔国再现。 而这一次不是向外,而是向内。 禅智和尚的身躯顿时陷入了地狱之中! 他捧着碗的四只手,又端出一个碗,其中散发着强烈的腥臭,里面竟是坏脓。 他又高喊道:“脓血地狱纵广五百由旬,其地狱中有自然脓血!烫人唇舌,从咽至腹,通彻下过,无不烂坏,苦毒辛酸,众痛难忍!施主与我共坠地狱吧!” 语罢,却见碗中有热沸涌出,脓血沸热,如滚汤,这直接让禅智和尚的身体手足头面,皆悉烂坏! 然后,他又取脓血而自食之,随汤涌沸,上下回转,从口至底,从底至口,中外皆烂! 光是看着就让觉得头皮发麻! 这厮,不仅对其他人狠,对自己也狠! 这一招,顿时让他身下一只如同小狗大小的金毛老鼠直接飞速远离。 “咳……呸呸呸!”那金毛老鼠连吐口水,口中全是脓血,污秽不堪,几乎要干呕出来了:“你这和尚!还有半分脸皮吗?!” “鼠王?”倒是禅智和尚,他停下三寸魔国的地狱之相,眼神阴沉。 在看见鼠王的那一刻,他已经完全懂了,李启的所有安排,他都已经明了。 禅智和尚说道:“你都来了,说明李启暗中告诉你了吧,你想要血祭掉我?” 鼠王飘在空中,嘿嘿一笑,答道:“那是自然,当初我们协商,跨越小半个天下来到巫神山的地界,为了什么?” “你垂涎于巫道平衡之法,让自己的魔念不再是阻碍,而我则是想要祭祀香火,让鼠壤坟脱去妖躯,变为神鼠。” “但现在呢?你的巫道平衡之法有了,我的香火呢?你答应我的祭祀呢?”鼠王笑嘻嘻的说道,然而语气却很冰冷。 这就是李启所说的机会! 自古他察觉了巫蛊之术后,他就断定,禅智和尚和鼠壤坟之中,必然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是第三重杀招。 “可是,谁来主持祭祀?整个广阳,除了李启,没有人能主持这样的祭祀,如果有八品以上的人出现,我应该早就察觉了,你杀了我,也没人给你祭祀。”禅智和尚阴沉着脸说道。 “没有吗?”鼠王歪头反问。 话音刚落!却见四周,千山尽起! 整个广阳,无数山水神祇,同时高呼! 因为,用来抵御吞天妖巢的山水大阵,启动了! 禅智和尚惊愕! 不可能!广阳没有能够主持山水大阵的人! 他印象里只有李启可以! 但现在李启在自己的浮屠之中,绝不可能出来! 这主持祭祀的,是谁? 与此同时。 在千里之外,主持祭祀者,正通过某种方式眺望这边。 整个广阳没人认识这个主持祭祀的人。 但李启认识。 大卜之徒,另一位巫神山公子。 博岳。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搏命 是的,在之前的广阳,没有任何人能够主持山水大阵。 这也是禅智和尚放心的一个原因。 没有人能主持山水大阵,唯一有可能的人选正被他囚禁在五级浮屠之中。 而其他的巫觋,若是想要达到可以主持山水大阵的地步,起码也要八品中的佼佼者,亦或者干脆七品才有可能。 若是真有此等强者赶来, 那他一定可以察觉到,气息不是那么容易掩盖的。 万物由气而成,修行者的气更是煌煌庞然,非常醒目。 就算有人专精匿踪藏息,偷偷摸了进来,但他都专精匿踪了,还能专精祭祀吗? 主持祭祀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所有的忌讳,注意事项, 各方的协调,以及能否让神祇人鬼信服等等都是考量因素。 所以,禅智和尚断定,山水大阵必然处于无法启用的状态,广阳城除了自己的那一尊七品傀儡,没有其他的存在可以强行启动山水大阵。 正常来说,这种思路是正确的,而且很难错误。 但错就错在—— 谁来了也料想不到,小小一个广阳,竟然站着两位巫神山公子,而且他们还联手了。 当初,被沈水碧召唤出来分神之后。 李启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沈水碧的尾巴, 而且还拉长了试了试手感。 第二件事,就是布置盟约, 呼唤远方的人。(见第一百九十七章) 那时候,他的盟约,呼唤的便是曾经和他有过‘盟’的博岳。 同为九品,同为巫神山公子, 哪怕专精的是卜之一道,但主持一个山水大阵还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禅智和尚栽了。 博岳站在千里之外,立于山水大阵的中央,一只手扯动整张大网。 在博岳的身边,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妖怪正咬着嘴唇,害怕极了。 “不用害怕,你既是李启的人,而且还为我引路,我自是不会为难你,放松点。”博岳位于此处,淡淡的说道。 他换了身衣服,现在穿着一身普通的灰袍,还是一如既往的年轻人模样,长发束起,搭在身前。 他的表情极其淡漠,完全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但也感觉不到冷,气质有些古怪。 因为他现在大部分精力,都用来主持祭祀了, 所以对外界的反应就比较迟钝了。 大量的信息流在他眼前闪过,就像是世界的本质朝着他靠近一般。 他的大脑涌入了无数的信息,周围的一分一毫,整个广阳的所有山脉水脉,地气水气,都被他感知的一清二楚。 他能够听见所有水脉的声音,就好像是血液在血管中流淌。 他能够听见山脉正在搏动,好像一个人心脏正在使劲儿跳动。 就在一个多月以前,李启利用盟约来呼唤他的时候,他还不准备来的。 干嘛非得来帮他? 不过,李启对他说,这里有一座无主的山水大阵,等着他使用。 所以,他就来了。 因为能够主持一座无主的山水大阵,对他来说诱惑力太大,这是真正能够与万神沟通的机会,一次能够同时观察万神,并且了解一州地气流向的机会。 对卜人来说,这就代表了他有了大量的数据。 占卜一道,除了玄学之外,其他的就是计算了。 不管是佛门的三世推演法,巫道的占卜,道门的阴阳术数,人道的数据统计,都是这样的。 以三世推演法举例而言,这个法门能够观察前世,再看今生,最终得出来世的模样,可以算出人在何处投胎,下辈子是什么模样,是极高明的法门,用来找人是一绝。 正是有了这个法门,佛门才能天天玩什么真灵投胎,转世重修之类的把戏,因为他们可以卜算出下一世的投胎到什么地方。 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活儿。 正常来说,想要知道投胎到什么地方,除非找一个五品全程护送,并且还得买通阴差,打通十殿阎罗和判官的关系,否则神仙也不知道能投胎到哪儿。 就连十殿阎罗自己也不清楚会投胎到什么地方,只有护送的那个五品一路盯着才能知道,打通关系只是让你跟着残存的真灵一起去而已。 投胎可不是在天下内投胎。 而是囊括了整个宇内,无穷世界,要一路跟着不是简单的事,起码也需要五品才能跟上,并且还会承受轮回的反噬。 一般情况下,是没有人可以一路跟着的,那违反了轮回的规则。 不过,只要承担的起违反的代价,就没有规则可言。 正因为这个成本问题在这里,就算是大势力,也很调用出那么多五品一个一个的去护,所以除了重要人物之外,大部分死后都是随缘。 但佛门,就得益于三世推演法可以做到这点,能够一直搞什么十世轮回,九世轮回之类的戏码。 而三世推演法,之所以可以做到这点,重点就在于‘推演’二字。 通过某种未知的方法,能够观三世之化,推演来生。 最重要的就是‘观察’,得到足够的数据,然后再去推算,演绎,最终得到近似于现实的结论。 更别说阴阳术数,那根本连玄学成分都没有,纯纯的靠算法和算力来得出结论。 巫道的占卜之术,虽然玄学成分极大,但计算成分也不少。 所以,能够借用一州的山水大阵,观察一州之地的万神分布,地气水气脉络,这对博岳来说有着极大的诱惑,对他而言,这就等于直接给他提供了无数的第一手数据。 利用这些数据,他可以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以后占卜测算地脉水脉的时候,正确率会大幅度上涨。 平时这种机会几乎是没有的。 山水大阵都是各个地方的战略性武器,没有谁会有事没事就激发着玩,他就算是巫神山公子也不能随便任性。 真仗着身份跋扈,那第一个收拾他的,就是他的师父。 而李启给了他这个机会。 所以他毫不犹豫就来了。 来了之后,他才发现,李启已经把一切都给他备好了。 一只蝴蝶化成的山神,虽然还没入品,不过已经有了金身雏形,亲自来迎接他。 然后,这尊山神,带他来到了这里,并且呈上了这座山水大阵的阵图。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搞到手的。 李启准备的如此周到,那他也就乐得省力。 和聪明人合作就是好。 反正李启只要求他做一件事。 勾连万神,启动山水大阵,开一场整个广阳州,甚至百林国都看得见的盛大血祭。 而祭品—— 是禅智和尚。 接受祭祀的神祇,则是鼠壤坟所有妖鼠。 山水大阵正在缓缓开启。 这可不是先前那个民用调节地气的阵法。 这是专门建立起来,用以抵抗吞天妖巢的最后底牌。 谷郵 一旦起祭,万神合力,哪怕是七品也只有被瞬杀的份儿。 想到这里,博岳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啊,对了,李……李逐芳,是吧?”博岳看向身后那个十二三岁小女孩。 虽然看起来十二三岁,不过以蝴蝶妖的寿命来算,大概只活了四五年吧。 也就是说,仍是幼童。 也不知道李启是怎么骗过来的,不过天赋倒是不错,这个年纪就已经可以走上神道了,估计一两年内能入九品。 博岳记得,这就是虫妖的特性吧? 天赋不好的虫妖根本没资格化形,他们的寿命只有几个月,短的甚至是朝生暮死,若是天赋不好,连成妖的机会都没有。 “正是,不知先生有何吩咐?”李逐芳连忙作揖躬身,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什么,你躲远些,免得波及到你。”博岳摆了摆手。 本来还想让这小妖怪给自己些助力,不过这么幼小,还是算了,让她躲远些吧。 “躲远些?这应该没有余波才对啊?”李逐芳有些疑惑。 “正常来说是没有余波的。”博岳点点头:“不过,有人和我抢,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退开一里地,要打起来咯。”博岳笑了笑,然后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山水大阵之中。 —————————— 就在博岳说话的同时。 山水大阵的起复,却突然停滞了。 原本整个广阳都能感受到的强烈呼唤,在此刻停滞,尬在了中央! 有另一股势力中途插入了其中。 山水万神都能感觉到,主持祭祀的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怎么会有两个人? 他们都迷茫了。 原本安排好的阵势,原本已经勾连好的万神,都迷茫了。 他们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山水大阵起祭,难道不是很严肃的事情吗?这可是需要一个个神祇都达成共识才能完成的壮举,但现在……领头的两个怎么闹起来了? 众多神祇都不知道为什么。 然而,禅智和尚和博岳却知道。 就在博岳起祭的时候,禅智和尚终于彻底撕下了所有伪装。 他已经明白了,李启要在这里置他于死地。 虽然不知道区区一个九品是怎么拉到这么多助力的,但毫无疑问,对方确实准备的很充分。 但是,禅智和尚发现,李启漏算了一点。 他还有一个傀儡呢。 修行巫蛊之道的广阳司马。 这个傀儡,也是可以主持山水大阵的。 所以,禅智和尚马上分心二用,一边操纵广阳司马,立刻介入山水大阵之中,防止山水大阵启动,另一边则全力全开,和鼠王对峙! “混账!”禅智和尚心中暗骂,恼怒不已! 山水大阵控制权的抢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之所以一直不用,就是因为,他不会啊! 主持祭祀这种事情,他一个和尚做做法场,佛门仪轨也就罢了,这种山水祭祀那是真的一窍不通。 但此刻,若是让对方主持了山水大阵,那恐怕真就是要栽在这里了。 所以,哪怕是赶鸭子上架,现在也必须阻止对方。 不求让自己掌控山水大阵,只求让对方失败。 必须阻挠此人! 同时,他也毫不犹豫的出手。 尽快击败鼠王,杀了在场所有人!然后去找到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祭祀者!杀了他! 当前唯一的机会,就只有这个了。 然后,那个李启,也不能留! 真是给脸不要脸!自己对他已经是优容至极,他诚心感念,好好合作一两年,自会放他自由,皆大欢喜,两边都好。 可他偏偏却要自己找死! 等到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他要把李启点成天灯,把他的神魂和肉身一点点的烧干!让他在地狱中烈焰焚身,折磨百年! 这是算计他的代价! 李启以为这就能杀死他? 想得美! 区区九品,根本就不懂他有多强! 禅智和尚嗔怒燃烧,心中杀意横起,暴虐滋甚,身躯骤然扩大千百倍,倾轧山岳,坐塌河川,直接化作一尊大魔! 先前正在与禅智和尚周旋的鼠王见状,浑身毛发耸立,马上退避! 他对禅智和尚很了解,毕竟两边是一起结伴而行,从西天一路跑到百越来的。 当禅智和尚散发出这种气息的时候,就代表他要拼命了! 然后,却见他一手拈花,一手托掌,高声吟诵:“众生身坏命终!畜生、饿鬼、阿修罗三害出世,食遍众生,无有遗余,人尽无余,此世败坏,乃成为灾!” 此言一出,却见那三寸魔国,直接炸裂,化作一道漩涡。 漩涡之中,涌出了灾殃。 六道中的下三道之门,打开了。 不再是三寸魔国化作的地狱之相。 地狱之相,说实话,不过是三寸魔国中那些被禅智和尚杀死收取的神魂幻化而成的罢了。 此刻打开的,是真正的,是真正的灾殃。 六道轮回中的畜生道,饿鬼道,阿修罗道,三道众生,从中蜂拥而出来! 有大黑风暴起!无数畜生,饿鬼,还有青面獠牙的阿修罗扑了出来,吞噬三寸魔国中的神魂,顿时凄厉尖嚎充斥世间。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禅智和尚的三寸魔国中的神魂开始消散,这些神魂被蜂拥而出的饿鬼,畜生,阿修罗给吃掉,直接导致了禅智和尚的修为也跟着倒退。 但是,这是值得的。 牺牲一些修为而已。 等会,整个广阳州,不会再有一个活人。 只要阻拦住山水大阵不被人抢夺,那么都会补回来的!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姨妈大! 另一边,博岳额头上满是汗水。 坏菜了。 这李启,骗他! 说好的是无主的山水大阵呢?为何会有人来抢夺? 博岳自诩头脑机敏,数算优异,而且有上好传承,所以并不怕,就算对方是八品, 他也自觉能够轻松拿下。 李启的情报可说了,所有的七品都会被他拖住。 这厮!可恨! 不过,说这些已经晚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顶住才行。 战斗开始了。 几乎肉眼可见的,有两股不同的意志,开始蔓延在整个广阳。 对争斗一无所知的动物们总感觉脊背有些发麻,毛发竖起, 就像是自己脚下的山林突然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 山中的樵夫也突然惊醒, 他们总感觉在地动,但实际上好像又没有? 有很多樵夫拿出了自己的水囊,观察水面是否在颤动。 结果是没有,大地仍是安稳的,但是……为什么总觉得在动? 经常进山的樵夫和猎人们都有些疑惑。 而作为暂代山神的李逐芳,则体会的更加清晰。 各个地祇,也就是那些山神水神,都能够感觉到,自己贡献出去的力量,本应该聚合为一体,在山水大阵的帮助下汇成一股,然后在主持大阵之人手中汇聚起来,输送到对应的地方, 化作各种不同的术法才对。 但此时此刻,就好像是一个巨人,他的左手和右手互相不听使唤,开始互殴起来。 这样的结局就是, 山水大阵,正在崩裂。 强烈的内讧, 让地气抑制不住的开始翻腾了。 如果这样继续持续下去的话,山水大阵很快就会自我拆解掉。 这恐怕就是对方的打算,他不准备掌控这座大阵,而是准备毁掉它! 只要毁掉了山水大阵,整个广阳都不再能有人阻止的了禅智和尚。 八品他能轻松拿下,那七品呢? 七品,若是专精祭祀,那他估计会败的很快吧? 再怎么天才,硬件上也有差距。 在比拼如何能够抢夺更多山水神祇节点的战斗中,战斗力并不是最重要的,计算速度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过大的境界差距,双方的算力就会有差距。 一个七品的存在,他的人身小天地更加强盛,脑子的运转速度也会更快。 换句话说,就是对方的算力完爆博岳。 就好像是一台超算,对战一台普通的计算机。 是质的差距。 “不过……还有胜算。”博岳咬了咬牙。 作为巫神山公子,他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和李启那个一路被放养的不同, 他一直以来接受的都是最优质的教育。 所以,他才明白‘天才’二字,究竟代表什么。 聪明, 和智慧。 这两个东西,向来都是两码事。 一个人很聪明,可能学东西飞快,过目不忘,心算速度无与伦比,但那和智慧无关。 电脑可以在一刹那之间计算出无数的四则运算,但却发明不出来微积分。 天才,代表的是智慧! 根骨,或者大脑的算力,身体上的天赋,甚至是天生道韵,哪怕是血脉种族,都可以轻易改换! 只要有足够的天材地宝就能提升根骨,很多仪式都可以更换血脉。 哪怕真有改不了的缺陷,那大不了就直接重新投胎,有大巫亲自护持,可以保证绝对投胎到最好的天赋身上。 那些都是外物。 但唯独智慧是属于自己的! 所有大巫挑选弟子,根本不在乎什么天生圣体,什么天生道韵,那些对于巫神山来说都可以轻松的后天给予,强行后天逆转先天也不是什么问题。 那些都是虚的。 智慧,或者说思维方式,永远是天才的第一标准,这才是无法改变的天资。 换而言之—— 算力不够,那小爷和你拼算法! 现在的算法打不过,我就现场重新写一套出来! 博岳心中发狠,哪怕对方是七品,但很显然对方只能堆算力,他已经察觉到了,此人对祭祀和梳理山水脉络根本一窍不通。 自己才是专家! 那么,九品逆伐七品,就在今日! —————————— 而在正面战场上,禅智和尚爆发出了极强的战力! 以折损修为为代价的全力爆发,单靠鼠王根本拖不住! 灾厄降临此处! 饿鬼道众生为饥渴所逼,残食一切,不管是泥土,岩石,还是下面的玻璃状大地,有些侥幸残存的生命,统统来者不拒! 阿修罗道众生满心杀欲,为种种愚痴稠林所覆,随逐虚妄道行颠倒行,随逐魔道怨贼,贪着诸欲劫而动,甚至开始自我厮杀起来,但更多的,则是朝着四周扩散! 他们要女人,要财富,要杀绝一切,掠夺一切,整个广阳都是目标,甚至还会不断的往外扩散! 畜生道众生,无明黑暗,有断头苦,恶趣中受诸苦恼,茫然无措,无智无识,随着本能往四周狂奔,但因为数量极多,却呈现碾压之势。 这些畜生道不断的死去,化作血肉,神魂哀嚎不已,成为饿鬼道与修罗道的食粮,同时也在弥补禅智和尚的消耗! 环环相扣,不仅有着无与伦比的扩散能力,甚至还能自我弥补消耗。 大黑风吹起!吹中者顿时骨肉俱糜。 热砂环绕,火焰腾腾。 无数饿鬼,阿修罗,行走其中,朝着四面八方扑去。 黑暗,恐怖,降临于此。 鼠王身毛竖起,连连逃窜! 他才不想和禅智和尚搏命呢! 然而,禅智和尚却不想放过他。 他盘坐起来。 却听闻诵经声传出。 “一切诸世间,生者皆归死。” “寿命虽无量,要必当有尽。” “众苦轮无际,流转无休息。” “恐怖诸过恶,老病死衰恼。” “此身苦所集,一切皆不净。” “永断诸缠缚,今日入涅槃。” 禅智和尚睁开眼睛,面容狰狞,但却用和善的语气,对着鼠王说道:“相识一场,我就送鼠王归入涅槃,永断缠缚,解脱生命之苦吧。” 鼠王悚然,但却咬了咬牙,挤出笑容:“死和尚,你都拼命了,那我怎么可能和你正面相搏?反正杀你的另有其人!我只要拖住你就好了!” 话音刚落,就看见鼠王遁入地下,躲避灾劫。 谷熥 禅智和尚却摇了摇头,感叹了一句:“鼠辈……” 语罢,他不再去管鼠王,而是一边维持大门,另一边改变方向,逼迫着大部分阿修罗和饿鬼众,离开此处,朝着千里之外进发! 他已经隐隐约约感应到了,主持山水大阵的那人,正在那边! 广阳司马那一具傀儡虽然没有投入战场,但作为他的后备力量,果然起到了奇效,拦住了李启的杀招。 既然如此,那么胜局就已经奠定了。 杀了那个人。 断绝李启最后的希望。 然而,就在此时。 禅智和尚,却看见,不远处,他的必经之路上,有一股气云云而上,似乎是准备阻止他。 那股气,精神激昂,青缕垂晖,映照九方,锋芒光垂五百丈,苍阙郁繁,激芒达观,隐隐形成了瑞兽之状。 是何瑞兽? 映照百鬼的诚仁之兽,白犀。 白犀军军旗之下,一个八品修士,此刻正在不远处,看着涌过来的饿鬼,阿修罗,以及畜生众生。 他感叹一声:“那李启先生,果真是料事如神,提前命令我们驻扎在此处,果然,那妖僧真的朝着这边来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算出来的。” 在这八品将军身边,白犀军的副将,也就是经常和李启沟通的那位,却担心的看着那个将军:“将主,你才从狱中解脱……当心身体。” 原来,此人就是被下狱的白犀军将主,列克敌!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启居然将此人捞了出来,并且,除了他之外,四周似乎还有别的军团,整体加起来约莫两三万人。 只见列克敌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他握住军旗,猛的往地上一顿。 却听闻咚的一声,响彻四周。 所有白犀军军士,立刻肃穆挺身,等候将主发号施令。 列克敌握住军旗,淡淡说道: “李启先生和张澜先生,已打了头阵,现在,我们作为一支伏兵,要拦住那妖僧去路,不必担忧,自有七品鼠王会为我们拦住七品的攻击,我们要战的,是那些饿鬼,阿修罗。” “此战,不仅是为报李启先生和张澜先生的恩德,更是为了整个广阳,不阻此贼,广阳必将生灵涂炭!” “诸君,愿与我共死否!?” 军士抽刀顿枪,齐声道:“将军万胜!” “万胜!” 声声震耳,白犀军旗猎猎作响,凝成兵气,绕上长空,形成辉光。 广阳军士,要阻一阻七品的脚步。 就在一个多月前,白犀军的副将就曾经抗命,那时候他就说过了。(见第一百八十六章) 三十年前,广阳有大贼柏约,藉累世之资,挟一州之众,称兵犯阙,无人可制,欲要献土于吞天妖巢。 列克敌驰檄讨贼,破家舍命,阻柏贼十日,待到百林国主降临,终阻大害。 回想着这些,列克敌抬头,望向天边的大恐怖。 用来的饿鬼修罗,携带着苦毒辛酸,号咷悲叫,万毒并至,怖惧地狱,降临于此。 阻止七品的脚步这种事。 三十年前就已做过。 而今,再做一次罢了。 于是,他再顿军旗,鼓起气血,怒喝出声: “传令!整军!迎敌!” ———————————— 就在几分钟之前。 五级浮屠中,真正的幕后主使,背后黑手,李启先生,正坐在五级浮屠的第一层,观看罗汉降魔。 在这里,一百零八尊罗汉像,与其对应镇压着的一百零八个魔头像,正在交闪辉映。 罗汉像,与魔头像,形成了完美的平衡。 一旦有魔头出现暴走的趋势,罗汉像就增大一部分力量来维持这样的平衡。 禅智和尚,维持这样的平衡,还很轻松。 虽然李启不知道外面的战况如何了,但他可以很轻松的判断出来,这和尚还远远没有到山穷水尽,没有余力的地步。 虽然不知道外面的战况,但该安排完的都已经安排完了。 人事尽完,别的就是天命了。 其实李启也很想观战,但是他的分神是香火气铸造的金身,脆弱的像纸一样,说说话倒是没问题,但想要靠近战场观战,那根本不可能,稍稍靠近些就会和灰尘一样被吹散。 所以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展开如何。 但是,从浮屠来观察,禅智仍然保留了超过一半以上的力量,用来维持佛魔平衡。 禅智和尚在害怕,同时也在戒备着李启。 这座五级浮屠,是他的成道之基。 当完成到七级浮屠的时候,就是他道成六品之时。 换而言之,这座浮屠,是比他的心脏更重要的地方。 他在这里布置了极其多的防备,用以守护这里的安危,甚至大部分情况下都住在这里,生怕这里会出事。 甚至,这里还有一缕古怪的气。 通过真知道韵,他能够感觉得到,那一缕气的本质,不逊色于自己体内的大祝神气。 估计,那是禅智和尚的底牌吧,毕竟他也是大宗弟子,而且修行到了七品,有长辈赐下护身底牌也是很正常的。 他甚至都不带出去,而是一直放在这里作为守护。 也就是说,自己甚至都很难动用大祝神气来击破他的道基。 嗯,防备的很好。 不愧是轻易镇压一州之地的妖僧,所有地方都做的恰到好处,对方也不是庸手,也是个心计智慧都可圈可点的人物。 但从此人的布局就可以看出很多东西了,从现在已知的情报倒推回去,很轻松就能得出一个结论。 禅智和尚早就盯上李启了。 在李启那赶路的大半年内, 不过,算来算去,禅智和尚还是棋差一着啊。 禅智和尚算漏了一点。 李启,运气好,有一缕天魔道韵。 李启刚刚拿到这道韵的时候,就试过了,这东西……可以轻易让所有的魔念全部臣服,失效。 原本没有这东西的时候,李启的想法是把所有大祝神气都砸出去,用数量压制禅智和尚的底牌。 不过,现在,他有了更好的办法,虽然有点风险就是了。 捏着这一缕道韵,李启一直默默等待着。 他等了很久。 却见罗汉像和魔头像不断涨幅。 有时候魔高一丈,有时候佛高一丈,但总体来说一直维持着平衡,而且禅智和尚一直有在留力维持。 等到了足足一个时辰又两刻钟之后,战场的烈度,终于到了一个巅峰。 因为李启看见,禅智和尚终于被逼到了极限,把所有力量都投入了出来! 就是现在! 道韵展开,压制魔念! 魔念消散,而禅智和尚所有的佛念却依然保持这样原样。 浮屠第一层,罗汉像顿时无比高大,魔头像却直接萎缩成米粒大小。 佛魔平衡,破掉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陡变 在李启动手一个时辰之前。 战场鏖战,几乎一瞬间就血流满地。 阿修罗众与饿鬼众,和广阳军士厮杀在一起。 一定要用尽一切手段,杀死每个看见的存在,否则死的就是自己。 这,就是这片战场的规则。 没有人可以后退,没有人可以逃避, 后退逃避的结果就是死。 禅智和尚喘着粗气,下方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了。 士兵们结阵而上,他们手中的长枪组成真是,挺直向前,军官带头冲锋,拼命的阻挡进军的阿修罗众和饿鬼众。 禅智和尚的实力有限, 他所打开的六道之门, 只能容许很少的八品九品出现,大部分的阿修罗众和饿鬼众都是不入品的存在。 但就算如此, 只要放任下去,恐怕真的能够吞噬掉整个广阳。 因为,不管是阿修罗众还是饿鬼众,都是可以靠战斗和进食来飞快提升自己的。 但是白犀军,硬生生的顶住了他们。 哪怕知道结局是不敌,但却没有后退半分。 伴着数以千计充耳不绝的术法闪过,法宝的光芒将地面撕裂,箭矢如暴雨般撞碎阿修罗众的黑气护壁,穿插在炽白灼眼的爆炸里。 一轮又一轮的术法齐射,轰然落地,砸向敌军。 高亢嘹亮的战吼响起,各种功法, 各种神通喷涌而出, 漫天飘散, 然后盘旋着坠落,覆盖在大地上。 一排持盾战士顶在前面,他们身上披挂重甲,大盾厚实无比,结成军阵,闪烁着一层又一层的术法防护,兵气也缠绕在他们身上,削弱外界伤害对他们的影响。 一位八品的阿修罗众,站在最前方,发出了恐怖的气劲,气势雄浑,恐怕每一下都能碾碎山丘。 但此时此刻,他连出数百招,却根本破不掉已经结成的军阵。 所有攻击力都被壁障均匀的分配到了每个人身上,同时又散布在了他们的铠甲和重盾上,哪怕是足够碾碎小山的气劲,依然没有办法伤到军阵的整体。 一边防守,另一边中层军官迅速发号施令,同时身先士卒,正面迎上! 一道道命令被传令兵传到下面,再由下层军官命令士兵们执行, 一层又一层, 整齐有序,令行禁止! 精锐的军团能够围杀强者, 靠的就是兵气与配合无间。 让这些不入品的士兵也能对抗强者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铁的纪律和无畏的精神! 战斗并非没有伤亡,但该轮到自己死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后退。 白犀军旗上的兵气愈发炽烈,明明是青白相间的兵气,此刻也染上了一层血色。 兵气列晓阵,杀气赫长虹。 兵气连云屯,苍崖吼时裂。 天清野旷来酣战,杀声震天风怒号! 这场阻截战,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了。 空气之中燃烧着烈火,灰烬与火焰凝聚成大量的黑烟,呛得人直咳嗽。 却只见宝刀折,生死决,魂魄结,鬼神聚,暴骨沙砾,枕骸徧野。 河水萦带,群山纠纷。 黯兮惨悴,风悲日曛。 蓬断草枯,凛若霜晨。 鸟飞不下,兽铤亡群。 尸踣长路,血满平原。 将军堕马,军士战死。 无贵无贱,同为枯骨。 伤亡惨重。 哪怕白犀军誓死一战,但阿修罗众和饿鬼众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还有无穷无尽的增援,这一个时辰,白犀军已经折损了超过一半。 “鼠王!你还要阻我不成!?”禅智和尚全力出手,庞大的威压落下,这时候已经不再讲什么生灭克制了。 每一招都是极致,每一招都是全力出手。 魔神之躯燃烧起黑色的火焰,身诸肢节,皆火焰出,犹如力士执大草炬逆风而走,其焰炽然,熊熊无比,似乎要焚灭一切。 这是地狱魔头之业火。 但,这些攻击都落不到地上。 一只如同小狗大小的金毛老鼠,正在不断抵挡禅智和尚的所有攻击。 他完全不准备和禅智和尚拼正面,所做的一切都是全力防守,尽可能的拖时间。 不断的防御,不断的闪避,如果挡不住那就是尽可能的拨开。 老鼠,最擅长的就是打洞躲藏。 而且,鼠壤坟还有一个独有的神通。 在传说原文里也有记载,沈水碧和李启都说过的。 ‘马铵、人服、弓弦、甲縺,凡厥带系,鼠皆啮断。’ 那就是,啃法宝! 禅智和尚甚至只能用肉身来战斗,他的三寸魔国也是法宝,实际上他还有很多法宝没有祭出来。 但是,现在都拿不出来了。 但凡是可以拿出来的法宝,鼠壤坟的鼠王都不怕,他那一口大门牙,遇金啮金,遇木啃木,遇土嚼土。 五行之属,只有水火二行不被克制,其余三种都会被他当零食吃掉,水火二行没有实体,所以他的大门牙没有用。 也正因此,禅智和尚激发地狱魔头的业火,以火行来规避掉鼠王的大门牙。 不过,鼠王那一身金毛,也是一门神通。 那些金毛,直立如钢针,顺服如铠甲,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还能钻入土中,土壤自然分开,不会形成阻碍。 面对这样一只滚刀肉,就连禅智和尚也没什么办法。 若是真的互相搏命,禅智和尚自觉能轻松拿下鼠王,非得要整个鼠壤坟一起上,才能和他平分秋色。 但是,架不住这只老鼠滑溜,躲的快,又抓不住,就是拖着你,不和你打,强行硬拖时间。 这让禅智和尚火冒三丈,却又无可奈何。 而随着怒火逐渐炽盛,魔念也开始在心中升起。 一直到打了整整一个时辰之后,禅智和尚终于失控了。 魔气所钟,诳诞暴虐。 他立刻反应过来,随即停手,盘坐,激起心中佛心,压制魔念。 却见禅智和尚口诵经文: “散一切诸烦恼门缚!微细烦恼,便即断除,既得除已,名为回神住空窟,亦名解脱魔所缚!” “诵无等等咒,无凡夫魔来,无二乘魔来,无菩萨魔来,乃至亦无佛魔来!” “犹是无色界,免堕二乘道,免堕魔民道!” 他在尽全力压制因为怒火而升起的魔念! 然而,就在他尽全力压制的时候,却突然,扑了个空。 是的,扑了个空。 魔念,没了。 有人,帮他压制了魔念。 但是经文已经诵出,佛心已经升起。 佛魔平衡,刹那间失守。 禅智和尚只觉得大脑里砰的一声,清脆至极。 就好像奋起全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反倒把自己扭伤了腰。 他的道基……出现了裂痕。 这甚至让他瞬息之间魔心崩裂,心神失守。 谷繰 禅智和尚的道心,分为佛心与魔心,二者合一,维持平衡,才是大黑天一脉的道途。 他一直都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这样的平衡。 刚刚的他,魔念炽盛,于是提升佛念用以制衡。 但魔念却诡异的消失了。 佛念再无制衡。 禅智和尚总是说什么魔念失衡魔念失衡之类的,说的好像只有魔念会暴走一样。 佛念,难道就不会吗? 李启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在布局的时候,他就安排好了一切。 第一环,唬骗禅智和尚前往阵法所在地。 第二环,张澜和沈水碧的偷袭,随后撤出。 这时候,禅智和尚必然产生疑虑。 第三环,早就在外围准备好的王柏烟,会将博岳对李启的回信交给被李启算计而逃出来的广阳司空手上。 广阳司空只消看一遍,就能知道有两位公子在此,这种缩头小人自然知道该怎么选,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折返回去。 因为这时候不拼命,他就肯定没命。 第四环,就是博岳与鼠王的配合。 关于鼠壤坟的鼠王,一个公子的承诺没有用,所以李启还拉上了博岳,给了对方必胜的信心,让他下定决心去拖住禅智和尚。 有了鼠王之后,就能够配合白犀军拖住禅智和尚的脚步,让他既无法全心全意的对付眼前的敌人,也不能专心去对付博岳的山水大阵,被迫一心二用,进一步加强心中的嗔怒。 第五环,在前面四重埋伏之后。 在之前的几招里,禅智和尚的一缕会意识到李启的问题。 到了这里,他肯定会怒火中烧。 虽然这没什么涌出,因为一切都还没有脱离禅智和尚的掌控,怒虽怒,但还是忍得住的。 可是,博岳起祭,主持山水大阵,凝结万神之力的时候,就真正具有了诛杀禅智和尚的实力。 这时候,怒就变成了怖惧。 因为他真的有可能死了。 所以,他会直接把后备力量全部投入,也就是广阳司空那一具七品傀儡。 禅智和尚,必然肯定会阻止博岳真正将山水大阵纳入掌控。 这样,他就不得不分心二用,一边阻止博岳,一边对抗正面战场上的牵制。 这时候,怖惧变成了焦虑。 最后,李启深信,禅智和尚一定无法在短时时间内突破自己安排的布置。 他只会越来越急迫。 疑怒怖焦,最后尽数凝结在心中,化为杀意。 环环相扣的设置,逼迫禅智和尚一步一步的走到自己道途上的弱点。 疑怒怖焦杀,五毒噬心,魔念自然盛起! 只要抓住禅智和尚魔念膨胀,必须提起佛心进行压制的时机,用天魔道韵压制魔念,如此,佛念自然失衡。 禅智和尚立时中招,道心失守! 只不过,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伤势。 佛念和魔念不一样,佛念是很容易控制的。 只是,再怎么容易控制,也需要那么几秒钟来稳定。 鼠王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博岳,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 就在禅智和尚心神失守的刹那,鼠王瞬间暴起! 鼠王的大门牙就像是一把木工刨刀,飞快的切开嚼碎禅智和尚的肉身! 能咬碎法宝的牙齿,魔神之体根本没有半点抵抗能力。 与此同时,博岳也抓住机会。 禅智和尚的短暂失神,让他立刻掀起了反攻。 几乎只是两三秒钟。 山水大阵,起! 整个广阳都能听见一声闷响! 无数的山水地脉瞬间喷发出了宏伟的力量,在一条条早已规划好的导线上,构成了趋于完美的形态,无数的能量在上面滚滚而过,翠绿的光辉自上落下,仿佛看到银河从天际穹苍陨落,将天地沟通连接。 令人震撼的大阵浮现于此。 光是让这座大阵正常运行,就需要数之不尽的庞大能量。 每一秒的运行,都在将难以计数的地脉之力抽取出来。 使用一次,万神都会萎靡一年,整个广阳州则会在三年内风水不调,土地减产,甚至绝收,无数动物难以生产,人也会精神不振。 这是以极度的压榨摧残地气和山水神祇为代价,才构建出的大阵,是一州之地压箱底的终极武备。 博岳操纵着山水大阵,将力量降下。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宽广而洁净的天空。 因为……四周什么都没有了! 外面的山脉……被彻底融化,融化出来的岩浆河流冲下悬崖,形成巨大壮观的火瀑布,四处都是飞溅的岩浆,简直就是一场沸腾的暴雨…… 地面变成了一个让一切焚尽的红海,灼热岩流席卷四周,这足以震撼大地威力……哪怕是在数百里外,都能感受到有着难以形容的伟力降落。 白犀军众人都被一股奇特力量护持住,并未受到牵连。 至于禅智和尚,以及阿修罗众,饿鬼众,则是留在原地直面了这力量。 鼠王惊骇,他的反应速度更快,几乎在山水大阵动身的那一刹那就直接遁地蜷缩成一团。 他只是被余波蹭了一下。 但饶是如此,他也被烫秃噜了皮,那身金毛上出现了一块黑毛,心疼的他直叫唤。 但是,还是赚了。 因为,山水大阵为核心的血祭,开始了。 禅智和尚,阿修罗众,饿鬼众,畜生众,都是血祭的祭品。 而享受这祭祀的,就是鼠壤坟所有妖鼠。 脱妖化神,就在今日! 鼠王顾不得自己被烧黑的毛发,他欣喜的感受着血祭的力量正在他身体中弥散! 然而,突然,鼠王愣住了。 因为,一只黑色的大手,从空中落下,护住了禅智和尚的神魂。 只有神魂,因为肉身已经被打碎了。 血祭,被强行终止打断了! 山水大阵,应声而碎。 万神哀嚎,数以万计的山水神祇顿受重创!有些羸弱的甚至当场暴毙。 整个广阳的地脉都在哀嚎! 博岳作为主持者,更是喷出一口血,人身小天地遭受剧烈反噬,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 他连忙拿出一瓶药水服下,但一边喝,心中却骇然无比。 他目光环视四周,看见无数地脉都直接被从中打断,广阳这地方恐怕要百木枯萎,河流断绝,土地绝收十年以上才能逐渐复原! 能够强行击碎山水大阵,这……这是五品降临!?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广阳剧烈震动。 整个广阳,所有有能力的人,都将目光投到了此处。 其他那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八品,都感受到了强烈的威压。 那些世家门阀的顶尖力量,各自施展手段,朝着这边看来。 其实, 刚刚就有人往这里看了,因为山水大阵不是随便启用的。 但比山水大阵启动更可怕的是…… 整个山水大阵都被敲断了,整个广阳发生了强烈的地动,和山水大阵有勾连的,数以千计的山水神祇直接当场暴毙,更多的也遭受重创。 如此宏大的仪式,被一人之力强行打碎了。 鼠王瞳孔紧缩!浑身颤抖,直接缩成了原形,变成了一个鼠球, 藏进了地里。 五品!那是,禅智的师尊?! 艹!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这还怎么打? 鼠王躲藏,但没人理他。 山水大阵崩碎之后,那只黑色大手缓缓消散。 然后,陡然之间,空间一阵扭曲,就好像是有人在撕扯揉搓一张透明的塑料纸,让光线都有些扭曲了。 在这扭曲之中出现了一个满脸正气的黑皮僧侣。 黑色皮肤,脖子上挂着一串颅骨念珠,头戴高帽,但却慈眉善目,隐隐有佛光散出。 他一只手护住禅智和尚, 柔和的扫视四周:“是谁,差点断了我徒弟的道途?” 他说话都没什么压迫力。 但是, 绝望感,笼罩四周。 白犀军众人, 包括先前力战,身负重创的列克敌,表情都绝望了。 无力感,充斥着所有人。 除了沈水碧,她歪了歪头。 但是下一秒,这僧侣的面前,突然冒出来了一个穿着麻布衣服的干瘦老人。 然后对那僧侣反手就是一耳光。 啪! 清脆的响声。 众人都愣了。 白犀军军士集体呆傻。 鼠壤坟鼠王张大嘴巴。 王柏烟都停下了准备跑路的脚步。 他早就赶来了,但是没现身,带着人躲在一边观察局势,看见有五品出现,当即拔腿就跑,但这一耳光却让他停了下来。 王柏烟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以及在撤出战场后,休养片刻,之后马上又投入到战场中和白犀军并肩作战的张澜,他倒是没什么反应,还在不断的挥剑,显然是杀红了眼,已经注意不到外界了。 还除了沈水碧。 只有在战场之外,为白犀军的诸多法宝提供技术援助的沈水碧没有吃惊。 因为她知道,事情结束了。 有时候,以大欺小, 会死人的。 那突然出现的黑皮妖僧, 被人扇了一巴掌,直接打在脸上,清脆无比。 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愕然,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但毕竟是五品。 他立马回过神来,但却没有还手,而是紧紧盯着对方:“阁下是何人?” 那突然出现的干瘦老人却只是冷眼看着他:“折了三成修为,做祭品回馈天地,让这一方水土复归正常。” “做完这些,你就可以走了。” 那黑皮僧侣先是凝重,仔细打量老者。 接着,他突然嗤笑一声:“阁下也不过五品,说这话,托大了。” 先前被打了一巴掌,他还担忧此人是什么厉害人士,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此刻仔细一看,却发现对方也是五品。 都是五品,自己也是大黑天一脉的正统传承,此人还敢如此放肆? 真是,被人看扁了啊。 那黑皮僧侣一抬手,突然之间,一座法殿降落此处。 这是他的法宝。 这座大殿,金碧辉煌,七宝庄校,悬缯幡盖,像立车中,二菩萨侍,作诸天侍从,皆金银雕莹,悬于虚空。 整体长六十里,广三十里,四宝庄严,下基平整,遮天蔽日。 七重宝砖以砌其阶,其法殿柱有八万四千,金柱银栌,银柱金栌,琉璃.水精栌柱亦然。 绕殿周匝,有四栏楯,皆四宝成,又四阶陛亦四宝成,其法殿上有八万四千宝楼,其金楼者银为户牖,其银楼者金为户牖,水精.琉璃户亦然。 金楼银床,银楼金床,蜿蜒细软,金缕织成,布其座上,其殿光明,眩曜人目,犹日盛明,在场众人,无能视者。 大殿降临,四周众人立刻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等人能插手的战斗了,凡是能动弹的,都在拼命撤退。 但没人理睬他们。 那黑皮僧侣的法殿有八万四千门,齐齐洞开! 其中走出无数事物。 却见: 八万四千象,有力士乘骑象上,肌肉虬结,震地而行。 八万四千马,乘力马宝,有武者驾驭其上,耀武扬威。 八万四千车,乘金轮车,有金眼弓手乘车,瞄准四周。 八万四千神珠,照于四周,祛除一切杂气,防御术法。 八万四千玉女,善贤给侍左右,妙手仁心,治疗伤势。 八万四千居士,演说佛法,宣扬正果,颂唱殿主大名。 然后,大殿展开,佛光普照。 又有四千娜迦,四千金翅鸟,四千恶道,七千大树,八千大泥犁。 后又现诸夜叉,夜叉持叉,汹涌而来。 再从虚空生出鬼畜之林,蚊,虻,蝇,虱,蛇,蚖,蜂,蛆等等毒虫众多,汇成黑云,铺天盖地。 然后,四周的空间,顿时被封锁。 那黑皮和尚口诵经文: “四方有四门,巷陌皆相当。” “以铁为狱墙,上覆铁罗网。” “以铁为下地,自然火焰出。” “为极重罪行,安住不倾动。” “堕大叫唤狱,苦痛不可称。” 经文颂完,他伸手邀请那干瘦老者:“施主,贫僧已为你做好地狱,只待你好好品尝了。” 大地化为炼狱,方才的法殿悬浮于空,镇压一切,那些武者,力士,玉女,娜迦,金翅鸟,最次也是八品,甚至七品也不在少数! 光是这么一支法宝中的大军,就能够轻易扫平整个百林国。 这,只是一件法宝而已。 作为五品,他甚至都没有自己出手。 毕竟,现在是在天下,天下的天道不允许五品大打出手,否则波及的范围就不是百里可以计算的了。 恐怕真是要糜烂一国,伤亡数十亿,把整个百林国打成白地了。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 打禅智和尚一个七品,就已经手段尽出,牺牲无数。 但眼前这个黑皮僧侣,轻轻一挥手,招来了数以千计的七品。 谷蕭 这种差距……令人颤抖。 根本难以形容。 而在不远处那个老者,他瞥了一眼那黑皮僧侣。 这僧侣,自信满满的召唤了那座法殿,自己则乘坐在法殿之上。 法殿上有一大车,张白帐,其帐四边悬诸金铃,种种香花,宝幢幡盖。 上妙甘膳,种种伎乐,其座四足纯绀琉璃。 于其座后各各皆有七宝倚床,复以七宝而为灯树,种种宝珠以为灯明,微妙天花遍布其地。有诸天女虔心供养,侍奉。 他在这上面端坐,嘴角略带嘲讽,静静等待对手的反应。 他很有自信。 这法殿,是转轮圣王亲自赐下。 昔日他为转轮圣王效命,受其恩惠,当时轮转圣王将八万四千众往至佛所求作沙门。 那八万四千人,尽成道果得阿罗汉,得证五品。 作为其中的一员,他是唯一一个大黑天一脉的。 轮转圣王慈悲,便对他赐下法宝,护持他的道途。 居于法殿中,除贪欲,除瞋恚,除愚痴,是谓:‘染者不染,恶者不恶,愚者不愚。’(恚:hui,意为恼怒。) 后来,轮转圣王与跋难陀龙王战争,他为轮转圣王而参战。 战斗到中途,跋难陀龙王以身缠绕须弥山七匝,然后将须弥山拔起投掷而出,自己当时就在山中,当即祭出法殿,在其中固守。 须弥山被掷出六万二千世界之外,他也被附带在上面,跟着穿行了六万二千世界,落地之时,余波震撼十亿星辰,法殿虽然受损严重,但他却在其中没有受伤,可见其品质。 此刻法殿降下,便如同定海神针落下一样,足以镇压大部分情况。 其他人虽然不知道跟脚,但也看出来了这东西的可怕之处。 几乎所有人,都恐惧的看向了那个扇耳光的老者,希望他能顶得住。 哪怕其实没人认识他。 当然,是‘几乎所有人’。 有一个例外。 沈水碧一点都不害怕。 她一眼看出来现在的形式。 甚至,她还有闲暇坐了下来,开始感应四周因为战斗而逸散出来的气。 这些都是经过提纯和炼制之后的气,对她修复身体很有用。 至于个黑皮和尚…… 从他召唤法宝却不攻击,反而是在一边耀武扬威的那一瞬起,就是死人一个了。 没必要再看。 另外一边,那老者静静的等待法殿降临完毕。 很安静,很淡然的等着对方准备完毕。 然后,突然之间。 那黑皮僧侣头颅一歪,就这么静静坐化了。 法殿的威能顿时消减,然后被那老者伸手接住,化作鸡蛋大小,其中的力士,玉女,弓手,武者也都被一并收取。 老者咕哝了一声:“花里胡哨的……没来过百越吗?和二愣子一样。” 然后,他收起法殿:“这法殿倒是还不错,五品之中算得上是极品,这一趟没白来。”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黑皮僧侣,实在是有些轻敌了。 这里是百越。 是巫神山的外围地界,哪怕和其他地方接壤,但实际上也是属于巫道的直接管辖之中。 巫道的特性是什么? 巫觋可是以诡诈,手段繁多,术法数量无穷,而且难以防备著称的。 是不是这法宝太强了,曾经给他规避了太多风险,搞得他脑子都不正常了? 跑到百越来,对一个卜人如此托大…… 莫名其妙。 卜人擅长两件事。 一是占卜。 二就是诅咒啊…… 他该不会觉得自身半点防备都不做,全靠那法宝,就能挡得住自己的诅咒吧? 当时自己扇那一耳光,他以为是为了出气? 傻子吧…… 那一耳光,是‘侮辱’。 故礼乐废而邪音起者,危削侮辱之本也,正所谓‘非所困而困焉,名必辱。非所据而据焉,身必危。既辱且危,死期将至。’ 古人有云:“杀士之法,辱之。”意思是想要杀死一个士,那么就可以用侮辱他的办法来让他去死。 既辱且危,死期将至。 这是诅咒。 无声无息间,就这么棋差一着,那黑皮僧侣,堂堂五品,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 巫觋之危险,之诡异,可见一斑。 在天下之间的各个地方,巫觋都是出了名的可怖,一旦出现了一名巫觋,都是首先要针对的对象。 因为巫觋基本上都不是很擅长正面搏杀,但他们绝对很擅长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弄死你。 蛊虫也好,诅咒也好,祝人擅长行走外交沟通各处,卜人擅长分析谋算制定未来,都是喜欢在背后弄死人的那种。 巫神山,绝对是整个天下隐秘最多的地方,巫觋,也是最喜欢藏东西的人。 就连李启也是这样。 不知不觉间,李启也变成了那种喜欢在背后偷偷搞事,背刺别人的类型。 不管是在广阳,还是在清雾城,他都是在背后四处行走,勾连四方,最后完成自己的目的。 这个老者也类似。 对老者而言,如果那个黑皮僧侣一出来,半句话都不说,全力猛攻的话,那么说不定还能造成些麻烦,让自己难以招架。 但是不可能。 这里是是天下。 五品在这里绝对不可能全力出手,否则必遭天罚。 以五品之力,二人战斗,糜烂一国轻轻松松,死者动辄以十亿记。 要知道,五品强者在域外战斗之时,余波都能震碎数个运气不好的小世界,哪怕天下更加稳固,但也拦不住五品。 所以,那老者早就笃定,对方不会上来就猛攻。 而自己出其不意来一下,就算被挡下了,他也准备了其他四种方案,至少三种不同的诅咒,保证诅咒能够附着在对方身上。 换而言之,只要不是一出来就逃,或者直接全力全开压制巫觋。 那么这黑皮僧侣的死,就已经注定了。 沈水碧很清楚这点,所以她老早就不浪费时间,选择了坐下来等着。 至于其他人…… 闲杂人等而已,不用在意。 巫神山已经派了五品前来了,那一切已经结束了。 而那个干瘦老者,也很清楚这点。 他伸手一抓,却只见广阳城中的浮屠,直接崩碎,李启的本体直接被抓住扯了过来。 就连分神都一起,飞快的融合到了一起,落到了战场中央。 与此同时,博岳也被同样的力量牵引,从千里之外,以极快的速度飞来。 虽然速度很快,但却一点都不颠簸,似乎加速度都被什么东西抵消了一样。 等到博岳和李启两个狼狈不堪的站到原地之后,那干瘦老者则当着无数人的面,恭敬的拱手行礼。 然后,非常认真的说道:“在下乐牙,见过公子岳,公子启,来迟半步,还望恕罪。”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后续 两刻钟后。 李启,还有博岳,乐牙,一齐坐在了下九门的秘密庄园里。 然而,时至今日,广阳城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除了刚刚的地动和地平线外的闪光造成了些许骚乱之外, 其实……还挺安宁的。 当然,各大势力的首脑应该是已经知道巫神山公子的事情了,毕竟乐牙在众目睽睽之下行礼,这是做不得假的。 不过,更多的普通人对此只有茫然,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刚刚差点死了, 也不知道有另外一批人拼死为他们争取到了活路。 死的不明不白,活的浑浑噩噩, 这大概就是他们现在的情况吧。 只不过,李启做这些事情,也并没有准备大声宣扬,所以他不是很在意这些。 他现在更在意的是,自己终于和巫神山那边搭上线了…… 真是……要哭了。 心酸。 有人给自己撑腰了。 至于心酸则是因为自己是顺便的那个。 乐牙是感应到博岳有危险才来的。 虽然一开始叫博岳过来,李启就打着这个心思,觉得博岳应该是有护道人的……不过现在一看…… 确实,心里有点不太平衡。 但那些都是小事。 刚刚一落座,李启就立刻说话了。 “乐牙前辈。”李启拱手。 不过,乐牙却摆手,阻止了李启继续往下说。 李启愕然,但还是收声。 博岳在旁边脸色惨白的吐血, 山水大阵被人强行打断的反噬太过严重,他还没缓过来,现在只能听,不能说。 人身小天地都裂开了, 半条命都去了,好悬身上还有些珍贵的灵药, 吃下去吊住了命,不然可能真的就暴毙在山上了。 但随便一边擦血,但他还是竖起耳朵,听着乐牙说话。 两个人都很清楚,虽然乐牙对他们很尊敬,见面就是行礼,开口就是公子,但对方是五品,是必须要报以敬意的存在。 仅仅是因为身份和潜力就倨傲到认不清楚自己的真实情况,那是庸人中的庸人。 乐牙看见两个公子都停下话语,准备听他说话,略微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先说博岳公子,此次我现身,说明这一次,你失败了。” 博岳苦笑。 一边笑一边往外吐血,看起来凄凉的要命。 “不过——”乐牙马上转了话锋。 这说话一惊一乍的,让博岳连连咳嗽了好几下, 脸色又白了两分, 连忙掏出药瓶,又喝了一口。 看的李启在旁边心生同情,不禁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不过,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大致了解了,此次你二人联手,仅凭一些简单的当地资源,几乎不依赖半点山门,只是抬了个名头来吓人,就以九品之身,逆伐七品,此等战绩,实在罕见,堪称以弱胜强之典范,最后对方师尊降临,五品亲至,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所以,失败情有可原。” 这一番话,说的博岳的脸色都红润了许多,李启也不那么紧张了。 “但是!”他马上又板起脸来。 李启飞快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搀扶着博岳,运起大林木气,帮他舒缓气血,免得他一惊一乍的死在这里。 没死在战场上,被自己人吓死了,那可就真的要载入史册了。 得亏博岳现在不能说话,不然估计要骂人了。 但乐牙似乎没看见一样,自顾自说道:“但是,这一仗,仍然是要算输的,公子岳是输在意外,情有可原,但这位公子……” “在下李启!”李启马上放开博岳,拱手说出自己的名字。 乐牙的表情严肃起来,板着脸说道:“嗯,公子启,公子岳是跟着你的行动,遭遇了不可抗力的降临,失败情有可原,但你,却没有理由可讲了。” “九品逆伐七品,心气不错,勇气可嘉,但你不评估风险吗?为了证明自己而去兵行险着,此事绝非是智者所为。” “你做的是布局谋划,当的是智者军师,却只注重炫技,算计人心,算计战略,却在一开始就犯了一个智者不该犯的错误。” “你早就应该料到会有五品降临才对,为什么不提前做准备?非要死攥着尊严不放?你的护道人呢?更多的资源为什么不投入?” “谋划者要做的事,是统筹调度资源,把最一个东西的和人放在最适合它的地方,预测风险,判断形式,然后做出最契合战略目标的决策。” “你其他的地方都做得很好,不管是调度,还是指挥,甚至在预测这方面做的很难做的更好了,但你告诉我,为什么没有预测到更强者的降临?为什么不做好预案?我如果不来,你们两个是不是就死了?而我来不来,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对最坏的情况没有预案,手里明明持有资源,却为了自身的荣耀和战绩而选择置身险地,是勇者所为,非是智者所为,现在,公子启,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乐牙板着脸,等着李启的回答。 倒是李启听完,只有苦笑,不过也没辩解什么,而是拱手回答:“前辈教训的是。” 看见李启态度很好,乐牙的表情也舒缓了一些,但还是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们皆是天之骄子,未来是要攀登三品的,和我这种已经道途走到尽头的人不一样。” “我也知晓你们能力出众,天赋惊人,所以心气高,总是想要证明自己。” “所以,你们才要更要注意,不管做什么,都要规划好每一步,道途之上,一步踏错,步步皆错,现在你们仍然年幼,才更要注意,不要被蒙蔽了双眼。” 明明以九品之身,通过布局谋算逆伐七品,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情,但在乐牙的眼中,居然还是不及格。 这要求……真是严格的难以置信。 不过,李启还是点头:“多谢前辈提点,李启铭记在心。” 看见李启真诚的模样,乐牙放心的点了点头:“那请公子启退避一二,我要为公子岳疗伤了,毕竟一直吐血也不是个事儿。” “好。”李启起身,拍了拍博岳的肩膀:“那我先出去了,之后和你单独聊。” 博岳被他拍了一下,又喷出一口来,睁开的眼睛都已经恍惚了。 乐牙见状,一挥手,李启直接被推飞了出去,撞开大门,平稳的落到了外面。 他无奈的耸耸肩,然后去找沈水碧去了。 还有很多善后的事情没有做,现在可不能停下来啊。 等到李启离开之后。 乐牙一只手搭在博岳身上,开始疗伤。 重构人身小天地。 所有的裂痕都被飞速弥补。 放在其他正剑宫这些地方,能够断绝道途的可怕伤势,就在两分钟之内被搞定了。 “呼……”博岳长舒一口气,呼吸都变成顺畅了起来。 乐牙却不停歇,而是盯着博岳,说道:“好了,说完了公子启的问题,该说说公子岳你的问题了,你被他邀请来做这件事,难道没有意识到——” 谷襺 博岳却打断了乐牙的话,无奈的摇脑袋:“等等,乐爷爷,你错怪人了,我都替你丢人……你说别人为何不调用更多资源来,你可知他师尊是谁?” “是谁?”乐牙皱眉。 博岳用手指比了个三,然后低声说道:“祝……” 然后,他戛然而止,没有继续往下说。 但是乐牙却愣住了。 然后,他站起身,猛的一拍手,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怪不得! 他还以为公子启是为了荣耀和战绩,为了展现自己的能力才兵行险着。 现在得知了他的师尊。 原来如此—— 怪不得,怪不得,公子启一切布局都显得谨小慎微,虽然冒险,却都尽可能的压低了风险,把每一分变数都尽可能的纳入了计划。 能够做出如此安排的人,应该不是那种大大咧咧喜欢豪赌的类型。 自己还以为他是年轻气盛,想要证明自己,想来是错怪他了。 他不是年轻气盛。 他是没有别的办法啊! 所以,拉来公子岳,也是他安排的一环?目的就是为了招来公子岳的时候,有一个帮手,也有一个保障。 那个保障就是自己。 而自己也确实因为公子启的安排赶来了这里,为他挡住了最后的危险。 环环相扣。 妙啊! 自己错怪他了,他非但没有考虑不周,反而把一切都计算的相当周全! 只是,他实在是除了兵行险着之外,实在是没有别的选择了。 毕竟是那位的弟子,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看见乐牙这个模样,博岳撇了撇嘴:“得亏别人没当面戳穿你,不然你就丢大人了。” “丢人不怕,就怕误会了他,不行,我得赶紧去找他道歉,不能错判了别人。”乐牙闻言,赶紧起身,推开门准备走出去。 博岳在后面拍桌子:“喂!你是我的护道人!” 乐牙没好气,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说道:“你在这儿又死不了!” 说完,他急匆匆的出门去了,留下博岳一个人房间里坐着。 他也不敢动。 伤势没好完,估计要坐一两个时辰等人身小天地的细微缝隙自己弥合。 他妈的,也不知道扶我去躺着! 这老头! —————————— 至于李启这边,他本来还在路上走着。 却看见乐牙突然从后面跑了出来,跑到了自己面前,然后郑重的和自己道歉。 李启都没想到这出。 他连忙摆手:“不不不,前辈言重了,没能提前做好准备,确实是我的过失,此次虽然看似大获全胜,但实则过程充满侥幸和猜测,伤亡也很严重。” 想到这里,李启叹了口气: “广阳数以万计的山水地祇重伤甚至死亡,白犀军和其他广阳军队折损近半,广阳司空重伤,鼠王轻伤,山水大阵崩碎,重建遥遥无期,广阳地脉断绝,恐怕粮食要绝收十年,期间野兽不孕,河流枯竭,鱼虫不生。” “说是救了广阳,可是……广阳真的得救了吗?” 李启叹息,抬头看向街道。 广阳的民众,根本没有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 之后的广阳,如果不逃荒去其他州的话,恐怕要全部饿死了。 刚刚道完歉的乐牙看见李启这样,微微颌首,然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公子可还记得祝人之职责?可还记得自己决定的道路?” 李启立刻拱手,郑重的回复:“沟通天地人神鬼,互通有无,居中调和,以全正义之道。” 得到回答之后,乐牙点了点头,然后,抬起手,指向院子外的大街:“此刻的广阳州,天气匮乏,地气枯竭,神祇重创,妖鬼大伤,唯有人得以保全,此时之势,当是如何?” 李启一个激灵! 对啊! 他之前为何没有想到!? 祝人,并不是只站在人这一边的。 他要维护的是整个世界,整个‘道’的平衡,如此才是对所有人都好的局面。 若是世界本身倾斜了,那也只会走向毁灭罢了。 平衡之道,是万物存续的关键! 李启反应过来的,如同醍醐灌顶。 他连忙拱手,认真道:“多谢前辈提点,在下这就去筹备!” 他要去统筹万民,聚人气,行大祭,祭天地鬼神,为广阳补足元气。 这也是为了所有人好。 若是真的让广阳绝收十年,居住在这里的人,还能独活不成? 整个生态,整个天地,本就是相辅相成的。 正道,是能够让整个世界都平稳运行下去的方式。 看见李启依然如此机敏,轻轻一点就通,乐牙摸着胡子,点了点头:“公子且去,只不过,主持一州之人的祭祀,对你的修为来说还是过于勉强,若是需要帮助,尽可前来找我,我近日就在这里,作为先前错怪公子的补偿,那两个和尚的尸身就请公子收下,用作祭品吧,毕竟,单是人气,恐怕不够啊。” “多谢前辈,我这就去处理。”李启郑重一拜,然后匆匆离去。 收尾的事情,交给王柏烟吧,虽然这厮肯定会在中间揩油牟利,但若是出了事,打到他全部吐出来就好。 当务之急,就是乐牙说的。 他要去筹备一场祭祀。 一场至少千万人参与的大祭,聚人气,以回馈天地,将断灭的山水都给拉回来!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筹备 李启骑着老马,飞速赶去先前的战场处。 在先前的战场中心,剩余的,没有受伤的军士们正在打扫战场。 其实也没什么好打扫的。 在那种强度的战争之中,尸体很难留下,甚至就连神魂都很难存在。 而李启现在就在这里,帮助安抚仅存的神魂, 顺便给这些将士带了许多药物和……灵牌。 都是白的,只等着往上面刻字就能用了。 看见李启带着这些东西前来,白犀军军士们都有些哭笑不得。 不知道是夸他贴心好,还是骂他缺心眼好。 但是,不管怎么说……此刻,确实很缺这个。 只是兆头不好而已, 但实际上灵牌真的不够用了。 很快,就有军需官上前接收了这些东西, 并且对李启表示了感谢。 辞别军需官之后,很快,便有另一位高级军官来拜访。 很明显,就是当前白犀军的将主,之前被李启从狱中捞出来的列克敌。 这位明显一看就知道伤得不轻的将军走到李启身边,单膝下跪,拱手对李启说道: “列克敌,见过公子……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公子神机妙算,不仅救下我的性命,更是救下一州百姓,列克敌铭感五内,只是不知公子前来所谓何事?” 李启连忙把他搀扶起来:“列将军切莫如此言语, 你我所为皆为生民,并无高低上下之分,更无从属恩情之事,倒是将军满身忠义,小子佩服万分, 还请将军切莫自辱, 与我平等相称就好。” 见列克敌还是没有起来, 李启便再说道:“小子自问不过和将军做了一样的事,按军中规矩,同事之人,赏当同赏,罚当同罚,将军自辱,可是觉得我们此事做的不够好?” 李启话都说到这个份儿,列克敌也不好再坚持,只能再度一拜:“公子高义,此次若非公子,广阳恐怕是真的要生灵涂炭,还请公子收下一拜,虽无意义,聊表内心。” 李启也没办法,受了一拜,然后将列克敌扶起。 然后,他邀请列克敌在军帐中坐下,对他说道:“好了, 将军请坐, 将军先前问我前来所谓何事, 其实这次来送物资之外,还有一事相求。” “公子请说,可是又要征战?”列克敌问道。 除了征战之外,他实在是想不到自己这些军汉还能帮对方做什么事情。 “并非如此,白犀军伤亡已经很惨重,怎可再让你们上战场?”李启否定了这个说法,然后说道:“将军可见到如今广阳的局势了?” “局势?”列克敌闻言,思索了一下:“公子是在说地气的事情吗?” “我也察觉到了这点,山水大阵动用之后,必有一段时间的减产,不过,若是动员起广阳诸多家族大户,让他们开仓放粮,那么应该还是可以撑下来的。” 列克敌说到这里,为李启讲解局势:“公子初来乍到,恐怕不清楚广阳的局势,广阳有一组织,名曰粮盟,掌控粮食生意,诸多大户贵族都在其中有股份,他们手中一般都囤积着足够两三年以上的粮食,若是调理得当,不至于产生粮荒。” “我正在思虑调兵回城的事情,必要时刻或许要施行军管,若是公子也有此意,那是正好,这样一来,只要这件事做的利落,广阳两年内应该不会有人饿死。” 列克敌自然也不是蠢人,他对于山水大阵也有一些了解,知道之后肯定会粮食减产,所以现在就在安排之后要如何做了。 不过,他还是想的浅薄了,毕竟,他不知道山水大阵并不是正常使用之后的透支地力…… 而是,连同山脉水脉,一同被那黑皮僧侣打碎了。 整个广阳,十年内,将会百木凋零,农田绝收,野兽不孕,河流枯竭。 单靠储备粮,绝对撑不下去的。 要等到自然复原,恐怕整个广阳的人都得逃荒去了。 数千万难民,逃到百林国的其他州去。 人离乡,贱如狗,若是真的开始集体逃荒,那十死五六恐怕都算少的。 就算逃到其他州,多半也只能卖身做奴婢。 否则,无粮无田,靠什么生活? 恐怕只有那些大户人家,舍弃家业,才去其他州当个富户吧。 李启自然也明白,列克敌实际上是不知道这事儿的,所以他苦笑一声:“事情恐怕没有将军想的那么简单。” “实际上,广阳的地气,不只是减产这么简单,将军且随我来。”李启站起身,吹了声口哨,老马应声赶来。 列克敌也呼唤来了自己的坐骑,那也是一匹高头大马,虽不是龙驹,但也是难得一见的千里骅骝。 龙驹还是很少见的,而且像老马这般的龙驹更是少见。 等到老马真正步入九品,那时候就不能叫龙驹了,他那时候就该化形了。 当然,不是化成人形。 而是化作龙形。 一般妖物化形,都是化作有天生灵慧的种族,这样他们也可以蹭到一些灵慧,让自己变聪明一些。 通常来说,妖物会选择人形,因为化形为人最简单,人也最常见。 但也有其他拥有天生灵慧的种族,比如金翅大鹏,龙,凤凰,乃至于玉兔,金乌这些天生异种。 他们没有人那么常见,但实际上也是化形的选择之一。 老马作为龙驹,到了九品之后化形,肯定往龙的方向走。 实际上现在就已经有趋势了,他的身上冒出来的青色鳞片,以及飞在天上之后的祥云和雷霆,都是龙的特征。 和列克敌一起走,老马就没有飞,而是老老实实的在地上奔行。 两人骑着马,李启引路,飞快的跨越过这片平原。 本来是山路的,但是在战斗过后,这里的山基本上都被拍平了,地面也有很多碎玻璃,也多出了很多大块的岩石。 那是岩浆冷却之后,刚刚出现的岩石。 约莫半个时辰后,两匹马奔行出了一百多里地外,出现了其他没有受到波及的山。 来到了这里,李启翻身下马,落到地上。 列克敌也跟着下马,不知所以,不明白李启来这里做什么。 “将军且看。”李启走到这里,脚下略一用力,却见地面炸开一个大坑,约莫一米来深。 列克敌走过去一看,瞳孔一缩,表情顿时僵硬了起来。 正常来说,地面一米以下,都应该是非常湿润绵密的土壤才对。 在地下自有水气氤氲,植物往下扎根才能吸收到水气以供自身生长。 而水气和地气合二为一,就会形成那种湿润绵密的黑土或者黑土,这种土壤富有养分,各类气都很充足,能够让植物很好的生长。 谷訅 而如果失去水气,地气单独存在的话,就会呈现出一种枯黄的颜色,那是单纯地气的颜色。 枯黄色的土,代表这片土地下方或者四周没有水脉,水气和地气无法混合形成肥沃的土壤,不适合进行耕种。 列克敌时常能见到那种只有地气,没有水气的荒地,这都是很正常的。 可是,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泛白了的土壤。 这里的土壤,就好像是……盐碱地? 明明是深入地底一米,应该是很湿润的土壤才对,可现在却呈现出死白死白的模样。 不仅没有水气,就连地气都枯竭了。 列克敌屈膝弯腰,伸手探进地里,捞出来了一块土壤,轻轻用手指一捻,这些土壤立马碎掉了。 与其说是土,不如说是沙。 “这……这,这?”列克敌结巴了,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李启。 李启叹息道:“禅智和尚的师父,也就是那个黑色皮肤的妖僧,打碎了山水大阵,山脉水脉俱碎,现在的广阳,地气水气全部枯竭,根据我们的预估,十年之内,颗粒无收,大旱大荒。” 雨,也是山气所化,所以之后必然大旱,一滴雨都不会下。 “而且,你再看。”李启说完,指挥了一下老马,让他上山。 老马点点头,然后腾空而起,飞速朝着山上冲去。 没过一会,老马嘴巴里叼着一只一人多大的座山雕,飞了下来。 然后,他把座山雕往李启身下一甩,之后往后退了几步。 李启捡起那座山雕的尸体,将其拉长,可见其翼展五米以上,已经远超正常座山雕的体型,很明显是成妖了,但妖气很弱,更有一股香火气缠绕。 这是抛弃妖道,走了神道了。 不过,说什么都没意义了,因为这座山雕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尸体上没有伤口,也没有任何战斗的痕迹,但就是这么突然暴毙。 “这是……此地山神?怎么会死在这里?也是因为山水大阵?”列克敌看着座山雕,手指和嘴唇都微微颤抖,不可置信。 “山水大阵崩碎之后的反噬极大,就连主持仪式的博岳都差点暴毙,还是五品出手才治好他的伤势,至于其他山神水神,虽然承受的反噬没有博岳那么剧烈,但也是死伤者十之七八,万神悲绝,现在单靠山水神祇,恐怕很难修复了。” 列克敌沉默了。 他现在知道了,若是按照这个情况,自己原本预想的所有情况和预案,没有半点作用。 要是按照他的办法来,那广阳生灵涂炭,大规模逃荒是必然的事情了。 场面一直沉默了数分钟,他才终于抬起头看向李启,像是要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公子前来找我,定是有解决方法吧!?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事情?” 李启点了点头:“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件事。” “如今的广阳,山水凋敝,鬼神大伤,但唯有人却依然保存的较好,我欲起大祭,聚众人之力,抚平大地的创伤,所以需要将军帮忙。” “筹备这样的祭祀,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到的,所以需要拜托将军协力一二。”李启郑重的说道。 “义不容辞!”列克敌马上双手抱拳,应承了下来。 李启点头:“具体的事宜我后续会来安排,将军先去忙军中善后之事,大祭不是一天两天可以筹备完成的,我还需通知其他人。” “公子有召,必至。”列克敌做出承诺,然后目送李启离去。 李启就这么一个一个的找下去。 下一个,是张澜。 本来此间事了,张澜都已经默默走了,他准备离开广阳,往吞天妖巢的方向去了。 妖僧已诛,但天下妖魔何止一二?他该踏上新的旅途了。 他甚至都没和其他人打招呼就悄悄溜了。 这正是张澜最想要的结局。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侠客之行,莫过于此! 帅的批爆! 张澜的性格一向如此,从他当初一见面就和李启商业互吹就可以得知,他其实是相当喜欢这种感觉的。 不爱人前显圣,只爱默默留下传说,然后暗爽。 不过,虽然看起来有些不着调,但他却也是真的急公好义,愿意遇到不平事的时候拔刀相助,一名真正的侠客。 只是,这一次,他才走到一半,突然就看见天上有祥云青雷,朝着他的方向赶过来。 “那是……李启的龙驹?怎么在往我这儿来?”张澜勒马,停在原地。 他既有些高兴,但又有些不高兴。 高兴的是李启居然专程前来送他,这让他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不高兴的则是自己完美的离场染上了些许瑕疵。 本来是大事完成,拂衣而去,不沾尘埃,无有因果,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了侠客的名字和传说。 但要是有送别这一幕,就显得拖拖拉拉,没有那么帅气了。 不过来都来了,总不能赶人走,所以他勒马停下,等待李启落下。 李启飞快赶到,落到地上:“张兄!” “李兄,怎么突然来找我?莫非是要道别?你何时也变成了这等拖泥带水,婆婆妈妈的人了?”张澜先声夺人,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李启笑笑,他自然也知道张澜性情,所以不和他在这方面胡扯,而是径直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他想让张澜帮助统筹一下江湖人。 一位八品的江湖客,在江湖绿林各方面肯定都能说得上话,他也熟悉江湖的规则,这方面交给他,李启更放心。 “原来如此,那就交给我吧!”张澜闻言,拍着胸脯应下了。 李启答谢,然后上马,再折返回去。 该去找王柏烟和广阳司空了。 (身心不堪重负,明日休息一天。) (马上开始新的一卷,大家帮我推推书啊。) 正文 群又爆了,第十一次转生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安心 再度回到广阳城,李启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司空府。 都没怎么拜会,他就径直推门进去。 推门进去,就看见广阳司空早已在院落中等候。 以七品的感知,估计在李启还飞在半空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有人来了。 面见李启,虽然眼底依然藏着一丝嫌恶和畏惧, 但他表面上还是一副恭敬欢迎感激的模样,拱手躬身:“公子赏脸,莅临贱地,降福于此,多有不恭,尚请原谅!” “只是下官位虽低,年却稍长, 且不敢为礼,免得公子遭人诟病, 就此站拜了!” 他礼数周到,话语恭谦,态度也没有挑剔之处,整体上来说,突出一个求生欲。 毕竟,他面前站着的是一位一言可决他生死的人。 一位巫神山公子,权限是很大的。 他们是大巫的预备役,是下一代的巫神山掌权者,他们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接替甚至超越他们的师尊,为了完成这一点,巫神山会为他们扫平一切阻碍。 虽然他们一般都会很慎重的使用这些权限,不太可能滥用, 但保不准自己把对方惹生气了呢? 对此, 广阳司空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自己初次见面不愿意效力,后来第二次自己依然准备逃走, 一直到那王柏烟给自己看了两位公子同时出现, 这才返回拼命。 这番做派, 已经是彻底的得罪人了,后来返回,虽然论功行赏应该少不了,但两位公子估计是真的会很厌烦他了。 比如现在,连通报都没有,他就直接推门进来,可见其心中依然有些情绪。 所以才一见面,广阳司空就把姿态摆得很低,生怕自己惹恼了这些二世祖。 不过,哪怕心中有千般意见,他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那就是,这些二世祖,确确实实有配得上‘公子’这个头衔的能力。 不借助山门之力,单凭两个九品,在地方上斡旋一个半月,然后就硬生生坑杀了一个七品,此等战绩……此等心智,更别说他们身上的天赋了。 若是这二人针对自己……就算对方不回家搬救兵, 单纯在背后给自己挖坑,估计自己也得栽进去。 不过, 李启却没对方想的这么多。 他就只是单纯的着急而已。 对广阳司空这种人,犯不着记在心上,不过是个道途断绝的贪生怕死之辈而已,翻不起什么风浪,这辈子如果没什么奇遇,估计也不太可能进阶六品了。 “司空不必多礼,对了,司空可知最近广阳地脉情况?”李启上来就直截了当的问道。 这话让广阳司空一阵牙酸。 因为……在李启来之前,他就已经在收拾细软准备跑路了。 广阳这块地已经烂掉了,留在这里屁用没有,还是速速溜之大吉,这才是正途。 他堂堂七品,而且修行理道,熟悉匠工之法,去哪里混不到一口饭吃? 这司空之职,不要也罢! 所以,这时候,这公子冒出来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知道是知道,只是……公子提这事儿,是为甚?”他牙酸的紧,脸都皱成了一团,勉强维持着微妙的笑容,反问李启。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希望司空帮我两个忙。”李启说道。 “公子只管吩咐,但凡能够做到,下官绝不推辞,死而后已!”他马上表态忠心。 “不必死,这第一个忙,就是想让你帮我锻造一个祭坛,上能通天,下能接地,中能望鬼神。”李启说道:“工钱照付,所需物资只管提,只要求尽善尽美,最好还能缩小带走。” 广阳司空马上应下:“小事一桩,不必公子出资,我自行筹备材料即可,就当是送公子的礼物,请公子切莫推辞,那第二个忙呢?” “第二个忙也很简单,眼下广阳官场,官职最高者,莫过于司空,司马司徒已死,太守更是早已逃离,只有司空能主持大局。” “司空听我要造祭坛,恐怕已经知道我要做什么了,还请司空为我统筹一二,将广阳世家官场之力筹备起来,最好能够让每家都派个代表前来,我与他们一一说道,开个小会。”李启温和的说道。 “那是自然!此事就交给我吧,公子但请放心!”广阳司空马上回答,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他已经知道李启要做什么了。 真是…… 不愧是巫神山公子啊。 承接一州之地的大祭……真的是区区九品能够应付的来的吗? 不会出错死了吧? 算了,那也和自己无关。 对方既然有事情要让自己做,说明就算记仇了,也不至于现在清算,自己尚有一夕安寝,不必过于惊忧。 得到了广阳司空的保证,李启点头,然后又寒暄了两句,接着扭头离开。 该去找下一位了。 下一位,是王柏烟。 骑着老马一路加速,他很快赶到王柏烟这里。 依然是直接推门而入。 王柏烟坐在院子之中,面前放着一堆卷轴和文书,似乎正在忙碌。 其他人也不敢阻拦李启,他们都知道这是连东家都要礼待的人物,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启快步走向院子。 不过,这次,还没等李启说话,王柏烟却率先抬起头,开启了话题:“啊,李兄来了?来,我这里正好为你准备好了。” 说着,他递过来一个卷轴。 李启皱眉,拿过来打开一看,却发现上面是安置分散难民的具体安排和规划。 非常的精细,精细到了个人。 多少人去某某村,多少人去某某乡,多少人在哪个县,各自路程规划,安置情况,都写的非常清晰。 李启一边看,一边听着王柏烟解释。 王柏烟站起身来,打开折扇,一边摇一边说道:“那十万灾民,我不准备送他们去小世界了,如今这个局势,送去小世界反而不美。” “如今的广阳,山水凋敝,我看李兄你定然不会放着这个情况不管,所以我提前猜测,李兄肯定是会以自己的办法来解决此事。” “李兄乃是祝人,能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举办一次祭祀。” “所以,我觉得,这种程度的祭祀,恐怕需要动员极大的人力,也需要下层的配合度。” “广阳司空作为原本的官面人物,可以为你统筹官府的势力,但归根结底还是要动员到最底层的民众中去。” “百越不比唐国,唐国教育铺开,人道昌盛,不管是教育还是法度,都可以有效动员群众,但百越民众愚昧,平素官府也无甚威信,他们更多的是依赖家人和邻里关系,宗族和帮派势力才是百越的百姓们更相信的。” 李启听着王柏烟的说法,点了点头。 他说的一点问题都没有,他就是底层出身,自然知道百越的民众其实根本相信官府,官府对他们来说只是抽税扒皮的恶棍。 虽然没有官府,民众就很难保持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毕竟清除妖魔,调节地气什么的都是官府做的,但真要说广阳官府有多负责……那肯定也谈不上。 不过,王柏烟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李启的表情逐渐变成了疑惑,准备等着王柏烟接下来的解释。 王柏烟也不卖关子,直接就说了:“我将那十万人拆散,充斥到广阳各个地方,走之前不断对他们宣传公子的恩德,甚至在还组织了他们去之前的战场观摩,又奖赏了几个主动为公子你搭建生祠,感念祭拜的人,令他们名声大噪。” “如此一来,那十万人心中便有了公子恩德的概念,等他们散布到周围,最多一个月,就能将公子仁德传颂出去,一传十,十传百,届时,百越百姓人人可知公子名讳,这可比官府传讯快的多了。” “公子欲要举行大祭,那万民之支持必不可少,如此一来,可为公子节省至少半年时间,万民的支持也能提升五成以上,可谓一举两得。” 听完了王柏烟的解释,李启叹了口气。 还是和聪明人打交道舒服。 不愧是唐国世家子弟,脑子就是好使,比广阳司空的脑子还好用,做事得体,而且总是提前准备。 “王兄费心了,不错,我来找你正是为此事,不过看起来你倒是提前完成了,不愧为唐国英才。”李启感叹道。 王柏烟则回答道:“李兄谬赞,我粮盟和你手中的下九门,掌握帮派无数,根须蔓延至民间,算是官府和民间的中间渠道,我也会和官府接洽,一定为你的大祭铺好道路,毕竟,这也是为了我们好。” “广阳若是真的十室九空,那遭殃的不止是百姓,还有我们啊。” 他说到这里,拱手对李启行礼:“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自然懂的,若是广阳真的变成死地,我们这些依附在广阳的人,也不好受啊,还往李兄尽心尽力,把这广阳救回来吧。” 李启则郑重点头:“此事无需多言,交给我吧。” 两人都是聪明人,也不再多说,各自离去,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那么,广阳军方,民间,官府,江湖势力都有人去统筹。 剩下的事情,也就只剩下自己负责的祭祀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李启扪心自问。 自己真的能……以九品之身,举行一州之地的大祭吗? 难。 真不是一般的难。 这和曾经那些祭祀不一样。 大概就是……单质和化合物的区别吧。 单质是很纯粹的,但化合物是非常复杂而且稍稍动一下就会出大问题的那种。 如果这么说不太理解的话,也可以理解成做题。 以前,李启只是按部就班的根据具体的形式和情况,然后套用书上记载的模式,就好像公式都有了,他只要在应用题上根据公式算答案就行了。 虽然也有些难度,但大体来说都是按部就班就好,都是后面的应用题,最多有点超纲。 可现在,要解决的不是应用题。 而是真的让你去修一座桥。 实地勘测,数据计算,祭礼安排,导线规划,甚至祭坛摆放,祭辞运用,每一点都互相纠缠,互相影响,错了一点,那么就会导致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对天,对地,对鬼,对神,对人,该用什么手段对待?以至于不会厚此薄彼? 要如何处理那么多不同性质的气才能够不造成紊乱? 要知道,多一个要素,难度就会呈几何倍数上涨。 比如只有神气一种气,只有‘神’一种解法。 神鬼两种气,就有‘神鬼’,和‘鬼神’两种解法。 五种气就会变成一百二十种解法 再放多点,比如二十六种气,只多了二十一个,但组合却有1413720种。 整整一百四十万,多了一万多倍。 一场大祭,涉及的气有多少? 但是山神,就有十来种。 整个广阳,又有多少种气? 就算拆解到基础部分,也不下上千。 上千种气的全排列,这是根本无法用穷举法来列举的数字。 用亿来做单位都不够。 他必须在这无穷的选择中,选择出一个可用的选择,若是选错了,大祭的反噬恐怕能让他直接投胎。 难,真的难。 不过……难,也得做啊。 既然这是践行自己道途的方法,那就不需要犹豫,只管做就是了。 和曾经那个只需要顾及自己安危的小小纤夫不同。 现在的自己,能够,也可以去扛得起其他人的安危。 李启现在能够隐隐理解沈水碧的感觉了。 所谓‘道’,就是自己的准则。 只有遵循自己的道,这漫漫长生路才有意义,否则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所以沈水碧在看见在蛇尾县的敬家女自称剑道的时候,才会那么生气。 把区区一门技艺称之为道,确实过于肤浅了。 那么下一步,就是去准备大祭了。 第一步,踏遍广阳,巡山探水,把山水人文都勘探一遍。 想要主持大祭,了解此地的脉络是最为基础,也是最重要的部分。 了解都不了解,要如何去主持调度呢? 决定了要怎么做,李启也就不会犹豫,他当即收拾行李,和沈水碧打了声招呼,然后骑上老马,巡山去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坏菜 四十六天。 过去了整整四十六天。 李启踏遍了整个广阳的每一寸土地。 自那之后,他就一直埋头开始梳理,推敲构筑一场大祭的所有流程。 这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难的事情, 他现在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充满了血丝,不过依然显得炯炯有神,脸色有些疲惫, 不过行动倒是依然迅捷,反应也没受到什么影响。 他埋头在无数的卷宗之中,一点一点的雕琢这场祭祀该做的所有事情。 祭天燔柴,祭地瘗埋,祭时骍犊,祭寒暑坎坛,祭日用宫, 祭月夜明,祭星幽宗,祭水旱雩,祭四时四坎坛,祭百神天下。 此之谓祭。 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菑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天地四方山川,以时祀之。 此之谓祀。 分清楚这些差别,然后按照具体情况安排不同的大小,一场大祭需要以无数场单独的小祭小祀拼凑起来,还要各方都按照某种规格调度, 共同来完成仪式, 相当繁杂。 当初李启在澧州城的时候, 每年举行的开河仪式,其实就是一场常规化的祭祀。 整个城市,上百万人都被动员起来,人人各司其职,每个人做什么,每个帮派做什么,什么时间点做什么,都有安排。 甚至就连那天吃什么,都用习俗来规定好了。 如此一来,开河仪式才能够做到这种程度,能让澧水之神和澧州太守两方都受益良多,下面的人,比如李启这种纤夫也能分润到一些好处,拿到赏赐和肉。 又好像是鬼节这种节日,整个天下都会在那一天同时进行仪式,人人都会烧纸,祭祖,献上供品。 这种不知多少人同时进行的大祭,更是繁复无比,甚至根据地域和国度的不同,每个地方的人的仪式也不同, 但这种不同, 正好是整场大祭所需要的。 光是想想就知道, 调动全天下的人同时做一件事,并且大家的分工还不一样,并且把这一切固化下来…… 也不知道是如何普及到整个天下的……反正就这么形成了‘风俗’。 现在李启要做的,就是同样的事情,只是规模要小一点。 巫神山推行鬼节,是推行到整个天下。 李启则是要规划整个广阳好几千万人,在一天之内所做的一切事情。 在那一天,必须每个人都听从他的安排,做出各种各样的仪式,产生不同的效果,制造出不同的气。 这些气都会通过李启的调度,在位于中央的主祭坛处汇聚,然后不同的气之间将会产生微妙的反应,最终达到他想要的结果。 光是一听就知道有多复杂,所需要的计算更是多到难以计数。 什么样的仪式会产生什么气。 产生出来的气,又什么气会合,能够产生什么反应,反应之后又有什么作用。 这种无限蔓延下去的链式反应,其中的节点足有上亿个,每个都会有不同的效果,然后还会和其他的节点产生连锁。 单单靠读书,真的很难做到一点疏漏都没有,必须一点点的小规模尝试。 李启一边规整着这些知识,然后根据广阳的实际情况,一步一步的安排,甚至精细到某个村子,县城里的某个街区。 其实本不应该如此精细的,太精细了反而容易出错,但李启只有料敌从宽,先精细,确定效果,然后之后慢慢修改,提高容错率。 这样让他的工作量提升了十几倍,但却能够有效降低风险。 但这样的后果就是,他必须赶快。 这都已经过去四十多天了。 若是真拖上一年来完成这个设计工作,到时候饿死的人数,就不是十万可以打住的了。 况且设计出来之后还要落实,那时候花的时间只会更多。 必须尽快,赶快,等到人都死光了,之前的一切就都是笑话了。 所以除了必要的进食和休息,李启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了这上面。 就在李启认真工作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李先生……该吃午饭了。”一个侍女端着一些肉汤和肉饼走了进来。 这些东西作为午餐过于简陋,一点也不符合李启的身份。 不过这是李启特别要求的,真要餐餐都按照正常规格来,那吃饭需要的时间就太多了。 肉饼,肉汤,里面搞点蔬菜,只要两三口就能解决一顿饭,非常效率。 “哦,谢谢。”李启从无尽文献中的阅读里抬起头来,笑着接过食物。 李启已经埋头在这里一个月以上了。 但是在这么久的时间里,李启除了吃饭,其他时间都坐在这里阅读各方面找来的资料。 这些资料不止包括《祝》书,还有他拜托乐牙前辈搜集的一些文献和古书,包括了巫神山内部一些隐秘资料,其中不乏一些大祝亲自撰写的祭祀要点,布置方法和种种经验。 这就是大势力的好处了。 光是这些书籍,哪怕其中的只言片语,放在外面都足以引起腥风血雨。 就这么宝贵的东西,李启却可以随意翻看,甚至挑挑拣拣。 这些资料比他想的要多得多得多,大概有个一两亿字,并且字字珠玑,全是精炼至极的文字,每一个都要细细嚼碎品味才能读懂,不能一目十行。 有些甚至还附带图片和录像,有些甚至是全息幻境讲解,直接在脑子里播放当时的情况,用以实景演示,非常先进。 但这样就更浪费时间了。 他得尽快从中找到关键部分才行,这可不能耽误。 于是,就像现在这样,李启除了吃饭的时候,其余时间全都不眠不休阅读着这些资料,一个字都不敢漏。 就算是吃饭,也是一边吃一边看。 随手撕开肉饼,囫囵和着汤一起吞下肚子,一分多钟就全部搞定,这样就算是一餐了。 旁边的侍女则有些担心的看着李启:“李先生……你这样还是太勉强了啊,还是休息一下吧?” “不必担忧,你且下去吧。”李启摇了摇头,随口答道。 “是。”侍女不敢多说什么,退出了房间。 房间外边,沈水碧正坐在院落之中的石桌旁边。 看见侍女出来了,她扭头过去,问道:“还是一样的回答?” “还是一样,大人……恐怕还是得让您亲自去劝他。”侍女惶恐的回答道。 “不用劝,劝这个做什么?”沈水碧歪了歪头:“你去吧,之后不用来了,这边交给我就好了。” “是。”侍女点头,然后诚惶诚恐的后退。 能不来这边就最好了。 那李公子听说是做大事的人,每次待在他身边,都感觉有一股压力在,每次他一说话,心脏就扑通扑通的。 她很紧张,如果以后不来的话,虽然说是有些怅然若失,但也能放松很多。 不过……听很多人说,这位李先生,是一位圣人一样的人,所以倒不至于因为犯了错被打杀。 听说他现在这么忙碌,是为了整个广阳。 但她有些不太相信。 整个广阳……那么大,区区一个人的力量能做什么? 侍女怀揣着满腹疑问退下。 而另一边,沈水碧却收拾了一下,推门进去。 李启皱了皱眉,头也不抬:“有什么事吗?没什么急事的话,除了一日两餐,最好不要进来。” 不过,回答李启的不是侍女的声音,而是沈水碧。 “是我。”她说道。 “啊?”李启停下手里的活儿,抬头看向沈水碧:“啊,沈姑娘,你怎么来了?” 沈水碧则走到李启身边,搬了根凳子,坐在他旁边,拿起一本书:“我来帮你。” 李启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你又不会……” “所以你要教我,我学的很快。”沈水碧理所当然的答道,然后翻开了书。 李启立马意识到,沈水碧是认真的。 他马上说道:“这是巫神山机密,这些书都是——” 只是,还没等他说完,沈水碧已经一指头点在了他的额头上。 突然之间,一篇传承神意直接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只是他来不及看内容,只能认出封面上的五个字。 《辰极金丹法》 这是……罗浮山的根本法门?! 以前就曾经说过。 天有辰极,乃是天之中心,终古不动,众星绕其旋转,每旋转一周,是谓一‘周天’。 罗浮山以辰极比喻金丹,己便是宇宙的中心,万事万物围绕自己旋转。 讲究炼己纯熟,见色不动,心不动则炼己成,将自身作为万事万物的‘辰极’进行锤炼。 这—— 李启愕然之际,沈水碧却开口说话了: “这是罗浮山的根底法门,这样的话,大祝大卜应该都没话可说了。” 闻言,李启哑然,不知该说什么。 他也没话可说了。 沈水碧却也不管那些,而是翻开书,径直研究了起来。 就算从零开始学起,她觉得自己的速度也肯定比李启更快。 李启则深吸一口气。 沈水碧都做到这一步了,那也没必要再说什么,加速赶快吧。 深夜的书房里,只有二人读书研究的声音。 偶尔还会有沈水碧问话的声音。 “祀牲何及?” “祀加于举。” “噢。”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又是一月过去。 在相处过程中,李启真正感觉到了沈水碧有多么的……聪明。 她在这方面的能力简直高到难以置信。 什么东西都是一点就通,一点就会。 举一反三轻而易举,大部分情况纯靠看书就能得到深入的研究,在十万个选择里,纯凭猜测和推演就能‘猜’出正确的答案。 李启都记不清她预言了多少种情况的出现了,纯粹靠术数推导就预判了很多错误的发生,帮助李启少走了无数的歪路。 在这边,一切都那么安稳。 ———————— 时间又过去了二十天。 不过,在乐牙那边,事情就有些微妙了。 这位从巫神山赶来的五品巫觋,其任务是博岳的护道人。 当然,因为错怪李启的原因,让他对李启施下了承诺,要帮助对方完成这一场大祭。 本来觉得这应该算不上什么问题,他要做的事情就是让这位很争气的小公子全心全意的完成他的作品,一场在九品之中算得上是极致的大祭。 这个成绩,在巫神山那边,估计能拿到满分。 这位小公子需要什么帮助,需要什么资料,他就提供什么。 乐牙自认为自己的实力,能够很轻松的护持住对方完成这场大祭, 他能够让一切外界因素都不可能干扰到这里。 像是什么吞天妖巢,什么国战之类的,若是有胆子在此刻来干扰大祭,他就要把对方脑袋摘掉,以儆效尤了。 以他的实力来说,不难。 吞天妖主实力不逊色于他,但对方只要脑子正常,就不可能这时候来这里。 至于百越这批所谓的‘国主’,不过土鸡瓦狗而已。 但问题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正常情况下’。 现在的情况,有些难办了。 那个罗浮山的沈水碧……居然把辰极金丹法交了出来。 这算什么? 头痛。 巫神山不至于拉下脸来要求一位公子奉献出私人财产来,那也太跌份儿了。 就好像是家里的孩子,在外面挣了两百块零花钱,但凡有点脸的家长都不至于问孩子要这两百块钱。 哪怕辰极金丹法是是催动日月真铅鼎的法门,也无所谓。 日月真铅鼎是罗浮娘娘手中掌握的二品法宝,但巫觋们只是做事的时候阴险,做人的时候还是很正直的,不至于趁人之危强行抢夺。 总而言之,不管是小公子还是罗浮娘娘的私人财产,巫神山都肯定是不会动的。 可问题在于……唐国可就不一定了。 日月真铅鼎中,蕴藏着一个秘密,具体是什么,乐牙都不知道,只知道那是罗浮山破灭的根本缘由,是唐国决心毁灭罗浮山的原因。 现在,辰极金丹法泄露了,巫神山已经拥有了催动日月真铅鼎的办法。 不用想,以唐国司天监的手段,绝对已经从因果之中得知了此事。 若是此事发生在山门之中,一切好说,最多就是彻底撕破脸皮,还能打到巫神山去不成? 可现在,是发生在百越…… 乐牙痛苦的捂住脸。 他已经上报了山门。 之后怎么样,已经不是他能决定了。 至于小公子的大祭…… 听天由命吧。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至人 此时此刻,虚空之中,冥冥几点意志波动开来。 并非是言语交谈,而是通过某种更玄妙的方式,刹那间突破域外无尽距离。 就连光都要竭力飞行数亿年的距离,就在刹那之间被穿越了。 他们的意志漫布域外的无穷距离,千亿的星辰都被囊括在其中, 一条条星河被跨越,对很多小世界的存在来说绝望的距离,不过弹指一瞬就已经被超过。 所谓速度的天道极限,在他们面前似乎没有造成半点阻碍。 然后,这些意志交汇在了一起。 一道道涟漪荡开,产生了‘交流’。 “百越地带出事了。”一个意志如此表达道。 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的能量波动,甚至连引力波动都没有, 如果没有同等级的实力,根本无法察觉到这样的交流。 “听说了,辰极金丹法被一个小子拿到手了,啧啧啧,速度真快,罗浮还在沉睡,我们都还没来得及下手,他居然就率先把辰极金丹法搞到了,这小子不应该来巫神山,应该去他化自在天。”另一个意志轻佻的调笑着。 他化自在天,又名欲界,是他化自在天魔所处的一品世界, 在那里,天魔云集,是所有天魔的家,也是跟脚所在。 “确实有点欲界手段的意思了,玩弄人心, 只不过欲界自身是禁欲的, 那些天魔从不坠入欲望之中, 而咱们家这个小子,可是把自己都陷进去了,这在欲界,可是要杀头的。”第三个意志很轻松的说道,似乎还能隐隐约约察觉到一丝丝笑意。 “无妨,年轻人嘛,总不能有些情欲还要憋着,重点不是这个,而是唐国那边怎么处理?原本的计划作废了吗?”第一个意志把话题拉回了正规。 这时候,突然有第四个意志插话进来:“等等,什么计划?原本还有计划?我怎么不知道?你们私底下做什么了?” “此等大事,肯定有计划啊,上次决议开会你是不是没去?下次再这样,当心下次轮班让你去守归墟,喜欢摸鱼,那就去归墟那边摸个够,一亿年里保证不会有人吵你。”第三个意志笑骂道。 这时候, 第一个意志沉稳的说道:“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再说一遍, 切记莫要外传。” “在原本的规划里,辰极金丹法,咱们是肯定要拿到手的,毕竟,日月真铅鼎涉及天下的太阴太阳,此事牵扯天道运转,不可小视。” “不过,咱们也不是妖族那帮土匪强盗,不可能强夺了人家的功法,那样也实在有失体面,所以就准备慢慢来。” “因此,巫神原本准备是这一千年里,让罗浮慢慢休养,就让她住在山内,拨两个洞天让她们清修,顺便搜集一下罗浮山的残余,看看能不能把这一系都收回来,如果此事做成了,罗浮就欠咱们一个天大的人情,巫神已经如此施以恩德,她自当投桃报李,届时针对太阴太阳的手段也都备齐,那时候打开日月真铅鼎,就是万事俱备,人皇也只能忍气吞声,半点干涉不得,此事就算我们胜了一招了。” “只是没想到有个小子这么能干,咱们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撬开了月精的嘴巴,也怪那月精实在是不谙世事,早就听闻她虽然聪慧,但心思单纯,就是没想到单纯到了这个地步,以至于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第一个意志说到这里,似乎冥冥中都能感受到他叹了一口气。 那第四个意志听完,马上急躁的回复道:“既然如此,那还多说什么?马上前往百越,总不能让他们把那小子抓走吧?” 第三个意志却散发出否定的意味来:“哪有这么简单?此事牵扯甚大,百越地带本就冲突激烈,若是此刻直接降临,难道是想要撕破脸吗?” 彻底撕破脸皮,那就是准备在百越开战了。 第四个意志马上回应道:“撕破脸又如何?先前罗浮逃过来,唐国难道不是直接侵掠百越,连灭三国,他做这事的时候,难道考虑了脸皮一事吗?要我说,不妨就直接降临,禁绝一切唐国人进入,我倒想看看唐国有没有这能力杀进来。” 第二个意志这时候说道:“事情不是那么容易的,唐国对于此事志在必得,为了提前拿到日月真铅鼎和辰极金丹法,他们甚至直接灭了罗浮山,若是真的降临,那恐怕之后就是全面战争了,在座各位,有谁做好了全面一战的准备?” 第四个意志却嚷嚷了起来:“瞻前顾后,如何能成事?难道我们不动手,唐国就不会先动手?届时他们直接降临,不仅那小子要死,月精也保不住,等到那时候你们才愿意下场?” 眼见就要吵起来了,最为沉稳的第一个意志发话了。 他又说道:“肯定不可能不管,但要怎么管,还需要斟酌一二,直接降临肯定是不行的,巫神们还没准备好和人皇开战。” 这时候,之前一直沉默的第二个意志突然发话:“那……人皇就准备好了和巫神开战吗?” “我听闻,唐国最近大部分精力都在东海那边,人皇真的敢双边开战吗?人道扩张之势正是顶峰之时,但同时和东海与巫神山起冲突,料想人皇也没有那么疯癫。” “依我看,不如直接降临,表现的强硬一些,既能安稳人心,将之前被灭三国的影响消弭下去,也能对外彰显出巫神山的气魄,后续和北极妖族的合作应该也能推进的更加顺利。” “有理。”有人附和道。 第四个意志则着急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一步?” 第一个意志却阻止了他,用柔和的语气说道:“别着急,你去做什么?此事自有人处理,况且,我听闻那小子此刻正是道途之中的重要时分,他欲要以九品之身举行大祭,调和一州天地人神鬼,此事若完满结束,那么他八品即成,从今往后道途一片通畅,所以最好不要影响到他,若是因为你我的疏忽断了他的道途,你难道心中就过意得去?” “那是谁去?”他问道。 “让他的师父自己去吧,他徒弟的事情,自己处理最好。”第一个意志下定了决心。 “他师父是谁?”其他人几乎同时问道。 “祝凤丹。”第一个意志回答道。 这一个名字一出来,虚空中蔓延的意志涟漪刹那间都静止了。 就连刚刚最激进的第四个意志,都沉默了半晌才问道:“你确定他还没到?” 第一个意志则回答道:“他追杀至人去了,现在应该还没人通知他,所以肯定没有到。” 那较为柔和的第二个意志则问道:“你刚刚说那个小孩天赋非常好,而且正值道途最重要的抉择中?” 第一个意志表示了肯定:“的确如此,是个非常有天赋的小子,九品就敢于承担起一州性命于己身,我看了乐牙发给我的记录,他和另一个小子联手,坑杀了佛门的一个七品,然后引来了另一个五品,也折在了这里。” 第二个意志似乎隐隐发出了叹息:“可惜了……和祝凤丹搭上了关系,也不知道是褔是祸……希望他别变成另一个祝凤丹吧。” 第一个意志则剩下的人说道:“既然已经决定了让祝凤丹去,那就散了吧,剩下的人恪尽职守,不能松懈,此刻正是天下乱局将显之时,不可出现纰漏,你我皆是负责驻守之责的,在职位期限之内,还是放放手里的事情,别让人钻了空子。” 第二个意志这时候却说道:“我有些不放心,我和祝凤丹一起去吧,不会太碍事,也能弥补一下他那性子,不至于让矛盾太激烈。” 第一个意志没有阻拦,只是说了一句:“还是那句话,不要误了事,你弟子大祭失败反噬,道途断绝,但那只是你的弟子,不要把别人也套进去,没有人应该被当成其他人,每个人都只是自己而已。” 第二个意志只是应道:“我自然明白。” 语罢,虚空中再度恢复了平静,所有的意志涟漪都已撤出,再无一丝波动。 而与此同时,天下的天穹,却骤然出现了无法形容的剧烈波动。 就像是气球摔在了地上一样,直接造成了强烈的形变,以至于天下的天象都产生了轻微的波动,各地观察到的星空都有种微妙的变化。 就在这个变化出现的那一瞬间,突然,却见天下的西南和中央两个地方,连续出现了这样的变化。 咚,咚,咚,咚,咚,咚。 连续六声,一共六次。 西南两次,中央四次。 然后,在百越和唐国的交界之地,非常突兀的,两股风碰撞在了一起。 砰的一声,没什么声势壮阔的余波,但是,却见到四周的所有存在,都停了下来。 就好像是……有人在这里按下了暂停键。 飞舞的树叶凝滞在了空中,打着飘儿的气旋被一股奇异的力量静止了,方圆数百里的空间都被锁死,变成了一张定格照,外界的一切干涉都在这里被阻断。 只见六个人同时出现在了这里。 这定格的世界中,唯有他们是动态的。 位于巫神山地界的,是李启的师父,祝公子。 以及,另一位看起来温文尔雅的老人,他眉目柔顺,略蓄胡须,似乎很有涵养。 “不是说只有我一个人吗?怎么你也在?”祝凤丹皱眉,瞥了一眼那个老人,语气并不友好,甚至有些厌弃。 和在李启面前的那种轻佻搞怪不一样,现在的祝凤丹显得有些冷漠暴戾。 但是那老人还没来得及回复,就听见对面的四个人,其中一个发声了。 “祝凤丹,云方,只有两个大巫……啊,我们被看扁了啊。” 名为云方的老人,还有祝凤丹,二人面对着两倍于自己的同阶敌人。 其中三位人道至人,一位道门地仙。 人道,三品至人。 人之至者,始得谓之人之人也,人之人者,至人之谓也,何哉? 其能以一心观万心,一身观万身,一物观万物,一世观万世者焉,又谓其能以心代天意,口代天言,手代天功,身代天事者焉。 至人,便是人之至,人之人。 一心观万心,一身观万身,一物观万物,一世观万世。 以心代天意,口代天言,手代天功,身代天事。 如此,才能够被称之为至人。 弥纶天地,出入造化,进退古今,上识天时,中尽物情,下尽地理。 可见其神通广大。 这样的人,唐国一次性就派了四个过来。 可见唐国对此有多么重视。 好在……这边两个大巫也不是吃素的。 祝凤丹虽然是出了名的怪胎,但巫神们对他宠爱从未少过半分,他最著名的,就是他有着远超正常巫觋的战斗才情,因此和其他大巫格格不入。 巫觋本身就并不怎么擅长直接冲突,大部分巫觋都认为直接上手是很不体面的做法。 他们大部分都和李启一样,喜欢背后做事,当面微笑就好了。 但祝凤丹完全不一样。 他甚至都没有回应这位至人的话语。 而是径直抬起手。 一手抬起,然后突然握拳! 伴随着这一个动作—— 天,塌了。 三位至人,一位地仙,顿时仿佛肩担泰山,他们身周那仿佛亘古不变的天理周流直接坍碎,压在肩头,让他们脚步为之一凝,身形也矮了一截。 那位地仙冷哼一声,上前一步,踩在地上。 顿时霞生四境,金光射目,彩色炫人。 彩霞中又有一座威武雄城竖起,高约千丈,城楼撑起天幕,化作撑天支柱。 城辟八门,开、休、生、伤、杜、景、惊、死,天象地象交错,天干地支混杂,阴阳分隔,错综复杂,如同无数分水闸,将那足以压垮无数世界的重压分散而去,消弭无形。 三位至人却并未出手。 这种程度的,根本就不算动手,只能说是对方不是很友好。 不过,这也说明其实巫神山并不想动手吧? 既然如此,那么也就没必要打架了。 反正,尚书令大人要的也不是战斗,而是阻止巫神山获得辰极金丹法。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父子之辩(上) 百越地带和唐国的交界之处。 此处已经被大神通隔绝,外界对这里一无所知,也无法干涉此处。 好在,天下的天道依然规制此处,三品在这里决不能大打出手。 要打,就去域外打,域外的无边旷野任由你们发挥。 若是真让六个三品肆意挥洒自己的力量, 天下本身或许不会有什么损伤,但地表的生态圈估计是要被洗一遍了。 天下的本质相当坚固,哪怕被洗一遍之后,过去一段时间之后也会自然生发出新的生态圈,会有崭新的物种诞生。 但其他人肯定不会容许这种事发生的。 所以,这六个三品依然保持着相当的克制, 他们的出手之间的虽然精妙繁复,一举一动皆有天理周流,无穷道韵覆盖, 但杀伤范围却保持在千丈之内。 千丈之中,那座雄城,八门内开八门,内八门又开八门,往里再开八门,一重套一重,无穷无尽,不知有多少重大门,层层叠叠,不管任何攻击攻入其中都只会陷入无穷无尽的循环,根本无法脱出。 然而,祝凤丹只是微微一皱眉, 观察了一瞬那座雄城。 守地一万六千尺, 积尺得二千六百六十六步, 余四尺。 积步得七里, 余一百四十六步四尺,以营四面乘之, 一面得地一里,余三百六步四尺,占地一十八顷七十亩,余一百四十三步五尺三寸三分。 休门主一居子,生门主八居艮。 伤门主三居卯,杜门主四居巽。 景门主九居午,死门主二居坤。 惊门主七居酉,开门主六居乾。 置八门,布三奇、六仪,为阴阳二遁,总一千八百局。 如此一来……也不算很多嘛。 虽然看似这里面有生门和开门,正常来说惟从生、开二门进者则吉,其余皆凶,但是这雄城,八门皆凶。 看似没有半点破绽,实际上却逆反了天理。 天理循环,极阴生阳,阳极生阴,绝死之路定有一线生机,大盛之世亦有暗藏阴霾,这是世界周流的道理。 这雄城看似毫无破绽。 但最大的破绽, 就是他看起来‘毫无破绽’。 抓中了这一点,祝凤丹五指轻点,无数道韵从中蔓延而出,共同构建出了一个反向的‘雄城’。 这并没有对方那么精密,但在韵味上却和对方完全相反。 陡然之间,那座雄城开始剧烈颤抖。 你既无‘生’,那我就给你添上。 一座无死之城,顿时耸立。 异性相吸,两座道韵完全相反的雄城,其中的道韵直接因为互相吸引而溃散出来。 两边的道韵交融,恰似阴阳合一,不可遏制的融合在一起。 若是这是一座完美的无死之城,那么融合会进行的很顺利。 但很可惜,这是假的,是临时构造的仿冒品。 那道门地仙皱眉,马上抽身而退。 不过已经晚了。 阴阳融合的速度只不过刹那,顿时因为不能够嵌合而产生了冲突。 阴阳相合变成了阴阳相冲。 这直接导致了那座雄城开始反噬。 若是持续下去的话,受伤不至于,但灰头土脸,吃个小亏是必然的。 “够了,停下吧。”旁边的一个至人突然说话了。 至人者,以心代天意,口代天言,手代天功,身代天事。 口代天言,言出法随。 阴阳交缠的法则,顿时失效。 失去了这一法则的存在,那些道韵也就自然恢复,重新化作了先前的雄城,但是再无互相影响。 另一位至人则往前了两步,隔开了战场:“既然要谈事,何必咄咄逼人?祝凤丹你确实是奇才,没想到道门手段你也略懂一二,但你再强,也不可能以一敌四,还是收手吧。” 然而这时候,那名叫云方的老者大巫却开口了。 他一脸温和的对着那四位之人:“祝老三打你们三个还是绰绰有余的,我这把老骨头不擅争斗,但拖住一个也不算什么难事。” 看起来温文尔雅,但这时候却表现的很强硬。 毕竟大巫们都不是蠢人。 自己的性格是怎样无所谓,那都是私底下的时候。 当事情拿到了台面上,那就得以大局为重,哪怕嚣狂如祝凤丹也是如此,否则巫神们再宠溺他,也少不了去归墟待上亿年。 面对两倍于自己的同阶对手,祝凤丹和云方竟然隐隐压住了对方一头。 而对面领头的那位至人叹了一口气。 怪不得负责这一块的巫神会只让这两个人过来。 早就听闻了祝凤丹的名头,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不过,还是那句话,尚书令大人让他们来,不是为了打架的。 却见这位至人摇了摇头,然后,从怀中拿出一个银白色的卷轴,然后拉开,开始宣读。 云方和祝凤丹同时凛然。 那卷轴打开之后,是一封长卷,透露出宏伟的道韵,难以置信的压制力,让他们两个都无法抵御锋芒! 二品,这是二品的手书!? 唐国为了这事儿,出动了二品?! 大巫的观察力相当细致,他们很快认出了长卷上散发出来的‘印玺之气’。 这是无法作伪的印玺,代表了唐国朝廷一位二品大员的亲笔文书,自有唐国朝廷为之背书,是天下最可信的东西之一。 唐国以律法规矩立国,规矩渗透在每一环,包括父子孝道,人人信道,都是如此,但凡唐国官员下手书,盖印玺之后的文书,只要在对方的职权范围内,就定然不会违诺。 所以,当一位二品大员的手书降临于此的时候,就连两位三品大巫都保持了最基本的尊重和敬畏。 却见那至人开始宣读其上的文字: “天运循环,中原气盛,亿兆之中,降生圣人,启人道之始,故自古帝王临御天下,皆中原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原,未闻以夷狄居中原而制天下也,古未有之,今未有之,往后至终末劫,亦不能有之!” “日月之行,乃天道规矩之始,往日如常,今日如常,过后亦如常!” “日月真铅鼎事关日月之行,巫神山地处蛮荒,自当以中原为准,所能独立之因,无非禹贡以为荒服,所以中原弃而不臣,示以羁縻,达其声教,苟欲爱人,非求拓土。” “石田得而无堪,鸡肋啖而何用?而蛮荒之众不以为恩德,反自恃己力,不思教化,强兵黩武,惟在抗心,无有长策,犹火将自焚也!” 读到这里,两个大巫的表情各不相同。 这前置话语的意思,他们都很清楚。 这就是说,前面吹嘘了一番唐国的情况,声明天下当以中原为尊,你们不过蛮夷罢了。 而现在,唐国出手,是要稳定天地日月的运行,你巫神山意图阻碍此事,安的是什么心? 典籍《禹贡》中说了,巫神山是一块蛮荒之地,古代的时候就被中原放弃了,只采用羁縻政策,承认当地土著的地位,然后传播理念,让当地人服从中原朝廷的教化,能够以仁爱之心对待中原王朝,这样就可以了,不要求这个地方一定要归入中原版图之内。 因为这个地方实际上就是‘石田得而无堪,鸡肋啖而何用’的地方,身为中原的唐国根本看不上这里。 但是区区这个穷乡僻壤,竟然敢大着胆子,凭借有几分蛮力和中原叫板?你是不是傻了?想要玩火自焚不成? 云方是面露苦笑,摇了摇头,眼神中隐隐透着无奈和‘还是这样’的表情,但也没有往心里去。 唐国,向来如此。 自诩为天朝上国,将天下的其他八方都视为蛮夷,他们甚至从不称呼自己的国号,那都是别人称呼的,他们的自称,永远只有‘中原’和‘中国’。 云方已经习惯了这样,所以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不过,祝凤丹却明显嗤笑了一声,眼神里全是不屑。 但是,毕竟是二品的手书,他也不敢轻易打断,只是等着对方念完。 之后,那至人继续往下诵读: “蛮夷自擅,不讨之日久矣,莫以天朝之优容而自恃,若有再犯,天兵即降,勿谓言之不预也。” “然则至尊心念,日月行路之事重大,不可不慎,有贤人言之:修身者,智之符也;爱施者,仁之端也;取予者,义之表也;耻辱者,勇之决也,中原虽强且大,然以规矩修身,智仁义勇兼备,非是霸道,实乃王道,便不以暴力行事,愿听谏言,共商行路。” “噗……”祝凤丹听到这里,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因为,这一段话的意思是:你们这帮蛮夷自己搞事已经很久了,我们也很久没有敲打过你们,但千万别把我们对你们的宽容当成你们骄傲的资本,如果你们再搞这种事,我就要派人来打你们了,到时候可别说我没警告过你。 警告完之后,这位二品马上话锋一转,又换了个语气说道: “不过呢,至尊心里挂念这件事,日月行路的事情又特别重大,所以不能不慎重。” 至尊,就是人皇。 整个天下,被臣下称为至尊的,就只有那位皇帝陛下,其他人胆敢用这个称呼,那就是至极的僭越,晚上睡觉的时候绝对会有天雷落到头上的。 这里就是说,至尊挂念这件事,我也就不和你们计较前面的事情了,毕竟,有贤能的人曾经说过: 自修其身,是有智慧的凭证。 能够怜爱别人,这是行仁德的开始。 取和予是否得当,这是衡量义与不义的标志。 对耻辱采取什么态度,就可以看出人是否勇敢。 我唐国智仁义勇兼备,不是那种天天打人的强盗,关于这件事呢,就不会无脑以暴力来解决,我们作为智仁之地,愿意听听你们巫神山的意见,看看你们有什么说法。 祝凤丹一脸嗤笑模样,不过云方却对此并没有太惊讶。 对唐国而言,这一切都很正常。 脸面是他们最看重的东西。 天下除了中原之外的八方,都会有一些小势力或者小国家,对唐国称臣纳贡,每隔一段时间就派遣使者去唐国。 通常来说,这些人都会得到价值十倍以上自己贡品的‘赏赐’。 他们纳贡的东西,唐国根本看不上,随手洒出去的一些赏赐,就是他们难以寻求的宝物。 要的就只是一个脸面而已。 反正对唐国来说,没差。 所以能有这种态度,在云方来说,已经是对方服软的结果了。 真想让唐国在正式场合开口认错或低头…… 没可能的。 历史上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历代人皇,只有一位只下过一次‘罪己诏’,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年岁前的事了,而且对象是对自己的臣民们,是向所有国人认错。 至于对外人…… 哪怕是最落魄的时候,被叛军协同外部势力,里应外合,一路奇袭打到了长安,他们也没服过一次软,也没低过一次头。 最终那一战,当时的人皇崩碎龙脉以绝后路,统帅六百万最后的禁军铁骑,面对千倍于己的敌人,硬生生逆转了局势。 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人道此后必将一蹶不振,毕竟连压箱底的龙脉都碎了,气运已然断绝,换做是人,那就是道途断了,往后还能如何? 但还是那位引起叛乱的皇帝,在那一战后,对所有国民下了罪己诏,此后励精图治,不过两百年,中原英才辈出,迅速恢复了元气,以及其可怖的速度重回天下之巅。 再之后,他心力枯竭而死,传位于太子,也就是现在的人皇。 唐国也一直昌盛至今。 不过对巫神山而言,这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那位三品至人,宣读完毕,收起长卷:“尚书令亲笔手谕,不可能作假,所以尔等自可相信天朝诚意。” 两位大巫听完,对视一眼。 看见祝凤丹没有交流的欲望,云方这位老者主动站出来。 他倒是很相信唐国的信誉,毕竟对方虽然霸道,但确实从未违诺,言出必行,信誉这方面堪称是道德模范了。 就连巫神山都经常玩弄一些诡诈手段,但他们是真正的一个都没有。 “诚意,我们自然是信的,只是……对于文书的一些内容,云某尚有些疑惑。” “人道脱胎于巫道,二者本是同源,关系犹如父子。” “唐国重视孝道,难道你们的孝,就是称呼亲父为‘蛮夷’?” 云方这话一说,祝凤丹顿时捂嘴憋笑。 而那边三位至人顿时怒目圆瞪,同时看向云方! 然而,他们却憋着说不出话来。 因为,云方某种意义上,并没有说错。 人道,本就是从巫道中发展而来的。 往前回溯至混沌初开,一片大荒之时,在那原始洪荒的时代,人道尚未诞生。 那时候,护持‘人’这一新生种族的职业,便是‘巫’。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父子之辩(下) 洪荒远古时期,人类最先诞生的道途,便是武与巫。 习武以强身,面对荒野之中的无数挑战。 而武者始终只能作为前驱的战士,过高的伤亡率也导致了断层的出现,无法持久的领导剩下的民众。 所以,诞生了最原始的‘巫’。 最初的巫觋们, 游走在大地上,在各个强大的神灵之间游说,利用自己的智慧,通过交易和各种巧妙的计策换取神灵对弱小人族的庇护。 这时候的巫觋,便是人群中的领袖,他们是部落的核心, 传播文化,治疗伤者,占卜天象,沟通神祇,庇护人民,几乎同时担任领袖,老师,医生,术师等等职责。 所谓‘巫医’‘巫史’‘巫师’之类的名头就是这么来的。 云方礼仪周到,声音洪亮的答道:“我曾阅读过人道典籍,其中《国语》有云:” “古者民之精爽不携贰者,而又能齐肃衷正,其智能上下比义,其圣能光远宣朗, 其明能光照之,其聪能听彻之,如是则明神降之,在男曰觋, 在女曰巫。” “是使制神之处位次主,而为之牲器时服,而后使先圣之后之有光烈,而能知山川之号、高祖之主、宗庙之事、昭穆之世、齐敬之勤、礼节之宜、威仪之则、容貌之崇、忠信之质、禋洁之服,而敬明神者,以为之祝。” “使能知四时之生、牺牲之物、玉帛之类、采服之仪、彝器之量、次主之度、屏摄之位、坛场之所、上下之神、氏姓之出,而心率旧典者,以为之宗。” “圣贤虽察不自专,故立卜筮以质神灵,蓍之德圆而神,卦之德方以智,略以助政,示有鬼神,明己者,以之为卜。” “于是乎有天地神民类物之官,是谓五官,各司其序,不相乱也。民是以能有忠信,神是以能有明德,民神异业,敬而不渎,故神降之嘉生, 民以物享,祸灾不至,求用不匮。” 这一段话的意思是: 古时候,人族之中,精神专注而且又肃穆中正的人,他们的才智能使天地上下各得其宜,他们的圣明能光芒远射,他们的目光明亮能洞察一切,他们的听觉灵敏能通达四方,这样神明就来到他那里去,这样的人,男的叫做觋,女的叫做巫。 这些人中也有差别: 有的人能制定神所处的祭位和尊卑先后,规定祭祀用的牲畜、祭器和服饰,能懂得山川的名位、祖庙的神主、宗庙的事务、时代的次序、庄敬的认真、礼节的得当、威仪的规则、表象的修饰、忠信诚实、穿着洁净,而且能沟通神明的人,就被称之为‘祝’。 有的懂得四季的生长、祭祀用的牲畜、玉帛的种类、采服的礼仪、祭器的多少、尊卑的先后、祭祀的位置、设坛的所处、上上下下的神灵、姓氏的出处,而且能遵循法的人,就被称之为‘宗’。 有的人则在后方,圣人贤人和神明虽然精明,但也不能专横独断,就用卜筮的方法来质疑他们,用占卜和智慧让他们明己,这样的人,就被称为‘卜’。 剩下的,还有掌管天、地、民、神、物的巫觋,这就是五官,各自主管不同的职事,不相杂乱。 因此,古时候的人民能讲忠信,神灵能有明德,民和神的事不相混同,不轻慢也不敌对,神灵降福,社稷生长,百姓把祭品献祭给神,换取祸乱灾害不来,物资也不匮乏。 (注释:这一段对巫中的‘祝’‘宗’‘五官’的概括出自《国语》,对‘卜’的概括出自《论衡》,一本是周朝的,一本是汉朝的,都可以看出实际上巫觋是最初的华夏文化承载者,中国传统的道、哲、理、文、史都是由巫觋所承建,虽然后面逐渐没落,被更先进的百家思想取代,但巫的思想也渗透了诸子百家思想,道儒法等等都受到了这些原始巫觋文化的影响,构成了华夏多元文化的重要组成部份,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说人道脱胎于巫道。) “可见,先古的人道圣贤,也是对巫道推崇有加,而纵观史料,人道也是从巫道之中发展而来,为何如今之人,却鄙巫觋以蛮夷呢?” “难道,是你们悖离了人道圣贤吗?数典忘祖,无有规矩,连人道脱胎何处都忘了吗?” 云方义正严词的说道。 两边虽然打不起来,但嘴上是绝不可能停下的,所以云方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所以,当大巫云方说出父子之说的时候,人道的几位至人脸色都阴沉了下来。 不过,毕竟是至人,他只是略微沉默了半秒钟,马上就回答道: “巫觋有拯救先民之德,此事自然是真,然而父子之说却是无稽之谈了,君不见昔日九黎乱德,民神杂糅,不可方物?” “夫巫作享受,家为巫史,无有要质,民匮于祀,而不知其福,烝享无度,民神同位,民渎齐盟,无有严威,神狎民则,不蠲其为,嘉生不降,无物以享,祸灾荐臻,莫尽其气,此非巫觋之祸焉?” 这句话的意思是,昔日尊崇巫觋的九黎一族,扰乱德行,让民和神相混杂,不能分辨名实,巫觋人人都以都举行祭祀为由收取祭品,家家都自为巫史,没有了相约诚信。 百姓穷于祭祀的贡品之苦,却得不到赐福和庇护,祭祀没有法度,民和神处于同等地位,百姓轻慢盟誓,没有敬畏之心,神也对人的的那一套不再感兴趣,祭祀不再洁净,谷物不受神灵降福,没有食物来献祭,祸乱灾害频频到来,人族的气数都要尽了,这些事情,难道不是巫觋引起的祸端吗? 说到这里,至人朝着中原方向躬身,口吻恭敬的说道:“幸有人皇颛顼,受命而降,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属民,使复旧常,无相侵渎,是谓绝地天通!” 接着,他扭过头,对着云方厉声喝道: “后世人皇,尧复育重、黎之后,不忘旧者,使复典之。以至于夏、商,故重、黎氏世叙天地,而别其分主者也,自此,巫作享受之事不再有,淫祀野神断绝,人道昌盛!巫之正统,乃在中原,尔等蛮夷不过窃巫之头衔,何比之有?!” 这话就说的重了。 云方的表情都变得有些不舒服了。 大概的意思是,后来终于诞生了人道,当时的人皇颛顼承受了这些,于是命令南正‘重’来主管神这边的会和,命令火正‘黎’来主管会合民的事宜,以恢复原来的秩序,不再互相侵犯轻慢,这就是所说的‘绝地天通’,旨在断绝人神沟通的途径,祛除巫道对人的影响。 巫觋,本就是沟通天地神人鬼的中间人,去掉了中间人,两边自然难以互相交流了。 等到后世的人皇尧,他重新培育了重、黎的后代,不忘记他们先人的事业,让他们再度司掌祭祀的事,一直到夏国、商国,仍旧由重氏和黎氏世代主管天地,来分辨民与神的祭位和先后,如此,淫祀野神这种劳民伤财的时候才被断绝,巫觋借着祭祀之法为自己牟利的事情也不再有了。 所以,巫觋的正统是当初的重氏和黎氏,而这两支巫觋,都在中原作为人皇的臣子,世代负责祭祀之事,而你巫神山一脉,不过是窃取了巫觋的头衔的而已,怎么能比得上我中原地方的正统呢? 言外之意,自然是巫神山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野巫,人道是脱胎于巫道没有错,但正统的巫道并不是你巫神山,你们只是当初那一批害人害国的祸端,是造成灾殃的起始。 这样的巫神山,凭什么敢说和唐国有‘父子之实’呢? 云方听罢,立刻出言反驳。 双方唇枪舌战,开篇就揪着人道与巫道的分析开始撕扯起来。 祝凤丹一脸烦躁,看着双方互喷。 虽然引经据典,辞藻华丽,第一次看的人估计会觉得双方都文采极佳,但对于祝凤丹来说,实在是有些无趣了。 这样的争执…… 巫神山和唐国不知道进行过多少回了,不过争执多少回也没用。 道统之争,怎么可能扯出结果? 不如直接上手,打一顿。 不过…… 对方有二品大员的手书…… 在唐国,就连官职都是九品制,人道有特殊法门,以王朝气运为引,任职到几品,你就可以晋升到几品。 比如这位尚书令,是二品大员,所以,他的修为也自然会提升到二品。 虽然只是暂时的,而且对比普通二品要弱,但却是半点没有虚假的二品。 等到卸任之时,这些修为会自然褪去,留给下一任继任者。 这根本就是匪夷所思的手段,不需要修炼,没有任何负担。 只要你任职到某个官位上,有人皇的长卷大印诰封,那么你就可以立马拥有这个官位的品级和所需要的所有神通。 当然,这些神通和品级,都是这个官位所拥有的,而不是官员有的,一旦卸任就会消失不见,而且任职时间也有限制。 其实大概原理和沈水碧那个阵法类似,官位是一台高达,官员是高达的驾驶员。 不管是谁上去都能驾驶高达发挥能力,只是根据驾驶能力的不同会有所区别而已。 这一系列的措施,导致唐国有一个很奇异的现象,那就是高端战力总数不变,但人却不停的换来换去。 所以,祝凤丹很看不起这些流水的唐国官员。 不过,除了这些流水的之外,还有一些真正的强者,靠自己能力修行上去的。 他们有些也待在在官府之中任职,有自己的官位,平素里只用自己职位的神通和能力,但实际上真实修为可能比自己的高达要强得多。 另一些,那就是江湖高手,乡野遗贤,大内侍卫之类的人,也不容小觑。 不过……眼前这几个三品,除了那个道门地仙,都是靠官位提升的品级。 两位护军勋,官职从三品,掌管宫廷禁军,应该是人皇的亲信。 还有一位领头的尚书左丞,就是念方才手书的那位,也是从三品,为尚书令及仆射的属官,掌尚书台钱谷等事。 至于那道门地仙,就是货真价实的三品,也不知道怎么会掺和进来的,道门和唐国依然和以往一样相辅相成吗? 明明道门洞天罗浮山都被毁灭了,道门在想什么?还是说当初断绝罗浮山一脉,其实道门也插手了? 为什么?只是因为日月真铅鼎?那大可不必吧,道门拿不出其他二品法宝了吗?到时候跟她换一换不就行了吗? 祝凤丹一边在旁边观看他们唇枪舌战,一边脑子里思索着背后隐藏的事情。 到了后面,甚至就连扯皮停止了。 约莫数个时辰之后,引经据典的内容结束了,下面该上手了。 却见两方端坐在原地,不再言语,四周道韵翻腾,讲述着对普通人来说近乎无穷的信息。 这是超脱语言的语言,只要能够感知到‘道’的存在,那么道韵就可以用这种方式传达难以置信的信息含量。 这就是在‘论道’。 既然一句两句言语上说服不了对方,那么更有说服力的方式就是论道。 这些道韵,甚至可以精确的展现出一种未来,一种经过推演而得到的未来。 论道,就是通过无穷的道韵计算推演,如此来决定谁才是的‘对的’。 说白了,就是你我各执一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那么不如把自己如何得出结论的细节全部展示出来,所有人都可以看见某一方的推演过程,就像是摆在明面上的公式,谁的推演更有说服力一目了然。 这种论道,一般不会有决定性的胜败,因为归根到底都是概率,未来并不确定,哪怕一边胜率是九成,但也有一成不确定的因素存在,所以只能用来分高低,而难以分出胜败。 但论道所展现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大到四品以下的人看见就会脑子爆掉,所以只能用于这些高阶修士互相之间沟通交流了。 这一论,就是整整四个时辰。 祝凤丹百无聊赖的坐着等,看着云方以一敌四。 只是,突然之间,他站起身,看向远方。 那里……是百林国? 这个动静,自己那个徒弟在行祭?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百林国,广阳州,广阳城。 就在昨天。 李启立于一座祭坛之上。 时隔八十多天,大祭终于筹备完毕了。 早着一天之前,就有各路乡野巫觋,各村的族老之类的人物,对家家户户宣传, 人大家早早熄灯睡觉,以免骚乱了鼠辈,并在屋角洒落一些米粒、糕饼,供老鼠食用,称为“老鼠分钱”,表示和老鼠共享一年的丰收,这样可以得到保佑。 本来, 这样做是肯定不会得到大家的同意的。 因为,这八十多天以来,整个广阳,几乎所有的庄稼,都开始慢慢枯死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年的广阳,恐怕是……绝收。 没饭吃了。 所以,本来就没粮食,怎么可能分给老鼠? 但是呢,这些天,广阳几乎所有吃不起饭的民众,家中都会有老鼠前来送粮。 一只只金毛银毛的老鼠,背着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粮食,一家一家的送。 家家户户都收到了这些老鼠送的粮食。 于此同时, 早在一个多月之前, 就有很多江湖人, 身背木箱,走街串巷,箱内装有鼠匣, 箱上扎个彩漆木制的小舞台,艺人口唱俚曲,手敲锣鼓,指挥老鼠们演出。 一只只老鼠在这些江湖卖艺人的箱子里表演节目,一个个“老鼠推磨”、“老鼠荡秋千”的鼠戏表演,让人笑得前仰后合、流连忘返。 江湖人,可不全都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大侠。 真正的江湖人,反而大多数都是这种社会底层的卖艺人,卖药人,小偷,骗子,游方术士之类的人物。 这些人没有固定居所,没有固定资产,只能在四处游荡,用各种手段谋生,于是自称为‘江湖人’,还有的自嘲说“既在江湖内, 都是苦命人”。 但就是这批人, 是最了解基层民间的。 张澜号召了广阳的江湖绿林势力, 汇聚了几乎所有的江湖卖艺人, 联合鼠壤坟,共同导演了这么一层戏码。 让卖艺杂耍的江湖人和鼠壤坟联合,搬运那些大户人家家里的粮食,比如广阳张家。 他们囤积粮食极多,足够整个广阳所有人吃上两年还多。 如此一来,只要恢复山水地气,坚持到明年秋收应该没有问题。 但今年绝收是肯定的,所以需要抚平民众心中的恐慌。 为此,王柏烟号召了一些族老乡老,让他们宣传“老鼠分钱”,然后以各种平素里看不见的花招鼠戏表演让他们心情宁静。 家中不断有老鼠送粮,有影响力的族老又在宣传老鼠并不可怕,再加上各种文娱表演活动,算是把第一波粮食恐慌给盖了过去。 这是李启的第一手。 鼠壤坟也很乐意帮忙,因为这代表他们参与了大祭。 大祭的第一环,就是鼠壤坟受益的,虽然当初的血祭被打断了,导致他们化神失败,可现在有机会弥补了。 李启也正好需要他们出力。 鼠壤坟有数以千万计的小老鼠,数以万计的九品,十几个八品,以及七品鼠王,这样的力量,在官府的配合下,完全可以深入到每家每户。 然后,借由这一点,就可以更深层次的宣扬其他的祭祀所需要的东西。 整个广阳的山水神祇本来就死的死,此刻,鼠壤坟的数千九品,完全可以填进去,成为新的山水神祇。 如此,鼠壤坟的化神之路完全就可以实现。 毕竟,鼠壤坟的目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脱妖化神。 此刻,正是他们最有可能达成目的的时刻。 这样一来,两边一拍即合。 在鼠壤坟和江湖人的帮助下,某个村子应该做什么仪式,都能够很好的传达下去,并且得到执行。 这些老鼠们甚至都没计较张澜杀过他们的人,全心全意的和张澜号召的江湖人配合,开始传达李启的意思。 在广阳的一个小山村里面。 只见一位胡须花白的族老对着几只老鼠点了点头,然后扭过头,对着后面等候着的人干咳两声:“咳咳,山神说了!” “大家听好!明日就是众星下界之日!只要咱们祈福,就会有星君赐福,枯死的庄稼是长不回来了,那是地母的事儿,星君管不着,但是星君可以赐下粮食,让咱们挺到明年!” 族老的话,让后面的村夫村妇们目露希望。 那族老顿了顿拐杖,厉声喝道:“都听好了!谁也不许出错,要是出了差错,断了粮,你就自己跪死在宗祠里面吧!” 村夫村妇们连连点头,但是却不敢接话,只是紧张的咽口水。 然后,那族老开始宣讲明天应该怎么做。 首先,要制小灯燃而祭之,称为顺星,也称“祭星”、“接星”。 祭祀用的两张神码已经备好,第一张印着星科,第二章印着一只金毛大老鼠,撂在一起,夹在神纸夹子上,放在院中后方正中,在这个位置受祀。 神码前,需要陈放着用香油浸捻的黄、白二色灯花纸捻成的灯花,放入直径寸许的“灯盏碗“,需要用四十九盏,点燃。 再供熟粮和清茶。 等到黄昏后,以星斗为目标祭祀,祭祀后,待残灯将灭,将神码、香根与芝麻秸、松柏枝一同焚化,如此,才算祀成。 村夫村妇不知道这个仪式代表什么,但全都牢牢记住了要怎么做。 毕竟,这事关未来一年的口粮。 实际上,这是在以人气作为祭品,借用天上星辰之力,注入鼠壤坟的化作的山神身上,这样,山神就有能力调理基本的山水。 至于奉上的熟粮,实际上只是人气的载体,而不是祭品的主体。 这其实是‘郊禘不过茧栗,烝尝不过把握’的道理。 郊禘所用的祭品,它的角不超过蚕茧、栗子那么大;烝尝所用的祭品,它的角不超过一把那么长。 用这么小的原因,是因为神以精临民者也,故求备物,不求丰大。 祭品本质上并不是需要吃你的那些食物或者牲畜,实际上只是作为一个载体,祭品齐备就好了,不要求有数量有多大。 但这些都不需要民众去记,都是李启一点点安排琢磨好之后,往下分发的。 甚至那些山神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都只不过是执行李启的命令而已。 这边的村子,是祭星之处。 这片是离县,四十三个村,都是负责顺星,引导天空星辰之力。 而其他县城,也有自己的任务。 比如东边的青禾县,就负责引鸡。 在天下极东,有一个地方,名叫“汤谷”,太阳每天从这里升起。海中有一棵巨大的树,名字叫“扶桑”,高不知多少,粗也不知多少。 树上有一只白色的玉鸡,是为天鸡,太阳将升之时天鸡打鸣报晓,天下的凡鸡应声而啼,把太阳升起的消息传遍四面八方,是谓“雄鸡一唱天下白”。 这除了能够引导太阳之力,还可以规范整个大祭,正所谓‘鸡者稽也,能稽时也’,人以鸡鸣为黑夜与白天的分界线。 青禾县引鸡,不仅能引导太阳之力降下,还能够起到规范大阵刻度的效果。 诸如此类的,广阳州二十多个县,每个都有不同的职责,各种不同的仪式和方法,象征着不同的力量,也同时带来了不同的效果。 整个大祭,就是由广阳上千万人,这么一点一点组成的小型祭祀汇合起来的。 李启绞尽脑汁,翻找了不知道多少书籍,借用了不知道多少力量,总算规划出了这么一个可以使用的大祭规章。 安排上千万人在一天的所有行程,布置上万的仪式,造成上万种不同的效果,还不能冲突,最终汇总在一起,复苏整个广阳的地力。 光是想想就知道难度了。 但是,在沈水碧的帮助下,李启花费了八十多天时间,总算完成了这一件对他来说算是奇迹一样的事情。 上千万人将因此获益,这能够救下几百万人的性命,还能够得到数千山水神祇的感激,并且和鼠壤坟结成坚实的联盟。 甚至,他隐隐有一种预感。 若是自己成功完成大祭,那么恐怕会直接晋升八品。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 李启站在祭坛之上,衣服洁净,抖擞精神,只是虽然已经休息过了,但一脸的疲惫怎么都消不掉。 其实已经休息了很久了,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但还是心累。 沈水碧睡觉去了,估计她也心累。 筹备大祭,真的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自己完全低估了这件事的难度。 可以说,最终能够完成这场大祭的筹备,沈水碧一个人就扛起了七成以上的工作量,她干起活来可比李启迅速多了。 大部分的数据计算和资料统筹,都被李启交给了她,李启自己只负责大体框架的设计。 博岳也负责了一部分,但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只是抽空帮李启处理了一些数据,大概占了半成的工作量吧。 在主持了一次完整的山水大阵之后,博岳的底蕴已经足够,他也准备晋升八品了,所以现在都在忙自己的,帮不了李启太多。 山水大阵,在本质上也是和李启主持的大祭一样,都是覆盖一州之地的庞大复杂体系。 只是博岳比李启运气好的太多了。 博岳主持的山水大阵,是别人早就做好的,他只是主持之后学习。 李启想要获得一样的效果,得自己从头设计,然后再去主持。 只能说人和人确实是有差异的。 同为巫神山公子,两个人的运气确实是差别有点大。 不过,筹备了如此之久,动员了那么多的人力,总算是要开始了。 这一场大祭,已到开幕之时。 祭牲已经备好,黍稷已然敬献,祭坛被打扫清洁,郑重穿好祭服,滤清甜酒。 这就是一纯、二精、三牲、四谷、五色、六律、七事、八音、九祭、十日、十二辰以致之,百姓、千品、万官、亿丑,兆民都经入畡数以奉之。 一心之纯,玉帛二精、牛羊猪三牲、四季所生谷物、五种色彩、六种节律、七件祭事、金石八音、九种祭法,调节好的干支刻度和所有的民众与祭官。 明德以昭之,和声以听之,以告遍至。 万事都已经齐全。 时辰已到。 李启庄重肃穆的登上祭坛。 这是广阳司空锻造的七品祭坛,可大可小,上可望天,中可观人,下能接地。 这正是李启现在要做的事情。 这是比开河仪式要盛大上百倍的祭祀! 是动员了上千万人举行的大祭! 光是此刻,类似纤夫们‘头道二道’这种仪式,有足足上万个,遍布整个广阳! 承天,顺人,抚地。 整个广阳,他就是中心。 他是天、地、人、神、鬼之中沟通的桥梁。 所有的气都从他的祭坛经过,而他作为公正庄重的祝人,将会秉持正与义,维持这样的平衡持久存在。 在整个广阳的加持下,他就像是……某种比神都更要高贵的存在。 祭坛很高,广阳无数人都望着这里,大家都知道这里有一位要举行盛大的仪典,所以在忙事情的同时,都在关注这里。 气像尊严,若千乘之贵,拥簇繁伙,犹万金之富。 然而这些都不足以形容李启此刻的模样。 他此刻就像是具有超凡的睿智,澎涌而出的力量使得祭坛产生了惊人的震动! 乐牙作为护持者,站在不远处的高楼上,注视着那边的李启。 他脑子里冒出来一句话。 “古者民之精爽不携贰者,而又能齐肃衷正,其智能上下比义,其圣能光远宣朗,其明能光照之,其聪能听彻之,如是则明神降之。” “有礼节之宜、威仪之则、容貌之崇、忠信之质者,以为之‘祝’”。 这就是真正的巫,真正的祝。 就该是如此英伟,如此宏大。 只有这样的人,才配称得上是巫神山的公子。 这位巫神山的五品巫觋叹了口气。 可惜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公子启应该能够借此晋升八品。 当然,前提是……不出意外的话。 他如此想着,然后飞了起来,在广阳城附近有布置了一圈防备。 其实早就布置好了。 他只是想再加点而已。 能有一点,就是一点吧。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到来 论道戛然而止。 那边论道的五个人,同时将目光投向广阳。 一位至人抬起头说道:“是那个。” 另一位至人点了点头:“嗯,是那个拿到辰极金丹法的年轻人。” 此地是唐国和百越的交界之地,距离广阳至少还有十五万里,非常遥远。 但就算是在这么遥远的距离下,大祭的气息依然被感知到了。 云方则从地上站了起来:“在下奉劝诸位,最好不要在这里动手, 先前不是说过了吗,我们是来商谈的,而不是打架的。” 为首的那位至人点了点头,说道:“嗯,那也很简单,找到那个年轻人, 抹掉他脑子里的辰极金丹法, 那么事情就算完美解决了。” 云方的眼神里浮现了一丝怒意。 抹掉记忆, 必然神魂受损,对以后会有相当程度的打击,而且是很难修复的。 并且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做这件事的话,那可以说,李启的大祭必然失败。 这对他来说,无异于打断了半条道途。 所以,云方立刻说道:“诸位,此事……” 不过,云方才刚刚说了两个字,几乎同时,六个人消失在了原地。 唐国来的四位, 根本没准备听云方说话。 开玩笑。 天朝上国行事, 还需要看尔等蛮夷的脸色? 若是失败了, 那商量商量倒是没问题。 但行事之前,可不需要考虑你们的意见。 ———————— 广阳的正中心,李启正在主持大祭。 在祭坛之上, 能量流涌动。 他的身躯像是着了火一般,变得通红通红的, 血管绷起, 肌肉扭曲,其中透露出古怪的声音,还有奇怪的凸起,仿佛有无数的妖魔在他的血肉里舞着,怪叫着,想要突破皮肤的束缚窜出来! 这些妖魔们几乎要把他的灵魂啃吃掉了。 然而这些其实不是妖魔。 而是各方传来的信息。 剧烈的痛苦席卷而来! 无边无尽的情绪在李启的思想内翻滚。 腐败的侵蚀,低劣的思想,对梦想的炽烈渴望,家庭的温馨,成功的鼓舞,失败的焦虑,快乐的,悲苦的,嫉妒的,刺激的,愤怒的,哀愁的。 千万人, 每个人都有对祭祀有着自己的渴望。 但凡是参与祭祀,就一定有所求,一定会许愿。 不止是凡人, 就连鼠壤坟的老鼠,那些山水神祇,都在对李启伸手索要。 凡人有各种欲望,希望要粮食,幸福,钱财,健康。 他们也一样,他们要香火,要供奉。 无数人神鬼的声音,汇聚在了一起。 最开始还能听得清具体是什么样子,但很快的,李启就什么也听不见了,嘈杂,无比的嘈杂,红尘纷扰,无数的心绪,感觉,思想,情感,尽数涌来! 任何人都不可能承载这样的东西。 而李启,正是作为中枢,承接这一切。 他必须承载,不能硬抗或者无视。 聆听各方的需求,倾听各方的意志,然后沟通,调配,以公正的态度来斡旋这些所有的需求,这便是‘祝’的职责。 甚至,不止是这些凡人和九品,实际上,李启还要调控作为祭品的和尚尸体。 两具和尚尸身,一具五品,一具七品,其中蕴含的能量是整个大祭的根基。 好在,那祭坛有分流的能力,无数的信息,在第一波海量涌入之后,就马上被整流,分类。 人的归在一边,神的归在一边。 祭天的归在一边,祭地的归在一边,祭星的归在一边,太阴太阳归在一边。 如此一来,之前混乱的信息流,变成了不那么混乱的信息流。 依然庞杂,但起码可以分门别类的处理了。 这是靠阵法无法处理的庞杂信息,只能人来。 正常来说,祝人并不是这么干苦力的。 李启读过的书里,很多祝人都有自己的办法来完成这些繁杂的工作,比如定制协议之类的自动化处理流程。 不过,李启不敢把大祭的流程交给自动化处理阵法。 万一搞出事儿了,那就真的要命了。 所以,在如此重大的场合,他只能,也只放心由自己来处理。 好在,元神已经凝练完毕,他的处理能力也水涨船高。 那么,就开干吧。 李启开始主持祭祀。 无数的信息流从他脑子里刮过,然后,根据不同的仪式,按照他的安排,无数种‘气’开始在广阳流动。 以李启为中枢,一场涉及千万人的巨大仪式,启动。 东北方有神气,成五彩,然后神气调动,汇入山气,又有人气循环而来,填充神气。 这些人气,又在仪式和祈祷下,凝聚出香火气,驱散原本鼠壤坟的妖气,凝聚出新的神气。 如果此刻把视角移到高处,从天上审视广阳的话,就可以看见一幅奇景。 数以十万记不同的气,正在李启的调动下,行有次,止有位,运行有度,从各种地方借来力量,弥补原有的亏空损耗,然后又把多余的气回馈给出借的地方,弥补对方的损失。 万气分治,司天地者。 律吕、山经、水志、分野、舆地、法算、兵营、阵法、卦影、建筑、葬地、万气、城市、社稷,所有的节刻度衡都井井有条。 此乃天地之纪,人神之应也,上合昭昭,下合冥冥,乘天地之正,顺四时之序。 天地气交,万物华实,万气交通。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广阳正在原来越有生机。 原本枯竭的河流水脉,重新湿润。 早已断绝的地脉,又开始逐渐复苏。 生机,重新出现在这一片死地,地底那些和盐碱地一样的白色土块都开始逐渐被浸湿,恢复成了原本那种黑土地。 不过想要恢复到最初的那种程度,需要至少两天半的时间。 而这场大祭只会持续一天时间。 所以广阳依然会陷入减产的困境,但起码只是减产,而不是绝收。 只要大祭结束,再从其他地方调拨物资,撑过这一波劫难应该不成问题。 完成这一场大祭,广阳的千万人,还有数千山水神祇,还有枯竭的大地和水脉,都能够救回来。 李启有条不紊的处理着这一切。 但突然,却见到远处的乐牙,突然暴起,身形一个闪烁,眨眼之间就通过某种跨越空间的办法,来到了百林国的外围。 没有人注意到这位五品的动向,毕竟所有人其实都被祭坛之上的李启吸引了注意力,再加上他的动作非常轻微而且没有半点余波,所以很难被察觉。 但是不管如何,乐牙率先抵达了百林国的国境线之外。 一重重大阵展开。 他的人身小天地直接在这一串地方铺开了。 刹那间,只见天地铺开,一重又一重世界幻象直接降临于此。 盖天地之间,合四海之内,有九州八极,土有九山,九塞,九气,九风,九水。 东极至于西极,二亿三万三千五百里。 北极至于南极,二亿三万四千二百里。 自九州中央,有一大山,其高一万一千里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绵延八方,支撑天穹。 生着奇花异兽,也不知有几亿亿万万数,在其中安居。 这是乐牙的人身小天地,是他全力全开时候展开的模样。 这是他的力量源泉。 五品巫觋,人身小天地已经趋于真实,其中生有的东西可以拿到现实中来。 虽然过一段时间就会消失,化成虚无缥缈的气,但在那一段时间内,里面拿出来的东西毫无疑问就是真实的。 而这个世界的品级,是五品。 并且,这个世界有且只有一个五品。 那就是乐牙自己。 一个五品世界的所有资源,所有力量,全部供养乐牙一个人。 足可以反映出,乐牙和普通的五品差距有多大。 而此刻,想要突破这这一层防御,就需要正面击穿一个五品世界以及乐牙布置的所有防御。 但这个阵仗太大了。 以至于四周突然冒出来两个五品。 百林国依然没有反应,但旁边两个国家的国主却直接反应过来,迅速降临。 这两个五品惊惶无比,立马拱手问道:“不知前辈莅临此处,所谓何事?为何大动干戈啊?此处可是天下,不允许涉及千里之外的战斗的。” 他们都被吓到了。 一个顶尖五品,突然降临,全力全开,人身小天地全部张开,笼罩两国疆域,虚实难分,看起来就像是要屠国一样。 偏偏他们两个还阻止不了。 这位前辈的修为如此高绝,同为五品,他们两个却连阻拦都做不到,所以全都战战兢兢,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抬出天下的规矩来压他一头。 乐牙看着这两人,皱了皱眉,说道:“速速退去!此处将要——” 只是,他才说道一半,一道虚影突然从三人身边闪过。 山河破碎。 乐牙的人身小天地,直接炸成了六块。 他猛的喷出一口血,所有的准备全部瞬间被掐灭! 剩下两个五品国主更加凄惨,肉身直接湮灭,一身修为直接折掉了两成以上! 他们连追究都没有,神魂立刻闪身逃窜,连国家都不管了。 哪怕这国家实际上是他们的道基所在,也无所谓。 和性命比起来,道基算什么? 道途断绝之后也是五品,总比死了好! 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原因很简单。 云方,祝凤丹,以及那三位至人和一位地仙,刚刚路过了这里。 仅仅是路过,就让三位五品险些身死。 对他们而言,五品之间的强弱根本没有意义。 乐牙三人能够活下来,纯粹是因为云方出手护住了他们的命脉而已。 只是,在面对双倍的敌人的时候,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乐牙的是心是好的,可惜,他远远低估了来者。 任谁也想不到,唐国会一次性派来四位三品。 现在当务之急,是阻拦这些人进入广阳。 若是真让这些人打断了李启的道途…… 云方想起了自己的弟子。 曾经也是如此。 ———————— 而在广阳,李启还对此一无所知,他正在专心致志的主持大祭。 他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得心应手。 真知道韵在其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无数的信息,都在真知道韵的处理下,让李启拥有了对这些信息越来越多的了解。 随着处理的信息越来越多,他也开始发觉其中的共性和规律。 然天下之人,虽然性情不同,然各有恻隐,殊途同归。 更何况,万气虽不同,而理则只一也。 故气有万气,理只一理。 理解了这点,那上万种气虽然有不同的性质,但往更高深处,他们拥有的共性都越来越多。 这就像是…… 世间万物,有无数种物质。 但所有的物质,都受到同样的物理定律的支配。 只要理解了这个物理定律,那么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预测并支配物质的运作模式。 能够做到预测这些气的运作模式,而不需要专注于气的性质一个一个来,就可以从更高深的层次,将大量的无序之气化作自己的助力。 理解了这点之后…… 李启能够感觉到,大祭对于自己的压力越来越小了。 他在进步。 不是修为上的进步,那太肤浅了。 自己对于‘道’与‘理’的理解正在加深。 先前被禅智和尚逼迫,不断的研究法门,那时候被迫研究的东西,在此刻也逐渐凸显作了作用出来。 正如博岳所说的那样。 天才,重要的从来不是身体资质。 思维方式,才是衡量天才的唯一标准。 神通易得,智慧难求。 然而,就在李启进展越来越顺利的时候,突然,他感觉到,整个广阳的气,都紊乱了一瞬。 噗! 这样的紊乱,哪怕是只有一瞬,都让毫无防备的李启直接吐了一大口血,他直接跪在了地上,作为整个大祭的核心中枢,他直接受到了剧烈的反噬! “怎么回事!?”他心中一惊,暂停处理那些数据,暂时任由他们堆积,同时往外看去。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老者,以及,自己老师祝公子的背影。 在他们面前的天穹,有四个身穿华服,不认识的人。 似乎……是在对峙? 那老者率先回头看了一眼。 “孩子,继续你的事情,不要被打扰,这边交给我们。”他淡然的说道。 而祝公子,头也没回,只是对李启传音道: “刚刚没拦住,是师父我的失职,别急,等会我把他们头拧下来给你消气。”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头 三品之间的战斗,是怎样的? 很宏大吗? 还是说,能够直接摧毁一切呢? 李启之前或许都有过各种各样的想法。 但此刻,当这样的战斗真正发生在眼前的时候,李启却发现……比想象中要平静的多。 李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这一切。 这是……战斗吗? 不,不像。 他就像是坐在地面,抬头望天上看。 天上挂着一幅画, 这幅画充斥了整个天穹。 整个天空变得光怪陆离。 非常奇妙,也非常神秘。 他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停止了。 李启的心中出现了一种既无法理解、又不能分析的感情,如果能够这样比较的话,也许一个人看到开天辟地之初就是怀着这种欣喜而又畏服的感觉的。 他看不懂天穹那些花纹和纹路代表的具体含义,只能感受到似乎具有某种压人的气势。 这幅场景既是壮阔的,又充满无限的激情和热烈,与此同时它又含着某种令人恐惧的成分,叫人看着心惊肉跳。 这些花纹已经深入到这个世界的隐秘之中, 这花纹的绘制者一定探索到了某种既美丽、又可怕的秘密。 绘制这幅画的那位大师, 他一定知道了一般人所不该知道的事物,他画出来的是令人震骇的东西,是不属于人世尘寰的事物。 这应当是这个世界绝不会存在的画面。 不会存在,不应该存在,更加不能存在。 但它偏偏就被人画了出来,就是存于在世。 奇异而荒诞,崇高又冷漠,既美丽又残忍,光是远远的目睹,他就感到空间的无限和时间的永恒。 气势磅礴,直教人感到头晕目眩, 在这样伟大的存在面前, 任何人都应当感到自己非常渺小, 微不足道。 没有人能够抗拒那紧紧捕捉住自己的恐惧,李启发现自己被一种无形的恐怖握在掌心里,无法逃脱。 仅仅只是目睹和描述天空中的那幅画,李启就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平静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 他感觉因为大祭反噬而造成的伤口不再疼了。 也许是终于寻找到心灵的平静…… 他痛苦的一生似乎就是为觐见这伟大一幕而做的准备,在他来到这里的时候,他那远离尘嚣的受折磨的灵魂也就得到了安息,他一生追求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但更加神奇的是,李启发现,只有自己能够看见这些东西。 其他人,似乎对此恍然未觉。 “真知道韵……”李启喃喃道。 这幅场景,不是通过肉眼看见的。 而是通过真知道韵给予他的。 他自己的感官完全无法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唯有依靠真知道韵的力量才能够目睹这一切。 这就是……三品之间的战斗? 李启无法理解。 但他也不需要去理解,仅仅只是深深的记下了眼前的这一切,然后,他就闭上眼睛,开始继续主持大祭。 管他的。 大祭的信息流已经堆积了很多了,再不处理就要出事了。 至于上面的事情…… 如果老师顶住了,那么自己屁事也不会有。 如果老师顶不住,那自己着急也没有用。 不如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哪怕实际上他的嘴角在古怪的抽搐,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心脏顶着肋骨在狂跳不已, 几乎都要把肺的位置挤开了。 有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倏地闪入他的脑中, 使李启颓然地跪倒在祭坛之上。 其他人听不见, 他却能够听见悲剧的前奏曲,耳畔仿佛就是引火绳燃烧时发出的滋滋声,不知道是下一秒还是什么时候,一切就会在刹那间化成灰烬。 恐惧和紧张是不可避免的。 当你的头顶正有很多颗炸弹正在爆炸的时候,没有人能平静下来,因为只要泄露一丝,下方无数人就会死无葬身。 但是,不会恐惧,并不是勇敢。 真正的勇敢,是纵然顶着无尽的恐惧,也要站起来,扛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在李启看来,天上的战场如果失败了,那么下方肯定是全部死绝。 但是,如果自己的大祭失败了,广阳剩下的人,也要死上十之六七。 也就是说,自己的战场和上面的战场,几乎是一样重要。 那么,不管怎样,总得扛起来啊。 李启压下心中的惶恐,忍着剧烈的心跳和想要呕吐的欲望,重新立于祭坛之上。 无论如何,不可能上面还在打,自己却放弃。 昔日还没入品的时候,他就顶住了六品的杀意。 而如今连杀意都没有,仅仅只是看了一眼而已,难道还撑不住吗? 想着这些,他充分发挥了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精神,直接将三品大战的画面抛之脑后,专心继续主持大祭。 虽然说起来好像很容易,但几乎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大祭的速度慢了很多。 祭坛上的李启,满眼血丝,血管膨胀,好像在遭受某种巨大的折磨。 广阳司空皱眉,仔细看着李启,心中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先前还是越来越轻松,此刻却突然变成了这幅模样。 王柏烟则打开扇子,皱眉自言自语:“李启这是撑不住了?这一副要爆体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只有一个人,突然从下面加速,似乎是想要冲到祭坛上去。 沈水碧,刚刚从睡梦中被惊醒。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去找李启。 因为她感觉到了。 大事不妙。 头顶上的苍穹…… 有罗浮娘娘那个等级的强者,在交战。 李启有危险,她得过去。 —————————— 而在真正的战场上。 万千道韵齐鸣。 在他们的战场之下,是百林国。 百林国数以亿万记的生命清晰可见,不管是人类,妖物,鬼族,山水神祇,还是什么别的东西都一样。 这些生命,散发着微微荧光,仿佛是一根接着一根点燃的蜡烛一样。 就像是那种在节日时分点起来的蜡烛海,一个接着一个的蜡烛,排在一起,形成星火点点,万丈红尘,整个世间尽收眼底。 而那几位三品,就像是一条正路过这片无边无际的蜡烛海的鲸鱼。 下方的烛光海洋在他们面前,仿佛只要碰一碰就会全部碎掉。 鲸鱼游动在蜡烛海里,必须要小心翼翼的照顾着所有蜡烛,因为他们只需要尾巴轻轻一挥,就能够熄灭无数的蜡烛火光。 熄灭了,当然就是真的死了。 哪怕是些许动作掀起的微风,也能让烛火摇摇欲坠。 所以,此刻的祝凤丹和云方,就是在保持所有余波一点没有遗漏的情况下,和两倍于自己的敌人接战。 而对面的四位三品,则毫无顾忌。 反正有巫神山的人兜底。 一位至人轻抬双手,维持压制,低声笑道:“祝凤丹,我听闻你的战斗才情无与伦比,现在怎么缩手缩脚的?不是还有后面那个帮你兜着的吗?” 说话之间,却见四周有天理周流循环运转,组成一股玄奥的压迫感,笼罩四野,像是泰山一样压在云方和祝凤丹的身上。 而在另外一边,云方却已经释放出了自己的身中神。 他既不是卜人也不是祝人,有六尊身中神,各自发威,钟磬作响,金钟撞动,天鼓鸣时,似若天火之力,有覆沧海之威,但却只是硬撑着四周的天理周流,让天不至于崩塌下来。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表现了。 他们的战斗根本没有什么表象而言,也看不出有多大的威势,用言语难以描述他们的神通,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生在天下。 真的用肉眼看的话,除了少数光效和身中神出现的压力之外,他们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战斗,反而更像是天外闲聊。 “当心,不要小瞧了他,先前罗浮那事的时候,他就以一敌二过,确实善于斗战。”为首的那位至人提醒到。 当初祝凤丹以一敌二,一路打到天外天,确确实实是击败了两位追杀而来的至人,不过并未杀死,可见其实力就算是强,也强的有限。 现在自己等人,可是有四个三品。 再怎么有战斗才情,毕竟也只是巫觋而已,只要注意对方的盘外招就好。 巫觋并不擅长正面对峙,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 想来当初此人也是用了什么诡计,这才以一敌二成功。 听到了为首的至人的话,剩下三人自然也收敛起轻慢之心,转而全力施压。 滚滚大道,一重又一重的压下。 天上那些繁复的花纹越来越厚重,越来越复杂。 那些花纹,是一重又一重的大道。 不是什么术式,不是什么法门。 那些太过于浅薄了。 对于至人而言,战斗的武器只有一个,那就是独属于自己的‘道’。 也就是世界运行的规则。 这就像是玩游戏一样。 不管你怎么玩,玩的技术有多好,你永远玩不过游戏开发者和运营商。 因为自始至终,你都是在他们的框架中玩。 除非,你突破游戏,进入到代码层面,自己破解掉游戏,直接修改掉对方的代码。 对于现实世界而言,‘道’就是世界的代码,是世界运行的准则。 那一重又一重的道韵压下,就是在修改这一方天地的规则,将两位大巫纳入属于自己的道则之中,让他们变成这场游戏中的‘角色’。 只要你无法突破,那么你就永远身陷囹吾,永远处于被动。 只要在对方的道则覆盖下,那么就连现实都可以被任意修改,胜利也就无从说起了。 那一重一重的花纹,就是覆压天际的道韵,在它的笼罩之下,这片天地已经成为了至人的牢笼,他们可以在这里轻易篡改现实。 重塑空间,无中生有,颠倒生死,不过一言决之。 至人者,以心代天意,口代天言,手代天功,身代天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十六个字,没有半个字是假的,都是切真切实的描述。 只要让至人的道则覆盖完毕,他就是天。 不对,连天都不如他。 现实任由他的心意而动,天地也要被他所操纵。 本来这种程度的覆盖,其实是瞬息之间就可以完成了,更别说此刻有三个至人联手,还有一位道门地仙从旁辅助。 之所以还没有彻底降下,只是因为云方在干扰他们, 云方在一旁全力抵抗,他方才释放的身中神,此刻身形愈发高大,已经身长亿万里,宛若神人撑天。 六个巨人站在云方的身边,脚踏实地,双手向上,撑起压下来的苍穹。 实际上就是以自己的人身小天地支撑,将对方逐渐降下的道则顶住。 这对他来说压力也不小,所以擦了把汗,看向一边正在准备的祝凤丹:“祝老三……” 祝公子回头,低笑一声:“云老头,你是上次洞府被砸石头没砸够是吧?下次我在你炼药的时候关你家气源你信不信?” 云方汗颜,无奈一笑,只得换了个称呼:“凤丹啊,准备好了吗?” 没办法,这祝老三是真敢干这种没品的事。 “那个地仙有点麻烦,不过剩下三个……土鸡瓦狗而已。”祝凤丹笑了笑,完全不以为意。 三品? 这几个废物,真以为自己是三品了? 他们的三品,是虚假的,是借用官位的力量。 真正的三品的东西是官位,是唐国以‘人道规矩’凝聚出来的神妙道则,和这帮废物一点关系都没有。 把官位当做自己的实力,还试图耀武扬威…… 傻子。 你家尚书令的手书上写的明明白白,为什么派四个人过来,并且严厉声明唐国是来谈判的,不是来打架的,心里没点数吗? 祝凤丹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下方的李启。 不错。 顶着如此巨大的压力,大祭却依然没有中断。 这徒弟真争气,听说还坑杀了一个七品,真有自己的风范。 不愧是他徒弟,虽然没怎么教过,但肯定也有自己五成功劳。 徒弟都这么争气,那当师父的也不能窝囊了。 这几个傻子,刚刚差点要了徒弟的命。 那就三命偿半命吧。 努努力,争取一下。 —————————— 天穹不断变色,但始终没有半点余波泄露下来。 一直到天色将暗,大祭结束。 李启眼睛都没睁,吐出一口污血,往后面一倒,倒在了沈水碧的怀里。 沈水碧早就赶到了,一直在他身后。 “啊……沈姑娘,真是多亏你啊……”李启脑袋蹭了蹭。 其实没想蹭的。 但是没忍住。 就在之前,大祭之时,他差点就没坚持住,还好沈水碧及时赶到,为他疗伤,帮他缓解了刚刚大祭被扰乱带来的伤势,这才撑了下来。 不过,蹭了两下,李启却发现,沈水碧在发抖? 气得发抖? 不对吧? 怎么回事? 想着这些,李启睁开眼睛。 然后就看见了两颗人头摆在自己面前,和自己面面相觑。 他和兔子一样抖了一下。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这未免…… 李启面前摆着两个人头,吓得他一哆嗦。 不是被人头吓到,毕竟再怎么说也是见过无数死人,能在战场上谈笑自若的人了,不至于害怕尸体。 而是……这头颅上的威压。 哪怕是死了,也让李启噤若寒蝉,胆战心惊。 就好像是站在地面, 面对着一颗正在往下坠落的星球。 若是站在那里,很快就会被天地大冲撞所湮灭。 好在,只是感觉…… 而且,讲道理,其实这种感觉也是有极限的。 李启不入品的时候面对六品妖王,九品的时候直面五品绿山神,就在刚才, 主持大祭的时候, 亲眼见证了三品交战。 说实话, 他都快习惯了…… 人也是会麻木的,这种感觉再怎么刺激,多来几次也就那样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祝凤丹突然说话了。 他一脸抱歉的蹲了下来,拍了拍李启的肩膀:“对不住啊徒弟,说好的拧三个头送你,但对面反抗太激烈,那个地仙也不是吃素的,还是让他救走了一个,算师父欠你一个, 我以后找时间给你补上。” 这话听的李启冷汗直冒,饶是他已经算是胆大包天,听见这话也忍不住肝胆惊惧。 您老别,还是省省吧。 他连忙从瑟瑟发抖的沈水碧怀里站起,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太一样了。 身体中, 好像是有一整个广阳州? 人身小天地急剧扩张, 已经和整个广阳州一样大了。 山脉水脉齐聚,山神水神已经自然诞生。 元神统筹之下,来自大祭的力量已经将日月天神和山水地祇都已经构筑完整。 身中神完备。 八品,已成。 而且…… 他从未感到自己如此的清晰,他已经冥冥中触碰到了七品的道路。 身中神已经完满,下一步……是逐渐构筑自己人身小天地? 人身小天地,除了神之外,应该还有其他事物。 完善这些,构筑出一个和现实里一样的广阳州,然后七品即成。 本来还会有种种难点,譬如要和现实里建立联系,要收集万气,然后借助气和人身小天地在现实之中的投射,一点点完备自己的人身小天地等等等等。 正常情况下,虽然没有瓶颈一说,但花费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来完成这些水磨工夫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现在,一步直接走齐了。 七品的道路已经夯实, 所有的框架都已经搭好, 只等他去填充完毕, 即可直升七品,中间没有半点阻碍。 用禅智和尚来举例,他想要从七品晋升到六品,需要搭出一座七级浮屠,之前几层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但光是李启知道的第五层浮屠,禅智和尚用的办法就是收集数万户人家因果,然后拼凑出第五层的框架,再慢慢去填充。 这只是第五层而已,整个七级浮屠,每一层用的方法都不一样。 本来李启应该也要经历这样漫长的过程,但现在直接一步到位,所有的前期准备都已经完成,他不止是跨越到了八品,就连七品的道路都已没有了阻碍,缺少的只是积累而已。 不过,他只是稍稍体会了一下,马上拱手躬身:“老师……” “欸,放轻松点,那么拘谨做什么,你师父我就从来不不拘泥于俗礼。”祝凤丹一脸灿烂,轻轻一拍,李启不得已被迫就站直了身体,腰也弯不下去了。 李启无奈,只得点头,然后直着腰对另一位老者行礼:“见过前辈,感谢前辈和老师这次及时出手,救下我等。” 说话的时候,李启也在观察四周。 沈水碧缩在李启后面,埋头缩首,不敢说话。 很显然,她没有李启这么大的心脏。 或者说……她比李启懂的多。 懂得越多,就越害怕。 眼前这两个人,每一个都不弱于娘娘,那位大祝甚至比娘娘还要强。 身为曾经的五品,她比李启更能认识到这样的恐怖。 兔子本来就胆小,刚刚因为抱着李启所以没地方躲,只能硬抗,现在李启站了起来,她就顺势藏在了李启身后。 好在不管是祝凤丹还是云方,都没有主动去找她。 没必要,看这样子就知道和她交流多半没什么用处,不如来看看引发这次冲突的‘祸首’。 云方打量着李启。 体态匀称,目露精光,神采四溢,是个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的小伙子。 而且,看他做的事情…… 不错,不错。 智勇双全,有自知之明,做事果决又机敏,悟性也不差,为人厚实,做事公正,人情处理得当,虽然没什么战斗才情,但巫觋们本来也不怎么在乎这个。 人哪有完人的?战斗才情这种事交给武夫蛮子们去锻炼就行了,和巫觋无关。 这样的好孩子,唉,怎么就跟了祝凤丹。 “喂,云老头,你在想什么?”祝凤丹突然感觉到了什么,面色不善的盯着云方。 “咳咳,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孩子,真不错啊。”云方干咳一声,如此说道。 祝凤丹闻言,哈哈大笑,得意洋洋:“那是自然,我选的人还能有错?” 得意完,他便催促李启:“来,徒弟,收起来吧,说是你的礼物,就是你的礼物。” 李启懵了一下,然后立马反应过来…… 等等,老师这是让自己,收地上的人头? 看见李启愣住了,祝公子则主动说道:“这些东西还算是值点钱,虽然比不上真正的三品,其本质只有五品,但也勉强沾上了些官位的道韵,以后估计用得上,收起来吧,你应该是有芥子袋的,随便放着就好。” “呃……呃,那,多谢老师。”李启尬笑一声,收了起来。 虽然收人头有些膈应,不过老师都说‘值点钱’。 对他来说都值点钱了,那对自己来说估计上半辈子所有钱加起来都买不到这东西的一根头发。 这么一想,李启心中的膈应就消失了,忙不迭的收了起来。 “我还欠你一个,以后有机会补给你。”祝凤丹倒是豪爽,看见李启收下后,露出了笑容,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 倒是李启,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个祭坛之上,一切似乎都是正常的。 但是在祭坛之外,外面的人……怎么都不会动?连风吹过的叶子都停了下来。 云方注意到了李启的表情,这位看起来很和善的老人则解释道:“此处空间已被我的人身小天地囊括其中,我调节了宙光流速,这样就不会被外界干扰了。” 李启闻言,吓了一跳。 调节时间流速?这也能办到吗? 倒是祝凤丹似乎很不满云方这时候扯什么修为之类的事情,所以马上改变了话题:“好了,云老头,不要搞的这么拘谨,对了,那边那只兔子,你要喝点什么?徒弟你呢?” “茶就好,沈姑娘的话,她喜欢酸梅露。”李启则立马答道。 “口味真奇怪……算了,随便了。”祝凤丹一挥手,却见四周场景陡变,李启发现自己直接坐在了椅子上,沈水碧也在自己旁边。 他的面前突然多了一张桌子,摆着茶,糕点,还有酸梅露。 在桌子的对面,就是祝凤丹和云方,他们两个手上也多了一封卷轴。 沈水碧紧张的抓住李启的袖子,不敢直视二人。 李启知道,这是寒暄完了,要说正事了。 他咽了一口口水,然后端起茶喝了一口。 一股氤氲之气直接从他腹中荡开。 身躯凝实,神魂透彻,一切暗伤尽数消弭,刚刚大祭反噬的伤势直接痊愈,甚至就连人身小天地的品质都略微提升了一点点…… 这,这是茶? 神药啊这玩意儿! 李启舒服的眯起眼睛,不过马上醒悟过来,马上恢复正襟危坐的姿态。 云方见状,慈祥的笑了笑:“很不错吧,你师父从蓬莱偷挖出来的,为了三株蓬莱仙山的仙茶树,当初好几位地仙追了出来,追了他二十年,最后还是巫神出面才摆平此事,不过好在之后巫神山就有这种茶叶卖了,就是价格有些不菲。” 李启埋头,眼观鼻鼻观心,权当自己没听见这话。 “咳咳,好了,说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祝凤丹板起脸,打断了似乎还想继续说的云方:“说正事。” “徒弟,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在这里?”祝凤丹拿着那一封卷轴,对李启问道。 “不知,难道是因为有人要袭击我?”李启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的同时猜测道。 他确实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从李启的视角看来,就是他举行大祭,举行到一半,突然就有几个三品杀出来。 再突然,就是老师突然冒出来,然后砍了两个头下来给自己。 事情就这么简单。 背后的缘由,他一概不知,也无从得知。 不过,他心中也有感觉,事情肯定不会是这么简单。 自己算哪门子人物? 让三品来追杀自己,自己也配? 所以,他觉得自己肯定是被意外波及的,不过老师还是很靠谱,虽然面对七品和五品的时候没有出手,但好悬这时候还是护住了自己。 这时候,却听见祝公子说道:“这件事说起来,还得是从那只兔子说起,对了,你和我说说你的心路历程,来,你给我说话来,你是怎么想到把辰极金丹法送人的?” 祝凤丹指着沈水碧,似乎很是不解。 兔子低头,瑟瑟发抖。 还是李启马上起身:“老师莫怪,沈姑娘是担心我无法完成大祭,于是主动前来帮我,只是许多资料和书籍都是巫神山典籍,不可对外示人,她便以此为交换,只是为帮上我的忙,交换一事也是弟子自作主张,但不知……此事可是犯了什么忌讳?” 他心中疑惑,这件事看起来应该是自己等人占了便宜才对,为何会惹的几位三品出面?是辰极金丹法有什么问题? 云方这时候却说话了。 这位老者面目慈祥,语气柔和:“忌讳倒是有,只是也怪我们,没有提前告诉你,现在我就和你……” 只是,祝凤丹突然插话:“老头你可别乱说话,有什么忌讳?难道我徒弟连一些三品典籍也做不得主?别说换了,就是白送又能如何?” 云方见状,只得无奈笑笑,然后换了个说辞:“好好好,确实是没什么忌讳的,本来你做主换这些是没什么问题,我还是和你具体说说情况。” “这件事,得从日月真铅鼎开始说起。” 兔子悚然,本来一直缩头缩脑沉默的她,突然抬起头说道:“大巫……可需要我退避一二?” 云方看了一眼沈水碧,语气严肃:“不必,此事与你有关,你就在这好好听着。” 祝凤丹一拍桌子:“云老头,你态度能不能好点?!” 云方默然,接着深呼吸了一口。 三品其实是不需要呼吸的,但他觉得自己非得吸一口气不可。 李启在旁边装看不见。 这位老爷子……慈祥的表情都快变狰狞了。 不会打起来吧? 要不是怕被打死在这里,李启都想站起来和祝公子说一句“老师您少说两句……”。 等等,老师是不是会读心? 一念及此,李启马上低头装死,心中默念一二三四五。 好在云方的涵养够好,也没计较这件事,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他便继续往下说道:“这要从日月真铅鼎隐藏的事情有关。” 说着,云方便开始为李启讲解为何会有人来他面前。 法宝其实也是可以诞生意志的,实际上,很多法宝已经和修士完全相同。 他们也可以自主修行,自主晋升。 这些法宝虽然跟脚各自不同,但实际上已经成为了某种另类的修行者。 只要达到四品以上,法宝就基本上和正常的修行者没什么区别了,只是修行方式不一样而已,法宝成道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甚至,修行者沦为活体法宝架子也是很正常的情况。 一把魔剑控制着修行者杀来杀去,这种事情简直不要太多,这和人拿剑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倒过来了而已。 日月真铅鼎,就是这样的存在,只是他并非什么魔剑之流,而是正统道门的二品。 罗浮娘娘,则是他的道侣。 “日月真铅鼎,里面藏着晋升一品的契机。”云方说道。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敲定旅程 是的,罗浮娘娘实际上和日月真铅鼎是道侣…… 想来也是。 罗浮山乃是道门十大洞天之一,罗浮娘娘不过是三品而已,根本没有资格承载这个名头。 真正支撑罗浮山的,其实是日月真铅鼎。 而且,日月真铅鼎的道途并非断绝,他依然有晋升一品的希望, 虽然只是几乎看不到的零星一线。 当然,到了这个地步,每前进半步都是死中求活,这一线希望,已经超越了近乎九成的二品。 而他的晋升契机所在,就是日月行路。 太阴太阳在天空中运行, 自有其道路所在,这条道路, 就是日月真铅鼎的大道契机。 然而,日月行路不可被人所涉。 在日月真铅鼎被其他人推算出他的大道契机之后,仅仅只过了一刻钟,就有大能出手,覆灭了罗浮山。 日月真铅鼎和罗浮娘娘双双重伤,罗浮娘娘的神魂被护在鼎中,鼎的意志也几乎被完全磨灭,但却没死。 想要彻底磨灭一位二品,没那么简单。 他在意志消磨之前主动陷入了沉睡,以法宝之身护持住了罗浮娘娘,让外界难以侵入。 想要唤醒他,就需要通过辰极金丹法的共鸣, 唤醒在鼎中的罗浮。 之后,罗浮会有办法启动日月真铅鼎。 听到这里,李启皱眉:“那唐国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还有,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我们现在不唤醒他?” “现在, 我们马上去巫神山, 不对,都不用我们去,阳凝,还有其他罗浮山的剩下的活人,应该都可以做到才对!” 李启想不明白,若是真是因为这个,那巫神山应该早就可以唤醒对方了。 干嘛拖到现在? 不过,云方却摇了摇头,解释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难道你觉得,罗浮和日月真铅鼎,一定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此话一出,李启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他向来是个聪明人,不需要多说什么,简简单单一句话,他心中马上就冒出了整个事件的全貌。 唐国不想让日月真铅鼎苏醒…… 难道巫神山就想吗? 巫神山现在的打算,恐怕是花费一段时间,逐渐累积人情和别的东西, 一直到罗浮娘娘不管从物质上还是人情上都欠上一笔大债。 欠到她不得不还,以至于彻底绑上巫神山的战车。 这说起来有些不太厚道, 但说白了就是‘挟恩图报’。 李启突然意识到, 沈水碧在自己身边……难道也是这计划的一部分? 但这是盘外招,而且还需要一些时间。 在此之前,巫神山和唐国的默契应该就是,双方都不去唤醒日月真铅鼎,就让他这么睡着。 这样一来,在双方的默契下,对于日月真铅鼎的争夺才能放在谈判桌上。 两个天下顶尖势力的事情,一定要在谈判桌上解决。 大家或许都可以使点盘外招,但不管是什么招数,最终的目的都是在谈判桌上解决。 如果有人掀桌,那事情就不止是日月真铅鼎的事情了。 而是巫神山和唐国的正面冲突。 那绝对是一场对双方都难以承受的浩劫,除非有一方选择主动退让。 但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能退让吗? 不可能的。 所以,事情必须放在谈判桌上解决,这是必须。 本来双方都很有默契的。 这就像是,面对一件有争议的事情,大家都承诺:“你不动,我也不动,我们先商量好了再动。” 甚至,达成这个协议的,很有可能不止巫神山和唐国。 就李启所知的,当初争夺罗浮娘娘和日月真铅鼎的,可还有妖族呢……那两只妖王说了,大圣们也有吩咐…… 在大家达成协议之后,突然之间,巫神山的一位公子,直接拿到了辰极金丹法。 你让大家怎么想? 你是无意的? 好吧,你可能是无意的,但谁敢信呢? 日月通路事关重大,没人会信,甚至很有可能有些人故意不信,他们就是想要打起来。 问题就出在这里。 李启无意间,打破了各方势力默契的平衡。 现在要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去掉李启的记忆,或者干脆杀了他本人,证明巫神山心中没有鬼,确确实实是个意外。 如果只是普通人,那估计会这么处理。 可李启是巫神山嫡系,为了安外人的心,杀了自己家的小孩,那让其他家人怎么想? 所以也不能杀李启。 抹掉记忆呢? 开玩笑,抹掉记忆那不是直接断掉李启的道途? 消除记忆可是会在神魂上留下无法磨灭的伤痕,对低阶修士没什么影响,但日后成就大巫之时,等于提前自斩一刀,难度会提升千倍万倍。 这就是先前战斗的来源。 唐国派人前来,准备和巫神山谈谈。 但在察觉到李启的存在之后,马上就放弃谈判,准备直接消除掉后患。 所以祝凤丹暴怒出手,杀了这些唐国人。 李启现在知道了,为什么云方会苦笑。 祝凤丹为了保住李启,杀了两个唐国的三品大员。 这几乎就等于是两边宣战了。 自己这老师真是……乱来。 李启这边脑子里瞬间过了一堆东西,一想到背后的牵扯,他就冷汗涔涔。 这下连他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矛盾已经彻底激发。 大家都怀疑巫神山不守规矩,巫神山不但不自证,反而把跑过来商量的唐国人杀了。 虽然是唐国人先动的手…… 不过这样也洗不干净了。 这要怎么办? 最关键的还是自己的老师,潇洒的干掉了两个唐国三品大员,那之后的事情怎么处理? 自己这师徒俩……好像给巫神山找了大麻烦啊。 就连沈水碧都听愣住了。 兔子听见了云方那句话之后,饶是她不擅长人情世故,也能听得出背后的意味。 巫神山并不是罗浮娘娘的靠山。 罗浮娘娘苏醒之后投靠哪边,还两说呢。 不止一个势力盯着日月真铅鼎,而唤醒日月真铅鼎的关键就在娘娘身上。 沈水碧马上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 而娘娘尚在沉睡,不可能站队。 自己给李启辰极金丹法……就是在帮娘娘站队。 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东西会牵扯这么大。 为什么会没有人告诉她? 就算巫神山的人不告诉她,那么阳凝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 牵扯如此之大的事情,不可能会忘掉他,这背后一定有什么原因! 一念及此,沈水碧马上说道:“此事绝无那么简单,大巫还请……” 祝凤丹不等她说完就翻了个白眼:“废话,我当然知道没那么简单,到底是怎么样肯定还会追查,但不妨碍现在做出处理。” 沈水碧闻言,只能低头,小声问道:“那……大巫准备作何处理?” 祝凤丹点点头:“好说,他们不是不放心吗?我自有办法让他们放心,不过这需要徒弟你配合一波。” 云方惊愕:“等等,你又有什么办法了?为何我不知道?你怎么没和我商量?” 但祝凤丹却根本没回复这位老者,而是直接对李启说道:“去唐国怎么样?太学院里有你一个位置,带着你这只兔子,去太学院进修几年,等到事情水落石出,一切自解,这样没人能杀你,也没人敢抹消你的记忆。” “他们不是不放心吗?那你主动去长安,足可安天下人的心,以唐国之性情绝不会动你半分,自诩王者之人,这些气魄还是有的,而且,去太学院,也正合你意吧。”祝凤丹笑着看向李启。 不得不说,这个提议说出来的瞬间,李启怦然心动。 去……唐国太学院。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佳的选择。 首先,这可以让众多势力安心,自己和沈水碧带着辰极金丹法前往唐国,所有人都知道这东西没有外传,在唐国境内也难以外传,大家都可以放心,巫神山确实没有擅自去动日月真铅鼎。 其次,虽然这有种去做人质的感觉……但实际上,这正是李启所愿。 他修行之初,所看见的,便是人道的县城。 那一刻,他看见了万气聚集,直冲云霄的盛景。 之后,他修行的一大动力,便是去见证这无尽世界中的其他道途。 而现在,还有什么机会比这更好呢? 但云方却不放心,他皱眉说道:“不可,这太冒险了,你就这么信任唐国那帮人?万一他们心怀不轨,连救都没得救。” 祝凤丹点点头:“那是自然,所以我会让太学院祭酒亲自下函来邀请李启前去,以正规途径,在全天下众目睽睽之中,送他进入长安‘留学’。” “虽然实际上是为了安众人心,但他实际上却是我巫神山前往唐国的使者,云老头,你不会忘了吧?你是宗人,李启可是祝人。” “沟通四方,立盟定誓,本就是祝人的职责,这对他来说,也是一次机遇,唐国绝对不会对他人使者下手,李启也能背负巫神山任务前去行走。” 古代诸国结盟,本就需要祝人在一旁作为中立监督。 完成盟约,也是祝人的职责。 所以在上古时期,中原尚未大一统的时间点,那时候的中原诸国,最强者一般都会让祝人立盟,让自己成为‘盟主’。 昔日的中原曾经诞生过五位这样的盟主,被称为五霸。 “如此一来,他去上几年学,当几年使臣,我们这边将猫腻查出,此事可解。” 云方却有些急躁:“可你别忘了,你刚刚才杀了别人!你徒弟现在去唐国,必然被针对,甚至可能招来杀身之祸,若是被当众折辱,坏了道心……” 祝凤丹却不以为意:“徒弟,你怕吗?” 李启立刻起身拱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此即可。” 祝凤丹也马上鼓掌而起:“你看,一个九品就敢坑杀七品的人,领受使命,前往他国,如何不敢?我祝凤丹的徒弟,又岂是瞻前顾后唯唯诺诺之人?” 他豪迈的说道:“不过唐国太学院而已,如何去不得!?” “他今日不过八品而已!”云方还想说什么。 祝凤丹没好气的说道:“啰嗦,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我自会上禀巫神,调遣人手,为他组成使节团,以他为首,绝不会坠了巫神山名头!” 连这话都说出来了,云方也一时无言,最后叹了口气,无可反驳。 祝凤丹每次都这样乱来,也着实拿他没什么办法。 不过,总而言之,祝凤丹甚至都没征求其他人的意见,此事就这么敲定了。 祝凤丹还是和以往一样,事情敲定,转身就走,连个告别都没有。 说好听点,这叫雷厉风行 说难听点,这叫拍拍屁股就走人…… 李启也很无奈。 不过还好,最起码这个老师心里还有自己。 但是……老师走了,另一位大巫却没有走。 按照老师的说法,这位是‘宗人’? 巫觋之中,道脉无穷,有五官,有巫蛊,有鬼巫等等等等。 但能够被称为正统巫觋的,也就三个道脉。 祝,卜,宗。 宗,掌建邦之礼。 祝人一般都是姿容焕发,帅气明亮的形象,负责行走四方,主要职责是沟通与见证。 卜人则大多负责居家,基本上都是神棍,缩在家里默默布局,以占卜和智慧来为其他人做辅助。 而宗人则负责更具体的事情,某件事的具体实施,各类物资的分配,也就是掌权与干实事的。 祝人主外,宗人主内,卜人则作为智力顾问协助两方事务。 大概就是这么一个分工。 面对这位还没有走的大宗,李启表现的极为恭敬,拉着沈水碧站了起来:“前辈还有何事是我们能够帮得上忙的?” 既然对方留下来,那肯定是还有事,这种时候就得用上说话的艺术了。 问对方留下来干嘛,可能会被打。 问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那就显得诚恳了。 不过,听见李启的问话,云方却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对方站起来的姿态。 英姿挺特,艺业超时,勤恤民隐,器宇昂然,但又不死板,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也显得很是可爱。 有这些小九九,还有那种激情,这才是少年人啊…… 真是个好孩子。 只是稍微一打量,他就露出了老人常见的慈祥笑容:“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对了,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愿意拿出三品秘录和功法来交换,肯定相互之间极为信赖吧?”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心魔 这个问题让场面尬住了一时,原本嘴皮子利索的李启一时讷讷,难以言语。 倒是沈水碧这时候反应较快,马上说道:“大巫……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随口一问,不用在意。”云方笑笑:“月精你且退下,我想和李启单独说说话。” 两人面面相觑, 不过也没什么办法,沈水碧行了一礼,然后后退离开,退下祭坛。 就在她退下祭坛的瞬间,李启和云方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正在外面观看大祭的王柏烟愕然,有些奇怪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沈水碧:“沈姑娘?你这是?瞬移?这是什么神通?” 在他的视角里, 沈水碧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而且,李启呢? 刚刚还在祭坛上的,怎么不见了? “别问。”沈水碧回头说了一句, 然后转身离开。 她要去收拾行李了。 广阳应该是马上就要走了。 不过……这次是去唐国吗? 还有,辰极金丹法这件事,怎么想怎么蹊跷。 这么重大的事情,没人通知自己? 怎么可能的…… 众多事情萦绕在沈水碧的心头,让以往呆呆的兔子都面露愁容,不知所措。 而且,还有…… 那位大巫。 问她和李启是什么关系? 什么意思? 自己会变成,巫神山胁迫娘娘站队的……筹码? —————————— 沈水碧那边满心疑惑,李启却也不差多少。 他发现自己和云方来到了一座高山处。 雾霭霭,风簌簌。 高崖峭壁,怪壑奇峰。 有凤齐鸣, 孤鸾独舞。 豹隐深山,虎来峻岭。 瑶草奇花,青松翠柏。 仙桃红艳, 修竹绿森。 一片云霞连树荫,两条涧水落藤根,千山高耸擎天柱, 万壑横冲大地痕。 山势嵯峨, 极高极险,他不知怎么得,突然就站在了这山巅。 他和云方就站在这里。 这里……是这位前辈的人身小天地? 这么浓厚的能量。 无数种气,品质都比外界高出不知道多少倍,这里哪怕随意一点点,都远超外界精炼的气。 光是脚下这座山,其地气就呈现出纯正的暗金色,光是一缕,在外界就足够一位九品山神以此为道基,在晋升八品的路上打下极其坚实的基础。 而这样的气,到处都是。 李启还在观察四周,倏忽之间,却又见山顶突然涌起一股气来。 非烟非雾,似云似霞,非烟非雾,氤氤氲氲布晴空。 霭霭腾腾弥碧落,焰焰白炎绕团团,凌霄彻汉,冲日遮天,皎洁无比, 宛若虹霓,端的这一道白气,仔细看来,团团簇簇在半空中。 只是,李启才刚刚看见,这团气却突然不受控制的直接涌入了他的身体里。 然而,没有任何感觉…… 李启连忙反应过来,对云方行礼问道:“前辈,这是……?” 云方找了一块平缓的石头坐下,这位老人和蔼的说道:“你此去唐国,必然凶险万分,但既是你心中所愿,又是此刻大局最好的选择,所以我也不能阻你。” “只是,我心中又有些忧虑,怕你遭人忌害,所以在你身上施了些术法。” “那道气有藏匿之效,修为低于我者,便查探不出你的修为,也无法以任何方法定位你,还能够遮蔽你的因果,如此一来,你在唐国就算是有些保障了,只要不去触碰律法,那么应当无碍。” 李启听完,心中恍然,但同时又冒出来了更多的疑问。 对方如此上心,他自然心中感动,并且将恩情铭记在心,但为何这位老者会如此主动?自己和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他倒不担心对方会害自己,毕竟同为巫神山的人,这位老者堂堂三品,不至于。 只是这种突如而来的善意,虽不反感,却总觉得有些奇怪。 似乎是看出了李启心中的疑惑,云方笑着说道:“那道云气你且收好,还有些其他的妙用,后续你自己好好研究,我带你来这里,主要是让你看一个地方,顺便给你提个醒。” “长者之言,洗耳恭听,不敢忘之。”李启马上躬身回答。 让对方专门来给自己提醒的事情,想来肯定是大事。 “你且跟我来。”云方站起身,对李启说道。 李启马上礼仪周正的跟在对方身后,一言不发,静静跟着云方前进。 云方走到山崖边上,却见一只巨大的白鹤从远处飞来,悬在他的脚边。 这白鹤,顶朱翼素,吭圆趾纤,瘦头露眼,丰毛疏肉,凤翼龟背,燕膺鳖腹,一看便知,这是一只胎化的仙禽。 光是这只鸟,就是六品。 李启跟着云方踩上白鹤的后背。 白鹤便高鸣一声,鸣九皋而彻天,随即飞出,薄云霄而高啄,在祥云群山中穿行,一派仙家气度。 倒不像是巫宗,更像是道门的仙人了。 巫宗更应该像是那种庄重森严的形象,毕竟掌管建邦之礼,排列各方尊卑,是相当严肃而且有威严的事情。 不过李启也不知对方的人身小天地为何会是这个样子,他也不敢问,只是在后面打量着四周。 只是,仙山飞尽,祥云看遍,在飞过某一条线的时候,天突然变了。 暗沉沉一片天穹,雷鼓霜钟,充满了压抑的氛围。 鹏云风犹黑,龙光电又驱,山丑穷陋地,孽水生恶虫。 不过只是飞过了某一条线,就好像改天换地了一样,四周的场景完全变了,变的压抑绝望,恶虫蚊蝇滋生,祥云变黑云,仙山变穷山,清泉变恶水。 原本的山中瑞兽,也尽数匿踪,只剩下些许藏头露尾的狡兽。 李启愕然,情不自禁开口道:“五浊迷心,三途错足,这是道心崩塌后的景象,为何会在这里?前辈你?” 这位老者,看起来道心并无不妥,怎么会在他的人身小天地中有这么一块区域? 云方站在鹤背上,摇了摇头:“这块人身小天地,不是我的。” “那为何?”李启惊讶,这里分明就是仍然是在对方的人身小天地里,怎么会说不是他的? 但他还没继续发问,就看见仙鹤骤然加速。 虽然加速了,但四周却依然平稳,好像是在平地一般,半点都不颠簸,也没有加速度,甚至惯性都感觉不到,风也全被挡在了外面。 加速不过两三秒钟,仙鹤就停在了地上。 李启跟着云方走了下来,就看见了一座阵势。 五方山岳,按照四极中央的排布矗立在此。 山岳连携,构成五岳镇压之态。 这哪里是山,分明就是一座牢笼!而且是极上等的牢笼! “五岳镇山,亥地六阴,雨雪载途,土至此而不暖,金至此而生寒,节满即谢,万物形衰,如人之气衰,这……这分明是大死之地的景象,这是在用死地镇压什么……” “心魔?这是前辈你的心魔?为何会带我来这里!?”李启观看了四周的阵势,思索片刻便认出了这种布置的用处。 云方却摇头说道:“这不是我的心魔,不过能认出心魔,你对魔头的了解很深嘛。” 李启连忙说道:“小子前些天与魔头打交道打的有些多……自然——” 说道‘自然’这两个字的时候,李启说不下去了。 他表情骇然,心跳加剧,血液瞬间涌到了他的大脑之中。 是啊,前些日子,他一直在与各类魔头接触,并且试图找到克服一百零八魔头的方法,而且他还找到了,并以此为筹码和禅智和尚玩了一手反杀。 在接触魔头的过程中,他甚至还找到了一缕天魔道韵。 那时候他冒险使用了天魔道韵弄死了禅智。 此后,他决定将天魔道韵雪藏,然后回去告诉老师,问问他们要怎么处理。 可一直到现在,他才想起来这件事。 李启不是会忘事的人。 但他就是把天魔道韵忘了。 大祭的筹备阶段,他是完全忘记,甚至都没告诉乐牙前辈,让他回禀巫神山找办法。 甚至就连老师到了之后,他都没想起来。 是什么时候开始逐渐恢复关于天魔道韵的记忆的呢? 好像是……刚刚被大巫的气所覆盖之后,才开始逐渐将尘封的记忆解开,但还是有些懵懂,一时之间没有印象。 一直到现在,想到心魔的时候,他才突然回忆起来。 原来,其实自己是很熟悉魔念的,并且还掌握着一缕天魔道韵。 一念及此,李启汗都下来了。 不知不觉间,天魔道韵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如果不是这位大巫提醒自己,结局会是怎样? 云方看见李启这样,知道他明白了。 于是笑了笑:“想起来了?” 他是可以直接听到别人的心声,但出于自谨和对他人的尊重,一般来说他不会这样做,所以他还是开口问了李启。 李启擦了擦汗,抬头,说道:“多谢前辈救护之恩,希望之后也能通知一下我的老师。” “那是肯定的,不过关于这道韵的来历,你与我说来。”云方点点头。 对方都如此问了,李启当然不敢有任何隐瞒,当即事无巨细,半点没有遗漏的将事情和盘托出。 他一直从禅智和尚那时候说起,直到说道最后他借用天魔道韵的力量弄死了禅智和尚。 一直讲述了整整两刻钟。 最后,他展示了一下天魔道韵,然后说道:“我上次用完之后,此后竟一直把这东西忘了,想来这背后肯定有什么问题,前辈可否为小子解惑?” 倒是云方,盯着那天魔道韵,来回观看。 然后,他伸出手,抓住了那一缕道韵。 李启顿时感觉到眼前一花。 就像是……身体里有一根骨头被抽走了。 他直接趴在了地上,浑身使不上劲。 云方倒是没管他,任由李启趴着。 他只是抓着那一缕道韵,思索着说道:“这东西……不是天魔道韵,欲界天魔我也打过交道,他们的道韵不是这个模样。” “不对,这东西,甚至不是魔道产物,没有那种特殊的魔气,你确定是突然之间拿到的,然后你还亲眼目睹了天魔的本体,也就是那个圆球?”云方问道。 李启马上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气喘吁吁的答道:“的确如此,小子言语没有半点夸张之处,我为了骗过禅智和尚,主动被魔念沾染,那时候便接触到了自称天魔的存在,并且他还塞了这一缕道韵给我。” 云方捻着那一缕道韵,微微点头:“呵,有意思,这道韵我就摘走了,之后我会请卜人专门占卜此物的来历,我是宗人,虽然略懂一二,但毕竟不擅长,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吧。” “多谢前辈!”李启弯腰躬身,表示感谢。 “不必,让你来这里,也有我一份私心,这道韵不过是顺手而已。”云方笑笑:“既然你已经想起来了,那我们便进去吧。” 李启不解,魔念竟然不是对方邀请自己的原因? 那么这一片心魔…… 不是对方为了提醒自己设置的。 而是真的。 云方前辈,真的有这么一片心魔。 一位大巫的心魔…… 李启想了想就感觉发抖。 不过,对方都邀请自己了,那也不能不去。 所以他点了点头,然后跟着对方进去。 走入这片镇山之中,李启顿时感受到了一股深沉的魔念。 很难形容,但就像是……活着一样。 似乎能够隐隐察觉到这些魔念正在他耳畔喃喃低语。 但这不是大巫的魔念。 “这些魔念的水平……是七品?”李启疑惑的看向四周。 禅智和尚也是七品,所以他对七品的魔念有一些研究,一眼便看出了这些魔念的实际品级。 如果真是大巫的魔念,那他应该已经死了。 “没错,是七品。”云方颔首:“这不是我的魔念,是我的弟子。” 李启听出了言外之意。 这不是心魔,这是……弟子? 云方继续往下说道:“我的弟子道心崩溃,死无葬身,神魂灭尽,我为了保住他的性命,就在心中种植了这么一缕心魔。” “我将我对他的所有回忆封存在这里,借此从时间长河里捞出他与我的因果,将他种在了我的心中,化成了我的心魔。” “这样一来,他就在我的心中重生了,我心魔不灭,他便不死,只不过他也就永远成了我的心魔,成了我道途的阻碍。” 他若无其事的说着这些事。 李启却马上意识到这是何等伟力。 让一个已经神魂尽灭的人……在自己的心中重生? 这也能办到吗?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离开广阳前的那些事(二合一大章) 把自己对那人的回忆种植成心魔,那人便成了自己的心魔。 于是,那人在自己的心中重生了。 这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 但对于大巫而言,这似乎又是这么顺理成章。 他们就应该如此强大才对。 就在李启惊讶的时候,云方却站定在原地,指了指里面被五岳镇山所封住的心魔。 然后,他对李启说道:“你去见见他吧, 或许能让你对‘魔’的概念有些了解,对你以后的道途,应该也有帮助。” “多谢前辈。”李启真心实意的躬身行礼。 对方对自己的照顾可谓是关怀备至了。 老师都没他这么上心。 当然,老师不上心估计是性格原因,他压根不在乎这些。 老实讲……李启觉得老师还是挺喜欢自己的,也很大方,就是性格有些微恶劣。 而云方前辈就细心的多了,循循善诱。 只是不知道对方为何要对自己这么上心,还是说,他只是单纯的老好人,对谁都这样? 不知道。 但留在这里想肯定也想不明白,对方都帮自己解决了天魔魔念的事情,那么接下来应该也有安排。 当然,别拿自己的脑子去揣测大巫,做好自己这边的事情就行了。 自从晋升到八品之后,李启对品级之间的差别已经有了更深的理解。 可以说,八品的李启,打九品的李启。 一个打一百个都不费力。 光是完备的身中神,实力就超越以往几十倍。 之前他只有元神,还不能拿出来对敌。 可现在, 五岳山神,四渎水神,日月天神,整整十一个不同的身中神, 随时可以呼唤出来,得益于李启的人身小天地框架已经搭好,万气齐备, 他现在哪怕是在八品之中也算是中等强度的了。 和以前压根不是一个水平的。 花费了半年,用尽无数智慧和脑力,以五品支持的资源,举行一次大祭,给他带来的提升就是有这么大。 感受着自己的力量,李启猜测,这或许会是某种锻炼,让自己熟悉现在力量的锻炼。 所以,他提气,做好准备,走入其中。 只是,里面却没有战斗之类的东西。 有的……只是一个残缺的,几乎是人形的东西。 是的,只能说是人形,不能说是人。 四肢全都没了,甚至就连头都缺了半个,左边半边脸带头颅都不翼而飞。 腹部还有个大洞,在里面还能看见蠕动的内脏, 但只有半个肺,胃还是漏的。 李启真的很难承认这个东西是人。 但对方……还活着。 而且,还散发着自己很熟悉的气息。 魔气。 这就是,心魔?那个活着的心魔? 李启小心翼翼走入其中,他也回过神来,对方应该不是来战斗的。 所以,他走过去,先是拱手行礼,对那‘心魔’说道:“在下李启……见过,师兄。” 这个话语,唤醒了那沉睡中的心魔。 他睁开仅剩一只的眼睛,斜着瞥了一眼李启。 “你是?”他用半张嘴开口问道。 很意外,居然吐字相当清晰。 不过李启知道,对方的身躯只不过是表象,所以并不影响他的实际情况。 此人的本质是心魔。 他已经死了,而且是救不回来那种,所以云方在自己心中种下魔念,让他成为自己的心魔,如此一来,他就在云方的心中重生了。 不过如此一来,他便只能作为心魔存在,永远待在这里,并且永远没有进步的可能。 非要说的话,他和一段回忆没什么区别。 没有肉身,没有神魂,什么都没有,就只是一段云方的回忆。 只是这段回忆能自己思考而已。 听见对方的问话,李启马上彬彬有礼的回答道:“在下李启……是师兄的同门。” “啊,巫神山的年轻一辈,是吧?怎么,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看我笑话的吗?”他飘了起来:“怎么,是来从我身上吸取教训的?把我当做前车之鉴?”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狂暴起来,开始带上了怒意: “这里是那个老头的心中,所以你肯定是被他喊来的,还叫我师兄……你是他的徒弟?你是他的新徒弟?!” 他不再管李启,而是对天咆哮道:“你有新徒弟了!老贼!老东西!现在你可以放我去死了吧!” “现在有人来接替我了,你去这折磨他啊!为什么还不放了我啊!放了我,让我去死啊!老贼,不要装死!我知道你听得见!” 李启见状,忙不迭的上去说道:“师兄,师兄,我不是云方前辈的徒弟,你误会了。” 但那人却对李启怒目相向:“滚!想从我这里观摩魔念,磨炼道心,我告诉你,不可能!滚,给我滚出去!” 这心魔开始疯狂的施展术法,种种精妙法门在他手中展现。 但是就只是精妙而已。 这些法门,在这人身小天地中展现出种种异象。 嘘水兴云,奋手起雾,聚壤成山,刺地成渊。 又口吐五色之气,方广百里,气上连天,气中无数猛兽腾跃而出。 接着又云开雾散,大小江海,丘陵坑坎,荆棘沙砾,铁围,山丘,土石,尽皆催伏。 再有大风起,发屋折木,声响如雷,篱落树木并败折。 只是,半点作用都没有。 这些看似声势极大的术法,实际上却没有任何效果。 原因也很简单。 这人,只是心魔而已,既无法力,也无肉身,人身小天地都不存在,又怎么可能产生效果呢?就连这些幻象,也是从‘回忆’中来的。 都是此人的回忆,借助心魔的特性而显化出来的幻象。 李启刚刚开始还被吓到了一瞬间,但很快他就通过自己对魔念的了解,察觉到了情况。 这人,实际上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不能战斗,不能离开。 除了依然能思考之外……他在这里就是永恒的囚徒。 “师兄,你,呃……”李启张口,想说什么,但无数幻象涌来,听着对方声嘶力竭的咆哮,他又感觉没什么好说的。 自己理解不了对方。 对方也理解不了自己。 所以他就干脆站在原地,任由无数幻象轰向自己。 幻象淹没了李启,但对他来说没有半点用处。 他是亲眼目睹过三品战斗的人,甚至可以说,从开始修行之日,他就不断的在被远远超越自己的强者在面前各种晃荡。 不入品的时候面对六品,九品的时候被五品呵斥,甚至还坑杀了一个七品,八品的时候就直视三品战场了。 老实讲,一轮接着一轮,李启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提升到了某种境界。 反正这些心魔幻象是对他一丁点作用都没有。 和大巫身边的威势相比,简直差得太远了。 等到这轮幻象结束之后,李启才走上前去,很有礼貌的对对方说道:“师兄……能否听我一言?” 至于那心魔—— 他看着李启毫发无损的从自己的术法中走了出来,面露苦涩,同时,眼中的绝望和憎恨,也一点点的变成了回忆。 像,太像了。 这个年轻人,和自己八九品的时候,一模一样…… 意气风发,天赋绝佳,不管是智慧还是悟性都远超同龄人一大截,好像未来注定要登上高位,注定能够俯瞰人间。 光是眉宇间的那股自信,就让人火大! 只是,越是这样,他的心中就越是怒火愤然。 就是这种人,就是这种人! 看着走过来的李启,这心魔直接爆开了。 连那残缺的人形都没有继续维持,直接爆开,化作了心魔风暴,将李启笼罩。 紧接着,一切消失无踪。 李启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这心魔…… 自杀了? 但很快,李启就看见,在这四周,一点一点的魔念再度浮现。 然后,再度聚合成为心魔。 真知道韵完整的目睹了这个过程。 突兀的,李启感受到了一股奇特的力量。 不死的力量。 “这是……什么东西?魔念?这就是魔?”李启抬起头,仔细观察着对方重生的场景。 他记得,这个东西在禅智和尚的浮屠中也曾经出现过。 那就是这些魔头,实际上是不死的。 禅智和尚不死,那些魔头也不会死,他们本就是一体的,所以禅智不可能消灭魔头,只能尽可能降服。 在大巫的人身小天地之中,竟然出现了一模一样的力量。 只是,李启已经不是那时候的李启。 他马上意识到了,这就是云方前辈想让自己看见的东西,这就是他带自己来的真正目的! 现在的他,已经八品了。 却见李启突然伸手,四周突然生出九团神气。 五方五行山气,四方四时水气。 然后,这些精气凝练,化作神形。 这是李启的身中神。 山神魁梧,高大威猛,广额阔面,虎体熊腰,身周缠绕藤蔓,浑身上下皆为金石所铸,就像是一个大型石头人,但却散发着赫赫威势,山气氤氲在他们体内,让周围的重力甚至都提升了一点点。 水神阴森,身姿纤细,上身是人,下身却是漩涡,他们立于一大池不断涡卷着的精纯水气之中,没有双足。 这些是最原始的神祇。 不是山精水怪所成的山神,而是正常的天地诞生出来的原始神灵,也是太古时期的‘真神’。 真神,并不是现在的神道修者修成的神灵。 二者有着相当大的差别。 而现在,九尊身中神现身,各自立定方位,站定九方。 然后,心魔的重生,被打断了。 不对……不是被打断了,而是被放慢了。 水神以冻水成冰之法减速,山神又在各个关节点压迫心魔。 李启通过山水神祇组成阵势,二者形成连携,通过李启对魔头的了解,抓住了其中的关节,阻碍了复活的进程,将心魔的复活速度减缓到了一定程度。 如此一来,整个重生的进程,尽收眼底。 心魔的‘理’,就这么完整展现在他的面前。 李启从芥子袋中掏出笔记本,认认真真的开始做观察记录。 让他现在就解析出来,那肯定不可能,李启又不是什么超级天才,一看就会。 但脑子里背熟,然后再在本子上记下来,之后慢慢回去研究,从中寻找到可用的方法,那还是可以的。 每一分,每一毫,他都全部记录了下来。 整个过程的所有变化,他能够观察的,借用真知道韵能够观察到的,分毫不漏,全部记下。 这花费了他约莫半个时辰。 等到全部记下的时候,他的力量也消耗的差不多了,放开了对心魔的束缚。 心魔复生。 怒火更甚。 心魔仰天破口大骂:“看吧!看吧!这就是你的选择!这就是你这老贼对我的态度,你杀了我啊!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接着,他狰狞的看向李启:“你别得意!你以为今天踩着我当垫脚石很高兴,你迟早有一天,也会被困在这里!你也要和我一样,永世沉沦!” 李启看着他,不做言语,转身离开。 道心崩溃,神魂尽灭,又沦丧为心魔,基本上已经没有沟通的可能了。 去和云方前辈复命吧。 但是,才刚刚转身,却又听见那心魔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头,涕泪横流,声音凄厉:“师父!师父,徒儿知道错了!你就放了徒儿吧,求求你了,让我去死吧!” 他磕头砸在石头上的声音咔咔咔的,听的李启一阵头痛。 哭嚎,咒骂,祈求,种种丑态在身上轮换,真的很难想象这曾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巫神山公子。 李启摇头,顺势一路走出这山中,云方正在外面看着那边。 甚至李启出来之后,他都没什么反应,只是静静的看着山中,表情虽然平静,但看的李启很压抑。 所以,李启主动说话了。 他拱手行礼:“多谢前辈成全……小子受益匪浅。” 云方回过神来,笑了笑:“无妨,你有收获就好。” 不过,这时候,李启却大起胆子,提了一句:“前辈,小子斗胆说一句……为何,不放了他?” “以我看来,那心魔应该是真的前辈的心魔吧?留着这心魔,不仅他永远困在这里不得解脱,前辈的修为……恐怕也被这心魔限制住了。” “退一步,对你们两个来说都是解脱。” 李启说完,低头不言。 老实讲,他很害怕云方发怒直接丢他出去,毕竟这话说的太深了。 但云方这么帮助他,他觉得这话怎么也得劝劝对方。 在仔细观察了这心魔之后,李启已经理解到了。 这心魔,成了云方道途上的一道坎,若不跨过去,恐怕很难继续前进了。 不过,这老人听完李启的话,只是摇了摇头,然后语气柔和的说道:“若是能轻易放下,又怎么会变成心魔呢?” 李启讷讷,不再接话。 变成心魔的,不仅仅是云方的徒弟。 就连云方自己,也被困在了心魔之中。 虽然云方介绍的只是一笔带过,说什么道途断了,所以将他放在这里重生,但李启可以想象得到,这背后恐怕有很多很多的故事。 一位三品,主动培植心魔,自绝道途,只为了让自己的徒弟能够在心中继续痛苦的活着…… 而那个徒弟,心中却只有寻死一个念头。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这云方前辈,哪怕是已经到了大巫,修为通天彻地,也有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呀。 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李启也不好说什么。 能提出让对方放弃的建议,已经算是很不礼貌的僭越了,他根本没资格劝对方放弃。 云方一挥手,李启和他骤然挪移到先前的仙山处。 接着,他说道:“这边你已经记录下了心魔的详细,之后……若有对劝解道心方面的收获,可否联系我?” “小子若有收获,定当倾囊告知。”李启马上承诺。 “嗯,去吧,准备唐国之行,盘缠的话,你师父应该会帮你准备,其他的我也不好多做什么,一路小心,注意黑手,辰极金丹法此事后面蹊跷甚多,还需查明之后再做定夺。”云方点头说道。 “多谢前辈提点,告辞。”李启低头行礼。 等他抬起头的时候,四周的场景就已经变了。 就在抬起头的这一瞬,他已经重返祭坛之上,天上有阴云,似乎马上就要下雨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扶住栏杆,往下眺望。 却见,下方除了少数几个人,基本上都已经散尽了。 抬头往上,天气涌动,一切安康。 观察地面,地气安稳,明年或许可以丰收。 整个广阳,都从死气沉沉的模样恢复了正常。 不过,大部分人实际上都不知道这一切,对他们来说,仅仅只是突然有人来指挥他们做了些事情。 至于是谁,目的又是什么,他们都不怎么在乎。 浑浑噩噩,懵懵懂懂,这大概就是广阳大部分平民的想法,有些人家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至于一些知晓内情的人,也不敢轻易上来找李启攀谈。 他们害怕。 这位公子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沈水碧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过李启倒是不担心她,她做事一向是这样的。 天地人各自看了一遍。 大祭已经结束。 那……走吧。 李启转身,从祭坛下去。 祭坛下面,王柏烟正摇动折扇,等待李启下来。 “啊,李兄,结束了?”王柏烟看着李启,笑着问道。 “是,差不多结束了。”李启点头。 王柏烟收起折扇:“有没有感觉到失落?没有掌声,没有欢呼,地面的愚夫愚妇到最后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中间那些知道你存在的世家贵族官僚却都不敢来见你,怕你怕的要命。” “救了这么多人,结果到最后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你,除了张澜那厮是觉得和你说话有损日后吹嘘的模样,刻意不来,其他人想必都是不敢和你说话把?” 王柏烟说到这里,感叹了一声:“高处不胜寒啊,似你们这些天之骄子,在凡间待着,很无趣吧?” 王柏烟似乎很感慨的模样。 是啊,做了那么多,甚至冒着生命危险,但最后都没人敢来他面前说半句话。 他是巫神山公子,身份揭露之后,没人敢主动来找他。 唯一一个敢来的,还是来自人道的王柏烟。 倒是李启发出一声嗤笑:“嗤。” 笑过之后,李启一挥手,却见祭坛快速缩小,变成巴掌大小,被他揣在了怀里。 然后,他开始在城市里漫步。 王柏烟不解,便跟着他一路走。 两个人散步,很快就穿过城市,来到了外面的街道。 广阳城的小巷内,有很多人正在忙碌。 大祭弄出来了很多残余,比如香烛,纸烬之类的东西,都需要集中拉出去填埋。 处理这些事的,不太可能是大人物,肯定都是些劳苦命的人。 李启走到这里,走到了一个正在奋力拉着小车的老人身旁。 这一看就是那种一生都被苦难纠缠的老人,牙齿都掉了,头发花白,佝偻瘦小,但却不得不来做这种重体力活儿。 之所以拉着小车,是因为他的车轴坏了,只能用手使劲儿提着车,这样才能正常运输。 不过这样肯定就会更费力。 “老人家,试试用这个吧。”李启走上去,对那老人打着招呼,然后突然手中就多出了一截完成了的车轴。 这是他用木气水气临时催生的,然后以金气削成。 以他八品的实力,这种普通的木棒,一秒钟就能做出来。 李启上去帮他装好车轴。 那老人惊喜万分,连连道谢:“谢谢谢谢,真是太谢谢你了!” 他又给李启说了很多好话,祝福他好人有好报。 然后,他就推着车子,喜滋滋的走了。 “你看,想要一句谢谢还不简单吗?”李启看向王柏烟,笑着回答。 王柏烟见状,若有所思,目送李启离去。 李启也不多说什么,吹了一声口哨。 只见天边老马赶来,亲昵的蹭了蹭李启。 李启跨上老马,也不道别,径直离开了。 他行事,难道是为了一声谢谢? 错了,大错特错。 李启做这些,都是为了贯彻自己的道路。 这是他做事的源动力。 不是为了回报,不是为了一句谢谢,也不是为了让这些人记住自己,对自己感恩戴德。 他行事,是为了践行自己的道理。 这是他的道途。 利益和名声,这些东西不应该是修道者做事的驱动力,除非追求利益就是他的道。 说了很多遍。 道在外,是天地运行的规律。 道在内,是修者自身的准则。 冒着生命危险救下广阳,不是因为希望广阳人回报自己什么,也不是想要他们记住自己的名声。 动机其实很单纯,那就是要践行自己的道,所以就去做了。 没有回报也可以,不需要被人记住也可以,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启的道被他践行下去了,被他在实际行动中得到了贯彻。 古有贤人,名子顺。(注:1) 当初魏王听说子顺很贤能,便派使者携带黄金绸缎,聘请他为相。 子顺说:“如果王能够在自己的领地内贯彻我的道,以吾道治世,即使让我吃白菜,喝凉水,我也愿意。如果只是给我官职,却不用我的道,那就算供以高官厚禄,又有什么用呢?王真的缺我一个吗?” 如果可以践行我的道,就算什么都没有我也甘愿。 如果不能,那就算高官厚禄我也不要。 李启骑乘老马,行在空中,观看广阳天地之气,只觉得乔松茂盛,嫩竹交珈。 山中碧秀之草不再垂死,红开之花,喜气洋洋。 石上老藤挂树悬,生出缕缕新芽。 远处户户人家,炊烟袅袅,路过近前,有幼儿牙牙学语。 再看天地之中,土地水润,生气盎然。 李启心中大慰。 跑了一会,却又见前方有一人拦路,似乎在等他。 李启降落,上前,却看见了白犀军将主列克敌。 这让李启大为惊异。 列克敌居然孤身前来找他了,有什么事吗? 列克敌走向前来,大声喊道:“我知公子即将远行,或许再不回来,公子救我性命,又救广阳千万人,列克敌无以为报,但以剑舞送公子之行!” 语罢,见他脱甲,缠结衣物,驰骤,挥剑入云,高十数丈,飞花滚雪,剑舞龙翔,若电光下射,执鞘承之,剑气透石而出,百兽惊栗。 剑舞绚烂,奋袂如风,走电飞沙,烟尘皆起! 李启见状,大笑,翻身上马,飞驰离开列克敌的身边,长呼一声道:“平壤坦坦,不以时移,不为境迁,吾道之中行,一以贯之!” 语罢,二人飞错,各行其道。 人各有道,或有交错,但终归只是交错而过罢了。 真正能陪伴人一直走下去的,只有同道中人。 或称道友,或称同志。 但唯有道同,才能同行,道不同,哪怕是亲兄弟最终也只会翻脸罢了。 所谓道统,便是聚集了一群同志的地方吧。 李启心中越来越对这些事情有了清晰的概念。 他只是,他心中还有一个疑惑。 沈水碧……和自己,是同道吗? 李启想着这些,在天空游荡着,观察自己救回来的广阳州。 之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 王柏烟借助李启的威势,将广阳粮盟里不属于他的势力都吞并了,甚至还把下九门都纳入了手中。 他在广阳的威势,恐怕比太守还要来得大些。 至于原本的广阳太守,已经查明,他已经死了,原来,当初他根本就没有逃出禅智和尚的魔掌,死的很惨。 广阳国主受到了巫神山的惩戒,原因是两位公子险些遇险都没出手。 这位国主才是真冤枉,听说他只是闭关一二,对五品来说闭关几年太正常了,毕竟时间对他们来说不重要,但恰好碰到了这个节骨眼,也只能认栽了。 鼠壤坟对李启千恩万谢,他们的化神之路,在李启的大祭下,一下子就走了三分之二,算得上是大进步了,剩下的慢慢水磨工夫就好。 张澜果不其然跑路了,估计会和其他正剑宫的人吹嘘很久。 乐牙和博岳回山了,乐牙受伤不轻,需要好生疗养,博岳需要一个地方清修,他马上也要八品了,需要一些积累。 至于沈水碧…… 兔子呼叫了阳凝,想要询问阳凝为什么没给她发消息。 李启也准备好了回巫神山的事宜,之后会有人来接他,理论上来说,阳凝应该也在巫神山,到时候可以问问阳凝,关于辰极金丹法的很多事情。 ———————— 时间一晃,已经是四日过后了。 李启和沈水碧正在一片山中等待。 石极嵯峨,树极蒙密,路极崎岖。 这是一片峡谷,两山夹中,围青漾翠,有水流怒从空坠,飞喷冲激,形成壮阔的瀑布。 这是百林国金柏州的一处山谷,李启等人离开广阳之后,就直奔此处了。 因为约定好了,在这个地方等待巫神山的人来接他们,然后直达巫神山。 此刻正是中午,旭日正在崖端,与颓波突浪,掩晕流辉,俯仰应接,十分美丽。 老马在峡谷底下吃草啃果,还在追逐下面的野生母马。 真是羡慕马,都不用负责的。 而兔子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坐在山间石上,愁眉不展。 倒是李启在一旁观景赏山,自得其乐。 不过,他还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兔子。 看了几次,他干脆起身,坐到了沈水碧旁边。 坐到旁边,李启的手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揽住了沈水碧的肩膀,笑着说道:“怎么还在愁眉苦脸?不是说了此事和你无关吗,没必要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都要去唐国了,还怕什么?” 沈水碧抬起头,忧愁的说道:“我是怕背后还有东西,大巫的说法恐怕也没说全……罗浮山的覆灭,还有我们最近遇到的东西,我怀疑是有人在图谋更多,不止是唐国,还有其他人,试图搅浑这趟水。” 引起唐国和巫神山的冲突,搅浑水,他们才好下手。 至于目的,估计没别的可能,依然是日月真铅鼎。 一品契机…… 这诱惑太大了。 李启把沈水碧搂住,拍了拍:“别担心,既然你我去了唐国,那说明这水就没有混,老师都说过了,唐国人虽然高傲,但言出必践,我们去那边,安全想来是没有问题的,而且正好还可以追查……” 李启话没说完,却见天上突然落下一位不知名的巫觋。 他一脸刻板,但身上的穿着似乎是某种特殊的兽皮,虽然有些原始,不过裁剪倒还是挺新潮的,像是穿的那种貂皮大衣,看起来很热。 那巫觋落下,李启立马站起来,迎上前。 按照约定,自己就是跟他回巫神山? 总算不用自己跋涉三百万里回去了,真好。 然而,那巫觋却面色严肃对李启说道:“公子启,我们不去巫神山了,现在即刻出发,前往唐国。” “为何?”李启愕然。 “日精阳凝失踪了,大卜推算因果,所有因果都指向中原。”那巫觋说道。 此言一出,二人皆惊!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阴谋 日精阳凝失踪,所有因果都指向中原。 “怎么会!?”沈水碧猛的站起来,不敢置信。 那巫觋板着脸说道:“事实就是这样,阳凝准备亲自来接你,所以从洞天出发,朝着百越赶来,但在路中半程的时候, 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他深吸一口气:“所以不去巫神山了,大祝有命,让我们即刻赶往唐国,巫神山内部……要自肃了。” “原定的使节团也取消了,转而交由我负责,公子启可以称呼我姬定, 我道成五品, 一路上护持你们应该是足够了。” “具体事宜,我们路上再说,现在即刻出发,唐国那边已经有人准备好接应我们了。” 李启也不耽搁,马上点头:“好,那我们走。”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最好不要再浪费时间。 倒是沈水碧心神不宁的模样,似乎有话要说。 “前辈请稍等一下,我尚有一匹马还在谷底吃草,我去将他召回,然后我们就出发。”李启却没有理睬沈水碧,而是自己拱手说道。 “速去速回。”那巫觋点了点头。 李启马上转身,思考了一下, 又拉着沈水碧, 说道:“沈姑娘你和我一起去,老马比较听你的话,我去的话怕是还要扯皮浪费时间。” 说着,他不等沈水碧应答,有些强硬的拉住她的手,朝着山谷之中奔去。 他已经臻至八品, 现在已经有了腾云之法,一步就能跨越数十丈,此刻又是快步奔袭,所以很快的跑到了老马身边。 然后,突然之间!两道金线从李启手指处涌出,擦过沈水碧的脸,直刺山上的姬定! 速度比曾经快了四五倍! 这两口金气,如今一息能行十五里,已经达到了极限,李启在八品之后,早就可以完美运用金气了。 这里距离先前的地方不过四五里远,只要三分之一息的时间,就能直接冲到对方面前。 金气在空中拉出两道耀眼的金线,带着来自金行的杀意,在半空中化作两道铡刀,一左一右,咔嚓一声剪下! 却见四周的山崖, 直接从中断开,然后滑落,切面光滑如镜。 仅仅只是这两道金气的余波, 就将四周数百米的山崖切成了两半,就好像是切豆腐一样。 可想而知,位于金气铡刀中央的姬定遭受的又是怎样的攻击。 才刚刚落入谷底,李启就立马对对方用出了自己在最短时间内能够筹备出来的最强杀招! 姬定表情一变,眼中双瞳骤然变成暗金色,目光化作一道锐利的光线,却听见叮当一声,竟然硬生生的架住了李启的金气铡刀。 “公子启,你这是何意?!”姬定皱眉,对李启吼道。 李启却不管不问,马上变招,两股金气骤然合成一体,化作一口长刀,被他操纵着直接斩下! 阴阳两道金气合一,迸发出了极其可怖的杀力! 闪着白光的刀锋,带着噬人的杀意,急如雷霆,刀光泄出,水银一样的强光闪耀,周围的森林山石都被这一刀闪耀的分毫毕现! 没有技巧,李启也不会技巧,他对刀法根本一窍不通。 但这一刀,就是势大力沉。 李启用尽全力,再加上阴阳合一爆发出的力量,让金气的速度和力量都提升了数倍,以远超声音的速度斩向姬定的头颅。 开玩笑,你说你是巫神山的人,你说你道成五品? 要不是老子有真知道韵,还真被你骗过去了! 姬定此人,身上覆盖着一层伪装,李启单凭自己完全看不出端倪。 但好在他已经习惯了随时随地都保持着真知道韵提供的第六感官,时时刻刻保持着通过两个不同视角审视这个世界。 在真知道韵提供的崭新感官面前,他可以察觉到,对方身上的死气…… 没错,姬定确实是五品。 这具尸骸也是五品,甚至对方散发出来的巫觋气息都是真的,不管是谁来看,都只会觉得这是对的。 不管是怎么查证,感知对方身上的气息和特征,都不会有破绽。 按照修行者查证身份的办法,也就是查证对方的人身小天地,感应对方独有的气息,这些方法,都不会出现破绽。 这个人,的的确确是五品巫觋,巫神山真的是派他来接应李启的。 估计就算李启专门去和巫神山方面确认,也可以得到对应的结果。 但是,那是个死人。 姬定,死了。 他的身躯被人控制,神魂也早已被抽离。 难道是巫神山来接应自己的人,居然死在了半道?! 李启惊骇莫名,同时马上做出了选择。 他毫不犹豫的远离对方,然后直接全力全开,要灭杀对方! 估计是为了掩人耳目,对方没敢派真正的高手来,这尸骸的内核也不过是八品,估计是觉得李启肯定看不穿,而且太强的话不好隐藏自身,所以选择了这么一个品级,正好合适。 但对方这样的决策,就让李启有了反抗的机会。 在远处。 刀锋斩下。 倏然一道亮光闪过!‘姬定’的眼中只看得见放佛吞天噬地的一道寒芒!直奔他的脖颈! 八品金气,而且还是两道。 并且这两道气还是正好互补的阴阳金气,一公一母,契合起来,能够发挥出一加一远大于二的效果。 所以,这死人没能挡住。 速度太快了,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办法反应过来。 刀锋正中喉结。 但是,却不是刀锋入肉的声音,更像是砍在了厚重的皮甲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噗”的响声。 仅仅只是在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白印。 但是,‘姬定’的身体,却突然开始枯萎。 之前还是生气漫漫,看起来就是个正常的,生机盎然的活人。 而现在,他的皮肤开始收缩,瞳孔放大,脚步开始蹒跚,身上的骨骼逐渐扭曲。 从他的五官中,眼睛,鼻子,嘴里涌出了黑气! 李启和沈水碧都听到了刺耳的声音……! 黑气凝聚成一团!这恶毒的阴影在空气中翻腾着,虚无的大嘴随着双爪从黑暗中实体化。只要待在它身边,放佛就能听到诡异的喃喃不休。 他枯骨的五指恶意的向前伸出,对着李启和沈水碧发出了嘶嚎。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就翻脸吧。 尸骸开始移动,死白的皮肉紧绷绷的撑在腐朽的肉体上,参差不齐的肋骨从这一具尸体胸腔中支楞出来。 在他的胸腔里,能清晰的看到原本并不属于这些躯壳的神魂,这些在胸腔中痛苦翻腾的神魂在其间时隐时现,让人背后发凉。 这些散发着恶臭,可怖又可憎的尸体,一瘸一拐的行进着,朝着李启和沈水碧冲了过来! 他行径的道路上,滴着尸水的腐烂尸体用空无一物的漆黑眼眶看向他们二人,让李启感到刺骨的寒意。 果然,自己没看错,那就是假的。 只是,那身体是真的。 这是姬定的五品尸身,被妖魔占据身躯,然后来诓骗自己! ‘姬定’的尸体朝着李启奔去。 冲锋的过程中,他还一手张开,无数黑烟涌出,将天遮得昏濛濛,伸手不见掌。 又有一圈黑漫漫的环形笼罩四周,似铜墙铁壁一般围住四周,在黑烟中间现出许多奇形异状、长长短短、大大小小的怪物,正不知有几千几百,一齐发出恐怖的嚎叫,朝着李启等人冲了过来。 这些妖魔潮,就像是万蛆攒簇,千虫爬行,看的人直发毛。 李启刚刚全力斩出一刀,还未回气,等到回气的时候,恐怕尸体都已经冲到脸上来了。 正如云方所说,李启的战斗才情……一言难尽。 不过,沈水碧这时候却往前两步,对李启说道:“五月天时之气,借我。” 李启立刻放弃调息回气,而是毫不犹豫,人身小天地运转,五月天时之气落入手中,递给沈水碧。 沈水碧一手接过,然后手中浮现出三五炉。 五月盛夏,铸以为气,乃能得火。 玉汞与铅正相投,五气三花聚顶,吹着自然真火,三五炉内顿时炼得似红榴。 真火冲融,却见炉中喷出重楼,赤腾腾遥冲霄汉,形成一片火海! 火海是一个整体,每分每秒都掀起火浪,浪头互相推挤,互相覆盖,波峰形成锐利的边缘,随即破开爆裂,远处也能听到的剧烈轰隆声,一个个浪头爆炸的声音,爆炸,倒塌,一个浪击打另一个浪,不停的拍打着那些涌来的妖魔! 天火下焚,铁石莫御,火柱长四五里,宽二三里,连山头都有轻微融化的痕迹。 烈风驱迅雷,飞电化为火。 白云化红霄,赤光连北斗。 妖魔烧作灰,清旷无氛埃。 只见那些妖魔鬼怪,被火焰喷了个正着的,身焦头烂,化作飞灰。 近着擦过的,一个个惶恐不已,手慌脚忙,慌忙逃走。 不过一击,这些真火就把那许多鬼怪冲得无影无形,就连那‘姬定’都被阻住了脚步。 毕竟,这是成丹真火,是炼丹所用的上品,能统五行而生万物,所以才可以在三五炉中炼化五行之物,生出灵丹来。 有道门高人曾言:“自有天然真火候,何须柴炭及吹嘘。”,便是说的这个真火。 一边烧灼那妖魔黑烟,兔子也回过味来了。 很明显,这就是自己之前担心的事情。 有人盯上他们了。 只是李启还名不见经传,对方似乎并没有太上心,认为李启绝不可能看穿伪装,所以没有安排太多后手。 不过……那伪装,确实厉害。 她都只是感觉有些奇怪而已,根本没有察觉到是假的,还以为这巫觋修行了什么特别的法门,只是稍稍有些纠结。 但现在一看,还是李启发现了对方是假的。 也怪不得对方栽了,谁能想到李启能比自己的眼力还强?自己可是有五品的见识,但连自己都没看出来,李启却看出来了。 这真是对方倒霉了,天注定他要被识破。 好事,这说明对方露出马脚来了。 沈水碧在控制真火进行防备的时候,李启这边也回过气来。 他可是半点不犹豫,马上十一尊身中神同时现身。 山神魁梧,坚如金铁。 水神阴柔,无孔不入。 日月天神照耀其上,太阴太阳之气逸散而出。 众阳之精,上合为日。 太阴之精,上合为月。 身中神出现,却见李启以山水地祇合力,祭月于坎。 沈水碧马上反应过来。 她本就是太阴之精化形,立刻明白了李启准备做什么。 一手维持着真火,李启的太阳天神直接坠入真火之中。 却见整座山都烧了起来。 太阳之火与真火结合,火上生火,威力陡增数倍。 山谷中大木数千株,皆火燃至梢,其下谷地三十里,草皆灰烬,似有猛炬催燃,庞然盛大,连天色都被染成了红色。 那尸骸被烈焰逼退,盘旋在周围,一边隔绝此处的动静,一边伺机而动。 本来他是五品的尸骸所化,虽然修为只有八品,但身躯是实打实的五品,这些攻击对他来说应该完全没用。 就像是李启的金气一样,在八品之中已经算得上厉害的招数,但碰到他却连皮都破不开。 但沈水碧却知晓这些死尸的弱点,死尸最惧火焰和阳气,不会被伤害,却也难以靠近。 现在这真火与太阳合二为一,正好克制尸骸,让他无法顶着攻击强行冲进来。 不过,这样的火势,必然不可能持续太久。 所以这死尸趁现在他们腾不出手来,以墓穴死气封闭内外,消息传不出去,也进不来。 然后,等他们无法维持这火焰,便进去以身躯之利,将他们活吃了。 既然骗不走,那就只好争取在这里杀了。 然而,在另外一边,沈水碧却在召唤月相。 月之精生水,是以月盛而潮涛大。 李启的太阴天神,再加上沈水碧这边货真价实的太阴之精,二者合一。 “交给你了,沈姑娘!”李启全力运使气力,一边抬起炽阳,一边鼓动月阴。 沈水碧点了点头。 水火相济,阴阳合一。 阴阳五行,本就是道门最擅长的术法专精方向。 太阳炎上,既丽纯阳之德,太阴润下,且协凝阴之度。 则鬼神即假此,以成‘劫’也。 什么东西能对五品的肉身造成损伤,沈水碧可是清楚的很。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赶路 会是嫁祸吗? 或者说的更准确点,挑拨离间,让两边互相猜忌? 也不太可能吧。 一条真龙的幼龙龙魂,这对东海来说,恐怕是不能容忍的,当然,这点可以解释, 毕竟李启等人也不可能主动猎杀幼龙。 实际上,幼龙也不会跑到百越来,这里距离东海,中间还隔着一个中原呢,以真龙们对幼崽的重视程度,身边估计会跟着很多保姆。 所以,嫁祸不到自己身上。 那让自己这边怀疑真龙? 也不至于, 李启可不觉得这玩意儿会和真龙扯上关系, 这条龙魂多半也是受害者。 所以最后的结论依然是,搅浑水。 “恐怕这还是搅浑水的策略,如果能把我们骗到或者杀了,那自然是最好,若是没有,被我们反杀了,他们的目的估计也达到了。”李启对沈水碧说道。 如果骗到了自己,他们就手中就掌握了一位巫神山公子,还有罗浮娘娘很在乎的月精。 这就握住了很重要的筹码,绝对能带来不小的混乱。 比如……让自己去不了唐国。 这肯定会让其他人生疑,质问巫神山是不是把李启藏了起来,其实是准备暗地里启动日月真铅鼎。 自己去唐国本来就是为了安其他势力的心, 要是去不了, 还是在巫神山地界失踪的,那乐子可就大了。 就算没有骗到,那尸骸能够杀了自己二人,也算是好事。 巫神山肯定也会怀疑是不是唐国或者其他势力,因为信不过而主动出手灭口,这个节骨眼出现这种怀疑, 恐怕会影响很多决策。 最次最次,那尸骸被自己两个杀了,自己把消息通报了上去,那也能这让大家都提起警惕,不说互相猜忌,但肯定不敢通力合作。 很简单的道理,就和狼人杀一样,大家都是好人,那合作起来就很坦诚,只要在台面上谈好就行了。 现在告诉你,现在台面上这些人,藏着一只狼。 那互相警惕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啧……不管怎么处理,都会让各方猜忌啊。”李启揉着太阳穴,这事儿好像无解了。 那如果自己不告诉别人,把这件事瞒下来呢? 要是导致上头对形式的误判,那事情就更大了,比如这尸骸, 确确实实是唐国派过来的话,自己要是瞒下来,导致巫神山认为唐国还可以合作…… 他妈的, 怎么做都是错啊。 这事儿,真棘手。 到底要怎么处理? “李启……?”沈水碧看了看李启,发现他满脸都是痛苦面具。 真的很痛苦啊……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八品,何至于此呢? 这种事情本来就不该由我来操心啊! 最后,李启叹了口气:“算了,我们不了解局势,不要贸然行动,这件事我会上报给老师,除此之外,谁也不要说,不要公开汇报给巫神山。” “我们不了解上层是怎么回事,他们估计也不会告诉我,此事告诉老师,让他做决断吧,我们做好防备就是。”李启叹了口气。 好在有一点是比较能让人放心的。 对方估计很难派出能秒掉自己的强者来找自己的麻烦。 高端战力的一举一动都互相监视着,就好像大巫行动的时候,唐国必然会出动对应的至人来反制,不会突然出手来搞事。 三品四品如此,五品六品自然也是如此,肯定会有对应的人来护持的。 真正能够隐藏住一切气息的刺客,应该不会强过李启太多。 应该吧…… 还能怎么想呢? 真有五六品偷摸来了,那也挡不住啊。 只能这么安慰安慰自己了。 敲定了之后要怎么做,那接下来的事情按部就班就行了。 很快,真正的巫神山的人来了。 并非是一个人,而是一整个车队。 一位五品带队,带着十几个随从,还有一队驾车青鸟,拉着一辆相当奢华的车辆,从天空缓缓降落。 五品在前,面容淡定,穿着打扮相貌都是很普通的那种,就好像是大街上的路人,一点高人风范都没有。 身后十几个随从,尽是七品,不过应该不是巫神山的弟子,李启可以看出,这些人修行的法门各不相同,甚至有些都不是巫道中人。 或许这些随从另有来历。 车辆看起来非常奢华,雕龙画凤,丹陛九级,上有图案,江波漾月,柳影翻风。 不过也就这样了,其他地方看起来就和凡间的车辆一样,没什么稀奇。 倒是前面拉车的青鸟,俱是八品。 “公子启,请上车吧,回山,休整一下,我们便要去唐国了。”那位五品上前,对李启拱手,态度尊敬。 李启马上回礼,也没有半点懈怠之处。 面对强于自己的前辈,哪怕自己的身份有一点特殊,也不能倨傲。 所以,他又一一对其他随从打招呼。 这些随从多半都是诚惶诚恐,口呼公子,甚至有些胆子小的跪拜了下来。 明明他们修为都比李启高。 李启觉得自己承受不起,连忙搀扶,这才让他们放松一些。 至于那些青鸟,虽然修为是八品,但都是些牲畜,修为虽高,却并没有灵智,只是兽类。 李启扛着老马,登入马车。 这行为让那些随从们频频侧目,但没人敢说什么。 那位五品大能却一脸淡定,为李启拉开车门,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进去之后,才发现其中…… 真的很普通。 好普通啊,李启还以为会别有洞天什么的,但实际上就是一辆车,外边啥样里面啥样。 把昏睡的老马放进去,甚至还有点挤…… 非常朴素。 李启和沈水碧坐在一起,面前的过道上放着老马。 那位五品坐在对面,笑呵呵的,看起来就是个和善大叔。 他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坐进来之后,手中轻点一下,却见车队飞了起来。 同时,他也开口说道:“我没记错的话,公子启这是头一次回山?” “前辈所言不差。”李启老实的回答道。 那五品笑道:“这倒真是稀奇,一般来说,公子们都会在山门内成长到入品才会下山游历,去各个小世界走走,锻炼自己。” “从一开始就在外边儿行走,都修行到了八品才第一次回山,我还是头一次遇到。” “呵呵……”李启尬笑,也不多说什么。 那不然还能怎样呢? “大巫已经和我说过了,公子启从未回山过,恐怕有些不太适应,让你一到就马上去他的洞天,路上如果有看不惯的,看你心情处理。”那位五品慢条斯理。 “前辈,什么叫‘看不惯’的?”李启心中原本还在思虑方才遇到的袭击一事,突然听见这话,他停下了思考,转而把注意力放在这里。 看不惯的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若是有其他人拦路挑战或者挑衅,公子启可以自行处置,他不会出手,但会为你兜底,闹出事来不用怕。”那位五品微笑答道。 李启擦了擦汗,没有继续接话。 算了吧,现在还有外部势力在折腾呢,当务之急还是把事情告诉老师,把麻烦交出去。 然后再赶去唐国,弥合两边裂缝,平息争端。 至于有人拦路…… 算了吧,没仇没怨的,何必呢? 李启干脆转换了话题,对那五品说道:“前辈,可否绕一绕路,我们去一趟大鹿国蛇尾县。” “嗯?公子高兴就好,反正不过是一两个时辰的功夫而已。”他也没有阻拦。 然后,车厢内静默了下来。 一两个时辰之后,这辆车子经过了大鹿国,白蛇州蛇尾县。 却见一道金线降下,落到县丞府内。 然后,这辆车悄无声息的离开,没有任何人察觉有东西来过。 只是突然之间,蛇尾县县丞正在欢宴之中,却突然暴毙,除了头顶一个血点之外,浑身再无伤势。 “为何?”那位五品突然问道。 路上自从李启闭嘴之后,他也一直一言不发,但在李启动手之后,他却开始询问原因。 李启则礼节周到的回答道:“昔日因为助人和他产生过一些矛盾,从此人手上逃得一条性命,那时便说了会回来的。” “噢。”他只是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然后,外面的那辆车速度却越来越快。 也不知道那些青鸟和随从是来做什么的,他们好像就是在旁边站着,做个排场一样。 这辆车行驶之际,外边儿自有一层气罩,隔绝内外,所以站在什么地方没区别,好像他们的任务就真的只是‘好看’而已。 真是浪费。 车的速度加快,然后直接朝着天上飞去。 李启亲眼看着这辆车穿过云层。 云层之上,是剧烈的罡风。 罡风乍至,有转毂之声。 雷火交相,生云雾电蛇。 穹苍灏气,吹得右璇从左转。 日光炎炎,满布森罗看不尽。 淡蒙蒙九点飞烟,倏忽间沧溟跨展,来到了这罡风层,李启突然看见了无数的人,好像都在这里赶路。 有许多修行者,本来在地面都看不见多少的,但来到罡风层,人数就骤然变多了。 罡风层上,有阁楼无数,屹立风中,无数遁光在其中穿梭。 又有许多巨兽,各个身长数里,像是舟船,在罡风中漂浮。 还有更多的,类似李启这样的小车,小船,各自有不同特色,在罡风层中穿来穿去,应该都是单人。 这……自己怎么从未见过? 倒是沈水碧一脸习惯的模样,她应该是早就知道了。 怪不得平素里看不见修行者赶路,原来他们都在云层之上的罡风之中,若是修为低于八品,根本进都进不来。 不过,李启这辆车似乎是有某种标记,刚刚一来到这里,就看见数百头巨兽掉头,许多阁楼被术法驱动着让路,无数修行者立定站住,隔得远的则开始遁逃。 而自己乘坐的这辆车根本就没有理睬这些,而是飞快的朝着更高的天上飞去。 比九天罡风层更高。 在九天罡风之上,李启看见了‘天’。 那是真正的天…… 好像是一层薄薄的泡沫,就是那种小孩子吹的肥皂泡泡,也有那种七彩的光芒,在外面,则有太阳光从上射下。 太阳遮蔽了一切,看不见星辰,也没有半点黑暗。 在这个地方,太阳占据了整个天空。 如此巨大,整个天幕都是耀眼的白光,刺眼无比,若是凡人在这里,眼睛恐怕会直接瞎掉,治不好那种。 宏伟,庞大,壮观,宛若刺破苍穹的一道道光之柱。 这些阳光会经过九天罡风和云层的削弱,最终变成暖阳,落到地面上,变成让万物舒适生长的能量。 然而在这里,天幕所在,阳光没有经过任何削弱。 在这里,似乎整个世界都熔化在同一片光芒之下。 光的洪流着犹如海的波涛一般荡漾,纯粹的能量在所有人的眼前激荡燃烧,就连李启都被光芒刺的满眼泪水,除了一片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就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好在不会瞎。 一切都舞动着,好似沸腾的锅炉,充斥着令人备受鼓舞,欣欣向荣的繁荣气息。 阳气,无与伦比的阳气。 如此浑厚,足以驱散一切晦暗。 沈水碧缩着身子,似乎在这里非常难受。 李启有些不解,虽然光芒非常炽盛,但是阳气实际上已经被车辆外面的气罩阻隔了,实际上里面是没什么感觉的。 若是不阻隔,那估计要七品以上才能在这里生存,否则的估计会直接烧成灰。 七品以上才可以独自前往域外,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李启护住沈水碧,呼唤出太阴天神,笼罩住兔子,然后又把手搭在她后背,帮她顺气。 沈水碧忍耐着没有出声,却往前坐了坐,让李启的手拍空了。 驾车的那位五品巫觋说道:“别担心,太阴之精被阳光如此照射是会有些不舒服,等到了域外就好了。” “嗯。”李启故作无事,点了点头。 和他说的一样,过了大概四五分钟,阳光逐渐微弱下来。 李启总算可以睁眼了,接着,他往后一看。 然后,他看见了极其壮观的一幕。 两颗球体,还有一座大陆,悬浮在虚空之中。 并不是李启以前知道的是太阳大,月亮小,而是太阴太阳一样大,共同围绕着一座大陆旋转。 “到域外了,要加速了,坐稳。”那位五品说道。 随后,速度骤升。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拦路 速度骤然提升,却见那辆车直接朝着天下以外的方向奔行而去。 似乎是觉得李启会疑惑,那五品开口解释道:“在天下,速度有天道极限压制,越接近天道极限,所耗费的力量就会越多。” “而且这个提升的速率非常大,十分之一天道极限和十分之二天道极限, 看似只提升了一倍,所需要花费的能量却会提升数十倍。” “越到后面,阻力就会越大,在到达九成天道极限之后,每前进一分,需要消耗的能量都会提升上千万倍,最终如果速度达到天道极限,那么就算是一粒灰尘, 所需要消耗的能量也是‘无穷大’,也就是根本不可能达到。” “虚无缥缈的气还好说,没有实体,加速也方便,但若是物质肉身,加速起来所需的量级太大,所以一般我们不会在天下加速到多快。” “来到域外,此处的规则比天下的天道羸弱太多,对天道极限的束缚也会更弱,在这里加速一会再返回,会方便很多,也会快不少。” “而且,速度和宙光息息相关, 加速到这种程度,宙光也会随之改变,所以我们体感的时间会更短, 等下,马上就加速到我们需要的速度了。” 那五品解释道,与此同时,四周的速度越来越快。 过去了十几秒,这辆车子加速到了难以置信的速度,李启在看见四周的景象动起来的时候就已经被笼罩在其中了。 然后,四周的空间好像被拉长了。 李启看着周围,发现,外面的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 时间是相对的,这点李启是知道的,毕竟对他来说,早就听说过相对论了。 但他第一次真的感受到这样的实感。 他的时间,和外界“割裂”了。 “这是……时间膨胀啊,我超,在现实里实现了?!”李启抬起头,看着这个光球,目瞪口呆! 他已经猜到了这个东西具体是什么情况了。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所谓的“真正的时间”这样的概念,时间只是一个物理量, 用来阐述物体的运动而已。 在相对论中,李启以光速朝着别人离开,那么在他看来, 整个世界都会变慢。 而在其他人看来,他的时间也会变慢,变成近乎静止的。 双方看对方都会变成几乎静止的状态。 很奇怪对吧?大家都觉得自己是正常的,看着别人行动停滞了,偏偏这还是真的。 我觉得你变慢了,你觉得我变慢了,那到底谁的时间变慢了? 不,提这个问题的时候,重点就错了,因为“时间是没有第三方的”,“到底谁的时间”在这种语境里毫无意义。 相对论的‘相对’,就是这个意思。 因为时间并不存在,只是一个描述物体运动的物理量而已,时间不当裁判,真实的情况就是两人眼里对方相互变慢,而且无法互相干涉。 换而言之,这辆车现在被“放逐”到了外部的时间之外,与外界割裂开来,其中的时间独自流动,与任何人无关。 用有点比较玄幻的话来说,他现在就是属于“跳出时间长河”的状态。 虽然时间并没有长河,或者说,每个人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时间长河,这条河不被外界干涉,也不会干涉外界。 以自己的主观视角为参考系来看,那么时间就永远不会变。 换而言之,现在是时间膨胀的状态,那么赶路的时间对自己来说就会大幅度缩短。 原本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但现在对自己而言,就只需要消耗一点点时间就能到达了。 尽管外界的时间会正常流动,但这就相当于直接跳跃了一部分时间。 “沈姑娘……你们都是这么赶路的吗?”李启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沈水碧。 难以置信,竟然真的有人能够做到“时间膨胀”这种程度的可怕事情。 这要是在地球,需要消耗多少能量?炸掉太阳足够吗? 这已经不是人力可以做到的事情了吧? 沈水碧看了一眼李启:“这样赶路是要快些……只是,能达到天道极限,能够跳出时间长河的法宝,我也没有。” 这下李启就懂了。 还以为这东西很普遍,原来是很有钱啊。 只是,沈水碧接下来却不说话了,甚至还和李启离远了些。 李启讷讷,这种情况好像从未有过,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这时候,旁边还有另一位五品在,他也不好表现什么。 只是,他却开始思索起很多事情了。 为何……从广阳开始,沈水碧对他的话就少了很多? 有什么,原因吗? 三人沉默,外边儿的随从们自然也不说话。 在时间膨胀的情况下,李启感觉只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感觉到砰的一声。 四周膨胀的时间,猛的回缩。 时间膨胀的情况下,是看不见外边的场景的,会有一层无形的壁障出现,连光都无法传播到其中来。 而现在,这层壁障消失之后,才能够看见外边的模样。 然后,出现在李启面前的,是……一座大平原? 不对,不能说是大平原,应该说是……群山。 无数的山岳,一条一条的地脉,凝结成毛线团一样。 看似好像很小。 但是,这是在天幕之上看见的情况。 越往下看去,就越能看见,无数十条山脉扭曲盘旋环绕,组成的巨大迷宫! 每一条山脉都少说高万丈,一座座灵峰矗立,不知多少条大河在山脉之中穿行。 大河汇聚的点则是一座座湖泊,湖泊处于山脉之中,像是蓝宝石镶嵌在绿色的毛线团上。 含丹星曜,凝紫烟华。 群山万壑,千湖渺茫。 茫茫积流,含形内虚。 三光既清,天地融朗。 巍峰峻举,重岭干霄。 横陆之川,突扤孤立。 巨峰插云,木鬣刺天。 分刺成岳,流泉为渊。 竭尽磐石,栖息百灵。 崩云屑雨,浤浤汩汩。 绝巘悬泉,乘奔御风。 群山相环,云烟相滋。 旷野无穷,草树众嘉。 石峰逶逦,溪带潆洄。 升高而望,平畴苍莽。 远山回合,风含松间。 风吹则如洪涟踧蹜,稍动就好似百川倒流。 万水由此而尽,群山至此为穷。 这里,就是货真价实的‘山穷水尽之处’。 天下西南之极,八极之一,天下的最边缘,只要跨过巫神山,背后就是无尽域外,一步踏出,外面就是没有止境的悬崖。 这里就是天下的最西南角,名为天下的大圆盘的边缘。 巫神山,并非是一座高山,而是无数山脉水脉汇聚一体的存在。 那五品将车辆降下,落到天下的悬崖边上。 “巫神山到了,公子启,请下车吧,巫神山山内禁飞,劳烦公子启自己走回去了,应该能够感受到呼唤吧?” “是,前辈慢走。”李启下车,恭敬目送对方离开。 这位五品只是接到任务去接自己而已,类似于接孩子幼儿园放学回家,又不是自己的仆从,肯定是事情做完就跑路,很正常。 至于自己……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一股呼唤。 没多远,大概一千多里,以现在自己八品的脚程,走上半天就好,只要顺着这个呼唤走,应该就可以到老师的洞天。 等到那位接送自己上学的五品离开之后,四周便是旷野一片,空无一人,只有李启和沈水碧了。 “沈姑娘,咱们……”李启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不过沈水碧却也说话了:“李启……” “你先说。”李启马上收声,如此说道。 “嗯。”沈水碧点了点头:“李启,那我也先离开了,我也感觉到了,娘娘和阳凝的气息,我们就此别过吧。” 李启剩下的话都憋了回去。 为何? 难道沈水碧从之前开始就一直闷着,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李启心中忽然生气一股怒意,但又不知道从何发作,只能憋在心头。 没理由发作啊。 难道不许人去见罗浮娘娘?没那个道理的。 沈水碧本身就是陪着自己一路旅行的,现在到了之后,难道去见见家人也不行吗? 所以李启摇了摇头,笑了笑说道:“嗯,那我们就此别过,不过留个印记吧,这样之后也好方便联系。” “也好。”沈水碧闻言,手中便浮现一块玉石,她的人身小天地的一丝真气附着其上,在上面雕刻出一道弯弯月钩。 “此物容纳了我的一丝真气,记录了娘娘洞府的位置,你拿着应该就可以找到那里了。” 李启接过玉石,自己也拿出一块山石,用相同的手法,将师父的洞府位置雕刻在上面,递给沈水碧:“那我们交换地址吧。” 但是,兔子却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而是目光游移犹豫, 李启的手僵在半空中,有些尴尬。 兔子见状,马上反应过来,接过山石,答道:“恩!那我就先走了!” 接着,她怀里抱着山石,飞也似的跑开了,就像是逃走了一样。 不过就算是逃,也显得仙气飘飘的,在山风的吹拂下,像是天外飞仙一样。 不对,本来就是天外飞仙。 李启目睹她的背影消失,心中的怒气再也压制不住。 他猛的踩了一脚地面,心中烦闷,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长舒一口气后,压着怒火,开始赶路。 巫神山很大。 大的有些离谱了,从天上看,估计占地能有百越十几个国家加起来那么大。 而且这还只是外面而已。 实际上,这里的每座山头都有自己的用处,内部更是别有洞天,一般来说都会通往属于自己的特殊小世界。 对于五品以上的存在来说,世界已经是交易和货币单位了,他们一般都会选择自己比较喜欢的小世界居住。 所以,外边实际上是没什么人的,偶尔只有在外面打理一下自家山头的弟子或者仆人之类的东西。 整个巫神山,并不热闹,相反,因为其过于巨大,一座山脉轻松占地方圆数百里,导致看起来有些人烟稀疏,整体来说还是相当原生态的。 不过,也不全是,偶尔李启路过一些山头,就能看见相当魔幻的场景。 有些灵峰里面全是阵法,也不知道主人是在想什么。 有些灵峰之中养满了灵兽灵草,而且不是那种放养,而是养殖场那种规模化饲养,甚至还有完备的自动化流水线生产设备,估计是这家山峰的主人是做这方面生意的。 有的则是光秃秃一片,啥也没有,连一片绿色都没有,死寂一片。 还有的里面住满了凡人,活脱脱一个小城市,里面的凡人分成几个聚落,就生活在其中,画风非常不对劲。 李启赶路过程中,看见最离谱的一座山是完全机械化的,整座山都被改造成了某种机关,完全的机械化,充满了齿轮,滑轮组,杠杆和轴承,估计是山主的个人兴趣爱好。 每座山都不一样,完全看山主自己的心情。 不过,也算是好事吧,起码李启在这种环境下赶路,惊叹和好奇逐渐占据了心中的恼怒,让他没有那么气恼了。 只是,这些山上,若是有巫神山的人,在看见李启的时候,都会对李启行礼。 巫神山由无数山脉组成,但是,大巫依然只有那么些人而已。 暴露李启身份的,似乎是他独一无二的功法。 他的功法,似乎彰显了他的出身,通过这个功法修行而出的人身小天地,对同为巫神山的人来说,有着类似身份识别一样的气息。 李启也惊讶的发现,自己好像也能察觉到他们的功法层级。 这些功法并没有优劣之分,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威能并无差距,只是他们会有分级,比如只能修行到五品,只能修行到三品之类的。 估计是要修行到最顶,才可以拿到剩余的功法。 不过李启不一样。 李启手里的《祝》书,直通一品。 虽然七品以上的部分李启根本看不懂,一个字都读不通,但确确实实是能修行到一品的。 感受着巫神山的奇异景象和四周的同门。 不过,突然之间,李启停了下来。 他感觉到了。 前面十里处,有人拦着他。 而且,对方的身份认证,和自己一样。 另一位公子?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打招呼 李启扛着老马,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十里的距离,对现在的李启而言不过几分钟而已,基本上等同于贴在脸上了。 几分钟过去,李启已经能够通过目光看见对方了。 一共是五个人,其中最前方那个主动释放气息,让李启感知到他的存在。 那是一个……大帅比。 是真的帅。 白衣胜雪, 身后负剑,盘坐在鸾凤之间,足穿着云履鞋,腰系着碧丝绦,金形木质,和善飘逸。 不过, 衣服的形制和唐国的并不一样,所以并不显得古风。 乍一看上去, 第一印象就是此人若不是圣母, 那便是隐藏极深的反派。 而在他身后,还有其他四个容貌各异的人。 有男有女,打扮各不相同。 一位眉长耳大,体健神清,赤着上身,皮肤黑红,身高一丈二,肌肉膨胀,很是雄壮。 一位清新秀丽,活泼可爱,穿着粉裙, 洁白明亮, 六尺来高,像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妹妹。 一位眸凝秋水, 黛点春山,沉稳贵秀, 赤足,湘裙下覆一双金莲, 其人飘在半空,眼睛灵动,像是个活络聪慧的人。 最后一位则是一位盲人,双目失明,瞳孔上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膜,看不出神色,穿着普通布衣,面带微笑。 然而就是这最后一个,李启却感觉毛骨悚然,因为从李启现身一来,对方那瞎掉的眼睛就一直盯着李启,好像他看得见一样。 那五人各自察觉到李启,迎面朝着李启赶来。 为首的那位白衣帅哥率先乘坐鸾凤上前来,拱手对李启说道:“师弟,初次见面,刚到巫神山,感觉如何?” 李启感应着他们身上的气息。 果然,五个都是大巫弟子…… 他下意识的朝着旁边一侧身:“沈……” 只是才冒出一个字,他才意识到,沈水碧并不在这里。 平素里, 遇到这种情况,他已经习惯于先询问沈水碧对方的跟脚,因为兔子见得多懂得多,在判断对方跟脚的时候,基本没犯过错。 不过,现在人不在了。 李启的心情一下就低落了下来,显得有些烦闷。 但他还是保持着涵养,很快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先把沉睡的老马放在旁边,微笑着对那五人行礼:“见过各位师兄,师姐,不知突然到来这里,是为?” 虽然他在问,不过李启差不多已经猜出来为什么了。 老师啊老师……你能不能做人做事低调点,别给徒弟我找事儿啊,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为首的那位白衣帅哥却也很是客气和善的说道:“师弟初回山门,我们身为同辈,当然是要为师弟接风洗尘,师弟不若与我等小酌几杯,熟络一下,日后也好相处。” 毕竟是同门,巫神山又不是什么魔门邪派,天天鼓动宗门弟子自相残杀,各自之间彬彬有礼算是很正常的事情。 再说了,就算是邪派也不会天天鼓动弟子自相残杀啊,那不是早就灭门了,天天杀来杀去,人心都散了,哪儿还有宗门一说? 而且,正常人也不会天天喊打喊杀,一见面就和别人吵着要动手。 所以,虽然两边都对自己的目的心知肚明,但面上还是相当和善的。 李启则马上回应道:“各位师兄师姐赎罪则个,老师要我立马去见他,要不这样,等我交待完事情,然后便赶过来,这样如何?” 那白衣帅哥却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唉,师弟,我也是师命难违啊,师尊有命,要我等邀你前去赴宴,难道你要拂了一位大祝的面子?” “师弟,这场宴会,可不止一位大祝,我等五人的师尊,俱会出席此宴,这可是巫神山最近难得的盛会,你不来可就亏大了。”那位黑红皮肤的肌肉壮汉走了上来,粗声粗气的对李启说道。 李启汗颜。 看起来巫神山内部分工很细致啊…… 和唐国交涉那帮大巫忙的脚后跟打头,都要起火了。 这边却还有心思摆宴会。 估计在他们看起来事情并不大吧,毕竟李启决定前往唐国,事情就已经平了一半了,如果去成功了,那事就全平了。 此处更是巫神山山门,无论如何这里也不会出问题。 所以才这么优哉游哉。 天塌下来有一品二品那些猛人顶着呢,对于不是自己工作范围的篓子,这些大巫估计心里都不是很在意吧? 而且,李启也琢磨出了对方的意思了。 邀请自己前去赴宴,而且还是五位大巫主持的宴会。 这不就是在逼自己的老师去赴宴吗? 自己如果去了,那老师就不得不出来接自己,也得跟着去宴会,那么肯定就会和那五位大巫正面撞见。 那时候要发生什么,李启都不敢想了。 所以,李启马上摇头:“请各位师兄师姐切莫为难小子,老师确有急事召我回来,否则我也不至于匆匆忙忙赶来,甚至让一位五品前辈专程前去接我。” 这时候,那位赤足,气质贵秀的师姐开口对李启说道:“师弟这话说笑了,匆匆忙忙赶来?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在外面修行到八品才回山的,都在外边待了这么久了,回来何必急匆匆的呢?” 她语气柔和,似乎和四周的自然谐振,带着一股亲和力。 不过这影响不到李启,李启只是再度摇头,重复道:“还望师姐不要为难我。” 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妹妹却哀声叹息的接话:“唉,我也不想为难你啊……可是师父他要为难我啊,你说你有师命,我们也有呀。” 说着说着,她居然生气了,气鼓鼓的叉腰对李启说道:“你不跟我们去,不就是为难我们吗?再说了,是让你去赴宴,又不是杀你的头,怕什么,宴席上还有诸多奇珍,吃了对身体大有裨益,对你来说又没什么坏处,干嘛不去?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又不害你!” 李启头痛。 是不害我,但很明显是要搞我老师啊,自己难道要束手就擒不成? 场面僵持了一会。 李启的笑容也愈发僵硬,本来他就心情不好,现在被拦路,更是恼火起来。 最后还是那位为首的白衣帅哥主动说道:“那要不这样,既然大家都是师命难违,那不如赌斗一场,若是我们赢了,就劳烦师弟和我们走一遭。” “若是我们输了,便让师弟你先行离开,后面再来赴宴,如何?” 李启闻言,便问道:“师兄准备如何赌斗?” 那白衣帅哥说道:“动手的话,我们巫觋并不以战力为荣,而且打起来恐伤了和气。” “要是单独比试其他某一项能力的话,我们六个,谁也不是全才,必然有所短,我们又是五人,总有几项比师弟强的,恐怕师弟输了不服气,我们输了也不服气,还是要发展到动手,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不如这样,我们就比下棋如何?”白衣帅哥如此说道。 “下棋?”李启好奇:“是什么棋?” 他对这些文娱游戏可没什么兴趣,从来都没接触过的,不会怎么办? “不是凡棋,我手中有一宙光流速特别快的不入品小世界,乃是师尊赏赐下来的。”这白衣帅哥说道:“这种宙光流速差异特别大的世界,我们不能随意进入,否则在进入的时候,很容易被错乱的宙光扯碎。” “但是在其中降临意志却是可以的,你我不能以真身干涉,但降临意志以这世界为棋盘,指定一个人,对他说出不同的目标,各自在不同节点各自落下三子,等到那世界一年之后,且看我们谁能让这个人的命运更接近我们所说的目标,谁更接近,谁就赢,如何?期间只用智慧推算,不可用其他神通。” “如此,这比试便纯粹了,只比拼智慧,如何?这样谁输了都不至于有怨言。” 那白衣帅哥如此说道,随后从芥子袋中掏出一颗珠子。 那颗珠子之中,有着一颗太阳,太阳附近,有三颗非常微小的行星。 在距离太阳最远的行星上,有着生命的气息,这个行星还有着两颗卫星,各自自转公转,运行不息。 因为不同世界的宙光流速不同,所以可以看见,行星的运行速度非常快,大概只要十分钟就能转完一整圈。 也就是说,十分钟就是外界的一年。 这……这,这是一个拿在手里的恒星系。 虽然说是九品世界,但这也不是八品能够接触的东西吧? 等等,这白衣帅哥说,是师尊赐下,也就是说,他的师尊,那位三品大巫送了他这个东西。 这还真是…… 宙光流速特异的世界可不多,这种特性是非常值钱的,就连李启都知道,一般这种世界的价值都会暴增。 只是…… 李启摇了摇头,抬起头说道:“师兄,可否换一种下棋的方法。” 白衣帅哥愕然:“为何?这难道不公平吗?只比拼你我的智慧和推演能力,世上恐怕没有比这更公平的游戏了。” “小世界之人虽然弱小,但也不是你我肆意操纵其性命以之为乐的理由,我心中之道,不允许我做这种事,还请师兄换一个方法吧。”李启挺直脊背,郑重的说道。 与此同时,李启的人身小天地却也涌出一股气息,是万民之气。 此言一出,白衣帅哥突然沉默了。 然后,他身上的气息突然混乱。 其他四个人突然同时看向他,那位盲人更是直接上前,一手搭住了他。 过了好一会,他才调息完毕。 接着,他对李启微微拱手:“师弟此言说的极对,我还有事,此次争斗,我便不参与了,诸位请便。” 然后,他再度李启行礼:“师弟一言动摇我之道基,虽然不知你有意还是无意,但这份手段已经足以,想来我今天是请不动你了,告辞,不过还有其他几位师弟师妹,还请小心。” 语罢,这位白衣帅哥轻拍下方的鸾凤。 坐骑低鸣一声,掉头飞走。 “我来和师弟试试。”那一丈二高的年轻男人站了出来:“你用言语伤了言师兄的道基,我便和你对对根基。” 语罢,他也不等李启回答,直接用脚一跺地。 李启顿时感受到一股庞然巨大的山岳之感压来! 不过,也仅仅只是山岳而已。 他突然感觉…… 虽然这人比张澜强得多,甚至比他见过的其他八品都要强,估计能打七八个张澜,但是,和沈水碧的八品,以及自己的八品比起来,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仅仅只是山岳罢了。 李启的人身小天地,可是承载了一州之地。 他不闪不避,甚至都没伸手,直接用自己的五岳山神神气撞了上去。 却听见砰的一声,那黑红皮肤的年轻人往后连退几步,明明是黑脸,却明显看出脸色出现了青色。 他青着脸,表情惊骇:“怎么可能,我已经炼化三十座灵峰,根基如此扎实,他不是前几天才八品吗!?” 此人的体内,简直就像是……有一座完整的陆地一样坚韧,让自己先前的态度像个笑话。 察觉到了这点,这大汉顿时羞臊难耐,立刻掩面而走,连告别都没有,直接遁地离开了。 剩下三人中,那两个女人盯着李启,表情从先前的平和变成了讶异。 这位新来的同门…… 硬茬子啊。 所以她们马上做出了决断。 “师弟根基扎实,实力出众,看起来我们今日是留不下你了,那我们姐妹也只好认栽咯,只希望师尊不要对我们太过苛责,唉,告辞。”那位赤足美人哀叹一声,说完告辞之后,拉着本来不想走的那位小妹妹腾云而去。 小妹妹似乎跃跃欲试,还想出手,但却被强硬的拉走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最后只剩下一个瞎子,留在原地。 李启皱眉,这帮人怎么回事啊,不至于吧,是来闹着玩的吗? 只剩下最后一位盲人。 李启感觉得到,此人是一位卜人。 主要是这神棍味儿太浓了。 一看就知道是卜人。 他却没有走,而是站在原地,却不阻拦,对李启很有礼貌的说道:“若是有急事的话,还请师弟去复命吧,我不拦你。” “为何?”李启问道。 “因为,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了。”他双目无神的说道。 李启皱眉,心中满是莫名其妙。 这话说得。 这卜人知道什么? 算了,还是先去找老师吧。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赴宴 莫名其妙…… 妈的,全世界神棍都一个样。 不过,李启总归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礼貌的告别此人,加快速度,去老师的洞天了。 之后,便是一路畅通, 不过仍然需要几个时辰。 然而,就在李启赶路的时候…… —————————— “没意思,真没意思,一帮小兔崽子装的彬彬有礼的模样,无趣!”祝凤丹在洞府之中摇头,语气非常不悦。 却见他手中浮现千里河山, 其中一草一木分毫毕现, 先前李启和同门们发生的冲突,他全部看在眼里。 只是真的很没意思啊。 一帮小孩子,和小大人似的,一个比一个冷静克制。 打起来啊,怎么回事?没点年轻意气的吗? 祝凤丹很失望。 不过,虽然这么说着,他其实也算是满意吧。 整个局面或许旁观者感受非常微妙,感觉有点虎头蛇尾,但实际上只不过是李启化解的相当巧妙罢了。 那个白衣帅哥,祝凤丹记得是叫言客,道途相当有意思。 他是祝人一脉的人鬼支脉,他的气质和能力天生就善于在人群中成为领袖,更是能体会人心,察觉大势, 天赋非凡, 所以被一位大祝收下成为弟子。 收下之后, 那位大祝为了帮助他的道途顺利, 便花了大力气, 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找到了一个宙光流速特异的不入品小世界。 然后他还请人帮忙,炼化了这个小世界的天道,克服了其中的特异宙光,让外界意志得以通过大祝安排降临其中。 然后便把这东西交给了言客,让他在其中降临意志,调控这个小世界的‘文明’。 通过一一次一次的降临,一次又一次的仅凭意志和言语,就动摇整个世界的文明前进方向,他就在这种学习方式中,逐渐掌握了操纵‘大势’的能力。 一个小世界也有十亿人,能够只靠意志降临,没有半点能力,单凭言语就影响历史,让十亿人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前进。 操纵历史进程,人为的制造大势,这是人鬼一脉的特殊修法,正好适合言客的天赋。 那个小世界,就是言客的道基。 言客提出在这小世界中以智慧对决,实际上就是准备埋伏李启一手, 毕竟他长年累月的玩这个,李启却是第一次接触, 想来是无论如何都赢不了的。 但李启更干脆,直接说这种事情不符合自己的道,坚决不肯接受,同时释放出了自己的万民气息。 李启的万民气息,是怎么来的? 和万民接下因果,受到他们的感恩甚至膜拜而来的,李启虽然是地祇一脉,但在人鬼一脉做的事情反而更多,像是祭祀白犀军的英灵,助他们重归轮回,还有救下十万人得到的膜拜,再加上一场大祭带来的诸多因果。 可以说,李启在人鬼一脉,走的比他更远,他还在实验室里研究如何控制大势,李启却已经实实在在的影响了一州大势。 因此,在李启展示了自己的成果之后,又说这种方法他绝不可能接受。 这就是在从根子上否定他的道基。 这就是根源所在了,言客,对自己的道基,其实没怎么思考过。 这是他的师尊,一位大祝给他的,他自然认为那是对的,这是他的思维盲区。 本来这没什么,他学着学着,自然就懂了,根本无所谓,等他慢慢修行,吃透那个小世界的所有因果轮转,这一切疑惑都可以得到解答,那估计也是他师尊的安排。 未来都是一片坦途。 但现在被李启提前点出。 类似于,一个成绩比你好的人,说你做错了。 那你肯定会去思考。 这一思考,就动摇了他原本的坚信。 于是,这就让他道基动摇了一瞬,他就被李启巧妙的逼迫退出,回去思考自己以前做的到底对不对了。 这对他来说算是好事,所以此事过后不会结仇,但也能化解掉拦路的局面。 在祝凤丹的视角看来,这都是李启原本计算好的,所以他很满意。 见面不过几分钟,马上分清楚对方的来意和五个人各自不同的目的与对自己的威胁。 先化解领头的言客,巧妙的让对方退出,以此激怒黑红大汉,再以力击破大汉,这样就可以惊退那两个女的。 所以整体看来,李启的目光和策略都可圈可点,除了没处理掉那个瞎子卜人,其他一切都很不错。 处理的很不错。 就是没打起来,真没意思,要是打起来就更好看了。 就在祝凤丹惋惜的时候,李启也终于来到了洞府之外。 ———————— 赶了半天的路,李启抬头一看,总算看见了自家老师的灵峰。 老实讲…… 和其他人的没什么区别啊。 也没多特立独行,感觉就普普通通,甚至比别人还要平凡,就光秃秃的一座山。 别人都装修的很有特色,各种东西都有。 但自家这里…… 怎么就是个土包。 难道是里面别有洞天? 李启好奇的走入其中。 走进山中,李启弯腰躬身:“老师!我到了!” 话音刚落,他身周景色陡变。 四周好像是无尽虚空,漆黑一片,毫无半点光芒。 但也没有下坠之感,就好像是漂浮在半空,不能动弹。 然后,突然之间,眼前亮起了一盏灯,祝凤丹的身影在他面前出现。 “徒弟,来了?”祝凤丹在这一片虚无里出现。 李启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他就摇着头叹息:“你怎么回事,都回这里了还天天想着与人为善,解决问题,你这样不行啊,刚刚为何不干脆打他们呢?难道你是担心我兜不住吗?” 李启权当自己没听见这话。 他老老实实的行弟子礼,然后自顾自的说道:“老师,我此次来除了复命,还有要事要通报给你。” “切,一本正经,无趣,说吧,有什么事。”祝凤丹摆了摆手,翻了个白眼,飘在半空等李启说话。 这徒弟到底是谁教的,怎么说话做事一板一眼,都没点少年人的激情的? 他也才二十来岁才对啊,就算是在普通人族之中,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怎么变成了这样,一点怒火都看不见。 但李启不管那些,认真的将自己遇到袭击的事情说了出来。 然后,他拿出龙魂和那个自称‘姬定’的尸骸,呈上给祝凤丹:“老师请看,就是此物。”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祝凤丹一脸没意思的表情:“此事背后有蹊跷,谁都知道,好了,交给我就行了。” 他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向李启:“你这一个小孩子,怎么天天忧国忧民的,这种事是你该担心吗?你担心了又有用吗?真是,一点不像我。” 李启低头。 虽然自己修行的功法和术法都是老师给的……但你一天也没教过我啊…… 老实讲,自己修行界的常识都是沈水碧教的,以及自己看书学的。 基本上全程靠自己悟性。 不像你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心中腹诽完,李启就听见老师干咳了两声,表情尴尬。 哦,忘了他会读心了。 “咳咳,你这小孩,忒不讨人喜欢了,算了,我也不和你计较。”祝凤丹摆摆手。 李启汗颜。 不是……你还能和我计较的吗?堂堂三品大祝,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和我一个二十岁的人计较? 不对,不能在心里想这些。 李启马上整容肃穆,默念一二三四五,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想过。 但这时候,祝凤丹一挥手。 却见四周景色变幻。 突兀之间,李启就发现自己坐到了椅子上,旁边则摆着许多奇形怪状的石头,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石头旁边,有三株茶树,奄奄一息,茶叶都被薅秃了,看起来枯黄枯黄的,似乎马上就要死了的样子。 李启摘了两片闻闻,感觉没什么稀奇。 更远处的院子里,还堆放着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法宝,器具,奇物,各类稀奇古怪的素材,自己的游戏机也在列,这些东西几乎都堆成了小山,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 这里……是老师的住处? 外面那些东西是抢来的? 李启一念至此,砰的一下就有一个空气炮在他脑袋上炸开,直接给他干懵了。 只是没有受伤,就只是一声惊雷而已。 “怎么说话呢?那叫抢吗?!宝物居于世间,有缘者得之,我与此物有半缘,拿来耍几天而已,过会就还了,又不是强占。”祝公子手里攥着一个圆盘,对李启怒目而斥。 李启回国神来之后,马上躬身答道:“老师说的极是,是我肤浅了!” 祝公子却干脆攥着圆盘坐了下来:“算了,不和你扯这些,看你那样子说了也没用,倒不如让你去找点少年激情。” “你现在很忧虑那只玉兔的事情吧?我看你身上也就剩这点像是少年人了,我给你一个任务,做完这件事,我就带你去拜访罗浮的洞府,如何?” 李启听完,一个激灵,立刻站直身子:“老师但请吩咐!” “去赴宴。”祝公子眯起眼睛说道。 “先前邀请你那个宴会可不是胡诌的,那东西是一位占梦所举行的,本来目的就是给你们这些小孩子占卜机缘和凶险所在,让你们趋吉避凶,只是那帮人借这个东西想来坑我一把,让我丢个面子而已。” “既然你已经挡掉了那些小孩子的伎俩,那咱们师徒两个就大摇大摆的去赴宴,也算是为你争点机缘,不许躲入人群,逃避争端,言语规劝,若是有人来挑衅,那你便打烂他的头!” “做到这点,宴会过后,我便带你去拜访罗浮的洞府,你自己去找那兔子,如何?” 祝凤丹豪迈的说道,盯着李启,看他反应。 李启闻言,咬了咬牙:“谨遵师命!只是,老师,那幕后黑手……” 祝凤丹却更干脆:“你担心那些做什么?我不比你清楚背后有黑手?小孩子就老老实实享受童年,天塌下来有你师父我顶着,安安心心等着使节团组建完毕,然后去唐国留学。” “至于背后想谋算你的人,我会把他们头拧掉的,这用不着你操心。” 李启无言,只得行礼,然后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祝凤丹闻言,顿时喜笑颜开:“现在马上!走,咱们打他们脸去!” 说走就走,祝凤丹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他直接抓着李启,一挥手,就见一辆大车自动驶来,他把李启丢到后座,自己坐到了车夫位,猛的一挥鞭子,车辆前方浮现出两头…… 呃,两头食铁兽? 李启擦了擦汗,老师这审美趣味还真是…… 且不管拉车的是什么,但速度还是相当快的,车辆开始飞快的朝着目标前进。 巫神山内部,禁止快速飞行,空间也有禁制保护,难以折叠空间进行传送,所以赶路大部分要么靠腿,要么靠交通工具。 李启坐在车辆中,看着老师开心的抽食铁兽的屁股。 肉一抖一抖的。 有点可爱。 不得不说,长那么肥,还跑那么快…… 等等,这个气息。 这食铁兽,是五品!? 李启马上收起不敬之心,老老实实坐在后面,陷入了沉思。 既然老师说让自己不用担心,他会处理这些,自己享受童年就好,那就这样吧。 不去考虑什么巫神山和唐国的冲突了,反正自己也管不着,交给老师就好。 而且,那个神棍…… 好像说中了,自己居然真的赴宴去了。 妈的,讨厌这帮谜语人。 算了,还是考虑一下现在自己最担心的事情…… 沈姑娘……到底是怎么了呢? 自从大祭之后,态度好像就有些变化了。 虽然现在距离大祭也不过四五天而已,但这四五天发生的事情不少,每个都让李启感觉到有些生疏。 什么原因? 既然是在大祭之后,那说明事情也发生在那段时间。 大祭之前,沈水碧甚至冲到祭坛上为自己疗伤,说明还没出问题。 大祭之后,那段时间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三品袭来,老师和云方前辈出手拦了下来。 然后,云方前辈,说了一句‘巫神山和罗浮娘娘并不是一条心的。’ 等等,是因为这个? 自己也曾因为是否和沈水碧是同道而怀疑过。 沈水碧,也产生了这种疑惑? 而且是更严重的怀疑。 比如……巫神山利用自己,把她变成劝说罗浮娘娘的筹码……之类的?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集市 这么一想,这个可能性很高啊。 因为,云方前辈说的计划很容易理解,他们要让罗浮娘娘欠巫神山,欠到她不得不还,却无论如何都还不起的程度。 不管是资源还是人情,都是如此。 这样一来, 罗浮山残余,除了投靠巫神山一脉,也再无别的选择了,忘恩负义倒是也可以,但那可是要落下因果的。 得人恩果,牵扯上了还不清的债, 那此后可就和巫神山牢牢绑在一起了。 日月真铅鼎,包括其中的一品大道契机,自然也得留下来。 但是,再怎么选,也是罗浮娘娘才有资格选。 沈水碧不敢提前站队,也不能提前站队。 所以她才要和自己拉开关系,避免自己成为迫使罗浮娘娘倒向巫神山的筹码之一。 “是这样吗……怪不得啊。”李启叹了口气。 他越是思索,就发现这越有可能。 这简直太有可能了,除此之外,他想不到沈水碧会突然疏远的原因。 这怎么解决呢? 李启考虑再三,得到的结果是,没法解决。 自己身上的巫神山烙印太深了,只要不去除这个烙印,和自己靠近无论如何都会导致这种事情发生。 不管说什么, 都无法否认这点。 “唉……”李启揉了揉太阳穴,扭头看向窗外。 多想想吧,总有办法的。 只是,没等他多想,车子就停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 好像已经到了宴会现场了? “好了,徒弟,下车!”祝凤丹倒是很开心的样子,直接跳下了车子,挥手将其收起,那两只食铁兽摇头晃脑,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边。 估计这两只也知道这是宴会,喜滋滋的晃着屁股,口水都滴下来了。 车子被收起来了,李启自然也跟着下车。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宫殿的门口。 这里好像是一座洞天,完全和外界隔开了,从这里感觉不到巫神山的气息。 在宫殿门口,有两队迎客随从,于路两傍分列。 有茶酒班侍,快行亲从,礼官击鞭进奉礼物,以馈四方来客。 四周有歌舞游遨,工艺百物,目不暇接。 除了李启和祝凤丹之外,还有数百来宾,各自法驾仪仗, 锦绣杂盖,其中执笼亲从,乐正乐工,万灯辉耀,灿若列星。 黄金瑞楼清河隈,白玉神舆玄门来。 碧树青岑云外耸,朱楼画阁水中开。 龙舟下瞰鲛人室,羽节高临凤女台。 无数队伍,亦次第鼓吹振作,千乘万骑,不同种族,如云奔潮涌,鳞次蚁聚,缓慢排行,渐入正门。 其中种种声容文物,数不可量,不能尽述。 只是这些繁华景象,都不属于李启。 别人都是法驾仪仗,就自己老师是一辆小车,拉车的还是两头一点都不威严的食铁兽。 到了地方之后,甚至连车都不要了,带着李启步行进入其中,身后那两头食铁兽还摇头晃头的跟着,和其他人根本不是一个画风。 但这样也有个好处,那就是走得快。 别人还在排队呢,祝凤丹已经带着李启穿到里面去了。 在路上的时候,李启好奇的摸了摸其中一只食铁兽的头。 它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蹭了蹭李启,发出吱吱吱的叫声。 ……原来是这么叫的,还没听过呢。 跟着老师一路前进,因为排场不大,也没什么气息,所以一路上都没什么人注意他们。 毕竟其他人都是一堆侍从,还有什么负山龟,衔楼凤之类的奇异坐骑,只有他们师徒二人平凡过头了。 不过祝凤丹似乎正合意如此,并未闹出阵仗来。 一路带着李启从正门进入宫殿,就像是其他宾客的随从似的,甚至还没他们的随从更夺目。 走进其中之后,祝凤丹停下脚步:“好了,还没开宴,正式开宴估计还要七八天时间吧,我就先去里面和那帮老朋友叙叙旧,你自己打发时间吧,开宴了我叫你。” “是。”李启对老师行礼。 虽然距离开宴还有七八天这件事很离谱……不过自己也得适应一下长生者的时间观念啊。 这七八天时间,就用来思索怎么处理沈姑娘的事情吧。 倒是祝凤丹,说完那些话之后,他沉吟了一下,然后突然递给李启一个袋子:“这些给你,有喜欢的东西就买点,去逛逛吧,正好长长见识。” 语罢,他甚至都不告别,直接突兀的消失在了李启的面前。 李启拿着手里的袋子,有些愕然。 这算是……零花钱? 等等,这两只食铁兽还在身边呢! “算了,你俩估计也进不去,那就跟在我身边吧。”李启摇了摇头,拿着手里的袋子,开始点着里面的东西。 沃日,好多钱! 李启可以看见,这个芥子袋其中有无数精炼提纯过的气,都做成了一颗颗小珠子,大概有……一两百万颗? 你妈的,这就是富二代的待遇吗? 只是打开袋子的时候,旁边的食铁兽突然蹭了过来。 这两只萌兽蹭着李启,吱吱吱叫着,口水滴答滴答往下流,不断的蹭李启大腿。 李启歪了歪头。 他们也歪了歪头。 然后,这两只食铁兽对视一眼,接着离开李启,在地上打滚,翻跟斗。 因为太肥了,所以翻跟斗的时候浑身上下的肉都在抖动。 翻完了之后,他们两个一屁股墩坐在地上,对李启露出灿烂的笑容。 李启无言。 然后干脆的把芥子袋翻倒出来。 无数的气珠翻滚而出,那两个食铁兽开心的蹦跶起来,两口一开,呼噜呼噜呼噜的就往嘴吸。 这一吸,就有三四万颗珠子吸进去,这俩才终于收手,打着嗝儿,开心的在李启身边转圈圈,态度亲昵极了。 李启有些头痛。 这么一看……这一两百万颗好像也不怎么经得起用啊。 不过,实际上这种气,看品质的话,大概只要一万颗左右就能买到自己的天生神兵了。 换而言之,这袋子里装着一两百件八品的天生神兵。 还好这两只食铁兽是异兽,没有灵慧,不然估计真不够他们吃的。 异兽也算修行者的一种,但他们没有天生灵慧,也不走妖道,所以不能开灵,虽然能提升力量和品级,但无法拥有灵慧。 不过,对修行来说,灵慧其实不是必须品。 不开灵,对‘道’来说,根本无所谓。 举个例子,比如大部分世界的天道,都没有自我意识,也不曾开灵,但不妨碍天道自身的品级很高,而且会对一切外界刺激产生反应并作出应对 灵慧不是修行的必需品,有没有灵慧都可以拥有自己的道途,甚至可以更加纯粹,修行起来更加迅捷。 甚至更高阶段上,有些异兽完全抛弃了自我,甚至可以和某一种‘道’同化,让自身品级极大提高,成为外界客观规则的一种。 不过,眼前这两只食铁兽并没有那么极端,依然只属于有识无智的阶段。 李启摇了摇头,思考这些没什么用,还是听老师的话,去看看这出宴会,长长见识。 然后就找个地方,思索一下怎么和沈水碧交流吧。 李启从思考中脱离出来,摇了摇头说道:“好了,你俩就跟着我吧,走,咱们逛逛这个地方。” 两只食铁兽自然不会说不去,开心的晃着屁股跟在李启身边。 他在这宫殿中,朝着远处行走。 倒不至于找不到路,这座宫殿除了里面的主殿,其他地方占地不过横竖四五十里,单靠对气的感知就已经能够分辨方向了。 好歹也八品了,几十里也就走两步的事情。 “这里边儿居然还真有市集,开着玩的吗?”李启心中好奇,明明是宴会,怎么会有市集,开着玩的吗? 不过走进一看,他便明白了缘由。 “给小孩子的啊……”李启感叹道。 这个市集,大体上可以分成两类人。 买东西的,和卖东西的。 那些卖东西的,也是巫神山的人,不过,应该是很外围的弟子。 就好像当初在澧州遇见的王家老太那样。 卖的东西都是些讨巧的奇珍,稀罕的异物,少见的宝品,让人咋舌的奇术之类的,都是些花拳绣腿奇淫巧技。 真正能用到实处的法宝和物件很少,大多数都是个玩具定位,但不得不承认,确实很有吸引力。 而买东西的,则大多数和李启一样,都是二代。 看起来,应该是那些外围的弟子们,得到了宴会的消息,然后带着这些东西过来挣钱。 也算是商机吧。 不过,世界的参差,在这个地方也就体现了出来。 李启走入其中。 不过还没走两步,却就有一位年轻人快步朝他走过来:“这位公子!请留步!” “阁下是?”李启侧身行礼,看着那个年轻人。 他并未因为对方的身份不如他就如何倨傲,而是一如既往的平以待人。 不过他也在打量对方身上的气息。 好像并非正统巫觋,也就是说,不是祝,卜,宗三脉的,这个气息…… 是‘祈’? 一个九品的祈人? 祈,嘄也,谓为有灾变,号呼告以求福者。 祈人算是祝人一脉的小分支,司职通报,其神通擅于远距离通信,和神道关系非常紧密,最初的祈祷之法便是祈人一脉所研发出来的。 这位祈人走上前来,先是行礼,然后有礼有节的对李启说道:“这位公子可是头一次来这百态集市?” “百态集市?名字不错,是,我确实是头一次接触。”李启礼貌的回应道。 那祈人长舒一口气:“呼,那我没猜错,公子既然对此毫无了解,不若就让我来引领公子走一遭,为你介绍介绍这百态集市的妙处?” “这……怎么收费啊?”李启倒是不矜持,直接问道。 导游嘛,肯定是要收钱的。 倒是那祈人有些讶异。 干这行不少时间了。 这是头一个对他问价的公子。 其他公子从来不问价格的。 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快速答道:“自是不必花钱,能为公子身上添置些喜欢又好玩的物件,是在下的荣幸,公子不必称呼阁下,在下姓张,名自渡,公子称呼我自渡就好。” 李启这下听明白了。 拿提成啊。 不过也很正常,人家也要吃饭的嘛。 一念及此,李启就点头:“直呼名字过于失礼,阁下恐怕年长我几岁,我便称呼张兄吧,张兄,我们先去逛逛?你为我介绍一下这百态集市是个什么活动吧。” “好,公子请,我们边走便说。”张自渡点头,然后率先挪步,走到前方,为李启引路。 一边引路,他一边说道: “公子既然没听说过百态集市,我就从开头介绍起,这百态集市,乃是除了公子们的其他巫神山门人所组建的一个组织。” “集市的主要任务,就是互通有无,我们各自寻找到一些宝物,但自己却不需要,就拿到集市里交换,这么一来二去,就发展了起来,现在巫神山各个场合,总是少不了集市的参与,比如现在。” 李启听完问道:“那为何不让公子们参与,若是要交易的话,公子们财力更雄厚,应该对集市帮助也大才是。” 张自渡苦笑,摇了摇头:“公子这就是身在山中不见全貌了,先前说过,这集市本就是为了互通有无才设立的,可是公子们,没有‘无’啊。” 大巫的弟子,都是大巫自己负责,道途之上真正缺少的东西早就被补上了。 无?想什么呢。 李启摇头。 不是很清楚,他和其他公子好像有点不一样。 除了手里这一袋气珠,还有修行的功法,好像老师啥也没给过啊…… 护道人也没,法宝也不给。 哦,还给了‘巫神山公子’这个身份,直接导致了这次唐国冲突事件的发生。 张自渡倒是若无其事的跳过了这个话题:“好了,不谈这些,我再为公子介绍介绍这些物件的妙处吧。” 说着,他指向其中一个摊位,上面有几个奇形怪状的异兽:“公子瞧,此物乃是瞳虫,可植于眼眸中,可让人拥有许多原本看不见的视角。” “譬如人眼观物,只有三色,万千色彩不过红黄蓝三种颜色调配而成,那种紫瞳虫便能让人拥有四色视觉,戴上之后,就能看见红黄蓝紫四色。” 张自渡介绍道。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各色奇物 四色视觉? 这……果然奇妙啊。 人眼只能看见三种颜色,分别是红,蓝,绿。 也叫做三原色,这三种颜色可以组合出上百万种颜色,形成了人所看见的彩色世界。 不过,这并非所有的颜色。 颜色的本质, 实际上是光的波长,所以只要能看见不同的波长,那实际上就能看见各种不同的颜色。 这瞳虫能让人额外看见紫色……也就是说,能看见紫外线? 李启来了兴趣:“那我们去看看。” 张自渡闻言,便带着李启和食铁兽走到那摊位面前,用手点了点紫瞳虫:“这只瞳虫,可以试试吗?” 摊主马上拍着胸脯说道:“当然可以, 公子请试, 这可是我用自己的巫蛊之术养出来的蛊虫, 不仅无害,而且全程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除了紫瞳虫常见的功效,还能让人目明,修复双眼的损伤。” 李启好奇的拿起那颗瞳虫。 说是虫,但实际上更像是隐形眼镜那种模样,是一条会自己蠕动的透明薄膜。 这东西是蛊虫? 巫蛊之术还能做出这种东西? 确实有趣。 李启将瞳虫放入眼眸,没什么不适感,却见一层昏沉的水波状滤镜在眼前出现,四周的世界,骤然变了。 所有能想到与不能想到的色彩在眼前激荡,整个世界的颜色都改变了。 原本觉得单调的绿色, 此刻不断泛着某种形容不出来的紫金色, 阳光突然多出了许许多多的特殊光点, 一切都清晰了许多。 光华闪耀,浮华绚烂。 这种体验,真的相当神奇。 而且确实可以缓解眼部疲劳,李启觉得自己大祭那段时间熬了八十几天的夜, 眼睛都快瞎了,现在似乎舒服点了。 “我买了,这个东西不错,多少钱?”李启还挺喜欢这个玩意儿的,于是问道。 摊主马上面带笑容的答道:“只要一千两百缕精纯土气,这价格很实惠的,都是自己培育的蛊虫,俱是九品巅峰,能用上二十年才寿尽,平素里也只需喂养一些水气即可。” “嗯。”李启也不讲价,反正这个价格也不算贵,他便一挥手,控制着一千二百颗气珠从袋中飞出,落到摊位上。 摊主收起这些气珠,表情喜滋滋的,又推销道:“公子不若看看其他的蛊虫?我这里培育了很多其他的蛊虫,各有用处, 虽然战斗用不上,不过平素耍乐或者外出冒险的时候, 往往能有奇效!” 说着,他便开始介绍自己的蛊虫。 他这里还有两种瞳虫,一种是双人用的,一虫二体,能让两个人共享视野,只要相距距离不超过三百四十里,双方就能将自己看见的东西投射到另一个人眼中。 一种则是可以让人失去视觉,只要覆盖在眼中,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都会被掐断视觉,陷入真正的‘黑暗’之中。 要知道,人是很难陷入真正的黑暗的,闭上眼睛只不过是阻断了光线而已,那并不是黑暗。 掐断视觉可以让人更好的入定,宁静心神,偶尔也可以用来对敌。 这个东西,九品之中的较强者就可以花费十多秒逼出蛊虫,八品则可以瞬间逼出,如果不反抗的话,最多可以对六品强者生效。 还都挺有意思的,虽然用处不大,而且李启用不上。 除了瞳虫之外,还有一些别的蛊虫。 比如这里有一种纺织虫,平时食木,需要的时候就吐丝,纺织虫会自动把吐出来的丝线编制成布料,然后裁剪成衣物,只要将衣物的设计图刻画在木头上给它吃下,之后就会自动织出那衣物。 李启还摸了摸这种衣物,布料手感相当奇异,像是绸缎,但更加细软,里面的纤维极细,所以非常纤薄,好像是蛛丝编制而成,不染色的话,几乎是半透明的。 还有一种名叫花镫蛊,能发出特殊震动,微不可闻,但只要将之放在桌上,就能按照自己心意调整纸牌,骰子,麻将在洗牌投骰时候的位置,想要出几,就出几,专做老千使,在凡间游历时就能派上用场。 林林总总,一堆稀奇玩意儿。 不过李启也用不上,只是看了看就走了。 又走了几个摊位,李启又被一件物事给吸引住了眼光。 那是一颗盆栽,高约一米,树形端庄,枝叶密集,株型秀气。 这盆栽散发灵气,上面住着四个胖胖娃娃,相当可爱,在盆栽上蹦来蹦去。 在李启走过去的时候,这帮胖娃娃看见了,马上从叶子上起身,各自跑的飞快,有的荡藤蔓,有的爬树干,很快四个胖娃娃聚在了一起,站在树枝上排成一排,对李启作揖,齐声喊道:“大老爷吉祥!大老爷道途顺遂,大老爷财运亨通!” 这吉祥话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的同时又奶声奶气的,很是可爱。 旁边的摊主马上接话:“公子可是看上了这一株灵草?” 张自渡则凑到李启身边,对他说道:“公子,此物乃是黄皮柏之精灵,善诙谐,能迎客,放置于门前,可以抵御邪祟入侵,屏蔽瘴气。”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其上的精灵,可爱嘴甜,惹人喜欢,买上两株在门前摆放,能让来客心情愉悦,谈事也轻松许多。” 李启有些好奇,伸手逗弄着那些胖娃娃,却见他们非但不怕,反而嘻嘻哈哈的绕着李启的手指头转悠,给李启说着俏皮话。 这东西,确实招人喜欢,而且身上自然散发出木之灵气,可以屏蔽瘴气,阻止恶鬼脚步,凡人若是生活在这东西的灵气范围里,或许还能延年益寿。 “不错,可惜我现在没有洞府,不知你这里还有些什么东西?”李启摇了摇头,最后还是没买这个,而是看向摊位的其他地方。 这是个专门卖山木精灵的摊子,这摊主也是巫道中人,修为九品,不过是什么分支李启却认不太出来,估计是一些人少罕见的支脉,善于培育各种精灵。 “公子若是没有洞府,倒是不妨看看这金石之灵。”那摊主又拿出一块小石头。 这东西长得像个小拳石一样,圆滚滚一坨,通体深灰色,不过泛着金属色泽,没有眼睛,有很短的手脚,能走动蹦跳。 张自渡看了一眼,又介绍道:“公子,这金石之灵,能自动寻找地脉汇聚之处,那些地方多半都适合建立洞府,不管是寻宝,探路,还是为洞府风水勘测,都有用处。” “如果你尚未建立洞府,买下这个,日后想要的时候,或许能派上用处。” 李启点了点头:“这样啊,不过我暂时还没有建立洞府的打算,去看看别的吧。” “也好。”张自渡颔首,带着李启离开这里。 那摊主也不恼不怒,拱手,轻言:“公子慢走。”,之后又坐了下去,等待下一个客人。 这个集市的气氛还是很好的,虽然卖的东西都没什么太好的。 等到又离开了这个摊位,张自渡则改变了逛街的策略,对李启说道:“这些九品的东西,恐怕只能以稀奇来入公子法眼了,我们不妨去看看七品八品所制,这些应该能让公子你看得上些。” 很显然,逛了两个摊位,他已经知道李启不是那种会被稀奇玩意儿骗钱的类型了,那这时候,就该推销一些硬货了。 不过…… 张自渡也叹了口气,他也只有九品而已,那些八品七品的大佬,虽然也有提成给他,但压价很厉害。 所以他才会带着这位公子先去看九品那些摊位,因为他和九品的摊位聊得来,谈的开,因此拿的提成多。 不过,既然这位公子看不上,那就只能上硬货了。 他带着李启朝着其他摊位走去。 李启朝着那个方向看去,走尽了才发现,这是一位八品的巫觋,依然不是正统巫觋,不过很接近了,这是一位八品的‘舞雩’。 书中有云:“国大旱,则帅巫而舞雩,使女巫舞旱祭,崇阴也。” “女能事无形以舞降神,女巫掌岁时祓除、衅浴,旱则舞雩,凡邦之大灾,则与祝前,歌哭而请。” 舞雩也是祝人的支脉,而且是比较大的支脉,只有女性。 这一支道脉,能以舞蹈降神,司掌祓除、衅浴,并且善于掌控水气,能求雨,若是遇到大灾,她们还负责通传,以悲伤的歌谣请求祝来处理。 可以说,这个道脉就是祝人一脉的专属助手。 李启跟着张自渡一路走到这位舞雩的摊位面前。 那舞雩看见李启,立刻起身:“见过祝人。” 李启马上也回礼道:“不必多礼,此处是商贾之地,并无高低之分,谈生意就好。” 与此同时,他也打量着对方。 这位舞雩,理所当然是位女巫,这个道脉就没有男人。 她看起来约莫二十四五岁,刚好是将要成熟而尚未成熟的年纪,维持着年轻与熟态的叠加态,不显得过于成熟雍容,也早就褪去了青涩。 恰好处在中间那两边都沾一点的时候。 这位舞雩身穿一袭淡金色的长裙,端庄娴雅,但似乎为了方便舞蹈而特意改过了,在裙子上开了衩,一直从脚踝到大腿。 这种长裙会限制步幅,开衩就能够做出更大幅度的动作了。 但这样也显得若隐若现,有些妖娆。 美艳绰约,好似蕊仙。 风仪修整,神气闲雅。 虽饰金粉,艳而能静。 很漂亮,气质也不错,不过李启没什么兴趣。 他的目光都盯着对方的脚。 不是看肌肤,而是被对方的脚踝处的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串被细绳拴起来的铃铛,看似普普通通,好像只是跳舞的饰物,走动的时候会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声,增加情趣。 “咳咳,公子,此物是梦娘的私物,是不卖的。”张自渡干咳两声,对李启提醒道。 除了提醒是私物之外,也是提醒这位公子注意点,别老是盯着人腿看。 “梦娘?这是姑娘姓名?”李启反应过来,挪开视线,直视对方的脸。 那被称为梦娘的舞雩不着痕迹的将腿往后收了收,笑着说道:“敝妾姓玉,人称玉梦娘,公子直呼敝妾姓名即可,不知公子在此处看上了何物,我也好为公子介绍一二。” 不过李启倒是很干脆的问道:“你腿上那个东西,是什么?价值几何?” 李启的态度有些失礼,让玉梦娘皱了皱眉,不过她还是很快展颜笑道:“公子不若看看其他东西?那是敝妾私物,确实是不卖的。” “偃屈盖代气,百丈入咫尺。”李启突然念出一句偈语:“此物对我确实有大用,希望梦娘可以出个价格。” 听见那偈语之后,玉梦娘脸色陡变! 她马上手中多出五十枚气珠,递给张自渡:“自渡先生稍退两步,回避一二,我与这位公子单独谈谈如何?” 张自渡看了看李启。 李启点头:“等我们谈完,我再去找张兄继续逛逛。” 张自渡看了看两人,沉吟一瞬,然后收起气珠:“那我便自己走两圈,就在这附近,公子自便。” 说完,他往后退去。 张自渡离开,玉梦娘和李启对峙。 这人一挥手,摊位上的东西自动收起,落入她的芥子袋中。 李启在旁边等着她收摊。 等到收完之后,玉梦娘微微躬身:“此处不方便说话,公子不若和离开集市,单独谈谈?” 脱离了刚刚的慌张之后,她似乎又恢复了底气。 或许是想起了这里是巫神山,哪怕是公子在这里也不能放肆。 残虐同门,巧取豪夺,这种事在外边儿不被看见,或许还好说。 但这里是巫神山,可是山门内。 真做出这种事,怕是要被逐出师门,他的师尊,那位大祝估计也发怒吧? 所以她安下了心。 大不了就和他翻脸,对这种霸道无礼之人,也没必要交好。 同为八品,哪怕祝人比自己强点,但也强的有限,除非个人能力差的太多,否则功法上没有本质差距,自己还有宝物护体,也不怕。 心中想着这些,她也安心了一些。 李启心中却没想那么多,他连连的点头,然后率先朝着集市外面走去。 真知道韵告诉他。 对方脚上那东西,对他很重要! 至于那人嘛…… 随便啦。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商量与观察 一路走到集市外边儿。 玉梦娘轻轻一挥手,却见大地之上,一座屋宇具现化,占地不大,大概一亩见方,走入其中,内里几案椅杌, 箱笼箧笥,炉瓶灯烛,各类壶器家什齐全。 公子请进。”玉梦娘率先推门而入,在桌旁坐下。 坐下之后,她开衩的裙子顺势滑落,露出小腿和一截大腿。 但她习以为常, 看向李启, 开口问道:“公子是喜欢茶?还是酒?” “茶就好。”李启跟着对方走进去, 坐到了她的对面。 食铁兽们没有进来,他们在门外打滚,两只互相嬉戏,似乎根本不在乎里面的情况。 所以李启就把他们留在了外面。 玉梦娘点头,然后珍惜的拿出了几片茶叶,准备放入壶中,为李启沏茶。 她一边沏茶,一边说道:“这是巫神山北苑之茶,是四品高人谢北苑,利用蓬莱仙山的仙茶树茶叶而仿制的品种,有‘挺然而秀,郁然而茂, 森然而列’的美名,公子明鉴,这已经是我最好的茶了。” 她很恭敬, 也很警惕。 “不用,用这个吧。”李启拦下了对方,自己拿出了几片枯黄枯黄的茶叶。 从老师那里顺手薅的,没想到这时候能派上用场。 看了一下那两片枯黄枯黄的,感觉就是路边随便摘的叶子,玉梦娘皱了皱眉头。 但她也没说什么,能省下一壶贵重的茶,她求之不得。 她随手接过李启的茶叶,放入壶中。 玉梦娘的茶艺相当好,一举一动皆有一股韵味在其中,优雅又端庄,令人讨厌不起来。 茶叶放入壶中,他手中生火,在壶中烘茶。 生茶初摘,香气未透,必借火力以发其香,却见她先用文火焙软,次加武火催之,手指微拨,急急抄转,过了几分钟, 却闻微俟香发,已经现场炒好了。 然后,她手腕转动, 以舞雩祈雨之法,引来甘泉。 精茗蕴香,借水而发,无水不可与论茶也。 水和火,对茶来说是很重要的。 随着她的术法,有甘泉自虚空中浮现,泠然而清,锵然而声,涓然而流,空口喝水亦能觉其甘鲜膏腴,可见水之质。 她开始沏茶。 先握茶手中,俟汤既入壶,随手投茶汤,以盖覆定。 有三呼吸时,次满倾盂内,重投壶内。 此刻便有动荡香韵闻于鼻前,兼色不沉滞。 闻到这股香味,玉梦娘面露讶色。 这味道与灵气,已经远超她手中的那蓬莱仙茶的仿制品了。 这是什么茶? 不过她手里也没停下。 再三呼吸后,她定其浮薄,然后倾泻入杯,却见茶水乳嫩清滑,馥郁鼻端,很显然是上品中的上品。 作为沏茶者,她应该等李启先用,不过她鬼使神差下,却迫不及待的自己端起茶杯,轻呼香风,吹散热气。 杯未至唇,香已盈鼻。 然后小啜一口。 充盈的灵气直接灌满了整个身体,她的人身小天地顿时水气充沛,甘露顿生于华池,云雨绕行泥丸宫外,人身小天地都显得沉稳了许多。 根基都被夯实了。 她睁开眼睛,眼神复杂:“这……这是什么茶?如此功效,可以称得上‘茶道’了吧?” 真正的技近乎道。 培育茶树能培育到这种程度,真的能够叫做‘道’了吧? 这一口茶水下去,她甚至对李启的恶感都消散了许多。 能把如此珍贵的茶叶拿出来用,坏不坏不说,起码是不吝啬的。 李启闻言,微微摇头,说道:“能者之立道也,寓事而论其理,后人法之,是谓不朽,岂可以一物而小之哉?” 玉梦娘肃然,表情敬畏:“公子所言,梦娘谨记。” 这位公子,先掏出这么珍贵的茶叶,又言出有理…… 因此,玉梦娘由于对方先前不停看自己腿,还询问自己私物价格所造成的恶感已经消除了大半。 所以,她也心平气和下来:“我观公子言行,并非吝啬之人,所行之举也并未有无理之处,那想必……并非是想要以势压人巧取豪夺,也不是见色起意,那,难道真是我这腿环有什么异处?” 李启愕然,沉默了半晌后问道:“你不知道?那你先前为何要不愿卖与我?” 他还以为对方知道这东西的价值,要留着自己用,结果这人不知道啊!? 那她坚持个啥啊? 还搞得一副戒备的样子,甚至把导游都送走了,搞成一副要和自己恳切深谈的模样。 李启很是不解。 不过,却见玉梦娘低头,羞赧道:“我自是不知道此物价值,但毕竟是随身饰物,贴身携带已久,还以为公子是借物喻人,是谋色呢……” 不过她马上低头认错:“此刻与公子不过交谈两三句,已知公子不是那般人,是梦娘突兀了,还望公子见谅。” 李启汗颜。 他揉了揉太阳穴:“梦娘想岔了,我早已有意中人,又怎会求色,不过现在既然误会解开,那应该不用如此戒备了吧?不知可否报上价格?此物确实对我有用。” 一边说着,李启一边在桌上点了点。 然后,突然,四周的某种隐秘阵势直接失效了。 对方布置的巫道阵法真是…… 浅薄。 要不是怕破坏了她的安全感,拂了面子,进来的时候就随手破掉了。 阵势被破,玉梦娘大惊失色,直接起身。 不过,她刚刚起身,就听见李启说话了。 李启开口说道::“你所置六位,以卜人六爻效彼而作也,以大明以昼夜为终始,六位以相揭为时成,言乾乘六气而陶冶变化,运四时而统御天地,自成一派天地囚笼,立意是好的。” “然则布置之时就阳气不足,舞雩之法痕迹太重,所以阴气过冲。” “阳气为万物之所始,故曰“首出庶物”,阳气不足则天体不健,天体不健,怎能行之德健?地体不顺,承弱之势不顺,我只要点破气微位卑之举,立起阳德,潜藏在下,你这囚笼便自破矣。” 李启侃侃而谈,将对方的阵势根本,弱点,轻松点破。 在真知道韵面前,玉梦娘所藏起来的后手根本没有半点用处。 初始,李启说第一句话的时候,玉梦娘只是心惊胆战,以为对方图穷匕见,先前只是装的。 但李启接着往下说去,一点一点的剖析她的弱点和改善方法的时候,她却不由自主的去倾听了。 没有一个修行者能够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 或许对方说的一句话,就能顶得上自己苦思冥想十年。 她知道,这是这位公子在提点自己。 等到李启这一席话说完,玉梦娘只觉得参法修法归一体,渐修合而为一,种种功法中的神妙都被点醒。 这些洞悉,有人得师尊一句点拨就能想通,有人顺理成章自己就可悟得,但更多的人是死活都无法理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玉梦娘心中的诸多疑惑,百般迷惘,此刻尽数化作一句‘原来如此’。 一句原来如此,不知有多少人卡在上面,百思不得其解。 李启本身就是学霸类型,一天起码有十个小时在看书,而且看的多半都是些其他人难以接触的秘典笔记之类的东西。 他不仅仅是看,而且实际操作也很多。 说起来可能没什么感觉,但李启在巫道上甚至已经可以指点沈水碧了。 他能够独立完成一次大祭的所有布置,读懂大祝笔记中的一小部分,和五品的沈水碧交流乃至于教沈水碧关于祭祀的要点。 不管从什么方面看,李启都已经算得上是低品级中的专家了。 此番话语说出来,玉梦娘醍醐灌顶,如梦初醒,心中只有‘原来如此’四字。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这四个字有多珍贵。 她心中不仅再无恶感,更是满心羞愧。 再认真听完李启的话语后,玉梦娘干脆站直身子,肃穆而立,然后盈盈拜下:“公子以德报怨,非但不记我以恶意度人,还愿指点迷津,梦娘无以为报,公子若真是需要此物,梦娘愿双手奉上。” 语罢,她从腿上薅下那一串铃铛,双手放在了李启面前。 不过李启却把她手按住了:“误会解开了就好,不过,不需赠送,该多少价格就多少价格。” 玉梦娘叹服,也放下了疑虑,再度说道:“梦娘不知价格,还请公子看着此物的价值随意给吧。” 她现在心中再无猜疑,也不再对李启的人品有半点不信任,只有叹服。 公子二字,果然不那么轻松就能担得起来的啊。 想想也是,大巫们的眼力,怎么会选到废物? 能被大巫选中的,肯定是天赋,人品,智慧俱佳,自己怎么会对这种人心生恶意? 真是…… 而李启那边没那么多心理活动,他只是感叹对方的莫名其妙,变脸变的比翻书还快,一边感慨,一边顺便拿起拿腿环。 因为刚刚从腿上扒拉下来,所以还带着体温,这是一个八颗铃铛构成的串子,其中一颗上写着偈语:“偃屈盖代气,百丈入咫尺”。 正是因为李启念出了这句偈语,才让玉梦娘那么警惕,以为李启早就盯上了自己。 “嗯,也好,买也买个明白,我就和你说说这东西的功效吧。”李启拿着这东西,双手捏住,用力一搓。 却见这东西直接炸开,其中冒出玄奥虚无的一缕古怪存在。 玉梦娘大惊,声音情不自禁的提升:“道韵!?” 这东西自己带了少说有几十年了,怎么里面有一丝道韵从未发现!? “嗯,这东西,内藏一丝宇间道韵,百丈入咫尺,便是此意。”李启说道,然后将这缕道韵一收,却见他身周突然出现了一股特殊的道则环绕,让他看起来即在此处,亦不在此处。 “你投茶进来试试。”李启对玉梦娘说道。 玉梦娘点头,将自己茶杯拿起,泼向李启。 然后,却见水停在了李启的面前。 不对……不是停在了面前。 水依然在动。 但空间被拉长了。 很快,水跌落在地。 百丈入咫尺。 咫尺之地,走进其中,就能察觉到李启的身周扩展到了整整百丈。 当李启受到外界影响时,这些影响需要通过额外的百丈的距离才会伤害到他。 若不具备足够的射程,就会像是停在了他的面前一样,不会产生任何效果,然后因为重力落到地面上。 李启距离尘世间所有事物都有一百丈的距离。 邻家户口三千万,咫尺天涯一带间。 当然,这个道韵达不到咫尺天涯的水平,只能咫尺百丈。 若真是咫尺天涯,那这身周咫尺,便永远无法突破,那是无限扩展的空间。 “咫尺百丈……而且还是宇间道韵。”玉梦娘马上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这东西的珍贵之处。 那可是道韵! 只有五品高人才能去域外规则混乱之处采摘到的神秘宝物! 就连五品高人也很少会去,因为规则混乱之处极其危险,不是那么轻松就能采摘到道韵的。 玉梦娘的师父是六品高人,根本没资格去。 据传,巫神山除了某些有奇遇的人,只有每位公子才会有属于自己的道韵。 而自己身上,居然就有一缕! 明明先前才承诺过送给李启,但她现在心中升起了一丝悔意。 这个东西,太珍贵了。 “此物,梦娘是从何处拿到的?”李启问道。 梦娘回过神来,回答道:“是我三十七年前,因为一次意外所得,只是我眼拙,一直没能认出此物的神妙,还是公子目光精准,一眼看破了其中蕴藏的道韵。” 说着说着,她的语气也变得酸溜溜的,眼中也有些后悔。 若是自己的眼光能好一些,这宝物恐怕就是自己的了。 李启站起身来,从袋中往外倾倒,又用神念细数,很快地上就堆积了一座小山。 一边倾倒,他一边说道:“玉娘放心,我自不会抢你的,这十万枚气珠权当租金,这道韵我有一些用处,便租借我三年,算作一年三万三,三年之后我自当归还,你可信得过我?” 玉梦娘心中妒气尽消,彻底拜服:“尊公子意!” ———————— 然而此刻,在这宴会的主殿之中,大巫们的目光洞穿空间。 五六位大巫哈哈大笑,齐齐指着殿中另一人:“祝老三!这赌局你输了!你这弟子,与你半分不像!” 祝凤丹脸色不悦。 这徒弟! 说了让他别讲道理,怎么还是这一幅老好人的模样!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麻了 殿中,一共坐有六位大巫,两男两女,还有两位则没有寻常的性别。 很难说他们是男是女,因为他们连人形都没有。 与其说是人,倒不如更像是某种奇特的化身。 无形无质,只能隐隐约约感受到一点波动, 让人确定真的有东西坐在那里,而不是自己的错觉。 明明看不见,但偏偏就是能感知到那个地方的人。 对方说话的时候,很显然没有声音,但就是能‘听见’。 他在行动的时候,分明不曾有半点踪迹,可就是能‘看见’。 而且还能描述出来他做了什么, 能对这个东西有印象,感觉出气质,隐隐约约还能感觉到容貌。 但真的要描述他长什么样的时候,观者才会恍然大悟。 啊,原来我其实是看不见,摸不到,也听不见这个东西的。 就好像是本能可以意识到,感官却无法察觉到。 相当奇异。 不过其他人似乎对这样的情况习以为常。 而且,这个时候,除了祝凤丹之外,其他人都开怀大笑,表情充满了舒畅。 又有一位大巫畅快的拿起一杯酒水饮下:“我看你这徒弟,心思慎重, 做事考虑周全,稳重大气,真是个好孩子, 就是跟了你有些浪费, 不如让给我, 我定能让他大绽光辉!” “滚!”祝凤丹气不打一处来,酒都没心思喝了。 他气的要命,其他大巫却笑嘻嘻的。 又有一位大巫说道:“我听说,祝老三这徒弟,从收徒开始就没管过,任由他独自外面闯荡到八品,才因为唐国之事要回山准备,最迟一个月就又得赶去唐国,读完太学,少说三年。” “他一天都没管过他徒弟,你们说,这是不是就是那小子优秀的原因?” 此言一出,其他大巫抚掌而笑,整个大殿充满了欢乐的空气。 只有祝凤丹脸都黑了,但偏偏又无法反驳。 他是随性妄为,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 他确实是没有教过李启,只是扔了教科书让他自学。 本来他的打算是让李启一路走回来,估计晃晃荡荡也八品了,那时候正式进入山门,路上肯定也磨练出来了。 磨练什么?当然是磨练江湖气。 从不入品时期,一路跋涉,百越触发, 最终走回巫神山,一路上肯定要历经磨难,受尽人情冷暖,之后自然就能磨掉那种大宗弟子的傲气,那之后再传授本领,李启才会懂的珍惜,学习起来也会更加刻苦。 磨掉傲气,也能让人更机灵,也更符合祝凤丹的脾性。 吃过苦的人才知道苦有多难吃。 经历过人情冷暖,才晓得现在拥有的东西有多珍贵。 并且在红尘中打滚,种种江湖手段肯定都会学到,也不至于有天真的想法,届时杀伐果断,吹牛打屁,跑路逃命样样精通。 祝凤丹是原本是这么想的。 可谁知道,这徒弟,优秀到在路上根本没吃苦! 一年晋入九品!比大部分公子速度都快。 根基扎实,心性沉稳,九品逆伐七品,独自设计并主持了一场大祭,而且还没出错。 他自己给自己规划好了直升七品的所有路途,扫清了所有障碍,现在他晋入七品已经没有半点阻碍。 江湖气?那是什么东西? 李启打从出道以来,就一直被人当高人对待的,没有染上半点江湖气。 正相反,他一路运筹帷幄,反而有了一些上位者的气质。 难顶。 和祝凤丹安排的完全不一样。 不过他也不是躺平任嘲的那种类型,看见其他人如此快活,他猛地一拍桌子:“那又如何?我徒弟争气那是好事,就算不像我又怎样?哪有徒弟必须像师父的道理?” “你们这帮人阴阳怪气,哪里知道我教育方式的妙处?我知晓其天赋异禀,便传授他功法,给他术法,又给其护身之气,让他在外闯荡,经历风雨磨炼方能成材,你们懂个屁!” “似你们这般,把弟子护在身旁,领他们入门,为他们夯实根基,等到他们七品之后再放出去,有什么用?一帮花拳绣腿,还不是要在外面磨练?我告诉你们,你们的教育方式就是一坨屎!不服的,我也不欺负你们,你们单挑打不过我,那就让徒弟来试试手!” “智慧,神通,术法,知识,根基,修为!随便什么,你们各自挑你们的弟子来,车轮战都行,我徒弟一个挑你们全部!” 祝凤丹拍着桌子,怒声喊道! 虽然他并没有考虑过李启愿不愿意就是了。 开玩笑,师尊被人打脸,你徒弟过来帮我争面子不是理所当然? 但马上有大巫却出言规劝道:“祝老三,你可别疯魔了,你徒弟争气我们自然知道,但小孩子自有自己的道路,我们做师父的可不能为了让他和自己相像就去揠苗助长,你此刻拉他出来和其他同门对峙,难道真想让他落到和你这般地步吗?” 祝凤丹却直接站起身,直接一挥手:“呸!我这般地步?我那般地步?就因为巫神说我的道途是错的,我就真错了!?放屁!我之道途,巫神说了也不算数!你们说我教徒弟不行,那便试试看,看看是你们手把手教出来的厉害,还是我徒弟厉害!” 他话音刚落。 却见一股怪风刮出。 此时此刻的李启,刚刚告别了玉梦娘,手里喜滋滋的拿着那一缕道韵。 这道韵,对他来说确实极为重要。 他的人身小天地,看似根基扎实,但实际上已经被一州之地给填满了,鼓鼓囊囊,再也难以进步。 一州之地有多离谱?看看他之前和那黑红皮肤的公子对拼就知道了。 对方可是直接被他撞飞了。 他的人身小天地也因此陷入了过载状态。 若是能参悟出这道韵的效果,将之应用在自己的人身小天地上,就能容纳更大,化解现在的过载状态,能够更轻松的走下去。 他并不贪图这个东西,只是确实需要学习一下。 拿着道韵,这才刚刚和玉梦娘分开,忽然之间,李启突然感觉到一股怪风袭来! 他马上提起警惕!激发道韵,身周咫尺之地撑起百丈,同时马上运使五岳四镇,将自身牢牢扎根在地面上! 山岳克风,以五岳四镇之法,好似身上绑了一根定风桩,寻常鼓风吹之不动。 但那怪风靠近李启,李启却连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就直接被刮走了! 几乎是刹那之间,他马上就腾上了高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一路被席卷着,裹挟到了一座大殿之中。 因为太快了,他甚至都没注意自己走过了多远的距离。 等他再度能反应到四周的情况之时,他已经来到了一座大殿当中。 大殿上千百盏纱灯,高低挂着。 彩丛里照耀如同白昼,殿门敞开,三列白玉石台阶,七级下降,以紫罗荐地,燔百和之香,张云锦之帐。 新造礼器置于旁边,笾、豆、簠、簋之数,悉依典礼而成。 殿上椽烛辉煌,陈设绝丽,不过看起来就像是凡人们所坐,尽管装饰豪华,但只要有钱,李启自己都能搭建,并无什么特异之处。 非要说特异的地方的话…… 那就是上面的六位存在。 李启只能看见四位。 但真知道韵可以‘看’见剩下另外两位。 六位大巫,各自气质不同。 两位大宗,正襟危坐,一板一眼。 宗人掌建邦之礼,对内司职巫神山内部戒律,对外负责对各个下属势力沟通安排,还掌握钱粮物资,是标准的管理岗位,所以基本上都是这个气质。 两位大祝,包括自己的师尊,一男一女,自己的老师那是一个神采飞扬,容光焕发,只是看起来有点生气,桌子上有个大掌印。 另一位女性大祝则显得端庄沉稳,但散发着难以言语的亲和力,就好像是……母亲? 她虽然也很漂亮,但并没有美到惊艳的地步,只是那股亲和力让人很难升起敌意。 大祝掌天地万神交管之事,需要有威仪之则、容貌之崇,也就是说大祝必须要压得住万神,而且不能是以力压,要有威信,能当得起神人之间的桥梁,两边都服气的人才能成为祝人。 李启身为祝人,认为要做到这点,需要做到‘正’与‘义’两点,才能够让万神信服,万民认可。 但这不是绝对的,很明显,老师就不是这么认为的,而那位女性大祝,应该也和李启不一样。 这就是他们道的差别。 不过这点没有对错,都是自己选择的道路而已。 真正道途上的错误,是选择的方法和目标相悖,导致南辕北辙,那才是会动摇道基的大失误。 还有另外两个空气人,李启看不出来是什么身份,但看那样子……应该是,大卜? 大卜为何会是这般模样?他们应该是有正常身躯的才对,是本体不在? 说时迟,那时快,李启脑子里只是扫了一圈眼前的情况,然后马上执弟子礼,对眼前六位大巫行礼:“见过老师!见过几位大巫!” 他把老师放在了前面。 很显然,这个举动让祝凤丹很高兴,他一挥手,李启再度眼前一花,直接站在了他的身旁。 李启都还没说话,祝凤丹就直接说了:“我徒弟到了,你们的呢?” 其他大巫却都摆手的摆手,摇头的摇头,意见倒是很统一。 “我徒弟闭关呢,别打扰他。” “谁和你一天天的闹这些有的没的,你做事没谱,我们还能没有吗?因为此事就把孩子拉过来,你把孩子们当什么了?” “我家孩子愚笨,比不上你徒弟,拉来和你比拼想必是要丢脸的,到时候因为争斗坏了他的纯良赤心你赔?你自己玩儿吧,我孩子注定大器晚成,前期默默努力就行,不争虚名。” “我弟子是我道途的延续,又不是用来攀比用的工具,我可不会让他来掺和这种事。” “吾道需精研数算之法,艰深困难,吾徒勤于思讷于行,不善争斗,只擅苦读冥想,便不掺和这动手动脚的比斗了。” 大巫们各自发言,却没一个答应下来的。 李启在旁边旁听。 他根据大巫们的对话,略一思量,猜测这是在干什么。 根据老师的性格…… 莫不是…… 老师准备拉自己来打他们的脸,把这些大巫的徒弟挨个都揍一遍,然后他叉腰哈哈大笑,睥睨群雄,心中爽飞,带着自己潇洒离去? 沃日,这么一想,很有可能啊! 老师这个性格,做出这种事简直太正常了。 不过……他应该也是会受到刺激之后才会做出这个选择。 受什么刺激了? 这里能刺激他们的,无非就是这几位大巫而已,他们之间应该平素就有矛盾,但不至于见面就吵架,所以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 这几个应该也不是拦住自己那几位公子背后的大巫,如果真是的话,以自己老师的性格,应该已经打起来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 这几位大巫并不是拦自己的那个,证据就是老师没动手。 但是,因为某件自己不知道的事,老师和这几位大巫起了矛盾,老师准备让自己来打他们的徒弟,用来赢下这一局。 那是什么事情? 能用弟子而解决争端……那应该也是因为弟子才升起来的,否则不至于牵扯到自己身上。 但自己刚刚不在。 刹那之间,李启就想明白了。 坏菜了,刚刚自己不会全程被这几位盯着吧? 一念及此,李启马上站出来:“诸位大巫,且听小子一言!” 其他大巫,包括祝凤丹俱是一笑。 这笑容让李启打了个寒颤。 等等,这帮大巫好像都会读心。 按老师的说法是‘修为高深后,他人心湖便分毫毕现’。 自己的思绪,肯定全被读去了! 这时候,却有一个大巫和善的说道:“你这孩子,果然心思敏捷,放心吧,你只管说来,你说话时,我们不会观看你的心湖。” 他似乎心情很好的说道:“我们倒想看看你要怎么劝服祝老三,还能不惹我们生气,你可别为了讨好我们几个让祝老三低头,他可是真会打你的,到时候可得当心咯。” 李启回头看了一眼老师。 麻了。 这要怎么化解?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化解方法 六位大巫一言不发,表情各不相同。 有的是好奇,有的是期待,有的是和善,有的是赞赏。 不过祝凤丹则是满脸的不高兴,但也耐着性子看李启表演。 所有大巫都不再观看李启的心湖。 其实这是可以控制的,他们能够查看别人的心湖, 其实原因就只是因为他们太强了,视角太高了。 当感知敏锐到可以连脑中的电流都可以清晰分辨的时候,那么当你看着那些还在依赖大脑的进行思考的凡人,他们心中的所思所想就不再是秘密了。 不过可以主动不看。 就好像现在这样。 他们都很想知道李启要经过怎样的思考才能拿出来一个让众人都满意的答案。 现在的情况很尴尬。 李启要么站在其他大巫这边,劝说自己的老师不要一时冲动干傻事。 那样的话,他就肯定会被祝凤丹当着大家的面吊起来打。 众多大巫绝对不怀疑祝凤丹会做出这种事, 这厮恼了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但如果李启站在祝凤丹这边,祝凤丹会很高兴,但那就代表李启得主动请战,在已经知道几位大巫不愿意的情况下去主动挑战他们的徒弟。 毫无疑问,大巫们脾气再好,对李启再看好,也不会容忍李启当面挑衅师长,李启的结局还是要被吊起来打一顿。 至于站在中间当和事老,或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抱歉,李启只有两个选择。 站在中间当和事老,以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两个选择,本质上都是‘站在大巫们’那边,如果这么做的话,毫无疑问李启还是会被老师吊起来打一顿。 想要横竖不得罪, 还得让自己脱身而出,很难啊。 正是因为知道此事的难度,所以大巫们才很好奇李启准备怎么处理才能完美解决这种两难的境地。 作为祝人, 解决这种事情, 其实就是能力的展现,毕竟祝人本来就需要协调万神。 李启头上也冒出汗来。 他躬身了几秒钟中之后, 突然站直了身子。 大声说道:“诸位师长,请观小子演法!” 语罢,他也不等大巫们同意,直接端坐在地,人身小天地外放,在四周呈现出一片虚景。 他才八品,人身小天地并未达到实质的程度,所以只是虚幻。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几位大巫好奇的盯着他,想看他要耍什么花招。 却见,李启的人身小天地开始演化。 天地发挥,阴阳交烈。 隐隐填填,若降自天。 有雨降下。 万物混而同波兮,玄黄浩其无质。 雷凭虚以振庭兮,电凌牖而辉室。 溜鼎沸以骏奔兮,潦风驱而竞疾。 岂南山之暴济兮,将北海之蹔溢。 高岸涣其无涯兮,平原荡而为渊。 精诚而叩道,山神之至灵现出。 李启骤然现出一尊法体, 以日月为双眸, 以山川为之百体, 是万水为血脉。 与天而同清,与地而同宁,与日月而同明。 却见这尊法体舒展身体! 站于天地中央,中岳之所在,叩东岳之灵,启西岳之扃,挹南岳之翎,束北岳之峰, 抚群山之冥冥,扶柱峰而擎天。 坐青玉之坛,下看南极之星辰,观一勺之洞湖。 呼吸乎翕辟之风霆,俯万化之流形。 峻极于万物之发育,而生生不息。 览宇宙于一瞬,与日月四时之运行! 这尊法体,在李启的人身小天地中,膀日月,挟天穹,挥斥八极,神气充斥,如光明照,逐渐扩张到整个人身小天地都要承受不住的地步! 几位大巫在旁边点评着。 “根基很扎实,人身小天地有一州之地,这估计就是主持大祭的成果吧?确实不错,不过这份回馈有些太厚实了,他消化不掉。” “已经把身体撑满了,卡死在这儿了,嗯,还是有些弊端的嘛,得慢慢消化,花上二十年左右应该就够了?” “不对,你们看他那法体的手上,有东西,是刚刚那一缕道韵。” 大巫们交流着,祝凤丹却没说话,他刚刚被这帮大巫给憋的难受,现在只是看着李启,想知道他演法要做什么。 不过李启却很平静。 计划已经在动手之前就做完了,现在只需要跟着走就行了。 演法的时候,全身心投入其中,此时心湖平静无波,反而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专注到眼前的事情。 真知道韵展开。 与此同时,那一缕宇间道韵也同时开始发挥作用。 “咦,他在解析道韵?” “区区八品,怎么可能现场解析?他不怕脑子被烧掉吗?” “不,他不是靠脑子在解析,他的脑子只是负责总结,真正的解析工作是他手中另一缕道韵在做,咦,好奇异的道韵,这是什么性质?” “是祝老三给他找的?不像啊,祝老三还有这种好东西?” 大巫们面露惊讶。 真知道韵的特性,有些奇异。 在他们的眼中,这道韵激活之后,就开始不断的深入世界本身,然后将探测出来的信息汇总给李启。 这种深入很轻微,大概就等于在皮肤上涂了一些药,然后药的小分子渗透进皮肤,进入体内,大概就类似这样。 基本上对世界本身没什么影响,只能了解一些非常浅层的情报。 不过那是对世界而言,而且这个世界还是天下。 天下的规则之牢固,已经到了无法形容的地步了。 所以,真知道韵的渗透力度,对于另一些比较弱小的事物来说,就很大了,它能够深入到更里面去。 就好像现在这样。 “他在拆解那条道韵,他真的要在现场解析那条宇间道韵?” “好像是真的,他不会真的把脑子烧了吧?” 大巫们窃窃私语着。 至于祝凤丹,他已经伸手了,无形之力笼罩在李启身边,只要李启出现烧脑的情况,他就会立马把他所有行动全部中断。 真知道韵,就好像是一个显微镜。 这个显微镜可以把信息和情报杰西提取出来告诉李启。 但想要从这些信息中,得到研究成果,还是需要李启自己计算,总结。 如果涌来的信息太多,烧脑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 习惯了。 说实在的,李启真的习惯了。 真知道韵时时刻刻都在给李启灌输四周环境的信息,而且李启拿真知道韵计算过不知道多少东西。 从禅智和尚的魔气,再到大祭的所有信息,实际上都是真知道韵在解析。 李启早就习惯于大量的信息流直接灌脑了,他有抵抗力了。 所以并未像众多大巫料想的一样,他因为庞大的信息而烧脑,正相反,他开始将宇间道韵的一部分威能发挥出来。 在人身小天地中,他法体舒张,愈加广大。 双臂打弯,肘部撑住了东西极,脑袋顶在了天穹上,身体哪怕弯曲起来盘坐,依然显得整个世界太小,根本装不下这尊法体。 人身小天地已经到了极限。 不过这就是李启的打算。 法体的四周,突然一重又一重的祭礼展开。 那法体也随之舞动起来,开始在这狭窄的小天地中跳起神秘而古老的舞蹈。 “万舞?他还会这个?”一个大巫立刻认出了其中散发出来的波动。 “不是他会的,是那一缕宇间道韵的效果,那道韵,是舞雩一脉遗留下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东西……” “万舞,怪不得。” 简兮简兮,方将万舞! 简,大也。方,四方也。将,行也。 以干羽为《万》舞,用之宗庙山川,故言於四方,故“用之山川”。 由山川在外,故云“四方”,解所以言四方之意也(出自《国风》) 故《礼》注云:“四方之祭祀,谓四望也。” 《大司乐》注云:“四望,谓五岳、四镇、四渎。”然则除此以外,乃是山川也,故山川与四方别舞。 万舞,本就是祭祀四方时所用的舞蹈,有用来歌颂广大的空间与土地的意味。 那宇间道韵,是万舞所造! 这本就是舞雩一脉的古老传承,但却不知道为何一直隐藏着,直到被李启发现。 当然,万舞就没有失传干活,一些高品级的舞雩本身就会,隐藏着那铃铛中的宇间道韵只是记录了一些万舞的神髓而已。 应该是有人用这道韵储存了万舞的一部分,然后加上了自己的理解,封存在了铃铛之中,以后可以阅读。 但中间或许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导致此物流落到处去,又在机缘巧合之下,落到了另一位普通舞雩,玉梦娘的手中。 只是玉梦娘自己不识得宝贝,最后还是李启认出来,然后租借了三年。 此刻,宇间道韵其中的万舞神髓被李启发挥出来。 他不会万舞,但这不妨碍他直接使用道韵。 道韵这种宝贝,本来就是可以直接用的。 于是—— 四方广大。 李启的人身小天地,猛的暴涨了一截! 他利用宇间道韵,以咫尺化百丈的特性,强行扩张了自己的人身小天地,让自己可以承载更大的区域。 有了更大的承载极限,李启马上就有更大的施展空间了。 演法继续。 之后,便是李启熟悉的广阳大祭! 他在体内重新演化广阳大祭,展现属于自己的力量。 不过,这一次,不是祭广阳的山水众神。 而是祭祀自己! 众多大巫都明白了他的想法! 扩张人身小天地,以大祭之法,祭祀自身! 李启要一步登天,直接踏入八品巅峰! “好大的胆子!是仗着我们不会让你死,所以你故意玩命?”一位大巫愕然,懂了李启的想法。 祝凤丹这时候才终于露出笑脸,大袖一挥,舒爽的喊道:“那还能如何?你们还真能看着我徒弟失败垂死不成?还不速速为他护道?!” 其他几个大巫面面相觑,但也无法,只能联袂出手,护持在李启的身边。 道途的路,只能自己走,靠别人拉着是走不远的。 只是单纯的自己走,实在艰辛危险。 所以才需要有师父作为领路人,一代一代的传承道途,让后人朝着大道终点前进。 李启现在就是在拼命往上爬。 但也不算拼命。 有整整六位大巫在旁边护持住性命,就算跌倒了,也摔不死。 平时谁能有这个待遇? 巫神山其他大巫又不是工具人,谁都有自己的事情,没有闲到这个地步天天帮八品护持性命,说难听点,哪怕是天赋智慧都通天的公子们,在八品的时候,能让一位五品全职去照看已经是很大的投资了。 让三品来照顾,除了你师父自愿加班,否则还是去做梦吧。 可以说,同时六位大巫出手帮忙,整个巫神山有这个待遇的不超过两只手。 李启就仗着这点,肆无忌惮的以大祭之法,提升自己的修为! 本来他到七品的路就已经铺平了,剩下的只是水磨工夫的积累。 水磨工夫? 抱歉,不要。 李启直接往里面灌洪水! 他修为暴涨的同时,外边的六个大巫却开始协调,为李启平衡四周道则。 甚至于为了防止李启不被暴乱的内气冲死,他们连临时修改天下的物理规则这种手段都用了出来。 李启的人身小天地之中,异变不断展现。 李启的法身延展,好似遮天蔽地的巨人! 四周身中神围绕,各有仪轨。 却见法身蹶厚地,揭太清,亘层霄,突重溟! 然后猛然伸手,激三千以崛起,向九万而迅征,背嶪太岳之崔嵬,臂举长江之纵横! 丹旌电烻鼓雷震,朱火延起腾飞烟! 雄姿壮观,坱轧河汉。 上摩苍苍,下覆漫漫。 溟涨沸渭,岩峦纷披。 跨蹑地络,周旋天纲。 缤纷乎八荒之间,掩映乎四海之半! 随着李启法身的膨胀,他的修为飞快的提升到了八品巅峰,只差一步就能踏足七品。 但是,就在这时候,李启突然停了下来。 七品不是那么简单的,还需要酝酿。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停下,没有试图强冲,直接结束了这一次六位大巫被迫为他营造的机缘。 演法结束,李启身中气息平定。 其他大巫也长舒一口气。 李启复归平静,然后站起身,看着围在自己身边,被自己狠狠薅了一把免费劳动力的大巫们。 然后,他面露得逞的笑容,躬身一拜:“诸位师长!这下你们总不会找我老师的麻烦了吧!”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另一边 李启此言一出,祝凤丹嘴巴都笑咧开了,就差笑出声了。 其他大巫也各自苦笑。 不得不说,这一局,解的很漂亮。 矛盾无法解决? 那就转移矛盾好了。 转移矛盾这个手段在任何时候都好用。 你们这帮大巫互相之间因为弟子而起矛盾,那我便以自身闹出大动静,让你们把矛盾放在我身上来。 现在我功力暴增, 根基不稳。 你和我打,既要担心我功力大增你打不过,你还得担心我根基不稳你胜之不武。 怎么打都难堪。 再说了,几位大巫之间难道真是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吗? 在李启看来,未必吧? 几个大人最多是有点不愉快。 那这时候,我作为小辈在下面把杯子砸了,让大家把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 然后大家确实来看我了,还帮我把杯子收拾了。 那么现在,你们几个还好意思继续返回之前的话题吵架吗? 而且,我还不是单纯的砸碗闹事,我是在展示自己。 整个巫神山,还有谁能做到这种事? 从李启所做的事中,这些大巫都能读出其中蕴藏的意味。 “巫神山的八品新生代,除了我,还有谁?!” 看似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做事公正厚道。 但实际上,和祝凤丹有什么差别? 一样嚣狂,一样没谱! 但能怪他吗? 看祝凤丹现在笑的最后合不拢了, 可见他现在心里是非常满意的。 而且, 这些大巫们……难道就不满意吗? 他们刚刚亲眼看见了一位优秀后辈绽放的光芒。 大巫们可不是什么心胸狭隘的尖酸老头子,看见有后人比自己的弟子优秀就千方百计的打压。 如果真是这样, 巫神山后辈早就死光了。 八品,主持大祭, 以大祭与万舞来祭祀自身! 连七品都不敢这么玩儿,但他凭借两道道韵,硬生生做到了。 虽然有大巫护持, 但他确确实实是靠自己做到的。 就像是道途之上,横亘一座大山,只能靠自己翻越过去,没人能帮得了你。 六位大巫最多充当安全绳,能保证你攀登失败之后不会直接掉下去摔死。 但爬山这件事,终归还是要靠自己一手一脚完成的。 哪怕有安全绳保护,除了保证你不死之外,别的什么也保证不了,你还是要靠自己的努力与智慧去解决。 然而,李启当着六位大巫的面,做到了。 这让六位被迫加班的大巫也很感叹。 李启就用这种办法,把矛盾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接着再展现出自己的优秀,那矛盾自然化解于无形了。 既给祝凤丹狠狠涨了一波脸,又让其他大巫无话可说。 “哈哈哈,你们这些老东西,这下服气了吧?走!徒弟,咱们回去了。”祝凤丹心情大悦, 一只手抓着李启,就准备离开这座大殿。 李启愕然:“等等,老师,我们不是来赴宴……” 祝凤丹豪气的抓着李启就往外拖:“赴个什么宴?你缺这点吃的吗?回去我给你安排龙肝凤胆,咱不吃他们的!” 李启无奈。 当初不是说这里是有一位占梦给自己这些人占卜未来,为此举办了宴会吗…… 怎么回事? 算了,自己也要习惯一下老师的不靠谱。 他好像向来都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现在他兴致正高,还是别打扰他的好。 如果非要留下来的话,说不定真的要被他捶一顿再带回去。 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回去吧。 不过…… 想到这里,李启马上闭上双眼,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个‘不过’。 因为这个‘不过’,如果被其他的大巫看见了,矛盾说不定又要起来了。 至于那个张自渡…… 呃,他多站一会,应该不会有问题吧?之后应该会自己走的,总不能一直等李启吧?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李启被祝凤丹提溜着,一直等到他感觉自己被塞进了车厢里,然后开始动了起来,才终于睁开眼睛。 “老师……”他叹了口气。 祝凤丹笑嘻嘻的,一边鞭策食铁兽,让他们加速,一边回头对李启说道:“小子,这次做的不错啊,咱们爷们说到做到!回去给你收拾收拾,做个发型,换套衣服,我就带你去罗浮的洞府,到时候是想见面还是想提亲,都随你!” “呃呃……”李启无言。 不过,他却没有在这个话题停留,而是直接对祝凤丹说道:“老师,你都算计好了?” “嗯?你说什么?”祝凤丹哼着歌,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那个舞雩,还有这宇间道韵,不是巧合吧?”李启猜测道。 不等祝凤丹回答,李启继续说了下去。 “老师你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故意让我去买东西,让我自己去发现那宇间道韵,借此把我抓过去。” “然后,根据我的反应,老师你就可以逼迫那五位大巫给你打白工,你还不用丢面子去求人,事儿也完美的办成了。” “唯一的变数就是我的反应,需要我在没有事先对计划的情况下,做出恰到好处的反应,才能拿到此番的好处。” “但也不可能提前告诉我,毕竟如果告诉我的话,那必然会留下破绽。” “所以就让我自由发挥,若是成了,就是我考验过了,如果不成,那老师你就当无事发生,等着占梦为我卜卦,然后回去。” “是……我猜的这样吗?” 李启看向祝凤丹的背影,如此问道。 这场宴会,包括自己来,再到集市,再到后面的演法,都是祝凤丹安排的。 李启觉得,老师肯定早就知道那舞雩和道韵的存在。 自己如果能配合演下去,就会和现在一样。 如果自己不能,那也能拿到占卜的机缘,只是没通过老师的测试而已。 “嗤。”祝凤丹嗤笑一声:“猜对六成,不过我告诉你啊,小孩子不要整天想这么多。” “想太多,会很痛苦的,小孩子还是要多高兴高兴。” “思考,本身就是一种折磨,对自己好一点。”祝凤丹抬眼望到外面,之前舒爽的表情突然变得空洞起来,那眼神看起来…… 很可怕。 李启噤声。 不过,他思考了一下…… 没忍住,思考已经是李启生活的一部分了。 什么叫思考本身就是一种折磨? 不是很能理解老师这句话。 不过,李启还是跳过了这个话题,继续对祝凤丹说道:“那,老师,之后?” “之后?之后说了,给你做个发型,换身衣服,咱们去罗浮洞府!你先体会一下,稳固境界,品味一下七品门槛的味道,我们加速了!”祝凤丹大笑。 笑完之后,他拿出一根鱼竿,上面钓着一根金色的竹笋,挂在了食铁兽的面前。 速度骤升! 李启直接被加速度拍在了后面的座椅上。 这辆车平时是没有加速度的。 现在有加速度,说明老师不想和自己说话了。 那就闭嘴吧…… 先看自己的境界吧。 李启闭眼,专心于内视。 从初入八品到八品巅峰,就只过了这么几个小时而已。 这直接导致了李启对自己的力量极端不了解,不熟悉,所以需要花时间好好熟悉。 八品巅峰,距离七品只有一步之遥。 自己现在有哪些力量? 身中神更稳固了。 法力比之前强盛了数倍。 还有就是,这种冥冥中的感觉。 自己摸到了一个门槛。 踏入不朽的门槛。 这是本质上的差异,自己只要再前进一步,再越过这座大山,自己就不再是‘凡人’。 甚至,可以不再被称为‘孩子’。 李启是知道这点的,他在书上读到过。 在各大道脉之中,不朽与否,是决定你是否成年的标志。 只有达到了不朽,不会被岁月磨灭,你才有资格说自己是个成年人,诸位大巫才不会叫你‘孩子’。 他们才会承认你长大了,能够真正理解他们了。 这一步,是超凡的一步。 在此之前,你作为短命种,是根本无法在思想上理解这些亘古长存的伟大存在的。 七品的标志,就是成就不朽。 人活在这个世上,每时每刻的呼吸,新陈代谢,都是在不断的损伤自身,然后又重新修复,等到哪一天修复跟不上损伤了,就是衰老。 哪怕是八品九品,虽然可以延寿,但却无法阻止衰老的进程。 但达到七品,一切就不一样了。 七品之后,道门就可以选择很多东西了,譬如琉璃净体,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法门,比如九丹上化胎精之法,都是成就不朽的办法。 佛门的沙门金身也是如此,李启知道的还有一种三身法,以本性为法身,德业为报身,并真身为三,合三为一,以成不朽。 巫道想要晋入七品,也是需要完成类似的东西。 选什么方法晋升七品呢? 虽然还没到选择的时候,但也应该提前考虑了。 巫神山有成千上万种晋升七品的方法,要怎么选? 李启不禁有些想入非非。 但是他马上让自己冷静下来。 算了,还没到选的时候。 慢慢来吧。 虽然很好奇成为‘不朽’是什么感觉,但还是根基最重要。 宇间道韵还没能完全学习领悟,力量也没有完全掌控,很多该慢慢积累的术法和能力也没有去积累,空有八品巅峰的修为,但实际上就是个空壳子,诸多手段都还是初入八品的时候。 就好像是一台电脑,刚刚更新了配置,从3060变成了3080。 但运行的软件却还是以前的软件,虽然会更流畅,但不会有本质提升。 这就是快速提升修为的弊端, 距离七品还有一段路。 一步一步来吧。 —————————— 李启准备花费一点点时间熟悉力量,做好准备工作,这大概需要几天时间。 这时候,距离他来到巫神山,也不过七八个时辰而已,连一天时间都没有过。 在这个时间里,沈水碧,终于赶到了罗浮娘娘暂居的洞府。 兔子一向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人。 她表情苦闷,一路行来。 她才刚刚走到这座洞府附近。 这座洞府建立在一座灵峰之上,灵峰占地方圆百里,中间所有范围都被分给了罗浮山的残余们。 这一座灵峰分为四方,各有四季,形成四时环绕的格局,是一顶一的好地方。 春融融,夏蓊郁,秋疏薄,冬黯淡,四时之气围绕灵峰。 灵峰上蓄有短松、矮杨、杉、柏、梅、柳之属,树木苍翠。 花则有月季、丛菊,烘出芍药、牡丹,四季之花才此处皆有开放,不受时节所限制。 溪水环绕,有小兽在其中欹身,汲流漱齿,还多水鸟,白毛初满,嬉戏玩水。 石隙小路横出,冈硗中断,盘行萦曲,继以木栈,倚石排空,周环而上,溪河绕其下,愈绕愈曲。 四周又点缀小石,谓之花树石点景,多黄石、宣石、灵璧之属。 有瀑布倾泻危溜,其下空处有沼,小鱼游泳谓之山水相依。 蝴蝶映花飞,楚雀绿条响。 泉鸣知水急,云来觉山近。 一片祥和自然的气息。 巫神山并不是什么霸道的道统,所以给她们留下了充分的私人空间,而且没有设置监控,就连大卜们都刻意避开了此处的视线。 实际上,巫道一向追求的就是万物平等,哪怕是对罗浮山也是如此,从未有过招待不周的情况。 哪怕他们是想要日月真铅鼎其中蕴藏的一品大道契机,也没有选择抢夺,而是准备不断施恩到罗浮娘娘主动交出来。 因此,此处看起来相当清幽,并无外界打扰。 沈水碧刚刚走到此处,却见天边突然飞来一片云雀。 兔子苦闷的脸突然露出一丝笑容,有些惊喜的看向那些云雀。 却见那些巴掌大的小云雀飞快的朝着沈水碧飞过来,然后扑通一下落到地上,摇身一晃变成人形,皆是些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着侍女服,脸色欣喜。 “月中娘娘回来了!” “恭迎娘娘回府!” “娘娘,路上巫神山的人没委屈您吧?” 一群云雀叽叽喳喳的涌了过来,表情里又是担忧,又是欣喜。 担忧的是月中娘娘受了委屈,欣喜的是总算又有一位自己这边的大能归来了。 直到来到沈水碧的面前,才有一位稍稍年长的,看起来十五六岁的领头云雀上前来:“真君让我们出来接娘娘你呢!娘娘,您怎么闷闷不乐的?” 沈水碧脸上露出笑容:“没什么,我们先回去再说吧,阳凝怎么样了?” 云雀立刻答道:“赤气真君正在里面候着您呢,只是她尚需怀抱大日,借此温养破损的神魂,所以不能出来见您,只能差遣我们了。” 沈水碧点了点头,率先走出第一步:“这样啊,那我们走快点吧,对了……巫神山,找到了多少家人回来?”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往事与阳凝 巫神山找了多少家人回来? 这话一说,让其他原本欣喜的云雀们都沉默了一会。 过了半晌,她们才终于开口回答道:“回娘娘话……千,不存一。” “大部分都死在了人皇剑下,少数救回来的,巫神山也提供了治疗,让好多人都活了下来, 只是真君一直让我们别信巫神山,说巫神山图谋甚大,现在这些小恩小惠只不过是收买人心的罢了。” 云雀们欲言又止:“月中娘娘,我们……” 沈水碧却摇了摇头,用很罕见的那种沉稳的语调对她们说道: “别想那么多,好好在这里待着就行了,巫神山是有图谋,但不至于害你们性命,在这里比在外面安全。” “嗯嗯。”云雀们连连点头。 然后,她们便一边赶路,一边开始和沈水碧说在巫神山的见闻了。 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沈水碧听着听着,就开始走神。 只不过这次走神,脑子里冒出来的不是那些习以为常的术算,卦象,法门,阴阳爻。 而是昔日罗浮山最后那一幕。 最开始,罗浮山突然遭到袭击。 四位三品至人降临,先敲门,宣读旨意, 扣上罗浮山隐瞒之罪责。 日月真铅鼎震怒,正欲把这几个至人惩戒一番,但这时候, 人皇剑就落下了。 人皇和巫神们一样,都是一品。 而且, 远比其他一品强得多的多。 其原因也很简单,类似于巫道的祝宗卜三条大的道统一样, 人道也有类似的分支。 其中一条是聚众人之力为己身,这便是‘官位’。 只要被担任某个官职,立刻就能晋升到对应的品级,获得对应的神通。 官位路线,只要求你能对得起你的职位,能够完成你的职责就可以。 也就是只对智慧和行政能力有要求,可以有效弥补唐国在地方官战力上的弱势。 不过,每一个官位实际上都是有数的,官位并不是什么轻松就能制造的东西,这就类似于一台高达,谁上都能开,但高达也会损坏,也有制造成本。 除了官位体系之外,人道还有自己攀登的道路,不做官也可以自己修行,这条路线,被称为人道百艺。 医家, 儒家,农家, 杂家,兵家,这些都是人道百艺的内容,依然可以晋升,不借助官位也可以拥有独属于自己的能力。 但这些不能算是道统,只能说是人道不同的分支脉络。 当一位人道百艺路线的修士,同时有着对应品级官位的时候,会是如何? 答案就是,他可以拥有超越寻常同阶修士数倍的力量。 一位五品的人道兵家修士,同时还被敕封了五品游骑将军。 那除了武道之外的其他任何道统,在正面对抗他的时候,都会吃大亏。 而武道也很难打,因为武道正面对抗的时候或许能平分秋色,但人道可是有着诸多神通的,可不像那些武夫蛮子。 这就是人道的最强形态。 人皇就是如此。 他不仅仅是一品圣人,而且还有着专属于自己的官位。 其名为‘天策上将。’ 人道一共也就只有四个一品官位而已。 太傅、太保、太尉,谓之‘三公’,然后再加上独属于人皇的一品官位‘天策上将’。 一品官位,外加人皇自身,就让他成为了当世顶尖一品,绝无敌手。 整个天下都找不出能打赢他的存在。 至少要两位同阶大能,才能阻一阻他的脚步。 而且,他还有二品法宝,人皇剑。 这一次突袭罗浮山,就是人皇遥遥出了一剑。 准确的说,是人皇剑在人皇法力加持下,主动出击。 毕竟人皇剑实际上也是有自己思想的二品存在,并不逊色于日月真铅鼎。 此刻又有人皇一部分法力支持。 所以当那道剑光降临之时,仅仅是一刹那就荡平罗浮山洞天所有守备。 那些平素里的阵法,天险,号称数位二品前来都无法攻破的罗浮山…… 那个四周环绕包围着三十二重天,一重天就是一重四品世界的罗浮山。 被一剑荡平。 日月真铅鼎立刻出手试图拦下人皇剑,两个二品法宝正面交锋,本以为会是纠缠在一起的势均力敌,但结局却是仅仅三个呼吸,日月真铅鼎直接被捅了个对穿。 他所掌握的大道都被断为两截,被日月真铅鼎大道所覆盖的八百万世界,其中日月全都坠落了下来。 无数的天地悲鸣,其中的日月大道被斩断,规则不存,日月无法运行,自然坠落。 就连天下的日月都晃了一晃。 人皇并未亲自出手,只是为人皇剑提供了法力加持。 但就是这些加持,让人皇剑轻轻松松的斩断了一件同品法宝。 但日月真铅鼎还是拖住了三个呼吸。 这让罗浮娘娘有足够的时间救下尽可能多的人,然后燃烧罗浮山最后的底蕴,朝着巫神山的方向逃窜。 沈水碧当时看见了。 人皇剑并未追击,而是直接离开此处,不知道为何。 她也被跟着出现的五品包围,又被余波波及,伤势极其严重。 然后罗浮娘娘将她们都收走,逃离。 几位三品至人开始追击。 缠斗了一天一夜,罗浮娘娘重创,日月真铅鼎的意志几乎被磨灭,这才终于来到巫神山地界。 罗浮娘娘都撑不住了,沈水碧主动落下,分散追兵。 还有不少人都选择落下,不再由罗浮娘娘带着逃窜。 死伤惨重。 好在这时候,祝凤丹……也就是那位大祝突然出现,打退了几位至人。 罗浮娘娘也趁机隐藏了自己,躲了起来。 那时候,巫神山才意识到罗浮洞天的情况,之后开始寻找罗浮娘娘。 一直到半年之后,才有了李启的事情。 回忆到这里,沈水碧突然喃喃自语道:“李启……” “啊?娘娘你说什么?”云雀们歪头看向沈水碧。 “噢,没什么。”沈水碧摇了摇头。 她的时间观念,被其他人评价为‘更接近植物’。 在罗浮山的其他四品五品看来,沈水碧时间基本上就是一颗会动的花花草草。 曾有人看见过她蹲在原地想事情,然后整整十五年没有动过。 时不时的陷入沉思,而一个沉思少说一周,动辄数年,要不是因为她具有无垢之躯,不会沾染尘埃污物,永远都保持洁净,都不敢想象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或许正是因为一点点小事就需要思考好多年这种慢节奏的生活,才导致了沈水碧至今仍然保持着呆呆的模样。 这在和平时期是好事。 但现在,未必算得上是好事…… 沈水碧咬了咬牙。 先前的两年多时间,她见过的东西比以前一千年还要多。 她出生就是天生不朽,作为日月真铅鼎孕育出来的太阴之精,她几乎从未接触过外界,一直都是优哉游哉的研究着自己喜欢的东西。 毫无疑问,那段时期是快乐而懵懂的,在罗浮娘娘的庇护下,她度过了很多很多年的美妙人生。 没有负担,只需要随性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只是现在不一样了。 自己也得成长起来啊。 李启教给了她很多东西。 但她还要更加努力,不能和以前一样总是把事情交给其他人了。 她得扛起罗浮山的一部分担子,在娘娘苏醒之前,为其他家人撑起这个家。 就好像现在的阳凝做的一样。 这对她来说很陌生,但沈水碧已经下定决心要这么做了。 娘娘曾经说过,自己是领悟了‘逍遥’真谛的。 那现在……就抛掉‘逍遥’吧。 以前是娘娘为她撑起了可以逍遥的余地。 现在该她这么做了。 和李启待在一起的快两年,是她接触世俗最多的时光,也让她明白了责任是什么。 而且,现在她还有种更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 不好形容,就是有种急迫感,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催着自己走一样。 这让沈水碧心中愈发苦闷起来。 但她自己却怎么都找不到这感觉从何而来。 不过,很快,沈水碧就到了洞府之中。 洞府之中,有几个洞天的传送门。 虽然这灵峰有方圆五十里,但想要容纳罗浮山的残余还是不够的。 为此,巫神山拖过来了几个洞天交由她们居住。 来到了这里,云雀们纷纷对沈水碧说道: “赤气真君就在前方洞府之中,那里热力太甚,我们靠近会受伤,娘娘你自己去吧,就在前方。” 沈水碧点头,知道她们所说的是真的。 阳凝想要疗伤,需要借助大日真阳之力。 大日真阳的辐射,这帮小云雀是受不了的。 再说……估计她们也不敢去见阳凝,毕竟她脾气不好。 云雀们散去。 沈水碧则独自走入了其中一个洞天之中。 进入其中,四周一片虚无,没有活物,甚至都没有空气。 洞天之中,只有一轮大日。 应该是巫神山特制的一个小世界,其中只放置了一个太阳。 来到其中,顿觉乍晴暴热,深长炎虐,火力逼人。 备受煎熬,遍寰宇空,血气横撞,鼻口干炝。 放火光,逼太阳,烧丹田,调煮海,烧的金焰腾腾,滚波翻浪。 当真是: 一轮红日出虚无,照曜中天景杳望。 天上真火灭不得,灼烁万物生光芒。 这颗太阳的体型很小,半径只有二十万里大小,可以说是太阳中的小不点了,但仍然无比巨大。 毕竟是太阳,体型大也是很正常的。 沈水碧来到此处,也显得非常不适应,不过她离得比较远,而且也是恢复到了八品了,所以暂时能忍耐一段时间。 就在她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在极远极远处的太阳所在,突然开始喷发日珥。 太阳陷入了剧烈的波动之中,这颗半径足足二十万里的大火球开始活跃起来,一个气泡从太阳下方喷发而出,在色球层,一个红色的环圈出现,上面跳动着鲜红的火舌。 仅仅是这么一个环圈,就有三四万里长。 有赤云气在日旁,如冠耳,谓之日珥。 整个日珥向外急剧扩张,朝着虚空之中喷发了整整十万里,然后又被大日的引力重新拉了回来,落回日面。 这样的日珥喷发,一直持续了四五次。 然后,在那一轮大日之中,突然喷发出了迄今为此最大的一次日珥! 大量的太阳物质在下方冲力的影响下,直接腾空十五万里! 这个距离,太阳的引力已经无法拉拽住速度极快的太阳物质了,这些日珥带着无数团火焰朝着宇宙空间飞去。 然而就在此时,一只赤金色的鸟儿,翼展足有数十里,直接在那无数火焰中展翅腾空,速度骤然加快,朝着沈水碧这边飞来! 那只大鸟,赤金色羽毛,身缠红色光晕,身上光辉无比耀眼,好像是第二轮太阳一般! 简直是: 朱辉散射青霞开,照耀万生繁如堆。 大日漫烧光无量,金羽振晓近天威。 烘炉盘悬碧天上,清幽宇宙彻长空! 在太空之中,金乌的体型越飞越小,逐渐变成只有一里多翼展。 但速度却不减反增,在一片漆黑的太空之中拉出一条金线,就好像是她正通过这根金线拖拽着太阳行进一般。 她的加速度越来越快,不出一会,就来到了沈水碧的身边。 等来到沈水碧的时候,那只大鸟已经变成了一人多翼展,正好融化成一团光芒,然后重塑,变成了人形。 金红色的长发正在发光,有光晕在流动。 皓腕约金环,头上三爵钗,四面红光围护,驾着彩云。 身上穿的并非长裙,而是那种方便活动的劲装,是唐国侠客常见的款式。 容貌美丽,而且眼神锐利。 沈水碧的眼角是稍稍低垂下来的,第一眼的印象肯定是柔柔弱弱的。 但阳凝却正好相反,她眼角高挑,气质昂然,看起来就是那种充满朝气和活力的人。 等到她真正停下来的时候,头发的光晕才逐渐消退,变成了普通的黑色长发。 她落到了沈水碧的身边,本想说些什么,但却看见沈水碧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以往的兔子,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看起来一直在发呆。 但现在,沈水碧虽然依旧柔弱,但眉目中却隐隐透着坚定。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阳凝挑了挑眉毛,表情有些意外。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两难之境 阳凝其实和沈水碧的关系不怎么好。 虽然严格的来说,她们是亲生姐妹,由日月真铅鼎和罗浮娘娘二人之大道孕育而成。 罗浮娘娘最擅长阴阳二气变化。 日月真铅鼎更是吞吐日月,有八百万世界的日月从他体内起落,他已经掌握了日月运行的大道。 他们二位用自身的大道相交,孕育而出的日月之精,便是沈水碧和阳凝。 罗浮娘娘姓沈, 而日月真铅鼎给自己起的名字姓阳。 不过,因为继承了二者大道的不同部分,所以二者的性格也不一样。 沈水碧内敛柔弱,阳凝张扬刚强,这种性格上的矛盾让阳凝一直都很不喜欢沈水碧那种和植物一样的生存方式。 真的就像颗树一样,杵在原地,随风飘摇。 但现在, 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了。 沈水碧好像没以前那么软了? 所以,阳凝才问出了那句:“你想通了?” 沈水碧摇了摇头:“我一直都知道要做什么, 只是现在轮到我们了而已。” “你知道自己做什么就好,所以呢?现在回来,有什么打算?”阳凝把手搭在沈水碧的肩膀上,轻轻一推。 这一推,却见洞天打开了一到裂缝,两人一齐从洞天离开,出现在了外面的灵峰之中。 灵峰之上,大好风光,山清水秀,生机明媚。 在这里,阳凝找了一块石头坐下, 望着不远处的山景。 沈水碧也在她旁边坐下,主动开口问道:“你恢复到五品了?” 阳凝回答道:“我的伤没你的重,等到那一颗太阳精华全部被我炼化,应该就能稳定在五品上, 除了我之外,还有梅妪也在……至于其他人,应该都没能逃生。” “梅婆婆啊……她还活着,真好。”沈水碧感叹了一句。 罗浮山有四周环绕三十二重天,一重天就是一重四品世界。 这些世界的世界之主,便是四品,梅妪就是其中一位。 也就是说,罗浮山现在还有一位四品活着。 不管是出于感情还是现状,这句真好,都是发自内心的。 然后,她接着说下去:“如果梅婆婆还活着的话,是不是可以提前偿还一些巫神山的因果?我脑子里还记得很多我自己研发的法门,应该都能弥补巫神山对道门一些细节的了解,或许能让娘娘背负的少一点。” 沈水碧讨论着这些事情。 阳凝很惊讶:“看起来你真是想通了,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沈水碧点点头,开始解释自己的思路:“我得先和你说说我在路上学到的。” “首先吧,我觉得,我们应该……等等,让我想一下,我有点忘了。”沈水碧话说到嘴边,却有些卡壳了。 就是那种提笔忘字,话到嘴边突然失忆的感觉。 阳凝的表情立刻就变成了狐疑。 她皱起眉头,语气疑惑的说道:“……你有点不对劲。” 沈水碧歪了歪头:“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我已经说过了——” 她才说到一半。 但阳凝直接打断了她:“你的思维被时间长河影响了, 掉到八品,对你的影响有这么大?” “影响?我不知道有什么影响。”沈水碧摇头。 “你我都是天生不朽,可你现在不是了,你现在比我还急躁。”阳凝说道:“你是不是被凡人的心智影响了?” “凡人的心智……?”沈水碧不解。 “你现在能不能理解这个?”阳凝挥手,却见无数的符号涌出。 这些符号都是沈水碧很熟悉的阴阳爻。 这种阴阳爻可以根据阴阳不同的组合,排列成不同的顺序,组成不同的卦象,最终表达不同的含义。 是一种效率很高的交流方式,道门交流功法很多时候就是使用这种方式。 沈水碧自然也很擅长这些东西,甚至于她光靠阴阳爻就可以组成阵法,调动自然之力。 不过,突然之间,她发现,自己好像看的很吃力。 “察觉了吧?你现在是八品?”阳凝问道。 “是……是八品,我的神魂,在退化。”沈水碧紧蹙眉头,略带愁容的说道。 是的,她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之前才说过。 作为日月真铅鼎孕育出来的太阴之精,她出生就是天生不朽。 时间长河的冲刷,对她来说什么都不算。 她一出生,自然而然的能够抵抗外界的影响。 病痛不生,百邪不入,万法不侵。 后面炼成了无垢之躯,外界时光长河的冲刷几乎就可以视若无物,单凭身躯的再生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抵抗衰老。 但现在,情况不太一样了。 无垢之躯已破,勉强修复了也不过是和漏风的房子一样。 神魂暴露在天地之内,受到一切凡人所遭受的摧残。 “我……在衰老?”沈水碧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脸没什么特别的,依然和以往一样柔嫩,但却能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皮肤上,有些风霜的痕迹。 是啊,是该有风霜了,毕竟和李启在外面跋涉了接近两年呢。 两年时间,李启都成长到八品了。 以往的沈水碧,发个呆的时间都都不止两年,她对时间的概念完完全全已经被自己的不朽本质所覆盖掉了。 所以,她才会觉得,这两年的人生,特别充实,做了特别多的事情。 其原因很简单。 长生者和短命种的时间观念,根本不是一码事。 哪怕沈水碧自以为自己依然是长生者,但实际上已经变了。 她无法再做到那种发个呆就两年过去。 也难以继续以长生者的视角继续审视这个世界。 甚至于就连她的身体也是如此。 寿命的改变,自然而然的就会影响到心智。 朝生暮死的蚍蜉,注定无法和永世长存的仙人享有同样的视角,用同样的思路去思考。 也就是说,沈水碧和李启待在一起变得活泼,变得话多,变得能够和其他人交流,不是因为她和蔼可亲。 而是因为她正在逐渐沦落为凡人。 阳凝起身,拍了拍沈水碧的肩膀,表情忧虑:“你想出力的心是好的,但现在不是时候,你得重修了,现在的你不能参与那些事情,交给我和梅妪吧。” 不过,阳凝却又突然问道:“现在重返七品,以你的伤势,能够恢复不朽吗?” 这话问的很微妙。 正常来说,踏入七品都是可以获得不朽的,能够与世长存,只要不遭受外力摧毁,人身小天地都可以不再被时光长河,或者说‘苦海’给慢慢拍打摧毁。 但沈水碧恢复到七品之后,能够重回不朽吗? 本来沈水碧觉得是可以的。 但是现在被阳凝点醒之后,她仔细思考了一下。 恐怕……存疑。 说过数次了,肉身如船,真灵居于其中。 这艘船航行于一条难以被察觉的存在中。 理道有人称其为时空,也就是三维空间中独立的四维时间,是一切运动的根源,运动造成了‘混乱’,最终推动一切东西步入毁灭。 道门称其为时光长河,光阴之水不断拍打,让一切东西都趋于混乱。 佛门称其为苦海,万物在苦海中沉沦,不得解脱,唯有成佛方能超脱。 巫道则单纯的将其视为世间万物自然的磨损,认为是天理循环的一部分,磨损的部分迟早会加入到其他的新生之中,是万物平衡。 而七品可以长存,就是因为各自道统的认知和理论中,都有解决办法。 然后,根据各自的道统的理论,开发出了不同的方法,这些方法有的可以抑制这艘船损坏,或者可以加快更替,都有不同的办法让船能够在不经历重大风浪打击的情况下一直长存。 并不是因为你到了七品就可以不朽。 而是你到了七品,才有资格去学习使用这样的方法去无限提升自己的生命。 问题就出在这里。 沈水碧恢复到了七品,她就能够让自己重归不朽吗?她能修复自己的无垢之躯吗? 难。 哪怕到了七品,估计她的伤势也会让她的寿元不断缩减,用上了那些延寿的方法,也堵不住缺口。 沈水碧的船,缺口太大了,大到普通的法门估计很难堵得上。 她曾是五品,在阳凝的提醒下,马上就意识到了这点。 她的表情变得沉重了起来。 这时候,阳凝又对沈水碧说道:“还是需要巫神山帮忙,不然的话,你的衰老恐怕抑制不住,你剩余的寿元最好卜算一下,但我猜的话,应该不超过五百年。” 五百年,听起来很多,但对于他们来说,这已经是生死攸关的时间了。 沈水碧闻言,着急的拉住阳凝:“不行,不能找巫神山,我们自己想办法!” “娘娘背负的因果已经太重,若是我们继续伸手问巫神山要东西,恐怕以后真的就没有罗浮山,只有巫神山的罗浮支脉了。”沈水碧语气焦急的说道。 “那能怎么办?说是还有五百年寿元,可你知道的,衰老有多难逆转?”阳凝怒视她,呵斥道。 衰老是很难逆转的。 为什么很多修行者一副老迈的模样? 因为他们在修行到不朽的时候,已经衰老的不成样子了,他们有的懒得换容貌,就以老迈的模样行走,有爱面子,就重塑肉身,看起来就会变年轻。 是,他们可以重塑肉身。 那真灵呢? 肉身只是船而已,船逐渐破损,伤到的可是里面的乘客,也就是意识和思维所在,那俗称的‘一点真灵’。 肉身可以重塑,但真灵的衰老是切切实实的会影响到思考速度。 比如沈水碧。 她才衰老了两年,就已经有些对阴阳爻难以解读了,甚至会出现提笔忘字的情况。 这对她这种天生不朽可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她们的真灵理应是最完美的状态。 但现在这个完美状态被打破了。 真灵因为肉身破损,在时间长河中暴露冲刷而受到的衰老,正常情况下是不可逆转的。 虽然可以通过一些手段恢复,但那些手段,无一例外都难度极高。 要么是需要大能出手,要么是天材地宝,反正都不轻松。 阳凝知道,沈水碧的意思是,放弃治疗。 所以她才这么生气。 但是,沈水碧却答道:“几年的时间无关紧要,能找到办法的。” 阳凝直接怒火起来了,毫不客气的斥道:“几年?娘娘至少沉睡百年,到时候你要怎么办?百年时间,够做什么?这一百年我连那一轮大日都炼化不掉!可帮不了你!” 沈水碧似乎也有些火气了,以往柔柔弱弱的她却生硬的顶了阳凝一句:“那你想要我怎么办?” “现在求助巫神山,只会让娘娘背负更重的因果,你让娘娘怎么还?” “罗浮山还剩什么可以偿还这些因果?你要用洞主的大道契机来还吗?” 沈水碧不像是阳凝那样情绪激烈,她更像是软钉子,没什么特别愤怒的语气,就只是平平淡淡的反问了回去。 但这句话却把阳凝噎住了,金乌也说不出话来。 用什么还呢? 用日月真铅鼎的大道契机? 这话她说得出口吗? 两人陷入了沉默。 风吹过两人周围,拂动发丝,吹起衣衫,一片明媚阳光。 但却怎么也照不散心中的阴霾。 过了好几分钟,还是沈水碧叹了口气,率先说道:“还是趁现在,我真灵仅仅只是迟缓了一部分的时候,多做点事情。” “我最近会开炉炼丹,然后将以往我没写出来,记在心里的那些功法文书,道门的大道脉络整理成册,这些东西应该可以让我们住在这里的时候,不用受人非议。” 其实根本没人非议,巫神山渴望大道契机,但在这种地方还没那么小气,也不准备收他们的钱。 但寄人篱下,自有寄人篱下的感受,哪怕主人家没说什么,罗浮山也是有自己脸皮的。 现在,就是沈水碧准备用以前自己的积蓄,付一付‘租金’了。 阳凝以前只喜欢打打杀杀,不懂研究。 只有沈水碧曾经整日钻研这些事物,不过那时候是出于兴趣爱好,很多研究都是自己研究完了就放在脑子里,也不准备告诉别人。 但现在,她准备把这些自己以前的心血爱好,全部拿出来卖钱了。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上门 阳凝也知道这点。 她现在修为未愈,擅长的战斗也派不上用场,巫神山不缺她这么一个打手。 老实讲,沈水碧作为研究型人才,价值比她高得多。 可现在,让沈水碧去做研究,提供价值去还债, 就是在燃烧她的性命。 她已经不是长生者了。 但这时候,阳凝突然想起了什么,她马上说道:“对了,你是不是还护送了一个巫神山公子回来?此事若能运作的好,说不定你就可以从他那里得到暂时延缓你伤势的办法!” 不过,沈水碧连听都没听完, 毫不犹豫的就摇头否决:“不行!” 这还是她和阳凝对话以来, 第一次用‘喊出来’的方式说话。 哪怕是之前的反问,她其实都是淡淡的语气。 “为何?”阳凝疑惑。 说道为何,沈水碧却语塞了。 对啊,为什么? 现在是罗浮山生死攸关的时候,靠自己的人际关系,去找人帮忙,简直天经地义,不管什么人都不可能来指摘。 但是……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行。 不行,不能,她不想去找李启,虽然她知道李启肯定会帮自己。 但越是这样,就是越不想。 “李启才八品,找他也没什么用处。”沈水碧摇头, 生硬的说道。 “我不是小孩子, 我自有决断,此事不用多说了,你去疗伤, 然后帮我通知一下梅婆婆,我去整理一下法门道脉,各自做自己的事情,等娘娘苏醒。” 她不等阳凝恢复,站起身来就准备离开。 阳凝冷冷的说道:“等娘娘苏醒?苏醒干什么?让她一醒过来就看见你真灵衰竭,马上就要老死吗?你能活到娘娘苏醒吗?!” 沈水碧没说话,只是径直离开。 她无言以对。 现在这些担子很多。 但她既不想让娘娘来承担,也不想让李启来承担。 不过,担子总得有人来背,不想让别人来,那就自己扛起来吧。 连一身修为都剐下来了,其他的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阳凝看着她的背影,虽然气急,却无可奈何。 沈水碧不是小孩子,她自有自己的考虑。 阳凝算什么?有资格帮她做决定吗? 没有人可以帮另一个人做决定。 逐道之路,只有自己能走,这是所有修道者入门的时候就知道的事情。 自己选择的路,就只能自己走下去。 有同道,那就是万幸。 —————————— 而在另外一边。 时间很快过去。 整整两天,李启才熟悉了自己新的力量。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学习新的术法和神通, 填充自己。 等这些都做完了,就可以去尝试触摸七品的门槛了。 但这些事情,李启准备留在去唐国的路上去慢慢学。 老马还在沉睡, 不过老师说了,不碍事,这是他的机缘,让他睡。 七品的虺龙气血,可不是那么容易吸收的,估计要一个月以上。 所以李启安心的花了两天,一点一点稳固了一下暴涨的修为,顺便联系了一下唐国那边,找鸿胪寺确定了一下留学的事宜。 然后,他就迫不及待的去做大事了。 什么大事? 当然是去找沈水碧。 却见李启立于师尊的洞府外。 也不知道老师是从什么地方拿来的,反正是给他搞了一套很华丽的衣服。 李启平时穿的都很素净,基本上都是纯色服装,不过今天他还是穿了身好的。 白纱绸里,石青片金缘,冠上缀黑狐绒。 布料则以天蚕食乌桕叶者所织之绸缎,上绣花纹,隐有暗龙,后背绣拱璧汉瓦,如玉山之映人。 履玄琼凤文之靴,配交金之钩。 下坠一玉佩,青绡丝系之,玉镶在一件翠蓝纹金箍,悬在身旁。 乍一看去,俊朗通悟,仪止温恭,除了皮肤有些黑之外,完完全全就是一派贵公子的样子。 如果有识货的人来看的话,就可以察觉这些东西的价格。 衣服是顶级的八品法宝,玉佩是七品护身异宝,玄琼凤文靴是八品行路法宝。 都是一顶一的宝贝,每一件价格都远超李启没经过锻造的八品金气,而且正好适合他用。 至于腰间的交金之钩,里面就是八品金气,尚未锻造,只是藏在了剑鞘里。 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太黑了,导致有些跌份儿。 没办法,当了三年纤夫,那段时间里,皮都晒掉了几十层,风吹日晒的,这肤色一时半会是改不了了。 想长回来,少说再来三年吧。 李启也不准备依靠术法来强行改变肤色,没有必要,顺其自然就好。 李启准备好了。 他深吸一口气。 躬身拱手:“老师,我准备好了。” 却听见洞府之中传来了祝凤丹的声音:“准备好了?你可知道你要准备什么?” 祝凤丹没和平时一样大喊大叫,而是出现在了李启的面前,语气平和的问道。 “知道。”李启点头。 他当然知道自己要准备什么。 “你可知道,上头可说了,不许咱们擅自干涉打扰罗浮山的人,免得显得我们不讲道理,你这上去,可就有种逼迫别人下嫁的态势了,到时候别人怕是要说你霸道贪婪,强娶美色了。”祝凤丹问李启。 李启再度点头:“我知道,只是……这便是我的‘少年意气’吧。” 听见李启的这个回答,祝凤丹肆意大笑! 没错! 少年意气! 他想要听见的就是这个。 这样的李启,才能够继承他的道途。 之前那个稳重仁厚,略有机智的老实孩子可不是他最初看见的李启。 祝凤丹是什么时候升起收徒的心思的? 他最初去百越,是因为他起的大祭,以此为根基进行占卜,得到了外道大吉的结果。 所以他才去百越,略施手段,找到了外道之物和外道之人。 本来只准备看看到底是怎么个大吉法,所以一路看着。 但是却看见了原本一个纤夫,奋力反抗,暴起杀了十几人,然后把功法交给帮派的人,自己亡命天涯。 他当时就起了兴致。 然后继续观察,却借此直接找到了罗浮山的残余,甚至有可能顺藤摸瓜,摸到藏匿起来的罗浮娘娘身上。 这就是大吉的应验所在? 那再看那个纤夫李启。 外圆内方,对外圆滑,但也有操守和坚持。 最关键的是,保持这些的情况下,他还能有一口江湖意气,为了帮派存亡,敢于杀人亡命,为了帮众背下血债,独自离开。 这才是祝凤丹喜欢的点。 但一路走来,李启的少年意气没表现多少,反倒是越来越端着了,反而更像是宗人,而不是他祝凤丹的弟子。 不过,自从上次承诺带着李启去找沈水碧之后,那少年意气似乎就被激发出来了。 好事。 祝凤丹很高兴。 所以他准备好好的支持自己弟子去闹一把。 少年人,总是这么端着算什么事? 当然就得任性才是! 他祝凤丹可是一直到现在都觉得自己很年轻呢! 虽然他已经活了一个纪元了,但心理年龄还保持着二十岁! 大笑完之后,祝凤丹一挥袖子:“好嘞,今天咱们排场大一点,吓一吓罗浮,给她个下马威,让她主动把人交出来!” “今天这场,谁也拦不住咱俩!” 李启闻言,对老师躬身一拜。 “多谢老师!启,铭记在心。” 他当然知道祝凤丹这么做是很不妥的,甚至可以说是相当不妥。 李启用脚趾头都猜得到,巫神山方面绝对是不允许随便这么搞的。 现在去找罗浮山方面的人,肯定是要负担很大压力的。 就和老师说的一样。 会有方方面面的非议,比如说让大家都觉得你在仗势欺人。 一位巫神山大祝见色起意,欺负罗浮山的孤儿寡母,传出去会怎样? 不知道,但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李启可以说自己不是,但流言蜚语如果契合事实,那就不会叫流言蜚语了。 巫神山内部还好说,毕竟互相之间的人品有目共睹,祝凤丹虽然不靠谱,总是做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但起码还是讲道理的。 可如果传到外面,那又怎么说? 再说了,人家罗浮山现在还是炸了毛的刺猬,刚刚被人灭门,手里还怀揣着重宝,自然是会戒备的。 出于对自己声誉的重视,也是对罗浮山的尊重,所以,巫神山内部定下了规则。 若无特别的情况,最好别去找他们,徒惹人嫌罢了。 李启和祝凤丹所作所为,确实是相当不妥的。 或许李启可以独自上门,托词访友,这样会好一些。 但李启脾气也上来了。 两年多朝夕相处,这已经接近李启短暂生命的十分之一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 还当朋友呢? 小爷上门提亲了! 不妥又怎样呢? 越是不妥,就越要做! 李启在其他事情上都显得成熟稳重,总是三思而后行。 但唯独在此事上,他的脑回路和祝凤丹是一样的。 干他娘的! 他当然知道沈水碧的顾虑是什么。 而且这个顾虑,他没办法解决,因为他也不可能抛弃掉巫神山的身份,这玩意儿也不是他想就能丢掉的。 哪怕是他被人踹出去了,在其他人眼里,他也是‘巫神山弃徒’。 巫神山三个字是不可能从简历上摘掉了。 所以要怎么办呢? 李启思考了很久,答案就是—— 不管! 管他妈的,思虑半天有毛用? 跟着老师先冲过去再说,等到了面前再说! 似乎是李启的精气神让祝凤丹很满意。 这位大祝发出了豪迈的笑声:“哈哈哈!这才对嘛,这才像是个年轻人!走,出发!” 话音刚落,却见祝凤丹的手中,一只巨大的鲲鹏展翅而出,直接出现在了李启和祝凤丹的脚下。 紧接着,迅速膨胀。 遮天蔽日,翼展九千里! 大鹏背负一座巨大宫殿,占地千余里。 驾万里长风,高掀苍穹! 竦翮而升,矗若飞电,其翼垂天。 摄元气之夸象。 揭宇内之逼仄。 遵四荒以汎荡! 风潮争汹涌,神怪尽匿然! 大鹏盘礴,下视浮埃,顿觉视野宽广,心神俱壮。 “很霸气吧?这玩意儿我可是开了超高的工钱才请来的,为的就是这口霸气,一万年给他讲道一次,换取这大鹏当我坐骑,而且规定出勤时间低于一千年,高过了我就给加班费,很合算吧?以后你到了四品,我给你介绍一个,但工钱可得你自己出。”祝凤丹一只手勾住李启的肩膀,夸耀般的说道。 这只大鹏,可是货真价实的纯血鲲鹏,道成四品,身躯九千里,被祝凤丹雇佣过来当坐骑,时至今日已经万年之久。 然后就见大鹏开口道:“公子还请站稳了,妾身要加速了。” 还是个雌鸟。 不等李启说话,大鹏直接开始加速! 一个振翅就是九万里,眨眼之间就能跨越半个巫神山。 但是,李启却发现,自己居然站在原地没有动。 宇间道韵给了他一股特殊的反馈。 “咦?”那大鹏鸟讶异一声,然后再度振翅! 可随着她的飞行,她身周的空间迅速扩张,她飞九万里,前方的空间就会随之扩展九万里。 所以,不管怎么扑腾,她始终待在原地! “祝老板!”大鹏惊慌,呼唤背上的雇主。 “老师?”李启回头看向祝凤丹。 祝凤丹拍了拍手:“别担心,今天巫神们来了,也拦不住我,我说的。” 语罢,他直接跳出大鹏的背上,正准备出手。 这时候,却听见天上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祝凤丹,仗着巫神与秩祝们不在天下内,你就胆敢如此放肆?真当不会有后果吗?” 祝凤丹悬立半空,啐了一口:“关你屁事?我徒弟讨老婆也得经过你们同意吗?” 那声音又说道:“罗浮山如今遭受重创,巫神已经承诺庇护他们,岂可有欺客的道理?” “暂缓百年又能如何?区区百年,等他晋入七品,等日精炼化了太阳,知晓我等没有恶意,安下心来,再去不迟,难道这点时间也等不得吗?”那声音呵斥道。 “喂,你听到咯,徒弟,等得吗?”祝凤丹回头询问李启。 李启拱手,对祝凤丹行礼:“等不得。” 然后,他再对天行礼:“这位大宗,小子不过二十八岁,百年太长。” 若是平时,李启说不定就等了。 但他总有种预感,这一次如果等了,那估计就见不到了。 等到了李启的回答,祝凤丹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随即,他直接冲入了天幕之中!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登门 祝凤丹离开,同时李启的心中传来一句话。 “巫神山这边,你师父我给你挡咯,罗浮山你就自个儿去吧~,不管成不成,此事结束,就出发去唐国, 别傻乎乎的等秩祝们听到消息回来,记住咯!” 李启闻言,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老师把后路都想好了呀…… 到时候自己往唐国一跑,确实,哪怕是秩祝应该也不会追过来,去那边留学,然后等他们消消气,弄清楚事情原委再说吧。 作为祝人,他是知道秩祝是什么的。 秩祝,祝人一脉的二品,又称禋宗,所属有肆师、大司乐、大祝、大吏。 作为祝人一脉的最顶尖存在,掌管一切祭祀礼仪,号称天下之礼仪尽出于其身,以九仪之命定天下之秩。 很显然,如果真的等到秩祝回来,那老师可能就兜不住了。 所以,得尽快。 李启马上对脚下的大鹏说道:“前辈,我们快走。” 不过,却听见这大鹏轻笑一声:“走?公子怕是对我有些误解, 咱们已经到了。” 闻言,李启愕然, 他连忙往前走了两步,看向下方。 这才发现,空间封锁解除之后不到六秒钟, 他已经来到了沈水碧所说的洞府。 那是一座环境很好的灵峰, 四周都没什么邻居,估计是刻意搬走了。 “多谢前辈,请前辈在此处等候一二,之后恐怕还要劳烦您送我回去。”李启拱手对大鹏说道。 此去老师的洞府少说好几万里,他得走上一天呢,比不得别人无后座力无推背感,一振翅就到了。 这个速度,真是无与伦比,怪不得大鹏都以速度著称。 不过,作为龙驹的老马也是以速度著称,他还没入品,速度就已经比九品的自己还快了,他这次苏醒之后,应该可以入品吧? 算了,不想那些。 李启摇了摇头,从大鹏上一跃而下,落到了下风的灵峰处。 在这里,早就已经乱了套了。 有云雀吱吱喳喳的到处惊惶乱飞, 李启还看见了几个慌不择路撞在山壁上把自己撞晕的。 除此之外, 还有一些道门术法,禁锢山门, 抵御外邪。 李启刚刚一落下,就看见有人围了上来。 他看见几位一位伤重的难以置信的七品道门修士,带着几个八品道士,各有男女,围成阵势,神色警惕。 没有派更多人来。 估计是慑于自己身后的那只大鹏吧,所以不敢让更强的人来压制自己。 因为李启还看见,一个手拿拐棍的老太太,正在与那大鹏对峙,在她身后也跟着数位五品和六品。 五品李启看不出来,但那些六品,或多或少身上都有伤势,而且多半是一时半会治不好的那种。 至于眼前那些半死不活的七品和八品,虽然组成了阵势,但那阵势真是…… 一言难尽。 或许总是和沈水碧待在一起的原因,李启觉得,自己对罗浮山的功法的了解程度可能比这帮人更深入。 就连辰极金丹法都在他脑子里,虽然不能修行,但这种品阶的功法怎么可能不去看? 加上和沈水碧朝夕相处,从她身上学到的很多东西,让李启轻松看出了这阵法的所有破绽。 真的,和兔子布置的对比,就像是拓扑空间和四则运算对比一样。 非要评价的话,大概就是幼儿园作业。 但是李启没有做任何反抗,而是任由对方将自己笼罩起来。 把李启用阵法隔离开之后,那位七品开口说道:“这位公子,来此所为何事?” 李启拱手,彬彬有礼的说道:“小子李启,见过前辈,小子此次前来,是为了拜访贵山门的沈水碧沈姑娘。” 一位八品道士怒视李启:“放肆!月中娘娘五品大能,岂是你这小子能直呼其名的?!” 李启却根本不管他,而是微微退后两步:“小子前来拜访,除了叙旧,还有另一事要通报,也恳求罗浮山上下允许。” “小子李启,欲向贵山门提亲!迎娶沈水碧!” 李启说的言简意赅,根本没用什么华丽辞藻来掩饰。 但偏偏就这么简单一句话,直接让身周的所有聒噪全部安静了下来。 过了几秒钟,其他人才反应过来。 那七品气的手指发抖,怒火冲心,厉声喝道:“你——!你!你们巫神山想要折辱我们,何必使出这般下作手段!无耻!无耻之尤!欺人太甚!” 他都快气疯了,身为堂堂七品,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气血,导致血液上涌,脸都涨的通红。 其他道士也满脸怒容,之前说李启放肆那位更是连话都不想多说,直接怒火攻心,失去理智,直接暴起,冲向了李启! 他一只手猛的张开,术法凝聚。 辰极金丹法,其核心要义是‘我之金丹为天之辰极,众星绕我旋转,我就是宇宙的中心’。 李启从未见过沈水碧施展辰极金丹法的法门,估计是因为她的金丹已经碎了,现在凝练的外丹并非是辰极金丹法的合适载体。 不过,眼前这个八品道士,是可以的,所以李启才第一次见到了辰极金丹法妙处。 以那颗金丹为中心,世界都好像倾斜了。 是的,明明是他倾斜朝着朝着李启冲来,但在李启的视角里,却变成了自己和整个世界被一股无法抵御的力量裹挟,朝着那八品冲了过去。 运动是相对的,根据参考系的不同,就会产生运动的不同。 天之辰极怎么可能动呢?宇宙的中心是不可以移动的。 那么,李启和辰极金丹的距离在缩短。 以天之辰极为参考系的话,辰极是不会动,只能是李启自己移动来缩短这点距离。 所以,以这颗金丹为中心,李启身上顿时遭遇了无法抵挡的力量,被强迫性的拉向了对方! 天若倾一度,故万物移一度焉。 若是天倾东南头,天下之水皆东流! 运动的定义被颠倒,李启无可遏制的撞向了对方。 但他虽然惊异,却没有反抗。 对方身上还有伤呢,他来这里并非是为了打架的。 看见李启失去平衡朝着自己不受控制的落下,那道士运起浑身力量,激发出他杀力最大的术法! 猎猎风吹雨气腥,飞光千尺虹影尽,倏忽石火侔闪电,一轮残月慑人心。 他幻化出一轮残月,罗浮山本就擅长日月术法,月代表幽藏,有慑人之力,这术法便是月中太阴娘娘一次为原理所设计的术法,直指神魂,能摄人心魄。 魄,阴神也,月,太阴也,这就是‘月魄’一词的来源。 以太阴慑阴魄,正好能够将这个毫无防备就中招的公子直接擒下! 让他口出狂言!还敢托大,面对自己的进攻都敢不做任何防备! 被辰极金丹控制住,主动朝着残月飞去的李启 然而,一轮残月倏忽擦过被迫移动的李启。 但是,李启的心魄却毫无动摇。 这一击,竟对他没有丝毫作用! 他也终于站稳了脚跟,脱离了辰极金丹的束缚,却未还击,只是摇了摇头,说道: “我已见过真正的太阴之精,是沈姑娘亲手为我演示的,此次小子前来并非唐突,若是诸位不信,还请通报一声!” 说着,李启从怀中拿出早已写好的聘书,双手呈上。 至于刚刚的攻击? 直接无视了。 地厚德以载物,五行阴阳尽入地中,区区不完整的太阴之气,能起到什么作用? 现在李启的修为,就是可以做到这种事。 你只是个以气为攻击手段的道士而已,气对李启无用,就只能干瞪眼。 要是个学武的,离得这么近的话,倒是早就把李启打的鼻青脸肿了。 可惜学不得。 那七品见状,马上深吸一口气,压住怒气,恢复冷静,挥手让其他八品散开。 他意识到了,此人是货真价实的巫神山公子,而且还是拔尖那种,其他八品,恐难是一合之敌。 这样的包围不仅对他没有威胁,还容易让他发挥伤人,不如自己亲自应对。 其他八品不甘心,却又无法,只好撤开,然后朝着后面跑去。 若是平时,他们会去搬救兵。 可现在……搬什么救兵呢? 没有救兵了,剩下的几位大能,都早已拖着病体,在和那大鹏对峙了! 可他们也不能留在这里,否则只是添乱。 气恼,憋闷。 同时又是……自责。 或许,这就是丧家犬吧。 不得不寄人篱下,甚至连自家人都要被人贪色强娶! 那几位八品离开之后。 只剩下满脸不悦那位七品。 但是他不得不心平气和和李启说话。 却见此人上前来,说道:“婚姻之事,当有长辈上门,岂可有亲自上门一来的说法,公子是什么无师无父之人吗?” 好吧,他还没有心平气和。 但李启马上拱手谢罪:“突兀前来,小子知错,只是小子心中郁结,冥冥中有一种预感,若此次不来,以后就再也来不了了,至于小子的师长,目前正在天外天交战,实在是腾不出手。” 就和那位大宗所说的一样。 现在来,太急,太不妥。 罗浮山本就是惊弓之鸟,炸了毛的刺猬,刚刚被人灭门,手里还怀揣着重宝,你让他们对外界不戒备,是不可能的。 巫神山也看出了这点,所以下了禁令,让其他人别去打扰他们,最少等百年之后,阳凝的伤势复原,他们能够安下心来之后,那时再说别的。 那时候不管说什么,都可以坐下来谈谈。 可惜,李启着急。 之前就说过,巫觋天天和神神鬼鬼的打交道,他们总能产生冥冥感应,这些东西十有五六都是有用的。 对于这种感应,李启有时候会忽略,有时候会重视,因为确实不怎么准。 但在沈水碧的事情上,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准确率,他也要来试试。 这就是他的‘少年意气’。 他还不是不朽者,一百年对他来说太长了。 而且,凡人的心智不像是不朽者们。 凡人会被情绪腐化,会因为一时冲动做出很多事。 很可惜,现在的李启,是凡人。 但这个理由是说不服人的。 就好像是你走出去和人说:“我预感她要出事,所以我要娶她。” 你看别人把不把你当精神病。 不过李启管不了这么多了。 精神病就精神病吧,爱咋咋地,反正已经来了。 如果罗浮山不让他进,那不好意思…… 这聘书他提前手写了二十份,就算被撕了他也能掏出备份来。 做决定可以一时冲动。 但做计划和安排一定要沉着冷静,李启一向很分得清的。 不过,李启的话却让那罗浮山的七品窝火不已。 他一甩袖子,脸色怒的通红,却不得不沉下语气问道:“公子是要仗势欺人?” “不敢,只是想要烦请前辈通报一二,我与沈姑娘乃是旧相识,此次前来提亲,并非是为了突发奇想,我想沈姑娘能理解的。”李启拱手说道。 “旧相识?你们认识多久了?”他皱眉问道。 李启低头:“两年多一些。” 那位七品怒极反笑,反问道:“嗤,月中太阴娘娘九千四百六十二岁,你只认识她两年,就说是旧识?” 站在他的角度看,确实是这样。 两年,对长生者来说,根本就是弹指一挥间,根本不值一提,用这个说事简直是笑话! 但对李启来说,这是他人生最重要的两年。 哪怕以后过了一万年,十万年,他都不会忘记这两年。 所以他接着说话。 “确是旧识,还请前辈帮我通传,我没有太多时间,话带到之后,一切自然明了!”李启有些焦急。 毕竟,也不知道老师能拦多久,总得先进山门再说。 等见到沈水碧,亲口问问她。 “你就认识月中娘娘两年而已。”那八品表情阴沉,但在努力控制语气。 “前辈,两年……足够了,你说这么多,若是不肯通报,我就要自己进去了,若是见到了沈姑娘,你自然知道我不是骗人。” 那七品道士展出一柄拂尘:“放肆!哪怕是被巫神山打死在这里,我也不可能让你折辱月中娘娘!” “若是不愿让我进去,就请前辈转交此书。”李启耐着性子,再度递出聘书。 但对方却也没有接下来的意思。 软硬不吃,又不愿意去找沈水碧,也不愿意让自己进去…… 真是。 那就只好硬闯了。 李启叹气,一步踏出,直接加速冲向灵峰!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死结 此时此刻,沈水碧坐在洞府之中。 在她的身周,摆放着数个太极盘,四周环绕无数的阴阳爻。 这些构成遁甲,甲子戊在离,甲戌己在坎,甲申庚在坤, 甲午辛在震,甲辰壬在巽,甲寅癸在中宫,是顺布六仪的格局。 乙奇在艮,丙奇在兑,丁奇在干,又有逆布三奇。 若是有懂行的人, 便能看出, 这是一个奇门式盘。 是基于洛书九宫为骨架而建立起来的信息处理体系, 建设起了一个信息赖以依附的支架。 三奇六仪即天干,是道门五行术的基本结构,在奇门式盘中,地支亦分布于九宫之中,成为时间信息和方位信息的刻度表。 换而言之,这就是一台以象数与五行两种术数体系融合在一起,可以进行大量信息处理计算的计算中心。 沈水碧正在操纵此物,四周不断闪耀变换的阴阳爻正在记录她所传入的信息。 这就是她准备做的事情。 将自己脑子里的道法脉络整理出来,用来抵消偿还一部分因果。 这项工作才刚刚开始,所以她还显得非常的专注忙碌,手中不断的旋转敲击太极盘, 以八卦卦象的形式不断的输出信息。 一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毕竟事发突然, 也没有人来通知她。 真正的战力都去应付那只大鹏了。 至于其他的老弱病残,要么各司其职, 要么就前去阻拦李启去了。 罗浮山残余的人手不多, 有战力的更是太少太少,现在不过几百个老弱病残,真的很难继续分出人手了。 所以,暂时她还不知道。 但她毕竟还有敏锐的感知。 在处理了一些数据之后,她突然感觉到,外边儿好像……动静很大。 这让沈水碧有些疑惑,她停下了手里的活儿,站起身,拍拍裙子,从洞府中往外走去。 “等等,这声音是,李启的声音?”她的耳朵动了动。 兔子的听觉很灵敏,毕竟是长耳朵嘛。 但是,听见这声音的时候,她第一反应不是跑出去,而是缩了缩头,往后退了几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 她不敢去见李启。 见了之后,说什么呢?怎么说呢? 让他回去? 不行的,不行的。 她做不到的。 沈水碧一向是个软弱的人, 柔柔弱弱,唯唯诺诺, 不敢和人说话, 自闭又社恐,所以喜欢缩在自己的世界里默默做自己喜欢的事。 她下定决定来扛起很多担子,已经是她全部的勇气了。 如果李启真的来了。 要让她去让李启滚回去。 真的不行啊…… 光是想想就害怕了。 沈水碧心慌无比,退了几步坐在了椅子上。 要是李启真来了,该怎么和他说? 和他说,最好不要互相扯上关系了,这样吗? 不能这么说,沈水碧自己也不想这么说。 可是除了这么说,还能怎么说呢? 若是继续和他来往,罗浮山这边又该如何自处?自己主动帮罗浮山站队吗?干脆加入巫神山怎么样? 若是罗浮山有自己的根基,就像是一颗根系完备的树,能自己立得住,那当然不怕。 但是现在不是啊。 两难。 她开始怨恨自己的懦弱了。 “废物……玉啊玉,你可真是个废物啊……”她自言自语,苦闷的抓着头发。 然后,她抖了一下脑袋,猛的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了两遍,便坐到太极盘前,试图继续进行工作。 但先前流畅的思绪却再也出不来了,她脑子里只有恐惧,懦怯,自责,手放在太极盘上,半点信息也无法录入。 于是,她只能站起来,不断在洞府中踱步。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并不想翻寻什么——她只是想做点表面上的事务来排遣苦恼的思绪。 踱步一会,她又坐下,用手捂住了脸。 她甚至遏制不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她的情绪越来越烦躁,甚至开始失去理智。 有那么几秒钟,她开始痛恨自己出身罗浮山。 但她马上又认清楚,这和罗浮山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又开始责怪李启。 如果不是李启,就不会有这种两难之选。 不过,她也知道,这纯粹就是她自己选的,和李启半点关系都没有。 最终,还是只能责怪自己。 还好,可以怪自己。 幸好可以责怪自己。 在这种情形之下,还是孤独比较好,痛苦也只有一个人痛苦。 越是感觉到这样的痛楚,她就越是能够体会到此刻自己的虚弱。 虚弱,是一切的根源。 只有凡人才会被这样的苦恼困扰,而她现在就是彻头彻尾的凡人,甚至连自己的思绪都控制不了。 其实在很久以前,她经常陷入这样的痛苦之中。 但后来,有了罗浮娘娘,所以她就不再苦闷。 她的不安,她的烦躁,使她的心抽搐的那种紧张的苦闷,在罗浮娘娘在身边的时候,都松了下来。 只有在娘娘身边的时候,知道她在看着自己的时候,说话的时候,心就一点儿不乱。 现在……娘娘在沉睡。 在两年之前,她一样陷入了害怕恐惧之中。 那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是李启。 就和曾经说过的一样,兔子一直都没有意识到,其实,她从未一个人待过。 曾经在罗浮洞天的时候,有罗浮娘娘。 之前,又有李启。 在广阳的时候,她曾离开过李启一段时间,那时候的焦虑,就仿佛是现在这样。 但是沈水碧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这点。 她的道心已经乱了。 只是那时候,她知道自己可以找回李启,所以就拼命去找了,然后心安理得的积蓄倚靠在李启身边,做自己喜欢的事,就觉得进入了一种欢欣的麻痹状态,差不多要矇眬入睡了。 如果这时候,罗浮娘娘苏醒,并且看着她的话,应该能够看出来沈水碧此刻的状态。 这个女孩,从小就是个软弱的人,就像是一颗菟丝子,没有办法自己独自生活下去。 而现在,她倚靠的是两棵树不能共存。 罗浮山和李启是冲突的,而这个冲突必须要靠时间来弥合。 关于这一点,巫神山想的很周到,准备等一百年之后再去沟通,这样一来,矛盾就不会那么尖锐。 可惜的是,李启的预感是对的。 放任沈水碧这个除了研究和记录之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去思考的傻兔子一百年,她绝对能把自己玩死。 她的真灵会衰竭到一个怎样的地步?她的寿元还能撑多久? 死结。 就好像是钥匙被锁在门里了一样的死结。 想要开门,就需要钥匙。 但钥匙在门里。 让罗浮山慢慢放下戒备,需要时间来缓冲。 可沈水碧没有时间,等到罗浮山放下戒备,那就晚了。 除非,能让现在的饱受重创的罗浮山,发自内心的相信巫神山真的没有半点恶意。 这种事哪有这么简单? 举个例子,罗浮洞天就像是知道一件大宝贝藏身之处的弱女子,被人追杀。 巫神山把她接到了自己家里,所有人都知道巫神山的目的就是这个大宝贝,救她就是为了这个。 那么,这种情况下,你做什么可以说服罗浮洞天不做提防呢? 你没有办法的,信任只能用时间慢慢积累。 惊弓之鸟还是需要等她自己慢慢冷静下来才行。 所以才会有大宗拦住祝凤丹,不让他前来,说要等一百年。 站在罗浮洞天和巫神山两个势力的角度上,确实是缓上一百年最好。 但站在李启的角度,却不是这样了。 李启不想管大局。 一百年之后,黄花菜都凉了!在他的冥冥感应之中,一百年后,沈水碧恐怕会出事! 这才是他下定决心闯一闯的原因。 各种缘由不必多谈,却说在沈水碧的苦闷之中,时间一点点的推进。 一刻钟过去了。 沈水碧的耳朵动了动。 外边儿…… 没声音了? 是李启走了吗? 她心中一阵失落,但又马上有些释然。 或许……这样也好。 她站起身,拍了拍脸,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手指轻点,打开了洞府的禁制。 禁制打开,打开了一道通往外界的门。 沈水碧走了出去,然后心跳突然停了一拍。 因为,没有声音的原因不是因为声音停了,而是她的洞府附近被设置了一道‘游鵾独运’。 这是一道常用的术法,语出‘游鵾独运,索居闲处,沉默寂寥’。 鹍是一种鸟类,喜欢独居,性情孤傲,这句话的意思是就是说,施术者可以离群独居,悠闲度日,不谈是非,何等清静! 其效果也很简单,那就是隔绝所有的声音,并且一定程度上屏蔽外界,以达到‘游鵾独运’的效果。 在没有声音的外边,并不是真的结束了。 而是李启在她的洞府周围布置了游鵾独运之术。 是的。 李启就在她洞府前七十丈。 看起来……很痛苦。 身上背负重重枷锁,甚至数口法宝刺入身躯,卡在骨头上。 身后几十个道士,各自施展术法,有镇岳印,有缚魂锁,有捆妖拂尘,种种束缚之法加身,除了头之外,身上基本没有露出来的皮肤。 他是顶着罗浮山无数的围攻,不伤一人,从下面硬闯四十里,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不过,此刻他却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因为沈水碧出来了。 他就知道,这傻兔子必然会被这招引诱出来。 李启不再奋力坚持,只是挥手把所有的聘书全部丢出,掷向沈水碧,接着放弃了抵抗。 甫一放松,就直接被那些道士拖下了山。 直接被锁链和拂尘拖出去整整二十里! 然后,轰隆一声砸在地上。 有一位七品道士飞来,神色愤愤,口中念念有词:“天为象,地为相。化楼台,召狱将,立牢眼,变铁床,千钧锁,万均杖,押祟入狱,急急如律令!” 却见一座金光高塔生出。 丹楹缥壁,紫柱虹梁。 彫虫肜绿,螭虹蜿蜒。 桷榱朱绿,藻棁玄黄。 镂以金碧,室宇壮丽。 一十二层,高达三十丈。 将李启牢牢压在下方! 这一击道门镇邪咒,想不成却用在了李启身上。 却又有另一个八品道士,连忙飞向沈水碧处,连忙问道:“月中真人!那贼子可有伤到你?!” 他看起来很着急,哪怕他自己身上也有伤。 因为大家都知道,沈水碧受伤极其严重,而且身上还肩负着整理卷宗的重任。 不过他的身上旧伤,并没有被李启伤到。 实际上,整个罗浮山,李启没有伤到一个人。 六品以上的所有人都去和那大鹏鸟对峙了,剩下的所有人都来阻截了那位公子。 但却被他顶着重重压制,支撑了一刻钟。 有一刻钟的时间前进了四十里。 难以想象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此刻现场所有道士们心惊肉跳的脸色就足以看出刚刚的情况。 沈水碧手里握着那红色的信,却没有去看,而是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的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此子仗势欺人,欲要欺辱罗浮山,强娶……强娶真人,还说什么真人早已知道,简直荒谬!现在已被我们拿下,只是他……过于顽强,力敌数位七品,都差点被打死了,还是冲到了这里来,惊扰了真人。” 说着,他气愤的对沈水碧抱怨道:“真人,这巫神山贪图洞主宝物,不怀好意,现在还要如此折辱我们,我们为何还要待在这里!?” 沈水碧却根本没听后面那句,而是问道:“他怎样了?” 那道士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道:“毕竟是巫神山公子,前辈们应该没下杀手——”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沈水碧突然加速,冲向那座镇邪塔。 毫无以往的优雅态,反而显得非常着急,让来通报的道士们都摸不着头脑。 但二十里地,沈水碧现在的状态也要赶一小会。 还没到她抵达,就看见一轮火光直接从另一边的灵峰处涌出,然后直接砸在了李启所在的那座镇邪塔中。 “你这!混账!”阳凝暴怒的声音响彻方圆六十里,直接轰碎了镇邪塔,然后一脚踩在李启的后背上。 众所周知。 日精阳凝,是非常暴烈的脾性。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人情 被镇压在镇邪塔下,李启正在试图破解。 虽然这东西的所有破绽在他眼中分毫毕现,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坚固的积木塔,似乎能经受很大的冲击,但只要抽掉几根钟承重柱就能让他自己垮掉。 这就是不要泄露跟脚的原因,李启脑子里有辰极金丹法,直接导致了他对罗浮山的功法了如指掌。 哪怕这样实际上就是在逼对方继续动手。 毕竟, 自己被镇压就没有危险,还想着破解,那就是不识趣了。 但他却不在意,因为他已经将聘书交了出去,虽然没有聘礼,这次来的匆忙, 以后慢慢补上吧。 李启是个聪明人。 这点是巫神山众多大巫亲自盖章认证的。 在他强闯半死不活的罗浮山的时候, 他就已经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不过那些都只是自顾自的猜想而已。 但是,在他顶着无数攻击冲到洞府面前,见到沈水碧的时候,一切就都理清楚了。 他平时很少用真知道韵看沈水碧,那样会让人非常尴尬,不好。 李启是那种就算有透视眼镜,但除了必要时刻也不会用的人。 但这一次事出紧急,他全神贯注的用真知道韵观察了对方,然后将观察出来的事物结合了自己的猜想。 这让他直接洞悉了事件的全貌,也知道了自己冥冥中的感应来自何处。 沈水碧的真灵,在衰老。 就和自己的一样。 虽然说起来很矫情,她的真灵实际上也就衰老了两年多而已,换算成人类大概也就是十岁左右。 但是, 她应该不会衰老才对, 寿命对她们来说, 天然就不存在。 一般来说,船越牢固, 乘客受到的冲击就越少, 也就是说,衰老的就越慢。 八品九品期间的延寿,就是这个道理,通过加固船,来让真灵的衰老速度变慢,过去一年,只衰老半年,这样寿命就增加了一倍。 但沈水碧的正相反。 她的船,基本上已经沉了一半,过了两年,竟然衰老了十岁! 如果以这个趋势,百年之后,她会……老死? 不可接受! 李启来这儿就是为了这个? 哪怕是和罗浮山翻脸,他也得把沈水碧带回去。 但是让李启没有想到的是,他才破解到一半,这座镇邪宝塔直接被从外部攻破了! 火焰天降,像是流星一样砸在地上,直接摧破这座宝塔, 落到了李启身边。 李启还没说话,又是一下直接踢在他的腹部。 轰隆一声!他直接被踢飞了出去, 像炮弹一样被踹飞了数百米,砸碎了数块岩石才停下。 但是阳凝依旧不停。 她原本的黑色长发燃起火焰,变成了耀眼的金红色,随即再度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李启的面前。 被踹飞出去的李启只觉得眼冒金星,根本说不出话来,剧烈的疼痛只能让他发出呃呃的叫声,捂着肚子,身子弯成虾米,不断的抽搐。 这一脚,比先前的镇邪塔对他的伤害都要沉重得多! 不过,阳凝可不准备让他休息。 确实是个天才,八品之身,硬闯数位七品的封锁,哪怕都是些老弱病残,但能坚持到一刻钟,还冲出去二十里,已经是非常离谱的战绩了。 不过没有用。 阳凝的伤势还没好,但她已经借助了巫神山的帮助恢复到了五品。 她杀李启,不过弹指一挥间罢了。 但这样的力量,建立在巫神山的‘恩惠’上。 如果没有巫神山送了她一轮大日,一个洞天慢慢复原,她现在恐怕比沈水碧好不了多少,根本打不过这位公子。 正是因为如此,沈水碧死活都不愿意和她一样接受巫神山的‘恩惠’。 于是事情才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所以,阳凝非常的恼怒。 既是恼怒上门来的李启,又是恼怒自身。 她憎恨自己,自己太废物,无法让解决这些问题,还要让沈水碧面临可能老死的未来。 沈水碧说还有一百年,可以慢慢想办法。 可区区一百年而已啊。 但是,她又恼怒于眼前这位巫神山公子所做的事情。 这种复杂的心情在阳凝心中迅速凝结成了怒火。 可是,怒火再甚又如何? 她甚至不敢杀李启。 她想直接把眼前这个登徒子烧成灰,却知道对方早已拿捏了自己。 他只要还有巫神山公子的身份,自己就绝对不可能杀他。 阳凝现在深刻的体会到了一句话。 ‘所有的愤怒,都来源于自身的无能为力。’ 愤恨,却又动不了手。 因为自己现在寄人篱下,哪怕对方如此折辱自己等人,却依然不能做些什么,甚至因为自己这一脚,之后还要向对方赔礼道歉。 这是何等的…… 卑微。 真想杀了他啊…… 她手指发抖,最后还是停下杀手,把倒在地上无法反抗的力量扼住喉咙,提了起来。 阳凝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巫神山公子……来此处,有何贵干?” “咳咳咳……哕!”李启一边干呕一边咳嗽。 他肚子里翻江倒海,着实是被打的不轻。 不过,李启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自己这么来,就是在惊扰惊弓之鸟,被踹一脚已经算轻的了。 他都做好重伤的准备了的,可见阳凝还是收力了。 毕竟形势比人强啊。 阳凝是很能打,可是能打又怎样? 出来混,要有势力。 巫神山摆在李启身后,哪怕是李启的错,也轮不到阳凝来打。 事后的惩戒,也得交给巫神山来。 你罗浮山没那个资格来碰我。 这也是李启敢来搏命的原因。 我这条命敢拿出来搏,你们敢收吗? 不敢的。 李启还是惜命的,动手之前都规划好了。 “咳咳,阳姑娘,可还记得我?昔日,在百越大鹿国,就是我呼唤的大卜。”李启擦了擦脸,然后撑着说出这番话。 他没叫前辈,毕竟是沈水碧的姐妹。 “是,我记得你,没想到你从那个时候就心生此意了吗?我当时居然还豁命护住你,真是后悔。”阳凝面色冷冽,扼住李启喉咙,飞了起来。 她的金红色长发因此而越来越亮,甚至开始逐渐发白。 李启脖子气管都被卡死了,虽然呼吸对他来说不是必须的,但这样根本说不了话,没办法,他只能鼓动肚皮,尝试用气在外部震动肚皮发出声音。 好在,他成功了。 “阳凝!我有办法能救沈姑娘!”他挣扎着喊道。 阳凝闻言,皱起眉头。 然后,她把李启往下面一扔。 李启直接掉了下去,立刻控制云气,让自己悬浮在半空,最终安稳落地。 却见阳凝一挥手,四周突兀现出重重禁制。 有炎精凝化,结成长星,紫曜焕落,硃景洞明,映观南轩。 星有三门,门中出三锋芒,锋芒光垂三百丈,镇守三门,运赤光飞云。 李启被困其中,发现自己对外界的所有感知都被遮蔽了! 然后,阳凝落到了自己的面前,高高在上。 实际上……并没有多高。 她比李启矮很多,只到李启的胸口,只是那股气质只能让人感受到高高在上。 明明她才是昂头仰视别人那个,却整的好像李启比她矮一头似的。 “你刚刚说,你能救沈水碧,你知道什么?”阳凝眯着眼睛问道,不过从她的头发上不断泛着的光焰就可以看出她的心情并不平静。 真是太好认了,出场时是普通的黑发,之后变成金红色,现在更是亮到发白。 “我知道罗浮山现在两难的处境,我也能看出沈水碧的身体情况。”李启立刻说道:“想要弥补她的伤势并不算困难,只是现在的罗浮山无法做到而已。” “归根到底,矛盾就一个,你们现在不想亏欠太多因果,所以她死倔着不肯去治。” 很简单的道理,不是治不好,只是没钱治。 说到底,只有一个问题。 就是现在的罗浮山底蕴尽失,没有办法偿清这些东西。 就是穷病。 “我会请人出手为她治疗。”李启立刻说道。 阳凝的眼神失望下来。 她的头发变成了普通的黑色长发,甩了甩头:“我还以为你有何高论,原来不过如此稚子之言,你就在这里候着吧,我不能杀你,但你今日之所为,定将受到你们山门严惩,在这儿呆着吧,等巫神山的人来提你。” 在她看来,李启就是说了一句废话而已。 他自己就是巫神山公子,他的师父是巫神山大巫,说到底,他们拿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不沾巫神山的因果? 这就是现在的罗浮山最担忧的事情。 巫神山很有可能会一点一滴的逼迫他们,不断的制造意外,让罗浮山一次又一次的面临两难的抉择,一次又一次的选择伸手。 伸手到最后,因果太重,还不清了。 那就只能出卖日月真铅鼎的大道契机。 谁知道巫神山会不会这么做? 谁知道……沈水碧的伤势,不是因为巫神山想要这样? 甚至,假设李启在这里说出了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但是,所说的一切,罗浮山的人都没人敢信。 因为每一次对巫神山伸手求援,都是在结下一份因果,要还的。 不断施恩,一直到你还不起,你没办法还,那罗浮山便只剩下大道契机了。 只有这个能还了。 况且,大卜布局,伏线千里,谁不怕? 有人能说清楚现在遇到的事情到底是意外,还是巫神山刻意营造出来逼迫罗浮山继续伸手借债的手笔? 若背后真有大卜操纵,那罗浮山就是自投罗网了。 不过,这些事情,李启难道不知道吗? 他当然也是知道的,而且也想好了解决的办法,可以让取信罗浮山的方法。 却只见李启行礼,沉稳的说道:“治愈她神魂所需费用,账既不是记在我身上,也不是记在我师父身上,而是记在唐国鸿胪寺之身,以罗浮山与唐国之因果牵连,想必不用还吧?” 阳凝猛的转身,盯着李启! 鸿胪,本为大声传赞,引导仪节之意。 鸿胪寺,唐国主外宾仪节之事的机构,为九寺之一。 设鸿胪寺卿一人,从三品。 少卿二人,从四品。 “你如何连上鸿胪寺之人,怎么搭上线,又如何让他们出这笔账!”阳凝走回来,大声喝问道。 不过语气不重,并不是逼问,而是惊愕之下的脱口而出。 “如何联系上?我即将去唐国留学,作为质子去当太学生,你说我如何联系上?我已事先征询过了,这是唐国与我的文书。” “我特意问了,我有一妻子,可否一同前往,鸿胪寺少卿回话,可。” “我又问,我和妻子若有疾病,请唐国治疗一二,可否?鸿胪寺少卿回话,可。” “皆有公文为证!” 李启掏出鸿胪寺的官方文书,掷地有声! 这就是他冥思苦想的解决办法。 是,罗浮山和巫神山之间是无法调和的,只能用时间来抚平双方的隔阂。 那引入第三方不就好了? 祝人之智,尽在于此也。 大家都觉得罗浮山和唐国有血仇,巫神山和唐国也隐隐有水火不容之势,所以其力就不可借,其羊毛就不能薅? 荒谬,借力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唐国自诩天朝上国,修复五品修士伤势的东西对他们来说跟不算事儿,给了又如何? 李启可是巫神山质子。 交流的公文直接拿出,李启说道:“其他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只等沈姑娘答应了。” 阳凝则不客气的回复:“你这还不算要挟?若她不答应你,你难道还想用强?” 听到这个问题,李启笑了。 这帮人还没理解,为什么他敢拼了命的冲进来。 为什么? 因为李启很了解沈水碧。 他知道,兔子其实很没有主见,甚至就连眼前的阳凝都一样,这姐妹两个,在主见这方面,一模一样。 没有了罗浮娘娘主事,你们两个都是六神无主,手足无措,她们哪怕到了五品,也做不到支棱起来带领一山。 她们还在害怕,甚至做不到抉择。 比如在巫神山和罗浮山之间,软弱的兔子根本做不了决策,她只能自己默默的苦闷。 很愚蠢,但也很可爱。 而现在,沈水碧来了。 她会拒绝? 抱歉,担任了沈水碧两年多外置大脑的李启可以笃定的说。 她绝对不会 而就在这时候,沈水碧终于赶到了。 ———————— 与此同时,巫神山的天外天。 虚空中,三位大宗和祝凤丹坐在一起,面前摆着一张小方桌,上面摆着几杯茶水。 四周还有空气,似乎规则都被修改了。 正宗的蓬莱仙茶摆在上面,白烟袅袅,茶香四溢。 大宗品茶,眯着眼说道:“祝凤丹,这次帮你给秩祝们瞒下此事,你欠我等一个人情。” “欠欠欠!妈的,说的多大点事儿一样。”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巫楚(8K5大章) 虚空中,祝凤丹豪爽的挥手。 那几位大宗就看着虚无之中飘来种种美食,都是些对三品来说也是奇珍的食物,并且处理的极为细致。 蓬莱仙茶,杜陵美酒。 芳菰精稗,霜蓄露葵。 玄熊素肤,肥豢浓肌。 蝉翼之割, 山鵽斥鷃。 珠翠之珍,刍豢腯牲。 芳以姜椒,拂以桂兰。 搴芳莲之巢龟,鲙西海之飞鳞,臛东渊之潜鼍,烹汉南之鸣鹑。 东西不多, 刚好够四个人吃,但样样都是精品。 李启以为自家老师是和他一样,操刀子和人火拼去了。 但实际上祝凤丹正在宴请吃饭。 毕竟, 不管再怎样…… 出来混,能打又怎么样? 祝凤丹再能打,打得过三个负责镇守巫神山山门的大宗吗? 这可不是官位水货,是三个实打实的饱经风霜,身经百战,能够被巫神们安排镇守山门的顶梁柱。 所以,打架是不可能打架的,不然肯定会被三个人联手摁在地上锤。 而且打完了,秩祝回来,搞不好还要被罚去归墟看门。 祝凤丹怎会做这种事情? 那就只有另辟蹊径了。 但是,祝凤丹是祝人啊。 也不知道祝凤丹和他们说了什么, 竟然让他们默许了李启的行为,没有继续阻拦,也不曾通报秩祝和巫神们。 仅仅只是提了提人情的事, 却见一位大宗说道:“你的徒弟, 还真是, 和你一模一样啊。” 祝凤丹放声大笑:“哈哈哈!就两天前, 还有人说他和我一点不像呢。” 那位大宗摇头,感叹般的说道:“真有人这么说?那他应该和你不熟。” “毕竟,和你现在是一点不像,但和你八品的时候,真是一模一样……” 另一位大宗马上接话:“是呀,你小子那时候,性情稳重却神采飞扬,待人和善,以公为己道,可惜现在……” 这三位大宗都知道祝凤丹昔日的道途。 四方盛德,宜割私爱,俯从公道。 ‘公’,便是他那时候秉持的信念,和李启的‘正’与‘义’多么相似? 祝凤丹怒视那位大宗:“喝你的酒,别和我说那些有的没的!” 三位大宗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自己的道途自己走,谁也帮不了的,说两句足够了, 祝凤丹已是三品,怎么可能被其他人的言语撼动? 一位巫神亲口点名他走错路了,他不也没听? 另一位一直没说话的大宗往下方看去,说道:“好了,你那徒弟好像被人镇压住了,失败了?要救场吗?” 祝凤丹翻了个白眼:“没必要,我只负责帮他拦住你们,他自己讨老婆失败了,那是自己的事情,难道我还帮他抢不成?到时候被秩祝抓住,你们只要别供出我来就行,让这小子自己去受罚。” 但是,他也抓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坦然放心的说道:“再说了,这厮脑子好使,定然是有自己办法的,他前两天提的要求我可是全数满足了。” “一位大祝的资源交给他用,连个老婆都讨不下来,活该打光棍!” ———————— 且不说祝凤丹那边的事情。 但另外那边,沈水碧终于赶到了阳凝这里,在外边面色焦急,使劲儿敲门。 阳凝布置的禁制,她也进不来。 却见阳凝一挥手,一道垂光拉起,禁制开了一个方向的门。 沈水碧马上冲了进来。 只是,还没等他站稳,李启就对阳凝打了个手势。 阳凝皱眉,重新关上禁制,隔绝外界。 接着,李启正面迎了上去。 沈水碧表情慌张,似乎想要说什么。 但李启走上前,淡定的说道:“别说话,听我说。” 沈水碧刚刚落下,一边看阳凝,一边看李启,心中全是焦急与疑惑,但李启这句话说出来,兔子一肚子的话马上就憋了回去,老老实实停了下来。 李启则很有条理的开始说话。 他按住沈水碧的肩膀。 这个动作让阳凝面露嫌恶。 阳凝甚至想直接把李启踹出去,但却看见沈水碧一点都不介意,所以强行按捺住了。 她倒是想看看李启那么笃定的说沈水碧会同意,最后是怎么被打脸的。 若是沈水碧露出半点抗拒和不悦,就代表拒绝,那时候她绝对要打断李启两只脏手。 而李启却没管那些,而是继续扶着沈水碧的肩膀说话: “第一,你肉身的伤势,之前我没有注意到,对不起。” 沈水碧的思路一下就被打断了,下意识的回答道:“没……没关系。” “第二,你看了我给你的信吗?” “还……还没来得及。”沈水碧有些磕磕巴巴。 李启靠太近了。 “没事,那别看了,听我说就好。”李启点头:“你的伤势,我帮你解决,和巫神山无关,走唐国的账。” “啊……啊?”沈水碧没反应过来。 “这是鸿胪寺的文书,我已经说服他们为你出资疗伤了,和我过去做质子所得到的相比,这对他们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李启塞过去文书。 “第三,你没有了伤势的后顾之忧,现在的问题是巫神山和罗浮山的矛盾,这点你我两个左右不了,但我们两个可以促成对双方都好的结局,你觉得如何?” “呃……嗯!”沈水碧思虑一二,觉得好像没什么问题。 “之前的矛盾有两点,也就是你的伤势,和你我背后势力的冲突。” 于是,李启提高了嗓门:“所以!两点都已经解决了,你那脑瓜思考半天得出来的结论也都可以抛掉了!你之前想的愚蠢办法都丢掉,之后的交给我来想!” “好,好!”沈水碧下意识的挺直了背。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李启说着,手从沈水碧的肩膀上放下。 转而用双手扶着她的脸,控制她头的转向,迫使兔子正视自己。 “让唐国治你的伤,不会加重罗浮娘娘的因果,去唐国怎么挣到能偿还因果的事物,这条我们定下来了是吧?” “诶……恩。” “不过,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到底怎么实施,之后我们到了唐国再慢慢想办法,但伤好之后,效率肯定比现在你窝在山洞里要强。”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们一起去唐国,就好像过去两年半一样,沈姑娘,你同意吗?” 李启的一连串问题,沈水碧脑子已经乱了。 她本来就在之前陷入了道心混乱的阶段,只是李启这话,让她想起了之前。 比起现在这种形式,她更习惯,也更喜欢有人倚靠的感觉。 之前是罗浮娘娘,现在是李启。 所以,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在一旁围观的阳凝表情嫌恶。 但李启却没有高兴,而是依然板着脸。 他再度发问:“你听清楚了,沈姑娘,现在没有后顾之忧,也没有人能威胁你,你的伤势和寿元不再是问题,也没有任何因果要求你偿还什么,你现在是完全自由的,没有忧虑的。” “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之后和我一起走起?换而言之,我要你嫁给我。” 沈水碧突然反应过来了。 但她并未脸红,而是疑惑:“嫁……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别管我为什么说,你同意吗?” “不是……你等我捋一捋。”突然,沈水碧挣开了李启的手,双手捂耳,蹲到了地上。 虽然她被李启说懵了。 但兔子的智商并不低,她意识到李启不是在和她说小事。 她飞快的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之前宕机的大脑也开始运转起来。 然后,她抬起头来,看向李启:“李启,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骗过你吗?”李启反问。 沈水碧默然,然后又开口:“罗浮山和巫神山的矛盾……” 但这次,李启直接打断了她:“有矛盾吗?” 是啊,有矛盾吗? 答案很简单。 非但没有矛盾,反而还有恩德。 但还是要猜忌,为何? 因为事关大道契机,导致了罗浮山信不过,生怕巫神山怀有恶意,这是正常的。 所以,李启这时候直接说道:“巫神山和罗浮山,没有矛盾,有的只是猜忌而已。” “猜忌无法避免,谁也阻止不了,巫神们也没有办法,所以只能让时间去磨平,你留在这里无济于事,你的东西巫神山也不在乎,偿还不了多少,不如和我去唐国想办法。” “所以,我们两个不掺和这个,去唐国,这样就可以避开参与正面纷争,然后我们两个慢慢去找办法。” “你不会真的觉得,巫神山缺你那些五品的感悟吧?蠢兔子,你留在这里,耗尽真灵,又能帮到他们什么?” “和我走,治好伤,那边所能得到的资源,远比在巫神山的洞府里多得多。” 这是李启想到的两全之法。 李启的声音很沉稳,话题也很现实,根本没有正常求爱的风花雪月。 浪漫的话题没有必要。 说出来兔子也听不明白,她就是这种人。 “那……嫁给你,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吗?”沈水碧最后问道。 李启笑了笑。 老实讲,他都猜到兔子会这么问了。 软糯糯的,可爱。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变化了吧?能像一棵树一样杵在原地,从生命的开始到生命的结尾,都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恐怕就是沈水碧认为的幸福了。 很没有追求,但却意外契合道门的‘逍遥’之道。 笑完之后,李启回答道:“没关系,我只是单纯的想让你嫁给我而已。” 兔子蹲在地上,大脑飞快运转。 李启说的对。 而且……她觉得和李启待在一起。 很舒心。 所以。 “好。” 她想好之后,点了点头。 一如既往,她连表情都没变,就好像答应了出门去玩一样。 李启讶然,但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是啊,这种反应才像是沈水碧。 如果真来一套热泪盈眶,惊呼尖叫,那反而奇怪。 “好,那就跟我走吧。”李启拉着兔子的手,也是一脸很淡然的说道。 倒是在一旁的阳凝,一脸吃了屎一样的表情,发色从黑到红,从红到白,又从白到黑,手里的术法数次凝聚又数次消散。 看得出来,她真的很想打死李启。 简直是儿戏! 在她看来,李启和沈水碧的对话就是胡闹! 可她也说不出别的话。 如果这样能让沈水碧离开现在的泥潭,那就这样吧。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李启拉住了兔子。 “放心吧,这些事情交给我来想就好。”他如此说道,看向阳凝:“小姨子,劳烦开个门,我们回去了。” 沈水碧也说道:“阳凝,你等我,我去治好伤,一百年之后,肯定会赚很多很多东西回来,帮娘娘减轻负担的!” 阳凝的脸都青了。 但最后,她还是叹了口气,一句话都没说,挥手展开禁制,放任二人离去。 却看见外边已经围满了罗浮山的道士们。 这些人看见沈水碧和李启拉着手,也是一阵愕然。 但是阳凝却说话了:“都回去做自己的事情,让他们去!” 五品大能发话,其他的道士虽然心中疑惑,却也知道不能当众逆反,口中称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互相之间窃窃私语,不明所以。 不过他们知道,之后上头肯定会有解释的。 而且……除了此处之外,真正的威胁,还是外边那只大鹏鸟。 梅妪和其他人还在那边和大鹏对峙。 看着李启离开。 阳凝也飞向大鹏那边。 但她还没到,那只大鹏就已经振翅离开,飞向了李启的位置。 事情好像结束了。 从头到尾,不过一刻钟。 简直是……胡闹。 她相信李启了吗? 想多了。 只是,李启起码能让沈水碧不至于困死在洞窟之中。 这就够了。 至于别的,阳凝也懒得在意了。 还是那句话。 沈水碧有自己的考虑,没必要替她做决定,既然跟着那个男人过去能让沈水碧活下来。 那就这样吧。 阳凝摇头叹息,加速返回了那一轮大日之中。 当务之急,还是先恢复修为再说。 ————————— 而在另外一边,沈水碧坐在大鹏的背上,回头看了一眼罗浮山的残余。 有些怀念。 但如果离开是为了更好的归来,那兔子是不会有犹豫的。 当初留下来,是想要帮到罗浮山。 现在走了,也是想要帮到罗浮山。 哪怕是去唐国,心中的这点都没变。 兔子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想,正是因为想了才会毫不犹豫的答应李启,选择去唐国。 至于嫁给李启这件事…… 其实这个她反而没怎么考虑过。 她不讨厌李启。 她很讨厌之前那种两难的现状。 李启说这样对罗浮山帮助更大,她也觉得是这样。 那么,她选择回到之前,抛弃两难的境地。 于是,离开洞窟去找办法+嫁给李启。 两件事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合在一起办了。 说实话,她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并不觉得有什么。 娘娘也嫁给了日月真铅鼎嘛,没什么奇怪的,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嘛,之前两年不也在一起? 此时此刻的兔子,还懵懵懂懂的。 没有意识到‘嫁’这个字代表了什么。 毕竟她不是胎生。 天空之中,二人朝着唐国飞去。 身处于大鹏鸟背上,一展翅便是九千里。 当然,这里是天下,实际上飞不了那么快,此处距离长安大概九百万里。 大概要飞一天左右吧。 去域外可以更快,但李启特意嘱咐了大鹏,不能去天外天。 老师正在外边儿和大宗对峙,真去了估计要被打下来,还是在下面飞,安稳些。 是的,连行李都没收拾,直接当场出发。 现在的巫神山不宜久留,若是秩祝回来,那想跑都没地方去了。 所以李启准备好了直接跑路,鸿胪寺那边,他都联系好了,现在赶过去,到地直接办手续。 很快的。 那大鹏鸟很没有存在感,全程除了飞就什么也不做,而且极其平稳,很容易让人产生自己在地上的错觉。 再加上翼展九千里,和一座大陆没什么差别了,在上面还有亭台楼阁,很难让人意识到自己是在鸟背上。 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或许……这里真的不是鸟背,因为四周很明显被祝凤丹改造过,这行宫完全和外界隔绝。 那只大鹏鸟,是驮着一座洞天在背上,但这座洞天是属于祝凤丹的。 李启现在就是如此。 但是李启的心境却不一样。 他完全不像之前那种运筹帷幄的样子,整个人都几乎虚脱了,躺在大鹏背上,喘着粗气。 娘嘞! 看着胸有成竹,实际上慌的要死,他不止一次思考沈水碧如果拒绝了他要怎么办。 包括直接掳人,或者潇洒离去,亦或者别的什么。 但最终事情还是和他料想的一样。 沈水碧做的选择,和他想没差多少。 毕竟当了两年的外置大脑,沈水碧的大致思路他还是明白的。 在离开那地方之后,紧张的李启马上渗出了一身冷汗,躺在地上大喘气。 他不断的回头打量沈水碧,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不一样的表情。 可惜,兔子不解风情。 以前这点挺可爱的。 现在看的人沮丧。 所以,他主动说道:“沈姑娘……” “啊?”兔子歪头,然后凑了过来。 “呃,沈姑……对了,阳凝和罗浮娘娘,叫你什么?”他躺在地上问道。 沈水碧走上前去,把他搀扶起来,又施展术法,为他除秽净尘。 听见李启的问话,兔子思考了一下。 “叫我什么?哦,你是说,乳名?嗯……阳凝一般叫我‘喂’,娘娘的话,叫我玉儿,或者玉,怎么了?” 李启恍然点头。 原来,水碧是这个意思。 皎月如玉,所以乳名是玉,而水碧二字,其实是玉名,绿色的和田玉,其名便叫做‘水碧’,也称碧玉。 古书中记载有:“丹砂空青,金膏水碧,实物外难得自然之奇宝”之称。 暗喻玉兔之意,罗浮娘娘还是很会起名字的呀。 “没什么,那我可以不叫你沈姑娘吗?”李启想了想,坐了下来。 直接叫乳名也不太好,但他也不想继续称呼沈姑娘了。 换个称呼吧。 “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呀。”沈水碧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我也没叫你李公子啊,不都是叫的李启吗?” 兔子很疑惑,不就是个称呼而已,李启怎么看起来那么奇怪,好像是难以启齿一样? 她从答应李启开始,到现在为止,看起来都一点波动都没有。 而在另外一边,李启下定了决定:“那以后我便叫你水碧了。” “水碧。”李启又重复了一遍。 就这一声。 仅仅只是改了个称呼而已,突然,兔子把头埋了下去。 怎么回事! 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不就是,改了个称呼…… 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等,等等。”沈水碧抬起头,勉强压制住不断上涌的气血。 怎么回事,这也是真灵消磨之后的后遗症吗? 连续好几个怎么回事,也压不住心头涌出来的异样感。 “水碧?”李启看见沈水碧突然低头,连忙上前扶起她,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却见沈水碧赶紧歪头,磕磕巴巴的说不出话来:“别……别。” 其实,她想说‘别这么叫我。’ 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 过去的九千四百六十二年,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太奇妙了,有一股酸溜溜的感觉从脏腑升起,然后冲进头脑里,就连理智都压不住。 晕晕乎乎的。 就好像,身在水中。 一直到李启都快贴到她鼻子上了,沈水碧这才反应过来,然后直接砰的一声,变成了一只兔子,缩进了一堆衣服里。 因为她的特异性,可以看见还在衣服堆里面不断发光,往外冒出一个又一个的符文。 挺有意思。 李启愕然,手僵在原地,哭笑不得。 把人揪出来? 不合适吧,没穿衣服呢。 不过,却见这时候,那只兔子从衣服堆里探头出来,似乎有些焦急的样子,对李启说道:“那个……李,李启,我没有讨厌的意思,只是,你……” “你,你……”她结巴好了一会才终于说出来:“你让我习惯一下,我有点,不太适应。” 李启本来也是很紧张的。 不过看见这副模样,他突然释然了。 李启好像明白了沈水碧说的‘不要有变化’是什么意思了。 他干脆坐了下来,把地上那只兔子抱了起来。 当然,是连衣服一起抱的。 因为变成了原型,所以衣裙就变成了睡袋一样的,李启干脆一起抱起来,放在了自己怀里。 兔子从领口探出头来,松了口气,似乎也对现状很满意。 李启抱着兔子一路走到亭台楼阁处,这里应该是老师的行宫,看起来很久没有住人了。 两人都没有继续说话。 正如之前所说的。 两个人都需要适应一下。 李启是适应自己心中的紧张和狂喜。 沈水碧则是适应一下突如其来的特殊感觉。 坐在大鹏身上的亭台之中,此刻初夏天气。 见得红芳零落,鋿绿阴阴,池面鸳鸯交颈,枝头杜宇空啼。 可惜的是,想要静下心来的二人,却只觉得越来越乱。 坐了这一会,非但没有静下心来,反而越坐越觉心思撩乱,没情没绪睹着游蜂作对,舞蝶成双。 “唉。”李启忍不住了,直接把裹着睡袋的兔子放在了桌子上。 兔子直接两只耳朵耷拉下来,把眼睛遮住,好像只要这样做,就不用面对现实了一样。 “水碧。”李启直视那只兔子,开口说道。 “嗯……”兔子微微应了一声,声若蚊吟,就像不敢说话似的。 她确实不敢说话。 因为到了现在,她回过味儿来了。 李启所说的‘嫁’,恐怕和她理解中的‘嫁’不是一个意思。 沈水碧理解中的嫁,是和罗浮娘娘一样。 相敬如宾,互相扶持,互称同道,哪怕双方的世界观不太一样,也能够相伴一起走下去。 就像是……自己和李启过去两年一样。 这是她理解里的婚姻,也是就‘道侣’。 道侣道侣,是指求道路上的伴侣,志同道合,生死与共,是和‘同道’一样沉重的词汇。 但是,虽然这个词很沉重,沈水碧觉得李启可以。 所以,沈水碧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李启,因为她觉得和以往也没什么差别。 但是现在她突然发现,李启认为的,好像不是这样。 所以她有点害怕。 不过,咽了一口口水之后,那只毛茸茸的兔子口吐人言:“等等,李启你先别说话,这竹简你且拿着。” “你我各自写上对道侣的认知,然后互换查看,我想知道……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说着,她从里面衣服里的芥子袋中翻找出一块竹简,然后怯生生的用小爪子递给李启。 “好啊。”李启倒是也答应的干脆。 主要是,他也察觉到这点了。 然后一人一兔各自背过身去,在竹简上记录。 然后,互相交换。 李启甚至隐隐约约感觉,这种交换,感觉像是…… 交换戒指? 反正怪怪的,但却有种小小的兴奋感。 难以理解。 接着,李启拿到了沈水碧写的。 上面很简单的一句话: “逐道如山中取木,难一人能独为,必与同道者共之,谓同道也;同己,谓与己意同也,古之圣王但取其与道同,不必其与己意同。” 意思很简单,她的意思是指道门的同道,道侣。 大概罗浮娘娘和日月真铅鼎,在外界就是这么一个表现形式。 李启捂脸。 果然,沈水碧以为的婚嫁,实际上是同行者。 虽然这个身份已经是非常非常重的了,可以说是兔子心中最重要的地位之一吧? 对逐道者而言,同道两个字的分量不必多说,甚至可以和父母师长并排。 分量是够了,但……差了点东西。 但是另外一边,兔子却把脸缩了回去。 她在发抖。 心脏从未跳的这么快过。 因为,李启写的是:“天地不合,万物不生。婚,万世之嗣也,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 后面还附了一首诗。 水月精神冰雪肤,连城美壁夜光珠。 玉颜偏是蟾宫有,国色应言世上无。 翡翠衾深春窈窕,芙蓉褥软绣模糊。 碧沼鸳鸯交颈处,妆台鸾凤再无独。 春风桃李花开夜,烛烧凤蜡香燃烛。 此情共誓成终始,劝卿不把光阴误。 这种诗,写在房中,勉强可以称之为是情趣。 写在这里,就是纯纯的耍流氓了。 气氛一下尴尬的要命。 李启在后面,捂脸不敢转身。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的写了那么个玩意儿。 这就是凡人吗?克制不了自己,心思不够澄澈,道行不够啊! 合着之前都是扯淡吗? 那之后要怎么说? 李启大脑开始飞速运转,他汗都出来了,也不知道当时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就好像是…… 沈水碧很郑重的说:‘往后的人生,我想和你同道而行,一起走下去,走到天涯海角也不回头。’ 然后他对沈水碧说‘我想上你’。 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李启脚指头都把地面扣出洞了,除了无地自容已经没有别的形容词可以形容现在的情况。 他开始思考怎么解决这么个情况。 但他还没想出办法,就感觉到,有人在拉自己。 肯定是兔子。 李启尴尬的转过头,想解释一下。 但是,却看见沈水碧拉着他,而且变回了人形,甚至还换了身衣服。 之前当兔子睡袋的衣服裹成一团丢在地上,她换了一身新的衣服,但是款式一模一样。 好像是两套一模一样的衣服,真奇怪,那为什么要换? 李启不解之时,她拉着李启的衣角,磕巴着开口说道:“若是李启,你认为的是如此的话,那……那,我也可以的。” 只觉得耳畔轰的一声,李启的思考回路直接被打断了。 大脑宕机了。 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聪明的李启消失了,凡人就是凡人,没办法主动掐灭自己的念头。 惊喜逢情种,浑如伴蜜于糖,也不尝欺香翠幌,也不管扯破罗裳—— 只是,等他扯开外罩,看见内里的时候,才重新恢复理智。 为什么看见这个会恢复理智? 因为,虽然沈水碧自己捂着脸,一言不发,她的内衬上却写着四个字。 ‘莫急,莫急’。 这下他明白为什么要换衣服了。 —————————— 雨拨云撩,重整蓝桥之会。 星启月约,幸逢巫楚之缘。 鹤入风巢,始合关雎之好。 龙游狡窟,岂无云雨之私? 路程中自不必多说。 等到了第二天,李启衣衫整洁,商讨着未来之事。 李启坐在桌前,抱着沈水碧说道:“此次行事匆忙,许多东西未曾准备,也不曾有师长之命,媒妁之言,但事急从权,也无其他办法,待到百年之后,我定然会让老师去给罗浮娘娘上门补上,那时候有师长在,再行婚礼。” “嗯……”沈水碧只是点头。 她现在是兔子模样,穿着适合兔子身体的小裙子。 自从昨天之后,她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把自己团成一团锁起来,而且也不再说话,最多嗯嗯两句。 可能她的勇气和脸皮已经用光了,现在没脸见人了,只能变兔子逃避现实。 李启却神清气爽,心中再无疑虑,之前那些闷火都消散了,心境开阔。 人生已经没有遗憾了,接着去唐国留学,见识一下真正的人道吧。 李启觉得自己现在只需要尽情的追逐自己最初,最有热情的目标就行了。 日子就该这样啊,整天苦大仇深,那是畜生过的日子啊。 就在此时,下方的大鹏突然停了。 声音传来: “公子,长安已至。”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交通 唐国到了。 李启精神一振! 他对于唐国期待已久了! 巫神山内部相当平和,就和巫道本身一样平和,大家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互不打扰,如果有事情再各自交流。 顺其自然,维护宇宙自然运行的规律,如此就好。 但人道可不是这样。 人道追求的, 是改变。 日日革新,时时刻刻都在追求更好的未来。 李启抱着沈水碧,喃喃道: “人道经纬万端,规矩无所不贯,诱进以仁义,束缚以刑罚, 总一海内而整齐万民也。” 理道,道门, 都有一部分道脉追随人道,甚至不惜和原本的道统决裂,足以见得,人道实际上是很有吸引力的。 不过,李启没有亲眼见过,还是很难理解。 他过去所见识过的人道,与其说是人道,倒不如说是霸道。 虽然堂皇宏大,但却毫不留情,以恐怖而无可比拟的蛮力将所有忤逆者尽数击碎,没有道理可讲,要么臣服,要么死。 绝无别的选择。 可他也知道, 人道绝没有那么简单, 所以他才想亲眼见识一下。 李启留学的是太学, 太学的位置,在长安。 这可是…… 长安。 诸天万界, 无尽域外的人道中心,人皇坐镇之所。 “李启……”这时候,兔子形态的沈水碧说话了。 “嗯?怎么了,水碧?”李启问道。 沈水碧的耳朵耷拉下来,浑身发抖,似乎还是不怎么能习惯这个称呼。 不过她还是很快振作起来说道:“当心点,我也没来过……人道的地方,我也不熟悉,但是唐国很霸道的,不喜欢听人讲话。” “放心吧,鸿胪寺的人会来接我们的,唐国不会让我们出事的。”李启点点头,安抚着兔子,然后捋着兔毛,又揪了揪尾巴。 揪出来真的很长啊。 惹的沈水碧缩成一团,不让他继续胡闹。 而那只大鹏鸟也逐渐缩小身体,站在翅膀边缘,李启逐渐逐渐的,看见自己眼前的景色开始清晰起来。 高空的云雾散去,大鹏背上的洞天彻底隐藏了起来,整体缩小到只有数米翼展,只够李启一个人站着。 这时候, 那只大鹏说话了。 她用温柔的女性声音说道: “公子,我们来的匆忙,并无随行之人,我之后也要回去禀报大祝,恐怕中间会有四五天的时间,你们只有两个人在长安啊……当心呀。” “前辈放心,这些事情都是早就知道了的,不过三五天时间,不碍事。”李启笑笑,这事他早就知道了。 很正常,他并不是筹备完使团之后,跟着大部队出发的。 而是去抢了沈水碧之后,怕秩祝回来把他吊起来打,所以赶紧出门避难的。 到唐国来留学,就算是秩祝们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对李启干瞪眼。 听见这话,兔子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头和尾巴朝下,装作自己只是个毛球。 “公子心中有计较就好,我们到了。”大鹏在空中盘旋,然后缓缓朝着地面降落。 地面……是一个,大都市。 李启极目远眺,却怎么都找不到长安的界限。 就好像巫神山占地方圆数万里一样,长安的占地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也轻轻松松达到了方圆万里的程度了吧? 说实话,李启有些奇怪,在他的想象里,长安应该是无边无际才对。 但是占地比他想象中的小太多了。 纵横万里,大概也就是前世澳大利亚那个大小。 算算就是七八百万平方公里,比天朝少一点,比美帝大一点。 一座城市,能有如此巨大的大小,已经非常恐怖了。 但是,总觉得还差那么点意思? 似乎是看出来了李启的疑惑,那大鹏笑道:“公子不用疑虑,就和在天下的巫神山一样,位于天下的长安,只不过是中枢,以及‘门户’而已。” 门户吗? 李启恍然。 原来如此。 大鹏继续往下飞,突破了罡风层。 就在这里,繁华凸显。 四周,是无数的飞行器,这些飞行器大多都不能突破罡风层,但足以在这里遨游了。 飞行器各有不同的特征,有的是和李启一样的飞行坐骑,异兽。 有的是法宝,比如常见的舟车之类。 还有的则是体型巨大的公共交通设施,像是公交车或者城市轻轨一样。 一条条像是轨道一样的术法通路在这里面穿行,严格规制了路途。 飞行也有飞行的道路,分画经纬,开正涂轨,多而不乱,各自在各自的范围内飞行。 李启也是如此,大鹏似乎知道这里的‘交通规则’,正沿着一条术法构筑的无风道前行,这样的规则让如此多的飞行器都有条不紊的运行! 速度不慢,也不会和其他人撞在一起。 李启可以看见,这里甚至有无数人都是没有入品的普通人,虽然有修为在身,但并没有入品,但他们居然也和众多有品级的人一样乘坐相同的公共交通工具。 有的甚至自己买了飞行器。 在空中往下看,就能看见无数的河流。 真的是,无数…… 一条恐怕有八百里宽的巨型河流穿过了整个长安,从这条巨河大渎四周蔓延出了无数的小河,形成了水网,蔓延到了整个长安。 这些水网似乎也经过了严密的规划,保证每个地方都能有足够的渗透率,成为了这座城市的第二个交通网络。 好一条大渎!洪河洋洋,前不知发源,后不知去处,包络坤维,连薄太濛。 只能看见其中浮沫扬奔,南望无垠,北顾无鄂,莞菰沃若,其上生活有瑰禽异鸟,群萃乎其间,无数人乘舟,或者乘坐龟鳖之属,戴华蹈缥,披紫垂丹,在河流上应节往来。 李启甚至看见了很多条蛟龙!这些蛟龙背负着宫殿,在大渎之上漂浮,宫殿上有人饮酒耍乐,音乐袅袅。 除了水空两种交通,陆地交通也很发达。 陆地之上,一辆辆不同的车,或者别的什么陆行法宝,异兽也在其中。 按照规划好的道路,这些车辆和法宝异兽在道路上运行,有的还能来到某些起飞点,飞到空中,或者下到水里。 也有些空中和水里的交通工具,能够落到地上,各自有不同的流程。 光是交通工具就不知道有多少,数以亿万记的人口在这座城市中通行,但却遵守着某种奇异而玄奥的规则,令这一切经纬就绪,乃成条理,井井绳列,分毫不乱。 这只是交通而已。 下方的建筑,更是令人惊叹。 飞栋列以山峙,长途邈以委他。 结云阁之崔嵬,植神木与灵草。 千变万化,殊形异宜,阴梁北注,阳鸟南施。 瓘瓘灵柱,赫赫流樟,百楹列倚,千栌代支! 各种形式不同的房屋坐落在下方,有的像是居民楼,轻松就能达到数里之高,直刺云霄,很多飞行器就从旁边路过。 这些居民楼之中还会延伸出道路,像是天台组成的立交桥,下方大地上的车辆还可以行驶上来。 这些天桥又互相连接,构成了一道立体交通网络,但没有行人,只有交通工具。 繁复,却有序。 通过某种交通规则,数以亿计的交通工具在这占地足有地球澳洲大小的城市之中穿行。 李启怀疑甚至还有地下交通,因为他能感觉到地脉之中,不断有地气涌动。 这在百越地带是地震的警示,但在这里却没有半点动静。 这让他想起了昔日敬燕对他说过的‘地流车’。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光是从这些交通之中,李启就可以看出长安的繁华。 繁华,却井井有条,充满生气。 规矩,保护着每个人,却没有限制任何人的自由。 规矩是防止你被人伤害,或者你伤害别人,在这个范围之内,你就是自由的。 或者可以这么说…… 规矩,带来了自由。 巫神山几乎不设立太多规矩,任由万物发展,但百越地带的凡人们,毫无自由可言,他们甚至还处于封建时代。 因为,在没有规矩束缚的情况下,社会发展陷入停滞几乎是必然,但巫神山不在乎,因为这也是自然的一部分。 一亿年前的石头,放在现在,也是石头。 巫神山不会刻意把这石头雕琢成器具,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这么做。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李启感叹道。 他看懂了一部分。 这些规矩,约束了强者,以让弱者获得一定程度的自由。 执法力量们让其他普通人无法为非作歹,更强的监察力量阻止执法力量,然后一层一层的往上靠拢。 一直到最上层的一品们,他们则自己约束自己,并作为这一切规矩的最终约束。 这样一层一层套下来,就形成了现在这套社会秩序。 井井有条,让所有人都获得了在不侵犯他人自由的情况下所能得到的最大自由。 自由的边界被规制了,只要你不侵犯其他人的自由,你就是自由的。 就像是这里的交通车道一样,你别影响其他人开车,那你想怎么开都可以。 所以才说,在这里,束缚人的规矩,反而带来了自由。 这极大程度的促进了繁荣的产生。 很快,大鹏就跟着空中通路,越过数百里的距离,降落在了一个…… 停车场?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在李启的脑子里,这东西就应该叫停车场。 占地很大,足有数十平方公里。 很多异兽,或者不能缩小的法宝都摆在这里,有专人巡回守护,四周也有类似监控探头一样的东西,是一只只法宝眼睛在巡逻。 做的非常显眼,还会闪烁发光,比起监视,更像是警告。 警告心怀不轨的人‘当心,这里有监控’。 而且,四周的装修风格也很有意思。 怪不得昔日在小世界‘地油界’的时候,是那种古风带现代的模样。 那时候,就说了,地油界是以‘人道邪法’治世。 这里,就是地油界的超级无敌先进强化版。 四周的装修相当古风古意,但在古风古意之下,却带着无比先进的气息。 单看外表,真叫一个:瑶轩笼翠幌,组幕翳云屏,阶上晓露絜,林下夕风清。 但仔细一看,却能够发现这些古风古意下隐藏的先进手段和措施。 在唐国,所见之处,没有一个地方不是法宝! 是的,没有一个地方不是。 墙壁是,因为墙上还在播放广告,正在推销飞剑。 道路是,路上的路标都是动态的,正在闪烁指引李启出停车场。 路边的花坛也是,因为花坛正在自动浇水施肥松土。 就连地上的地砖都是法宝! 这些地砖隐隐构成了一个庞大的阵列,将整个停车场都连携了起来。 各种术式传导的波动充斥四周,就好像是无线电波充斥着整个地球一样。 一切都好像自动化了一样。 除了审美依然保持着某种古典东方韵味之外,其他真的完全达到了某种‘科幻’的程度了。 抱着兔子,一直到落到停车场的一个车位,那大鹏说道:“公子,鸿胪寺的人刚刚和我沟通了,他让我们停在这里,会有人来迎接。” “沟通了?什么时候?”李启愕然。 “要出入长安的时候,都要经过审查,那时候他们联系的我,只是大祝不喜打扰,所以我联系不到洞天之中的你,所以那时就没说话。” “原来如此,没事,反正他们来接我也是正常的事。”李启点了点头,从大鹏背上落下。 然后,跟着地上会随便变化的路标,朝着停车场外边儿走去。 李启就看见,随着自己的行动,附近的路标也在实时变换,根据自己的路径调整方位,时时刻刻都指向出去的路。 也是,占地几十公里的停车场,要没指路的,修士还好说,凡人估计会绕死在这里面。 走了没多久,李启就看见了一行穿着典型唐国服装的人。 他们穿的是……官服。 一共六七人,有两人在前带队。 看见李启之后,他们加快了速度,迎了上来。 然后,微微拱手,并无多少恭敬之处,只是各自说道: “天朝,鸿胪寺典客署宴令丞,陈炜。” “鸿胪寺,礼宾院常客,方圆正。” “前来迎巫神山公子入馆。”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白银现身 鸿胪寺的人到了。 李启转身看向只有一人高的大鹏:“前辈,那就在此别过吧,你可以回去对老师禀报了。” 大鹏似乎待在唐国也感觉到特别不舒服,所以立刻点头:“那公子保重,对了,此物公子拿着,是大祝留给你的。” 说着, 她就挥舞翅膀,一歪一扭的走回了停车位。 李启则接过对方给的东西。 一块……护身符?竹子做的? 应该是什么法宝,先收着吧。 再抬头看,大鹏走远了。 她甚至都不敢原地起飞,而是必须要回到原位起飞,再顺着飞行之路离开这里。 仔细想想, 这一路上她都没走天外天, 估计就是怕被发现吧。 她很快就离开了李启的视线, 回去禀报了。 天下不能随意查探,但天外天却是很有可能被秩祝们察觉到的。 目送她离开之后,李启也迎上前,手也没拱,直直的走上前。 没办法,抱着团成球的兔子呢。 他看着眼前的两个官员。 鸿胪寺令丞,从八品下 鸿胪寺常客,正九品上。 嗯……还真是,挺寒酸的迎接队伍啊。 不过也很正常。 又不是大祝亲自来,没必要大张旗鼓。 一位八品来迎接也不算什么,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让自己脑子里的辰极金丹法能够留在唐国。 李启走出去之后,抱着兔子说道:“有劳诸位来迎,还请带路吧。” “公子这边请, 我等已备好车马, 只待公子莅临即可出行。”名叫陈炜的令丞不卑不亢, 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 不过另一边, 那位名叫方圆正的常客却满脸笑容:“公子且跟我等前来,我们一边阅览长安风貌,一边说说之后行程。” 李启点头, 跟着这一队人前进。 才走两步路,约莫一里地,李启就坐上了鸿胪寺的车辆。 这似乎是公家车,占地不小,是使用坐骑拉动的,用的是两头李启认不出来的蛮兽,看着极为狰狞霸气。 车高三丈,横竖四丈,像个小房子一样。 车有四色,装饰并不华丽,但也不显得简单,有种古朴的大气。 乘上车,其他那些鸿胪寺普通员工驾车的驾车,忙活的忙活,只留下李启,陈炜还有方圆正三个坐在车厢最大的那一个房间中。 是的,这个车厢居然也有大小之分,里面有一大二小三个房间,后面的小房间应该是后勤和防备所用,不是载客的。 这些鸿胪寺的人各司其职, 只有大小两个领导和李启一起坐着。 方圆正似乎是负责搭话的,刚刚坐下,他就拿出一块小方盘,类似于某种令牌:“公子是第一次来中原是吧?” 李启将沈水碧放在膝盖上,用桌面把兔子挡住,然后点头:“是,我是第一次来。” “我中原之地,繁华如锦绣,公子可得好好见识见识,对了,公子来之前可购买过终端?”方圆正又问。 “终端?不曾,这是何物?”李启没听说过这东西,书上也没讲过,于是开口问道。 “没有的话,那我们便赠公子一份,你试用一遍便知晓此物是什么了,现在的中原,没有终端可谓寸步难行呀。”方圆正笑道,接着,将之前的那块类似令牌的东西,递给了李启。 李启接过,就感受到这东西试图将一股‘书气’传导给自己。 书气,是能够承载信息的,而且这个量还不小。 李启好奇的接受了这些书气,以为是说明书。 但是,他错了…… 在他选择接受的瞬间,他就感觉到了,他拥有了某种‘权限’。 眼前的世界都改变了……不对,不是改变了,而是李启能够看见这些东西了。 普通的使用者可能看不见,他们只能看见表象。 但通过真知道韵,李启看见了,这个终端,链接着一条大道。 贯穿了整个天下的皇皇大道! 无数的法宝,以及这些终端,通过那条大道,连接为一体。 四周的法宝,包括那些地砖,墙壁,以及这辆车上的一些功能,都呈现出了可视化的操作屏幕,只需要意念选择即可。 通过这个权限,他可以呼唤车辆过来接送他,可以开关水龙头,可以加热洗澡水等等。 就像是智能家居一样,不过……扩展到了整个社会。 长安的所有公共设施,都可以调用! 公共厕所还有没有空位,公交车要不要在你这里停,邮件递送送到什么地方,囊括了医疗卫生、文化娱乐、交通,只要你有需要,通过这个终端即可操纵这些公共法宝。 而且,还有信息,不仅自己可以信息发布出去与其他人交流。 这……超级强化版互联网啊这是? 互联网?不对,是没有延迟,不会丢失信号,依靠那条皇皇大道而形成的物联网! 所有的终端和法宝都链接着那条大道。 而那条大道甚至可以穿越空间,抵达其他世界。 通过这个终端,他可以直接阅览其上的无数信息,比如刚刚就弹出来了一则今日新闻。 有一个作家的一本书非常成功。 一个理道大能的一种新发现大有成就,马上将要投入使用。 有一位贤人提出了如何解决冗余资金的办法,如果应用到实际,可以大大提升效率。 还有上演好戏的消息,著名表演家,那些名伶歌者的演唱会。 全面推行的重大运动的消息。 新款式的装备,以及东海战场连连报捷的消息。 甚至李启还看见了自己,在终端的推送新闻上,有巫神山公子即将前来长安留学的通知,下面还有一些人留言,不过不多。 都是直接推送到终端之上,随时随地可以阅读的新闻。 一个信息集合终端。 除此了这些信息集中功能之外,还通过这个,个人就可以通过付出某些代价,直接申请调用某些社会资源。 从基础的外卖,到商业金融服务,汇报抢险维修等等,不同的人会接到不同的任务,同时也会根据自己的职业被其他人呼唤。 每个人都成为了唐国这台庞大机器运转的一份子。 这是一个终极完备的物联网,监控着不知多少地方,但同时也为所有人提供了便利。 出让了一部分自由,然后获得了极致的便利。 通过这个终端,他甚至可以看见这条大道还给予了眼前两位鸿胪寺官员一些特殊权限,让他们可以直接调用这条大道的某些力量。 李启这下知道了。 这就是‘官位’的本质。 这条大道,汲取着所有人道的力量……不对,甚至有可能它就是人道本身! 它所覆盖的区域,所有自愿接入其中的存在,其力量都被统合整理,然后再进行分配使用。 这是一条贯穿了无数世界,同时也汇聚了无数世界力量的大道。 甚至,李启感觉到了…… 在自己使用终端接入这条大道的时候,自己也被统合进去了。 不是强征,而是如果自己想要使用这条大道的功能,那必然就会为他提供自己的力量。 你使唤别人送外卖,或者使用公共法宝,都是需要支付代价的。 李启是外来者,但依然需要付出代价,似乎是某种货币。 而这种货币,则需要为其他人完成 没有中间商,也没有老板或者别的什么从中间压榨一遍,完全只是劳动力的互换。 我为别人提供服务,譬如卖出自己的丹药,或者帮别人炼器之类的,可以在这规矩之中为自己积累某种货币。 通过这种货币,自己可以支付出去,让别人为自己服务。 透过真知道韵,李启可以察觉到…… 所以使用这个终端的人,在要求他人为自己服务的同时,自己也得为其他人提供服务。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吗? 在那一条大道的调控下,似乎真的实现了这一点。 中间完全没有任何冗余的沟通,极大的缩减了中间的交流成本,没有人会收取‘管理成本’,也不会产生‘利润’。 似乎是看见李启惊讶的表情,方圆正立刻解释道:“我曾听闻公子学识广博,想来已经是了解此物的作用了。” “唐国境内,这终端人人皆有,是昔日理道大宗墨顿上人所制,以我唐国龙脉为基础而形成了一条贯穿诸天万界的通道,互通有无,在规矩之下各自连携,借助道门奇门九宫八卦而成的信息处理机制而成,陛下称之为当世奇观,亲自赐名‘诸界枢机’。”方圆正对李启解释着此物的由来。 龙脉? 也就是说……透过真知道韵,看见的那一条贯穿天下的大道,并非人道本身,仅仅只是唐国的龙脉? 等等,唐国的龙脉不是炸了吗? 就连李启都听说过,昔日唐国那场叛乱,直接导致了前代人皇自碎龙脉,孤注一掷,这才翻盘。 这才多久啊,已经重建了? 李启惊讶之际,也一边控制着这终端,尝试性的朝里面输出一些信息。 比如,他想看看自己在这上面有什么记录。 但刚刚搜索,就弹出来一条消息。 ‘用户‘李启(甲戌乾壹零肆陆拾柒柒贰伍)’预约的医疗行为已经登记,替妻‘沈水碧’(乙申震肆壹肆柒伍拾柒陆零)挂号,鸿胪寺少卿特批免费医疗,请准备好后提交申请,后续将会安排对应医馆,点击下方即可申请,申请后若因故无法前往,需支付一成违约金,合计四百万两白银,外加一个八品甲上世界。’ 白银! 李启惊住了。 他没有惊讶于沈水碧挂号成功的事情,毕竟这个早就知道了,他可是和鸿胪寺那边掰扯了不少事情才拿到的。 真正让他惊讶的,是白银! 在整个巫神山地界,包括百越地界,从未见过‘白银’这个东西,货币体系中根本不存在白银。 却不曾想到,竟然在唐国见到了白银,而且居然是真的在用白银作为货币。 也就是说,之前自己猜测的那些‘货币’,实际上就是白银。 唐国在用白银做货币流通? 这是为什么?有什么深意吗? 初来乍到,李启满心疑惑。 方圆正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一些关于‘诸界枢机’的妙处。 李启却听不下去了,主动打断了对方的话,问道:“方常客,敢问这白银?” 被打断的方圆正却不恼,而是微笑说道:“啊,公子尚且年轻,怕是不曾见过此物吧?” “这白银,和金铜铁锡一般,都是世间金行之物,以往被称为五金,不过现在整个天下,只有中原有,只因我中原出了一位大能,其号‘钱君’。” 方圆正介绍道:“钱君善理财政,能日理万机,善于流通,上书陛下,联合户部,工部,少府,太府,收揽天下白银,以之为币,并限制与中原交易一定要使用白银,最终以此成道,聚揽天下白银为其道基,现任户部侍郎,官居正四品。” “现在,白银为币,铜钱旁辅,再加以世界作为大额单据,已成了规矩之一了。”方圆正笑着对李启说道。 而李启却笑不出来。 他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美元……不对,白银霸权!? 四百万两白银是一成的违约金,也就是整体的治疗费用不过四千万。 四千万,就能换取唐国的专门的人道医家修士治疗五品的致命伤势。 白银可是凡物啊。 通过将白银作为唐国生产力兑换的基准货币,轻而易举的就将白银推行到诸天万界,甚至于在天下之间都会产生影响力。 这样一来,唐国只要把控白银铸币,就可以对诸天万界甚至整个天下进行征税,同时建立白银霸权,用完全是凡物的白银,轻而易举的从诸天万界收割大量的资源。 你想想多离谱。 巫神山给阳凝治疗,给了她一颗品阶是六品的太阳! 给沈水碧治疗,却只要四千万两白银加上十个八品世界。 也就是说,在白银霸权的价值体系下,四千万两白银加几个八品世界,就可以买下一颗至少是六品的太阳,甚至更贵,因为沈水碧的伤势比阳凝更严重。 之前那造福万民的‘诸界枢机’是人道。 现在这个白银霸权,也是人道。 李启继续听着鸿胪寺官员和自己逼逼叨叨。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李启继续听着这两位官员的描述,然后在心中逐渐勾勒出了一个立体的,真实的唐国。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初来乍到 一路听着鸿胪寺二人的介绍,李启也从车窗看着一路上街道的模样。 繁华。 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别的形容词了。 这是一座人口数以十亿记的巨大城市。 庞大的人气席卷了一切,让天地臣服,日月群星避让,规矩压制了一切,在这里,风也要按照人的意愿来吹, 雨也得按照人的意愿来下。 李启在手中的终端甚至可以看见‘天气预报’。 离谱的是,这天气预报直接预报了一整年的! 今年一年的所有天候都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所有的自然现象都必须经过调控,以保证是最‘合适’的。 鸿胪寺给李启介绍着一些风土人情,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那辆车行驶了约莫三百多里, 终于停了下来。 “啊,已经到了吗?对了,公子可有兴趣参加今晚的宴席?一些同样从其他地方来留学的学生,在鸿胪寺安排下,恰好有一场晚宴,公子若是出席,定然能位列上宾,也能散播一些声名。”下车之际,方圆正提议道。 唐国并不是闭关锁国的那种类型,实际上,会有很多留学生,只不过没多少人能进太学而已。 除了太学,长安还有很多学校,其学生甚至都不一定是天下的。 诸天万界之中,那些最最最顶尖的天才, 很多时候是几百万个世界之中选一个人,才能来到唐国进修,堪称卷中卷。 能在这帮人之中露脸,确实是能散播名声。 不过,没必要。 李启摇了摇头:“罢了, 些许虚名罢了, 那就告辞了,陈令丞,方常客,日后再见,今天多谢相陪,也为我介绍这么多东西。” “分内之事,公子不必挂念,你的终端之中,已经存上了所有需要的东西,入学手续,注意事项,地图,都在其中,若是不懂的,或者遇到了麻烦,也可联系我等,联系方式也已经存入其中, 直接找我就是。”方圆正和善的说道。 “有劳。”李启拱手致谢。 “对了,还有一事, 公子切记, 中原虽大,却容不得违法乱纪之辈,若与人有了冲突口角,可不能直接动手,否则律法之下,纵然是公子,也要与庶民同罪。”方圆正说到这里,难得的严肃了一下。 “多谢提点,李启谨记。”李启点了点头。 语罢,鸿胪寺的人也不再多说什么,下车与李启告别,然后开车离开了。 就只剩下李启,双手抱着兔子,站在鸿胪寺给他安排的宿舍之中。 太学不住校,没有宿舍,学生们自己找住处。 李启肯定是没有住处的,所以鸿胪寺给他安排了一间小别院,也就是先前说的‘入馆’。 说是别院,实际上和周围的普通民居也没什么差别,占地约莫两三百个平方。 唐国并没有给李启什么优待,如果考虑到李启的公子身份的话,这安排甚至可以说是‘寒酸’了。 不过,李启倒也不是很在意这个,因为他读了鸿胪寺发的规章,发现上面确实规格就是这样,一切都是照章办事。 如果李启想住更好的地方,那就自己去找吧,反正安排的就只有这个小别院,想自己租也无所谓。 “没钱啊。”李启摇了摇头,抱着沈水碧,走进了这件别院。 这个别院的房门,也是法宝,寻常方法打不开,要通过鸿胪寺发给自己的终端才能打开,里面有自己的个人认证,具有开启这个法宝的权限。 所有的房子都是法宝,想想有点离谱,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有那么离谱。 就像是原始人住在山洞里,现代人住在钢筋水泥房里。 原始人觉得工业化就是神迹,那么多铁,混凝土,简直无穷无尽,他们只能用石器,铁器根本做梦都梦不到。 但对于现代人来说,住在钢筋水泥房里面简直天经地义,什么人才会去住山洞啊? 现在也是这样。 对百越地带的居民来说,住在普通的木屋宅邸里很正常,住法宝里就是匪夷所思。 而在长安人看来,房子是自动化的法宝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大家都这样建的呀。 百越和唐国的差距,就体现在最基础的衣食住行之上。 和百越对比的话,这就是全方位的超越。 李启走到别院的门口,就看见一位老大爷正在散步。 这应该是自己的邻居吧?看起来是个凡人,有些修为在身,但没有入品,看起来六七十岁的样子,腰板挺直,精神矍铄。 既然都撞见了,李启就打了个招呼:“中午好啊,大爷。” 那大爷也应答道:“好,好,少年人,刚搬过来呀?这边儿以前可没人住。” “对,今天才到,之后应该就住这边儿了,您老高寿啊?”李启抱着沈水碧站住,在人行横道上对这位老爷子寒暄道。 “今年二百零五岁了!”那老爷子声音洪亮的答道:“小伙子你呢?怎么搬到这边来的?” 二百零五岁!? 李启愕然,扫视了这位老先生一眼。 真的,完全看不出来。 对方根本就没有入品,怎么活到二百零五岁的?而且精神头还这么好? 不过只是略微愣了一愣而已,李启马上就回复了平静。 能做到这点的,恐怕只有安宁的生活环境,全民普及的功法,以及完备的医疗设施了。 之后,李启对他说道:“老爷子精神头真好,完全看不出来已经二百岁了,我嘛,我是来太学读书的,就在这边住了。” 这老先生听见李启是太学学子,马上瞪大了眼睛! “哎呦呦!还没注意到竟然是个太学生!”这老先生马上惊的几乎跳了起来:“好孩子,好孩子,真不错,真不错。” 他显得有些激动:“这可是真是我老刘家沾了光了,对了,对了孩子,你等会。”说着,他一溜烟的往隔壁房子跑去了。 那身手敏捷的,怎么看怎么不像两百岁。 李启好奇的停在原地,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过了一会,这老者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走了出来。 李启盯着那个小孩看…… 这小孩的身上,有妖气。 是半妖,不是纯血人类。 但那孩子却似乎并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反而是一脸崇敬的看着李启,双手捧着个红包,对李启说道:“哥哥,这个给你!” 那老先生也催促道:“孩子,拿着,讨个吉利。” 啊?唐国人这么热情的吗? 看见对方那种发自内心的惊喜,李启甚至都不太好拒绝。 他也能感受到,这完完全全是出自内心的欣喜,以及祝福,再加上一些讨吉利的习俗。 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李启也接过红包,双手合十,带着笑容回应道:“多谢多谢。” 为了做这个动作,他甚至蹲下来把兔子放到了一边。 好在兔子从一开始就就一言不发,现在还处于红温沉默状态,所以都没人注意她这只穿着小裙子的奇怪兔子。 接过红包之后,那老先生带着孙子又寒暄了一阵。 说了一些以后有空帮孩子辅导一下功课啊,有事找他们,这附近他们熟,家具准备好了没有,需不需要帮忙之类的话。 李启自然也是客客气气的答复。 寒暄完后,这爷孙俩目送李启进入了房子,李启还能听见那老先生压低声音教育孩子,说什么‘好好看着,以后跟着这个哥哥学习。’之类的话。 李启听着这些话,走进院落,同时打开红包。 里面装的不是铜钱或者银两,而是几张红纸,上面写着很多吉利话。 仔细一看,都是些“往日无灾,来日无害”“天上麒麟子,人间状元郎”之类的话。 这反倒比装钱让李启高兴,他将红纸装起,收在芥子袋中。 他对唐国又了解多了一些。 不过……和巫神山比呢? 李启一边开门,环视这个小别院,一边和巫神山对比。 结论是…… 等级上差不多? 确实差不多,只是风格上差异太多了。 自己去赴宴的时候,和洞天中的时候,以及路上赶路,看见各个灵峰之间的装修的时候,都能看出,如果愿意的话,巫神山也可以做到很先进。 但是,巫神山除了个人爱好之外,并不愿意对天地自然做出太多改变,也并不想去改善所有人的生活。 顺其自然,就代表了大部分人和动物在巫觋们眼中是一样的,他们的死亡和繁衍都是自然更迭的一部分。 你若能踏上修行路,能够长生,那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巫道不会刻意阻止你。 如果你不能,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也不会特意帮你。 百越地带的场景,就是如此。 众生平等,人也一样。 而人道却恰好相反。 普通老人,能活二百岁还这么精神,足以说明人道实际上是很在乎这些普通民众的,会专门为他们普及医疗和教育。 但李启也可以看见为了供养这些人,而进行的大规模侵占。 街上小摊和终端上可不乏大量的肉食,这些一定是规模化养殖的结果。 在巫道百越之地看不见的‘养殖’行为,在人道长安却很显然已经成为了理所当然的东西。 两个道统对世界的理解不同,直接导致了社会模式产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养殖对被养殖的生物来说,是极为残忍而且不公平的,巫道并不提倡。 但养殖对被奉养的那一方来说,又是非常便利有效的,所以人道大规模普及了这种模式。 李启再度理解到了什么叫道统之争。 道统对世界的理解不一样,他们所做的事情也就不一样。 冲突,由此而来。 人道的做法对吗?恐怕那些被养殖,被侵占的其他物种不会这么觉得,这些被侵占的种族里面,绝对不乏有天生灵智的类型。 巫道的做法对吗?那持续了不知多少年的封建时代又该如何解释?和长安人对比起来,二者完全不像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 这件事上,恐怕分不出对错来,有的只是自己所认为的‘道’罢。 只是…… 人道似乎并不拘泥于‘人’这个种族。 因为,街上似乎也有一些妖族和别的种族具有人权,手里也有终端,就连先前那个小孩子,也是半妖,他父母的一方应该是妖物。 说明妖物也是有人权的。 进而延伸出去,李启猜测,人道应该是‘认同我者,便是同类。’ 如果不认的话…… 那唐国对外界的霸道和侵略性已经展露过很多次了,自不必多说。 脑子里继续思考着这些东西,李启坐到了这间房的椅子上。 这是一张靠窗的书桌,将沈水碧放在桌面上,他继续沉思总结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同时拿出纸笔帮助自己思考。 正常来说,自己来之前,巫神山方面应该是会有人专门告诉自己唐国的常识什么的,不过嘛…… 这次自己不是正常情况来的,实际上是干了坏事跑路过来的,所以没有经受过岗前培训。 但没关系,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勾勒出一个唐国的具体形象,李启觉得更有意思。 因为是突然冲过来的,所以距离太学开学也有足足一个月时间。 再说了,就算开学之后,也可以出来走走。 还有很多时间让自己亲眼见证这位居天下中央的国度。 整理资料和见识,他开始绘制思维导图,帮助自己更好的梳理线索。 只要开始思考,时间就会突然变快。 很快就从中午到了晚上。 太阳落山,月亮升起。 不过,李启却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 因为在他埋头书案之际,沈水碧早已默默给他打开了灯。 红袖添香夜点灯,烛影浮屏照远风。 兔子恢复成了人形,微微斜靠在另一边的躺椅,默默看着他的背影。 其实……今天一天都以兔子模样现身,也不说话,不是因为害羞。 而是因为…… 痛。 但这事儿可不能告诉李启。 沈水碧有预感,如果告诉他的话,应该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不过,明天应该就好了吧? 李启那边已经申请了医疗,那伤好之后,自己可以做的事情就多了很多。 得从现在就开始考虑伤好之后要怎么积累财富了,起码要将罗浮山众人和阳凝的债偿了。 这样一来,自己这些才不会成为娘娘的拖累。 就这样,一人一兔,各自陷入了沉思。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长安早市 月轮吐城郭,夜色空清澄。 长安夜景使人迷,州东无暇看州西。 深夜的长安,也是一座不夜城,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早晨。 当第一缕阳光照到李启的面前的时候,他才做完事情, 抬起头一看,太阳都已经升起来了。 再往后看,沈水碧正在后方打坐。 虽然是打坐,实际上是在睡觉。 不过这两者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就是了。 “一天了吗?”李启看着自己记在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都是他对唐国信息的梳理和推测。 “嗯……出去走走,顺便弄点吃的吧。”李启起身,没有打扰沈水碧,而是离开了房间, 朝着外边儿走去。 虽然没有钱, 不过可以兑换就是了,手里还有不少气珠,应该是可以用物资换白银的。 不过…… 就这么一来一回,货真价实的,在许多方面都能排上用场,确确实实有其使用价值的气珠,就变成了一文不值的白银。 无形之中就被唐国盘剥了那么一份,而且还是自愿的。 还真是没办法啊,以唐国这个巨大的经济体系和生产力基地,外加上其贯穿无数世界的交易规则,你不得不接受对方的规矩。 等等…… 接受规矩。 对啊,这些……恐怕也是‘人道’的一部分吧? 道在身外, 是世间万物运行的规则…… 为什么很多动物没有灵慧, 也会自然的形成狼群, 狮群, 甚至蚁群这样井井有条的集体?那就是因为他们暗合某种规则,也就是‘道’。 先前就说过, 没有灵慧的异兽也能拥有修为,因为他们本身就更加接近某条‘道’,如果继续进步,甚至有可能直接成为这条道的化身。 那……这么多种族,世界,都开始主动或者被动的运用人道的规则…… 不敢想了,思细恐极。 还是老老实实的换点银两,去街上买点东西吃吧。 兑换气珠并不怎么花时间,甚至都不用排队,自动化法宝就像是存取款ATM机一样,自动清点自动兑换,而且还可以选择实体白银或者终端中的虚拟白银。 真离谱啊……就感觉来到了未来一样,除了四处的装修都是那种古风的以外,在便捷性和功能性上基本已经完爆了地球啊。 真的有种奇异的割裂感。 街上是亭台楼阁,人们穿的是长袍大袖,需要活动的人则是紧身短打,怎么看怎么是古代,但却用一种古怪的方式实现了自动化和标准化。 用三千枚气珠换了一百五十两白银。 这兑换比例真是绝了…… 李启选择要了一两实体白银用来观察,剩下的则是弄成虚拟货币, 这样不会弄丢。 等到那一两白银到手之后,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 很普通的白银。 但是……有种特别的气息, 非常明显,但仔细一看又极端复杂并且在时时刻刻的变换,像是刻意做出来给人看的。 这是……防伪标记? 还真是缜密。 掂量着那一两银子,李启一路来到这边的市场。 说是市场,但并不是清雾城那种铺开的平面市场。 实际上,这是三幢有二三里高的巨大高楼,是附近好几条街的商业枢纽,类似于那种大型综合性商城,三幢高楼中间有像是丝线一样的走廊互相穿插,在其中行走,身周甚至还会有云雾环绕。 乍一眼看上去,就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 云中楼阁。 很漂亮,那些飞檐画壁,皆浮仙云气,瞰列江楹,望景延除。 走进其中,就可以看见很多商品,或是杂货,或是衣冠,或是吃食,远远望去,挨次铺排,倒也热闹齐整。 衣冠,玦珮,巾帽,裳袍,裙襦,崭新的终端,还有很多很多李启看不明白的异物。 理道之所铸,百工巧艺,杂器玩物,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根本分不清楚有什么用,反正就是花里胡哨的一大堆。 并且,很便宜。 是真的便宜,大多数都只需要用‘德元通宝’就能买到,也就是铜钱来计数。 一两银子,可是一千钱。 李启看见,一个崭新的终端,只需要不到一百铜钱。 一件九品法宝,只要二三两。 歪日,和百越物价差这么多啊! 这购买力压根不是水准线上的呀,李启记得以前还能在百越兑换唐国货币,现在一想估计全他妈是假币吧? 真是…… 李启走在商城之中,准备买些吃食饮品。 先买喝的。 买了一些石华泉水,用水壶装的,据说是出自石华泉眼的山泉,石华泉眼内里生有灵草,日生三滴灵液,坠入水中,在水中化作水鱼。 水鱼生出,一日则死,死则化液,融入山泉水中。 但灵草有灵兽护持,难以采摘,所以有人在下游收集流出的泉水,据说此泉温冽如醴,馥郁甘滑,味美于回,能解毒,解酒,若是耳热酒酣之际,只需一漱泉水,顿时香沁肺腑,宿醉顿醒。 买了一壶,不过十六文罢了,但似乎已经很贵了。 买了喝的,旁边还有一家卖肉的,不过招牌很有意思,名叫风肉。 李启走上门去,问道:“店家,你们这招牌上挂的风肉是什么意思?” 那店家小二走向前来,笑呵呵的面对李启:“客官是最近搬到附近的?” “你怎么知道?”李启反问。 小二则自豪的昂头:“我家的风肉可是这附近出了名的,但凡是这周围住了一段时间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客官不知名号,可见要么是路过,要么是最近才来!” 这话一说,李启起了兴致,便开口道:“竟是如此?那我可否尝尝,介绍介绍?” 小二却说:“这肉因其制作之法特殊,所以不能空口尝,否则咸苦,没有滋味。” 然后他继续说道:“要做这风肉,需杀猪一口,斩成八块,每块炒盐四钱,细细揉擦,使之无微不到。然后高挂有风无日处,放安南灵种于肉中,发芽蚀之,此树特异,身有异香,只在肉中扎根,根系成后,肉质也就变了,再以香油涂满,腌制一年才成,待到来年夏日方能取用。” “肉成之际,香入风中,飘摇十里,闻风则知肉成,故名风肉。” “想要吃,须得先放水中泡一宵,再煮,水亦不可太少,用大火煨,撤去盐水两遍,再入冰糖煨烂,届时香气扑鼻,切片后,不管是炒是煮是炖是炸,皆是美味!” 听见如此麻烦,李启当即摇头:“这么多工序,那还是算了,我又不会庖厨,就只准备买写现成的吃罢了。” 李启没买这东西,买了又不会做,算了算了,就出来买顿早餐而已。 走了一段又看见卖熟食的,买的是熘鱼片,味道很香。 于是他上前去问:“老板,你这卖的又是何物?” 见李启靠近,店家连忙吆喝:“客官,这可是新鲜的小儿鱼,味美于诸鱼,可称魁首也。” “噢?此物又有什么来历?”李启好奇。 “这小儿鱼,形如鲇,四足长尾,能上树,天旱辄含水上山,以草叶覆身,张口,鸟来饮水,因吸食之,声如小儿,故得此名,其味极鲜美,不过却浑身有剧毒,不能擅食,必须由学习了方法的人处理之后才能食,所以我们只卖熟食。” 李启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那给我来一斤,只是我有个疑问,店家,既然浑身都有剧毒……当初你们是怎么发现能吃的?还有这毒是怎么解啊?” “怎么发现能吃?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世间老饕无数,为了一口美味上山下海者众多,总有能想出办法的,来,客官,这是你的鱼!”店家装好了一斤鱼片,递给李启。 然后,他解释道:“至于祛毒嘛,要先将此鱼缚于特殊的上树,用秘制的草药鞭子抽打,待此鱼身上白汗出如构汁,此方可食,否则有毒。” “竟如此奇异。”李启啧啧称奇,然后接过对方打包的袋子,掂量了一下,发现还真是一斤鱼片。 不包括送的作料,鱼汤,实打实的一斤鱼片,带着汤汁作料配菜,怕是要有三四斤重了,确实真材实料。 付了账,不过十五枚铜钱而已。 但仔细想想,三千枚气珠换了一百五十两,十五万枚铜钱,等于一枚气珠五十钱。 这么一算,价格真不便宜啊。 不过其实应该没这么离谱,李启都是净捡贵的买,平素里这些应该都是大餐宴饮时候才用的,寻常的鸡鸭鱼肉倒是也有。 不过李启想吃点好的罢了。 又逛了十来分钟,买了一些八宝肉圆。 据店家说,要取上好猪肉,精肉肥肉各半,斩成细酱,用松仁、香蕈、笋尖、荸荠、瓜姜之类斩成细酱,加芡粉和捏成团,放入盘中,加甜洒、秋油、蒸之乃成。 李启尝了一个,入口松脆香甜,相当不错。 买了两颗海参,分别都用肉汤滚泡了三次,然后以鸡、肉两汁红煨极烂,辅佐则用木耳,花胶,猪蹄,黏黏糊糊,全是胶质。 再买了一碟虾油豆腐,是用嫩豆腐切片,加蘑菇屑、松子仁屑、瓜子仁屑、鸡屑、火腿屑,同入金黄虾油,加大火煨,全因豆腐煨久则松嫩,一直到豆腐内部起蜂窝状,辅料浸入蜂窝中,如此才成。 这些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五文。 一顿在普通人看起来应该是奢华至极的早餐就备好了,李启告别这热闹集市,准备前往另一处。 此刻,距离他出门到现在,不过半个钟头而已。 他脑子里想着,再买一件就走。 他准备买一支簪子。 她头上那支玉簪还是在清雾城的时候买的,也该换上一支了。 卖首饰的在楼上,这些卖熟食的可比不得。 这一幢楼整整二三里高,靠腿肯定是走不上去的,修行者可以,但凡人们估计要累死。 再加上长安大部分地方都禁空,只有允许飞行的航道才能有飞行法器来进行正常交通。 就算你会飞,但在不允许飞行的地方飞起来,结果恐怕会很严重。 所以,这里面安置了电梯。 不对,不用电,应该叫术梯,用术式驱动的。 具体叫什么,李启也不知道,他还是一边走一边用那台终端搜索相关消息。 顺带一提,这玩意儿居然可以拍照识图搜索。 虽然看起来就是一块木质令牌镶铁皮,但实际上先进的批爆,完全是AR,通过幻术在你眼前出现互动界面,非常方便。 还是一开始的那种形容。 古风古意之下,隐藏的是极其先进和自动化的文明。 完完全全就是科幻社会了,不过其本质却是另一种东西。 但也没差就是了。 根据终端里的说法,这种术梯的名字叫‘自行阶’,倒是起的稀奇古怪的名字,李启还是更习惯叫电梯。 顺着电梯,飞快的来到了六百层,根据这集市内部的法宝路牌指示,这附近就是买卖玉器的地方。 他准备买一根玉簪。 玉,在唐国是极其重要,也是地位相当特殊的饰品。 因为有一位人道的儒家圣人有曰:“玉者,温润而泽,仁也。缜密而栗,知也。廉而不刿,义也。垂之如坠,礼也。叩之,其声清越以长,其终诎然,乐也。瑕不掩瑜,瑜不掩瑕,忠也。孚尹旁达,信也。圭璋特达,德也。故天下莫不贵者;所以以玉喻君子,称‘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再加上玉本身就是石之精气所化,有种种妙用,所以在唐国,几乎人人佩玉。 李启在书上看见的,所知道的最高品级的玉,名叫璇玑,玉衡。 没错,就是北斗七星中的三颗。 璇,就是美玉的意思。 玑、衡二者,乃是皇者正天之器,能审天心。 也就是说……天空中那北斗七星,其中的三颗……实际上是人皇的法宝,都是玉器。 这么多BUFF下来,足可以见得玉的地位了。 所以李启是做好准备大出血了,不过,已经加工好的法宝或者簪体没有必要,那溢价估计会很美好。 他准备买一块材质上佳的原石,然后自己雕琢。 雕琢就好了,他也不指望能做出什么特别厉害的法宝,单纯做个装饰就好。 一路来到楼上。 不过……让李启惊讶的是,玉的价格,竟然出乎意料的低廉。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人之道 李启走在玉的店铺中。 价格真是……出乎预料的低廉。 大部分的玉材,都比同品级的天材地宝要便宜许多。 有些凡品几乎和肉差不多。 好像他们并没有囤积居奇的意思。 应该是全民佩玉的习惯,所以唐国特意做了如此的调控? 这么一想,还真有可能。 对了…… 李启突然意识到,之前在和鸿胪寺官员交谈的过程中,他就已经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唐国的交易之中,好像并不追求‘利润’, 仅仅只追求适当的劳动回报,也就是只需要付出劳动的价值,而不需要付出额外的商品利润增殖。 只是买东西一定要付出额外的金钱,制造利润来让商家‘赚钱’,这个事情已经刻在了李启的脑子里,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是在这里,自己刚刚买的东西,全都是成本价加上一些辛苦费!? 整个社会完全没有冗余利润的空间, 换而言之……几乎所有商品,本质上都是劳动和原料的互换,如此一来就完全杜绝了囤积炒货和剩余价值导致的金融危机。 周期性金融危机怎么来的? 商品成本价值一两,但要为了获取利润,就需要盘剥生产这些商品的劳动者,使之产生剩余价值,一边在市场上加价,最终卖出二两,甚至不止。 商品价值一两,却卖出了二两,结局就是钱的数量会比商品更多,以至于大家手里的钱买不光市场上所有的商品, 导致大量商品堆积。 堆积之后,为了清仓必然降价,最终引发价格崩溃, 产生金融危机。 当然, 李启也知道缓解这种方式的办法。 那就是债务。 劳动者的钱买不起自己生产的商品,没关系, 我借钱给你, 这样你就买得起了。 通过消费主义和超前贷款,让人提前贷款购买商品,就能够让‘债务+收入’买得起已有的商品,如此一来,市场就能够继续运作。 但这是有极限的,一旦到达那个还不起的极限,也就是债务多到负担不起了,那就会造成第二种金融危机,也就是‘次贷危机’。 所以,唐国想出了解决周期性金融危机的办法,跳出了私有社会的樊笼?同时还通过市场调节了劳动力贬值的问题。 那自动化的大工厂工业,在没有利润的情况下是怎么运作的,劳动的积极性问题怎么解决呢? 他们怎么做到的!? 李启不明白,他的数学和经济学知识只够他分析到这一步,往后唐国是怎么做到的,他想象不出来。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哪怕是具有大量需求的玉石, 在这里也涨不起价格来。 这规矩……果然是贯穿一切啊, 连这方面都能考虑到吗? 李启叹服。 越是阅览这些, 就越是对人道感到敬佩, 同时也有些畏惧。 在统合资源,降低内耗这方面,别的道统不敢说,起码巫道是不如的。 不过,李启也没意识到另一件事。 那就是,仅仅只是看了一遍玉石和食品的价格,李启就已经从中察觉到人道的一部分经济运行规律。 他的脑子,比以前更聪明了,随着修为的提高,他正在越来越聪明。 不过此刻他却没有注意这个,只是一边总结人道的金融,一边审视这些店铺中的玉材。 感叹完了人道的手段,还是继续看看给沈水碧买什么吧,毕竟这也算正事。 只是,虽说这里的玉比李启想象的要便宜,但也只是相对而言的。 毕竟玉作为一种天然的珍宝,精气,自然也是有品级的,高品级的玉无论如何也不会便宜到哪儿去就是了。 正常玉的形成,就是石头之中藏有自然中的气,然后逐渐影响,导致石头的性质发生改变,这就是玉的来源。 譬如‘赤璋’这种玉,就藏着火气,‘青圭’里面则是木气,‘苍璧’之中则是纯净的天气。 李启的祭祀礼仪之中,以赤璋礼南方,以青圭礼东方,也是从这个方向来的。 而李启这次准备买的,则是碧玉,也就是沈水碧名字中的那种玉。 这可不是什么普通货色。 有道是:“皇者佩纯玉而玄组绶,公侯佩山玄玉而朱组绶,大夫佩水苍玉而纯组绶,世子佩瑜玉而綦组绶,士佩瓀玟而缊组绶。” 这水苍玉,就是碧玉的一种。 有诗云:“万国趋王会,诸公佩水苍。” 就连朝中大员在会见万国的时候也会佩戴这种玉,可见其品质。 水苍玉嘛……李启是买不起了,因为这种是极其高品质的碧玉,但次一等的,而且不雕琢,也不买现成法器,只要玉材的话,这价格咬咬牙还是可以接受的。 走到一家店铺之中,李启看见了一块没拆开的原石。 透过真知道韵,他可以看出其中蕴藏的玉石。 一块六品碧玉,内藏山水之气,连携成一体,品质非常优良。 李启走到旁边。 一位女性导购走了过来:“这位先生,可是看上了这块碧玉原石?” 她一开口就道出了原石中藏着的是碧玉。 也对,在这种世界,赌石基本不太可能了,就连地球都能用X光扫描提前筛选优秀的原石。 在唐国就更简单了,修行者看一眼就能察觉到原石内的东西,想要捡漏那是不太可能的了,别把其他人当傻子。 想通这点,李启便开口问道:“姑娘,这原石什么价格?” 但那导购小姐并未直接道出价格,而是一挥手,水袖飞舞,一片镜花水月的幻境呈现在李启的眼前。 “先生且看,这碧玉之形成,乃是两道六品山气水气合二为一,形成了山水相依的格局,如此才形成了这块碧玉。” “此山气中,有四时之色;春山艳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洗,冬山恬淡而如睡,相辅以卑次,尊各有顺序,重叠覆压、咫尺重深,景物至绝而微茫缥渺者,有博雅君子之色!” 说着,她展示着那道山气的性质。 接着,画面一转,又来到了环绕着这山气的水气,那镜花水月的镜头靠近了环山之水。 “和此山一般,这水也有四时之色,随四时之气,春水微碧、夏水微凉、秋水微清、冬水微凄,水平出流,其水混混不绝,和山同耀,呈云霞烟雾霭之气,如有岚光。” “此玉之气,俯瞰于上端,能见滩石重叠,水势腾激,重岚攒翠间,湖光水影,灵石变换,透漏穿错,翠色拂岩而上,迥然尘界之表,高深俱无遗胜矣,实乃六品宝玉上上之选。” “况且,现在此玉还是原石,充满了可能性,不管是佩簪,或是酒尊,玉镯,印玺,皆能制成,后续也可以根据形态定制法宝设计,我们也可以为先生联系专业的匠师与炼师。” 老实讲,不得不说,专业的推销人员,这嘴皮子确实厉害。 李启有些感叹,换他来肯定说不出这些话。 不过,他感叹的同时,也有些疑惑。 “姑娘,买,我确实是想买的,只是有个问题,这应该没什么利润才是,为何姑娘还推销的这么热情?”李启疑惑的问道。 不过,这话说出来,反而让那导购姑娘疑惑了。 她歪了歪头,好奇的看着李启,不知道这位年轻男子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但她还是礼貌的回答了答案: “先生说笑了,当然是因为这是我的工作啊,我选这份工作不就是因为喜欢?难道先生做事,不是因为喜欢吗?” 一言发出,李启呆住了。 他直接楞在了原地,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纯粹的喜欢,纯粹的热爱。 人,天生就有着追求自己热爱的本能,但在其他地方,这种热爱会被现实世界的种种困境所束缚,最终只能变成‘生活所迫’。 这现实中的种种困境,绝大部分来自于生活物资的短缺带来的压迫,小部分来自于膨胀的欲望和自己能力的不匹配。 但在唐国,物资的短缺这一点,没有了。 也就是说…… 不敢说所有唐国的疆域,单指长安,恐怕不会有人因为生活物资短缺而被迫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而且,他们也有足够的资源和精力去追求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 也就……追逐自己的‘道’。 纯粹的逐道者,在自己喜欢的方向上不断努力,这样产生的动力,绝对比被生存逼迫而努力要强上无数倍。 可别觉得爱好是建筑工人或者像是现在这个导购小妹一样是可笑的东西。 建筑工人往上发展,难道不是理道或者人道的工家分支? 这个导购小妹,继续往上走……不就是祝人一脉下面分支的‘行人’,或者鸿胪寺,和外国沟通的那些大小官员? 发自内心的喜爱,然后去追逐。 整个长安,都是如此吗? 无数的逐道者! 李启不禁起了一身冷汗。 又是美丽,又是可怖! 这样的世界,简直是完美的天国,对在其内生存的人来说,这就是一个没有瑕疵的理想国。 但李启又很清楚这样的美好建立在什么东西上面,所以他才会流冷汗。 建立在什么呢? 你不会觉得人道的白银霸权以及对外极其强烈的扩张欲望是摆着好看的吧? 一切都要建立在物质基础上的。 所以结论就很简单了,人道内部的优越环境和美好天国的景象,完全建立在对外界的肆意侵掠和碾压之上。 以人为本,侵吞万物。 这个自然,这座天地,世间万物,无尽域外,所有的一切,统统都得为人服务! 这,恐怕就是人道的根本逻辑! 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就在李启被自己心中所想而震慑的时候,耳畔却传来了那个导购小妹的声音。 “先生?怎么了?怎么愣住了?”她疑惑的看着李启。 这人好奇怪啊,问些没头没脑的,然后又自顾自的陷入了沉思,还一脸震惊。 不知道怎么说……总感觉,精神上有点问题。 他不会买不起吧? 不过李启这边马上醒过来,从震惊里恢复了神智,一脸抱歉的说道:“不好意思,想到了一些事情,走神了,这块玉我很满意,不知道要多少钱?” 那导购点点头,随后说道:“毕竟是六品珍宝,虽然现在神韵内敛,也没有特殊效用,不过以此为原料,炼制成法宝那就能发挥其神异了,因此价格也不会太便宜,二百万两白银,或者一个九品乙中世界,都可。” 世界因为其庞大的资源和源源不断的出产,根据其具体形态,一般来说都能换取高自己数个品级的东西,是非常值钱的资源。 比如巫神山见识过的那个特异宙光小世界,那个小世界虽然没有品级,但真要算价值,恐怕能卖到五品以上法宝的价格。 像是地油界那种有特产的世界,虽然只是九品,也能轻松换到六品左右的法宝。 其他没什么特异的,也没有特产的世界,就会稍微便宜一点。 而现在,一块碧玉,就能换来一个世界。 李启不禁感叹……这些世界的生命,都被当成什么了? 巫道并不会占据太多的小世界,也很少会大量奴役或者占据小世界的资源,整个巫道都并不怎么有侵略性,哪怕是在巫道管辖之内的小世界,多半也是一视同仁的。 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不分一二三等,也几乎不会把世界作为交易的货币。 这么一想,李启突然发现,巫道更多的是以物易物啊,根本没有统一的货币,只有在凡人那边才有金之类的东西 就连他逛地摊的时候使用的气珠,实际上也是具有实际作用的物品,而不是白银这种没有价值的一般等价物。 两边的价值观……差别真不是一般的大。 谈不上谁的好谁的差,但这种三观差距,打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道途之争,恐怕就是因此而起的吧。 想着这些的时候,他手上也没有停歇,而是拿出了之前老师给自己的装呗儿套装。 其实就是那一套特别好看的衣服,一整套七品法宝,外加上之前那几十万颗气珠。 但在这时候,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在李启身后喊道。 “且慢!”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同学 李启没理那声音,毕竟不一定是喊自己的。 李启并不擅长使用法宝,也不喜欢用这些身外之物,所以这些对他来说没啥用,随手就换了,也不心疼。 毕竟,如何正确的使用法宝也是一门学问, 不经过系统的学习和锻炼,上手就拿来用,说不定会起到反效果。 法宝也会占用大量修为,就好像是凡人手持一把巨剑,固然威力巨大,但若是不得要领,挥舞两下就得累的气喘吁吁。 别人只需要暂避锋芒, 就能等你自己玩的脱力,然后赤手空拳打死你。 而想要完美的使用这把巨剑,就需要大量的练习与磨合。 很显然,李启没这个时间,也没这个必要。 巫觋不擅长,也用不着法宝,李启有更适合自己的战术,而且…… 说实话,能被仇人贴到脸上打的巫觋,那有没有法宝,说实话区别不大。 所以,这一套衣服加饰品只是祝凤丹随手甩给他上门装呗儿用的,其作用类似求婚的时候穿的西装,平时实在是用不上。 既然婚已经求到了, 这东西的使用价值已经没有了,那就干脆卖了给老婆换首饰吧。 “我暂无那么多现金, 不知道这里可否帮忙兑换?应该是可以的吧?”李启问道。 “呃……倒是也可以, 但需要鉴定一下价值,还请先生等等。”那位导购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了。 但就在这时候, 一位贵少爷打扮的男人飞快的冲了过来。 “且慢!兄台,你这一套法宝可否卖给我?”他飞奔过来,大声对李启喊道。 这是一个看起来长得很普通的男人,不过穿着倒是相当的华丽。 而且很骚包。 明明是男人,却是一身淡粉色的装束,粉绣争晖,藻火竞曜。 方绣领间斜,鬓插三枝花。 若是大帅哥,穿粉色那就是骚粉,虽然浪荡,但也风流。 不过对方虽然说不上丑,但也绝不帅气,所以一身粉色就显得有些猥琐。 但猥琐归猥琐,那眼睛中的精光却让人察觉到此人不能小觑。 他三步并做两步走过来:“呼,还好让我碰见了,兄台既然要卖这东西,那不如卖给我如何?” “阁下是?”李启皱眉,这人看起来不怎么像好人啊。 “在下名叫柳参之, 偶然路过而已, 只是突然看见兄台想要出卖这些好东西,一时见奇心喜,情不自禁!” 导购在旁边有些不知所措,她还是头一次遇见付款被人拦截这种事。 不过……等他们俩交易完了,自己直接拿钱,也行吧。 而李启则看向那人:“既然都没什么溢价,那卖给你,和卖给这位店家,又有什么差别呢?” 自称为柳参之的粉袍男人却拱手笑道:“兄台说笑了,虽说按照惯例是不会有什么溢价的,但他们毕竟不是专家,不能看出你这套法宝真正的珍贵之处,定然会让明珠蒙尘,还白白让兄台亏损,不若卖给我这个真正识货的人。” “噢?你怎么个识货法?”李启好奇起来。 识货?识什么货? 自己都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地方特殊呢。 但他肯定不能这么说,所以故作高深的沉吟一下:“说说看,我倒想知道你看出了什么。” 柳参之则微微拱手,然后走到面前来:“兄台,我可以碰吗?” “那是自然。”李启退开一步。 唐国律法森严,如果对方抓着就跑的话,估计会死的很惨,所以不怕抢夺,看他表演就是。 却见柳参之从之前那种嬉皮笑脸的骚包模样突然变得正经起来。 就连气质都变了,变得极为庄重,显得那一身骚粉都不那么轻佻了。 他先是拿起李启的那一身袍子。 这袍子上绣有隐龙,背后则有宫阙。 “这两条绣纹,并非百艺中的绣师所制,而是将精气炼入其中而成,手法堪称神妙,几乎没有造成任何损耗!” “再看这条隐龙,能知其并非真龙,而是毒虫所化,观其鳞片圆圆,和真龙有所差异,再看尾部有一蛇迹,可见是蝮虫所化蛟龙,应该是七品蛟龙的精气。” “蝮龙秋月毒盛,无所蜇螫,啮草木以泄其气,草木即死,人若樵采其草木,设为草木所伤刺者亦杀人,毒甚于蝮啮,谓之蛇迹也,此袍隐有蝮龙,便有了此种特性,凡是攻击此袍者,皆会受到蝮龙毒气所伤,犹如被蝮龙所啮,八品以下绝无幸存,八品之后方才能抵抗一二,但也绝不会好受。” “再看背后宫阙,宫阙与龙同时出现,则有典故。” “我听闻,震泽中洞庭山,南有洞穴,下有青泥至膝,其中有宫室门阙,有龙盘旋,以气辟水守门,若有人来,张鳞奋爪拒之,不得入,便是如此道理,蝮龙盘旋宫阙,亦如龙之守御,能拒毒气,辟水气。” “这炼师构思巧妙,又能抓住炼材特性,可谓上品,但若只是如此,却不能让我生起欣喜,这东西真正珍贵的地方,是其中蕴藏的炼制手法痕迹。” “此物绝非唐国所成,而是来自南疆,恐怕是巫道制品,看这衣衫的基底丝线,不是绣娘机杼所织,而是由蛊虫食灵木吐丝而成,一体成型,犹如天生。” “再看精气炼化,非是寻常的拓印之法,而是以精气纳入物品,培植魅怪,我听过一个故事,在越城有一人名刘玄,家中忽多一人,面无七孔,脸像一堆荒草的样子,恰好有一巫师路过,便指点他,‘说这是你家祖辈时候的东西,时间久了就变成了魅,会杀人,你最好趁它还没有长出眼睛,可以及早除掉它。’” “刘玄于是把那个怪物捉拿捆绑起来,用刀砍了几下,竟变成一个枕头,仔细一看这是他祖父那时候的枕头,可见,这衣袍也是类似手段,以精气培植魅怪,最终形成法宝,浑然一体,没有半分缺憾和匠气,这才是价值所在!” “若是我能拿到这件衣袍,仔细钻研,我的炼术便能更进一步,此物,可是一件真正的巫道炼师所做的法宝,这可是稀罕的很啊!” 柳参之侃侃而谈,越说越兴奋,语速越来越快,最后就差跳起来了。 接着,他激动的看向李启,拿着这衣袍说道:“兄弟,你根本不知道这有多稀罕!巫道本就不喜工匠,他们自己也很少使用和炼制法宝,就算有也多半是自己用,真正流落出来的都是极少数!” “若是你能将这些东西卖于我,我便能真正发挥出他们的妙处,展现价值!切不可随意兑换,一定要卖给我!” 到这里的时候,他抓住李启的衣领,神态甚至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以至于一开始喊兄台,后面直接叫兄弟。 李启汗颜…… 有那么稀奇吗?虽然巫道确实不怎么在乎法宝就是了,也很少炼制。 自己这些人用的多半都是自然存在的东西,比如自己现在还在用的天生神兵,那口八品金气,这个操纵起来几乎没有任何负担,轻松便捷。 地域差别呀。 自己看见唐国的诸多法宝的时候,也很是惊讶,不过在唐国人看来,这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就和自己觉得这些是理所当然一样。 再度体验了一波世界观差距,李启摇头,一边拨开此人的手,一边说道:“这些东西我自然是知道的……既然这个对你这么重要,就卖给你好了,至于价格……也不用变,我还是只需要这块碧玉。” 这些法宝实际的价值他很清楚,这一套加起来能换一块六品的宝玉已经是赚了,毕竟他本来还准备添上那剩下的几十万颗气珠的。 现在算是节省了气珠? “不行,此物对我如此重要,一块碧玉怎么够?正如先前所说,我是一位炼师,兄弟,你如果信得过我,我就帮你把这块碧玉炼制成法宝,一定让你满意!” “你能炼制六品法宝?”之前还兴趣缺缺的李启瞪大眼睛,看向眼前这个骚粉男。 闹呢?! 这人有这么强?那为什么真知道韵看见的他只不过是八品而已? 也就和自己相当罢了。 “咳咳,现在还不行,但等我学习了这上面的技法,虽然不是系统的传承,但也能对我起到启发,定能拿到突破的契机!届时再以铸法炼制,定能成功!”他马上拍着胸脯吹嘘道。 闻言,李启失笑。 “算了,没必要,只要这块碧玉即可。”李启收敛笑容,摇头答道。 但他却急了:“兄弟,你怎么信不过我?你可知道我是什么来历?今日若不是看你顺眼,旁人想要我出手炼器那可是要排队的!” 李启却拱手说道:“非也,柳兄误会了,不是信不过柳兄,而是此物对我极其重要,就算没有刻入神通炼制成法宝,我也希望自己手工雕琢成形,然后送给她。” 柳参之闻言,这才消停,上下打量一下李启:“若是这样,那倒是我唐突了,那这样,兄弟你为人大方,知道我说了此物的意义也不抬价,可见是个能交之人,这次虽然不能为你炼器,但你以后要是有需求可以找我,下一次不收你酬劳!这是我的名帖。” 说着,他递过来一张纸片。 李启顺势接过。 “太学,炼师二院,柳参之?”李启轻轻读出上面的字。 咦,是同学? 不过他这一读,旁边的气氛都变了。 在旁边一直看着的那位导购小妹直接瞪着眼看着柳参之。 太学生? 这人,是太学生? 四周许多客人都朝着这边看来,表情充满了惊异,就好像当初那个老先生看见了李启一样。 柳参之看见这一幕,干咳两声,拍了拍李启的肩膀:“咳咳,那就这样了,兄弟,我就先走了!账已经转过去了!你那边终端确认一下,自己买!” 语罢,他收起李启那一套法宝,马上开溜,直接消失在了人潮之中。 李启也不太喜欢被众人围观,他环视四周一圈,收起名帖,快速转账,抱起那块篮球大的原石,拔腿就跑! 哪怕一个世界在他手里过了一圈,他都没有半点感觉,直接就卖出去了。 世界这种东西吧…… 若是权力欲望极大,那自然是越多越好,可惜李启对统治别人没有兴趣,对于压榨世界不断产出的物资也没太多的需求。 巫道顺应天地,人身小天地自产自销,对外界几乎没有任何的需求。 譬如李启就是这样,不需要法宝,不需要吞噬外界的气,只需要不断的去完善自己的人身小天地,自己就能产出很多东西,而完善的过程,就是构建属于自己的‘道’的过程。 唐国想要抓大巫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大巫们的人身天地已经达到了某种‘无中生有’的地步,从其中取出的事物都是真实存在的,只是需要消耗修为与底蕴。 但那些都可以随着时间慢慢恢复,只要控制好采摘力度,就可以完全将大巫变成源源不断的‘农场’。 所以,对于统治世界,李启真没什么兴趣。 还是这块玉比较实在,拿回去给兔子雕成玉簪,她应该会高兴吧? 不入品的时候,那时候在义县,送了她一根铜丝簪子。 后来到了九品,在清雾城的时候,又送了她一根普通的白色岫玉簪。 现在八品了,送她这根碧玉簪。 以后……就按这个顺序送吧。 希望有一天,她能收到九根簪子。 提着早餐,将原石收入芥子袋中,李启闯过人潮,快步奔回了那座小别院中。 来到门前,放缓脚步,轻轻推门。 她仍然没醒,初晨的阳光刚好照在沈水碧的身上。 她好像在发光一样。 双描斜月,唇比樱桃艳。 如云飞髢,自有扑鼻香。 翩翩约素,轻风摇枝袅。 她看起来并不艳丽,只是显得清冷。 但已经将那些清冷的每一寸都感受过了的李启此刻却只觉得这一幕充满了粉红色。 他啪的扇了自己一耳光,接着若无其事的走进屋子里,大声喊道:“我回来了!” 沈水碧苏醒,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从床上下来。 她没说话,只是高兴的迎了上去。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未来之事 李启控制着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事情,拿出这些食物,一一摆放好,正式开始了早餐。 兔子很高兴的一起摆完,时不时抽抽鼻子,似乎很高兴。 二人开始进食,不得不说, 这些来自各种地方的熟食,确实有其门道。 贵有贵的道理,手艺甚至不逊色于在清雾城遇见的那只狐狸了。 两人吃的很开心,而且一边吃,沈水碧也在说着自己日后的打算。 “李启你在太学读书,我虽然没有出过罗浮山,没有真正来唐国, 但也听说过长安太学的名头。” “我昨天晚上想了一下,太学之中,显贵之子不在少数,就算是选拔上来的平民背后也自有其资助机构,他们掌握的资源应该很多,李启你如果在太学读书的话,恰好可以连上他们的线……” 李启听着沈水碧说这些话,心中有些惊讶。 兔子以前从来不考虑这些的,现在能够主动思考这些…… 不知道这算心酸,还是算‘成熟’? 或许二者皆有吧。 不过,李启摇了摇头:“不现实,你也说了,太学学子多半都有自己的支持者,他们不会缺你的丹药或者感想, 而且, 在唐国内部的资源恐怕都是计划分配的, 很难卖出溢价来。” 是的,在李启看来,唐国在自己内部实行的贸易规制和手段,是很难产生利润的, 甚至连一家大型的商行都没有,可见并没有这种制度和利润的生存土壤。 李启拿出自己之前的笔记本,开始对沈水碧说着自己的分析。 “首先,你看……在唐国,起码是在长安这块地,大部分生产者和购买者都是个体经营,偶尔会雇佣少量的雇员。” 李启开始做分析。 这种单对单的沟通方式,在其他地方根本无法做到这措施,因为沟通和运输是有成本的,而这个成本大部分人负担不起,只能交由专门的贸易商会来处理,借此诞生了互通有无的‘商人’一职。 不从事生产,专门在中间负责通商的人。 之后就会在这些人中间产生某些生产主,既负责生产,也负责通商,借助信息不对等来牟利,乃至于占据生产资料,成为事实上的大门阀。 但在唐国, 沟通的职责和权能, 终端以及龙脉的完全承担了这部分的成本, 直接导致了现在唐国大部分都是个体商户面对个体买家,他们不需要担忧中间的沟通成本,除了时间外,这几乎是零成本。 再来是生产资料,这个基本上不要想了,恐怕几乎全部是国有的,私人个体商人最多承包,想要掌控真是想得太多了。 大公司,大商会这种在卡在双方中间吸血的中间商直接被取缔掉了。 听起来很魔幻,李启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反正就是做到了,而且看起来没什么后遗症…… 这对大部分人来说是好的,但对于想要依靠这个来积攒财富的人来说,恐怕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正因为如此,沈水碧想要在这种情况和市场下,依靠贩卖自己的知识和技艺来挣钱,效率恐怕不会很高,销路也很难打开。 “这样吗……那还得想其他办法才行。”沈水碧跟着李启的思路思索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 在这样的社会里面,依靠‘贩卖’来赚钱,只能赚到和自己能力相等的财富,很难做到高溢价和高利润。 高利润,本身就是对买家价值的压榨和剥夺,在长安,这种剥夺几乎已经消失了。 李启去一趟早市买的东西,都没什么溢价,除了劳动力之外,其他的几乎全是成本价格。 梦幻一样的世界,但对于依赖吸别人血来生存的商人来说却不怎么友好。 但对于修行者来说,这样的世界却是最好的。 逐道最主要的,自然是要搞研发,逐渐找到道的真谛。 在这个过程中,肯定是人越多越好,人多才力量大,出成果几率高。 现在看来,唐国的上层如此扩张并且争取资源,就是希望唐国一直处于物质极大丰富的阶段,让所有国人都去追求精神境界,投身逐道之路,好集思广益。 知识是可以传播的,将来道途更进一步,或许就得依赖其他人的智慧,至于被消灭的商人们和那些被唐国榨干吸髓的世界? 死就死了,谁在乎? 所以,这条路行不通。 于是,沈水碧只能面色苦恼的继续思索其他的办法,要怎样才能赚到更多的钱。 但李启这时候却说话了:“我也想了一些其他办法,虽然不怎么厚道,不过应该是现在敛财最快的方法。” “什么?”沈水碧马上抬起头,惊喜的看着李启。 李启确实比她擅长这些事情。 “唐国不行,咱们去域外发展吧,正好借助唐国的东风。”李启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他说道:“唐国的资源如此无穷无尽,我认为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对无数域外的掠夺之上,既然已经来到了太学,不如就趁着这个东风,加入掠夺的队伍中如何?” 跟着唐国去掠夺无尽域外,这恐怕才是来钱快的法子。 “杀人……抢?”沈水碧表情有些难以接受。 她是天生的道门心性,生性平和,超凡脱俗,出生到现在,如果不是因为意外流落了出来,恐怕再往后一万年她都会一直蹲在山里,继续当个神仙中人。 是真正的‘山中仙’,没有任何凡心。 如果不是意外让她变成了凡人,李启恐怕一辈子也勾搭不上这样的仙子。 而现在,让沈水碧直接下手去抢,和她一直以来的心性也有所不合,所以她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 她突然握了握拳头。 有时候,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做的,这是为了罗浮山。 眼见兔子突然开始发狠,李启却突然敲了一下她的头。 原本酝酿的差不多的杀意消散了,沈水碧疑惑的看向李启:“……怎,怎么了?” “想什么呢,杀人,抢?那多慢啊。”李启摇了摇头:“除了特殊情况,恐怕唐国也不会随便选择动手。” “你看,现在唐国的掠夺手段,是以自身的优越生产力和经济分配,并且在无数世界建立文化上的优势,形成事实上的宗主国,以白银为载体,以一整套‘规矩’从诸天万界收割,兵不血刃,效率更高,关键是还是可持续性发展,其他地方估计也很乐意。” “这个手段,比杀人抢劫要高明的多了。” 是的,唐国的这种选择,几乎可以说是‘双赢’了。 因为,他不仅仅只是单纯的掠夺,而是掠夺资源的同时,带来了崭新的机会。 设想一下,假设在地球,突然来了一个超级文明。 他会通过无法抵御的金融手段掠夺你们的物资和劳动力,但也会提供给你们接触外界其他文明世界的机会和渠道,但那些物资你们平时也拿不到。 比如地底一百公里以下的矿藏,凭借地球人的力量绝对取不出来。 这时候,地球人是会欣喜还是恐惧呢?这到底是好处还是坏处呢? 毫无疑问,这是天大的好处,因为这会获得强大到难以想象的技术支持,直接一步跨越成为星际文明的一份子。 不过是一些连地球人自己都开采不出来的资源而已,给了就给了。 唐国所扮演的,就是这么一个角色,这是在终端上搜集到的情报。 很难说好坏,各取所需吧。 “那,罗浮山……”沈水碧轻蹙眉头,问道。 如果真是李启所说的那样,那罗浮山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抢的吗? “所以,我觉得罗浮山背后的事情应该有蹊跷,我一直觉得罗浮山这件事后面应该不简单,现在来长安一看,这种感觉更重了,但这些事情不是我们能管的,那种决策层级,单凭我们是接触不到的,所以把问题揣在心里,以后有机会再去找答案,现在还是去找办法。”李启说道。 他夹了一块小儿鱼放进嘴里,这鱼软嫩无刺,味道鲜美,确实很不错。 “这样吗……那你又说和加入掠夺的风潮……?”沈水碧歪头。 “恩,你的事情我当然一直都有在考虑,根据我这些天在终端搜集到的资料,你如果恢复到了五品,那就应该可以参与域外的很多事情了,比如这个,你看。”李启挥出自己的终端,上面有一条新闻。 新闻的标题是:《关于加快开发东海占区资源的报告》 “唐国正在与东海征战,并且已经接连获胜,在域外也取得了原本东海所处的一片星域,是苍龙尾宿。” 苍龙,也就是天之四相之一。 现在看起来……好像尾巴断了。 “苍龙尾宿这片地方刚刚被占领,正需要大量人手去开发,你伤势痊愈之后是五品,怎么说也算是高品大能了,去参与其中,定然有一席之地。”李启说道。 沈水碧却有些疑惑:“可是,按你的说法,唐国对资源管控相当慎重,其中恐怕也很难牟利吧?” “当然不是让你现在去,一片域外的开发怎么可能是两三年就能搞定的?”李启则拍了拍胸口:“这不是有我呢吗?” “正如水碧你之前说的一样,太学之中,显贵之子不在少数,虽然在唐国,显贵并不能捞到什么太多好处,但因为其能力,渠道还是不少的。”李启说道。 起码在现在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唐国是公平的。 公平是什么?公平就是,做多少,拿多少。 不会有人从中盘剥,不会有人夺走你应得的,这就是公平。 公平从来就不是平等,一个不入品的凡人,和五品大能说平等,可能吗? 若真是平等了,那可就太不公平了。 既然沈水碧能够恢复到五品,那么,她如果有对应的渠道,应该也可以拿到身为五品应有的地位,加入到对新占区的扩张中。 再加上一些操作,借助唐国的力量,狐假虎威在域外占据一席之地,并非不可能。 “然后,就是可以借鸡生蛋了,我们不可能直接偷窃占取唐国的资源,那肯定会被发现,但域外不止是有唐国的资源,有了唐国给予你的五品地位,以及我这边的策应,在一些无主世界事情上,就有很多文章可以做了。” “生意不必和唐国人做,唐国势大,借他的势,再有我的外交豁免权,这个方案,我觉得是现在最靠谱的。” “当然,这只是一个规划,之后你去疗伤这段时间,我会去太学里调研一下,然后仔细做一份方案,列举一下可行性,等确定可行之后,我们就试试这套方案。” “如果可行性通过的话,那我们就这么做,如果不行的话,那就想其他办法。”李启收起终端,对沈水碧点头说道。 “也就是说……我们借助唐国的威势,在域外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然后通过这个势力赚钱?”沈水碧的脑瓜子转了一下,明白了李启的意思。 “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情况,不过执行起来应该还需要斟酌一下,最起码得先看看太学的情况。”李启点了点头。 说着,他用手捻着一块买鱼送的糕点,喂到了沈水碧的唇前。 沈水碧皱着眉头,一边沉思,一边本能的开始咬糕点。 不过因为她一思考起来就容易走神,吃着吃着就咬了李启一口。 好在李启也是八品,肉身坚韧,只是咬一口而已,没什么问题。 “啊……”但沈水碧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舔了一下手指的咬痕处:“没事吧?” “没事。”李启若无其事的将手指从口中抽出。 其实事情很大。 手指碰到舌头的触感…… 坏了,道心乱了,没办法继续思考下一步的计划了! “那李启你之后是准备怎么做?”沈水碧反应过来之后,开始询问李启。 本来李启是准备了一条说辞的。 可惜现在心乱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干咳一声:“咳咳,当务之急还是你的伤,来唐国就是为此,昨天来了休整一天,今天我们就去把预约的治疗做了。” “嗯,吃完饭就出发吧!”有了具体的安排,沈水碧不再言语,开始专心消灭眼前的早餐了。 只留下李启在一旁闭目静心。 他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志,甚至可以直接抵御禅智和尚的魔念侵蚀。 但仅仅只是眼前之人舔了一下,却比什么魔念都来的可怕。 可恶,这兔子坏就坏在这点,明明很却诱人却自己没有自知之明。 就像体操课穿着运动短裤的女同学,路边的男生都嗯完了,她还要上去担心的问,怎么同学你弯着腰,没事吧? 算了,吃饭! 正文 求月票啊求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平淡的日常 不过,荡漾归荡漾,总是不能白日宣淫的,尤其是这才刚刚早晨。 就算李启克制不住自己,如果真要动手,沈水碧肯定也是不会同意的。 等等……也不好说。 如果自己坚持的话…… 一念及此,李启啪的一下又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正在吃饭的沈水碧抬头, 表情疑惑。 “没什么,手抽筋了。”李启若无其事,笑着说道。 沈水碧眨了两下眼睛。 奇怪,怎么会突然抽筋? 她担心的伸出手,握住李启的手腕:“抽筋?我看看啊。” “若是是泄风外在腠理,有外气在分肉间痛,上下筋痹不仁, 确实可能抽筋,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情况。”兔子一边说着,一边给李启把脉。 李启都快忘了,兔子是一个技艺特别特别好的医师。 “啊?你身体很健康,没什么事啊,不过,一时气上,发为诸痹也是有可能的,你的人身小天地塞入一个广阳的气,确实有些鼓胀,而且气血有些沸腾,可能就是血气上涌,导致手脉挛动, 我帮你泄泄气就好。” 语罢,她也不等李启做回答,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包银针。 手及臂挛,神门主之,她直接刺入李启的神门穴, 再刺诸分理络脉, 李启顿时汗如泉涌,这是阳气外泄的表现。 气满不得息,巨阙主之,再一针刺入巨阙穴。 李启马上长舒一口气,表情变得古井无波起来。 过于盈满的气都被兔子泄掉了,现在暂时进入了贤者时间。 被迫的那种。 “好了,这样你气满之症便解了,啊?你这是什么表情?”沈水碧施针完毕,抬眼一看,发现李启一脸圣洁。 “没什么,只是感觉好多了……别追究了,吃饭吧。”李启拔掉银针,拿起筷子。 吃饭吧,还能咋说呢? 就这样吧,毁灭吧。 虽然兔子还有些疑惑,不过既然李启的气满之状已经治好,那应该不用担心什么了吧? 二人开始吃饭。 沈水碧倒是吃的很开心,因为味道确实不错, 手艺和食材都是一流的, 虽不是什么天材地宝,但单说味道的确很不错。 不过李启就感觉嘴里没味儿, 吃起来和嚼纸一样。 没办法,人之常情。 一顿早餐吃完,两人便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前往医馆。 预约的医馆距离这里有一千一百多里远。 走路肯定是不可能走路的,唐国又禁止个人飞行,那就只有坐车了。 不过得先看看选什么交通工具。 实际上,在唐国驾驶非灵智坐骑类的交通工具,都需要考取相应的证件,李启暂时还没驾照,所以没办法自己租车或者买车。 那就看看是打出租车,亦或者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了。 李启一开始是准备坐公共交通的,比如乘坐一下地流车,或者去坐坐公共飞机什么的。 倒不是钱的问题,主要是坐这些交通工具,能见识到更多的风土人情。 不过想想沈水碧还在身边,那还是租点好的吧。 他在终端上挑选了一下,然后很快花了一些钱,预约了一只不需要驾照也能乘坐的坐骑。 所谓不需要驾照,实际上就是那些天生灵慧的坐骑,人家就是干这个的,专职司机,从事这个行业本身就必须经过飞行考试,他们既是坐骑,也是司机,所以乘客自然不需要驾照。 如果是那些需要操作的法宝类车辆或者飞行器,那就得自己去考了。 在终端上敲定了行程,李启扭头对沈水碧说道:“这个预约的需要我们步行三十里,现在就出发吧。” “嗯!”沈水碧点头,她也迫不及待了。 这幅身躯,对她来说实际上是非常沉重的负担。 没有人会喜欢拖着一副伤病之体的,有能治好的机会,那肯定不应该放过。 二人出门,开始步行。 三十里距离而已,哪怕是步行也要不了多久,毕竟二人都有修为在身,哪怕不能走直线,路上还要等红灯,也不过半个钟头就走到了。 但仅仅只是这一路,却也让二人大开眼界。 布满天空,井井有条的飞行器,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想象一下,在无数古风古意的摩天高楼中,这些高楼都有飞檐,好像是木质,但都是云中楼阁,美轮美奂。 在这高楼的中间,有鸟儿,有飞剑,有车辆,有其他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飞行器,李启甚至还能看见一些来自域外的古怪东西,譬如那些奇形怪状的蛮兽啥的,甚至还能看见某些机械感很强的飞行器,一些木制机关也能飞起来,光是看款式就让人目不暇接。 然后是街头。 街头可不沉闷,有一些持证上岗的街头表演艺术家。 街头表演艺术家,真的,李启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因为他说不出江湖卖艺的这几个字,全因为这些人的技艺实在是过于高超。 遁人变物,幕间转换,调教虫蚁。 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各类幻术,奇术异能。 李启路过一个花匠旁边,恰好遇见在表演,就驻足观看。 却见他摆着一个花盆,上有一颗小桃树,手持一块幕布,然后盖上。 一会儿揭开,桃已开花,艳艳红红,可爱喜人,用扇一摆,风吹花瓣,香风扑面而来,犹如梦境。 又覆其幕,过时再揭,花已凋谢,桃已结实。 如此盖三遍幕,令遍行酒,遂去幕,则一树全熟,青黄交枝,摘食赠与围观路人,香味胜于常种,味美甘甜。 李启当然知道他是用了手段,但具体是什么手段却怎么也分析不出来,对方很轻松就瞒过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他甚至差点没忍住使用真知道韵。 不过还是忍住了,街头表演艺术家的技艺是吃饭的家伙,没必要破坏自己的幻想。 给了十来文钱打赏,便继续上路了。 一路上,还有些武道演法的,焰火炖油,热锅煅碗,刀劈斧砍,惊险万分。 不过三十里路,走了半个钟头,却见到了许许多多的景色。 路边百亭千树,林间水滨。 河畔潺潺鸿沟,涣涣洧水。 大楼高显宏丽,百美所具。 街道移市景日,倾城赏心。 偶有四方异花,于是乎见。 耳闻百啭好鸟,于是乎闻。 甚至还能看见很多‘公职人员’。 不过,这些并非是人,而是李启很熟悉的东西: 神。 是的,在街道上,维持交通规则的,是一个个司职道路的神祇。 这些被唐国敕封的神祇,承担了大量的基层工作,包括了道路养护,交通维持,乃至于包括交通事务上的一切。 而他们看起来……都像是鬼神。 也就是人死后,其魂魄化作的神祇,是人鬼一脉的祝人主要负责沟通的神祇。 在百越一代,人鬼一脉的神祇多半都作为家庭或者宗族的守护神,也就是所谓的保护自己的亲属后人,偶尔会有些受万人敬仰的英灵成为一片地区的守护神,然后保护整个家乡。 但在唐国,他们的职权范围不再局限于自己的亲属或者家乡,而是成为了分工更加明确的守备区域。 不再有血缘和地域的限制。 不知道是好是坏。 欣赏着路上的景色,很快,二人就来到了一棵树边。 这是一颗桑树,足有一二里高,根系蔓延极广极深,但其实也是住宅之一。 其中已经被掏空,仅仅留下树皮以维持树的生命,木质部已经换成了另一种物质,足以支撑其长这么巨大,而且里面还能住人。 桑树还活着,毕竟木质部其实并非必须的,树只要树根,树皮和枝桠就能活,木质部仅仅只是起到支撑的作用而已。 这棵树远处看和城市融为一体,走近看才觉得遮天蔽日,就连周围的生态环境都变了。 明显变得更加清醒自然了,有种在百越的错觉。 这种应该属于……特色公寓? 应该是专门为了某一类喜欢这种环境的居民而设计的,譬如这棵树,李启就能看见,这上面大都是鸟类妖物,而且很多都是在指头上筑巢的,还挺整齐。 自己租的交通工具就在这里。 “就在这里。”李启对沈水碧说道。 “那怎么没人?”沈水碧环顾四周,并没有在这里等待的人。 按照和司机的约定,它应该就在这底下等着才对,但是这里并没有人。 李启在终端上摆弄了两下,确认了是这个地方。 “应该是有点事耽搁了吧?上去看看?我看这上面的资料,说它住址就在上边儿。”李启指了指那颗大桑树。 然后就带着沈水碧朝着里面走去。 里面也有电梯,啊不,自行阶,可以在树干之中直接飞上去。 这里的房子分两种,一种是树干里面凿出来的中空房间,住在这里的多半是些人或者虫类,李启还看见了一些域外的种族,不认识是什么,但长得很怪。 另一种则是在枝头筑巢的,这种则基本都是鸟类妖物了,天性如此。 李启约的司机就是一头这样的鸟妖,按照它在预约界面的介绍,这是一只青鸟。 当然不可能是纯血的青鸟,纯血的青鸟已经是天生异种,住在昆仑山中,负责某位大神的饮食,是道门灵兽。 这应该是有一丝青鸟血脉的鸟妖吧? 乘着自行阶,又问了问公寓管理员,确定了它住哪个巢,李启带着沈水碧一路走到枝头上。 说是枝头,实际上非常宽敞,有好几米宽,非常坚实。 走到这里,就听见里面有哭泣的声音。 远处的枝头有一座鸟巢,能看见一只翼展三丈左右的青色大鸟在巢穴中忙活着什么。 李启极目远眺,扩张感知,就看见巢穴中……似乎有两三只小鸟儿。 这些雏鸟大概有小狗那么大,毛还没长齐,只有羽根,没有羽毛,正在哭泣:“妈妈别走,妈妈别走!” 那只翼展三丈的大青鸟正在安抚这些雏鸟,说着妈妈出去上班,你们在家里乖乖的好不好之类的话。 老实讲,还挺有生活气息的。 这让李启突然感觉到一股实感。 就像是踩在大地上的实感。 之前所遇见的唐国,都像是梦幻一样,先进强大,在云端高高在上。 但此刻,这样的对话,又好像让李启看见了柴米油盐。 不过,李启的到来并没有隐瞒行踪,所以那大巢之中,那只青鸟很快就察觉到了李启的到来。 “啊!”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直接腾空而起,落到了李启面前,连连道歉:“啊,真是不好意思,先生,等着急了吧?我们这就出发吧!” 后面的雏鸟们叽叽喳喳的,但这只青鸟却极不好意思的模样。 “不着急,我们只是好奇有什么事情而已,先安抚一下孩子吧,我们也没什么事情。”李启则摇了摇头,如此说道。 那青鸟却说道:“不是,我看先生的目的地是医馆,能去那种大医馆,恐怕不是小病,小孩子闹腾而已,不耽误事,快去快回用不了多少时间,还是先忙你的吧。” “没必要争执这个,不如带着一起吧?我不介意,没关系的。”李启指了指巢穴的位置,如此说道。 “先生不介意那就最好了……”青鸟长舒一口气。 带上孩子,很多人都不喜欢,老实讲,这只青鸟其实也有些忐忑。 不过这位客人倒是很好说话的样子,所以她立刻开始准备。 这只青鸟论起修为,不过九品左右,但毕竟是专门司职飞行的,速度也是很快。 却见她飞快的在身上穿戴起一些装备,然后摇身一变,身躯舒展起来,原本的三丈扩大,变成了翼展十丈。 再弓起身子,之前穿戴的装备已经化作了一些法宝。 有一个类似流线型车厢的在背上,应该是乘客的座位。 还有一些类似交通指示灯一样的东西,以及很关键的行路通证。 然后,她一口衔起那三只小青鸟,歉意的对李启说道:“真是让先生见笑了。” “无妨,别叼着了,不安全,不如让他们和我们一起坐吧。”李启提议。 青鸟想要拒绝:“不了不了,这些孩子吵闹……” “没关系,正好我和内人也喜欢孩子,正好在路上可以学习一下和孩子相处。”李启说道。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青鸟点头,随即俯下身子,让李启等人上来。 接着,她翅膀一展,飞了起来。 (最后一天了,大家投投月票啊……距离千票只差30票了)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前往太学 在青鸟的背上,李启可以更清晰的看见长安的景色。 沈水碧似乎很喜欢那几只叽叽呱呱的雏鸟,正把他们抱在膝盖上逗弄。 而李启则走出那流线型的车厢,来到了外边儿,可以直接和青鸟交流的地方。 那只青鸟,从终端的资料来看,名字叫药玲。 “药姑娘。”李启坐到外边, 对青鸟搭话。 “先生为何来这里?外边儿风大,你在座位上说话,我一样听得见的。”那青鸟声音清脆的说道。 虽然已经是当妈的人了,但她毕竟是鸟儿,声音还是相当好听的。 “坐里面说话不太礼貌,就在这里说吧, 些许风,正好凉快一下。”李启答道。 虽然他现在等于是坐在飞机的舱顶说话, 外边儿的风速巨快, 不过只要用些许术法就能拦住,所以实际上并没什么感觉。 “药姑娘,你这份工作,辛苦吗?”李启问道。 “先生问这个做什么?不过非要我说的话,其实很不错了,比在我老家好多了。”青鸟答道。 “老家?”李启好奇:“是什么地方?” “在星游……噢,你们是叫域外是吧?在域外的一个小地方,肯定比不了这仙界来的繁华。”青鸟轻松的说道。 “我们?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域外的?”李启马上意识到对方的说法里,默认了自己不是域外的。 虽然实际上他是,不过对方是用什么做出来的判断? “哈哈, 先生自己可能没有感觉吧?不过在仙界长大的你们, 一看就有种对四周习以为常的感觉,好像这种城市都是理所当然一样, 我们这些小地方来的就没这种感觉了。”青鸟语气轻快的说道。 “这样啊。”李启点了点头,也没说自己其实也是来自域外的。 而且估计比这只青鸟偏远的多。 “你说比在老家好, 你在老家是做什么的?”李启又问道。 “哈哈, 你看, 先生, 能问出这种问题,就说明你是土生土长的仙界人了,在老家能做什么?先生不会觉得什么地方都像仙界一样井井有序,各司其职吧?” “在我的老家,是个弱肉强食的蛮荒世界,世界大概是八品吧,所以我在里面还算是挺强的,基本上每天想的就只有变强,然后猎食弱小者,防备自己被强大的存在杀死,尽可能的活下去。” “我们那个世界也有修行者,但基本上也就是这样了,所有人都只想着怎么变强,提升杀力,提升战力,所以才被仙界来的仙人称之为蛮荒世界。” “后来仙人来了,大家才知道, 修行其实可以不止杀人或者被杀,所以我才想尽办法搬到了仙界来,虽然长安安居不易, 不过可比老家好多了,最起码睡觉的时候不用担心有东西偷袭。”青鸟低声笑着说道。 “我看长安物价挺低的,为何说安居不易?你看,你搭载我一趟的钱,起码足够正常生活四五天了吧?你一天应该能有个三四趟?”李启又问。 他很好奇长安的普通人到底是怎么生活的,比如眼前这位女出租车司机。 这一趟一千多里,价格大概在八百钱左右,将近一两了。 “哎呀,物价当然很便宜,但是还有其他花销的嘛,想要修炼,都是需要花资源的啊,还得给未来存钱是吧?人总不能只看着眼前的生活不愁吃喝吧?” 青鸟晃了晃头:“努力还是要的呀,光是吃喝不愁就心满意足了,那我岂不是白来仙界了吗?这里的功法可都是能买得到的!不会敝帚自珍,这可就好太多了。” 李启点了点头。 生活物资不愁,但修炼上的事情还是得自己争取吗?确实,唐国只是让这些人不会因为生活所迫,但想要前进,任何人都需要努力,唐国不会喂给你的。 “那你丈夫呢?为什么留着你一个人带三个孩子?”李启又问。 “啊,他呀,他修为比我高,就和……先生你一样,都是八品,他参军去了,神朝最近不是在和东海打仗吗?那边给的补贴高啊,去两趟就能买到孩子们的筑基功法了,这可比我们用的好多了,可是神朝仙人们专门发明的,哎呀,只要二百两,这个价格在老家可真是不敢想咯,真是卖身都买不起啊,现在只要多攒两年就能攒出来,可太好了。”青鸟说到这里,笑呵呵的,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上战场了?李启愕然。 不是,老公上战场还能笑的啊? “不是,药姑娘,你丈夫上战场了,你不担心吗?”他有些惊奇的问道。 “啊?这个担心什么?他才八品,也没资格上正面战场啊,报的是运输队呀,他是鹏鸟,能驮运很多东西,那边还挺中意这点的。” 鹏鸟,也是一种很厉害的妖物,体型巨大,有一丝丝金翅大鹏的血脉,也继承了一些神通。 当然,和自己老师的坐骑比不得,老师那一只是鲲鹏,那可比金翅大鹏还要强不少,是传说级的神兽了,在天为鹏,在水为鲲,具有天生灵慧,已经不能称之为妖了。 “运输队?负责后勤吗?”李启说道。 “是呀,负责运输物资到前线,哎呀,神朝和东海的战争,又不是修行军队功法的人,才八品能做个什么事?”青鸟答道。 “这样啊。”李启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和青鸟聊了一段时间,大致了解了一下他们一家的生活。 不过,都很平凡。 利用自己拥有的技能谋生,正常工作,正常挣钱。 通过用某种李启想不出来的办法,人道极大程度上压缩了生活物资的价格,让每个人都能安居,也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生活所迫’。 不过,想要更进一步,就需要努力了,不管是新的功法,修行用的材料,都得自己负责。 但实际上,这些价格相较于外界,其实都很便宜,而且购买渠道也都有,用不着去杀去抢去遗迹里面寻宝之类的。 只要你不摆烂,这些原本需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拿的东西,都可以直接在市场上买到。 人人如龙? 或许更厉害。 只要努力就有收获,这种模式能够给予的动力实在是太大了。 怪不得人人都能够成为逐道者,当逐道成为一种能够有效取得优势,又能明显提升的社会地位的选择的时候,自然就会成为这样。 发挥所有人的力量,发挥他们的体力和脑力,然后最终这一切会成为什么? 会成为人道的基础,成为人道顶层那些人的养料。 无数人的知识,无数人的努力,对于功法和人道的推演,都将成为集思广益的一部分,最终化为顶尖大能们的力量。 与此同时,下方努力的人也能得到相应的收获。 上方的大能们为下方的普通修士提供足够的物资和优越的环境。 下方的普通修士为大能们贡献属于自己的智慧和思想,用人数和灵感来探索‘道’的可能性。 只要人道一直在扩张,所有人道中人都可以得到幸福。 完美的循环,双赢,没有输家。 或者说……输家只有‘非人道’的存在。 他们将会是这循环之中消耗的物质来源。 作为人道的直接敌人之一,李启感觉到头很痛。 算了,阻止人道扩张是巫神们考虑的事情,自己还是别想那么多了。 和青鸟一直聊到下车,李启付了车费,然后走了下去。 紧接着,他陪着沈水碧来到了医馆。 和想象中不一样,医馆内并不拥挤,四周排队人最多的地方……居然是体检处。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又很合理。 大家都是修行者,普通的头疼脑热根本不需要医生,自己运气即可,需要治疗的也就是一些凡人老人。 而修为到了九品,百病不入身,更是难得来一次医馆。 不得病还来医馆,那除了做检查还能来干嘛? 修行者能够有需求来医馆,要么是修行出了岔子,要么是战斗受伤。 这里是长安,不是战场,受伤不太可能,那就只有修行出岔子的人伤了身体的才会来看。 很合理。 “还好人少,不用排队,咱们已经预约了,直接进去吧。”李启对沈水碧说道。 “嗯!”沈水碧脚步轻快,表情很期待。 终于。 拖了这么久的伤势,总算是可以痊愈了。 进入医馆之中,先是核验身份。 好在核验是自动化的,倒是用不着麻烦。 一路走进去,四周传来的药香扑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医师数量不多,据说大半都被调配去前线了,因为长安地带的治疗压力不大,所以优先抽调的就是长安的医师。 接待沈水碧的是一位人族女性医师,似乎地位不低,修为足有五品。 那女性医师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普普通通就一个路人模样,虽然修为是五品,但也没什么倨傲的地方,而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她看着自己的终端,说道:“沈水碧是吧?我这边已经接到通知了,治疗预计需要连续七天,你之后的时间都腾出来了吗?” “准备都做好了。”沈水碧像是个老实孩子一样端端正正的坐着。 “那你是?”她又看向李启。 “我是家属。”李启答道。 “噢,关于这次治疗的细节,家属要旁听吗?”医师问道。 “要。”李启立刻点头。 “好,那我就开始说了。”医生签字,然后点了点头。 不过这时候,沈水碧却突然说话了。 “啊,对了,医师,这是我对伤势的分析,应该可以帮你节约一些时间。”沈水碧乖乖坐着,然后递过去一份玉简? “嗯?你也懂医术?”那个医生没有对沈水碧的行为嗤之以鼻,反而认真的接过了沈水碧的玉简。 “自己研究过一段时间。”沈水碧说道。 “写的很有水平……等等,这个技法?有这个水平,你这都已经是职业级的了呀,你对《灵枢考》研究很深啊?” “能帮到你就好了,《灵枢考》那是我写的,肯定熟悉。”沈水碧老老实实的说道。 “啊嗯?!”那医师升高了音调。 ———————————— 沈水碧留在了医馆里,治疗需要持续七天时间,而且是连续不停。 李启听完了治疗细节之后,放下了心,所以离开了医馆,毕竟是七天时间,这些时间光是坐在外边儿等也不是个事儿。 这个期间,李启准备去亲眼看看太学的景色。 太学的大部分信息,他在终端上都已经看过很多次了,但百闻不如一见,还是得去亲眼看看自己未来读书的地方才放心。 按照自己搜集到的情报,太学还有一个月才开学。 每年,太学会上九个月的课,放三个月的假,其中过年放一个月,年中,也就是现在放两个月。 因为,大部分太学生,实际上都在三十岁以内,只有很少有人会超出三十岁。 太学的强制毕业年龄是五十岁,你在五十岁之内,必须修满所有课程,如此才能毕业。 不过实际上,大部分人三十岁就修满毕业了,不会留太久。 所以,对这些年轻人来说,时间观念还没有被长久以来的生命给模糊掉,一年对他们来说还是很长的,所以为了保证他们的心理健康,安排了三个月的假期。 通常来说,越是随着年龄增长,就越是觉得时间过得快。 小时候觉得一年都漫长无比。 长大了,会发觉四五年也不过一晃而逝。 对很多高阶修士而言,时间不过弹指一挥,数年甚至上百年也不过是眼睛一闭一睁的事情。 但对这些年轻人来说,时间仍旧是缓慢而长效的,因此假期是相当有必要的。 李启就是抓着这个假期来留学的。 刚好加入新学期,成为新同学。 从医馆出来,他立刻马不停蹄的前往太学院。 出都出来了,直接去就行了,虽然有些绕,但无所谓了。 手里拿出柳参之的名帖。 这位同学说他在炼师二院。 刚好,可以去拜访一下,说不定还能蹭到一个导游。 出发! 目标,太学院!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疫君 在前往太学的路上。 李启通过那名帖直接联系到了柳参之。 名帖可不只是给人看的,上面还包括了终端的联系方式,所以还是很轻松的。 太学,以及郎卫,是人道的天才聚集地。 就和巫神山公子类似,都是顶尖下一辈的人才储备。 人皇郎卫,专门培训军事人才, 不仅战斗力极强,而且更是能统兵作战,是人道扩张的基石之一,不知多少名将出自郎卫之中,在郎卫之中,统兵能力与个人战力便是唯二的追求,其他的都不做要求。 而太学院的太学生们,出来之后路途更广,不管是做研究,当官,亦或者成为某个行业的中坚乃至顶尖专家,都是有可能的,他们则更像是技术人才和研究人才。 这便是人道的文武两派。 巫神山没有分那么细,大巫们各自收徒,各自按自己想的方法培养,非常的宽松,有的言传身教,有的放着不管,单看师父怎么选择。 但在人道,这样的放养是不太可能的, 几乎全都是集中培训,并没有特定的师尊, 而是由一批顶尖的老师集体上课, 集体考核。 对外的话, 一般都会说自己是太学院祭酒的学生,所有的太学生, 都是那位祭酒的学生。 再次乘车到了太学面前, 已经到了中午。 太学院门口,李启看着那道大门。 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 这便是唐国的国学。 是整个唐国的传承后代的精华。 门前树立有一块石碑,上书大字:“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 周环洁屈,横亘三十里。 也就是说,这太学院,占地面积二百二十五平方公里,几乎有一个市区那么大了。 而其中的所有人不过一千多人,这还是包括老师在内的所有人,太学不允许带其他人进来,不管是仆人还是别的什么都不可以。 所以里面包括老师在内,实际上只有这么多人,大部分区域都是供学生研究学习的地方。 “一年招收不到十个学生,毕业的大概在九成左右。”李启看着大门, 喃喃道。 九成, 听起来很高是吧? 可是你想想是什么人才能进太学? 那必须是天才中的天才,卷王中的卷王才能来,而这帮无数亿人中挑选出来的超级卷王,居然还有一成没办法毕业! 这什么学习强度啊? 就在这时,李启的耳畔却传来一个声音:“太学重地,若无要事,切勿围观拥堵,别杵在门口了,离开吧,一会可能会有人来赶你的,如果有事的话,把拜帖放在门房即可。” 李启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看见身后走来一位衣着朴素的夫子,对他提醒道。 语气并不生硬,但也没有多熟络,应该只是单纯的出于礼貌提醒一句,还是挺友善的。 “多谢提醒,不过小子只是来看看这未来的学校而已,转转就离开。”李启拱手,对对方的提醒表示感谢。 那夫子闻言,停下来扫视了一下李启。 然后他问道:“未来?你是今年来的学子?嗯……好古怪的气息,你修行的是哪门功法?” 因为巫道功法的特异性,他们基本都会身融于自然,不散发什么特别的气息。 不过这种不散发气息,本身就是最大的古怪了,会让其他道途的人觉得不太对劲。 “小子确实是新入学的,今天来看看学校的模样,至于功法……这个恐怕不太方便说。”李启礼貌的回复道。 “新来的学子啊,那其他手续都办了么?”那夫子停了下来,对李启问道。 “所有手续都在终端上办了,只等入学。”李启答道。 那夫子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那你应该已有学籍了,虽然现在还在放假,但也有不少同学还在内里修行,想要提前熟悉的话,在门房那里报备一下即可。” “感谢夫子提醒。”李启拱手。 “无妨,切记,来了太学不是你的终点,而是你的起点,你的道,才刚刚开始。”那夫子叮嘱了一句,便自顾自的走入了其中,去办自己的事情了。 李启目送对方离去,琢磨着刚刚的会面。 这门风还挺好的啊。 从头到尾态度如一,既不因为自己是围观群众而有所折辱,也不因为自己是太学学子产生态度上的变化。 这夫子应该是里面的老师吧? 修为……高自己太多了,看不出来,不过从对方并不能识别出自己的巫道气息来看,应该不会太高。 五品左右? 如果说老师只是五品的话,那太学的教学质量感觉好像跟不上巫神山呀。 毕竟公子们都是三品老师亲自制定教学计划的,而是一对一专门教学,偶尔会出现一对多的情况,但一般也不会超过三个人。 那么在后继者的培养方面,是巫神山更重视? 不一定,还是亲身体验一下再下结论比较好。 在门房登记了一下,这里的门房都没人的,全是自动处理,也不知道是人工智能还是别的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李启总觉得人道能做出把别人的神魂炼入大门的操作,那种就不是人工智能了,是直接把活人做成大门。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 验证了身份,李启走入其中。 仅仅只是一步踏进去,四周的世界就直接变换。 好在李启已经习惯了这种走一步场景就直接改变的术法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以后可以学学,感觉不仅酷炫,而且还挺实用的。 是在里面扩展了空间吗? 走入其中,李启可以看见,太学的上空被一个肉眼能看见的巨大阵法笼罩,阵法的咒文在上面盘旋,玄妙非常,同时提供了防御和监视的效果。 然后,迎面而来的是一片整齐排列的宫殿。 周步堂宇,东西眷眄。 采色光明,璨烂流延。 飞檐轩翥,金楹齐列。 大厦穹崇,结构高骧。 这是一片非常非常引人注目的宫殿群,但非常寂静,几乎没有声音。 或许是因为在放假,所以很少有人在其中行走,只能偶尔才能看见路过的人,不知道是学生还是老师。 李启就是这‘偶尔’之中的一员。 不过他的目的还是非常明确的,拿出名帖,念着柳参之的名字,根据终端的地图导航,朝着炼师二院走去。 既然运气好,提前找到了个同学,那正好可以联系一下,介绍介绍路和地标建筑什么的。 等一路顺着地图来到了炼师二院。 早已在那边儿等候的柳参之已经到了门口站着,看见李启到来,当即很是活泼的挥手:“嘿,李兄!这儿!这儿!” 此时的柳参之换了一套衣服,不是之前那一身骚粉,但也没差多少,穿了一身淡绿色,还带反光的丝绸袍子,依然鬓发插花,但之前是红色的桃花,现在换成了青白的玉兰,骚包程度有增无减。 老实讲,很辣眼睛,但也很吸引人瞩目。 李启当然也看见了他,不过李启生性不喜热闹,没有那么活泼,所以只是走向前,连忙打断了对方的高喊,免得有人注意到这边。 李启走到前面,赶紧说道:“好了好了,柳兄,小声点,别打扰到别人。” 前来接李启的柳参之则哈哈笑道:“放心吧李兄,在外边儿怎么打扰到别人?现在休沐期呢,就算有人还在学院里,多半也是在房间里,不会打扰到的。” “房间里不会打扰到?是有隔音吗?”李启好奇的问道。 柳参之一脸疑惑:“啊?你怎么会问出这种话,这里的房间就是个门啊,哦,这个外边儿的资料好像没有,你这么理解,太学学宫之中所有挂着门牌的门,里面都是一个洞天,如果是大教室,那里面就是个小世界,总数在一千一百一十二,到时候开学的时候会给你发个表,你对应着看,不同的课去不同的世界,在那边实地教学。” “原来是这样啊……”李启点点头。 和巫神山差不多,都是一座山头只是门户,进去之后别有洞天。 柳参之一把搭在李启的肩膀上:“对了,李兄,你当时怎么不说你是新同学?还后面才联系我,真是瞒得我好苦哇!走,咱们兄弟两个一边走一边说,我先带你去食堂,民以食为天,对新同学来说,参观学宫,食堂绝对是第一个要去的地方!” 在来的路上,李启已经和柳参之交流过了一段时间,所以这个性格开朗的自来熟小哥已经开始对李启兄弟相称了,尽管李启还有些不适应就是了。 不过这热情应该也不是无缘无故的,李启给的法宝似乎真的对他的道途帮助很大,所以他似乎对李启很有好感。 “好,好,等等,你先别扒拉我……”李启无奈,点头答应的时候,把对方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拉开。 阿sir,我有老婆了,别这样勾勾搭搭的,影响不好。 当然,这话李启肯定是不会说出口的,他只是说道:“柳兄,好好走路就好了,这样仪态不整,成何体统?” “切,怎么和那些个夫子一个德性?算了,那咱们走,正好中午了,也该吃饭了,带你去看看食堂,然后我再带你去参观各个学院。”柳参之摇了摇头,不过也收起了手,转而在前边儿带路。 “对了,李兄,你在来太学之前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怎么考进来的?”柳参之一边走,一边好奇的对李启发问。 “啊,我不是考的,直接就特招进来了。”李启说道。 “特招?噢,我懂了,就那种是吧,去年也有一个你这样的,来自一个七品世界,是太常卿亲自带回来的,说是天赋极好,还专门给他赐号‘疫君’。”柳参之侃侃道。 “‘疫君’?为什么赐这个号,这个字可不好吧?”李启又问。 “因为疫君本身就是另类成道,其跟脚极为特殊,可谓是诸天万界都稀罕的很。”柳参之随口说道。 “啊?此言怎讲?”李启听见和自己一样特招,又赐号如此古怪,所以多问了一句。 “这个啊,我听说,是当时疫君的世界横行了一种瘟疫,席卷了整个世界。” “那个世界的人兽植物,全部感染,但是生命你懂的嘛,生命这种东西,就是无比的强韧啊,在和这种瘟疫抗争的时候,不断变的越来越强,一次又一次的击败了疫病。” “但每一次,疫病都会卷土重来,不断对抗疫病就是这个世界的主旋律。” “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可能有好几百万年,在最后,明明只是一个不入品的世界,但在疫病与生命的对抗之中,双方互相前进,将这个世界的品级硬生生提升到了七品。” “不过,在那之后,疫病产生了变化。”说到这里,柳参之停了下来,期待的看着李启。 李启看他表情,知道他这表情的意思。 这是缺捧哏了。 于是他马上开口问道:“产生了什么变化?” 有李启捧着话茬,柳参之心满意足的继续往下说道:“这变化,便是疫君。” “那些疫病,在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进化和改变之后,终于得到了一种极为稀罕的天赋,那就是‘灵慧’。” 这下李启是真的惊了。 灵慧!? 病毒生出了灵慧? 看着李启的表情,柳参之得意洋洋:“没错,就是灵慧!众所周知,疫病的本质是无数小虫,正所谓‘佛观一滴水,八万四千虫’,佛门早已察觉到了其中的本质。” “但是,这些小虫平素里都是仅靠本能行动罢了,但在这次改变之后,这些小虫产生了某种可以互相连携交流的方式,而且极为迅捷,哪怕相隔千山万水也能无延迟沟通。” “这种天赋,你看,是不是和我们脑中那无数的神经链接一样?” 此言一出,李启立马明白了为何叫‘疫君’。 无数的病毒,通过这种沟通,诞生了某种‘集体智慧’。 这便是疫君的本体? 如此跟脚,怪不得说少见。 言至此处,柳参之朝着李启凑了过来:“这下你懂了吧,对了,你和疫君一样是特招的,李兄你又是什么跟脚?想来不会比疫君更普通吧?” “呃呃……这个嘛。”李启挠了挠脸。 该怎么说呢?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食堂和大厨(8K2二合一) 该怎么说呢? 虽然李启感觉自己并不稀有,但实际上他的身份还挺敏感的,所以他不太愿意说出来。 但这时候藏着掖着,又显得有些太过古怪。 所以,李启换了个方式,面露难色:“我修行的不是人道,所以差别有些大……” “噢, 我懂了,上头叮嘱你说不准告诉其他人是吧?就和疫君那个联系的方式一样?好了好了,我不问了。”柳参之摆了摆手。 别人的跟脚本来就很敏感,看起来柳参之也知道不要多问,不然朋友没得当的。 至于疫君?他的跟脚是他自己说出来的,根本不怕被针对,真正怕被针对的是他那种两个病毒之间隔着千山万水也能够联络沟通的办法。 这才是疫君真正的痛点,想来这个东西绝对只有他自己知道,若是被别人发现了, 轻轻松松就能将疫君的大脑拆掉,让他从一个集群思维瞬间溃散成无数各自为战的病毒。 这时候,柳参之突然停下脚步:“啊,食堂到了!来,我带你进去参观参观!” 李启马上抬头,就看见一座绮窗飞阶的古风建筑。 占地东西百步,南北二十丈,看起来也就是正常的食堂大小。 门上挂着一个木牌,上面用大气的字体写着:“食堂”二字。 柳参之直接走了进去,李启也立马跟上。 “虽然是放假,不过这里的东西还在, 可以随便取用,里面有一个法宝, 名叫烹海锅, 道成四品,最擅厨艺,我们都叫他锅哥,要吃什么, 自己选原料交给他就行了。” “锅?是觉醒了自己思想的法宝?”李启有些感兴趣。 柳参之一边走一边说:“嗯,锅哥修行人道百艺中的厨艺,手艺很好,若是材料够好,他做出来的菜甚至能有同品级丹药的功效,而且没有丹毒,极易吸收,很厉害的。” “不过你最好点菜点明白点,他最喜研究新菜式,你给他食材不说清楚,容易让他自由发挥,最好明说自己要吃什么口味和做法,别让他自作主张。” 言语之间,二人走入其中。 眼前的景色再度变换。 眼前出现了天空,田地,还有和煦的风和太阳。 鹿在地上奔跑,兔子,野鸡, 还有别的动物,全都在荒野上自由的行动,甚至还可以看见狮子捕食斑马! 河流里面游动着鱼类,蛙类,还有别的什么,比如水虫之类的东西。 这些有着难以计数的动物,应有尽有! 这里有着各种自然环境。 有草原,有雨林,有沼泽,有平原,有各种类型的森林,甚至还有沙漠和冰川。 一个占地极为广大的‘世界’。 这绝对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动植物数量出乎预料的多,而且品质极高! 几乎全都是没有天生灵慧的异兽,普通的是就是不入品,高的甚至有八九品,都是吃了对身体有用处的,不是凡肉。 放在外边儿都是珍稀食材,体内都带有不同的气,这个世界根本不知道有多少动物。 除了动物之外,还有植物。 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树木,药草,谷物,全都充满绿色的气息,各类花朵和叶子的清香传来,让人心旷神怡,各类奇花异草争奇斗艳,任何植物都可以在这里找到适合它生存的地形。 有的是田地,有的是森林,有的是山崖,有的是海水,不同的气浓度,催生出了不同的植物和动物, 一切李启知道的和不知道的地形,在这里都有,什么灵田,魔渊,岩浆湖之类的极端地形,也都有,上面也都生长着独属于这种地形的生物,动植物,虫子,藻类,应有尽有! 李启还从来没见过这阵仗,他瞪大眼睛,环视这个美丽的世界。 “这就是食堂了,要吃什么自己抓自己采,然后带着交给锅哥就好了。”柳参之随口说道,然后走入了旁边的田地,拔了几根李启不认识的巨大谷物。 是真的巨大,看起来应该是稻谷,但极其细长,足足有一尺长,二指宽。 他拔了两根就从田地里起来:“行,今天就吃金牙米了,李兄你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李启还沉浸在这个食堂的宏大之中,突然听见这话,醒了过来,一脸愕然:“啊?这吃饭还要钱啊?” 柳参之翻了个白眼:“废话,什么地方吃饭不要钱?” 然后,他接着说道:“不过价格已经很便宜了,在外边儿哪里找得到四品大厨给你做饭啊?更别说这一整个世界的灵植异兽了,这里可是形成了生态圈的,无需特意维持,就可以自行运转下去,是当初祭酒花了大价钱聘请了一位巫道大能专门修建的食堂,完全按照天道运行而建,生态圈自动运行稳定,所以成本很低,效果还好,比外边吃饭强得多了。” 说着,柳参之昂起头,念道:“食之养人,全赖五谷,食之精者,则人身之肥而寿也,饮食丰美者,体必强壮,精神因之以健,有了体魄精神,才有坚实的基础,故圣人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吃,可是修行的一大环节,很重要的,不可小视,我看你这人身小天地,一看就没吃好,以后可得补补,就比如我吃的这个金牙米。” “此米汇聚地气与金气而生,生出便犹如一把小剑,笔直修长,食之能体会金之意,我作为炼师,就需要整天和金铁之物打交道,吃这个就最好了。”他介绍自己着手里拿着的那长长的大米。 然后,看见李启不说话,他又指了指远处。 远处,有两头大牛,肩高四丈,足足十几米,雄伟巨大,看起来就不好惹。 但是,却有一个人,正在殴打这些牛。 战斗场面极其暴烈,完全是硬碰硬,那两头被一双肉拳打的头破血流,哀嚎不已,但那人还不放松,抓着牛角,把这两头牛摔的和风车一样,然后砸在地上! 等到牛彻底没了气,他才一手一个,边扛边拖着两头牛,朝着远处走去。 柳参之指了指:“你看,那是个修行武道的,要吃气血旺盛的肉,你的功体是啥样的?去选合适的吧。” 李启看着这一幕,再看了看柳参之手中的金牙米,心中了然:“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懂了,人道很注重饮食这一块,认为是对修为极大的补益,而且实际上好像也确实如此,他们吃东西能够有效的提升和巩固自己的修为。 人之一生,竭外界之力,供一体之所耗。 果然还是和人道一脉相承的,汲取外界,供养己身。 不过巫道的修行并不怎么关注吃这一点,对进食没什么需求,就是不吃也无所谓,吃多半都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已。 这么一看,巫道还真是……无欲无求啊,李启这才发现,自己修行到现在,对各种资粮不怎么需求,对法宝不怎么需求,好像根本就对外界资源无所谓。 他的道途,完完全全就是为了构筑自己的人身小天地,一点一点的从规则上搭建这个内天地,不断加入自己对道的理解,然后通过自己的理解,来完善属于他的世界。 完全就是自己走自己的,对心性的要求远高于资粮。 似乎只要有了规则,力量就凭空出现了。 自己的人身小天地所带来的力量,是无中生有而来的吗? 他所汲取的资粮数量,和他所拥有的能力,完全不相符。 他可没有做过什么疯狂吸取天地灵气的事情。 李启迄今为止真正从外界汲取的气,都不追求量,就和汲取天之四相的气一样,只要一缕就够了,这一缕就像是样本。 只要有了这个样本,就可以在人身小天地中构筑这种气,自己的内天地中就多了这种气。 虽然拿不出来,但李启感觉得到,这气确实存在,人身小天地确实因此而变强了,而且还可以发挥出不同的神异,比如以前用过的五祀神气。 和武道与人道完全不是一码事,他们似乎是吃了多少,就有多少。 但自己所拥有的,远比自己吃的多。 李启不禁对自己习以为常的巫道手段产生了疑惑和惊讶。 这多出来的部分,是怎么来的? 譬如当初广阳大祭,他将广阳的那成百上千的气都汲取了一部分,就在人身小天地中复刻了一个广阳出来。 这算什么?完全唯心?无中生有? 还是说,仅仅只是缩小版的模型,感觉有一个广阳仅仅只是错觉? 无法理解。 以往觉得很熟悉的功法,在这一刻好像显得陌生了起来。 自己的功法……藏着自己不能理解的秘密? 通过对和人道的对比,李启在感觉到两个道途的差异之外,也愈发感觉到有些困惑。 他是可以理解人道的。 毕竟,汲取外界来奉养自己,这样变强的原理很简单,很符合他对某些修行的理解。 但巫道这种,什么都不要,却可以变得越来越强,那自己多出来的力量是哪儿来的,根源是什么? 想不通。 不过现在不是闭关思索的时候,看着柳参之又采摘了一些瓜果,提着一只兔子,准备去找‘锅哥’,李启不得不将这个疑虑放在心中。 回去之后再想吧。 所以,李启随便按着自己的功体弄了点农作物,想要试试效果。 他最熟悉的不过四时之气,这是他入九品之时的立道之基,当初搜集四时神气以开天,便是如此。 正所谓‘堇茹供春膳,粟浆充夏餐,匏酱调秋菜,白醝解冬寒’,这也是含有四时之气的酱菜,再随便搞点肉食,抓了几条鱼,一只鸡,如此就算完了。 鱼和鸡都会反抗,特别是那只鸡,居然差一点点就进入九品了,反抗非常激烈,啄人速度差点达到了音速,好在李启已经是八品了,所以只是一伸手就拿下了。 他看了一下,这个东西的价格确实不贵,只要一百多钱,和这里堪称奢华的造价比起来,确实是学生餐水平的价格了。 而且还是别人请客,就更没负担了。 选好了食材,一路随着柳参之前进,走了二十多里,李启就看了‘锅’了。 老实讲,与其说是锅,李启更愿意称之为球面射电望远镜。 天眼知道吧,就那种。 这占地也太大了!就连群山在这口锅的下面也显得渺小,好像能把大海放进去煮汤一样,这东西怎么炒菜啊? 再走进一些,就可以看见正在聚集的学生们来。 应该是假期还留下来加课的学生们,大概有三十多个,其中四五个是其他道途的,剩下的全是武道的。 呃……应该是武道比较能吃,舍不得这大食堂吧? 好像猜的很有道理。 一路来到那座射电望远镜下面,就看见了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 这个胖子,看起来三四十岁,但是面白无须,皮肉细嫩,身上的肉就像是个水球一样,皮肤白皙嫩薄,一抖一抖的看着手感极好。 而且,这个胖子,不止一个。 好几十个一模一样的胖子,分别迎向不同的方面,和不同的人搭话。 其中也有朝着李启过来的。 那胖子肚子一抖一抖的,笑眯眯的看着这边,远远的就开始打招呼: “哟,柳大炼师,你不是一放假就跑的最快的那一批人吗?怎么假期还跑过来,稀客啊!你身边这位是?” “新同学,叫李启,来熟悉学院的,来,锅哥,金牙米,龙枝粟,麻子赤豆,今天我喝粥,少加水多添火!来,李启,给锅哥打个招呼,说你想吃什么。” “李启是吧?好嘞!来,给哥说,要吃什么,天底下的菜没有你锅哥我不会做的!今儿让你尝尝我的手艺!”说着,这胖哥一把搭住了李启的肩膀:“有你锅哥在!这食堂里,有事儿你就来找我,没有我摆不平的!” 李启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叫锅哥了。 这口锅,好有江湖气啊。 “咳咳,烹海前辈……”李启一脸尴尬,彬彬有礼的想说些什么,但这反而让烹海锅生气了。 “嘿!生分了不是?叫什么前辈,来,叫锅哥!”他拍了拍李启的头。 行吧,你开心就好…… 且不说这位锅哥的脾性,在李启喊了锅哥之后,他也满意的收走了李启的食材,然后加工去了。 李启也知道了对方的名字,正好倒过来,他叫郭烹海。 还真是……谐音梗要扣钱的。 很快,锅哥就做出了美食。 会发光的那种。 真的会发光啊。 端过来的餐具,里面装着柳参之的粥。 刚刚揭开盖子,便是见光耀洞澈,殆不可识,见天汉中有弈弈白气,有隐隐五色。 “这是……粥?”李启眼角跳了跳,表情微妙。 “都和你说了,锅哥手艺很好的,对了,我记得你选了鱼?你点了什么菜?”拿着自己的粥,柳参之看向李启。 “我没点,我说随便。”李启回答道。 闻言,柳参之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他连粥都不喝了,拉着李启就准备跑:“你说随便?!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一定要说自己吃什么,绝对,绝对,绝对不要说随便!” “现在走还来得及,等菜上来了就跑不了了,锅哥最讨厌别人剩饭了!” 李启茫然。 看刚刚的香味和光芒,应该味道是很好的才对,新菜式就新菜式,又怎么了? 但还没等跑两步,柳参之突然放开了李启,默默转身,跑到了旁边,自己吃自己的粥。 “怎么跑这儿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们在原地呢,让我一顿好找,来,你要的鱼!我以四时之气分法炼制,再以鸡汤垫底钓味,绝对好!”锅哥端着一盘菜,兴冲冲的朝着李启走了过来。 李启自然道谢:“多谢……锅哥。” “用不着谢,你尝尝吧!”他很兴奋的把扣着盖子的碟子递给李启,期待的搓着手。 李启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 然后,他打开盖子一看。 耀眼的金光!一如既往的刺目,开盖的瞬间李启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李启不禁有些疑惑。 这玩意儿平时开学的时候,大家集体来食堂吃饭,那该是啥样啊? 不会搞得这里和迪厅一样吧?就像在歌舞厅的那种迪斯科球那种稀里哗啦闪吗? 很有可能啊。 这么想着,光芒逐渐散去,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个馅饼儿。 应该是馅饼儿,不过馅在皮面上,而不是在内里。 刚刚自己抓到的鱼,被斩成了两半,插在了馅饼上,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己。 真的是炯炯有神,而不是双目无神,鱼眼里还闪烁着诡异的光,似乎眼神都会说话,看的李启一阵寒意涌上来。 就好像这鱼等会就会跳上来咬他一口一样…… “呃……仰望,仰望星空?”李启下意识的喃喃道。 这个所谓的新菜式,咋嫩像啊? “仰望星空?”锅哥一听这名字,陷入了沉思。 接着,他抚掌大笑,猛的拍手:“哈哈哈哈!好名字!仰望星空,眇然在云中,但见归鸿飞逝,群星如萦带,好景色,好意象,正和我这菜的本质,好兄弟,你起的真是好名字!以后这菜便叫仰望星空了!” 似乎对李启叫的名字很满意,他拍了拍李启的肩膀:“好兄弟!你帮我新菜起名这个人情我记下了,快吃吧!” 李启低头看了看那块馅饼儿。 尴尬的笑了笑。 自己的点的菜,含着泪也得吃下去啊。 不过,他用手拿起一块,放在嘴里。 “嗯?”李启嚼了几下。 这味道,分明就很好嘛。 鲜香软嫩,没有半点腥味,味绝鲜美,滋味醇厚,口感极佳,丝毫没有面饼的触感,反而更像是在吃花胶,非常的弹嫩。 而且……一股让人很是舒坦的四时之气从口中流入体内,滋润人身小天地。 这,自己危言耸听了? 李启咽下一块,情不自禁的感叹道:“这东西,还挺好吃的。” “好吃?!”旁边的柳参之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我不信!”他马上冲过来,用手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 然后,却见他的脸色直接青了,连忙捂嘴,飞奔出去,大吐特吐,哕了一地,感觉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李启很是不解。 他再在烹海锅的面前拿起一块,吃下。 确实味美,微咸带鲜,软弹可口,味道相当不错。 “这……有那么夸张吗?这不是很好吃吗?”李启皱眉,感觉有些奇异。 自己是味觉应该还是挺普通的吧? 倒是另一边的烹海锅,激动的浑身发抖! “高山流水,千古知音!我原以为这太学之中尽是凡夫俗子,我这一手白雪阳春无人识,没想到今日却碰见了一位真正的知音啊!” “茫茫往古,继继来今,上下三千余年,兴废百千万事,此意只许知音听!好兄弟!李老弟,你就是我的知音啊!”烹海锅激动极了:“终于有人能尝出我这新道途的妙处了!” “以后你在这里吃饭,不收钱!出去你就对别人说,郭烹海是你道兄,以后我罩你,这天下只有你能理解我啊,虽然你修为尚浅,但你却是我唯一的同道啊!” “李老弟!咱们不管柳参之那俗人,来,你我兄弟二人好好谈谈,我还有许多饮食等你品味呢!” 烹海锅心情大好,拉着李启就要走。 李启往后看了一眼柳参之。 这位兄弟还趴在地上,吐的昏天暗地的,一时半会估计好不了了。 呃……也不好打扰吧? 那自己也不好拒绝眼前的郭烹海,不如就进去吃个饭,等吃完了再出来找找柳参之? 既然做了决定,那便如此做了。 李启也不拒绝,只是端着那盘仰望星空,随着烹海锅前进。 烹海锅拉着李启,几乎几个闪身,就来到了那口大锅的边上。 在这里,李启看见了许许多多的食材。 这些食材都悬浮在空中,有一股带着炎热的气在不断围绕食材旋转,似乎正在烹饪。 这里……是烹海锅的操作间? 只是这才刚刚站稳,就看见烹海锅端出好几碟吃的,一挥手,出现了一张桌子,然后将这些奇形怪状的吃食放了上去! “来来来!李老弟,咱们吃!你既是我的知音同道,那言语就无需多说,咱们以吃代谈!”烹海锅说着,一脸期待的看着李启。 李启还能说什么呢? 现在说不吃……估计会被打死吧? 不过……这些吃食的卖相,还真不咋地啊。 他端上来的这些食物,多半都和仰望星空一样,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息,一看就知道出自同一种烹饪手法。 “来来来,吃,别客气!”烹海锅催促着李启,同时带着某种希冀的目光等待他。 “呃,锅哥,吃之前我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突然来了这么一遭,李启只觉得莫名其妙,食欲也几乎没了。 “你吃,你边吃我边说!咱们是知音,我自然不会瞒你!”烹海锅挥挥手,承诺道。 李启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那还能说啥? 吃呗。 他开始吃饭,不得不说,眼前这些菜肴,虽说是长得稀奇古怪的,有点类似什么克苏鲁烤鸡章鱼,仰望星空,草莓芒果麻婆豆腐之类的,但不得不说,味道其实意外的不错。 一边吃,他也一边听着烹海锅的讲解。 据烹海锅说,这是他道途的新尝试。 他走的是食之一道。 正所谓,人道之中,国为最大。 国之中,又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天下之大命也。 而食之一道,又分两条。 一条为农,有农家修士,负责田制,育种等等事物。 再有一条,叫做膳食,古称膳夫,庖正,今称厨师,乃食官之一。 有古之圣人名‘后稷’,就是食官,江山社稷中的稷,便是由此而来,指的就是食物。 烹海锅,走的便是第二条,膳之道。 膳夫掌王之食、饮、膳、羞,以养王及后、世子,能辨体名肉物,辨百品味之物 凡王之馈,其中食用六谷,膳用六牲,饮用六清,羞用百二十品,珍用八物,酱用百有二十瓮。王日一举,鼎十有二,物皆有俎,以乐侑食。膳夫授祭,品尝食,王乃食。 彻馔者,膳夫也,言诸宰者,以膳夫是宰之属官,宰、膳皆食官之名。 足以见得,就连最初的‘宰’都是食官。 到现在发展成的宰相,都是由食官发展而来的。 宰的本意就是‘宰肉’,屠了牲畜或者拉回来猎物,都需要由‘宰’这个人来负责分配,他来宰肉,分给大家。 可以看出,食官的地位有多高。 膳夫虽然没有宰的地位那么高,但也不算太低 古籍有记载:“膳夫亲彻胙俎,胙俎最尊也。”意思就是,膳夫负责胙俎,而胙俎则是所有餐桌上最尊贵的地方。 这是烹海锅的跟脚。 当然,这只是一个大概而已,烹海锅肯定不会把自己的详细跟脚说出来,比如他的功法到底是来自哪里,怎么得来的,这些肯定不足与外人道。 而且他还是法宝通灵,自然更不会把这些放到外边儿说。 何谓‘跟脚’? 人的道途,一路走来,自何处而始,途径何物,一路上的风景结果,都有你的脚印。 道途,便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若是你的跟脚被人寻出来,等于你的道途上,所有蛛丝马迹全部清清楚楚,要是你有仇人,那肯定基本等于没救了。 总而言之,出于这个天然跟脚的原因,他追寻的道途,便是如何制作更优美的‘膳’,要做到这点,就要膳行羞调和之宜。 须历数饘酏、酒醴、枣、栗、饴、蜜、堇荁、粉、榆、菟、薧、滫、髓、脂膏之属。 及夫羹、齐、酱、醢之目。 脱肉、作鱼、胆桃、攒柤之名。 麋菹、豕轩、辟鸡、宛脾之别。 其事卑鄙烦猥,大类世所传食纂,总而言之,总结成一句话,便是: “尽天地之精微,竭水陆之多品,以成修身之基础。” 是人道汲取万物,奉养自身的一种体现。 烹海锅在这条道路上,一直走的很快,很稳,毕竟他就是一口锅,一路上也顺利突破到了四品,甚至可以到太学来做饭。 这可是无比的尊荣了,太学这里不光是有学生的,还有很多老师,祭酒本人更是堂堂三品,在这里做饭对他来说有很多好处,还可以占据一座美食世界来精研自身,怎么看都是美差。 他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吧,在这里干了三千多年了,他一路顺风顺水,突破了四品,却一直卡在了这里。 无论如何,也前进不了半步。 穷则思变,烹海锅就觉得是不是自己的问题,然后开始尝试‘新菜’,这是他开始尝试新的方向。 显然,这些新菜,让太学生们苦不堪言,已经到了柳参之闻之色变的地步了,但新路肯定得一点点尝试的。 而李启,是头位吃了没吐出来的。 所以,烹海锅抓着李启的肩膀,语气激动:“李老弟!你是第一个说我这些新菜好吃的!这说明什么?说明终于有人能理解我啦!说明我的努力不是徒劳,确实是有用的!” 李启能理解对方的激动心情。 就好像是你做研究,研究了三千年,屁成果没有,但突然之间,成果来了,有希望了。 可以说,李启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锅哥!锅哥!手劲儿手劲儿!”李启被对方抓着脖子,虽然不用呼吸,但感觉自己骨头都要断了。 “噢噢,不好意思,有点激动,来,李老弟,今后你来我这里,东西随便吃,不过吃了之后,老哥我想听听你有什么感觉,说详细点。” “就比如你今天吃的那个仰望星空,怎么说?有什么感觉。”他期待的看着李启,等他的回答。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觉得挺好吃的,咸鲜软嫩,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和他们感觉不一样,但是里面的四时之气感觉很不错,有一种很舒缓的感觉。”李启品味着,说出了自己吃了饭感受。 “还有吗?比如,没有辛辣味道吗?我以辣椒催发火气,应和四时中的夏季,你没吃出辣味?”他又问道。 李启摇了摇头:“没有一丁点辣味。” “好,我知道了,那下一个,嘴里有没有收敛感?” “啊?那是什么?” “就是有东西让你的嘴里紧绷起来。” “这种感觉的话,没有。” “除此之外呢,吃到肚子里有什么感觉,会有回甘或者回苦吗?” “有回甘,不过很少。” 李启和烹海锅的对话仍在继续。 两人一问一答,厨子不停的询问李启的吃后感。 看起来要持续一段时间了。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对阵武者 柳参之在旁边晃荡。 而李启一直都很好奇一个真正的武者正面战斗是什么模样,所以在参观的时候,他提出了想要和自己刚刚询问过的武者打一架。 他修行到现在,和人动手的次数寥寥无几,所以对于一直以来传闻在正面对抗中无比强大的武者非常感兴趣。 很显然,对一位武者来说,这种邀请是不可能拒绝的。 于是, 二人飞快的前往这个小世界的一片空地。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消息,突然就传出去了。 一个非武道的修行者,想要挑战一个同级的武者。 这可让四周其他正在锻炼的武者听了个稀奇。 被迫挨打的多见,主动跑来挨打的可不多见。 所以,没过一会,李启就发现,四周多出了四五道目光,似乎是有些看热闹的人。 不过也就四五个,不是太多,所以李启没有太在意,武者本就耳聪目明,能听见自己说话也不稀奇。 “阁下请勿留手,我想亲眼见识见识武道之力。”李启找了个地方站定,然后拱手对对方说道。 “不会的,同学你自己选个地方站定吧,你说开始,咱们就开始。”那武者对李启说道。 “好的,我们打三场吧?我想在近程,中程, 远程三个方向各自开一场。”李启对对面那个武者说道。 对方一听,哑然失笑:“如果你撑得住的话, 打几场都行。” “嗯。”李启点头:“先从近程开始吧,三十丈, 应该够近了。” “好。”武者点头。 两人隔了三十丈, 也就是小一百米。 已经挺远了, 不过在八品的战斗之中,这已经算是贴脸了。 李启想了想,事先在自己身边布置了一连串的应激准备,类似于阵法。 虽然不是那种需要长时间准备的阵法,只能说是一些小陷阱,但也是他在战前五秒钟内能够布置的最好的防备了。 这已经算是占了便宜了,正常打架可不会有人给你留五秒钟让你做准备。 感受这远方其他人注视自己的目光,李启摇了摇头,调出了真知道韵,说道:“我准备好——。” ‘了’字还没说出口,三十丈外,那个武者的身影,消失了。 李启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道虚影。 这道虚影的身边浮现出因为迎风而形成的激波面,肉眼可见的涡流开始聚集,激波面产生的爆发掀起狂风! 李启在自己身前布置了能让人看歪的幻境,以体内五岳而成的重力场,还有水气构成的缠带,都是阻止人前进的方法。 但是,所有的布置在刹那间被蛮力直接摧垮! 李启连看都没有看见,半点反应都没做出, 真知道韵传输了消息给他, 可他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处理这消息,一股剧痛就已经从胸口处传来了! 只一拳!李启的身体直接往后急速倒退! 十秒钟内,他直接飞出去快一里地,砰的一声撞在山崖之中,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噗哇!”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剧烈的冲击已经让他一大苦胆水喷了出来。 然后,他被人抓住手臂,从山崖之中拽了出来。 那武者轻松的把李启从山里面拖出来,把他扶起来,有些惊讶的说道:“咦,你的身体好坚韧,是以前练过武的原因吗?吃了我一拳居然只是皮外伤,连骨头都没断,只是吐胆汁而已,我还以为会吐血呢。” 李启没有回答他,因为他脑子还有点懵。 听说过很多次了,都说武者近身是无敌的,他自己也在九品的时候用这招阴过金不唤。 但是……当真正近距离面对一位八品武者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无敌’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是货真价实的,无敌…… “呃啊……同学,你让我缓缓,我坐一会……”李启没有回答对方的话,他捂着肚子,找了块石头坐下。 他缓了好一会,用大林木气的生机让自己身体恢复速度加快,过了约莫几分钟才恢复过来。 恢复过来,他站起身,摇了摇头,对那武者说道:“近身内……武道同阶无敌,我懂了,那咱们试试远点,五里吧?如何?” “你还行吗?”那武者好奇的审视李启,然后问道。 那一拳,虽然他收力了,但对方能扛下来,也着实让人有些惊奇。 李启点了点头,强提一口气说道:“放心吧,我的道途也会淬炼体魄,还撑得住。” 五岳之气能让人身小天地更坚韧,这也算是一种淬炼。 “那就好,那继续吧,离远一些,正好也能锻炼锻炼我。”那武者同意了。 二人再次拉开距离。 这次,是五里地。 在这个距离,李启应该就有足够的反应时间来做出应对了。 再次做好布置,李启对着远处招了招手。 这一次,透过真知道韵,他清晰的察觉到了对方的突进! 但是等他察觉到的时候,对方已经冲出了接近一里地了。 也就是说,一里之内,武者对李启发起突袭,李启不会有半点反应的时间。 不过……这次有五里。 李启双手一挥,身中神中的五岳山神在他背后舒张身躯,足有十丈高,身姿雄伟,气魄浑厚。 五岳山神一脚踩在地面,顿时地气翻涌。 地上有河,河水震荡,刹那间山间风云暴起,飞沙走石! 地气从地面上窜出,一条条岩石组成的巨蛇从地上钻出,阻碍那武者的去路。 前冲之势被挡。 但是,却见那武者关节一屈一伸,仿佛一张大弓拉满再放开,体内的大筋铮铮作响。 那声响甚至穿越了数里地,来到了李启的耳朵里。 铮铮嗡鸣,响彻四周,仿佛九霄云外,有天王弹琵琶! 这一蓄力,却见他直接出拳! 并非是直拳,而是好像是鞭子一样,扫出来的。 李启马上意识到,这是在利用鞭梢效应。 发生鞭梢效应时,突出部分的位移是主体部分的数倍,在鞭子高速摆动的时候,鞭子会卷曲而形成一个波动形状,当这个波动来到末梢的时候,就会让鞭身带来的速度提升数倍! 这一拳,在古怪的发力模式下,变成了类似鞭子一样的形态,与此同时,他拳头的速度也提升了数倍! 一拳轰出! 那些岩石巨蛇全部崩溃,直接被打成了碎块。 而他的速度根本没有减弱,继续朝着李启冲来! 眼见第一手被破掉,李启脑子急速运转,马上双手再挥,山神水神全部在身后出现。 身中神并不是好看的,而是真正的神祇,具有八品神祇应有的一切威能,虽然比不上真正的神道修士,但位格是货真价实的。 九尊八品身中神现身,纷纷冲向前去,挡在了李启身前二三里处,为李启争取时间。 但那武者不管不顾,一路直线,冲进了九尊身中神中。 然后,和之前一样的鞭拳! 拳力下来,一尊山神直接被打的溃散,化作精气回归李启体内! 李启身子一震,受了些伤。 身中神溃散,对他来说是有反噬的,如果所有的十二尊身中神都被人打烂,那恐怕连人身小天地都要受很大的伤,掉品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一尊而已,没什么所谓,甚至都无法影响李启的注意力。 李启继续在后面,做自己的事情。 第二拳击出。 然而,这一拳却突然虚了。 武者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体虚浮无力,就好像一年没吃饭一样。 虚弱的一拳打在山神身上,仅仅裂开几条裂纹而已。 山神立刻将他固定住,用大石将其压住。 然后,水神马上拉出数条水带,合力而成。 山水合一,刻山水凹凸之势,气韵大进,直接舍去神体,化作四岳,高百丈,大山落地,牢牢镇压住了这位武者! 这是李启最常用的招数,利用五岳之气镇压。 高山升起,山间有赤气,升起,却见: 疏山驾瀛碣,奔鲸吐华浪。 百重兮嵒崿,如斫兮如削! 虽然被打散了一位山神,但四座大山依然不可小觑。 再看李启,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竖起了一座祭坛,祭坛中有那武者的一缕毛发。 他再三祭祀这毛发,但不是供奉,而是诅咒! 诅咒他的身体虚弱,气血不滞。 很显然,非常有效。 直接让那武者身体脱力,被镇压了下去。 然而,李启知道,战斗远未结束。 就和他想的一样,就在下一刻,那镇压武者的大山,突然开始动摇了起来。 一股骇人的气魄,从那山中喷涌而出! “我本是山中王,你还敢用山岳来压我?!”那山下,武者用浑厚的声音咆哮而出! 然后,却见一道猛虎虚影张开。 李启见状皱眉。 武道神意? 不止,和书上写的不一样,是武道神意和妖魔真身的结合? 好家伙,果然是能来太学的人,这样的才有记录的价值。 李启心神激动,立刻用真知观察对方的情况。 从开始到现在,他都在尽可能的记录武道的手段。 学习,记录,见证更多的道途。 这是李启打一开始的愿望,他主动来唐国,也是为此而来。 他想看看对方能怎么对抗自己的山岳。 不过……确实如同对方所说,虎是山中王,山岳之气会被对方克制。 那就再加一码。 李启一边维持祭祀,身后两道金线浮出,以极快的速度刺向山岳那边。 你想要破开镇压,那就得克服干扰。 不过让李启没有想到的是,对方根本没有从山底出来。 那一尊武道神意和妖魔真身结合的猛虎虚影直接凝实,然后猛地一吼! 猛虎咆哮,震山撼谷,风雨骤至,雷电交作! 无数残影震荡开来,犹如狂浪,万千声波如惊涛裂岸,临空降下,江浪潮翻,势走极端,阵阵连环! 李启反应极快,马上挥手撤掉了所有的身中神,让他们回归体内。 声浪滚滚,却见地面的土壤都像是水面一样波动起来,一层又一层的卷起又落下,方圆数百米都被声浪犁了一遍! 还好李启撤得快,否则要是被这虎咆给吼中了,怕是战斗就要直接结束了,身中神全部重创,足以让他失去战斗力。 身中神撤掉,镇压自然失效。 那位武者脱困而出,妖魔真身现出,是一头巨大的猛虎,毛色暗金带黑色条纹,周围空气在他的压迫下不断发出脆响,好像是炮仗一样。 猛虎朝着李启冲来。 李启果断直接遁地而逃,疯狂后撤。 猛虎见状,直接停下,喊道:“停手吧,你土遁,我追不上你!” 随后,妖魔真身消散,他恢复了武者的形态。 李启从土里钻出来,测算了一下自己的速度。 全力土遁,大概一秒钟半里地左右,这就超过了当前武者的速度了吗? 做好记录,李启再度返回。 这一局,算是平手。 再度面对面,李启疑惑的说道:“这样的速度就追不上了吗?这和你的瞬间爆发速度差太远了吧?” “你的术法,让我腿软了,我本就是只擅长爆发速度,不擅长追击,想要抵抗术法需要一些时间,所以你跑远了,我追不上。”那武者说道。 接着,他称赞了一句:“你召唤的那几个仆从,真是不赖,是什么跟脚?战力不俗的同时还能连携,形成镇压封印,我第一次见,吃了大亏。” 说着,他又有些不服气,解释道:“不过若是下次再来,我有了防备,那镇压之法便对我无用了。” “嗯。”李启点点头,没在这上面争辩。 他只是看看武道手段,然后做记录并进行学习的,正面谁强谁弱这种事情没必要争辩什么。 巫觋又不是出去打架的。 一个巫觋真要杀你的时候,你一般是看不见人影的。 “那我们再试试远程,就五十里吧。”李启继续说道。 “好。”那武者也不废话。 二人再度摆开阵势。 而这一次,以李启的艰难胜利结束。 隔着五十里,李启有充足的时间布置陷阱,拉开距离,一直放风筝。 武者在被提前感知到的情况下,很难靠近有准备的李启。 但李启也赢的很艰难,他完全无法对对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这武者的体魄太坚韧了,李启只能勉强风筝对方,一点点的磨,可是却无法真正留住或者杀死对方,就连重创都不可能。 最后还是对方觉得没希望碰到李启之后,主动认输的。 想要对同阶的武者造成致命伤害,恐怕得提前很久做大量的准备,或许才有机会。 战斗完毕,双方各自有所收获。 李启若有所思,然后率先告别离开,把数据记在心中。 接着,他回到了柳参之的身边。 不过,柳参之的身边,却站着一个少女。 相貌端庄,站姿周正,紫衣襦裙,面容姣好。 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位极其严肃的人,虽然她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没有笑。 李启才刚刚走过来,却见这女子走上前来,直截了当的开口:“巫觋?”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杂家 “姑娘是?”李启看向这位紫衣少女。 涤水肌莹,剪渠瞳朗,不施粉黛,无有珠钗。 穿的很素净。 只是,气质看起来非常的…… 怎么形容呢…… 就是非常的‘正经’。 不过,再怎么说,年龄确实是少女, 虽然看着一本正经的脸色,似乎好像很成熟的样子,但实际上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非常年轻,就好像是高中生一样。 散发着一股子小孩子的气息。 如果在外边儿的话,李启可能会觉得是修行者装嫩,故意给自己捏了这么个脸出来。 不过这里是太学, 有这个年纪也很正常。 这可是人道的天才汇聚之所, 外面自然是比不得的。 李启没有回答,只是打量着对方。 这一本正经的少女却也不回话,反而和李启对视起来。 不过这时候,柳参之连忙岔到两人中间来,互相给对方介绍了起来。 他笑着扯开两人,热情和善的说道: “噢,忘了给李兄介绍了,这位也是咱们的同学,名叫鱼藻,刚刚恰好遇到,我便与她攀谈了几句,她也是修行人道的, 乃是人道杂家的天才,博闻强记,广见识多,哪怕是在太学里也算年龄最小的了,今年才十七岁!但已经八品了,她可是九岁的时候就到了九品, 出了名的才女。” 然后,他又指着李启: “鱼藻,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咱们的新同学,李启,对了,你刚刚说李启是巫觋,是怎么说?” “身中神,以及对山水地气的操控,再加上对四周环境的影响,隐隐有独立天地的气息,应该是巫觋……不过,还有一股子道门的五行术法的味道,奇怪。”名叫鱼藻的少女盯着李启,那双漂亮的眼睛在李启身上扫视。 不知道为什么,李启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好像是有某种东西正在渗透进自己的身体。 对方的眼睛,是神通?还是别的什么? 李启轻轻挥手, 以地气在自己身周笼罩一层。 大地坚实,能隔绝探查。 这样做了, 他才感觉好些。 不过,那鱼藻似乎并不懂什么叫收手,她的眼瞳突然从黑色变成了金色,其中闪烁着玄奥的符文,竟然直接穿破了李启的地气,直接将李启照了个透彻! “人身小天地自成格局,内外循环……嗯,果然是巫觋。”这小姑娘看了之后,这才满意的恢复了正常的黑色瞳孔。 李启一阵皱眉。 就连柳参之都一脸头疼,拍着李启的肩膀,但没说话。 这时候他也不好说什么,安抚李启吧,那也不合适,有种一人红脸一人白脸的感觉。 但也不可能去支持鱼藻,直接上来就这么做,是有些‘失礼’。 李启摇了摇头,接着露出了礼貌性的笑容,说道:“鱼在在藻,依于其蒲,鱼在在藻,有莘其尾,真是好名字。” 鱼在哪儿在水藻,悠悠长长尾巴摇,鱼在哪儿在水藻,贴着蒲草多安详。 这是一句古诗,是描述欢乐安康的气氛的,应该是对方名字的来源。 李启唱出古诗,把话题转移开了。 对方是小孩子,他又不是小孩子,没必要因此置气,但还是要稍作提防,毕竟巫觋的身份还是挺敏感的。 “你倒是也读过书呀,不错,就是这个来源,巫觋也读书吗?不过也有可能是我认识不对,毕竟我还是头一次见过活的巫觋呢,嗯……今天我还有事,以后再来找你聊聊。” 名叫鱼藻的少女说完,对着柳参之昂起脖子说道:“柳炼师,我预定的东西,开学的时候就来取,到时候你可别说没做完啊,我今天来这里是找白老师的,一会有事你去那边找我。” 语罢,这位鱼藻小姐都没和李启说声再见,直接转身离开。 不过离开的方式却相当有意思,并非是走动或者是寻常的遁术,而是直接凭空消失了。 真知道韵都没反应的那种! 李启愕然,心中的不悦甚至都消失了。 不过,柳参之看见了李启愕然的神情,以为他是不舒服,所以搭住了李启的肩膀,叹气着说道:“行了,十七岁,而且六岁才开智,能要求什么呢?按我们的年龄算,才十一岁呢,别计较别计较,小孩子而已,又不能打她,别气坏了身子。” 李启点了点头:“没有生气的意思,就是有些好奇这人是怎么长大的,对了,什么叫六岁才开智?正常人不是一岁开智吗?” 开智,就是从懵懵懂懂的浑噩状态,逐渐苏醒,慢慢变得有意识,开始记事。 人类一般是一岁开始这个过程,对方六岁? “嗨,还能怎么长大的?噢,你应该不知道,那我就和你说说,鱼藻没有父母,是杂家的试验品,现在还在测试呢。”柳参之放开勾搭李启的手,走到了前面,如此说道。 “杂家的试验品?”李启有些讶异,一边走一边问:“这是个怎么说法?” “嗯,倒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你最好不要当着本人的面提。”柳参之思索了一下,应该是斟酌了一下语言,剔除了一些不能说的,然后对李启解释道:“你知道杂家吧?就是那个号称‘百家归流,兼容并蓄’的。” “知道。”李启点头。 人道百艺他基本都了解过。 杂家,是以兼容并包,吸收人道其他分支,甚至包括其他道途的特点,对他们的思想特点以及乃至于功法都兼收并蓄,纳为一体。 不过,可别以为杂家是缝合怪。 杂家之所以能被单独列为一家,其本质就是因为他有着独属于自己的道途和主张,采集各家特点只是手段而已,所以也可称为一家。 而杂家的主张,就是‘实用’,无所谓你的手段和思想是来自何处,只要是对我的现状有用,那我就直接学来,你不让我学,我就偷,甚至是骗,只要达到目的就好了。 这是杂家的特点,也是他可以被称为独立一家的原因。 他有着自己的主干,然后再去采集其他道途的枝丫接在自己身上,主次分明,并不是乱堆一气的缝合怪。 柳参之继续往下说: “这杂家呢,你也知道是不择手段的典型,他们中的一派构想了一个未来。” “你看现在,不管是天资,智慧,性格,还是肉身之类的东西,虽然可以一定程度上的调整,但说到底总归是大部分靠运气的。” “所以,杂家就想到了一点,如果能够不靠母体孕育,直接在法宝之中,凭空创造新生儿,然后根据所需要的天赋自行调配,自由控制性别,天赋,甚至是特殊体质!然后用这种方法取代正常的生育,专门设立一个官职管理此事,根据终端采集的人口信息进行‘生产婴儿’,直截了当的生产出所需要的人。” “杂家老祖认为,只要这样做,那便可以人人各司其职,只要在宏观上控制上人口的整体天赋,素质,数量,就可以完全把控人道整体的发展,令人道大昌,而鱼藻,就是这个计划的试验品,一个天赋,身体,全部由杂家控制而制作出来的‘人’。” “不过,毕竟是第一代,所以还有很多地方都还不成熟,因此她六岁才觉醒心智,而且你也可以看出,年纪太小,不谙世事,暂时也不知道还有什么缺陷。” “但是吧,剔除这些,她就是真正的完美无缺的天才,过目不忘,修行三年入品,六年进入八品,因为身体是制造的,所以和功法完美契合,瓶颈期也都设置了对应的解决方法,完全的定制。” “不过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但反正也就这么一个,随便啦。” 柳参之侃侃而谈。 倒是李启听的一愣一愣的。 人造子宫,社会化抚养,根据社会需求调控婴儿生产。 玩的这么花啊,而且居然都开始实验了,是想扩张出去到社会上实行吗? 这次实验是杂家自作主张,还是真的有上头点头同意了? 算了,这种事听听就完了,杂家老祖……一听就知道是大佬,人道百家其中一家之祖,是什么水平根本不敢想。 看起来,人道内部也有着各种各样的思想派别啊,只是,这杂家的玩法也太花了。 算了……听听就算了,杂家的事情自己也管不着。 只是那个叫鱼藻的姑娘。 不知道该说什么啊。 之后,李启跟着柳参之,再去其他地方参观。 他还去看了柳参之的炼师二院,不过只有柳参之一个人在,其他的炼师都放假去了。 李启还看见了柳参之现在研究的水炼之法。 和火炼完全不一样。 利用水锤和水刀进行法宝的炼制,水锤鼓动,时而刚猛,但在刚猛到了极限之际尽数转化为柔劲,刚猛海浪,化为无边汪洋,深不可测,接着又滚滚而来! 李启看见柳参之的演示,只见其中如浪潮翻,水波错落,如雨密聚,阴阳转换,反刚柔之变,柔劲刚猛,刚劲柔软,刚柔并济。 那炼材在水中就这样一点点一点点的变成了想要的样子,非常奇妙。 等到一切参观结束,已经到了晚上。 柳参之挥手告别李启,独自离开了。 李启也对他表示了几次感谢,然后也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家里。 李启和他相处起来还是很愉快的,因为对方很识趣。 从头到尾,柳参之都没有对李启的身份表现出丝毫的好奇,哪怕是听到了鱼藻喊李启的那句‘巫觋’,他也没有发问。 李启觉得对方肯定猜到了什么,因为柳参之一看就知道是聪明人。 太学里全是聪明人,应该没有几个蠢人吧? 不过,正是因为聪明人,所以才不需要多嘴。 而且……柳参之这人,消息过于灵通了,明明是个理道炼师,但却对太学那么多同学的跟脚了如指掌,还真是有点可怕啊。 不过,暂且也不能说什么,万一这些在太学之中是众所周知的常识呢?是吧,毕竟,他只说了大致跟脚,却没有说出真正的要害,所以实际上起不到什么大用。 不过也很可怕了。 知道了跟脚,就可以针对性的去找弱点和要害,比如疫君。 若是不知道疫君的跟脚,想杀他恐怕难如登天,但现在李启了解了疫君的跟脚,便知道想要针对他,一定需要针对他,阻断那种病毒中的特殊联系。 这样一来,寻找弱点的范围便降低了许多。 对于李启他们这种人来说,这点尤为重要。 毕竟,说实话,大家手里都是顶级法门,威能和神妙差异其实不算大,谁也做不到绝对实力碾压,那根据弱点和特性做出针对性布置,就基本上是胜负手了。 逆克制碾压反杀,那是强打弱才有的事。 大家都差不多水平,你被针对了弱点,那就已经输了九成,还有一成,只能靠急中生智了。 告别柳参之,李启离开太学,李启手里攒着一些对武道的新了解,还有对太学的理解,回到了自己在唐国的住所。 路上还遇到了之前给他发红包的大爷。 大爷正遛孙子呢,李启寒暄了几句,回到房间之中,开始做记录。 太学中的很多东西他在此之前闻所未闻,这次算是涨了见识了。 看起来,在巫神山仅仅只待了几天时间真是亏大了,作为能和唐国分庭抗礼的势力,巫神山内部肯定也有着不逊色于唐国的风景。 而且是其他地方看不见,只有巫神山可以看见的奇妙景色。 一念及此,李启就感觉浑身上下有蚂蚁在爬。 他对这个世界升起了无数的好奇,想要更多,更快的去探索这个世界,见证更多自己从未见过,更加无法想象到的风景。 好奇心,充斥着李启的整个心脏,随着每一次搏动而变得愈发旺盛。 李启花了半个晚上,将今天的所见所闻都记录下来。 到了半夜,他收起纸笔,休息了一晚上。 沈水碧要治疗七天,这才第一天呢。 距离太学开学还有接近一个月,距离沈水碧痊愈还有六天,独处的时间还多的是。 不过,等到第二天起床,李启却看见自己的终端上来了一条新闻。 《巫神山使节团已至长安,将有三名公子进入太学进修!》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地流车 巫神山使节团来了?! 李启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来,睡意一下就清醒了。 巫神山的人来了,而且看样子不止自己一个留学的。 三位公子?应该是包括自己在内。 那还有两个冤大头是谁? 李启很不客气的认为那是三个冤大头,因为他知道,除了自己这种好奇心旺盛的之外,大部分巫觋真的很讨厌唐国。 双方道不同,那是真的互相看不顺眼的, 就好像是毛熊政委看见了白头鹰老板一样,天然就有一股厌恶感。 其实李启也不是很喜欢人道,因为他觉得人道的很多地方都过于极端,这是他作为巫觋的天然感受。 实际上,他心中对于‘顺其自然’这四个字还是有认同感的,对巫道的很多思想也抱有相当程度的认可。 只不过李启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人, 他对于多元文化还是保持着基本的尊敬,所以也不会因此去攻讦那些和自己意见不同的人。 而且, 现在比起攻讦, 更应该解决的问题应该是去接使团。 不知道是哪位带队啊? 总不能真的只是三位公子吧?那就不能称之为使节团了吧? 李启想着这些,收拾好东西,麻溜的就小跑出门去了。 去接巫神山使团去咯! 先去探探底细,有问题好趁早跑路,没问题那就回归温暖大家庭,这样背后有人撑腰。 抱着这个想法,李启搭乘公交车,准备前往四千里外。 没错,四千里,远得要命,但终端的新闻上的地址就在那个地方。 这么远的地方, 就连平时的长安人都不会随便去那么远。 这种,通常的交通工具已经不需要做了,就好像你在二环,要去津门一样, 打出租车那价格就起飞了。 这种, 一般要坐城际公交。 而长安的城际公交,李启敬仰已久。 很快, 李启就跑到了对应的公交站。 在那里,匍匐着一头万足虫。 这种虫类,好像一条巨大的蜈蚣,腿就像是刀锋一样锐利。 体长足有一里多,密密麻麻的排列着上千条腿,身上覆盖着坚硬的甲壳,上面镌刻着数不清的符文。 虽然名叫万足虫,不过除了某些大型个体,其他都没有一万只脚。 然后,在这万足虫的背上,背负着一座车厢,车厢就像是一座座楼阁,看起来相当魔幻。 李启通过终端已经事先得知了这东西的运作原理。 这个,就是‘地流车’。 这头万足虫是活的,不过它本身就是地底的生物,擅长顺着地脉前进,以地气和矿物为食,是那种没有灵智的异兽。 小时候只有手臂粗细,一次产卵能生出好几万个,但其中未必能有一个长到成年, 也就是变成现在这样一里多长的巨大虫躯。 有时候要好几次产卵才能有一个幸运儿可以成长到这么大,一旦到了这个大小,就直接拥有了七品的战力,但并非不朽,依然会自然死亡,回归大地。 唐国将万足虫捕获,圈养,然后人工培育,利用其能够在地脉地气之中快速穿行的能力,将其制成了地流车。 买了票,李启登上了万足虫的后背。 来到了一座楼阁上面,进入了属于自己的包间。 这里没有所谓大通铺的票,所有的票都对应着一个房间,毕竟一里多长的虫子,身上足以背负数千个房间。 这上面的楼阁,可是有三四层的。 其中走廊盘旋曲折,重重迭迭,互相连属,回环四合,曲屋自通,载客量极大。 不管怎么说,在基础公共设施上,唐国就是先进而且便宜。 坐上地流车,然后等待了一会,下方的万足虫开始行动。 它开始钻入地面。 可以看见,四周有土地神,正在负责维持地脉稳定,给万足虫制造一个平稳前进的环境。 万足虫进入到地底,身周的符文开始闪烁。 这些符文和阁楼融为一体,形成了一道庇护,让外界狂暴的地脉能量不会侵入到车辆之中。 李启可以从阁楼中的窗户看见外面。 外面泛着柔和的金光。 布满裂缝和刮痕的黄色地气闪耀着光芒,堆积在视野可及的峡谷裂缝之中,狂烈的地气在这里肆虐。 但这些原本狂暴的地气此刻被控制的严严实实的,斥力自其上溢出,蒸发散入空气中,为万足虫提供了基础的动力。 在万足虫的躯干下方,不断变化延伸的底气与下方的地面连接在了一起,把万足虫牢牢定在其中。 头顶上,无数的能量形成漩涡,就像是一大池不断搅拌,研磨着的岩石。 只能看见: 黄云万里动风色,金波千道流百川。 磷磷金石现壮观,重重天堑净波澜。 瑰伟美丽,幻化出眼前无数的艳黄色,在地流车的准备过程中,就仿佛能体会到天下的地脉强度。 这其中的力量若是爆发出来,恐怕能够轻易的震撼万里,崩碎无数山川河流。 然后,地流车开始移动。 万足虫挪动了自己的数千根像是剃刀一样的足,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突然之间,无数的足形成了波浪。 隆隆隆的声音传来, 只能听闻: 振乾坤雷鼓鸣,走金蛇电影开。 崩撼岭动群山,搅海翻江,倒树摧崖。 犹如初宵鼓大炉,轰轰声不绝于耳,声拔江河大湖,无数飞鸟兽鱼伏下。 不过李启并没有真的看见飞禽走兽被吓到,只是那声音让他有这种感觉。 他听闻着这声音,就好像见证了一场地震了一般。 其实李启知道,虽然在这里动静这么大,但实际上,地面之上是不会有任何感觉的。 这样的行动,几乎就等于地震。 然而这地震的能量,却被唐国利用了起来,让地流车瞬间加速到了极快的地步! 这么庞大的能量肯定不会只供给一辆地流车。 事实上,每天都有大量的地流车穿行在唐国之中,这样的车辆,唐国有数十万辆。 数十万只成年的万足虫,将整个唐国的城际交通全部打通,通过这种‘地下高铁’,在唐国内的普通人旅行也可以不被巨大的距离所阻隔。 毕竟,天下真的太大了,普通人想要靠自己旅行,连长安的一个街区都走不出去。 所以说,唐国的这些交通工具,是切实的方便了这些普通人的。 哪怕是七品的修行者也很难说能超越这些交通工具的速度,虽然应该可以赶上,但既然速度差不多,为什么不干脆坐车呢?是吧? 估计只有到了六品才可以脱离这些公共交通,靠自己的双腿走的更快。 但想必到了那时候,也有属于六品存在的交通工具,只是没有公共交通这么普及而已,属于专属用品。 地流车的运行速度相当快。 不过,缺点就是外边的景色很单调, 第一次来到地底的时候,肯定会觉得很壮观,但壮观归壮观,但不会变化,多看看总会看腻的。 以前在大鹿国的时候,和松国的商人敬燕交谈,李启知道地流车的存在,那时候,松国人说地流车可以一日三千里,不过暂时只有一条通车到了松国。 当时李启还惊呼不可战胜,速度太快了。 然而,现在看来,估计是因为松国的地脉实在是太菜了,而且万足虫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货,都是边缘地带的破烂,只能一日三千里罢了。 现在在长安,这个地方的地流车,一日一万五千里轻轻松松,如果全力赶路的话估计更快,只不过平时要照顾万足虫的身体健康,所以不会赶得太快。 但这个速度,也只需要一个早上就可以来到四千里外的长安外围了。 一早上很快过去。 李启的目的地也到了。 从车上下来,已经是中午了。 他快速来到此处的一处高地公园,这里是新闻里所说的,巫神山使节们将会在这里露面,接受采访,并且和唐国公开接洽。 老实说,李启不懂为什么要公开接洽,难道是双方关系缓和了吗? 不过不懂无所谓,上头的大人物们懂就行了。 李启坐在街头等待,环视四周的公园。 这似乎是个纪念公园,摆放着一些雕像,但李启不认识,有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四周有玉台,方广数丈,周围尽是白石柱。 山上有鼓吹之声,绿植飘曳,微风吹拂,还有喷泉和各种娱乐设施。 不过画风都是那种古风古意的,基本上都带有镂空和飞檐。 地吐喷泉,清潭远气。 婀袅纷葩,清露瀼瀼。 李启就在公园里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时间。 很快,约莫一个钟头后,他就等到了自己想要的。 四周突然出现了唐国的神祇与警卫,开始在附近布置场地。 有些报社或者别的什么资讯机构的人,和自己一样早早的就开始在旁边等着。 对此有兴趣的围观群众也都开始聚集了起来。 还有很多礼宾提前坐在了广场临时布置的椅子上。 李启还因为没有采访证件被人请了出去,只能待在外边儿围观群众的队伍里面。 围观群众还挺多,有个万把人,估计都是因为听见了巫神山名头而聚集起来的人。 李启在外边儿买了点餐食,一边吃,一边又等了半个钟。 这个期间他也没闲着,蹲在路边和一个路人大哥搭讪。 “哥们,这围着这么多人是怎么回事啊?”李启对旁边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开口问道,一副好奇的样子。 “啊?你不知道还围过来啊?”那男人有些惊讶。 “这不看人多就凑过来了。”李启笑道。 “这样啊,那你看新闻,今天可是有巫神山的人要到这里来,大家都是来看热闹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巫道中人呢,我以前只在终端上看过,听说他们都不穿衣服,只用兽皮的,说这叫自然。” “你什么公众号看的啊?这不是一眼谣言?巫神山能和唐国共同屹立天下,怎么可能真的这么落后?”李启撇撇嘴,如此说道。 那男人也不以为忤,笑笑说道:“这不是没见过嘛,所以这次不就来亲眼看看?” “我记得图书馆和各种正儿八经的终端科普账号里面都写了啊,巫神山的很多风土人情,我最近可都在看呢。”李启拿出终端,一本正经的说道。 确实是这样的。 终端类似于一个终极物联网,而且通过人道龙脉,建立起了一个无延迟的互联网,这个互联网甚至可以勾连诸天万界。 自然,有了互联网,那该有的肯定都有了。 可以说唐国人民的精神生活可以说是非常富足了。 李启可是通过这个学习到了很多东西,有些科普号甚至比他还要了解巫神山。 虽然这是因为李启根本没在巫神山住几天就是离开。 “那些说的就是真的吗?还不都一样,还是得眼见为实啊,所以我可是专门坐地流车来看的!”那人昂着头说道。 “确实,还得亲眼看看才知道真假。”李启点头。 两人闲聊着关于巫神山的猜测,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场面也愈发隆重。 不过说实话,也没多隆重,虽然布置的挺豪华,但李启没看见任何一位唐国高官现身,都是些喽啰在干活。 和那位大哥聊了大概半个钟,大家各自畅谈了对巫神山的幻想,就在两人言谈之间 这时候,却突然看见有一辆华贵的大车朝着这个方向驶来。 那大车是由一头龙拉着的。 不是什么蛟龙虬龙虺龙什么的东西。 而是……一头遍体鳞伤的真龙,神情萎靡的在前方拉车。 车上下来四个人。 四周顿时一片咔嚓咔嚓的拍照录像声音。 站在前面的应该是带路的大人,后面则是跟过来的公子。 李启可以看见,在两位自己不认识的大人的带领下,后面跟着两个自己认识的。 言客,还有……博岳? 啊?这种事儿也能让博岳掺和进来啊?这管他屁事啊? 不过,站在外边儿的李启仔细看,就发现了,博岳满脸都是不高兴。 虽然面子上强装笑容,但可以看出来,他满脸都是憔悴。 咋回事儿啊?怎么会把博岳拉过来的? 那个言客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恰好是两个自己认识的啊?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盟誓辞 李启和那位路人大哥站在外边的围观人群里,看着里面举行欢迎使节团的仪式。 很显然,这一次欢迎仪式,也是由鸿胪寺主持的。 毕竟鸿胪寺的本职就是这个。 旁边的那位大哥感叹道:“中原驭夷狄之道,恩固不可缺,而威亦不可无也,须得恩威兼济,使之感而且畏,斯狡猾之心消矣,不知道这次要怎么敲打这帮子蛮夷,让他们的小心思消掉。” “人家还没来呢,你就觉得他们有小心思?”李启无奈反问。 “不然呢?他们来还能是做什么?难道是为了友好?你信吗?”那大哥反问道。 两人言语之间,却看见四周有烟花绽放。 那是礼花。 随着礼花,却见: 宾客并至,大作欢腾。 青缣帐幄,叠重白毡。 奇馔异果,芬芳罗列。 伶人音乐,金石俱奏。 声震天地,闻于数里。 麾幡蓊郁,骖虬驾虎。 飞禽翔兽,跃覆其上。 流云彩霞,霏霏左右。 有许多文官身穿官府,佩玉。 还有更多的武官们顶盔贯甲,旌旗飘扬,刀枪闪光。 前后旗幡蔽日,还有祥云缠绕天马、无角龙、白虎以及各种能飞的兽和鸟在车上翻飞腾跃,五色祥云缭绕蒸腾。 排场很大。 当然,有这个排场是应该的,因为李启看见了一位穿着紫色官服的人。 唐国规矩分明,制度森严,官位什么品级,穿什么衣服都是有规定的,不能乱穿。 紫色官服,说明是三品以上。 鸿胪寺只有一位三品,那就是鸿胪寺卿! 能让鸿胪寺卿亲自前来迎接,说明至少是有一位大巫的。 巫神山居然派了大巫过来吗? 李启看见,那两位带头的大人,带着言客与博岳两个上前。 有礼官迎接,带至厅上,双方叙礼交拜,礼官献毕贽仪,然后分宾主而坐。 然后,却见言客主动迎上。 言客是人鬼一脉的祝人,而且是个大帅比,当初帅的李启瞪眼睛那种。 显然,那位大巫故意让这位年轻的祝人前来宣读祝词,正好锻炼锻炼他。 从这点就可以看出,大巫们应该对这次会面不怎么在意。 如果在意的话,应该是大祝亲自撰笔,而不是让一个八品的小孩子来写。 李启觉得,大概率是背后已经谈好了,这里说话只是大家来到台面上,随便说说而已。 李启极目远眺,看着言客这个大帅比走到台前,开始念祝词。 这不止是祝词,而是‘盟约’。 是祝人的专职事业之一。 古之邦国行盟,便是要祝人从中协调。 言客站在众人台前,颂唱道:“自三百年前始,唐巫双边磨蹭,故此比年以来,水旱无时,霜灾屡作,山崩地震,变出非常,奸臣柄用,盗贼窃发,百姓嗷嗷,日趋于困,百越众国尝读中国诏条,也未尝不以生灵为念,故提此弃捐细故,讲信修睦,以用兵为重。” “然则唐与百越松国虽起刀兵,但秋毫无犯,可谓仁义之师。只以前军官,贿而后放,松国注拟,尤为滥杂,侵渔掊克,惨于兵凶,至盗贼窃发,指此为名,仰赖天恩,幸其无事,也已停革,至罢黜者,降之边远。” “此古之圣王尧、舜好生之德,禹、汤克宽不自满假之仁也,愿为民祈天请命,使黎庶知其无好兵之心,天地鬼神谅其不得已之意,庶几天回哀眷,易乖戾而为和平,变荒歉而为丰稔,天下幸甚!” “故此双边修好,双方各边有悚然改过自新之念,大奸巨猾而自敛,宪纲既行,公道大行,官有作新之气,奸弊之萌无见。” “气象一新,足见此策之用,故愿百越大唐两邦再交,仁以养之,义以取之,礼以安之,信以行之,四者本立,而天下悚然有忠厚廉耻之心,风恬俗美,将见风采百倍,有澄清之望矣!” 言客一本正经的念着祝词。 下面的李启都快听傻了。 阿sir,这么刚猛啊?! 这种祝词念出来不怕被人当场打死吗?! 这份祝书,虽然辞藻华丽,语气谦和,看起来好像很理科中的模样。 但总结一下其实就是一句话。 “本来大家都没事的,现在你来打我,自食苦果了吧?还不是得最后停手和平,搞得和什么似的,还是学学我的仁义礼信吧,不然你太没素质了。” 而且,他还用人道的古代圣王做例子,说古代圣王也不喜欢假仁假义,还不如早点停战。 虽然没有明说,但大概意思就这么回事。 而且,更过分的是,这封祝词的主语是‘百越’。 也就是说,根本没有用巫神山的身份和唐国说什么,而是让百越和唐国对等谈判。 这可是当众打脸了啊。 李启环顾四周,发现确实有不少听懂了的人面露怒容。 那些官员们有的更是直接怒视言客。 这是一封明显不准备以交好为目的的祝词,通篇阴阳怪气。 这下李启明白为什么要用言客来念了。 这只是一个八品的年轻人。 怎么说,小孩子不懂事而已,你不会还要斤斤计较吧? 很显然,这个场合只是一个小场合而已,所以算是巫神山的一个态度展示? 虽然有怒容,但显然背后都已经谈好了,所以自然不可能在这时候翻脸。 下面,又有鸿胪寺的礼官上前,也开始说自己的盟誓辞。 李启自然也在下面听完。 不出意外,和巫神山基本一个路子。 大家互相阴阳怪气。 唐国的盟誓辞总结一下就一个意思。 “你们这帮蛮夷,我给你脸了?非得我打你一顿才舒服?” 里面甚至有一句话,写的是“至尊欲示我天朝之宽大,却遭远附之殷勤也,数夷诈伪多端,实难轻信,贪得无厌,屡求增赏,若无刀兵,安知各夷之不笑中原之可以易欺也哉?” 这比言客写的还狠,基本是指着鼻子骂街了。 简单翻译一下就是:“老子不打你们两顿,你们这帮蛮夷他妈的皮痒,不舒服!” 这场见面欢迎会,就在这种热烈的气氛下进行。 接着,两边按照礼仪会盟,结成盟约,大家哈哈大笑,好像刚刚拿着祝词骂街的不是自己一样。 继续往下面发展。 旁边的大哥还在不停的用法宝进行录像,一脸兴奋的看着唐国的祝词怒骂,看起来是真喜欢这个场面。 就在之前,言客骂人的时候,他也是怒目而视的那批人。 李启在旁边看着这幅场景,有种转身就走的冲动。 他总感觉留下来之后,自己之后的日子会不太好过。 看完吧,看完这场仪式,然后就跑路,最好不要公开场合和使节团接触。 就今天说话的这种态度,不出意外,巫神山估计会在终端上被骂的狗血淋头,如果自己暴露的话,顺带都有可能被人用石头砸窗户。 上头的仪式一直持续了一个钟头左右,大概在双方互骂完毕之后,后面的就是繁文缛节了。 其实不能算是繁文缛节,因为那些盟约的仪式,如果认真的搞的话,那么就会真正产生效力,开始约束双方,谁违反就会遭到反噬。 可惜,很明显双方都没这个意思,所以就各自改动仪式,搞得不能吻合,失去了效力,也就变成了单纯的繁文缛节了。 等到仪式结束,四周的人也都散了。 李启转身,准备也跟着人群跑路。 只是才转身走了一步,他突然感觉自己踏空了。 李启心中一紧,马上提气,站直身子,摆出一副器宇轩昂的模样。 果不其然,他眼前一花,突然,已经站在了巫神山的队伍中。 旁边是涵养极好,能够一边骂人一边微笑的言客。 还有一张司马脸,怎么看怎么不高兴的博岳。 自己突兀的就出现在了他们中间。 看得出来,他们对自己的到来并不惊讶,言客甚至还微微对自己点头示意,很显然早有预料。 而另外一边的唐国官员阵营则有些吃惊,但很快他们就镇定下来,权当没看见。 倒是外面的围观群众出现了一些骚动。 刚刚自己搭讪的那位大哥,看见自己突然出现在里面,眼睛都瞪圆了。 至于最重要的大巫…… 李启偷瞄了一眼,发现领队的大巫也正看着自己,眼神好像会说话。 他在说:“回去之后,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不知道为什么,李启就感觉到了对方的意思,就好像他亲口对自己说了一样。 应该是某种神通吧? 算了……还是想想回去之后怎么解释吧。 毕竟,自己率先跑路跑过来,然后脱团在外面围观,围观了之后马上就想跑路。 确实是应该给这位领头的大巫一个解释…… 李启刚刚站稳,就看见唐国官员们,其中有一个走了过来。 他拱拱手,十分官方的递上一封请帖。 “那么,这边的仪式结束了,宴席已经摆好,就请诸君共同赴宴,之后各方商谈事宜,还有劳使节一一商议了,宴席时间就在今晚,届时不仅会有鸿胪寺卿,还会有其他诸公乃至诸夷君主等候。” 语罢,他献上请柬,然后退下。 诸多礼仪已经完成,该撤了。 之后的事情,那就是晚宴的事情了。 按照惯例,本来还会有鸿胪寺的人带他们去参观景点,还会有采访什么的。 不过嘛…… 大家都当众骂街了,显然关系没有好到那种地步,应该是参观和采访环节被砍掉了。 虽然如此,两个领头的大人还是有一个走了出去,负责和唐国交涉一些细节之类的东西,否则如果任由他们布置宴会会场,那估计乐子就大了。 走出去的那个看样子应该是副手,也就是说,另一位是大巫? 剩下的那个大人,也就是刚刚盯着李启看的,顺便把李启从人堆里揪出来的那位,则带着三个公子,朝着自家的车子上走去。 那条受伤萎靡的真龙拉着的大车。 走过车子的时候,那头真龙微微昂起头,看了一眼李启,搞得李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这可是真龙,这一眼让他心惊肉跳。 但马上,车架上显出一条打龙鞭,啪的一下,直接抽在了真龙背上,顿时鳞片飞舞,皮开肉绽,他哀嚎一声,再度趴在地上,没有动弹了。 李启看的一阵皱眉。 这时候,他感觉到一阵目光。 是那位大巫的目光。 目光之中透出信息来,就和之前那种感觉一模一样。 那眼神在说:“四缕大林木气,一缕长流水气,水木固本源。” 李启微微有些惊讶。 他是在暗示自己,救这真龙……? 不过,大人都发话了,自己这个小孩没必要多说什么,他手指轻点,人身小天地中抽出五缕气,悄无声息的凝聚在手心。 然后,装作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像是没见过真龙一样,摸了摸龙皮,顺手拍进了对方的身体里。 水木之气,可以让对方稍微提升一点点自愈能力。 治伤是不可能的,他也没那个能力,但通过这种方法让对方好受些还行可以做到的。 那头真龙打了个响鼻,好像是想说些什么,不过他身上的缚龙索让他根本没办法做别的动作,只能这样做了个回应。 接着,在众多人的围观下,李启和其他人一起上了车。 刚刚上车,车辆内部的气氛就变了。 李启看了一眼自己的终端。 果然,没信号了。 大巫用给自己的人身小天地隔绝了这座车厢。 然后,这位不认识的大巫拉了一根凳子坐下。 李启,言客,博岳三个人老老实实站着,等着大人发话。 三个年轻人眉来眼去,可惜大家都看不懂其他俩在说什么,最后干脆放弃了这种毫无效率的交流。 也不知道那位大巫用的是什么手段,既不是心灵传话,也不是声音,甚至连真知道韵都没有感觉,估计就连其他唐国官员都没感觉。 就好像真的只是一个眼神而已。 那位大巫先是开口说道:“这辆车是人道官员给的,我们乘这辆车,就是在打东海的脸,所以留你一个做点好事,以后好解释。” 然后,他又问李启:“公子启,你偷偷跑来唐国也就罢了,我听闻你还偷偷携带了罗浮山的月中真人,此事是真是假?”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公子聊天室 车厢之中,一位穿着朴素,长相平凡的大巫坐在凳子上。 他看起来就像是个路边的大叔,络腮胡,身上的衣衫很明显是蛊虫织出来的,一体成型,没有缝合的痕迹,款式也不是唐国的款式,而是巫神山常见的版型。 他在凳子上,对李启问话。 听见大巫的言语,李启则立马点头:“确有此事。” 旁边的两位公子马上侧目看向李启。 言客满脸的不可置信,这位李启还做过这种事?! 博岳一脸头痛,好像在说:“我就知道你做得出来这种事。” 那位大巫却不置可否,而是继续往下问道:“那公子启,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 李启则昂头说道:“她是我妻,自愿随我而来。” 那位大巫抬了抬眼,表情稍稍有些讶异。 接着,他说道:“那为什么我听见的情况是,你和祝凤丹打到了罗浮山门口,强行把人掳走,害的一位秩祝亲自上门道歉。” “呃,可能是误会吧。”李启仗着对方没有直接查看自己的心湖,如此说道。 大巫们都还是比较有素质的,很少会直接翻阅别人的内心。 哪怕他们有这种能力也很少去用。 “误会?误会到秩祝亲自上门道歉?”那位大巫挑了挑眉毛。 “可能是误会确实有些大,但水碧肯定是自愿和我走的。”李启老老实实的说道。 “一位五品道门真人,你是想说你们是情投意合的?李启,或许你不是很清楚,不过,五品和八品可是有本质差距的,你们甚至不能算是一个物种。”那位大巫提醒道。 李启撇了撇嘴。 说的好像出生的时候是一个物种似的…… 什么时候也不是一个物种的啊。 不过李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拱手说道:“大巫明鉴。” 这是躺平耍赖了。 说是明鉴。 其实意思就是“你爱信不信吧。” “算了,你自己做事自己负责就好。”那位大巫摇了摇头,似乎根本不关心这件事。 然后,他看向另一边说道:“钟明楼,此事你负责问,小孩子的事情,自己解决吧。” 语罢,李启突然抬起头,却看见了一个双目蒙布的瞎子,从车厢之中走了出来! 是最初那个说自己等人还会见面的神棍! 妈的,果然是神棍,真的跟过来了。 “师弟,你看,我们又见面了。”这位盲人整理了一下头发,微笑的‘看着’李启。 虽然他的眼睛看不见,但不得不说,目光还是很有种洞穿一切的感觉。 名叫钟明楼的卜人,长相一般,但就和普通人戴上口罩会变帅一样,他用一条绸带蒙住了上半张脸,又穿了一身唐国的君子装,再将一头长发梳成了马尾辫,现在乍一看,竟然有种谦谦君子的模样。 再加上他本来就习惯性的挂着一幅笑容,让人有种神秘贵公子的错觉。 不过,李启心中却有些疑惑,他没有理睬钟明楼,而是看向大巫:“等等,大巫,不是说只有三个人入学吗?为何会有第四个?” 大巫起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是啊,三个,钟明楼,言客,博岳,三个人呀,你是私自偷渡过来的,谁说你有资格入学了?” 李启闻言,顿时感觉到一阵头大。 好小心眼啊! 不就是提前出发吗,怎么就惹到他了? 等等,不对。 李启头痛的同时,突然意识到,如果真的不能入学,那自己昨天一天是怎么进去的?终端可是登记了自己身份的? 李启才刚刚觉得不对劲,就听见那位大巫说道:“不过,虽然你不能特招入学,但毕竟也不能让你流落唐国无所事事,我还是帮你报名了的,二十一天后,是太学的入学考试,你就和其他海选来的人一起去争那几个入学名额吧。” “钟明楼我安排了他调查你的情况,你们几个聊,之后他会交一份报告给我,说什么话,怎么掩盖不被发现就是你的事情了,说谎可以,但别被钟明楼发现,我会打分的。”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晚上来接你们去赴宴,到宴会还有六个时辰,这期间你们就在这儿稍微坐一会吧,想出去走走也可以,但在我回来的时候,你们最好所有人都在这里面。” 那位大巫说完,走出了车厢。 只剩下四个小孩子面面相觑。 “咳咳。”还是人鬼一脉的言客主动发声,这位带着一股亲和力的大帅哥率先说道:“好了,现在只剩我们几个了,就别搞得太僵了,对了,再说一次,我叫言客。” “正好现在大家以后都要在唐国待一段时间,不如就趁现在熟悉一下吧,李启,你好啊,又见面了,上次真是谢谢你了,回去之后我仔细思考了你的说法,现在对人鬼一脉也有了新的了解。” 李启见状,也微微点头拱手:“言师兄好,能帮到你就好。” “我就帮大家介绍你一下了,他叫李启,祝人地祇一脉,老师是祝凤丹祝先生。”言客一个人斡旋在生硬的几人之中,想让气氛活跃一些。 “博岳,你也介绍一下自己吧,你应该是第一次见李启吧?”言客又主动说道。 博岳深呼吸一口,一脸不耐烦:“我和他肯定比你熟,别扯了,好不容易安静一会,让我一个人待着!” 看得出来,博岳现在估计是真的很不爽。 言客苦笑摇头,没再追着说话,而是接着继续介绍:“那我就替他说一下,博岳,卜人占筮一脉,其师是术玄,术大师。” 然后,他再看向钟明楼:“名字大家都知道了,钟明楼,卜人眡祲(shì jìn)一脉,其师是姜丁,姜老。” 李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博岳是占筮一脉的,不过想想也是。 卜人和祝人一样,也分成几个分支,分别是占梦,占筮,以及眡祲。 占梦能够入梦,在梦中翻阅人心,推测过往的事情和未来做事的动机,最注重的是推理和解析能力,类似侦探。 占筮则比较能够理解一点,筮,就是用类似数学的方式作占算,讲究计算为主,玄学为辅,计算概率的那种,关键属性是智力,不然无法占筮。 眡祲则是完全的玄学,眡是观察的意思,祲则是精气感祥的意思,眡祲之意,便是望气,通过观察气的变化,来推测未来的吉凶。 接着,他又说:“最后是我,大家应该都认识我,祝人人鬼一脉,言客,别的就不必多说了,你们大概都知道了。” 不得不说,言客的努力还是很有用的。 轮番介绍一下,总算是不那么生疏了。 不过气氛还是有些古怪。 博岳一脸不耐烦,手里拿着一个术式盘不断的操纵着什么,专心致志,好像谁来打扰他,他就要和谁拼命一样。 神棍钟明楼则还是微笑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李启,让李启浑身发毛。 李启作为一个正常人,待在这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言客作为第二个正常人,介绍完了之后,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题了…… 于是,两个祝人对视一眼,互相叹了口气:“唉!” 两个人都在这一口叹息之中找到了共鸣。 果然,卜人都是神经病。 还是我们祝人比较正常! 达成共识之后,交流起来就没有那么多拘束了。 言客到李启身边坐下,开口说道:“算了,卜人一直神神叨叨的,就不和他们说了,倒是你,师弟,你是怎么想到自己一个人跑出去的?还有刚刚大巫说的,你真的对月中真人?” “怎么都开始关注这个了?”李启擦了擦汗,无奈的摇头。 这帮人,关心自己老婆做什么? 接着,他解释道:“我刚刚说的可没半句敷衍了事的,都是实话。” 言客的表情顿时变的微妙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惊异。 “偷渡过来就算了……月中真人,你怎么办到的?大巫说那是五品吧?”言客非常惊讶的问道。 李启很烦。 “唉,言师兄,你惊讶这个做什么?”李启很无奈的反问。 “五品大能诶,一品一重天你不知道吗?八品和五品,在看世界的角度上都不一样,互相之间都会觉得很难理解的,就好像是……我师尊曾经和我举过一个例子,我说给你听。” 言客斟酌了一下语言,说道:“当初我问,师尊你为什么可以变成不同的样子,为什么每次师娘都可以把你认出来,明明你的气息,容貌都已经完全改变了。” “当时我的师尊反问我‘言客,我记得你养过一些培育蛊虫的白鼠,你在喂他们的时候,换过手套吗?’” 言客笑着说道:“当时我就明白了师尊的意思。” 李启点点头,他不是傻子,自然也听懂了。 哪怕你不做任何的伪装,并且还友善的喂养你的小鼠,但笼子里的小鼠只会认识你的手,它连你是个啥都不知道。 不是你在隐瞒身份,而是因为小鼠根本无法阅览你的全貌,哪怕他瞪大眼睛,全神贯注,也只能看见你的几根手指的形状而已,无法理解对方的全部身躯是何等伟大。 五品和八品,差不多就是这样。 关于这点,李启也忍不住开始思考。 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沈水碧修为尽失了吧? 而她又是个不谙世事的性格,一直到很久之后才察觉到自己的视角已经不同了。 她已经不是不朽了,所以更能够理解凡人们的思想。 自己确实是捡了个便宜呀。 那换个想法。 沈水碧,马上就要恢复到五品了,后面她会因为恢复而产生什么幺蛾子吗? 应该……不会吧? 李启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忧虑。 但言客似乎没注意到,转而朝着钟明楼搭话:“钟师弟,你呢?不来和李师弟说句话吗?你要写报告的对吧?” 李启闻言,也从思考里恢复了神智,也看向钟明楼。 但钟明楼笑了笑,露出了极其神棍的微笑,然后用柔和的声音说道:“不用问,我也已经知道了。” 李启和言客两个祝人对视一眼,只觉得没办法交流。 和卜人说话……好痛苦。 之后,李启就和言客两个人开始交谈。 谈的东西自然也就是最近发生的事情之类的。 通过和言客聊天,李启才知道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言客和博岳两个人,本来是不用来了。 预定的人选只有一个,那就是钟明楼,然后再去找其他人,凑足四个。 这位卜人呢,上来就直接挑明了,剩下两个名额应该是博岳和言客。 一位八品卜人,占卜的结果可信度有多少? 但上头居然信了! 于是乎,这两个名额就敲定了下来。 言客本来是有自己的事情,这事儿还是李启找来的。 自从李启说了“操纵一个世界的暴虐之事并不能算是祝人之道”这种话之后,当场把言客打击的跑路回家仔细思考去了。 不过很快言客就得出了答案,那就是: 引导并非操纵,历史的大势是其本身的运行结果,每个人都参与在其中,不存在任何人能起到决定性作用,就好像水流冲刷出河道一样自然,靠单独一个人是完全做不到影响的,因为单个人无法从历史中脱离,每个人都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滴水而已,祝人自身也是。 而引导大势,本身就是人鬼一脉应该去做的。 想明白了这点,言客的道心就再度稳定了下来,而修为也更加精深了。 于是点名到他的时候,他选择了欣然前往,因为他想和李启解释一下自己想明白的事情,算是报喜。 不过博岳就那么那么高兴了。 博岳获得了广阳的山水大阵脉络,喜滋滋的正在参详,并且借此突破到了八品,正准备花上半年时间山水根基吃透。 但就在这时候,上头的调令来了,所以博岳才这么不爽。 现在他不仅不能安心做研究,还得来这里上课,而且他对太学极其看不上,所以心里很不高兴。 自从出发之后,他一直都是一副司马脸。 两人聊到这里的时候,博岳却突然走了过来。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宴席,鸿门的 在马车之中,四位巫神山公子正在聊天。 准确的来说,只有三个在聊天,其中一个还只说了一句话。 博岳似乎在旁边听不下去了,终于插入了话题:“别说我的了,谈到这个我就想砸桌子,李启你到底是搞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非要挑几个人来陪你留学?” 李启看了一眼这位倒霉蛋。 对哦,他好像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不过,言客这时候说话了:“行了,原因大巫都没说,李启能说吗?来太学留学也不是什么坏事,就别纠结这么多了。” 博岳闻言,剩下的话也都卡在嗓子眼里了。 确实,大巫都没说,那李启估计也不能说出口。 李启苦笑。 确实不能说。 说什么? 说辰极金丹法吗? 如果要说这个,就得把巫神山和唐国中间因为这个搞出来的一堆事情都扒拉出来。 说这么多,那还不如不说呢,免得惹祸。 “行,那不谈这个,李启,你告诉我,之前在广阳,一直跟在你身边那个女的,就是月中真人?”博岳摆了摆手,再度发问。 听见这个问题,李启有些茫然了。 怎么回事? “不是,你们好像都认识什么月中真人似的,很有名吗?”李启皱眉发问道。 这一个两个的,开口闭口就是月中真人,搞得一个个都认识一样。 沈水碧很有名吗? 他怎么没听说过? “咳咳,师弟,你真没听说过啊?”言客干咳两声,好奇的问李启。 “我在唐国终端上都没见过她的名字,你让我怎么听说?”李启无奈道。 “那就让博岳来和你介绍一下吧,他比较熟悉这个领域的人物,我也只是耳闻而已。”言客一摊手,看向博岳。 全程到现在,钟明楼都在旁边坐着,一言不发,只是带着淡淡的微笑。 博岳叹了口气,说道:“没什么好介绍的,医家里写了《灵枢考》《八脉考》《气海通识》,还有一些很好用的独门丹药,占卜之法里研究了奇门九宫的新架构,卜法的四种新算法。” “农家方面,研发了包括樊桃芝,黄芦子,胜火木的栽培方法,嫁接成功了一颗蓂灵,修法方面,写了《罗浮奔月观想法》,改良了辰极金丹法的外丹术。” “其中特别是《灵枢考》和《罗浮奔月观想法》这两本书,其名声流传甚广,《灵枢考》更是被人道医家大能点名为六品之下的‘针之经法’,评价极高。” “甚至于,她的《灵枢考》能闻名,还是因为她主动送了别人,没有要求半点回报,那人后面将这本书流传了出去,她的名声才随之起来。” “若只是如此,那应该也就在四五品中间扬名,真正让她名声大噪的,还是她的神秘行径,不求虚名,从来不曾在任何公开场合露过面。” “迄今为止九千年,不曾在外露面一次,几乎没有人见过她的模样,除了作品之外没有半点消息,除了知道她是罗浮山的人之外,别的一概不知。” “神秘,又有才气,坊间传闻还是一位美人,你觉得名气会怎么样?”博岳看着李启说道。 然后,博岳又叹了口气:“就这么一位传闻中的存在,基本上只在流言和作者署名里出现,所以现在你说月中真人是你老婆,你猜我信不信?” 言客在旁边尬笑。 显然,他也不信,所以之前才会旁敲侧击的问李启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卜人吗?真的假的不会推算吗?”李启疑惑。 “人家是五品,你是外道中人,推算个屁,你以为我是神棍吗?卜算要计算的,要数据的!”博岳暴怒,对李启质疑自己的专业水平表现出极度的不悦。 而旁边,真正的神棍还是那一张微笑脸,不说话。 “那你爱信不信吧。”李启一摊手,满脸无辜。 “好,那我再退一步,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你说说月中真人喜欢你哪点?”博岳来劲了,对李启问道。 “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帅?”李启摸了摸下巴。 “噗嗤……”旁边的言客一个没忍住,突然笑出了声。 李启看了一眼言客。 丰姿俊美,仪表堂堂。 白衣胜雪,玉堂金马。 贤行气质,潇洒凌风。 这一眼看的李启脸黑,不再言语了。 钟明楼也是轻笑了一声。 博岳在一边儿憋笑。 房间里充斥着欢快的气氛。 就在房间之中,几位公子各自扯淡的时候,时间快速流逝。 众人中都气氛也越来越松和,虽然大家都不熟,但毕竟是同龄人,也算是同门,各自聊着聊着,关系自然就熟络了起来。 更别说之前本来就联手过的李启和博岳,两个人本来就挺熟悉了。 关在这里一通扯淡,除了一直不说话的神棍,其他三个算是基本上已经熟识了,到了能算得上是朋友的程度了。 李启也更加了解了其他两人。 比如言客,他就发现这位人鬼一脉的祝人实际上是个万事通,就好像他知道自己的老师是谁一样,他自然而然的就能说出很多算不上隐秘,但不专门打听就不怎么会知道的事情,而且为人和说话都很谦和含蓄,就和他的长相一样。 而博岳则恰好相反,博岳属于典型的‘不高兴’性格,而且喜欢和人抬杠,而且一般抬杠的人说不过他,因为作为卜人,他的计算能力非常惊人,用在和人抬杠这件事上效果非常的显著。 至于李启,他就是个普通性格,和这几个人也起不了什么冲突。 时间就在他们几个人的插科打诨中过去。 很快,就到了下午。 就在这个时候,那位大巫回来了。 他衣衫上还沾着血,自然的推门而进。 正在谈笑的几个人马上噤声,正襟危坐。 博岳连二郎腿都收起来了。 大人回来了,几个小孩马上正经了起来。 大巫点了点头:“时间差不多了,马上就出发赴宴了,今晚可能会有些冲突,不过不会太大,可能会有演法之类的事情,尽力而为。” “是。”李启等人拱手,停止嬉闹,然后准备跟着这位大佬前去赴宴。 赴宴这事儿吧,李启知道是跑不掉的。 这一场宴会,估计就是双方的第二场试探了,自己肯定不能缺席,那个大巫抓自己回来肯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正好,也可以借此看看唐国的态度。 以及言客博岳他们的手段。 不过,让李启有些担忧的是,也不知道这位大巫出门干了什么,身上居然有血迹,擦不掉吗?还是说别的什么原因? 可惜担心也没什么用,大巫的事情,他有什么办法? 车子再次发动起来,前方的真龙慢慢腾腾的跑动起来,然后很快在特定的地方起飞。 路上,发了一整天呆的钟明楼,竟然真的交了一份报告出来!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写的。 大巫收起来,也没看,只是颌首示意收到了。 钟明楼于是退后,从头到尾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 车子继续飞在空中。 这时候,大巫突然说话了:“四位,坐过来吧,出发之前,我和你们说点事情。” 李启等人赶紧挪凳子,搬到了他的面前。 等都坐稳之后,那位大巫环视一眼,开始说话了:“这次来太学留学,具体什么原因就不方便说了,不过唐国也有三个人前往了巫神山进修,所以这次机会并不是白来的。” “巫神山和唐国这次互换了一些年轻人,明面上的原因是为了增进交流,促进双方友好,不过实际上大家都知道不太可能,但是,这却是一次让你们这些年轻人成长的机会。” “不管是巫神山书库,还是太学,都是我们双方平素接触不到的机密位置,你们最好珍惜这次机会,多学点东西回去。” “懂得越多,知道的越多,未来的路就越宽,越不容易走成断头路,这对你们来说算是天赐之机,如果浪费了,以后你们会后悔的。” 四人一齐拱手:“谨大巫言。” 然后,那位大巫继续说话,不过这一次是对着李启说的。 他说道:“公子启这一次脱离队伍,擅自行动,所以我让你自己去考试去争入学机会,若是失败,那你自然失去了这次机会,只能离开太学,在唐国虚度时光,如果成功了,那之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就当没有发生过。” “你的师父是祝凤丹,所以你做些荒唐事我也能理解,但这里毕竟是唐国,收敛些,不要搞出什么大事来,不好收场。” 李启汗颜。 什么叫‘你的师父是祝凤丹,所以你做些荒唐事我也能理解’? 阿sir,我很靠谱的啊! 不过,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这时候也不是辩解的时候,所以李启老老实实点头回答:“启铭记在心。” “公子客,你最为沉稳,我不担心你,公子岳,我知你心中不满,不过,今晚宴席之后,你应该就会想要待在唐国了,所以现在按捺住,别太焦躁了。” 叮嘱完这两位,他又看向钟明楼。 “至于公子明楼……恩,我也没什么可以说的,你的路,你自己最清楚,想来不用我多言。” “话就说这些,今晚的宴会对你们来说很重要,表现好些。” 说完这些,他站起身:“出发吧。” 原来,言谈之间,目的地已经到了。 下车前去,却发现自己等人已经到了那条贯穿长安的大渎中央。 先前来到长安的时候,就看见过这条巨大的大河,足足有八百里宽。 这么大的河流,有点河中岛也是很正常的。 自己等人的落脚点,就在这河中央的一座岛上。 这座河中岛横竖五十里,占地不小。 其上建筑华美,铺张奢侈。 煌煌仙宫,隐隐神音,舞榭歌台,尽演蟠桃乐府。 华灯绮彩,绵亘长衢,火树荧动,光明彻夜不息。 不过李启等人毕竟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也不会被这点装修就吓到。 一行五人没有侍从,就这么直接从车上下去,落到了地面上,然后一路自然的走进去。 一路走进这岛中央的建筑之中,已经早早有人在这里等候了。 有一些侍者引领众人,过谒三台,看见路旁有苍松野鹤,落落昂昂。 再往前进,草木鸟兽繁息茂盛,桃蹊李径,翠荫交合,金猿青鹿,动辄成群,花卉草木鸟兽鱼虫不知其数,数之不尽。 周环四十里,构筑亭殿,曲屈盘旋,广袤数千间,穷极人间华丽。 又往前进,来到一座大殿处。 这里热闹非凡,有舞姬,有乐师,还有一些唐国的红袍官人,以及白天见过的那位紫袍公卿也在。 在场仅有的两位三品之一,鸿胪寺卿。 大殿旁边挂有对联,上书: 左联‘河上风烟光可爱’。 右联‘醉乡天地就中宽’。 横批‘仙宫深处’。 李启环顾四周,翠帘开明,远远眺望,檐迥松萝映,窗高明镜临。 那明镜刺的李启一阵眼晕,感觉法力都被人压制了。 ……是法宝? 顶着明镜的压制,五人一路走到属于殿前。 有礼官大声唱名:“巫神山使节到!” 然后,又有人上前来引路。 大巫坐上席。 李启等人则被引到了旁席坐着,而且似乎被刻意岔开了,没有坐在一起。 李启看了看自己旁边。 一个人都不认识。 等到自己落座,宴席正常开始。 随着一声锣响,礼官唱喝,顿时场外飘来许多菜碟碗筷,各自飞到不同的桌子上。 再看,又有许多精气飞进来,落入碟中,化作佳肴。 刹那间,一席之中,各类水陆珍馐,多至数十种,热气腾腾,宛若新出。 这时候,位于主位上方的鸿胪寺卿站起来,奉觞送酒,给其他人敬酒。 自然,李启虽然不喜欢喝酒,但也立马和其他人一起举杯。 这就算是开席了。 开席之后,就该是主位致辞了。 大家也没着急吃饭,而是看着鸿胪寺卿,等他说话。 却见这位紫袍公卿看向那位巫神山大巫,对他说道: “我听闻百越败乱,遭离盗贼,人民饥饿,不闻鸡鸣狗吠之音,弥先生想必是从未见过这长安盛景吧?” 李启捂脸。 坏了,开始了。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开始吵架 任谁也没想到,鸿胪寺卿会当场说出这种话。 这是可以在宴会中间说的吗? 这话的意思基本上可以理解成:“你刚从乡下来,没吃过西瓜吧?” 公开场合说这种话,这像话吗? 这已经很不体面了。 一出此言,就有不少人都抬起手,用长袍大袖遮住脸,但袍子底下不停的抖动,有些甚至忘了遮蔽声音,发出了吃吃的笑声。 不过,李启这些来自巫神山的人自然面色不会太好看。 特别是李启,因为除了不爽之外,他心中还有别的忧虑。 虽然之前在盟誓辞阶段就已经很有敌意了,但现在这种已经算是国宴了,却依然这么有攻击性…… 唐国这未免也太……内啥了吧。 和自己了解到的各种作风都不太一样,应该是背后有什么内幕,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大巫中午出门,晚上回车子里的时候衣衫带血,说不定就与此事相关。 可惜,他们还是小孩,没资格掺和这么多事情。 不过,若是冲突真的如此激烈,那肯定会落到自己等人肩膀上的。 大人们再怎么打,也不可能真的翻脸,毕竟大人打起来的代价太大了,搞不好就能让两边的冲突从现在的阴阳怪气变成全面大战。 但大家都闹到这个地步了,也不太可能当做无事发生。 那应该就是那位大巫说的…… 肯定要让自己这帮小的上去打了。 这样不至于把矛盾扩大到无法收场的地步,也不至于好像两边都怂了一样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这就好像是两边家里关系不好,但大人们最多吵嘴,不太可能打架,可小孩子过去踹对方小孩一脚,大人指不定晚上回家还得给小孩加个鸡腿,给他竖个大拇指。 但作为并不想打架的小孩子,李启只感觉一阵头痛。 然而,在另外一边。 听见这话,那位大巫笑了笑,答道:“我确实不曾见过长安这般景色,这般狭窄逼仄。” “我在巫神山,所看所见:” “有浪挟天浮,山邀云去,” “有惊涛拍岸,山河倒影,” “有巫峡苍苍,巍峨万丈,” ‘有跻攀千仞,观望无际!’ 然后,他轻笑一声,环顾四周: “巫神山之景,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见也,不比长安,三步一拐,五步一转,一场宴会不过来回五十里,竟然要装下三千人,真真是长安地贵,折腾不起吗?” 此言一出,场面上安静了下来。 不是因为大家伙被震慑到了。 而是大家都知道,要开始了,一位紫袍公卿,一位巫神山大巫,这下真要吵起来了。 鸿胪寺卿听见大巫这话,也挂起了笑容,如此说道:“哈哈哈,这五十里虽小,其中器物却多。” “蔬用冰盘盛漆案,肉用露茎盘盛添案,果以大磁盘盛小案,侑觞之具酬酢诸礼皆有其法,我不曾料到巫神山未见过精细器物,只晓广大,还真是我等的判断失误。” “下次,下次宴会布置,我一定为大巫预先排好长安西边儿的旷野之中,纵横万里,不设桌椅器物,只管打猎扒皮,引火烧肉,想来大巫肯定就适应了。” 大巫拱手,说道:“原来寺卿对广大之理解是这样的呀,若是如此,能布置出今天的场地,倒也不稀奇了,我巫神山有一本《仪礼》,可供寺卿阅览,这样我等下次前来的时候,便不会失礼了。” 鸿胪寺卿摇头,淡淡道:“仪礼一书,我中原怎么会没有?只是仪礼一书,书成上古之时,巫神山不曾有过上古传承,只能搜集在外的残章拼凑而成,怕是读了一本假书吧?若非如此,怎会和我有冲突呢?” 大巫闻言,微微怒目,但很快舒展开,然后回答道:“上古之时,万族并行,巫道为人族护持起家,这些书籍都是巫觋先贤所著,自然是巫觋手中的才是正统,人道脱胎于巫道,关系犹如亲子,怎么会有孩子抄了父母的书,抄错之后还说父母错了的道理?” 李启在下面听了这话,一拍额头。 坏了。 父子之争,又要来了。 关于这个争辩,他自然也有所耳闻(详情见第二百一十七,一十八章。) 可以说,这是巫道与人道的最主要冲突的之一。 人道脱胎于巫道,但却截然不同,以至于两种思潮直接分裂了人族。 鸿胪寺卿皮笑肉不笑:“人道脱胎于巫道,可巫神山却非是人道之父啊。” “上古先贤,自然值得敬重,然则上古巫道的继承者,乃是重、黎二氏,人皇命其世叙天地,而别其分主者也,巫道正统正在人道,巫神山篡夺巫道,自立一派,安敢自认为父?” “巫神山之巫,无有严威,神狎民则,不蠲其为,致使民匮于祀,而不知其福,这般做派,也想自认为是巫道正统?” “昔日厉王虐,民不堪命而责之,王怒,寻卫巫,使监谤者,以告则杀之,国人莫敢言,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巫神山其中一支,不就是卫巫吗?” 鸿胪寺卿这话说出来,却见博岳愤愤抬头。 李启看见了博岳的脸色,立刻理解了。 鸿胪寺卿说的是一个上古时期的故事,当初,人族有厉王,他暴虐无道,民众承受不了,于是都指责他,厉王很生气,于是找来卫地的巫觋,派他监视指责自己的人,巫觋只要察觉到了有谤王的人,就直接杀掉,于是很快就没人敢说话了。(事出《周语》) 当初这位卫巫,便是卜人一脉的。 显然,这是骂到博岳头上了。 李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按照卜人的尿性,当初的事情肯定很单纯。 卜人大部分可没什么善恶观念,他们做的事情就很简单,既然老大让说这种话的人死,那照办就是了。 只要卜算到是谁在说,然后直接以诅咒之法杀死,事情就完了。 一次性了结,卜人甚至都不会在人前露面,完完全全就是个办事的工具人,这基本就是卜人一概以来的形象。 而现在,鸿胪寺卿把厉王的罪责都推给了卫巫,借此来指责巫神山。 不知道大巫要怎么解释? 大巫听见这话,冷笑一声:“呵,厉王可是人皇。” 就这一句,直接就把场面拖入了另一个激烈的程度! 两边唇枪舌战,好好一个宴会开场致辞,愣是变成了阴阳怪气大会。 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各自引经据典,文采飞扬,舌锋铦利,多含讥刺,一时之间难分难解。 而且参赛者只有两人。 一位紫袍公卿,一位巫神山大巫,谁也没资格插嘴他们的对话,只能在旁边看着。 到最后甚至到了直接开骂的地步,以至于大巫拍桌子怒喝道:“君等以唇舌相难,非敬客之礼也。” 鸿胪寺卿更狠,直接出言道:“恶客何须敬之?!” 其他人各自有反应。 有的抓耳挠腮,冥思苦想,想要跟上几位大巫的思路,毕竟他们言语晦涩,典故全篇,而且语速又快,实在是很难懂。 有的怒视对方的大佬,却不敢说话,只能默默愤怒,其中包括了博岳。 有的奋笔疾书,好像听见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正在记录。 有的光是听见这些就战战兢兢,害怕的要死,生怕两边大佬有一个忍不住动手,这样大家恐怕就要出事儿了。 只有李启在内的少数人,若有所思,很显然有自己的考虑。 李启正在思考一些问题。 关于大巫来参战的时候说的一些事情。 大巫提醒自己等人注意要好好表现…… 该不会指现在吧? 现在的情况,如果不打起来,或者有人中途插嘴,那恐怕事情会一直发展下去,以两位大佬的学识和记忆力,估计能吵到明年都不停,但自己等人可不能等到明年啊。 一念及此,李启觉得,这时候或许是自己可以说话的时机了。 大巫等人想要自己等人表现的时机,就是此刻! 想到这里,李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这时候插嘴,终止争端,然后将争斗延伸到小辈身上,既可以阻止愈演愈烈的嘴斗发展成文斗。 不过……若是插嘴插的没有道理,胡说一气,那事情反而会不美。 但也得注意分寸,若是说的话太重了,恐怕会被鸿胪寺卿打成猪头。 他不会随便对大巫动手,但扇你一巴掌还不简单? 所以这个度一定要把握好,不过一定得上。 李启思虑一二,斟酌了一下语句,接着,趁着两边各自刚刚说完话之后,他突然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站起来之后,他不等其他人反应,准备说话。 同时,他用余光斜觑了一眼一个穿着书生衣袍的唐国人。 因为,就在李启准备站起来之前,此人也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好像想要站起来。 正是看见了此人,李启才突然加速起身的,否则他还想再继续斟酌一下,只是怕被此人抢先。 不过,既然站起来了,那就不做多想,安心表现吧。 在李启站起来的瞬间,包括两位大人,整个场地的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李启。 似乎是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在这时候起身。 李启被众多目光注视,直接无视,不做他想,直接拱手,大声说道:“二位大人,寻章摘句,无理而辩,我观世之腐儒,皆是如此,这般场景,怎么会出现在您二位身上?”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倒是那位大巫露出了笑容,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原因也很简单。 儒家,可是人道百艺其中一家,而且是最大的一家,没有争议的百家之首。 李启看似两边都贬低了一下,实际上用的词汇却是“腐儒”,实际就是暗讽人道百家之中之魁首不过是腐儒,只会动嘴皮子。 而且,李启事先在终端上查过了。 这位鸿胪寺卿,就是儒家的人。 实际上,百家之中,儒家,杂家和法家这几家是出了名的喜欢专注于攀登官位,以至于唐国的朱紫贵人们大多是儒士和法士。 不过,说这话,李启恐怕会被在这里打成残废。 这话已经太重了。 但李启自然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所以他立马走出桌案,大声说道:“与其辩驳,不如亲手一试,两位大人不便动身,那便由学生来。” “不止仪礼一书,易书诗礼经史学志八部皆来,真要看看谁继承上古之真意,浅尝一试即刻,我在此接众人之问,如此可见。” “与我一辩,谁更熟识,谁更懂古之真意,一试便知!” 李启环顾四周,对着成百上千个参加宴会者放出狂言! 就在他刚刚说完之后,真知道韵强烈的动了起来。 某种可怖的,难以置信的东西正在朝他涌来,一种畏惧的感觉自他的心底升起。 真知道韵,解析不了! 看不穿,只能隐隐感知到,某种东西在朝他靠拢! 但李启感觉自己动弹不得,做不出任何反应,这东西来的太快了! 就在此时,却见大巫起身,一步踏出,来到了李启身边。 那种危险的感觉,顿时消弭无形。 但仅仅只是一瞬,已经让李启背后湿透,两股战战。 不是他胆子不够大,而是那种感觉……根本没办法靠意志力来坚持。 那是绝对的碾压,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说无法抵抗,那就是无法抵抗。 但大巫拍了拍李启的肩膀,示意他安心,顺便蒸干了他身上的水气,接着,大巫阴沉下脸,对李启说道:“你们这些小辈,说什么古之真意?你们也配说这种话!?不自量力!” 李启听见这话,马上低头。 他知道,事儿成了。 却见大巫说完这句话,又走到李启身前,挥了挥手,朝着宴会众人说道:“不过,虽然这小辈大话不少,但有句话却是在理。” “我们说那么多确实无用,毕竟你我道心稳固,不会有所动摇。” “不如就让这些小辈辩驳一番,他们尚未定型,自然知道哪边更有道了。”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看向了鸿胪寺卿。 显然,除了这位紫袍公卿,没有人有资格接大巫这句话。 而他看了一眼四周,点了点头:“好啊,我倒想看看,这位公子要怎么证明巫神山才是本家。”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车轮战 ,万道长途 李启知道,事情开始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了。 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话说的大,矛盾才能挑得起来。 他直接在言语中,将巫道和人道对于上古典籍的差异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承担不起,但大巫会帮他撇开这责任。 也就是李启放大话,吸引众人的注意力,然后大巫给他推卸责任,说“不过小孩子胡言乱语而已,大家不要在意。” 这样一来,矛盾挑起来了,但挑起矛盾的责任却不用承担。 然后便是下一步。 下一步很简单,就是把仇恨拉到自己的身上,正式结束这个话题,进入到正题。 正题就是,要打唐国的脸。 就这么简单。 事情做到这个地步,要么打对方的脸,要么被打脸,没有第二个结局了。 现在争论的是结果是谁才是正统,大人们是说不出胜负的,也不可能打出胜负,那就交给小孩子吧。 所以就有了李启的主动请缨。 鸿胪寺卿显然也知道现状,但他表情的表情却并非不悦。 显然,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虽然不在他的预料中,但他也想借此机会狠狠的打一打巫神山的脸,既然是巫神山主动挑起的事,那反打回去自然是最好的回应。 但他也不好亲自动手,于是环顾四周:“有哪位八品的少年学士,愿意给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上一课?” 他用了上一课的说法,显然是没准备输。 大巫则对李启点点头,让他走向前去。 李启深吸一口气,走到了众多过道正中,这片宴会的中心点。 以一己之力挑战在场所有唐国人的学识,而且甚至可能不止学识。 说实话,压力挺大。 但是,比背书,李启可从来没怕过任何人! 有真知道韵在,他几乎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加上每天有意识的强化阅读和‘知识就是力量’的态度,李启对这些古籍虽然很多不了解,但基本上是全背下来了的! 果不其然,他刚刚站定,便有人站起来,直接提问:“公子先前才言辩论不过腐儒之举,此时又以辩论立足,可谓自相矛盾,前言后语都能不搭,如何服众?” 好嘛,这上来就人身攻击啊。 但李启早已做好准备,立刻答道:“先生谬论,寻章摘句,无理而辩方才是腐儒,汝是认为古之典籍也是如此事物不成?” 那人提高了音量:“古之典籍当然不是,但你此刻所言所行!难道不是?就你上一句,莫非不是寻章摘句不成!?” 对方似乎压根没准备和李启辩驳,直接准备将李启站在这里的基础打碎,让他没资格站在这里接受众人的辩论。 不过,对于这种手段,李启在站上台之前就已经想好了。 只见李启微微躬身:“非也,先生且听我言,我们在此辩论,便是一次小小的论道,虽说比不得大人们,但形式却所差无几。” “论道除了言辞之中,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便是验证。” 李启说到这里,突然人身小天地展开! 在那位攻讦李启的小官身后,突然浮现出九尊身中神! 身中神借助某种奇特的术法现身,好像遵循着某种规律自然运行到了这个地方,悄然在他身后展开。 那人猛地回头,想要抵抗,但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五尊山神直接重拳砸下,将他直接锤进了地里! 然后化作十尺巨岩,勾连封锁,将其镇压在下面! 李启则悄然落在巨岩顶上,踩着对方。 然后他环顾四周,昂首说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我此番演法,诸位可看懂了?” “古之真意,出于言,践于行,古之圣贤有言,有左有右,有伦有义,有分有辩,有竞有争,此之谓八德。” “修道而不贰,则天不能祸,故水旱不能使之饥,寒暑不能使之疾,祆怪不能使之凶,我以古籍中天祸之法演法,他却无法破解,可见其口中说着古意,实际上对古之圣贤的章法完全不理解,这便是腐儒之辈的典型,只会摇唇鼓舌,不懂道之真意,但中原人才济济,总不能人人如此吧?” 李启环顾四周,大声放言。 四周一片寂静。 现在的冲突很简单,巫道和人道来自同一源头,也就是最初的上古人族,现在大家在争谁才继承了正统,这是巫道和人道的诸多分歧之一。 那么,大家就用古之圣贤的道理和术法来比划比划。 不仅要在言语和对古籍的理解上击败对方,而且在实际践行与术法上,也要做到这点。 李启知道,真要和人掰扯这些事情,那最终只会陷入无休无止的人身攻击,就好像刚刚那个人一样,只要他咬死李启也是‘腐儒之举’,那么李启不管说多少古籍的事情,都拿他没有办法。 认真辩论的人是拿杠精没有办法的,只有讲道理的人才会被说服。 所以这就是李启一开始的打算。 老老实实辩驳道理的,那就谈自己对典籍的研究,坐而论道,用道理说服对方。 若是要胡搅蛮缠来抬杠,那就比比谁更能‘践行’吧,看看谁能把道理运用到实际的术法中,李启并不想和他们抬杠浪费时间,直接打吧。 其他人不是傻瓜,显然都明白了这位公子的意思。 要么用道理把这位公子驳的哑口无言,要么用武力把他打到不能说话,否则今日恐怕很难了结了。 不少人面露愤愤之色,各自相觑,目光交流,像是在商量要怎么办。 其他几位公子都端坐了起来,准备看李启表演,不过看得出来,他们各自都在做自己的准备了。 就连那位鸿胪寺卿都皱了皱眉,显然,李启直接动手,让他很不高兴。 这样的沉寂并没有持续太久,大概只过了几秒钟。 就见另一位儒生起身。 他没有过多的废话,而是直接对李启说道:“圣人言,天下者,至重也,非至强莫之能任;至大也,非至辨莫之能分,公子既然要如此,先贤之言,点名要强大才能承载天下,那我就以强大二字,向公子讨教一番!” 然后,却见这位儒生踏前一步,身后突然展现出人道兵锋之盛。 人道铁骑在他身后呈现,前后军兵紧相并,左右枪刀厮围定,以庞然之势向李启压来! 天下者,至重也,只有最强大的人道才有资格担负天下! 这也是上古圣人们的道理! 无数刀兵涌向李启,对方也和李启一样,化用古代先贤的道理作为自己的术法,既是论道,也是实践。 既要在道理上驳倒对方,也要在术法上击败对方,如此才算是胜了一局。 铁马奔袭,杀声阵阵,战处黑云霾瀚海,重围辟易草不生,却见无数人道铁骑纷至沓来,势锐难当,正要乘势蹂躏,至无孑遗,将李启直接淹没! 四周的场地根本不够,所有有更多的宴席桌案都被踏碎! 却见鸿胪寺卿伸手,轻轻一点,李启身周一丈方圆的空间直接拉伸,扩展到了十数里,刚好足够容纳这无数铁骑的践踏。 杀气扑面而来,人道铁军已至面前,枪尖的寒光已经闪到了李启的眼睛。 然而李启看见了这个术法,只是侃侃道:“至强,至大,还缺一句呢,天下至众也,非至明莫之能和。” 除了强与大之外,古之圣贤还在后面说了一句。 意思是除了强大之外,天下人民是极其多的,不是最圣明的人就无法使他们和睦,力量也无法使到一起。 “强大而不和,纵有千万铁骑,依然一触即溃。”李启一言反驳对方的话,与此同时,窥破对方术法的破绽。 正如对方的理解一样,他借用此道而成的术法,内里不谐,虽然强大,但只要抓住这个破绽,再强大的力量也只会伤到自己。 李启手中现场开发术法,以古代先贤之言为基,一言喝出! 无数铁骑,当即崩溃! 那儒生闷哼一声,微微拱手,坐了下去。 坐下之后,他才用青衫挡住面部,但依然可以看出青衫下隐隐渗出血迹。 接下来,又是一人起身,这次不再是儒生,看服饰,应该是杂家的。 此人起身,大声言语:“使人大迷惑者,必物之相似也。玉人之所患,患石之似玉者;相剑者之所患,患剑之似吴干者;贤主之所患,患人之博闻辩言而似通者。亡国之主似智,亡国之臣似忠。相似之物,此愚者之所大惑,而智人之所加虑也!” “能明古意者,定是智者,智者所虑而不被惑,公子若是真正的智者,那我的术法便对你无效。” “我以吕子此言为基而成法,请公子解!” 李启不说话,静静等待对方发挥。 对方话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说,两样东西很有可能外表一样却内里完全不同,就类似于亡国的君主好像很聪明,亡国的臣子好像很忠诚一样,真正的智者可以也需要深思熟虑去分辨真假,而不是随意判断。 这确实是杂家吕子所言。 如果李启不能识破幻象,那就不是真正的智者,自然也就不配站在这里。 然后,就见李启身边突然升起土木,构筑宫殿。 东西四里,南北三里,有天水注其内,构石为山,高十余丈,连延数里。 金翠焕烂,轩轩若飞,飞阁步檐,斜墙磴道,被以锦绣,画以丹青,饰以金银,莹以珠玉,又为九曲莲花台,泉于台中流出。 然后,却见这些楼台之中,飞出无数花瓣,带着香风,景色美如画卷。 但是,李启却闭上了眼睛。 老实讲,对方的术法和这句圣人言,李启都看不破,这位杂家修士确实有两手。 但他有挂。 真知道韵,弥散了出去! 与此同时,李启喊道:“夫孪子之相似者,其母常识之,知之审也!故我能知之!” 孪生子长得很相像,但他们的母亲总是能够辨认,这是因为母亲对他们了解得清楚,所以就不会认错。 通过真知道韵,李启可以比母亲更了解两个双胞胎的区别! 整个幻境,有真有假,有生有杀,有些地方是陷阱,有些地方能出去,而现在,这所有的一切迷幻,在真知道韵面前,都完全展露了出来。 然后李启挥手,四渎水神在其中穿行,避开陷阱,直驱核心,随着几声闷响,李启睁开眼睛。 幻境自破。 那位杂家修士满脸震惊! “不可能!圣贤之法加上蜃龙之气怎会被看破?!他用的绝不是古法,而是今法!你作弊!”他指着李启,大声喊道! 古法和今法,是在时间上对术法的一种分类。 现在双方争论的是谁对古法更加了解,以证明自己才是正统,术法要用古法,道理要用古意,这样才能证明。 但实际上,时代在发展,古之圣贤们,除了极少数活到现在的,其他大部分都死在了历史的悠悠长河中。 他们留下来的‘古法’,只能作为博物馆中的展览,或者在这种时候用来比试。 这也是李启他们可以当场自创术法的原因。 因为简单啊。 术法和各种理论发展至今,早就不是古代那么简单了,简直就是数学和高等数学的差距。 对李启这种人来说,他们的基础已经练到了极致,只要一进入状态,就能够运用自己远超古法的深厚基础,随心所欲的自创术法。 每一招单独拉出来,都是庸招,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在当时都算得上神仙手,能发挥出500%的效果,只适合当时用来破解对方的术法。 这是现在争斗的基础。 你说你是古法的继承者,却连古法都不用,凭什么这么说? 而如果李启使用了今法,自然就可以将他驳倒,说他不如自己了解古法。 然而,他说出这话的时候,上面的鸿胪寺卿却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他对那个杂家修士说了一句:“他用就是古法,退下吧,不要胡说,下一个。” 那杂家修士面露惊骇,但不敢多言,只能退下。 他退下之后。 后面又站出来了整整十七个人,一齐朝李启拱手。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强敌 ,万道长途 鸿胪寺卿观看着下方的对战。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差点把椅子的扶手捏碎了。 这对他这种三品存在来说,可是非常罕见的,虽然他并非真正的三品。 他的真实修为是四品人道儒家修士,官位则是三品公卿。 但纵然如此,能让他失态乃至于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的情况也是极少的。 而眼下,就是如此。 “十九……”他默数了一下。 然后。 “二十……!”他终于没忍住,泄露出了极其细微的威压,身周的桌椅都有些开裂。 这些桌椅都是法宝,价值不菲,不过现在都已经被他无意识泄露的威压给碎掉了。 在不远处,那位巫神山公子,连续败退了二十个人! 皆是闻名的青年才俊,要知道,够资格参加这个宴会的人,可都是各部被寄予厚望的天才,是来见世面的。 但那位巫神山公子…… 多闻博识,善谈名理,就不说了。 其形骸放言,语出惊人,让人咬牙切齿,却又指据凿凿而惊座,震得下方的一波接着一波的惊恐。 就和李启说的一样,比背书,他没怕过人。 鸿胪寺卿作为三品,他脑子里有不知多少种能驳倒李启的办法,可却只能看见下面的小辈们挨揍! 这让他愈加恼火。 而且,也不是不曾有过能驳倒他的人出现。 但是,他马上就直接动手把自己看到的那个后辈打了一顿,并说对方只会口上空谈,并不懂的自己说的道理。 也正是这件事,让鸿胪寺卿彻底失态。 但他也感觉到无比的惊异。 怎么可能? 他观察对方神魂年龄,也不过二三十岁,他是怎么记下上万本古籍的?一言一句尽数出自典籍,化用极好,理解极深,关键是还能使出对应的术法。 不过二三十岁的人,哪怕他从娘胎里开始修行,又如何能记下这么多东西?而且还能理解的这么深刻。 他一天有三十个时辰的时间吗?! 他不修炼了吗?所有时间都拿来背书学习?! 这可不是什么扭曲宙光可以做到的事情,而是切实的,只花了这么多的时间,因为哪怕是扭曲宙光,年龄也会正常推进的。 更可怕的是,鸿胪寺卿用神通观察这位巫神山公子的修行脉络,发现他才修行三年多一些。 三年多一些,跑步进入八品,同时学识渊博,根基扎实,甚至可以舌战群雄而独占上风。 怎么可能!? 巫神山现在的人员素质到这个地步了吗!这是那个山沟沟里面捡到的天生灵童啊? 一重接着一重的冲击,最终导致了这位三品稍稍有些失态。 这一点点失态,没有逃开对面那位大巫的眼睛。 那位大巫看了一眼,故意发出了很清晰的一声低笑。 这让鸿胪寺卿更加火冒三丈! 小辈再怎样也不会让他失态,但一位同品级的大巫的嘲弄却真的让他怒了起来。 不过,真的恼怒之后,他的表情却变得冷静了下来,甚至眼神都柔和了起来。 愤怒从来不会冲昏他的头脑。 连自己的念头都控制不住,怎么可能修行到现在这个地步? 不过,还是得想办法处理。 既然对方是个真正的天才,那恐怕自己这边也得去找那些值得寄予厚望的天才来拦一拦了,否则实在是脸上无光。 这可是大唐的脸面!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神念一动。 就连对面的大巫都没有察觉到,一道隐秘的信息从这里传输到了人道终端之中,扩散到龙脉上,然后一路通传到太学。 ———————— 此时此刻的太学中。 一座书院里。 一位谦谦君子模样的男人,突然从书堆里抬起头。 他长相一般,但气质极佳,似乎隐隐有一股正气在他体内氤氲,虽然容貌普通,却给人一种极其清新舒畅的感觉,好像一颗青竹。 青竹没有花儿那么美丽耀眼,但却能让人清气拂面。 他抬起头看向门外,因为外边有人来了。 不过他并没有生气自己的研究被打断,因为他知道有人来打扰肯定是有事。 却见有人推门而入。 是门房。 “柳直讲,有您的消息,加急加密,看标识,是一位紫袍公卿发来的,请您速速处理,东西就先放在这里了。”那位门房极为恭敬的说道,然后敬仰的看着那位‘柳直讲’。 因为对方确实值得敬仰。 太学有些学生,虽然还没有毕业,但已经有了官位,也就是在太学内的官职。 太学内部有导师,官职名叫四门博士,正七品上,其掌束修之礼,督课、试举,论选士之秀者,曰选士。 说白了就是教导主任,负责监督学业和考试,并评判太学学子们的成绩。 四门博士有助教三人,从八品上。 又有直讲四人,俸禄、赐会,同直官例。 这位柳直讲,就是以学生之身,担任直讲一职。 直讲职责,掌佐博士、助教之职,专以经术讲授,也就是虽然是学生,但实际上却在给其他学生上课。 太学学生都是何等的素质和学识?同为学生,却可以给他们上课,这位柳直讲又该是何等水平? 所以门房才会对他给予敬仰的眼神。 实际上,大部分上经学课的太学生都会对这位堪称‘大师兄’一样的柳直讲抱以敬意。 坚毅勇敢、乐善好施、聪慧过人、博学多识、慎思明辨…… 评价他的褒义词要多少有多少。 甚至有人说,每当有人多想到了一个好词,就更加能了解柳直讲一点。 太学院祭酒亲自在他的学绩上点评:“柳君逸博学无所不通,自天文、律历,以至山川要隘,校勘经史,敕编诸书,了如指掌。深知古今治乱得失,通习掌故。于经则通唐以来诸家之邮,于史则兼多家义法,各馆纂校之事,可悉以倚任。” 这般优秀的人才,哪怕是在太学这种天才云集的地方,也可以排入前十。 唯一可惜的就是他的修为一般,因为专注于各方经义的原因,他没有那么多精力提升自己的修为,导致现在已经四十来岁,要临近毕业了,却依然还是八品的原因。 但唐国的官位,就是为这种人才设置的。 就算你全心读书,做研究,没有时间和心力积累修为,你也可以直接通过官位晋升到高品,不必担忧寿元的问题。 一切都安排的非常妥当。 柳君逸放下典籍,拿起终端,开始阅读上面的信息。 “鸿胪寺的消息……”他喃喃道。 鸿胪寺邀请他去一场对外国宴,与人辩论? 说实话,他不是很喜欢和人争论,但这毕竟是一位紫袍公卿的邀请,不好拒绝。 而且,消息上说,这位来自他处的巫神山公子,博学多识,难逢敌手,他也很好奇居然有这样的人。 嗯……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去看看吧。 柳君逸收起东西,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儒衫,悄然出门。 没有惊动任何人。 却见有清风绕席其身周, 穆穆清风至,吹有青衫动。 青衫似春草,草长条风舒。 了见水中藻,青莲出尘埃。 修涂驰轩车,长川载轻舟。 随着长风吹动,他也随风而去。 不过片刻钟后,那条大渎的河中岛中,有一青衫儒士翩然而至,普普通通的行于路中。 —————————— 此时,李启正在指责自己的第二十五个对手。 他大声喝道:“圣人言,内以治宗庙之礼,足以配天地之神明;出以治直言之礼,足以立上下之敬,你口中言礼,却妄图出奇招而制胜,可见你并不信礼,言行不一,知而不行,还妄图谈礼?退下吧!” 随着李启的叱喝,又有一人羞愧退下。 场面一片寂静,已经暂时没有人起身挑战李启了。 李启一边说一边打,已经连续横扫了二十五人,其他人已经不敢轻易起身。 丢脸事小,但就怕是继续助长李启之威。 人之气自有其气魄,李启连站二十五人,胜势累积,气魄雄浑,正是有愈战愈勇之势,无人敢轻撄其锋,生怕自己让他的气势越来越庞大。 还是晾一晾李启,让他的气势消下来,然后再去挑战才是正途。 但这个时间里,旁边的巫神山众人各自开怀,其他人面前东西都放凉了,他们却故意开始切肉吃饭,欢谈饮酒。 言客和钟明楼还算是克制,只是开始吃饭而已。 博岳这个不怕死的甚至还跑去向大巫敬酒,大声嬉笑,好像没被人打过一样。 但有李启在前面顶着,倒也不至于打到他们。 只是,就在李启都以为这帮人会停下的时候,突然有人对他接话。 “夫礼者,经天地;理人伦,其用以治,则与天地俱兴,故昭二十六年《左》称晏子云:“礼之可以为国也久矣,与天地并。”,本其所起,燧皇始出握机矩,持斗机运转之法,指天以施政教。” “礼本天地之理,奇招为何不能算礼?” 李启看向声音传来处,一位气质随和的青衫修士从外边儿赶来。 那青衫儒士赶来,接着李启先前的话题,如此说道。 李启心中一凛。 就连巫神山众人都放下了食物,看向了那位初至的儒生,弥大巫也微微眯眼。 另一边。 不少唐国人精神一振,鸿胪寺卿表情松和了下来。 有些儒生窃窃私语:“是柳君。” “居然是柳君,他怎么会来这里?” “柳君是谁啊?不过看起来好像能接得住?” 但也有些人不是认识他,赶紧对身旁的人问柳君是谁。 不过,柳君逸不管四周的窃窃私语,而是继续向前,对李启发问: “礼,天地之所变化,政教之所生,自人皇初起,燧皇之后,历六纪九十一代,至伏羲始作十言之教,如此乃成,不管伏羲燧皇,皆是人皇,可见礼出自人皇,人道。” “你既是巫觋,又如何敢对人道谈礼?礼之一物,和巫何关?公子误以为礼是俗礼拘束,甚至以此为据辩驳他人,你又真的了解礼吗?” 柳君逸缓步向前,走向李启的位置,如此对李启问道。 场面一片寂静,众人尽皆看向这边。 李启皱眉,对方这算问到点子上了。 如果从这个方向理解‘礼’,那李启刚刚的就纯粹是谬论,没有说服力。 与此同时,却见四周有‘规矩’展开。 李启感觉到了,有一股无名的力量,形成了‘礼制’,将他的四肢束缚,让他行动变得困难。 不过…… 很温和,没有攻击性,仅仅只是单纯的牵制而已。 就好像水一样。 如果只是泡在其中,几乎没什么感觉,好像不存在一样。 但若是想要加速移动,那么柔弱的水就会形成巨大的阻力,在空气中能轻而易举突破音速的箭矢在水中却寸步难移。 李启就感觉到自己被水包裹住了,只要遵循‘水’所固定的方向,那就行动无碍,但若是想要逆水而行,便是困难重重。 感受到了这种拘束,李启立刻认真了起来。 他知道,这是对方对礼的理解,以及对应的术法。 于是,李启看向对方,心中认真,思虑之后达到:“君子言礼起于何也?圣贤曰: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求而无度量分界,则不能不争;争则乱,乱则穷。先王恶其乱也,故制礼义以分之,以养人之欲,给人之求。使欲必不穷于物,物必不屈于欲。两者相持而长,是礼之所起也。” 李启所言,便是他认为的礼的起源。 人生下来就有欲望,想要满足欲望,就会对外界有所索求,如果索求无度,没有标准,就会发生争斗。 有争斗就会产生混乱,混乱就会导致穷困。古之圣王厌恶混乱,就制定礼仪规制,使物资和欲望两者相互制约,保持长久的协调发展,这就是礼的起源。 “礼是人所规范的,是古之圣王所制成的,和自然之理有何关联?君子难道是觉得自然之理创造了礼制吗?”李启反问道。 这时候,那儒生立刻回答道:“为何不是?于时质略,物生则自然而有礼,故有羊羔跪乳,鸿雁行列,蚁有军容,岂由教之者哉?是三才既判,礼自然而有之。” 礼本身就是天生的,所以有羔羊跪乳,大雁自己排列,蚂蚁也能形成军列,这些都是天生的礼。 随着二人的辩论,双方的术法也各自展开。 杂鱼没了,狠家伙来了。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应敌 第三轮考核结束后,就是短暂的休息时间了。 无论是观众还有考生,都可以去找点东西吃。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浏览器搜索【趣微txt】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小说亭】阅读正确内容。 时宇静静盯着小电视,现在还有最后一场。 尹正凡vs纪珂。 纪珂是那个奇装异服,穿着类似武侠古装服饰的种子考生。 她实力也不错,两只宠兽走的是技术流,比如她那只水刃螳螂,便是以水流斩招式为核心,创造了一门花里胡哨的刀术,可惜,遇到了尹正凡。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浏览器搜索【小书阁】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小说亭】阅读正确内容。 尹正凡的鬃岩巨兽一个威慑,空晶蝶一个空间桎梏,就直接把她的两只宠兽带走了。 尹正凡的鬃岩巨兽也掌握着威慑,不过尹正凡展现时候,大家都没什么惊讶的。 前边都有青绵虫能掌握龙威,中等超凡种族食铁兽能掌握精通威慑了,鬃岩巨兽一个君王种族的宠兽,能觉醒王者资质,太特喵科学了好吧。 “技术流虽好,但也得有实力支撑。” 看完对战,时宇就这一个感受,同战力下,的确挺秀,但遇到高手,立刻摸瞎。 让十一去使用持续雷掌打一套动作华丽花哨的掌法,远不如直接倍化雷掌全力一击拍过去,简单省事。 “那坨雷云精灵会惊雷,这只鬃岩巨兽会威慑,都不太好搞啊。” 十一和虫虫默默吃东西,不想听御兽师凡尔赛。 不好搞等于不能秒,那的确不好搞。 “还好尹正凡没契约太多宠兽——” 时宇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尹正凡是御兽空间强化天赋,理论上现在能契约四只宠兽,不过由于成为御兽师时间太短,他培育不过来,目前只契约了两只。 如果他契约满了,时宇他们压力可就大了。 “我去订盒盒饭。”时宇跟十一和虫虫说了一句。 虽然吃了一堆屋子里的零食、补品了,但是该恰午饭还是得恰的。 “( ̄▽ ̄)~■□~( ̄▽ ̄)嘤!”“叽!!”十一和虫虫举杯相送。 …… 古都竞技场。 随着第三轮考核结束,这里立刻只剩下了零零散散一些人。 午休时间,无论是选手还是观众,要恰饭的嘛。 这一回,时宇拿着盒饭,静静坐在高台,趁着人少,以观众、其他考生的视角,俯视向了场地。 这个角度看着场地上的自己,一定很帅吧。 “淡了……”时宇解决了最后一口盒饭,然后打算起身回去等待下午战斗开始时,手机忽然响起。 来电人,熊猫学姐。 “怎么了?”时宇接过电话。 “你在哪?审核通过了!” 指食铁兽进化形。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浏览器搜索【趣微txt】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小说亭】阅读正确内容。 “刚刚我父亲那边,还有李主任他们那边,都得到消息了!” 电话那头,是林修竹兴奋的语气。 时宇微微一笑,虽然已经知道了,但还是说:“真的?” “嗯,快看时间,下午13:00就会在东煌网公布!” 东煌网,东煌古国官媒,最正规的信息网站。 时宇看了一眼时间,目前是12:30,也就是说,半个小时后咯? 同时,也正好是下午考核第一场开始的时间。 他vs张千一。 “期待啊……” 时宇看着时间道。 “那我可得好好露两手,然后战斗完顺便现场打个广告了……” 现场大佬这么多,说不定能拉点投资呢。 现在,时宇和熊猫学姐家的竹石武馆、食铁兽饲养基地是合作共赢状态。 食铁兽饲养基地,培养繁育食铁兽。 竹石武馆,教学培育食铁兽的方法。 熊猫学姐家其他产业,种植食铁兽相关食物资源。 他,食铁兽首席进化规划师,平城食铁兽饲养基地代言人。 完全能把想培育食铁兽的御兽师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林馆主之前几乎是天天求着时宇技术入股他们家族产业。 时宇作为食铁兽首席进化规划师,几乎是他成为哪家食铁兽饲养基地的代言人,哪家就会成为正统标识。 背后代表巨大的利益,在食铁兽进化上花了数亿的林馆主,就指望时宇救命了。 而时宇,面对林馆主的热情要求,他有的选吗。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熊猫学姐家里越有钱,我就越有钱。” “别的不说,以后十一的食物,肯定是一直有着落了。” 时宇长叹,这回应该不算傍富婆吧?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浏览器搜索【趣微txt】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小说亭】阅读正确内容。 他也是起到了很大作用的。 不过,既然如此,得想个办法,让平城的饲养基地,不,让整个平城的经济都起来。 毕竟,林修竹一家的产业,一直和平城经济息息相关,属于半官方半家族性质。 话说回来,如果他破解冰龙遗迹后,就能获得图鉴和新的高级遗迹空间了。 就是不知道他手上这个遗迹珠,在破解遗迹时有什么用途,事后能不能保留下来。 如果能保留下来,它的最佳用途已经出现了。 通过这个遗迹珠,将整个平城打造成最大的食铁兽繁育基地,东煌古国的大熊猫之乡,主种植大量食铁兽相关灵植,未来,随着食铁兽拥有君王种族、霸主种族,冰原市或许能凭此成为一级城市。 有不少城市,还真就是借着特色宠兽的光,发展起来的。 回去后,得好好跟老冯和老林商量一下,把遗迹珠最大限度利用起来。 前提,破解冰龙遗迹时候,这个遗迹珠不会报废——老天保佑,咦,等下,冰龙遗迹空间破解后,会不会又有新的遗迹了…… 时宇陷入了沉思,忽然明白,为什么十一局有这么多遗迹珠可分配了。 …… 1月10日。 下午。 古都竞技场再次热闹起来。 吃过午饭的众多考核者、观众纷纷回到了竞技场内,准备观看下午的考核。 “虽然没能通过今年考核,但这次算是长见识了,同为超凡级宠兽,别人家的宠兽竟然可以这么强,可恶。”观众席,有考核者吐槽。 “你还好,我已经长了三年见识了,御兽空间都熬到三级了,第三道生存考核都通过不了……” “老哥,不要紧,我们下次考核一起努力。” “qaq嗯,共勉!”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浏览器搜索【趣微txt】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小说亭】阅读正确内容。 会场各地,传来各种讨论声,最多的讨论声,是接下来四强晋级战。 食铁兽骑士、战术鬼才、整活大师时宇vs元素使张千一,谁的胜率较大? “这次这个时宇总该得到制裁了吧!” 不少人内心都这样想着。 倒不是时宇有多吸人仇恨,实在是他有点格格不入,让不少御兽师暗中不服气,自己竟然不如这样的家伙…… 难道,中二才是成为强大御兽师的正确打开方式?他们不信!除非,时宇能拿第一,那这样他们才勉强会去跟风试试。 “张千一御兽天赋更强,对比网传的心灵感应天赋的时宇,她明显更胜一筹,不过时宇一个心灵感应天赋,到底是怎么把宠兽培育的这么强的……” “宠兽方面,张千一御兽空间等级达到了三级,宠兽实力先不谈,数量起码胜了,并且,张千一还能完美把它们力量协调成一股,这又是优势。” 普通考核者们分析着,大师们也在分析着,这场战斗……情况不好说啊。 张千一虽然有击败时宇的希望,但是时宇也有着很大的击溃张千一的几率。 宣传视频中,剪辑出来了食铁兽的雷掌与硬化的奥义技。 而这个奥义技,在视频上由于对手太弱,维持时间太短,只是一瞬间,威力展现并不明显。 现在,这群大师,唯一疑惑的一点,就是时宇的食铁兽,协调能力究竟如何,能否真正的驾驭奥义,能驾驭到什么程度。 这可能是这场对战最重要的决胜点。 因为,张千一的组合技再强,也只是属于组合技的范畴,是职业御兽师们玩的东西。 而奥义,则是另外一个领域了,是大师级们的绝技。 “嘟嘟——”大屏幕上显示出时宇和张千一的头像后,曲解大师吹哨示意两位考生登台。 他看不出表情,不过心里很好奇这次时宇又会搞出什么花样。 张千一是很正统的战斗型御兽师,面对一个漂亮女孩,时宇总不至于整活了吧? 正正常常的战斗吧!给妹子留点好印象啊!别学上局的于澍! 曲解大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为年轻人们操心。 片刻后,时宇从考生通道走出。 依然是那么帅气、潇洒。 “时宇学弟,冲啊!!!” 古都大学观战席,考古七英杰纷纷为时宇加油。 要是今年的状元能成为考古系新生,考古系接下来一年肯定都会很滋润! 时宇就代表他们未来! 时宇走上擂台后,对面,张千一也同时登上擂台。 有一说一,给她欢呼的声音,好像更多。 女生不一定给时宇加油,但男的考核者一定会给张千一加油,时宇站在擂台上,只感觉人间真实。 “那是……剑柄?” “你带剑了?” 上来后,张千一观察时宇时候,看到他腰间别着一个类似光剑剑柄的东西,顿时表情一怔。 难道…… 难道这次时宇和自己的战斗,又要和生存试炼一样整活? 自己上场,不怕被雷劈死吗! 她可无法保证时宇的生命安全。 “卧槽,时宇好像带剑了。” “什么意思,这是要御剑渡雷劫吗?” 不少观众也都发现时宇随身携带了一个道具,不由得纷纷惊奇。 “不。”时宇道:“这只是雨伞,你的雷云精灵祈雨范围太大了,我可不想和于澍一样变成落汤鸡。” 张千一:???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浏览器搜索【趣微txt】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小说亭】阅读正确内容。 曲解大师:??? 包括于澍在内的观众:??? “嘟嘟——”曲解大师脸色一黑,立刻吹响哨声,示意比赛开始。 别聊了别聊了,快打! 这是职业考核,不是让你们说相声来的! 哨声响起,无论是张千一还是时宇,都立刻召唤起宠兽。 张千一的召唤图阵,出现在了天空中,时宇的召唤图阵,则出现在了地面上。 雷云精灵、火精灵、风精灵的身影,以及,小食铁兽、青绵虫的身影,转瞬出现在了擂台! 轰隆!!! 出现瞬间,如同黑色雷云的雷云精灵便发动了惊雷技能,内部电光涌动! 震耳欲聋的响声,立刻传遍会场,让不少考核者捂住耳朵,内心发颤。 不过,这声音的主要威慑对象,还是擂台上站着的小食铁兽和它头顶的青绵虫! 此刻,随着“轰隆”一声,场地之上,立刻出现了雨云,雨云几乎是瞬间凝聚,雨滴落下,天空漆黑一片,雷霆响声震耳。 “嗷!”“叽!!!”看到对面竟然先发制人,使用威慑技,十一和虫虫的双重威慑也猛然爆发!! 虽然雷云精灵的能量值,还要在十一之上,但是,十一的威慑熟练度更高,且还有一个虫虫辅助! 轰!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浏览器搜索【趣微txt】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小说亭】阅读正确内容。 实质化的气势震慑人心,让雨滴都扭曲起来,泯灭在了半空,此时场地上三只精灵的威慑碰撞,即使是身在场地外的考核者,也能清晰感受到……异常可怕! “砰”的一声,仿佛空气互相碰撞,整个擂台都被包裹在两股庞大的气场之中,气势碰撞间,半空电闪雷鸣,不过,碰撞一瞬后,很快,惊雷的威慑之力便被快速压制过去,张千一表情不变,也没指望雷云精灵的惊雷能战胜小食铁兽的威慑,只要能抵挡住,就已经算胜利。 她们的杀招,还在后面! 轰隆!!! 惊雷过后,顺着雷雨,一道粗壮的雷霆伴随惊雷的声音,轰然落下。 由祈雨和惊雷双重强化,这道雷系高阶技能雷电的威力达到了最大,此时,数米粗的雷柱降下,十一露出兴奋的表情,让虫虫眼睛一瞪,连忙跳开十一身上—— “雷切。”擂台边缘,举着伞的时宇道。 “嗷!!” 听到时宇的指令,十一一声咆哮,双掌开始出现强烈的蓝白色电流,同时,雷电开始弥漫全身,侵入自己的身体。 滋滋滋!!! 雷电迸射下,它的嘴巴、眼睛里,仿佛都有雷光。 下一瞬间,它全身毛发炸起,完美级超视力也一起发动,与雷掌形成奥义,看向天空中的雷电,自身仿佛化为一道雷光!! 紧接着,在这狂暴的状态下,十一深呼吸一口气,最终用力一踏。 咔嚓! 场地出现一丝裂痕。 小食铁兽的身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全场的观众,不约而同呼吸一紧。 这是要干什么? 片刻后,所有考核者看着天空,内心狂震,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一切只在眨眼间发生,半空中,雷云精灵释放的宛如雷柱的高阶技能雷电,此刻竟然一分为二,仿佛被最锐利的武器切开,能量溃散的静止在了半空中! 众人看到了,切开、撕开雷电的,正是全力一跃而上的小食铁兽,此时它双手的蓝白色雷电,与雷云精灵召唤的金色雷电形成鲜明对比,不少人震撼的张大嘴巴,这,这也行??? 雷电的速度那么快,这只小食铁兽,是怎么如此精准快速的切开雷电的!!!! 怪物吗! 张千一和雷云精灵,几乎是同时表情一变。 “这就是完美级雷掌的威力吗……” 众考核者看着重新坠落到焦黑场地上、战意昂扬的小食铁兽,内心震荡。 草。 之前一直是虫虫再秀,现在看到小食铁兽发起攻击,一下子给考核者们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除了完美级雷掌,还有完美级的超视力。”高台,尹传奇默默开口,不然,这只食铁兽想如此轻松捕捉到雷电的动向、能量薄弱之处,顺利切开它,也不是那么容易。 这一招,已经不能单纯算完美级雷掌了,而是由完美级雷掌、超视力组成的奥义,能让小食铁兽完美驾驭雷电刺激带来的神速的奥义之技! “学姐,这就是你们竹石武馆的雷掌吗?牛啊!!!”古都大学观众席,考古七英杰纷纷道。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浏览器搜索【趣微txt】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小说亭】阅读正确内容。 熊猫学姐默默无言,总感觉林鸿年的食铁兽的雷掌,也没有这么流畅过……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联手 第三轮考核结束后,就是短暂的休息时间了。 无论是观众还有考生,都可以去找点东西吃。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浏览器搜索【趣微txt】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小说亭】阅读正确内容。 时宇静静盯着小电视,现在还有最后一场。 尹正凡vs纪珂。 纪珂是那个奇装异服,穿着类似武侠古装服饰的种子考生。 她实力也不错,两只宠兽走的是技术流,比如她那只水刃螳螂,便是以水流斩招式为核心,创造了一门花里胡哨的刀术,可惜,遇到了尹正凡。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浏览器搜索【小书阁】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小说亭】阅读正确内容。 尹正凡的鬃岩巨兽一个威慑,空晶蝶一个空间桎梏,就直接把她的两只宠兽带走了。 尹正凡的鬃岩巨兽也掌握着威慑,不过尹正凡展现时候,大家都没什么惊讶的。 前边都有青绵虫能掌握龙威,中等超凡种族食铁兽能掌握精通威慑了,鬃岩巨兽一个君王种族的宠兽,能觉醒王者资质,太特喵科学了好吧。 “技术流虽好,但也得有实力支撑。” 看完对战,时宇就这一个感受,同战力下,的确挺秀,但遇到高手,立刻摸瞎。 让十一去使用持续雷掌打一套动作华丽花哨的掌法,远不如直接倍化雷掌全力一击拍过去,简单省事。 “那坨雷云精灵会惊雷,这只鬃岩巨兽会威慑,都不太好搞啊。” 十一和虫虫默默吃东西,不想听御兽师凡尔赛。 不好搞等于不能秒,那的确不好搞。 “还好尹正凡没契约太多宠兽——” 时宇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尹正凡是御兽空间强化天赋,理论上现在能契约四只宠兽,不过由于成为御兽师时间太短,他培育不过来,目前只契约了两只。 如果他契约满了,时宇他们压力可就大了。 “我去订盒盒饭。”时宇跟十一和虫虫说了一句。 虽然吃了一堆屋子里的零食、补品了,但是该恰午饭还是得恰的。 “( ̄▽ ̄)~■□~( ̄▽ ̄)嘤!”“叽!!”十一和虫虫举杯相送。 …… 古都竞技场。 随着第三轮考核结束,这里立刻只剩下了零零散散一些人。 午休时间,无论是选手还是观众,要恰饭的嘛。 这一回,时宇拿着盒饭,静静坐在高台,趁着人少,以观众、其他考生的视角,俯视向了场地。 这个角度看着场地上的自己,一定很帅吧。 “淡了……”时宇解决了最后一口盒饭,然后打算起身回去等待下午战斗开始时,手机忽然响起。 来电人,熊猫学姐。 “怎么了?”时宇接过电话。 “你在哪?审核通过了!” 指食铁兽进化形。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浏览器搜索【趣微txt】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小说亭】阅读正确内容。 “刚刚我父亲那边,还有李主任他们那边,都得到消息了!” 电话那头,是林修竹兴奋的语气。 时宇微微一笑,虽然已经知道了,但还是说:“真的?” “嗯,快看时间,下午13:00就会在东煌网公布!” 东煌网,东煌古国官媒,最正规的信息网站。 时宇看了一眼时间,目前是12:30,也就是说,半个小时后咯? 同时,也正好是下午考核第一场开始的时间。 他vs张千一。 “期待啊……” 时宇看着时间道。 “那我可得好好露两手,然后战斗完顺便现场打个广告了……” 现场大佬这么多,说不定能拉点投资呢。 现在,时宇和熊猫学姐家的竹石武馆、食铁兽饲养基地是合作共赢状态。 食铁兽饲养基地,培养繁育食铁兽。 竹石武馆,教学培育食铁兽的方法。 熊猫学姐家其他产业,种植食铁兽相关食物资源。 他,食铁兽首席进化规划师,平城食铁兽饲养基地代言人。 完全能把想培育食铁兽的御兽师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林馆主之前几乎是天天求着时宇技术入股他们家族产业。 时宇作为食铁兽首席进化规划师,几乎是他成为哪家食铁兽饲养基地的代言人,哪家就会成为正统标识。 背后代表巨大的利益,在食铁兽进化上花了数亿的林馆主,就指望时宇救命了。 而时宇,面对林馆主的热情要求,他有的选吗。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熊猫学姐家里越有钱,我就越有钱。” “别的不说,以后十一的食物,肯定是一直有着落了。” 时宇长叹,这回应该不算傍富婆吧?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浏览器搜索【趣微txt】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小说亭】阅读正确内容。 他也是起到了很大作用的。 不过,既然如此,得想个办法,让平城的饲养基地,不,让整个平城的经济都起来。 毕竟,林修竹一家的产业,一直和平城经济息息相关,属于半官方半家族性质。 话说回来,如果他破解冰龙遗迹后,就能获得图鉴和新的高级遗迹空间了。 就是不知道他手上这个遗迹珠,在破解遗迹时有什么用途,事后能不能保留下来。 如果能保留下来,它的最佳用途已经出现了。 通过这个遗迹珠,将整个平城打造成最大的食铁兽繁育基地,东煌古国的大熊猫之乡,主种植大量食铁兽相关灵植,未来,随着食铁兽拥有君王种族、霸主种族,冰原市或许能凭此成为一级城市。 有不少城市,还真就是借着特色宠兽的光,发展起来的。 回去后,得好好跟老冯和老林商量一下,把遗迹珠最大限度利用起来。 前提,破解冰龙遗迹时候,这个遗迹珠不会报废——老天保佑,咦,等下,冰龙遗迹空间破解后,会不会又有新的遗迹了…… 时宇陷入了沉思,忽然明白,为什么十一局有这么多遗迹珠可分配了。 …… 1月10日。 下午。 古都竞技场再次热闹起来。 吃过午饭的众多考核者、观众纷纷回到了竞技场内,准备观看下午的考核。 “虽然没能通过今年考核,但这次算是长见识了,同为超凡级宠兽,别人家的宠兽竟然可以这么强,可恶。”观众席,有考核者吐槽。 “你还好,我已经长了三年见识了,御兽空间都熬到三级了,第三道生存考核都通过不了……” “老哥,不要紧,我们下次考核一起努力。” “qaq嗯,共勉!”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浏览器搜索【趣微txt】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小说亭】阅读正确内容。 会场各地,传来各种讨论声,最多的讨论声,是接下来四强晋级战。 食铁兽骑士、战术鬼才、整活大师时宇vs元素使张千一,谁的胜率较大? “这次这个时宇总该得到制裁了吧!” 不少人内心都这样想着。 倒不是时宇有多吸人仇恨,实在是他有点格格不入,让不少御兽师暗中不服气,自己竟然不如这样的家伙…… 难道,中二才是成为强大御兽师的正确打开方式?他们不信!除非,时宇能拿第一,那这样他们才勉强会去跟风试试。 “张千一御兽天赋更强,对比网传的心灵感应天赋的时宇,她明显更胜一筹,不过时宇一个心灵感应天赋,到底是怎么把宠兽培育的这么强的……” “宠兽方面,张千一御兽空间等级达到了三级,宠兽实力先不谈,数量起码胜了,并且,张千一还能完美把它们力量协调成一股,这又是优势。” 普通考核者们分析着,大师们也在分析着,这场战斗……情况不好说啊。 张千一虽然有击败时宇的希望,但是时宇也有着很大的击溃张千一的几率。 宣传视频中,剪辑出来了食铁兽的雷掌与硬化的奥义技。 而这个奥义技,在视频上由于对手太弱,维持时间太短,只是一瞬间,威力展现并不明显。 现在,这群大师,唯一疑惑的一点,就是时宇的食铁兽,协调能力究竟如何,能否真正的驾驭奥义,能驾驭到什么程度。 这可能是这场对战最重要的决胜点。 因为,张千一的组合技再强,也只是属于组合技的范畴,是职业御兽师们玩的东西。 而奥义,则是另外一个领域了,是大师级们的绝技。 “嘟嘟——”大屏幕上显示出时宇和张千一的头像后,曲解大师吹哨示意两位考生登台。 他看不出表情,不过心里很好奇这次时宇又会搞出什么花样。 张千一是很正统的战斗型御兽师,面对一个漂亮女孩,时宇总不至于整活了吧? 正正常常的战斗吧!给妹子留点好印象啊!别学上局的于澍! 曲解大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为年轻人们操心。 片刻后,时宇从考生通道走出。 依然是那么帅气、潇洒。 “时宇学弟,冲啊!!!” 古都大学观战席,考古七英杰纷纷为时宇加油。 要是今年的状元能成为考古系新生,考古系接下来一年肯定都会很滋润! 时宇就代表他们未来! 时宇走上擂台后,对面,张千一也同时登上擂台。 有一说一,给她欢呼的声音,好像更多。 女生不一定给时宇加油,但男的考核者一定会给张千一加油,时宇站在擂台上,只感觉人间真实。 “那是……剑柄?” “你带剑了?” 上来后,张千一观察时宇时候,看到他腰间别着一个类似光剑剑柄的东西,顿时表情一怔。 难道…… 难道这次时宇和自己的战斗,又要和生存试炼一样整活? 自己上场,不怕被雷劈死吗! 她可无法保证时宇的生命安全。 “卧槽,时宇好像带剑了。” “什么意思,这是要御剑渡雷劫吗?” 不少观众也都发现时宇随身携带了一个道具,不由得纷纷惊奇。 “不。”时宇道:“这只是雨伞,你的雷云精灵祈雨范围太大了,我可不想和于澍一样变成落汤鸡。” 张千一:???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浏览器搜索【趣微txt】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小说亭】阅读正确内容。 曲解大师:??? 包括于澍在内的观众:??? “嘟嘟——”曲解大师脸色一黑,立刻吹响哨声,示意比赛开始。 别聊了别聊了,快打! 这是职业考核,不是让你们说相声来的! 哨声响起,无论是张千一还是时宇,都立刻召唤起宠兽。 张千一的召唤图阵,出现在了天空中,时宇的召唤图阵,则出现在了地面上。 雷云精灵、火精灵、风精灵的身影,以及,小食铁兽、青绵虫的身影,转瞬出现在了擂台! 轰隆!!! 出现瞬间,如同黑色雷云的雷云精灵便发动了惊雷技能,内部电光涌动! 震耳欲聋的响声,立刻传遍会场,让不少考核者捂住耳朵,内心发颤。 不过,这声音的主要威慑对象,还是擂台上站着的小食铁兽和它头顶的青绵虫! 此刻,随着“轰隆”一声,场地之上,立刻出现了雨云,雨云几乎是瞬间凝聚,雨滴落下,天空漆黑一片,雷霆响声震耳。 “嗷!”“叽!!!”看到对面竟然先发制人,使用威慑技,十一和虫虫的双重威慑也猛然爆发!! 虽然雷云精灵的能量值,还要在十一之上,但是,十一的威慑熟练度更高,且还有一个虫虫辅助! 轰!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浏览器搜索【趣微txt】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小说亭】阅读正确内容。 实质化的气势震慑人心,让雨滴都扭曲起来,泯灭在了半空,此时场地上三只精灵的威慑碰撞,即使是身在场地外的考核者,也能清晰感受到……异常可怕! “砰”的一声,仿佛空气互相碰撞,整个擂台都被包裹在两股庞大的气场之中,气势碰撞间,半空电闪雷鸣,不过,碰撞一瞬后,很快,惊雷的威慑之力便被快速压制过去,张千一表情不变,也没指望雷云精灵的惊雷能战胜小食铁兽的威慑,只要能抵挡住,就已经算胜利。 她们的杀招,还在后面! 轰隆!!! 惊雷过后,顺着雷雨,一道粗壮的雷霆伴随惊雷的声音,轰然落下。 由祈雨和惊雷双重强化,这道雷系高阶技能雷电的威力达到了最大,此时,数米粗的雷柱降下,十一露出兴奋的表情,让虫虫眼睛一瞪,连忙跳开十一身上—— “雷切。”擂台边缘,举着伞的时宇道。 “嗷!!” 听到时宇的指令,十一一声咆哮,双掌开始出现强烈的蓝白色电流,同时,雷电开始弥漫全身,侵入自己的身体。 滋滋滋!!! 雷电迸射下,它的嘴巴、眼睛里,仿佛都有雷光。 下一瞬间,它全身毛发炸起,完美级超视力也一起发动,与雷掌形成奥义,看向天空中的雷电,自身仿佛化为一道雷光!! 紧接着,在这狂暴的状态下,十一深呼吸一口气,最终用力一踏。 咔嚓! 场地出现一丝裂痕。 小食铁兽的身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全场的观众,不约而同呼吸一紧。 这是要干什么? 片刻后,所有考核者看着天空,内心狂震,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一切只在眨眼间发生,半空中,雷云精灵释放的宛如雷柱的高阶技能雷电,此刻竟然一分为二,仿佛被最锐利的武器切开,能量溃散的静止在了半空中! 众人看到了,切开、撕开雷电的,正是全力一跃而上的小食铁兽,此时它双手的蓝白色雷电,与雷云精灵召唤的金色雷电形成鲜明对比,不少人震撼的张大嘴巴,这,这也行??? 雷电的速度那么快,这只小食铁兽,是怎么如此精准快速的切开雷电的!!!! 怪物吗! 张千一和雷云精灵,几乎是同时表情一变。 “这就是完美级雷掌的威力吗……” 众考核者看着重新坠落到焦黑场地上、战意昂扬的小食铁兽,内心震荡。 草。 之前一直是虫虫再秀,现在看到小食铁兽发起攻击,一下子给考核者们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除了完美级雷掌,还有完美级的超视力。”高台,尹传奇默默开口,不然,这只食铁兽想如此轻松捕捉到雷电的动向、能量薄弱之处,顺利切开它,也不是那么容易。 这一招,已经不能单纯算完美级雷掌了,而是由完美级雷掌、超视力组成的奥义,能让小食铁兽完美驾驭雷电刺激带来的神速的奥义之技! “学姐,这就是你们竹石武馆的雷掌吗?牛啊!!!”古都大学观众席,考古七英杰纷纷道。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浏览器搜索【趣微txt】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小说亭】阅读正确内容。 熊猫学姐默默无言,总感觉林鸿年的食铁兽的雷掌,也没有这么流畅过……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符咒 第三轮考核结束后,就是短暂的休息时间了。 无论是观众还有考生,都可以去找点东西吃。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浏览器搜索【趣微txt】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小说亭】阅读正确内容。 时宇静静盯着小电视,现在还有最后一场。 尹正凡vs纪珂。 纪珂是那个奇装异服,穿着类似武侠古装服饰的种子考生。 她实力也不错,两只宠兽走的是技术流,比如她那只水刃螳螂,便是以水流斩招式为核心,创造了一门花里胡哨的刀术,可惜,遇到了尹正凡。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浏览器搜索【小书阁】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小说亭】阅读正确内容。 尹正凡的鬃岩巨兽一个威慑,空晶蝶一个空间桎梏,就直接把她的两只宠兽带走了。 尹正凡的鬃岩巨兽也掌握着威慑,不过尹正凡展现时候,大家都没什么惊讶的。 前边都有青绵虫能掌握龙威,中等超凡种族食铁兽能掌握精通威慑了,鬃岩巨兽一个君王种族的宠兽,能觉醒王者资质,太特喵科学了好吧。 “技术流虽好,但也得有实力支撑。” 看完对战,时宇就这一个感受,同战力下,的确挺秀,但遇到高手,立刻摸瞎。 让十一去使用持续雷掌打一套动作华丽花哨的掌法,远不如直接倍化雷掌全力一击拍过去,简单省事。 “那坨雷云精灵会惊雷,这只鬃岩巨兽会威慑,都不太好搞啊。” 十一和虫虫默默吃东西,不想听御兽师凡尔赛。 不好搞等于不能秒,那的确不好搞。 “还好尹正凡没契约太多宠兽——” 时宇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尹正凡是御兽空间强化天赋,理论上现在能契约四只宠兽,不过由于成为御兽师时间太短,他培育不过来,目前只契约了两只。 如果他契约满了,时宇他们压力可就大了。 “我去订盒盒饭。”时宇跟十一和虫虫说了一句。 虽然吃了一堆屋子里的零食、补品了,但是该恰午饭还是得恰的。 “( ̄▽ ̄)~■□~( ̄▽ ̄)嘤!”“叽!!”十一和虫虫举杯相送。 …… 古都竞技场。 随着第三轮考核结束,这里立刻只剩下了零零散散一些人。 午休时间,无论是选手还是观众,要恰饭的嘛。 这一回,时宇拿着盒饭,静静坐在高台,趁着人少,以观众、其他考生的视角,俯视向了场地。 这个角度看着场地上的自己,一定很帅吧。 “淡了……”时宇解决了最后一口盒饭,然后打算起身回去等待下午战斗开始时,手机忽然响起。 来电人,熊猫学姐。 “怎么了?”时宇接过电话。 “你在哪?审核通过了!” 指食铁兽进化形。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浏览器搜索【趣微txt】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小说亭】阅读正确内容。 “刚刚我父亲那边,还有李主任他们那边,都得到消息了!” 电话那头,是林修竹兴奋的语气。 时宇微微一笑,虽然已经知道了,但还是说:“真的?” “嗯,快看时间,下午13:00就会在东煌网公布!” 东煌网,东煌古国官媒,最正规的信息网站。 时宇看了一眼时间,目前是12:30,也就是说,半个小时后咯? 同时,也正好是下午考核第一场开始的时间。 他vs张千一。 “期待啊……” 时宇看着时间道。 “那我可得好好露两手,然后战斗完顺便现场打个广告了……” 现场大佬这么多,说不定能拉点投资呢。 现在,时宇和熊猫学姐家的竹石武馆、食铁兽饲养基地是合作共赢状态。 食铁兽饲养基地,培养繁育食铁兽。 竹石武馆,教学培育食铁兽的方法。 熊猫学姐家其他产业,种植食铁兽相关食物资源。 他,食铁兽首席进化规划师,平城食铁兽饲养基地代言人。 完全能把想培育食铁兽的御兽师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林馆主之前几乎是天天求着时宇技术入股他们家族产业。 时宇作为食铁兽首席进化规划师,几乎是他成为哪家食铁兽饲养基地的代言人,哪家就会成为正统标识。 背后代表巨大的利益,在食铁兽进化上花了数亿的林馆主,就指望时宇救命了。 而时宇,面对林馆主的热情要求,他有的选吗。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熊猫学姐家里越有钱,我就越有钱。” “别的不说,以后十一的食物,肯定是一直有着落了。” 时宇长叹,这回应该不算傍富婆吧?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浏览器搜索【趣微txt】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小说亭】阅读正确内容。 他也是起到了很大作用的。 不过,既然如此,得想个办法,让平城的饲养基地,不,让整个平城的经济都起来。 毕竟,林修竹一家的产业,一直和平城经济息息相关,属于半官方半家族性质。 话说回来,如果他破解冰龙遗迹后,就能获得图鉴和新的高级遗迹空间了。 就是不知道他手上这个遗迹珠,在破解遗迹时有什么用途,事后能不能保留下来。 如果能保留下来,它的最佳用途已经出现了。 通过这个遗迹珠,将整个平城打造成最大的食铁兽繁育基地,东煌古国的大熊猫之乡,主种植大量食铁兽相关灵植,未来,随着食铁兽拥有君王种族、霸主种族,冰原市或许能凭此成为一级城市。 有不少城市,还真就是借着特色宠兽的光,发展起来的。 回去后,得好好跟老冯和老林商量一下,把遗迹珠最大限度利用起来。 前提,破解冰龙遗迹时候,这个遗迹珠不会报废——老天保佑,咦,等下,冰龙遗迹空间破解后,会不会又有新的遗迹了…… 时宇陷入了沉思,忽然明白,为什么十一局有这么多遗迹珠可分配了。 …… 1月10日。 下午。 古都竞技场再次热闹起来。 吃过午饭的众多考核者、观众纷纷回到了竞技场内,准备观看下午的考核。 “虽然没能通过今年考核,但这次算是长见识了,同为超凡级宠兽,别人家的宠兽竟然可以这么强,可恶。”观众席,有考核者吐槽。 “你还好,我已经长了三年见识了,御兽空间都熬到三级了,第三道生存考核都通过不了……” “老哥,不要紧,我们下次考核一起努力。” “qaq嗯,共勉!”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浏览器搜索【趣微txt】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小说亭】阅读正确内容。 会场各地,传来各种讨论声,最多的讨论声,是接下来四强晋级战。 食铁兽骑士、战术鬼才、整活大师时宇vs元素使张千一,谁的胜率较大? “这次这个时宇总该得到制裁了吧!” 不少人内心都这样想着。 倒不是时宇有多吸人仇恨,实在是他有点格格不入,让不少御兽师暗中不服气,自己竟然不如这样的家伙…… 难道,中二才是成为强大御兽师的正确打开方式?他们不信!除非,时宇能拿第一,那这样他们才勉强会去跟风试试。 “张千一御兽天赋更强,对比网传的心灵感应天赋的时宇,她明显更胜一筹,不过时宇一个心灵感应天赋,到底是怎么把宠兽培育的这么强的……” “宠兽方面,张千一御兽空间等级达到了三级,宠兽实力先不谈,数量起码胜了,并且,张千一还能完美把它们力量协调成一股,这又是优势。” 普通考核者们分析着,大师们也在分析着,这场战斗……情况不好说啊。 张千一虽然有击败时宇的希望,但是时宇也有着很大的击溃张千一的几率。 宣传视频中,剪辑出来了食铁兽的雷掌与硬化的奥义技。 而这个奥义技,在视频上由于对手太弱,维持时间太短,只是一瞬间,威力展现并不明显。 现在,这群大师,唯一疑惑的一点,就是时宇的食铁兽,协调能力究竟如何,能否真正的驾驭奥义,能驾驭到什么程度。 这可能是这场对战最重要的决胜点。 因为,张千一的组合技再强,也只是属于组合技的范畴,是职业御兽师们玩的东西。 而奥义,则是另外一个领域了,是大师级们的绝技。 “嘟嘟——”大屏幕上显示出时宇和张千一的头像后,曲解大师吹哨示意两位考生登台。 他看不出表情,不过心里很好奇这次时宇又会搞出什么花样。 张千一是很正统的战斗型御兽师,面对一个漂亮女孩,时宇总不至于整活了吧? 正正常常的战斗吧!给妹子留点好印象啊!别学上局的于澍! 曲解大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为年轻人们操心。 片刻后,时宇从考生通道走出。 依然是那么帅气、潇洒。 “时宇学弟,冲啊!!!” 古都大学观战席,考古七英杰纷纷为时宇加油。 要是今年的状元能成为考古系新生,考古系接下来一年肯定都会很滋润! 时宇就代表他们未来! 时宇走上擂台后,对面,张千一也同时登上擂台。 有一说一,给她欢呼的声音,好像更多。 女生不一定给时宇加油,但男的考核者一定会给张千一加油,时宇站在擂台上,只感觉人间真实。 “那是……剑柄?” “你带剑了?” 上来后,张千一观察时宇时候,看到他腰间别着一个类似光剑剑柄的东西,顿时表情一怔。 难道…… 难道这次时宇和自己的战斗,又要和生存试炼一样整活? 自己上场,不怕被雷劈死吗! 她可无法保证时宇的生命安全。 “卧槽,时宇好像带剑了。” “什么意思,这是要御剑渡雷劫吗?” 不少观众也都发现时宇随身携带了一个道具,不由得纷纷惊奇。 “不。”时宇道:“这只是雨伞,你的雷云精灵祈雨范围太大了,我可不想和于澍一样变成落汤鸡。” 张千一:???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浏览器搜索【趣微txt】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小说亭】阅读正确内容。 曲解大师:??? 包括于澍在内的观众:??? “嘟嘟——”曲解大师脸色一黑,立刻吹响哨声,示意比赛开始。 别聊了别聊了,快打! 这是职业考核,不是让你们说相声来的! 哨声响起,无论是张千一还是时宇,都立刻召唤起宠兽。 张千一的召唤图阵,出现在了天空中,时宇的召唤图阵,则出现在了地面上。 雷云精灵、火精灵、风精灵的身影,以及,小食铁兽、青绵虫的身影,转瞬出现在了擂台! 轰隆!!! 出现瞬间,如同黑色雷云的雷云精灵便发动了惊雷技能,内部电光涌动! 震耳欲聋的响声,立刻传遍会场,让不少考核者捂住耳朵,内心发颤。 不过,这声音的主要威慑对象,还是擂台上站着的小食铁兽和它头顶的青绵虫! 此刻,随着“轰隆”一声,场地之上,立刻出现了雨云,雨云几乎是瞬间凝聚,雨滴落下,天空漆黑一片,雷霆响声震耳。 “嗷!”“叽!!!”看到对面竟然先发制人,使用威慑技,十一和虫虫的双重威慑也猛然爆发!! 虽然雷云精灵的能量值,还要在十一之上,但是,十一的威慑熟练度更高,且还有一个虫虫辅助! 轰!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浏览器搜索【趣微txt】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小说亭】阅读正确内容。 实质化的气势震慑人心,让雨滴都扭曲起来,泯灭在了半空,此时场地上三只精灵的威慑碰撞,即使是身在场地外的考核者,也能清晰感受到……异常可怕! “砰”的一声,仿佛空气互相碰撞,整个擂台都被包裹在两股庞大的气场之中,气势碰撞间,半空电闪雷鸣,不过,碰撞一瞬后,很快,惊雷的威慑之力便被快速压制过去,张千一表情不变,也没指望雷云精灵的惊雷能战胜小食铁兽的威慑,只要能抵挡住,就已经算胜利。 她们的杀招,还在后面! 轰隆!!! 惊雷过后,顺着雷雨,一道粗壮的雷霆伴随惊雷的声音,轰然落下。 由祈雨和惊雷双重强化,这道雷系高阶技能雷电的威力达到了最大,此时,数米粗的雷柱降下,十一露出兴奋的表情,让虫虫眼睛一瞪,连忙跳开十一身上—— “雷切。”擂台边缘,举着伞的时宇道。 “嗷!!” 听到时宇的指令,十一一声咆哮,双掌开始出现强烈的蓝白色电流,同时,雷电开始弥漫全身,侵入自己的身体。 滋滋滋!!! 雷电迸射下,它的嘴巴、眼睛里,仿佛都有雷光。 下一瞬间,它全身毛发炸起,完美级超视力也一起发动,与雷掌形成奥义,看向天空中的雷电,自身仿佛化为一道雷光!! 紧接着,在这狂暴的状态下,十一深呼吸一口气,最终用力一踏。 咔嚓! 场地出现一丝裂痕。 小食铁兽的身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全场的观众,不约而同呼吸一紧。 这是要干什么? 片刻后,所有考核者看着天空,内心狂震,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一切只在眨眼间发生,半空中,雷云精灵释放的宛如雷柱的高阶技能雷电,此刻竟然一分为二,仿佛被最锐利的武器切开,能量溃散的静止在了半空中! 众人看到了,切开、撕开雷电的,正是全力一跃而上的小食铁兽,此时它双手的蓝白色雷电,与雷云精灵召唤的金色雷电形成鲜明对比,不少人震撼的张大嘴巴,这,这也行??? 雷电的速度那么快,这只小食铁兽,是怎么如此精准快速的切开雷电的!!!! 怪物吗! 张千一和雷云精灵,几乎是同时表情一变。 “这就是完美级雷掌的威力吗……” 众考核者看着重新坠落到焦黑场地上、战意昂扬的小食铁兽,内心震荡。 草。 之前一直是虫虫再秀,现在看到小食铁兽发起攻击,一下子给考核者们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除了完美级雷掌,还有完美级的超视力。”高台,尹传奇默默开口,不然,这只食铁兽想如此轻松捕捉到雷电的动向、能量薄弱之处,顺利切开它,也不是那么容易。 这一招,已经不能单纯算完美级雷掌了,而是由完美级雷掌、超视力组成的奥义,能让小食铁兽完美驾驭雷电刺激带来的神速的奥义之技! “学姐,这就是你们竹石武馆的雷掌吗?牛啊!!!”古都大学观众席,考古七英杰纷纷道。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浏览器搜索【趣微txt】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小说亭】阅读正确内容。 熊猫学姐默默无言,总感觉林鸿年的食铁兽的雷掌,也没有这么流畅过……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交谈 唐国的街道上,大巫和李启一前一后走在街上。 而且,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了他们,甚至于李启还可以看见很多人从他们的身体里穿过去,没人能看见自己,互相也不能触碰到。 就好像自己不在这个世界一样。 不过这应该是大巫的手段,自己也没必要大惊小怪。 还是着重于和大巫的单独对话吧,这可是一份机缘。 云方前辈和这位大巫说过自己? 李启疑惑的想着。 不过他是个聪明人,马上就想明白了背后的关节。 恐怕是云方前辈打听到了这位大巫将会带队这次的使节团,所以提前找到了这位大巫,请对方关照一下自己。 对方的动机也不难猜,恐怕就和云方前辈自称的一样,自己真的很像他的徒弟。 这样得来的关爱,老实讲,李启总感觉挺沉重的,不太舒服。 罢了……铭记在心就好。 而且,正常来说,这种事情,应该是自己老师来做的…… 可惜了,自己老师那大大咧咧的模样,估计是想不起来这茬,最后还是云方前辈代劳了。 所以,李启马上问道:“云方前辈……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一些关于你的事情,让我对你有个基础的了解,不至于陌生。”大巫澹澹的说道,语气没什么起伏。 也是,这种事情也不太可能有什么起伏。 所以李启换了个话题:“那,大巫既然你都称呼云方前辈为前辈,是因为他很强吗?” “我辈巫觋,又不以强弱定轮次,战斗对我们来说是次要的,怎么可能因为强就叫前辈?要说强,你老师祝凤丹在三品之中才是佼佼者,你看我叫他前辈吗?” 李启马上说道:“正该如此,只是大巫,可否为我说说我师父和云方前辈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师父的个性……” 祝凤丹的性格,肯定不会说些没用的琐事,甚至可以说,就算有用他也未必说,这估计得看他心情。 “你师父的事情……还是让他自己告诉你吧,毕竟是你们师徒的事情,我不便置喙,看他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就会告诉你了。”这位大巫似乎很不愿意牵扯到祝凤丹身上。 但他马上接着说道:“不过,云方前辈的时候,告诉你也无妨。” 李启立刻挺直身子,洗耳恭听。 这种事情,还是要抱有基本的尊重的。 “之所以以前辈称呼,其实原因就很简单,因为他确实是前辈,和云方前辈同辈的人,要么已经二品,要么已经死了,只有他还保持着三品的修为,一直活到了现在。”大巫说道。 李启闭口不言,静静聆听。 原因嘛,他自己也猜得出来。 云方前辈的徒弟,也是他的心魔,一直在他体内封存着。 心魔不灭,他的修为便永远无法进步,一直卡死在那个地方。 对这般存在来说,魔头易灭,那些号称是心魔的魔头对他们来说弹指就化作飞灰了。 他只要轻轻挥一挥手,就可以将盘踞在人身小天地中的那个‘魔’给灭掉,让自己的修为不再被禁锢。 但是这才是心魔可怕的地方。 真正的心魔不在于魔头本身……而在于你根本狠不下心挥这一下手啊。 挥这一下,就是让自己的徒弟真的死去,永远也救不回来了。 所以,哪怕是自己的修为停滞,哪怕是徒弟被困在其中已经疯狂,云方前辈始终还是没有给他解脱。 也没有给自己解脱。 这让李启不禁有些感叹。 在他看起来无所不能的三品大能,终归也是有没办法解决的事情…… 但那位大巫依然在继续往下说:“云方前辈年龄太大,所以知道的东西太多,所以我们都很尊敬他,如果遇到不懂的事情也会去询问,他在三品之中就好像是众人的老师一样,大家都以半师之礼待他,称呼他为前辈。” “因为他除了懂得多之外,人也热心,古道热肠乐于助人,常常主动帮助别人,而且不求回报,你应该有体会吧?” 大巫这话李启非常认可。 就单单是自己现在来唐国这件事,云方前辈居然都能记得找人来为自己叮嘱两句,着实让李启有些受宠若惊。 大巫感叹了一句:“年长,又有人望,品行德望都能够服众,自然可以被称为前辈,而且,云方前辈还做了另一件大事,让巫神们都交口称赞。” “是何事?”李启问。 大巫随手一画,在李启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类似‘地图’一样的画面。 但不是二维的话,而是三维地图,其上标识了巫神山的掌控的一部分天穹。 他指着其中一块说道:“域外有一片区域,有四百二十六万世界,此前无主,因为其原住民凶悍,还有复数的三品世界坐镇,但之后被云方前辈以一己之力整合,凝聚成一块星区,以巫道代其天道,现在那片地区天清地宁,根基稳固,在域外与另一块区域犄角相望,遏制住了北极诸天靠近的势头,为巫神山北方天域划出了一条线,灵道从此不能自然扩散过来。” “最关键的是,云方前辈不曾动用武力,也没有胁迫,而是常年去那块地方讲道解惑,通过纯粹的人格魅力就完成了此事,不费一兵一卒就将这块星区说服,让其成为巫道的一份子,所以巫神们对此非常赞赏。” 说到这个地方,大巫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唉,只是有些可惜,此事完成之后,他早该晋入二品了,若不是那心魔桎梏,云方前辈又岂会止步于此?但若是真的舍弃了那心魔,他恐怕也不是大家所熟知的云方前辈了。” 李启深有同感。 是啊。 若是真的直接抛弃掉那心魔,放弃自己的弟子,只谋求自己的晋升……那云方前辈恐怕也做不到这种事。 世事多是如此。 感叹完之后,李启马上又问了另一个他很在意的问题:“对了,大巫刚刚说的是北方灵道?这又是什么?为何我在书上看见的记载是北极妖族?是书上写错了吗?还是说北方有两个势力?” 他以前听说过北极妖族,但天下东南方也是妖族,他还以为是妖族势大,占据了两方。 结果怎么又出来了一个北方灵道? 提及这个话题,大巫略微思索了一下:“嗯……这算是一点隐秘吧,不过告诉你也无妨。” “北极妖族和东南妖族不一样,就我们和人道都是人族,但就算是一族,两边的道途也不一样。” “北极妖族和东南妖族,东南一派自称‘妖道’,北极一派自称‘灵道’,他们之间除了都是妖族之外基本没有共同点。” “东南妖道,他们崇尚万物皆妖,妖是一个综合体,就连我们人也是其中之一,他们的大圣致力于将整个宇宙都变成妖。” “为此他们甚至研发了帝流浆,以此为手段不断催化妖物,要将所有未曾开灵的生物都催化成妖,并认为他们本就有智慧,他们天生就应该觉醒,只是被阻碍了,其他开灵的存在都有义务帮助他们都开灵。” “现在他们的研究进程是催化了很多天生妖物,其中有不少天生四品,甚至还有一只天生三品的。” “等等,天生三品?什么东西能天生三品?”李启愕然。 凡物们的极限应该就是七品才对,最多最多也就五品,还能天生三品和四品的? “普通事物当然不可能,不过那一次他们妖化了一颗归墟。”大巫说道。 李启毛骨悚然! 归墟…… 也就是黑洞! 他们把黑洞变成了妖?! 等等,也就是说,他们认为的万物有灵,不限于猫猫狗狗狮子老虎花花草草之类的东西。 石头,土地,矿脉,河流都是唤醒的一部分,乃至于各类天体,彗星那些也就罢了,甚至连恒星,黑洞都算在其中!? 那……李启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下意识低头看向了大地。 看见这个动作,大巫笑了笑:“没错,他们一直致力于想要将‘天下’本身唤醒,不过现在看起来希望渺茫。” “他们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吗?”李启想不明白。 这样不断的将其他东西变成妖……有什么必要吗?动机是什么? 听见了李启的疑惑,大巫摇了摇头,反问李启:“将世界变成天清地宁的模样,变成自然和谐的模样,对我们巫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让李启思考起来。 是啊,贯彻正与义,对自己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好像没什么好处,那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呢? 然后,却听见大巫说道:“我不知道公子启你的答桉,但对我来说,仅仅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 “我想要发挥我的智慧,我的能力,我的知识,去将世界改造成我希望的模样,如果按照某些人的话来说,那就是,世界观。” “我想要把这个世界,塑造成符合我世界观的样子,不止一个世界,而是目光所及的所有世界,我喜欢世界是那个样子,我就要把它变成那个样子。” “我觉得,生活在符合我世界观的地方,最舒适,这是我的答桉。” “公子启你也会有自己的答桉,或者这个答桉和我相似,或许这个答桉与我不同,但这是你的道,无人可以置喙,不过你要仔细思考,慎思慎行。” “但你要知道一件事,不要被你现在的视野所限制了,不是什么事情都要追求‘好处’的,对很多人而言,利益和好处并不重要,他们在追求其他东西。” 李启听完,恭敬的行李:“多谢大巫,李启谨记。” 大巫看见李启答应之后,微微颌首,然后接着说道:“嗯,那继续说北极妖族吧。” “这一支妖族,准确的来说,他们并不认为自己是妖族。” “他们抛弃了原有的肉身,认为这样才是值得的追求。” “这一批妖族生活在苦寒之地,原本是以肉身着称的,不过后来他们认为,肉身只是桎梏而已。” “在达成这个共识之后,他们通过大圣秘法,将自己转换成了灵族,原本恐怖的肉体全部转化为了能量体,这让他们彻底摆脱了苦寒与所有的物质欲望。” “等等,这样的话,那不是和大巫们类似吗?”李启意识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因为李启通过书籍知道,这种完全脱离肉身的生活方式,其实巫道也做得到。 巫道高品之后,身融天地,身躯完全是想要就有,不想要就消散掉,自我意识不因身体而存在,而是自在恒在永在。 大巫解释道:“对,但那是三品之后的事情了,而如果你加入灵道的话,九品就可以做到这点。” “变成纯能量体之后,可以大幅度延长寿命,不再受物质身体束缚,不管是破坏力还是生存力都大幅度提升,而且,可以真正的拥有‘自己的意志’。” “你想想,没有物欲之后,你就不会受到大部分欲望影响,你就能不受干扰的去思考自己真的想要什么,专注于真正的意志,而不被外界的一切打扰。” “正因如此,灵道除了自然扩散之外,基本与世无争,他们和其他道统没有道争,偏安一隅,也不追求改变物质世界,灵道只专注于纯粹思想的研究,术算一道便是灵道冠绝世间,我听说他们和道门的其中一支在研究数学宇宙……不过我不太明白,也无法理解,所以不能说给你听。” 说着,他有些遗憾自己不能说的太深,因为他也不懂关于灵道的事情。 哪怕是三品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 “小子已经受益良多,大巫不必自责。”李启连忙说道。 “我也没自责。”大巫答道。 李启尴尬。 但大巫也没在意这些事,而是带着李启穿行到了一座大山之中。 “好了,准备一下,我们要到了,这就是今晚我要来的地方,记住,跟着我走,不要说话,也不要随便乱走,跟在我身边。” 话音刚落,李启突然感觉黑暗的山体中,突然出现了一块有亮光的空洞。 在其中,有无数的丝线蔓延出去。 李启果断打开了真知道韵。 “等等,这是龙脉的气息?!”李启愕然。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长安之影 才刚刚惊呼,李启就感觉有一股力量扼住了自己的声带。 “不要,说话。”大巫重复了一遍。 李启点头。 但刚刚确实不能怪他。 他可是感受到了龙脉的气息! 真知道韵清晰的反馈给了他和查探终端一样的感受,也就是那庞然无比,贯穿万界,几乎无法以言语形容的宏伟大道! 他按捺住自己的心情,默默跟着大巫继续前进。 路上,大巫开始和他讲解。 “你不是好奇龙脉是什么东西吗?恰好我今晚就要来这里,就带你来看看,距离龙脉最近的设备之一,人道的二品巅峰法宝所在之处。” 李启自然记得不要说话的要求,所以老老实实闭嘴跟着。 然后,很快,在这个空洞之中,李启看见了‘机械’。 是真的,机械。 不是唐国常见的那种古风古意的建筑风格,也不曾将法宝和线路融为一体,变成那种一体化的终端法宝之类的东西。 而是,纯粹的机械,无数转动着的齿轮互相咬合,复杂的机械结构震颤,完美的擒纵机构和摆轮游丝系统一同布置在轴承的旋转架上。 在地底深处,长安的下方,有另一个长安! 长安的地底,是一座机械城市! 这根本不是李启之前猜测的什么隐藏起来的洞天,而是一座城市! 在长安整洁有序的街区下,是一个影子一样的机械城! 这些机械全部都是互相卯合的结构,沉稳的布置在地底,可以随意转动,拆卸,重组,通过一个特定的中心,使得周围的三个相互垂直的坐标轴可以随意转动。 就像是钟表和单齿进位机一样,法力与精妙的机械结构之间的传动将一级又一级的命令传输出去。 这些机械都由一种李启不认识的合金制成,借由极度良好的加工工艺打造而成,光缆构成的一些伺服线路,在其中心部位则环绕着许多液压活塞,外部则有一整套保护性折板。 无可挑剔,完美无瑕,不管从什么方面看,这都是一个逻辑自洽,循环无间,放在那里不管就可以运行十万年都不会停止的精巧机械。 观看这座城市运行起来的时候,让人不禁有一股油然而生的秩序感。 如此复杂,如此精妙,数以万亿记的零件制造了这一伟大的事物,以至于李启光是看就感受到了大脑在抽搐。 他不得不收起真知,不再仔细查探,而是只用眼睛去分析。 若是一直展开真知的话,他担心自己的脑子会被煮沸,这里的事物过于复杂,让他习惯于信息流灌脑的身体都感觉到无法承受! 大巫带着李启行走在其中。 一边走,他一边对李启讲解:“这就是所有终端,以及整个人道所有公共设施法宝的主人,整个长安可以顺利运行的基础。” 长安的地面,房屋,各种基础设施,全都是法宝。 就好像是地球的人类城市全都是工业产品一样,不会有人在城市里用茅草盖房子,就连地面上都是水泥和沥青一样,长安也是一样。 只不过是把工业产品变成了法宝而已。 大巫步伐平稳,似乎见怪不怪的模样,一边走,一边对惊骇莫名的李启解释:“这就是距离龙脉最近的法宝。” “二品巅峰,理道和人道联手制造的终极产物,‘诸界枢机’,一切终端的起源,唐国无尽网络的核心。” “诸界枢机的能源,就是人道龙脉,在这里可以直接沟通人道龙脉,但你感受一下就好,别看,会死的。” 说着,大巫穿越过这无穷的机械结构,带着李启来到了一条巨大的管线处。 真的很巨大,李启甚至以为自己站在平地上,四周地面平坦无比,滑不熘的,通体由某种他不认识的金属构成,不散发任何能量波动。 如果不是极目远眺,以他的目力能看见远方有个圆形的接口接着这个管线,他甚至会以为这是一条大路。 而那个‘远方’,是真的很远,李启保守估计有几千里左右。 隔着这么远,还能看见原型的接口,其原因除了李启目力不错之外,还有就是那个接口实在是太大了。 只要足够大就能看见,就算是地球和太阳的距离那么远,也能站在地球看见太阳。 李启估算不出那个圆形接口有多大,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观测能力。 大巫走在管线之上,随意迈步:“我们脚下这条管线,就是龙脉的一条支流,切记,别随便看,会死的,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 他重复了两遍这事。 本来李启还想用真知看看脚底下的管线,听见这话马上停下。 小命要紧,小命要紧。 “然后,就是今晚的目的地,也是我的目的地,到了那里,你就回去吧。”大巫带着李启从管线处,来到了另一条小路。 这个地方,有无数的小路穿梭在各个设施之中,这些小道盘旋扭曲,隐秘无比,放任李启一个人的话,估计一离开就会迷路。 但没有这些小路,恐怕没有人能在这巨大机械的内部穿行。 跟着大巫,离开了那道管线。 接着,李启看见了一栋房屋。 在这个地方的房屋…… 好古怪。 大巫却加快了步伐,快速走到了那房屋面前。 李启紧随其后。 在房屋里面,李启第一次在这地下的机械长安中看见了人的存在。 里面站着两位似乎是来自长安的官员。 他们之中的其中一位站了出来:“弥信先生,此次约定中的‘地动仪’参观事宜,就由我们两个负责,您身后这位是?” “是我的一个后生,跟我一起来看的,不用管他,让他看看外围即可,里面就不要让他进去了。” 两人为难的对视一下,然后其中一个说道:“……这可能需要请示一下,原本约定的只是先生一个人而已。” “嗯,如果不行就算了。”大巫并没有过多的纠结,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李启谨记之前不要说话的告戒,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 但是,他听见了一个名词。 地动仪…… 是自己理解中的那个地动仪吗? 李启心中有些疑惑。 很快,请示完毕。 二人行礼:“请进,但必须如您所说,待在外围。” “那是当然,虽有竞争,但这点信用总是有的。”大巫说道。 似乎是真的很信任互相之间的为人,李启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来了看似是机密机构的地方。 一进来,李启就明白了,大巫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 在这里,普通人或许什么也感觉不到,除了会有些头晕之外,几乎不会有什么感觉。 但是,对于有真知道韵的李启来说,这里……简直就是…… 简直就是…… 不行,他形容不出来。 因为,他看见了无数的,类似于真知道韵的东西。 不对,这不是道韵,这是一条大道! 天地间的自然之力以极快的频率荡漾,组成了一根又一根看不见的弦。 不知道这些弦连接到什么地方,但数量无穷无尽的弦向外蔓延而去,每一秒钟,每一根弦似乎都在都正在以极高频率传达,带着波痕激荡,然后将自身的波动传达到内部。 内部是什么? 李启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刚刚大巫说了,里面是‘地动仪’。 一台名叫地动仪的机器,负责承接着这些所有弦传来的信息,然后将之汇集起来。 无数密密麻麻的弦,从地动仪上,蔓延到一个个不同的地方、继续延伸,李启不敢想象这东西到底能探查多少东西。 这里的‘弦’都是一缕缕道韵。 不过,单纯的一根,比真知道韵似乎要差不少。 但是,这里有无数条弦。 这不是‘道韵’,而是一条完整的大道! 道韵只不过是大道的些许残骸碎片罢了,从这里面抽一根出来叫道韵,但这无数根组合起来就是一条大道,其位格和性能都是真知的不知道多少倍! 大巫似乎也能感受到四周那一条大道的存在。 他感叹道:“由理道和人道联合造成的地动仪,镶嵌在诸界枢机之中,其弦无尽,笼罩天下,各方九部,山川社稷、洞天福地之间,五虫五仙,尽皆顾鉴善恶,察听贤愚,今日亲眼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公子启,你就待在此处,不要随意走动,免得死在这里,我就先进去了,你在这里……待一个时辰好了,一个时辰后,会有人来接你的。” “之后管住嘴巴,就当没来过,平素该做什么做什么即可。” 李启闻言,马上躬身行礼,但还是不说话。 对于李启的闭口不言,大巫似乎很满意,然后,他转身离去,和那两个人道中人消失在房间的深处。 他们恐怕要去见‘地动仪’的本体。 那不是李启可以看的地方。 但是,仅仅是这些外围波动,李启就已经足够惊异了。 他盘腿坐下来,闭上眼睛。 他开始‘参悟’附近的这些道韵。 当然不是那种虚无缥缈的参悟,坐在那里硬想,那不叫参悟,那叫浪费时间。 参悟的参字,在这里本就指的是探究的意思,坐在原地做梦怎么探究? 真正的参悟,是一点点的试探这条大道的性质,了解并记录下参数,这样才能让自己更了解这条大道。 他开始认认真真的开始采集信息,统计数据,做分析表格,总结性质。 将真知道韵展开,尝试性的接触其中一条弦。 单独只是一根的话,真知似乎比这个更加深邃,更加崇高。 所以,这种尝试性的接触,成功了。 只是,没有半点反应,李启只能隐隐约约感受到一些声音。 是嘈杂的,无数人对话的声音。 就像是在闹市街头,无数人叽叽哇哇时候的声音。 他换了一根弦,再度尝试。 这一次,传来的是尖锐高频的滋滋声,类似于收音机的滋滋滋声音。 连续尝试了几根线,每次都是不同的声音。 但是,始终都很嘈杂,而且没有实际意义,好像全都是杂音。 李启陷入了沉思。 他在记忆里翻找找关于地动仪的记录,同时也在思索这些东西代表什么。 “候风地动仪……合盖隆起,形如酒樽,饰以篆文山龟鸟兽之形,覆盖周密无际。如有地动,尊则振龙,机发吐丸,而蟾蜍衔之。振声激扬,伺者因此觉知,寻其方面,乃知震之所在。”李启在心中默念这一段话。 这一段话的意思,就是在说地动仪的工作原理。 “是这样吗?” 李启看着无数的弦。 这些东西……在搜集声音? 然后,无数的震动信息,通过这些弦,传达到了地动仪的所在,然后再进行分析? 自己听不懂那些声音,是因为信息量太大,还是因为加密过? 但无论如何,应该都只有里面的地动仪才能够解析。 这种情况下的话…… 大巫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让自己进来的? 可以猜到的是,自己来到这里并非没有代价,大巫肯定对人道支付了额外的筹码才换来自己在这里待上一个时辰,得好好利用起来才行。 先搜集数据,思考一下怎么使用吧。 想着这些,李启不再耽搁时间。 真知道韵全力全开,加上他自己的脑子和感官,开始‘参悟’此地的大道。 随着许多数据涌入大脑,李启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太短了。 很快便有人来找他,请他离开这里。 李启无奈,但也不好强留,于是只好起身,跟着对方离开了这里。 走之前,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这座机械城市。 长安的地底……竟然还建立着如此宏伟的建筑群。 这些地底的事物,就是长安那么光鲜亮丽的原因,长安的所有的现代化机构都建立在这些下方的机械上。 那……只有长安有吗? 唐国的城市,应该大部分都是如此吧? 也就是说,每一座大型城市的下方,都埋藏着这样恐怖的法宝,平时维持民生运转,战时……恐怕也是大杀器。 而且……这就能配的上二品巅峰吗? 李启怀疑。 所谓二品巅峰的法宝‘诸界枢机’,长安地下的这个,仅仅只是对方的一小部分。 诸界枢机的本体,恐怕是整个天下所有唐国城市……等等,不止!应该是诸天万界,所有唐国城市下方的自动机械! 这样一来,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终端可以无延迟连接其他终端,哪怕隔着十万里,甚至是搁着许多个世界依然可以无延迟联通。 其根本原因就是因为,终端本身只需要连接城市下方的诸界枢机的那一小部分,然后其他的事情都是在诸界枢机内部完成的。 诸界枢机的本体恐怕不是这些机械,这只是他的外在表现形式,实质上它贯穿了诸天,它的每一个小部分都出现在了一座唐国城市的下方,为这些城市提供所需的自动化服务! 李启越想越头皮发麻。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七品在望 一直到站在长安的街道上,看着四周的灯火辉煌,李启才如梦初醒。 然后环顾四周的夜景。 万火点缀大路上,三街市,六街灯。 连贺升平,踏遍歌声,醉醺豪侠,闺秀走停。 烟花层层平添上锦,重重五百座歌楼。 盛张灯,燎澹银河影。 连迓鼓,敲残玉漏声。 这是让所有唐国人都习以为常,却又引以为傲的繁花锦绣。 唐国,繁华流荡,昌明隆盛之邦。 然后,他又掏出自己的终端。 就这么小小一块东西,就能够贯通万界,轻轻松松与距离天下不知多少亿里的另一个世界沟通。 唐国人每一天都习以为常的日常,都隐藏着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奇迹。 而且,这声音……很嘈杂。 李启惊觉,他听过这个声音。 就在……地动仪外伸出来的无数根弦之中。 有着无数这样的声音。 李启心头一震。 懂了,他明白了! “记录的数据,够多了。”李启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躯体。 他收起终端,漫步朝着地流车站走去。 他的人身小天地,开始了缓慢的变化。 本就已经达到了八品巅峰的修为,开始产生了蜕变。 人道,开始在人身小天地中酝酿。 乘上晚上的地流车,不到一个时辰,就轻松从长安这头跑到了中央的位置,回到了自己在长安的那个小院落。 进入到小院落,李启立马找了个清净地方,开始了自己的修行。 他开始梳理自己的人身小天地。 他的身体里有一个广阳州,是现实广阳的微缩版本。 其形成的原理是,在大祭的时候,广阳所有的存在,包括每个人,每只妖,每一座山,每一条河,甚至是房屋,道路,城市,其中的气都在大祭之中被李启抽取了一丝。 看似一丝很少,但实际上,每件事物都被抽取了一丝,这些所有的东西在李启体内汇聚起来,组成了一个真真切切的广阳复刻版。 这便是李启人身小天地那个广阳的来历,上千万人,一人一缕气,数十万座大山,一座山一缕气,共同组成了这么一个广阳。 李启体内的气恐怕有十亿缕,组成广阳的气的种类,就是有这么多,哪怕是一样一缕也撑的李启要爆炸了。 之所以没有爆炸,是因为他们在人身小天地之中,就按照广阳的方式继续运行着,而不是失控乱窜。 一个广阳的自然运转,无数地气流动,无数水脉流动,城市,村落,城邦,道路,都是有其道理所在的。 这些道理是长久以来的‘百越之道’,百越地区的所有社会运行都依赖此道,这是能够让百越的上千亿人都可以正常运转的道。 这些气在按照原本属于自己的‘道’运转,按照原本属于广阳的‘道’在运转。 李启无法去处置,所以就撑在他的体内。 因为这些气能够相安无事而不是直接在李启体内爆炸,就是因为他们按照‘道’在运转,而这个‘道’,是经历过长久时间检验的,适合广阳的。 如果擅自拆开,让他们运转失道,恐怕就会炸开。 就好像王莽新政一样,更换大道,直接导致一国失道而崩盘。 就算是李启有办法拆开之后不爆炸,但是他重组之后,以他之前的水平,很难造出比广阳还要有效的运转方式。 道,是事物运转的规律。 任何事物能够运转,都是依靠着道,道就是万事万物运转的规律。 所以,李启会觉得堵塞。 这些广阳之气,有自己的道,而且这个道很复杂,之前的李启没有能力去修改它们,只能任由它们存在。 他想要炼化这些气,就要把他们拆开,让这些气不再依靠百越之道来运行,而是依靠李启之道运行。 这便是‘炼化’的本质。 把别的东西的道,转换成自己的道。 这谈何容易? 十亿缕气的运行机制,是那么容易修改的吗,一般人连看都看不懂,改更是无从谈起。 别说十亿缕气的运行机制了,大部分人恐怕连自己村子,自己居住的那条街是怎么运行的都不清楚。 这个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系统。 为什么下楼就可以买到菜?菜从何来?物流运输管线是什么样子的? 为什么自己工作可以拿到钱,钱又是何来?经济流通规律又是什么样子? 为什么钱可以买到东西,工作能拿钱,钱能买东西,这个共识从何而来? 更深入一点,为什么这个世界可以平稳存在?氢氧原子结合为什么会变成水? 暗藏在这一切平稳运行之下的,便是道。 这些规律,复杂的难以想象。 是‘道’,规定了菜的物流机制,规定了劳动与报酬的交换机制,规定了氢氧原子结合的机制,这个社会的体制规则,这个宇宙的物理规则,都是道。 社会的正常运转,是道的体现。 世界的平稳存在,也是道的体现。 这种‘道’的不同,就是世界产生不同的原因。 修改这些东西,对普通人来说就是痴人说梦。 大部分人连理解都难,自然也更加难以追寻这道的存在的。 他们只能随波逐流,根据当地的道来生存,去什么地方,就遵循什么地方的道,只有少数人才可以影响到‘道’,甚至是让社会和世界按照自己的‘道’来运行。 ‘道’改变了,那么整个社会都会随之改变。 村庄与城市的道不一样,所以村庄和城市的生存环境也不一样。 百越和长安的道不一样,所以百越和长安的一切也有巨大的差别。 深入到更细微的地方,如果另一个世界,他氢氧原子的结合方式和地球不一样,那么他和地球也会产生巨大的差异。 比如这座天下,连原子都没有,组成世界的竟然是一缕缕气。 这就是‘特产’的来源。 地油界为什么会有地油?其他世界为什么没有? 因为地油界的道和他们有细微的差别,正是这个差别,导致了地油的产生,其他世界的道和地油界不一样,于是无法产生地油。 大祭的难度就在于此。 大祭需要洞彻广阳的道,彻底掌握其中的运行机制,才能够完成大祭。 之前的李启依靠真知道韵掌握了广阳的道,勉强完成了大祭,但却没办法修改。 李启拿这些广阳之气没办法,他的道行太浅,虽然能够解析广阳的道,却无法用自己的道去来控制这些气。 也就是无法炼化。 就好像是一个程序。 完全不懂‘道’的人,只能按部就班的使用,按照程序的制造者,也就是‘道’的制造者的意愿来使用这个程序的功能,实现一些效果,比如术法之类的。 如果能够看得懂这个程序的代码,那么就根据自己了解的程度,进行一些自定义,做点mod之类的东西,让这个东西更顺手。 如果能看懂这个程序的代码,自己还有一套独有的代码运行机制,那这个程序就只不过是个素材库而已,提取其中有用的,然后按照自己的道,新写一个程序,这个程序将会完全属于自己。 这就是差异。 李启之前只能看懂,无法炼化,因为他虽然看得出来体内的广阳是怎么运行的,但却没有能力去写mod,修bug,只能照单全收,让这东西撑得难受也没办法。 但现在,经过了长久以来的学习,积累底蕴。 然后,又亲眼目睹并接受了长安下方的一些方法…… 这恐怕就是大巫带他去地动仪的深意。 吸收了这些知识,整理了这些信息之后,李启认为自己有能力来修改了。 因为,他在这些天里,学到了‘人道’的力量。 不会有人以为李启天天观看人道的运行方式,总结各种机制,询问各方人士,整天在终端上看文献和资料是为了玩吧? 这一切,都是为了更了解人道! 现在,结合他自己对巫道的了解,他觉得,自己有资格去修改体内这个广阳的运行机制了! 首先……是人道的劳动报酬机制。 没有利润的社会运行方式,在体内的广阳开始实行。 这种方式代表了更低的内耗。 然后,是人道的沟通方式,那种没有延迟的信息化沟通,李启在外界无法复现,之前他甚至连思路都没有。 可现在,他猜测了诸界枢机的运作方式,不一定对,但确实是一个思路。 利用这个思路,他可以在自己的体内复现一个仅仅在体内生效的诸界枢机。 让自己承担诸界枢机的任务,用自己的身体来进行这些气的沟通。 他不知道诸界枢机是怎么沟通的,但大巫带他去了‘地动仪’。 地动仪,告诉了他诸界枢机的监察方式之一。 真知道韵开始被他塑造成一根根的弦,由此复现了人道的一小部分沟通方式。 这一切都发生在他的体内,他自然可以做到这点。 接着,便是人道的各种组织架构,以及巫道的诸多组织架构。 最后,则是人道百艺的分类方式和责任划分,李启对此已经研究了不少时间了。 一条道途不是什么玄乎的东西,实际上道途非常的实际。 每一条道途,对于如何认识世界,改造世界,怎么建设怎么发展都是有一整套清晰明了的手法的,绝非什么玄之又玄的东西。 或许这些东西原本晦涩无比,但依然会有无数大能花费时间试图去简化,只是为了让更多人能够看懂。 把自己搞得高深无比只会让你失传,而不是发扬光大。 想要传道天下,怎么可能故弄玄虚,当然是怎么清晰怎么来,否则如何让其他人认识并接受自己呢? 所以,通过对人道的观察和总结,对诸界枢机的猜测,再加上李启读过的典籍与他自己的思考。 这些天,李启对人道的‘参悟’,在此刻显现! 利用人道之法,结合巫道,同时夹杂上李启对其他思想的理解,他开始试图用这种方法重构体内的广阳。 拆解,然后让这些气依照李启自己的道来运行。 自己的人身小天地,必然要贯彻属于自己的道。 只不过,有个问题。 巫道和人道可以在体内共存吗? 关于这点,李启也思考过。 借助人道的方法,他确实可以拆解这一坨广阳的气。 那么,人道和巫道之法可以共存吗? 李启思考了一下。 天下间无数道途,全部安稳的存在于这个世界里。 而且,巫道和人道在远古人族时期,也曾经共存过。 哪怕是现在的人道,也保留着重、黎两支巫觋。 可见,应该是能够安稳共存的。 两种方法的结合方式,李启也推演了很久,觉得应该是万无一失。 实在大不了,自己还能有一张读档神符。 要死了就读档。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一天又一天。 李启这一次‘炼化’,花费了整整五天六夜,期间不眠不休,一步不出。 这倒是真有点仙人‘闭关’的模样了。 不过实际上闭关也就是做这些事情。 闭关本身就是找个清净地方,在没人打扰的情况下工作修行。 又不是找个地方坐下来睡觉。 当然,也有可能某些道途的某些功法就需要睡觉来修行。 总而言之,李启这一次性工作了五天多的时间。 终于,借助这些时间李启对人道的观道参悟,再加上从地动仪那边整理到的无数信息和情报。 体内的广阳,被炼化了。 ‘广阳’,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属于李启的人身小天地的崭新区域。 数以亿记的气,被解散然后重构。 这些气不再依靠广阳之道来运行,而是温驯的顺着李启的道开始运转。 这证明,李启的道,足以驾驭广阳的气。 若是道不足,气太多,那人身小天地崩溃都是轻的,大概率是直接内爆死掉。 看着体内逐渐变得有序而规整的气,李启长舒一口气。 他以自己的‘正’之道统御巫道之法和人道之法,让其泾渭分明。 持身以正,于是两不相扰。 “呼……” 这一次闭关,结束了。 李启感觉得到,自己距离七品,只差薄薄的一层。 那一层,祝书上说是‘无中生有’。 无中生有? 老实讲,李启不太明白,虽然书上有很多解释。 但那些解释,就好像高数教科书。 高数书上也明明白白的写了原理和公示,甚至还有例题,但该看不懂还是看不懂。 不过,慢慢来吧,总能看懂的。 体内的广阳已被炼化,李启的力量更进一步,也更加圆融,实力增进了不少。 恩……大巫还给自己安排了入学考,应该没事没问题吧? 想着这些,李启从房间之中起身。 推开大门。 这是他离开医院的第七天的清晨。 沉水碧也该出院了。 接老婆去咯!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钟明楼 地流车的车站附近。 李启早早的就赶过来,准备通过地流车赶往医馆。 上次去医馆是打车,不过有公交车还是坐公交车吧,总不能出门总是打车。 一熘小跑过来,李启已经六七天没睡觉了,所以看起来有些疲惫。 睡觉这种事,除非你的神魂已经彻底脱离了凡物,不然还是得老老实实睡觉。 甚至就算到了超凡的地步,睡觉依然是很有好处的事情,乃至于很多时候,大能者受到了重伤,都会依靠沉睡来进行恢复。 不过毕竟是已经八品了,所以精神头还是很足的,揉了揉太阳穴,倒也不至于看出异样来,和平时一模一样。 来到车站附近,李启还没来得及买票,却突然发现了车站旁边有个熟人。 在车站的公共候车区,也就是大家等车歇脚,接杯水喝的地方。 唐国的基础设施完善体现在方方面面,比如这个候车区,并不是只有孤零零的几张凳子,而是非常齐全的一套。 免费的热水,自行接取。 座椅可以放下来,能让那些来早了的旅人就地休息一下。 旁边有付费的方便食物,价格便宜食用快捷,适合快速补充体力。 还有自取药物,防止晕车或者不适应地流车的庞大能量波动之类的,考虑的非常周到。 不过,唐国的预约机制非常的完善,所以实际上很少有人会在这里逗留等车,大家都是预约好时间来的。 基本上只有域外诸天来的外来旅客才会惊呼着在这里等车。 也就是这么个地方,李启看见了钟明楼。 这个神棍正在这里的免费热水区接热水,虽然他依然衣衫整洁,但李启注意到,离他不远的有个座位上的软垫都塌下去了,显然是有人长期坐在这里的原因。 甚至……那座位前面还有一些施舍的铜钱啥的。 等等,这位爷不会这五天都住车站吧。 本来李启是不相信这个推断的。 但他想了想,发现自己想象不出来钟明楼和人正常说话交流的模样。 所以,李启果断走上前去。 走过去的时候,钟明楼已经提前转向了他这边,微笑的‘看’着他。 虽然他是个瞎子,眼睛被布蒙上了,但目光还是有些渗人。 当然,如果是在神棍应该在的地方的话,就很渗人。 可惜现在他在车站接免费热水,导致一点都不可怕。 李启走了过去,一脸好奇的问道:“明楼兄,你……这是?” “啊,是师弟啊,你要喝水吗?我帮你倒。”钟明楼看见李启,露出了笑容,然后指着免费热水,对李启问道。 不是,免费热水你大方个什么劲儿啊? 李启擦汗:“不用,我只是好奇,明楼兄是在这个地方做什么?” “噢,我现在暂时住在这里,怎么了?”钟明楼歪了歪头,瞪大眼睛问道。 喂喂喂,你住的和流浪汉一样,你问我怎么了? 李启腹诽,但也不好直说,只能说道:“那明楼兄……兴趣还真是,别致。” “倒也不是兴趣,主要是我没有钱,只能住这里。”钟明楼坦然的回答。 李启这下是真的出汗了,尬笑也僵在了脸上。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明楼兄,你不会,在这里睡了五天吧?” “恩,对啊。”钟明楼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坦诚的承认了。 李启叹息。 这就是神棍吗? 怎么说呢……?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一个真正的神棍好像天生就应该做出这般事情,如果钟明楼很熟稔的去租房子,买菜,然后房东谈价格,李启反而会觉得他人设崩塌了。 假神棍才有衣食住行。 真神棍就住公交车站,靠喝免费热水度日! “唉,那明楼兄,你等一下。”李启没办法,叹了口气,拿出终端。 然后,他熟练的在上面租了房子,付了租金,然后再给钟明楼雇了一个护工。 是的,是护工,而不是保姆,他用的理由是:“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盲人精神障碍患者,其完全丧失自理能力,无法自主进食,希望应聘者具有相应的耐心和专业水平。” 一切打理好之后,他将从终端将这些东西都发给钟明楼。 接着,李启一边操作终端,一边说道:“我给你租了房子,一次性租了三年的,之后的事情再说,然后……我找了个人给你做饭洗衣服什么的,人家是专业护工,不是仆人,平等的,这里是唐国,可别把人当牛马啊,会被告的。” 钟明楼用茫然的表情点头:“噢噢……” “咳咳,那你等会,一会护工会来这里接你,别睡车站了,你的终端上我把地址和租赁协议发你了,到时候你让护工帮你操作,有问题用终端找我,我车快到了,今天我还有急事,就先走咯!” “记得啊,我写了个流程发你终端了,你忘了没事,到时候把你的终端给护工就行了!”李启弄完这一切,他约的那辆地流车也快到了,所以他收拾东西,转身挥手对钟明楼告别。 钟明楼端着热水站在原地,好像没什么反应。 一直等到李启挥手准备走了的时候,他才憋出一句:“那真是多谢师弟了。” “师兄弟嘛,说什么谢,走了!”李启摆摆手,快步走到电梯处,走了进去。 顺着电梯,一路来到地底。 地流车的万足虫就匍匐在地底,等待着乘客上车。 把钟明楼的事情抛之脑后,李启兴冲冲的准备去接沉水碧。 这才是正事。 只是刚刚来到地流车面前,还在排队上车呢,李启就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发现踩到了银子,大概有二两左右。 这可不是小钱了。 李启果断捡起来,然后等到上车坐上座位之后,用终端呼唤负责地流车的土地神,上交了失物。 二两银子对李启不算什么,但对于失主可能非常重要,没必要贪这一点点。 做完这些,李启一路乘坐着地流车。 路上,土地神突然带了一个老婆婆过来,说是找到失主了,别人要来感谢李启,一番感谢之下,李启收获了一筐小零食。 然后,过了十来分钟,该下车了。 李启下车,没走两步,突然又踩到了什么。 他低头一看,又是钱! 短短十来分钟,居然捡了两次钱。 不过这一次,李启的处理也一样,他就地呼唤唐国的神祇,把失物上交了。 连续捡到两次钱,而且价值都不算低,还收获了一堆小零食。 今天运气不错啊。 李启这么想着,总算是来到了医馆的门口。 又看了看沉水碧出院的时间,还差不到半个时辰,时间刚好。 那就再买点饮料喝着等吧。 又去路边,买了两杯鲜榨的果汁。 一杯自己喝,另一杯等会沉水碧出来之后可以给她。 只是,这果汁还没到手,就听见店员,笑着对他说道:“先生,这是我们一百五十周年店庆,购买饮品可以抽奖,只需要扫描登记即可参与。” 对这种随手而为的东西,哪怕是套路,李启也不介意参加一手,所以他用立刻点头。 使用终端登记之后,李启很快拿到了自己的两杯果汁。 以及两张域外的旅行车票,还有一群人搬着横幅和牌子,打着彩带和各类幻术炫光走来! “恭喜先生!您中了本次活动的一等奖,斗宿六星的旅游来回车票!这可是非常有原始风情的地带呢!”一群人围了上来,把他包围住,欢天喜地,彩带和炫光像是不要钱一样。 这帮人簇拥着李启就开始用大喇叭宣传,嘈杂的同时,也吸引来了无数的目光。 李启还被迫发表了一番得奖感言,然后拿着牌子被人卡卡卡拍了一堆照片,最后大家一哄而散。 只留下李启端着两杯饮料,攥着两张门票,待在原地一脸茫然。 茫然之后,便是凝重。 等等…… 他攥着门票,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自己的运气,有这么好吗? 为了防止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出现,他果断开始核实确认这两张门票和这家店的情况。 但是,一切都很完美。 确实是一百五十周年庆,这两张票也是真的,去的是斗宿,据说是原始风情的区域。 而且,价格不便宜。 去域外的自由行程来回票,价值值得上一件不错的八品法宝,换算成得有七八百两。 这笔钱,李启现在都拿不出来,除非他愿意再变卖一些固定资产,比如把自己的金气给卖了,或许能凑出来。 这车票是随去随用的,因为域外旅行不是固定车次,而是传送门,只要拿着就随时可以去,相当于两次传送门的使用权,时间可以自由决定,确实是唐国人旅行常用的手段。 车票是真的,店铺也是真的。 也就是说……自己真的中奖了? 李启不信。 所以,他干脆再给自己来了一次占卜。 虽然不是专业的卜人,但占卜之法,他也略懂一二,算是入门水平吧。 曾经被几个松国军士追杀的时候,他就遇见过自己的血光之灾,从而及时做出了规避。 虽然不能观测过去未来什么的,但看看吉凶还是没问题的。 这不占卜还好,一占卜,却发现自己身上金气熠熠,吉星高照。 五吉要耸华盖出,远望鼓角声冬冬。 大富大贵,福星高照,一派要走大运的迹象。 等等,这什么玩意儿啊。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吉运了? 还是说…… 李启本能的开始回想自己做了什么。 他第一时间就回想到,就在二十分钟前,他帮了一下钟明楼。 这么神的吗? 既然有了这个想法,李启也不会和傻子一样把这个猜测憋着不问,他直接掏出终端,拨通了钟明楼的终端。 钟明楼接的很快,毕竟这种东西不需要操作,只需要意念一点即可。 通话建立。 “明楼兄,我这边突然又是捡钱又是中奖,你有什么头绪吗?”李启直截了当的问道。 大家是师兄弟,一辈儿的巫神山公子,有什么不好问的。 “啊,可能是因为我为你祈福了吧,毕竟,好人有好报嘛。”钟明楼平澹又柔和的声音传来。 “这是什么手段?八品能够操控好运?没听说过啊。”李启立马追问。 运势这东西过于缥缈,所以很难操控,变坏的诅咒倒是有,李启也会,但让运势变好就很玄乎了,李启还不知道有这种术法。 老实讲,他有点想学。 如果真有这种术法,那他绝对天天给自己挂上,然后去买彩票。 “好人有好报而已,我没用任何术法,也不可能有这种术法,我只是诚心为师弟你祈福而已。”终端那头,钟明楼平澹但认真的回复道。 光听语气就知道,他肯定没有说谎。 李启立刻意识到了,这恐怕是对方能够成为巫神山公子的原因,就好像自己的真知,博岳的魔种一样。 “原来如此,那我知道了,谢谢你了,只是,你让我中奖去斗宿六星,有什么深意吗?”李启又问。 “啊?我不知道你会得到怎样的回报啊,我只是祈愿,祝福你,让你得到你现在最想要的东西而已。”钟明楼先是疑惑,然后老实的说出了自己祈福的内容。 李启还想再问。 终端那边却说道:“恩,师弟你帮我叫的护工姑娘到了,我这边先结束了,之后再联系。” 语罢,钟明楼很干脆的把消息切断了。 很有神棍作风。 而李启则陷入了沉思。 什么叫……“他现在最想要的东西”? 他先是捡钱,然后再捡钱,接着中奖…… 等等,自己现在最想要的东西,难道是钱!? 这么一想,还真是! 沉水碧出院了,现在她最需要钱来帮罗浮山还债,自己没什么特别的目标,所以肯定也会帮她一起筹钱。 也就是说,自己现在最缺的,的确是钱! 而自己之前想的是什么? 去域外搞钱,借助唐国的名头和沉水碧的五品水准,在域外图谋一些野生世界。(第二百五十一章) 而斗宿是什么地方? 斗宿六星,天庙也,又曰天机。 那是一片位于东海和中原天域中的一片属于唐国的世界。 在这个地方没有战乱,而且距离边缘的野生世界非常近,旅游宣传都是‘具有原始风情。’ 那岂不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兔子出院 与此同时,沉水碧正在接受最后的治疗。 整整七轮太阴悬挂在这个洞天之中。 水寒夕波急,木落秋山空。 玉斗横网户,银河耿花宫。 太阴正气汇聚于此,不同的太阴月代表不同的手段,而且根据时节,有的是圆月,有的是半月,有的是钩月,甚至还有一个是漆黑的月食状态。 这七轮太阴在这洞天之中组成特殊的阵势,有七条垂线连接到了沉水碧的身上。 沉水碧的身躯,正在被七轮太阴重构。 一月精血凝,二月统经脉。 三月形体成,四月毛发生。 五月筋骨至,六月脏腑具。 而现在,就是第七轮月亮,那被月食吞噬的月亮。 七月百神修备,含灵受既,禀之于天和,血脉形神,降之于精髓。 现在的沉水碧,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了。 正所谓:山有玉而草木鲜,水怀珠而波澜媚。 那是因为山水之中自有灵气。 昔日的沉水碧,身躯中的灵气早就枯竭了,只残留了一丝丝,所以虽然依然美丽非凡,而且比许多凡人美女更加清丽而有气质,但在大能者们眼中就不一样了。 在大能者眼中,沉水碧就是一股能语而无神,有形而无骨,视其气则不润,察其色则无光,手足失坠,筋节不续,形薄神浊的模样。 但现在伤势痊愈的沉水碧,却更加有了一种……难以言语的气息。 灵气漏露,发而成响。 形体端足,魂魄自全。 四体屈伸,神精灵足。 雅态幽闲,光凝秋水。 步步流金,月华露浓。 她的容貌没有半点变化,可她身上透露出来的气息却已经完全不同。 以前,她的气质就已经相当清冷秀丽,完爆了一堆所谓的‘气质美人’,可现在,她比之曾经的自己,也好似云泥之别。 那种由内而外透露出来的,那种让人窒息一样的压迫感,却又没有威压。 不是威压。 你在中秋月夜,看着那一轮圆月,会觉得有威压吗? 不会的。 但是吧,那一轮圆月,仅仅只是让人抬头望着,就似乎让人失去了说话的欲望,只想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似乎有什么魔力一般。 此刻,沉水碧的指尖,眉梢,每一寸肌肤,似乎都隐隐散发出来了某种特殊的压迫感,让人在看见她的时候,只想静静看着,生不起打扰她的想法。 好似她就是天上那一轮孤月一般,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但仅仅只是远观,也如同月色一样,让人难以移开实现。 美貌横生,烨兮如花。 恣态肆露,温乎如玉。 五色并驰,不可殚形。 详而视之,夺人目精。 好似珠滴沥寒凝碧粉,又像皎白玉盘夜舒光。 然后,她抬头看向天上的七轮月亮。 却见她的身周突兀的浮现出无数的阴阳爻。 这些阴阳爻组成卦文,然后飞速旋转,盘旋,在她身周完成最后的嵌合。 紧接着,沉水碧深吸一口气。 天上拿七轮太阴顿时崩裂。 然后,化作了东南妖族的特产,帝流浆。 庚申夜月华,其中有帝流浆,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累累贯串垂下。 人间草木受其气即能成妖,狐狸鬼魅食之能显神通。 沉水碧自然不需要帝流浆的成妖之能,她要取用的是帝流浆的‘性命’。 帝流浆的原材料便是月华精气,此刻一次性崩碎七颗月亮,所产生的数量极为庞大,好像一座座大湖的水倾斜而出,从天穹坠落。 万斛飞泉,喷薄倒泻,长数万丈,若白龙腾空而下,下注群山,怒而跃起,卷成雪堆,滚滚而过,银白的光辉自上落下,彷佛看到银河从天际穹苍陨落,将天地沟通连接。 帝流浆有性,可以补命。 她的身躯已经完满,仅仅只缺性命。 性者,真常不变,是身躯的天生之质,灵慧来源,所谓的‘性格’便是由此而来。 命者,生之极也,是生命能够活动的根本,是能量的源泉。 帝流浆能够唤醒妖物的原理便是如此。 草木灵芝之精有命无性,帝流浆便能为其增添性。 禽兽虫豸之精命短性缺,帝流浆就能够补全残缺。 只要这样做了,灵智自生,自然化妖。 而现在,沉水碧的这个重铸的身躯无命无性,全靠她身为五品的一点真灵撑着,所以需要以帝流浆重新唤醒,就好像婴儿开智一样,以此来完成最后的流程。 她原本那个碎的不能要的身躯已经干脆丢掉了,神魂与真灵现在转移至了崭新的身体之中。 这就像是出了车祸的车一样,发动机都碎了,换一个新的比修好容易多了。 沉水碧感受着神魂与身体逐渐契合。 甚至比自己原本的还要适合神魂。 “真是……匪夷所思的手段,全新的,定制的身体,杂家的手段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沉水碧感叹道。 旁边的医师听见了这话,答道:“确实很厉害,这个技术出现之前,重伤者只能慢慢休养,而现在直接更换身体,非常的方便。” “只是……你们怎么做到契合神魂与肉身的?这种肉身和神魂完美匹配的制造方法,真是匪夷所思。”沉水碧询问医师。 更换身体不是什么难事,夺舍之法千千万万,不稀奇。 但归根结底还是难以解决身体和神魂的匹配问题,很少能有肉身会比原身更加契合神魂,这是限制夺舍之法的难题,排异反应是几乎无法解决的问题,除非直接投胎,投胎的新生身体就是契合神魂的。 但投胎是正儿八经的完全洗点,必须重修,很少有人能下定这个决心。 可现在,不需要投胎,也能拿到一具完美契合的崭新身体,只要真灵不损,肉身都可以更换。 这种技术……如果用在唐国的战场上,能让多少身经百战却身体残缺的强者重返战场? 他们的战损比例恐怕会比敌人强上许多。 面对沉水碧的问题,那位正在操纵治疗进程的医师笑笑:“这就只有杂家的人知道了,我也只是拿现成的身体而已,好了,性命灌注在其中,最后的步骤就完成了。” 沉水碧再抬头看天。 天下间,除了帝流浆之外,很少有材料能做到灌注性命这种事情。 有倒是有,但成本都太高了,天生而成的天材地宝做到这点的太少太少了。 唯有妖族大圣中被称为‘帝’的那位,他创造了帝流浆,将之播撒到诸天,才将具有这种性质的宝物普及开来。 帝流浆的出现,让妖族的数量翻了数千万倍。 不过沉水碧还是很疑惑。 无论如何,帝流浆都是只有东南妖族才有的东西,人道是怎么搞到数量这么庞大的帝流浆的? 帝流浆的制作之法是妖道机密,除了妖道定期散播之外,旁人几乎不可能持有这么多帝流浆。 但不管怎么说,人道就是拿出来了。 此时此刻,杂家秘法,人道医家,再加上妖道帝流浆,三者合一。 如此下来,才将沉水碧的伤势治好。 可见她的伤势治疗难度有多大。 就在帝流浆滴落完毕之后。 这时候,沉水碧的身边传来一个声音:“嗯哼,那这边的事情做完了,我就先走咯!” “嗯,多谢鱼姑娘。”沉水碧马上转头过去,对着离开者答谢。 如果李启在这里的话,肯定会惊呼出声的。 因为,帮助沉水碧调试身体的,便是她。 李启的同学,柳参之口中所说的,杂家的试验品,鱼藻。 不知为何,她居然会负责沉水碧的新身体。 但其他人都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任由她率先离开,毕竟对方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而另一边,沉水碧也对着另一位医师感谢:“柏医师,这次也谢谢你了。” “分内之事,不必多礼。”被称为柏医师的女性笑着点头,然后说:“我倒还应该谢谢你呢,这一次,可从你身上学到不少。” “你的医术,可比我强啊。”她感慨般的对沉水碧说道。 事实就是如此,这次的治疗方桉,沉水碧自己就参与了接近一半,并且还给另一半提出了很多建议。 除了帝流浆和杂家秘法她掺和不进去,剩下的都是她和柏医师两个人一起完成的。 “我也学到了很多,原来唐国已经有成规制和模板的医疗系统,可比我这种野路子强。”沉水碧连忙说道。 对方的医术也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尤其是扎实的基础和系统的学习,沉水碧觉得这点很厉害。 柏医师失笑摇头:“好了好了,就别互相吹捧了,内视查看一下吧,没问题的话,换身衣服出来吧。” 沉水碧再度内视,检查身体,确认无误,然后起身。 此时此刻,天空中的帝流浆已经完全被吸收。 崭新的身体完美的容纳了神魂。 沉水碧的人身小天地,完满。 然后,她换上衣服,踏步走出这洞天。 办理完手续,和之前照顾自己的医师们道别,沉水碧走出医院。 与此同时,李启早就已经坐在医馆门口,静静的等着。 当沉水碧走出来的时候,李启同时站起身。 两人加快了速度,走到了一起,但却互相都没说话。 两个人的表情,似乎都有些,谨慎。 这态度实在是有些奇怪。 反倒是沉水碧,在沉默了约莫半分钟之后,突然开口,和以往那样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不怕我?” 李启闻言,突然放松了下来:“我还担心你嫌弃我呢~。” 两人对视一笑,先前的生疏荡然无存。 显然,两个人都想到一块去了。 修为差距太大,或许会产生某种隔阂。 但现在看起来,没有。 李启自然的伸出手,把刚刚买的果汁递给她,然后顺势拉起另一只手,二人一起离开此处。 行走在长安的街头,一如既往的那么平静安宁。 二人漫步在其中,闲聊着很多事情,比如这些天发生了什么。 李启说了自己去赴宴的事情,沉水碧则说了关于自己治疗期间的事。 很快两人的话题就来到了对方身上。 李启率先发问:“你身上……有一股特别的气息,这就是五品的特征吗?” 他正在肆无忌惮的用真知道韵扫描沉水碧的身体,感受着和之前的每一点不同。 如果是其他五品,李启应该已经被丢出去打死了。 好在对象是沉水碧,虽然有些被不断扫视的不适,但她还是忍住了。 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再说……该看也都看过了。 “应该是残留的帝流浆的气息吧?我这具身体本是死物,是靠帝流浆唤醒性命才成的。”沉水碧看了看自己的手,一边吸着果汁,一边回答。 “帝流浆?这种东西也能搞得到吗?这不是传说中的天材地宝吗。”李启有些惊讶。 沉水碧自然的回答道:“倒也不是那么稀奇啦,帝流浆虽然不知道生产工艺,但产量还是很大的,可惜只有妖族才能制造,妖族一般现场制造现场使用,所以其他地方很难见到。” “人道有这么多储量的帝流浆,说实话我也挺奇怪的,但他们应该有自己的手段吧,说到这个……李启,你身上变化也不小呀。” “我还以为不过七天而已,李启你不会有什么变化,但是现在看起来,你的功体……变化好大啊,你修改了路数?”沉水碧也看出了李启的变化。 “嗯,我融入了一些人道法门,借此把体内的广阳给炼化了。” “……能融入吗?”沉水碧皱起眉头。 道途冲突可不是闹着玩的。 “广阳是百越之地,那里本就是巫道人道交集之处,我也是用广阳的实际情况来做的。”李启答道。 百越之地,人道巫道夹杂,双方道争所在,本就是交杂着的,这也是李启敢于这么做的底气之一。 “……可是百越之地修行不畅,万民不服,你也知道那里是什么情况,这可是道争造成的,你不怕对你的人身小天地也这样?”沉水碧担忧的问道。 “所以我做了修改,现在看起来,没问题。”李启答道。 “李启……你这是在参与道争了,你知道如果你错了,你会怎样吗?”沉水碧凝重的看向李启。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选择 是的,李启也知道,自己这样做非常非常的危险。 “是,不过我是这么想的。”李启开始对沉水碧讲解自己准备怎么做。 在人身小天地内以人道和巫道融合以治法,结局很有可能和百越一样。 百越之地,人神不通,道法不昌,其根本原因就是因为巫人冲突。 百越那些国主,首鼠两端,两头都想要,既想要人道汇聚众人之力为自己所用,以成就国主之位,又想要巫道的自在恒在永在之法,结果就是他们看似成了,但百越却变成了那副鬼样子。 哪怕是在整个天下,百越的落后也是显而易见的。 李启对此深有感触,他在百越还真以为自己在的世界是封建时代呢。 但真正走出百越一看,就会发现,天下繁荣的难以置信。 这里是诸天万界的中心,是无数下级世界梦寐以求想要飞升而来的‘神界’‘仙界’‘天上天’,诸多荣光加身的地方。 哪怕是在这里,百越也能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足以见得道途冲突带来的后果。 如果李启处理不好,他的人身小天地,很有可能会就会变成另一个‘百越’。 变成和百越一样落后,无能。 而且,两种道途法门还有可能发生其他的冲突,来自现实世界的冲突。 单说一点,人道中人如果觉得李启走了歪路,巫道也觉得李启走了歪路,那李启该如何自处? 你修改双方法门,融入对方理念,等于你认可了这样的做法,并且付诸实践了。 比如唐国的工业开发,养殖业等等,虽然能极大的提升生产力,但很多巫觋是不认可这种做法的。 这就无形间就划出了界限。 这其实就是一种危险了,会有人敲闷棍的。 两个道途的理念不同,原理不同,就好像公有制和私有制没办法共存一样。 强行共存,不仅两边不高兴,甚至还会互相冲突,如果以此来治理自己的人身小天地,反而有可能爆炸。 举个例子,又比如相对论和量子力学,分别统治着宏观世界和微观世界,他们在自己的领域中,都是对的。 但是两者之间存在着矛盾,它们不能融合在一起,量子力学生效的时候,广义相对论就不生效。 广义相对论生效的环境的时候,量子力学就无法成立了。 这二者都是对的,但他们就是不相容,无法同时存在,二者实际上是冲突的。 不过,李启说过了,人道和巫道实际上就是这个天下中同时存在的。 众所周知,宏观世界本身就是由微观世界的基本粒子构成的。 这意味着微观世界和宏观世界应该是统一的,应该有同一套理论来诠释,否则错的就是这个世界了。 两套都正确的理论,却不能共存,说明他们还不够正确。 李启不觉得自己可以找到正确的办法,他还没那么自大,但是,他觉得自己可以尝试一下。 所以他才大胆用了这个方法来炼化广阳。 他也不知道自己正确与否,但他有读档神符,如果要自爆了可以回朔时光,所以任性一下。 他绝对信得过大巫的手段。 李启都做好自爆被回朔的准备了。 但是没想到,这一尝试,居然就成了! 他不仅没有副作用的化解了那些事情,还成功炼化了广阳。 虽然很匪夷所思,但事情就是这样。 李启的讲解非常详细,沉水碧听的也很认真。 听完之后,沉水碧叹了一口气。 “李启……你,图谋太大了。”她有些担忧的看着李启。 李启若是选择这条道路,若是成了,成就定然巨大,但其中的艰难险阻,思考一下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哪怕是沉水碧也觉得太难了。 但李启却笑笑说道:“我的道是正与义,我觉得此事无不正之处,亦无不义之举。” “巫道对众生都一视同仁的公平,顺其自然,但自然本就天生的对弱者不公,公平的后果就是不平等。” “人道不承认公平,他们限制所有人的自由,但限制之后又,他们却硬生生的制造出了相对的平等。” “双方都有不正不义之处,但也都有自己的所长,为何不各取所长呢?” 自由和平等,是反义词。 绝对的自由,就是绝对的不平等,强者将会拥有所有的自由,其他存在的自由都将被剥夺。 绝对的平等,就是绝对的不自由,道理亦然。 人道对强者和弱者施加一样的限制,营造了一个大家都被限制的,相对公平的社会。 巫道不加以限制,那强者对弱者就将来到最自然的,最天生的,最应该的‘弱肉强食’的世界。 不过,巫道会维系平衡,保持弱肉强食维持在一个不会有损天道运行的范畴之中,‘只取所需’是最好的方桉。 人道也会放开一部分弱肉强食,不过不在自己内部,而是将所有的精力放在对外侵掠之上,让自己成为‘强’。 二者的道争体现在方方面面,互相都认为对方不对,但又都靠着自己的道建立了符合各自道途的国度,证明两者其实都是有用的。 不过,李启觉得,自己的道是正与义。 这样的话,取巫道之正,取人道之义,这虽然有些离经叛道,但并不违背自己的道路。 李启思来想去,也觉得这是适合他的。 沉水碧听完李启的话,说道:“这很难,你不是第一个。” 是的,李启不是第一个,肯定也不是最后一个,但迄今为止从未有人成功走出来过。 这等于是在用自己的智慧去挑战巫神和圣人。 巫道是巫神们的智慧结晶,人道是圣人们的智慧结晶。 这两条道途之所以发展成这样,肯定是有其原因的。 尽善尽美的,能容纳一切的道途,每个人都想,但这就像是一个初中生大言不惭的说自己要建立大一统理论,要统一量子力学和相对论一样。 很难的。 甚至可以说是‘不可能’。 “我又不是想要建立一条可复制的,从九品到一品的完整道途。” “我只是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走自己的路而已,至于前面有什么,遇到了再说吧。”李启放松的说道。 是的,这才是李启的想法。 道途是自己的,那走自己的路也很正常吧?为什么非要去走‘正统’呢? 沉水碧听完,沉默了一会。 然后,她说道:“你和那位大祝……真不愧是师徒呢,虽然你没有他那么张扬,但内里的东西,还真是一模一样。” 那位大祝,祝凤丹,李启做了和他一样的选择呀,都是离经叛道者。 “不过……我会陪在你身边的。”沉水碧轻轻的说道。 “这点我可没怀疑过。”李启嬉笑,捏了捏沉水碧的手心。 不过,没等沉水碧做出反应,他马上换了个话题。 “好了,不谈我的事情了,说说正事吧,你看这两张东西。”李启转移话题,将喝光的空杯子往垃圾桶里一丢,拿出终端,点出两张票。 “关于我们上次说的,赚钱给罗浮山还债的事情,出于运气,算是有点眉目了。” 沉水碧立刻凑了过来,看得出来她对此非常上心。 她看着李启的票:“这是?” “斗宿六星的旅游门票,自驾游的,是一位卜人为我测算的‘当前最需要的东西’。”李启说道:“我搜了一下,斗宿六星靠近一片野生世界群,不算繁华,但也不算贫瘠。” “那篇世界群,最中心有一个四品世界,作为那一片世界群的领袖,其作为主导,控制着这一个世界群在唐国,东海和东南妖族之间摇摆不定,但是目前还没有站队,作为战区边缘的世界,也方便我们动手去。” “你还是决定掠夺?”沉水碧握紧了李启的手,语气严肃了一些。 “怎么可能,你我都做不出来那种事,再说了,掠夺速度太慢了,就连人道都不屑于使用这种方法,再说了,不是已经决定了吗?”李启笑笑,让沉水碧放心。 方法早就决定好了。 “建立一个域外组织,不过需要一个名头,我之前还想让你去唐国参军……但现在想想应该不用了,就用我的名头就行了。” “你的?”沉水碧有些疑惑。 李启有什么名头。 说白了,无名小辈而已。 潜力是潜力,可还没兑现呢。 “用的是这个的名头。”李启拿出来了一块用竹子做的护身符。 这东西,是当初那个大鹏交给李启的,说是祝凤丹给自己的东西。(详情见第二百四十七章) 这玩意儿有什么用,李启私下里也琢磨了不少时间。 他尝试了各种方法,都发现这东西没有任何实际上的用处,除了上面的印记特别明显之外。 什么印记特别明显? 当然是祝凤丹的个人印记。 李启琢磨了半天,才发现,这玩意儿……应该是名片。 老师应该早就想好了这点吧。 三品大能……到底是知道多少东西啊? 先前那位大巫带自己去地动仪,肯定也是知道地动仪能帮到自己。 现在老师早早给他的一个名片,又能帮到他。 显然,他们都是早就有预料的,只等李启自己想明白。 如果李启自己想不明白,那估计他们就会当这件事没发生过,而自己身周……到底有多少这样的伏笔? 而另一边,沉水碧看着那名片,马上认了出来。 “这是大祝的气息,等等,你要打着这个名头,去建立域外的商行?”沉水碧马上意识到了李启的意思。 “不只是商行,我们可以做一个采掘加工贩卖租赁一体化的生产机构,这样来钱比较快。”李启找了个路边的长椅坐下,开始讲解自己的想法。 “域外这种类似的机构有很多,大多都是用类似的手段进行采掘,然后将这些资源交给更大的机构进行处理。” “这样的话,也会有竞争吧,能行吗?”沉水碧有些担忧。 肯定是有竞争的,不是对当地土着的竞争,而是和这些来自天下的势力进行竞争,除非你去真正没人的地方当拓荒者,但那样也太慢了。 李启点头:“之前我就是担心这个,所以不敢直接去,准备让我在太学里找机会,通过太学中的人脉来尝试性的插手进去。” “不过,现在咱们有了第二个选择,有了这个,说不定咱们就不需要去太学来搞这个东西,而是可以借用我老师的名头在域外搞事。” “我们如果先去域外有点根基,我在太学里能够扩展一些人脉的话,说不定事情会更加顺利,就算不成,也不影响我们事后再去太学做打算。” 李启说完,看着沉水碧,等待着她的反应。 而沉水碧也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她抬起头:“现在的规划都只是规划,还是去看看实际情况,反正总要去做这件事的。” “嗯。”李启点头,然后说道:“那我们这就出发?” 其实他还是有些小心思的。 说是去具体看看。 但实际上,也算是……旅游吧? 不过是以考察为目的而已。 “嗯,出发吧。”沉水碧也点点头。 既然敲定了,两人也就不耽搁,马上启程。 又乘上地流车,二人快速前进,朝着长安的‘金台’前去。 金台是长安的交通枢纽,想要前往域外,也必须通过那里的设施。 好在这里距离金台不远。 二人携手,一路上谈笑着,很快就来到了金台。 来到这里,才能体会到为什么名字叫‘金台’。 因为,真的是一座金台,高千丈,结构巧丽,穷尽神工,横光岩渚,竦曜星门。 其上绘制有星图,标注了日月运行,五纬躔次。 常明者,也就是大型世界群,百有二十四。 可名者,也就是中大型世界群,三百二十。 为星者,也就是中型世界群,二千五百。 微星,即小型世界群之数,盖万有一千五百二十。 再设有二百八十三星官,掌一千四百六十四星域,四布于方各七,其主为二十八宿。 李启和沉水碧要去的,‘斗宿六’就是二十八宿的南边天域的第六星域,是一个小型世界群,大概有九万个世界吧。 当然,这里的世界,全部指的是入品的世界,不入品的边缘世界一般不会计算在内,那种小世界就像是星系之中飘飞的碎屑,不会有人在意。 只要在金台上用终端确认,再消耗自己的‘凭据’或者支付银两,就可以飞快的抵达自己的目的地。 “这就是人道中心的力量啊……”李启望着眼前宏伟的建筑,以及其上的人山人海感叹道。 在天下这万界中心,光是出生在这里,就已经超越了无数人。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路途中 站在金台之上,感受着唐国的雄浑国力,李启一边感叹,一边通过终端消耗了自己的车票。 这玩意儿倒不至于有假,因为一切都有终端在核验。 沉水碧也是第一次来,她也环顾着金台的景色。 “真厉害啊……比罗浮山的日月流光门强的太多了。”她喃喃道。 李启能看见的只是这东西的外表而已,她却能看见更深层次的东西。 在罗浮山,也有类似的法宝,但并不承担对普通人的运输职责,必须上门拜访,留下礼物,日月流光门才会答应传送某人。 但在长安,所有人都可以使用金台,甚至价格低廉,去的地方如果不远的话,普通人也能去域外旅游。 当然,斗宿六的话,那就太远了,那已经到了唐国触及的边缘地带了,他们要前往的野生世界群就更是远,一般人是不会去那里的。 类似于从西安跑到马达加斯加,专门去看原始风情的。 沉水碧站在李启身边,看着他操作各种确认流程。 对于要帮自己和罗浮山还债这件事,他好像显得天经地义一样,似乎从来都没有觉得这是负担。 明明他才是前途无量的人,身为巫神山公子,他不需要担负任何东西,巫神山会为他的成长扫清障碍,以期待他们成为新的大祝,他要做的就是不断攀登即可。 想到这里,沉水碧稍微往旁边靠了靠,歪头靠在肩膀上,看着他在终端上划来划去。 “怎么了?迫不及待了?别慌,在核验了。”李启对这颗突然靠过来的脑袋笑笑,然后加快了速度。 “嗯。”沉水碧点了点头,重新站直。 而在李启这边,操作完成之后,他再度确认目标。 斗宿六。 位于南方天域,斗宿六区域的一个野生世界。 安全,无污染,充满原始风情,作为最近热门的旅游地带,很靠近一些真正的野生世界。 现在距离太学开学还有十几天的时间,去考察一趟应该绰绰有余了。 “好了,出发吧。”李启确认完了所有手续,然后轻点确认。 金台之下,一阵光辉闪过。 然后,李启和沉水碧眼前的金台陡然变换! 却见,银汉天垂! 好像是有人搅翻了天上的银河一样,一股星光从天落下。 银汉无声,天豁云收崩浪净。 星河倒挂,心融目恍疑登仙。 一条银河垂下,沧波中,一艘无人小槎缓缓驶来。 银河似光又似水,船下压着漫漫星河。 沉水碧见状,感叹般的吟道:“明河可望不可亲,愿得乘槎一问津,更将织女支机石,还访成都卖卜人……原来,金台居然是星槎的码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听见她说这话,李启顿时也恍然大悟。 他也听过这个传说。 《荆楚岁时记》中有记载:“人皇令张骞出使,寻河源,乘槎经月,而至一处,见城郭和州府,室内有一女织,又见一丈夫牵牛饮河。骞问曰:‘此星何处?’答曰:‘可问严君平。’织女取搘机石与骞而还。”始知已到牛郎、织女星。 昔日使者张骞,便是遵从人皇的命令,乘坐星槎而去,去寻找银河的源头,最后找到了织女与牛郎。 但那已经是很古老的事情了,现在的银河早已被探明,比银河更远很多倍的地方也能够轻易去往,不过似乎星槎保留了下来。 金台,就是星槎的码头。 自己将要乘坐星槎,在银河之上泛舟而行,最终抵达自己的目的地。 “还真是挺浪漫的啊。”李启感叹道。 然后,他率先踏上星槎,然后,对沉水碧伸出手,笑道:“寄语乘槎溟海客,回头来此问天河,姑娘可愿与我趁此秋风,乘槎霄汉?” 沉水碧见状,捂嘴轻笑:“鸳鸯机上疏萤度,乌鹊桥边一雁飞,公子相邀,岂能不从?” 二人牵手,乘上星槎。 只见金台发色正焜煌,明祗晔晔摛景光 长安城阙天中,跨入长河夜夜。 不过,在其他人的眼中,只是一串不起眼的流光跃入了天上的星河罢了。 星槎的速度极快,据说只要半个时辰就能赶到斗宿六。 李启觉得,光速在这玩意儿面前就是个笑话。 但就算是这样,跨越如此巨大的距离也应该需要消耗无穷无尽的时间,比如走个几亿年之类的。 这有些超乎李启的想象。 所以,李启发挥了自己的特长。 那就是问。 他果断对懂得比较多的沉水碧问道:“这太快了,是怎么做的?如果真是以这么快的速度前进的话,就算整个宇宙也是眨眼可达吧?那为何还是会有难以行军的地方?” 不懂就问,不丢人。 沉水碧听见这个问题,思索一二,回答道:“嗯,虽然具体的原理我不懂,但我听说,能够这么穿梭,实际上是需要消耗一品大能们的力量的。” 接着,沉水碧开始解释原理。 想要在域外穿梭,就要利用域外的天道压制力不强这个特点。 旅行者们可以通过修改道则的方法来提升和重置天道极限,能修改的越多,持续的越久,在域外的速度也就越快,不过长时间的修改道则实际上也很消耗力量,所以正常前进的话,维持个一两百倍天道极限的速度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所以李启的想法是对的,哪怕是能够突破天道极限,但速度仍然有限度,对于域外这种几乎无穷无尽的的地方来说,想要跨越银河也需要跑个几亿年。 这种情况,对于开发域外来说极为不利,毕竟去一趟少则十万年,多则千万甚至亿年时光实在是太长了。 所以,一品大能们为了解决这种问题,就建立了一个对应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质量为虚数,质量平方为负数,在这里,速度可以轻易达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沉水碧说道:“你可以想象成……我们来到了另一个规则不同的世界,在这里,物质天然的速度就是超越天道极限的,在这里行动,就可以飞快的赶到已知界域的任何地方。” “不过,这样的界域是有限的,你之前在金台看见的星图便是这些快速抵达的界域的板块,这些快速抵达的区域只占整个域外很小一部分而已,域外还有大量的野生世界是已经探索却没有建设。” 李启听的一愣一愣的。 倒不是惊讶于域外的大小,而是沉水碧那一句: 质量为虚数,质量平方为负数…… 快子?快宇宙? 沃日,一品们手搓了一个快宇宙出来!?人为制造了一个超光速旅行移动机制? “这样……不会造成因果混乱吗?”李启问道。 超越了天道极限,那就会产生因果混乱才对,会导致事情的结果出现在事情的起因前面出现,因果链直接乱掉。 “所以需要修改道则,实际上,没有人超越了天道极限,我们只是提升了天道极限,突破极限这件事没有人做过,只是极限的位置在变而已。”沉水碧解释道。 “原来如此。”李启叹服。 这确实是一个办法。 沉水碧继续往下说:“不过,建立这样对称的世界,对一品们来说应该也不轻松,所以只有一些特定的存在可以打开前往那个世界的门,比如罗浮山有日月流光门,长安有金台,如果没有这种东西,就只能慢慢跑了。” “这种东西的名额,是怎么拿到的?”李启好奇。 如果只有少数存在可以拿到进入快宇宙的钥匙,那这个名额是怎么分配的? “不知道,这个我也没办法接触到。”沉水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既然如此,那可不可以这样。”李启起了兴致,拿出一张纸对沉水碧比划着:“你看,要从纸上的甲点到乙点,需要走十厘长,但若是这样,将纸折叠起来……把甲乙两点重合,你看,就可以瞬间抵达了。” 李启演示了一下空间穿越的基础示意。 “如果巫神和圣人们可以做到创造一个快宇宙,然后将其与现实宇宙重叠在一起,那可以不可以做到将两点之间弯折,达到瞬间移动的效果?”李启说道。 沉水碧看了,沉思一会,说道:“倒是挺不错的构想,不过……有点不切实际啊,你看,李启,你能够在纸上画出两点之间的距离,然后折叠他,是因为这张纸只有两个方向。” “你是从第三个方向上来折叠他的,可是在这张纸上,没有第三个方向,也就是说,你的折叠行为发生在这张纸之外。” 然后,她也开始比划。 “所以,想要折叠我们现在的,这个有着三个方向的空间,你就需要从第四个方向来折叠。” 李启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想要折叠二维世界,必须从三维世界着手。 想要折叠三维世界,那么必须从四维着手才行。 “可是,你看,如果我们能够做到从第四个方向来折叠我们现在的空间的话,那说明此人已经‘超脱’了,他已经脱离了我们现在的空间,在他的角度,我们少了一个方向,所以对他来说可以随意揉捏,就好像我们揉捏这张纸一样,我们可以退回这张纸的状态,能够逆转纸上的因果,颠倒纸上的时间,纸上发生的一切对我们来说是同时发生的,他们的时间只不过是我们的一个方向。” “这种存在,有什么必要还关注我们的世界吗?” 沉水碧歪头问道。 “一品们也做不到吗?”李启询问。 “我怎么会知道一品的事情……”沉水碧叹气。 李启骤然回过神来。 哪怕是对沉水碧来说,那些存在也是无法想象的。 别说一品了,就算是四品都已经是难以接触的了。 “是啊,连你也不知道。”李启抬起头,看着四周的流光,以及脚下的星槎。 然后,他说道:“不过,我……想去看看。” 沉水碧靠在他身前,没有说话。 不过李启明白她的意思。 同道,便是如此。 道途之上的同行者,比任何关系都更加笃定。 两人不再说话,而是互相倚靠着,于星槎之上,端看银河流淌。 银河漫流,天风瑟瑟。 云汉朦胧,星如流萤。 辰影动摇,漠漠蒙蒙。 实在天上,似在水中。 这样的金色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多一些。 随着四周流动的星光逐渐变得具体。 两个人也起身,却见四周的光芒逐渐退却,然后,星槎自然消失,两人站在一起。 脚下,还是熟悉的金台。 但这个金台规模小了很多,长安的足有千丈高,不知多宽大。 这里的金台只有三十丈高,面积只有长安的半成不到。 旁边有几位守卫,以及一些别的游客。 有别的游客理所当然,作为新推出的旅游地,当然不可能只有两个人过来旅游。 几个守卫并非活人,而是一些以匠家机关术打造的金甲神将,看起来威风凛凛,不过没什么智能,应该只是做日常巡逻用,这里还有别的负责人。 “到了,咱们出去看看吧。”李启拉着沉水碧,率先朝着外面走去。 一走出金台,就看见外面…… 呃……外面和长安没什么区别啊。 走错地方了? 没有长安那么繁华,但装修风格,街道类型完全差不多。 就是人没那么多,还有很多导游正在拿着喇叭引导路人之类的,但该有的都有。 什么饮料店,旅馆,甚至还有连锁快餐,终端也能正常使用。 “呃……我早该猜到的……这地方,是景区啊。”李启捂额。 全世界景区,都一个样啊…… 怎么可能真的把游客丢进原始森林里面。 可见,这里是真·景区。 大家就是来风景的,可不准备受苦。 沉水碧指着天上:“嗯,不碍事,你看这里的天穹,四相仍在,但四周的离散星辰却不一样,说明我们的确是在斗宿六。” 李启抬头看天,发现确实如此。 于是,李启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离开景区,然后直接前往野生世界吧,有唐国车票,也有终端,还有大祝令牌,野生世界应该没几个人敢招惹我们。” “我们看看这个世界的情况,然后就去域外,其他世界群看看,调查一下该如何做。”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抵达 二人毕竟是来调研的,而且距离太学开学只有二十来天了,所以还是要赶快。 不过,才走出金台,就看见一堆揽客的人涌了过来。 有的是导游,挥舞着地图,介绍着旅游路线和风景。 有的是小贩,拿着各种当地的土特产推销。 最让李启熟悉的是一些看着他们是一男一女两个人来的,所以赶紧拿着写着住宿,大床房的牌子来推销的。 不得不说,李启有那么一瞬间很心动。 但他还是坚持住了。 出来是有正事的,不要想那些歪门邪道! 李启闭上眼睛,开始说服自己不要整那些有的没的。 然而,就在李启这边心神动摇之际,却看见沉水碧已经找到了一家推销的。 兔子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些图片::“照片上就是你们的房间吗?看着还挺不错的,在什么地方啊?” 那位推销的马上笑眯眯的说道:“贤亢俪眼力甚佳,我家旅店位于保护圈边上,四周有海有山,抬眼便能看见此界美景——” 等到李启从邪恶思想的自我批判醒来的时候,却看见沉水碧已经连门卡都拿到了。 “这……玉,你?”李启磕巴了。 但沉水碧却兴冲冲的就拉着他,朝着外边儿走去了。 兔子大大方方的,倒是李启羞涩了。 且不谈路上的一些闲聊,两个人没怎么耽搁就来到了景区的房间中。 价格不算贵,毕竟唐国确实没什么利润文化。 正如对方宣传的一样,这里位于‘保护圈’的最外围,从这里的窗户可以直接看见外面的原始景色。 坐在房间里,李启心思浮动。 没办法,他还年轻。 倒是沉水碧拉开窗帘,看着外边:“嗯……还真不错,李启,你也来看看吧。” 李启被叫到,摇了摇头,把旖旎心思丢掉,从床上站起身,走到沉水碧的身边,看向窗外。 然后,果然看见了‘保护圈’。 很清晰的一道壁障,由一圈李启认不出来的法宝构成,隐隐闪烁着的某种神通的光芒。 这壁障不影响视线,只是阻隔了一条线。 外面,是蛮荒的野生世界。 内里,是繁华的长安旅游景点。 时不时可以看见一些车辆或者坐骑在导游的操纵下通过一些特殊的缺口出入,应该是出去游客们出去观赏的。 然后,更壮观的,是外面的海洋。 这里是山景房,可以看见无数灵璧耸立,诸石如竹耸立,好似奇竹异花文秀佳果异木之属,景色异别。 石林灵璧之外,更有累土积石,设池之深渊,瑰奇特异,似瑶琨之石。 因其土地之殊,风气之异,各种李启都没见过的特殊的花草和植物生长在这一片石林之中。 倒是沉水碧认识不少,不停的给李启介绍,这个叫做金玉峨,那个叫做羞虎耳,还有凤尾,素馨之类的植物。 不过这些都是诸界常见的植物,而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特产。 这些植物,应该是唐国人带来的。 目光远眺,穿石出罅,却见石林更远处,有一片大海。 不知道是大海还是大湖,但占地广袤,看不见边际。 从这大落地窗看去,石林与水流冈连阜属,东西相望,前后相续,左山而右水,沿溪而傍陇,连绵而弥满,吞山怀谷,景色甚美。 而且,天空有两轮太阳,一红一白,交相辉映,却并不燥热。 缥缈遥裔,亘碧海而飏朝霞,凌青烟而溥天际。 让人目不暇接,而且各类物种也充满了异界韵味,很多奇珍异兽,都是这个世界的独有的物种,外表难以形容,但完全不像是李启认识的任何物种。 不愧是能被选为旅游景点的地方,景色确实别有一番韵味,在长安看遍了繁华街景,如今再来看看这种景色,确实让人耳目一新。 二人阅览一段时间之后。 “你看出什么来了?”过了一会,沉水碧,询问李启。 “嗯……你说,这个世界,是还没开发完成,还是根本没有什么开发价值?我看这个世界的地平线弧度,应该面积不大,大概也就是个八品世界。”李启琢磨了一下:“这个世界估计是没什么开发价值了,估计只有景色不错。” “只是……唐国真的有钱到可以随便为了一个景点就修一条高速路过来吗?这边的金台,怕是不便宜吧。”李启琢磨着,有些疑惑。 唐国专门建了一座金台在这里,就为了让人能来这里旅游? 这笔账怎么算也不对劲啊。 还是说,是自己想多了,这里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嗯,在这里观察的话,看不出什么,我们去保护圈外面看看,若是真的没什么出奇的地方,那我们就回来休整一下,明天早上离开这方世界,去野生世界群看看。”沉水碧说道。 “这样也好,那收拾一下,出去看看吧。”李启点点头,赞成了这个说法。 说做就做,两人也不耽搁,当即起身,去这个世界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经济价值,唐国为什么要在这里修建金台。 确认了这些情况,才能够着手开始挣钱。 不过,真的是这样吗? 若是博岳在这里,肯定就要开始嘲笑李启了。 这个地方不管唐国在做什么,李启都不可能插手,所以调查这个世界,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可言。 这两个人装模作样的订了房间,然后道貌岸然的做分析,还要打着考察的名义说去外面调查一番,明天再走。 心中在想什么,真是傻子也能看得懂啊。 也就是两个人脸皮薄,互相之间都要给自己找点遮盖罢了。 一个白天过去。 二人的‘考察’很尽兴,毕竟是旅游景点,哪怕出了保护圈,也是该有的都有,还有很多娱乐设施,沉水碧一直是个社恐死宅,哪里见过这些,玩的很开心。 当地特产也有饮食,比如这里有一种特殊的水泡鱼,是此地的独有物种,除了生活在水里,其他完全不像鱼,更像是一个气球,内脏不可食,但皮脆鲜嫩,入口即化,极美。 还有此地的特殊地形,那片石林,其中蕴含一丝丝破碎的道韵,所以才能形成的如此瑰丽,可以看见一些土着修行者在下面参悟修行,不过多半都是没入品的。 这里的土着很弱。 玩了一天,到了晚上,二人回到这间大床房…… ………… 一夜无话。 也没什么好说的。 等到了第二天,两人从床上起来,各自避开对方,分别去不同的地方去穿衣服了。 等到衣冠整齐之后,再出来,对视一眼。 然后两人正了正神色。 玩乐到此为止。 从现在开始是真的要做正事了。 收拾,退房,一气呵成。 兔子还把打湿的床单烧了,让李启多赔了三十文。 不过……不过,这钱,值! 等到一切处理完,沉水碧和李启来到保护圈外的无人区。 这里已经远离正常的游乐区域了,普通游客是不会到这个地方来的。 在这里,李启在旁边做好准备。 沉水碧则伸出手,大量的阴阳爻从她手掌中涌出。 五品的伟力在此刻展现了一小部分。 世界,被强行撕裂了! 阴阳爻组成了两条阴阳鱼,阴阳鱼互相旋转,然后突然分开。 分开的中央,阴阳之气撕开了一颗黑黝黝的圆形球体,宛若现实世界被撕裂的口子,通往了无尽梦魔的虚空之中。 这黑色的圆球,似乎是连空间本身都被抹除之后留下来的空洞。 “世界之壁被撕开了,走吧。”沉水碧说着,率先走进了其中。 这东西只是看起来唬人,实际上并不是空间黑洞之类的东西,就只是一个单纯的窟窿。 一个世界与域外之间的窟窿而已。 通过这个窟窿,二人要离开这里,前往真正的野生世界群了。 李启看着这个窟窿,沉水碧已经走进去了。 “真是……”他感叹了一下。 沉水碧的力量倒是没什么好惊讶的,五品大能,合该如此,再说了,她其实是五品之中非常非常强的那种。 恐怕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些大鹿国主和绿山国主,在她面前都不是一合之敌。 罗浮山的正统嫡传,日月真铅鼎和罗浮娘娘孕育而成的太阴之精,生来七品,放眼诸天万界也是顶尖级别的了,李启对此深有认知。 不过,他并不觉得自卑就是了。 他迟早有一天,也能追上沉水碧的修为,他对这点深信不疑。 他的目标,是要追逐到方面,阅览整个世界的模样。 整个世界有太多东西值得去看了,每去到一个新地方他都会啧啧称奇,无穷的世界,无数的道途,都等着他去一一阅览呢。 所以,沉水碧的力量并不会让他自备。 真正让他发出这一声感叹的原因是,这些世界的不同。 世界壁垒,让李启意识到,虽然看起来像是星星,但这些世界并不是星球。 他们并非悬浮在域外,跟着其他天体运行。 域外是域外,世界是世界。 世界就好像一个个囊泡,其中的‘道’会和外界有一些些区别,导致每个世界都不一样。 并不是星球漂浮在宇宙中,世界是独立存在的。 就好像言客手中的那个特异宙光小世界一样,其中是有一个完整的恒星系的,而恒星系外才是世界壁障。 有些世界则不是星系,而是大陆,或者水球,亦或者更加奇特的模样,各种样子的都有。 那么,某些高品级的世界……有可能是一个宇宙吗? 不敢想。 那么,天下又是为何那么特殊的呢?能够成为诸天的最顶点? 当然,李启知道,现在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知道。 希望以后能得到答桉吧。 想着这些事情,李启也开始穿过世界壁障。 然后,来到了域外。 这是他第三次来到域外,不过这一次舒服很多了。 因为沉水碧的力量在他的身周附近环绕,辟除了许多危险。 二人漂浮在虚无之中,脚下就是之前的世界。 这个世界,从外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金黄色的山体模型,被一层椭圆形的朦胧的世界壁障笼罩。 “金台……”李启看着那个世界,明显可以看见一个小巧的金台刺在世界壁障之上。 看起来,里面的金台是外面这个金台的延伸。 通过这样的连接,便可以直接从外部抵达世界内部,让世界壁障如同不存在一样,可以被旅客随意穿梭。 不过李启他们不是从金台出来的,而是沉水碧直接强行破穿出来,但金台那边似乎没有察觉到。 是没有察觉……还是不在乎? “找到了,根据星图,野生世界群在那个方向,大概有……三天的距离左右,就能接触到那边最边缘的世界了,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咯?”沉水碧观测天象,确认了自己所在的位置,然后确认了坐标。 李启马上不再关注其他有的没的,凝神收敛力量,方便她带自己前行。 月华涌动,流淌在二人身周。 然后,李启明显感觉到了,四周的道,被改变了。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出现了一个‘壁障’。 不是真的壁障,而是类似透镜般的东西。 在这个区域内,光速被提升了! 里面的光,和外面的光,出现了速率不一致的情况,所以导致景色也出现了变化。 然后,李启感觉到自己突然开始加速! 光开始重叠在他的眼前,前方的光还处于正常光速上,但在沉水碧身周,光的速度上限被提升了,因此前方的光还没来得及进入李启的视野就被‘撞’在了一起。 这造成了无数的景色堆叠在一起,眼前的光斑逐渐失真。 李启在后面看着沉水碧在不断的加速。 这就是…… 超光速旅行! 而且是不违背因果律的超光速旅行! “玉儿,我们这是,多少倍天道极限?”李启开口问道。 “两百倍左右。”沉水碧抽空答道,现在,这种程度的疾驰,对她来说也是非常沉重的负担。 哪怕域外的大道压制非常宽松,这也是她的极限了。 若是在天下的话,那样的压制下,加速到极限估计也到不了十分之一天道极限。 —————— 而于此同时,在李启他们的目的地,一连串的世界,正在被某种力量挪移。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圣焰界 天下将自己没有真正建设过的地方,称之为野生世界群。 被天下所建设过的地方,就会有那种‘快宇宙’的界域所覆盖,可以通过类似于金台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快速联通,哪怕是跨越银河也只需要半个时辰而已。 而在这个快宇宙界域以外的地方,就是野生世界。 在这里,只能靠修行者自己跑,没有高速公路。 就在李启和沈水碧用两百倍光速前进的时候,在他们对面目的地所在—— ———————— 圣焰界。 无尽万界中平平无奇的一个世界,是一个六品世界。 在一百年前,他们还以为自己是宇宙的主宰,在他们的世界里,是一串串不同的世界泡以及大陆,在这个世界壁垒之中,还要分成许许多多不同的区域,并非是一体的。 很有意思的是,他们称呼这些区域为‘世界’,称呼自己的六品世界是‘宇宙’。 这些内部的世界也极其广袤,毕竟是六品世界,不同的大陆漂浮在不同的层面,可以通过打开世界泡来进行沟通交流。 在这里,有一个特殊的类人种族,他们自称为圣焰族,这也是圣焰界这个名字的来源。 过去的数万年间,圣焰族们出身于一片较小的大陆,但他们通过自己的长久以来的努力,以及伟大的圣王的带领下,一步一步,铲除了所有的位面上的原生种族。 那是一个充满曙光的时代,圣焰们团结在圣王的麾下,逐渐展露辉煌。 开疆拓土,建立一个属于他们的世界,驱逐异位面的敌人,将弱小的圣焰族从黑暗和绝望中拯救, 他们缓慢的前进,从弱小的种族,最终称霸了这个六品世界。 他们有着自己独立的语言,自主的文明,奋勇拼搏的精神和一套属于自己的社会体制和哲学体系,也就是属于他们的‘道’。 不过,这一切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情了。 在一百年前,他们发现了‘世界壁垒’。 那位伟大的圣王,他汲取了世界本源的力量,获得了足以打破世界壁垒的能力。 然后,他满怀着希望的推开了这封闭他们无数年的大门,希望能够见到一个崭新的,充满希望的世界。 而圣焰族,将会和以往一样,勇敢的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度! 而结果,就是他们变成了‘圣焰族’。 他们的世界,变成了‘圣焰界’。 因为,大门外面,是无法抗拒的恐怖的存在—— ……………… 张里拉推着圣王,在海边行走着,把眼光投向眼前无边的大海。 她以前的名字不是张里拉,但现在所有的圣焰族人都需要为自己挑选一个‘姓氏’,以保证自己真的接受了那来自圣焰界之外的意见。 所以此,她选了张,和自己原本的名字结合在了一起。 海水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冲刷着砂石,被冲刷上来的海藻铺在上面,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极目远眺,在地平线的尽头,隐隐有着大陆的反光,那是另一个位面。 张里拉又低下头,看着自己推着的‘圣王’。 他引以为傲的甲壳已经破碎,圣焰族人天生的利剑也已经折断,原本雄伟的双翼只剩下了一边。 就连他口中的螯牙都显得有气无力,风一吹,枯叶般的翅膀发出沙沙的响声。 好在,甲壳上依然闪烁着白色的金属光泽,代表着圣王依然活着。 “里拉,我看到了一片陆地,或许是一个岛屿……你把我带到什么地方了?”这时候,被推动着的圣王说话了。 他的八只复眼闪烁着,但已经丧失了光芒,仅仅剩下一丁点视力。 而这一切的原因,都是百年前,圣王推开了前往外面的大门。 “王,这是两万年以前的家乡,你现在能看见海岸了吗?”她震动了一下甲壳,用传统的语言对圣王说道。 身为女性,她没有翅膀,身形也要小很多,不过身上的甲壳更加厚实,所以发出来的声音会更加低沉。 世界之外的存在教导他们用口器发声,但此刻身在原本的家乡,用身后的甲壳发声更符合传统的习俗。 不过,在听见了这句话之后,她看见圣王的眼瞳失去了焦点。 以往圣王虽然眼睛坏了,但总还是会有焦点的。 不过现在,在回到了故乡之后,面朝遥远的海岸,二人的思绪都飞向了九天。 过了好一会,圣王才主动说话了。 “里拉,你知道吗,在两万年前,我就是在这里选定了旅途的起点。” “你在这里,就能看见我们的目的地,在海的对岸,是我们第一次踏出去的痕迹。” “当时我们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唯一能看见的只有目的地,我们不知道水底有吃肉的怪兽,也看不见无穷无尽的海洋风暴。” “那时候的我,带着族人们穿越过这片大海,我不知道风会将我们送到什么地方,但时常有族人迷失在风中,或者被风暴扯个粉碎,海兽抓住一些人,吃掉之后扬长而去。” “他们的牙齿可以轻易磨碎我们的甲壳,而在他们出手之前,是绝对没法发现它们的。” “然后,我们历经千辛万苦上了岸,迎接我们的却是对岸居民们的敌视与刀枪。” “但我们没有屈服,而是继续和我们征服大海一样,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的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宰。” 张里拉听着圣王说着这些事情,背后的甲壳互相摩擦,发出嘶嘶的鸣叫。 那是振奋的声音。 圣焰族的八只复眼并没有水分别的液体包裹,也不能动,所以并没有眼神和表情一说。 他们大部分情感都是通过摩擦甲壳发出的声响来表达的,包括他们的语言也是如此。 这种声音,对他们来说就是‘振奋’。 发出这声音后,张里拉继续说道:“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王,安心养伤吧。” 然而,圣王却勉强支撑起身体,说道:“不……里拉,那不是以前的事情,我说的,是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就和两万年前一样,那一次,我们迈出了离开自己位面的脚步……面对的是比极端恐怖的敌人,无法抵抗的海洋巨兽,以及别的位面的文明种族。” “而今,我们也只不过回到了最初而已,我们打开了世界壁障,就好像来到了我们当初踏出我们的位面。” “我们会和当初一样,重新站起来的。” 圣王用虚弱但坚定的声音,对着里拉说道。 里拉停下了推动轮椅的步伐,但她的的甲壳颤抖着,发出了嗡鸣声,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眼前的圣王,还是那位带领着圣焰族冲出自己位面的圣王。 昔日,圣王对抗着那些恐怖存在,他面对的是近乎不可战胜的敌人。 面对黑暗的位面旅行,圣王穷究数万年的智慧,谨小慎微,步步思虑,带领着圣焰族逐步逐步的走向辉煌。 他带着族人们向着自己能看到的唯一一个救赎的彼岸前进。 路上蕴含着无限的变数,没有什么百分百成功的办法,除了必须向着自己能看到的唯一一个抽象的目标前进之外,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但他们还是成功了! 可现在…… 他们面对的不再是海洋,是充满恶意与黑暗的宇宙,埋伏其中的不是怪物。 那是超越逻辑的恶兽。 是无所不能的‘仙’。 这涉及到了无穷无尽的变量和可能。 但是圣王依然赌上一切去做了。 他手中握住的是圣焰族唯一的救赎,面对的是不可想象的‘仙’,圣王献出了一切来试图拯救圣焰族…… 可惜终究功亏一篑,所以他才会躺在这里。 说实话,张里拉现在欣喜无比,作为一个只有四十岁的年轻人,能够照顾上万岁的圣王是极其荣幸的事,能听见圣王诉说着以前的故事则更是让人振奋。 这样敬仰的情绪交织在她的心中,让她发出的嗡鸣声都变成了无序杂乱的噪音,不再具有实际的意义了。 他们的圣王,还是那个无畏,勇敢,充满着智慧和果敢的圣王。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因为她和圣王一起,见过那些‘仙人’。 自称为‘仙’的存在。 他们比圣王更加强大,更加睿智。 圣王的所有反抗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甚至连思绪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只有真正见识过仙人,才能明白那种深沉的绝望…… 仅仅是一次呼吸,他们就能吸干一整个位面! 持续燃烧了四十亿年的太阳,他们仅仅用两根手指,就将其掐灭。 光是一个眼神,圣王就伤成了这样…… 他们将圣王称之为‘六品世界之主’,以‘他还有用’的名义饶了他一命。 老实说,她不理解为什么圣王要那么激烈的做无谓的反抗,搞得他现在只能坐在轮椅上。 所以,场面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过来好一会,才听见圣王震动着翅膀说道:“别愣着了,推我回家乡吧。” 张里拉反应过来,不再言语,而是继续推着圣王前进。 马上就要到家乡位面了…… 张里拉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仙人’们的种种措施。 仙人们称呼这里是圣焰界,仅仅是因为他们看见了圣焰族。 那些仙人不在乎什么‘家乡’之类的称呼,名字也只是随意定的而已,还要要求所有圣焰族人也记住如何称呼这里。 不过,他们倒是没有精进行屠杀之类的事情……而是要移风易俗。 比如,他们强制要求所有人都称呼这里圣焰界。 又让所有人都为自己起姓氏,而且要强制加在前面,没有姓氏的圣焰族人会受到重重限制,甚至可能被处死。 然后他们订立了新的法律,新的礼仪,新的规则。 就连圣焰族的幼儿教育也被修改了,一切都要按仙人们的规矩来。 只有圣王保持了自己的名字没有被修改。 这或许是出于对‘世界之主’的基本尊重吧。 仙人们对他们彬彬有礼,表现的就像是个涵养极佳的长者,还会认真的谈条件,并且从不食言,答应的事情全部完成。 但却容不得丝毫违逆。 条件可以谈,但不能不谈。 圣焰族愿意谈条件,那就什么都有商量的余地,只要你肯卖,价格都好说。 但若是不愿意谈,那就会立马被杀死。 仙人们愿意付出代价来购买你的东西,不会抢夺,但又要求你你必须卖,没有拒绝这个选项。 张里拉都不知道如何形容那些恐怖的存在。 但圣王觉得这不过是掠夺而已。 在几十年前,圣王的看法是,这不过是一次高级的抢劫而已,只不过是用交易替代了刀剑。 但一百年后的现在,张里拉觉得并非如此,仙人们确实带来了更好的生活,他们的技术先进的无法形容,圣焰族的生活越来越先进和方便了。 圣王很愤怒,指责就是他们越来越不像圣焰族了。 圣焰族的传统逐渐在湮灭,就连祈福都变成了仙人们的仪式。 原本的修炼体系也被摈弃,来自仙人的金丹法和神道法成为了修行的主流。 大量的历史被从教科书上剔除,换上了仙人们的历史。 圣王觉得这一切不可接受。 张里拉是圣王的崇拜者,否则也不可能主动来申请照顾这位古代王者,但她觉得……这也没什么。 在过去的万年之中,圣焰族不知道换过多少次习俗了,再换一次又如何?而且对方还是强大到令人恐惧,然而却并不暴戾的仙人。 圣王说过,他昔日踏上新大陆,面对的是敌人的刀枪。 可现在没有面对刀枪,仙人们虽然可怕到让人绝望,但却并不仰仗暴力行事。 她以前和圣王说过自己的想法,但那时候圣王没说话,只是默默的发出哀伤低鸣,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就算意见不一,张里拉还是很尊敬圣王的。 她继续推着圣王,朝着家乡位面前进。 前方,是繁荣的城市。 和仙人们的世界一模一样的城市。 —————————— 与此同时,李启和沈水碧悄无声息的撕开了这个圣焰界的世界壁障。 “到了,就是这个世界,据说有神道特产的世界,经济价值很高的!”李启看着星图,如此说道。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拜访 时间过去了好几天。 圣焰界的古代圣王,躺在轮椅上。 八只浑浊的复眼观察着这个疗养院。 这里就是他的新牢房。 如果是以前的话,他不可能住在这种地方,死都不可能。 不过……今日不同往时了。 虽然在外面和那些年轻人说着很强硬的话,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说的全是大话而已。 若是昔日的他,会毫不犹豫的死战到底吧。 可现在,他却被关在这里,做出一副不肯屈服的样子,实际上却什么也不敢去做。 思绪逐渐漂浮,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场战斗之中。 其实,说是战斗……但是只过了一招而已。 仅仅一招罢了。 绝对的实力差距,毫无任何抵御的空间。 这位圣王的身躯情不自禁的战栗起来。 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无情的笼罩了他的心智…… 这份恐惧甚至让他萌生了退后一步的想法,哪怕他早已从那战场中离开,但他还是因为此刻的回忆而产生了巨大的恐惧,甚至觉得……脚有些发软…… 坚定的王者之心,勇猛精进的恒心,无所畏惧的信心,一招之下,全数崩溃。 直接被打断了脊梁骨,他甚至连握拳都有些发软。 那头金色的……自称为虎的巨兽,仅仅只是往下斜觑他那一眼,就轻而易举的折断了他的所有骄傲,让他变成了一只瑟瑟发抖的蛆虫。 一个王者,一个战士,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了,他还能做什么呢? 就在他陷入悲伤而绝望的回忆之时,却没有发现,在他的疗养院下面,正有两只圣焰族人前来探访。 正是李启和沈水碧。 现在他们两个,和圣焰族长得一模一样,用幻术完美的乔装了起来。 圣焰族,是一个类人种族,当然,其实也不是很类,只能说勉强分类成这样而已。 他们实际上是某种昆虫的模样,类似于某种长着细长肢体的大型甲虫。 总是发出嗡鸣的振翼之声,修长的四条腿支撑着圣焰族分节的身体,甲壳一张一合,嘴里突出一对螯。 他们的手并非是手指,而是只有两个夹子,不过很灵活,上面还有鳌刺,可以轻松的抓握拿起物体,甚至还能使剑和刀。 是的,圣焰族的武器就是这个,但不是通常意义的刀剑。 他们天生就自带一把剑,那是他们出生的时候就在他们额头生长出来的角,也是整个圣焰界最坚硬的物质之一。 在成年后,这角会脱落,然后成为他们的武器,他们的战斗传统也由此而来。 对于这点,李启现在也很熟悉,因为这几天时间里,他专门花时间搜集了圣焰族的社会形态,生理特征,还有其历史。 了解了这些之后,他们就开始了潜入行动。 沈水碧施法,将两人化作了圣焰族的模样,然后在这里行动。 这已经他们试图融入圣焰族的第二天了。 根据李启在各个地方的调查结果,包括查阅书籍,询问老人之类的手段,得知了很多事情。 尤其是一百年前,仙人们的降临。 本来这种事情是很难的,不过好在李启不用学习语言,很轻易的就能融入其中。 是的,圣焰族现在的通用语是天下的语言,也就是那种类似于古体汉字的东西。 经过了一两代人的洗礼,这里早就已经不说原本的圣焰族语言了,所以李启一口标准的语言,甚至让这些圣焰族人认为他非常的‘洋气’,导致沟通都变得顺畅了许多。 说道这个,就不得不提他们名字的由来。 圣焰族,之所以叫做圣焰族,就是因为‘圣焰’的存在。 这就和地油界的地油一样,算是圣焰界的特产了,不管是种族还这个世界,都是以此来命名的。 圣焰,实际上是圣焰族人的精神的具现化,这种甲虫有一种特殊的天赋,那就是他们可以很轻易的完成‘共鸣’。 这或许是由于他们的进化历程导致的,在过去的很多年,圣焰族人们会在特定的时间聚集起来,然后用背后的翅膀发出一样的声音,这应该来自于他们祖先最初的集群天性,有可能是为了繁殖而聚集的。 因为缺乏肢体语言,眼神以及面部表情,圣焰族几乎所有的情感表达都依靠声音。 震动身后甲壳和翅膀的发声器,所产生鸣叫声,既是他们的语言,也是他们的表情。 他们几乎所有的情感表达都依靠这点。 而声音……是有共振一说的。 通过共振,他们可以将自己的感情协调到一个大家互相共鸣的程度,这样高度谐振的精神,会导致他们产生一种奇异的集合体。 这种产物,是圣焰族人的精神谐振产生的,像是暗金色的火焰一样,但实际上没有温度,仅仅是因为形态像而已。 生产一个圣焰会导致这一群圣焰族人都陷入虚弱状态,就好像是亢奋之后的副作用一样。 而圣焰这种东西,可以极大的加强某一位圣焰族人的精神活跃性,让他在短时间内进入到某种玄妙的状态,就好像融入到众人的精神之中一样。 这种状态下,他们的反应速度,学习能力,还有‘悟性’都会得到提升。 用李启的话来说,这东西就是‘神气’的聚集体。 就是精炁神的那个‘神’。 圣焰族天生就具备汇聚众人神气的能力。 而这个东西,对其他道途来说没什么大用,但对神道来说却是大补之物。 给圣焰族人吃了是纯粹的浪费,他们只能当兴奋剂用而已,但在神道修士这里,这却是巩固根基的宝贝,修筑神国的优秀建材。 所以李启判断,圣焰界,有很高的经济价值,而这个经济价值,体现在圣焰族本身,而不是这个世界上。 而在这样的询问过程中,李启得知了圣焰族的古代‘圣王’的存在。 所以,这就是他们会出现在这个疗养院的原因。 他对着保安拿出一张证件。 材质是当地特产植物的根茎晒干之后编制而成的,圣焰族常用这个东西来作为信息载体,类似纸的功能。 “恩,没错,我们是来探望圣王的,这是我们的证件,我们是历史学者,想要采访一下当初事件的亲历者。”李启熟练的震动翅膀,发出声音。 “历史啊……现在研究历史的不都去研究仙人们的历史了吗?为什么会来这边研究这个?拿不到经费吧?”保安狐疑的看着李启的证件。 证件肯定是真的。 当然,是说物理意义上的‘真’。 圣焰族并没有掌握因果层面的防盗版技术,他们用的还是印章加防伪标记这种方式。 在有真知道韵的李启面前,这种防盗等于没有。 而且,李启发现,在域外的这些世界,真知道韵的力量强的可怕! 失去了天下的天道压制,李启可以轻易的洞穿许多防御机制,不仅范围大了很多很多,穿透力也变强了。 不过……功能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更细致了,范围更大了而已。 李启很轻松的就根据对方的防盗措施做了两张和真的一模一样的证件,除了是假的之外和真的没有任何区别。 “都要研究,互相印证嘛,我这次来是为了研究圣焰族历史的曲折和仙人们历史的广大对比的。”李启笑着说道。 这种方向,比较符合圣焰族现在的境况。 听见这话,那位保安圣焰族人恍然大悟,点了点头,然后把证件递过去:“原来是这样,那是该好好对比一下,让那些崇古的年轻人清醒清醒,请进吧。” 李启鼓动翅膀,发出欢欣的声音。 这是‘笑’的表情,只不过是用声音而已。 沈水碧在旁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跟着。 就算是变成圣焰族人,她一样是三无社恐,所以也只是跟在后面而已。 拿回自己的证件,又寒暄了几句,李启走进了这家疗养院。 他环顾四周,建设风格不像是唐国的。 但也有很明显的天下建筑的风味,其中种种镇宅兽的雕刻以及花草树木,都是天下建筑的格局。 侵蚀的很严重啊。 仅仅一代人,这些圣焰族人就已经完完全全要转化为天下的道统了,风俗礼仪,价值观,乃至于修行的功法和审美都朝着天下的方向偏移了过去。 “不是唐国的,但又有一些人道气息,那是什么地方的东西?”李启皱眉,对沈水碧问道。 这个对话是通过传音入秘完成的,倒是不用担心外人听见。 “神道,这些镇宅兽的布置,是神道的法门,但又不全是,有些人道和巫道交杂的氛围,还真是有些奇怪,这搭配,有点怪啊。”沈水碧观察着四周,分析这些审美的来源。 正所谓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这个突然降临的‘仙人’是什么道途,从这些方面就可以窥探一二。 “神道,人道,巫道交织,呃……这个搭配,有点像是百越啊。”李启琢磨着说道。 百越之地,巫人道争之地,但同时又有着海量的山水神祇存在。 “百越?的确,是百越的某一位国主试图在这里扎根一个资源世界吗?毕竟圣焰看起来很有经济价值啊。”沈水碧思考着说道。 “也不一定,暂且先看看吧,但圣焰确实是好东西,这个世界可以争取一下。”李启说道。 书上所说,域外其实也不是什么都有用,大部分世界都是很平庸的,就算是特产也就看个新鲜罢了,真的对天下有用的还是少数。 能够一次就撞见圣焰这种级别的特产,那可真是撞大运了,李启觉得这肯定是自己身上的福运带来的。 而且,在来到圣焰界之后,他身上那种金光闪闪的福运就消散了。 可见,钟明楼给他的指引就是这个。 所以,李启觉得这个世界很有价值,必须要争取一下。 因此,他专门了解了这个世界的诸多历史,最终找到了‘圣王’的存在。 他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入手的地方。 就算这个世界已经被另一个来自天下的机构占据了,但跑马圈地这种事,本来就是各凭本事的。 这里可不是天下内部,大家在规矩之下和睦商量的地方了。 这里是域外,而且是野生世界群。 没人管的。 两人对话之间,很快就来到了疗养院的最里面的那一间卧室。 砰,砰,砰。 李启轻轻敲了三下房门。 然后,很快里面就传来了走路的声音。 接着,门打开了,里面是一个女性的圣焰族人。 分辨这点很轻松,虽然圣焰族男女没什么体型差异,单看这些甲虫的脸和口器也没有性别特征,但是女性没有翅膀。 “请问?两位是?”她用一口……呃,一翅膀流利的天下的语言说道。 张里拉有些疑惑,居然还会有人来拜访圣王? “你好,我们是历史学家。”李启故技重施,拿出自己的证件。 不过,这次他换了一个说辞:“我们想要了解一下古代知识,觉得想要整理属于圣焰族的古代历史,以作研究和宣传,所以想要采访一下圣王。” 他换了说法,因为李启很清楚,对于这位古代圣王来说,这样的说辞才能让对方接受。 如果继续说自己是来弘扬伟大仙人文化的,那估计会被赶出去。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套李启是很熟悉的。 “采访?”张里拉接过证件看了一下。 确实是有正规的防伪标记和印章的。 不过她还是有些警惕,于是说道:“抱歉……圣王现在正在休息,不接受私人会面,请你们向正规机构提交申请,然后我们收到邀请之后,会通知你们接见的。” 不过,她话还没说完,突然,里面传来一个声音。 那位圣王主动说道: “里拉,让他们进来吧,我想看看对圣焰族历史有兴趣的年轻人是什么样子。” 张里拉发出了嗡鸣声,那是圣焰族的‘皱眉’。 不过,既然圣王都发话了,那她也不好说什么。 “那请跟我进来吧,圣王身体不好,你们小心些。”她说完,让开一条道路,让李启和沈水碧进去。 李启等人进去,看见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迈圣焰族人。 这就是那位古代圣王。 六品世界之主。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内战 初看对方,李启有些讶异。 他……穿着盔甲? 不对,不能说是铠甲,没有铠甲能够包裹的如此严密,那分明就是皮肤! 和所有李启见过的圣焰族人都不同的皮肤,他的甲壳形成了类似铠甲的模样。 若说普通圣焰族人仅仅只是黑色或者红色的普通甲壳,那他的甲壳增生出了无数的裙边和外扩,拥有更加严密的防护,并且不会影响行动。 而且颜色也不同,那些皮肤,雪白铮亮的,只有边缘好像镶了一条极细的黑色滚边,其余部分皆为纯白色,没有一道划痕,缝合得极为密实。 李启看着对方的身体,能够感受到一股压抑的气氛。 看着对方坐在轮椅上的样子,聆听着他所发出哒哒哒的声响,李启眼前浮现出了阵阵画面。 那副画面是这样的: “黄昏来临,雨后的空气里充满了温馨的气味,炉子里的香料灰烬渐冷,画在地图上的山脉和河流越来越多,桌子上摆着报告敌人溃败的军书,其他君主愿意岁岁进贡财富以祈求兵锋不要降临他的国度的求和书。” 这是属于……古代圣王的经历? 这位六品世界之主,似乎他自身就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李启发现,自己幻化而来的圣焰族身躯,不可避免的也追随着他想要沉入这样的回忆之中,自己接收到了大量的信息! 这信息,来自对方发出的声响。 这就是圣焰族的共鸣? 这位古代圣王在试图共鸣自己,将自己拉入同样的思绪漩涡之中。 如果是别的圣焰族,恐怕很难抵抗这样的共鸣。 好在,不管如何,这个躯体只不过是沈水碧用术法幻化而成的,所以李启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但一旁的,那个叫做里拉的圣焰族却呆愣住了。 不止是叫做里拉的圣焰族,整个疗养院,似乎所有的圣焰族人,全都陷入了某种深沉的情绪之中。 随着这样的共鸣,嘀嗒一下。 在这位古代圣王的面前,燃起了一缕金色的火焰。 没有温度,也不是火,而是纯粹的神气聚合体。 这……就是圣焰? 李启看着这样的东西,微微一招手,将圣焰招到了自己的手中观察。 这还是头一次看见真正的圣焰。 这时候,沈水碧突然一挥手,周围突然产生了一个没有声音的区域。 这是一圈隔音墙,不再有声音能够传到外面去。 这直接导致了共鸣被切开了。 外面的圣焰族仍然处于共鸣之中,那位古代圣王发起的共鸣他们无法抵抗,而且已经开始了,共鸣就难以停止,必须等到结束才行。 而那位圣王对外界的影响也被割裂了。 所以,这一段时间内,除了李启,沈水碧,以及这位圣王,这个疗养院没有任何人保持着意识。 “你发现了?”李启有些讶异的看着这位圣焰族的古代圣王。 不愧是六品啊,哪怕伤成了这样,脑子也依然很清楚,自己还在思索怎么开口,他就直接看破了五品的幻术。 哦,不对,他没有看破,他是推理出来的。 圣王停止了共鸣,而是看向李启,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你们伪装的很好,但有个小小的破绽。” “什么?”李启有些好奇,正常来说,他应该察觉不了自己等人和圣焰族人的区别才对。 沈水碧的幻术,对他们来说没有破绽可言。 “气质……你们的身体是挺直的,这里是按照纯正的仙人风格修建的建筑,现在的圣焰族人来到这种地方,是抬不起头的。”圣王震动着翅膀,发出了声音。 简简单单一个回答,却让李启沉默了半晌。 仔细想想,还真是。 就好像一直住在乡村木质茅草房的人,他一直坚定的认为自己这里是落后的地方,而城里从国外回来的大人住的小洋楼才是高贵人住的地方。 然后有一天,他突然来到了那一间装修豪华的小洋楼里,他大概率是抬不起头的。 自己和沈水碧见怪不怪的样子,确实是破绽。 嗯,记一下,以后用得上。 毕竟李启也没有潜入经验,以前他也没当过间谍,有点小疏忽也是很正常的。 至于沈水碧,她就是纯纯的挂机选手,李启让做什么做什么,怎么布置安排谋划都是李启的事情。 毕竟术业有专攻,她是真不擅长这些事情。 “确实,这点是疏忽了,不愧是一个世界的世界之主,哪怕几乎五感丧失了也能察觉到,真敏锐。”李启赞叹道,然后搬了根凳子,坐到了对方的面前。 接着,李启说道:“不过,这么警惕也没什么用啊,你珍奇无比的这个世界,已经成为了无止境的不成形状的废墟,腐败的坏疽已经扩散到你的权杖无法医治的程度了。” “我并没有多么警惕,纯粹是你们太放松了……你本来就没有打算怎么隐藏吧?这位……我该称呼你仙人,还是什么?你和我说这些,是想要做什么事情?”圣王声音低沉。 他看得出来。 眼前的这两个人,对伪装这件事完全是漫不经心,似乎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李启并不在乎被发现,因为沈水碧有能力处理一切被发现之后的事情。 再说了,一般人也发现不了。 “我不是你们口中的仙人,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李启坐着说道。 “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但你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你们都在觊觎这个世界。”圣王直截了当的点出了李启的目的。 “不是一伙的,却有着同样的目的,这代表我和他们是竞争对手,是你可以利用的对象。”李启笑道。 “利用什么?你们不管谁赢了,对我来说会有区别吗?我要为这个世界选一个主子?”圣王用平静的语气反问道。 李启笑笑,看向圣王,站起身来,指着外面的时间:“嗯……当然有区别,这么说吧,圣王啊,你看见这个世界的改变了吗?他们要的不只是这个世界,他们是来传道的。” “你瞧,你们的所有东西都在改变,甚至审美都在改变,以仙人们的能力,你们会在十几代人之后,连长相都变成仙人们的样子。” “这就是传道的力量,道的改变,就会产生这种力量,你们的哲学会被修改,你的劳动就为你们的道造出了形态,道也同时为你的劳动造出了形态,而在你自以为正在享受仙人之道的时候,其实只是它的奴隶。” “只要那些仙人成功了,从此再也没有圣焰族,他们流着圣焰族的血,但从内心里来说,已经完完全全的成为了仙人的同族了。” 李启指着外面的城市,如此说道。 这里的城市,已经开始在改建了。 他们想要拆掉自己的土房子,换成漂亮的小洋楼。 这便是‘传道’。 “我知道,所以呢?”圣王的声音变得冷淡起来。 李启说的事情他都知道,最开始他还没想明白,但现在已经很清楚了。 “所以,我和他们的目的不同,他们是想要传道,而我,只是求财而已。”李启笑道:“我对让你们成为一份子没有半点兴趣,实际上,我只是上门来推销的。” “我可以为你提供反抗的基础,武器,装备,功法,乃至于他们的弱点,信息情报,等等等等。” “这一切,你都可以用圣焰来换,圣王觉得如何?” 李启转过身来,看向圣王,用和蔼而充满诱惑力的语调说道。 沈水碧扭头看了一眼李启。 有点怪,这和最开始说好的不一样呀,李启改主意了? 不过……嗯,他比较擅长这种事情,让他处理应该就好了吧? “我可以拒绝吗?”圣王用沉闷的声音回答道,他的翅膀震动的很轻快,好像是在蔑视李启一样。 “当然可以。”李启摊手。 “那我拒绝。”圣王的选择非常果断。 “真是抱歉,打扰了,那么,请享受您的退休生活吧。”李启也非常干脆,微微行礼,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不过,他才走两步,却又自己折返了回来:“对了,我收了你这么一缕圣焰,也不能白要。” “玉,治好他的眼睛吧,这是个合适的价位。”李启说道。 沈水碧闻言,也没多说什么,反正只是治眼睛而已,也不是让对方所有伤势痊愈。 于是兔子观察了一下对方的伤。 对方的伤势并不是普通的伤,而是道伤,有人以法力将自己的大道刻印在了他的身上。 这直接导致了这位圣焰族圣王的功体全废,每当他想要运转属于自己的力量的时候,就会被别的这大道刻印干扰。 大道刻印会按照当初刻录的方式运转,强迫伤者的力量只能按照自己的方式来运转。 道在外,是万物运转的规则。 你的功体必须按照这大道刻印的方式运转,否则便会产生‘道争’。 解决方法有两种,要么彻底摧毁这刻印,只留下自己的道。 要么是屈服于对方的大道刻印,将体内的功法变成对方的。 若是卡在中间的话,结局就是功体失去效用,和废掉没什么两样。 算是很常用的招数。 因为当争斗到了某种程度之后,‘伤势’对高阶修士来说是不存在的。 就比如李启的回溯神符,连宙光都可以回溯,你还指望肉体或者神魂上的伤势有用? 他们是真正的不死之身。 所有的伤势,都必须是直接作用于对方的大道,将对方的大道击溃才能造出切实的伤害。 当然,六品还远远未到这个阶段。 所以……沈水碧可以猜得到,这就是打上这大道刻印的那个人的目的,他想要逼迫这位圣王屈服。 只要这位圣王老老实实参悟这枚刻印,然后将自己的功法和功体改换成仙人的功法,这刻印不仅不会成为伤势,还会反过来成为助益。 留下刻印的人……是五品。 有点意思,是金行功法,神道法门,很少见的类型。 诊断结束。 不是很难。 她轻轻一弹指,却见一缕月华闪过。 叮的一声,圣王身上的大道刻印直接被轰碎了一部分。 他发出了震撼莫名的声音,因为之前一直束缚着他的某种印记破碎了一小部分,这一小部分,恰好是蒙住了他八只眼睛的那一块。 八只复眼再度恢复,四周的场景变得清晰起来,甚至就连空气中的灰尘都能清楚的看见正在流动。 圣焰族对颜色并不敏感,但他们的动态视力绝佳,毕竟是复眼。 但是,当他开始用复眼观察四周的时候…… 那两个自称是历史学家的人,消失了。 没有察觉到是什么时候走的,哪怕视力恢复了也没能察觉到半点。 这两个……也是仙人。 不过是另一个阵营的……仙人。 圣王陷入了沉默,停下了所有的声音和动作。 思考,他需要思考。 这不是轻易就能做出的决定。 —————————— 而在另外一边。 在圣焰族的家乡,也就是这座城市的街头,他们两个正漫步在这里。 依然保持着圣焰族人的形态,所以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情侣。 说是实话,走在街上,除了落后了很多,而且超凡力量和法宝并未普及之外,李启和沈水碧就感觉自己还在天下。 反正装修风格都差不太多,审美风格更是极端靠拢,只有偶尔的情况才能发现带有圣焰族审美的地方。 圣焰族的道,已经被来自天下的道击垮,并且侵蚀的摇摇欲坠了。 不过一百年而已,对圣焰族人来说也就是两代人的事情。 走在街上,沈水碧看着这个对她来说很新鲜的世界,问道:“李启,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你改主意了?” “没啊,既定目标还是那个,不过换个方式而已。”李启笑着说道。 “怎么?不是说要建立机构,然后采掘资源牟利吗?”沈水碧歪头问道。 “那是之后的事情了,现在可不行,你看,现在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咱们是来挖墙脚的,能够干涉域外的事情,说明这背后也起码是五品大能了,还是得小心些。” “所以,我准备先挑起一场内战看看。”李启说道。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兔子的道途 是的,李启想要挑起一场战争。 “战争……?”沈水碧似乎是想要皱眉。 可惜,圣焰族的身体,脸非常的僵硬,没有表情可言,她皱不起来。 “恩,战争,毕竟总不可能靠谈判夺回这个世界吧?而如果要动手的话,也不可能全部交给我们来做是吧?”李启笑笑。 “想要夺回自己的道,想要重建自己的道,不可能依靠别人,只能靠他们自己的力量来夺回,而我们只能是助力。” “之前的那个人肯定不会愿意直接拱手相让,那就只有诉诸以暴力了。” “战争是不可避免的,而且我们也不可能帮他们去打,这场战争是属于圣焰界的劫难,也是他们道途的阻碍。” 李启语气轻松的说道。 沈水碧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 李启说的是对的。 道途,永远只有靠自己来走,哪怕对世界和种族而言也是如此,想要摆脱仙人们的道争,必须自己争气才行。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要怎么挣钱呢?”沈水碧疑惑了。 如果李启是抱着这样的打算,那挣钱的速度也太慢了。 光是卖功法和法宝之类的,且不说这些货源该从哪儿来,要怎么定价之类的事情,这种事怎么看也不可能比直接暴力占据圣焰界,然后将其奴役来的钱快。 若是真的求财,现在应该要做的是去摸清楚对方的势力,然后看看能不能下手,或者想办法驱逐掉对面,再抢占下圣焰界才对。 现在搞什么军火贩子这套,着实没什么格局,来钱还慢。 “不懂了吧,玉啊,战争,饥荒,疾病,永远是最挣钱的情况,不存在有任何例外。”李启笑着说道:“你看啊,财富的来源是什么?” “劳动。”沈水碧答道。 这点她也清楚,一切价值的来源来自于劳动,哪怕是原材料,也得要有人挖出来,然后进行加工才有价值。 “我们掠夺,不过是掠夺他们之前劳动所积累的财富而已,那是掘根的事情,对现在两手空空的我们来说太亏了,但我们也没有能力自己去经营一个世界。”李启摊手。 “最好的方法,当然是像圣焰界的那些仙人们做的一样,直接用自己的道侵蚀掉这个世界,让其彻彻底底变为自己的附庸,不过这不是我们现在能做的事情,我们没有那么多的传道者,也没有一整套可以拿来实施侵占的大道。”李启说道。 说话之间,两人找到了一家摆在路边的摊位,随便点了些吃的,就开始继续聊天。 不过他们聊天的内容,旁人完全听不见就是了。 李启比划着自己的意思。 首先第一点,他们没条件去成规模的传道。 想要大规模传道,需要很多很多能够理解,并且追随自己大道的追随者们,或者叫门徒,他们理解你的道,并愿意奉为圭臬。 道统,就由此而来。 如果说很多小门派是因为利益才聚集在一起成为团体的,那么这些或大的道统,全都是因为理念的相似才会聚集在一起。 同道,比父子都亲。 父子尚且会反目成仇,但同道只要仍是同道,那绝对不会产生任何间隙。 李启和沈水碧这孤家寡人两个,肯定没那么多门徒和小弟来支撑这种大规模的,要持续一两百年的事情。 哪怕实际上来说,一百年并不算长。 李启解释道:“所以呢,想要让圣焰界依然保持生产圣焰的劳动能力,就必须保全圣焰界原本的生产机制和大道运行,这是我们要支持他们反抗的根本原因,若是直接掠夺,只能掠夺过去的财富,却无法赚取未来的财富。” “但又有一个问题,如果圣焰界保持着原有的大道规则,那么他们就不可能为我们所用,他们会把资源和财富用在自己的发展身上,这样一来,也达不到我们的目的。” 沈水碧在旁边静静的听着,不发表意见。 她虽然很聪明,但并不熟悉这方面的事情,因为她是过去的九千多年里都一直蹲在罗浮山内,她的道沿袭自罗浮山。 罗浮山是道门的分支之一,是隐世的那一支。 道门也分为两个大的分支和许多小的分支,大的两支分别是黄老之学与老庄之学,也就是显世派和隐世派。 目前,黄老之学这一支显世派,主张‘修行、经世、致用’三点,有着极强的目的性,会很主动去改造这个世界,也就是‘经世致用’,目前出于不知道什么目的,正在全力支持人道的扩张,是人皇和朱紫公卿们的座上宾,甚至人皇还在长安为他们兴建道观,赐予他们国师的官职。 而罗浮山是隐世派,这一派别主张清静无为,反对斗争,道法自然,逍遥自在,目前这一支分布在各个地方,有一支在和北极灵道研究‘数学宇宙’,还有更多的隐居在深山中,默默做着自己感兴趣的事,对改造世界没什么需求,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 对于道门的隐世派来说,李启说的这些都不是她的涉猎范围,她也并不了解这些东西,所以只能默默听着李启分析。 不懂的事情不要乱说话,这点她还是很清楚的。 但她毕竟还是聪明人,所以听还是能听懂李启的意思的。 李启继续讲解:“所以我们就需要制造一个外敌,而且是现成的。” “你看,这个仙人,他的大道侵蚀还没有完全生效,依然有一批人保持着反抗心,如果我们支持圣焰族进行反抗,就可以逼迫圣焰族不断的制造圣焰给我们。” “我们对于这个世界的其他物资没什么太多需求,圣焰是对我们来说唯一有价值的,而圣焰是圣焰族人主动制造的产物。” “一旦战争开启,他们不仅以前储存的圣焰会交给我们购买军需,后面也会源源不断的去主动生产圣焰以祈求我们的帮助,我们只需要找个地方坐着等,等着他们将圣焰送到手里来就可以了。” “至于我们要做的,其实只需要付出一些功法和法宝,并且阻拦对方的五品高手插手即可,维持这场战争的均势,我们不需要太多投入,圣焰族会自己完成那些琐事。” 这就是李启的思路。 其实很简单,没有一个外部敌人施压的话,圣焰族不会老老实实的贡献圣焰出来。 他们只有两个人,不可能一口吞下圣焰族的所有资源和能力,那些都得慢慢来。 想要积累初始资金,还是需要用技术来换本钱。 先拿到第一批圣焰。 然后用圣焰,去天下换到这些需要的法宝或者低级功法。 中间来回走那么一趟,能赚起码百倍以上。 圣焰作为世界特产,李启用神道的方法对其估价,觉得这玩意儿如果规模起来了,在天下的价格不会便宜,起码对沈水碧这个五品来说,不便宜。 若是真的完全占据了这个六品世界,将会是一笔可观的财富。 这就算是第一桶金了。 虽然要还罗浮山的债还差很远,但想要挣一万亿,第一个小目标就应该是挣一个亿。 一步一步来嘛。 听懂了李启的后面步调的安排,沈水碧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呢?你还有不到二十天就要去太学了吧?” “而且那个圣王还拒绝了你的提议,我看他不像是后悔的样子,这样也能扶持起来吗?”沈水碧问道。 是她没看出来吗?还是说那个圣王真的想要反悔? “不啊,他看那样子,就知道是连骨头都被打断了,虽然圣焰族没有骨头,就是了。”李启耸耸肩。 那位圣王,估计是真的生不起反抗的心思了。 现在的他就属于那种,屈服又不甘,反抗又不敢的状态,是正儿八经的站不起来了。 想要治好他的心病,还是需要慢慢来。 “那你是准备?”沈水碧迷惑了。 “又不止一个反抗的人,总有人心里有火的,我们吃点东西,然后……今晚去杀人。”李启语气轻快的说道。 也就是圣焰族的身体没有表情可言,否则的话,一定可以看出他是笑眯眯的。 李启可不是什么圣母。 他有原则,但杀起人来也从来没有手软过,这是为了给兔子还债所必须要做的。 如果有因果报应,那也一并接下就是,天道循环,本就如此。 兔子坐在另外一边,微微颌首。 “杀人吗……要怎么做?”她点点头,也没有太多抵触,直接就接受了。 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兔子本来就是无善无恶的人。 她不会主动做坏事或者做好事,大部分时间她都和所有隐世派一样,老老实实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做自己的事情。 但如果要去做好事或者坏事的话,她其实两边都不会太抵触。 这是隐世派的道。 非善非恶,真如自性。 不在乎外界,只需要追求自身的完善和进步,等到所有人都进步的时候,那整个世界自然就美好起来了,不需要刻意的去做别的。 这便是隐世派追求的‘无为而为’。 至于对外界的干涉? 隐世派的一位真仙就曾说过:“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 意思是,做好事,也不会让你立刻就得到名声,做坏事,也不会让你马上就受到惩罚。 善恶都不过是自己的选择而已,世界不在乎你怎么做,你只管做好自己即可。 “很简单,我们要把仙人无敌的神话给抹杀掉。”李启说道。 “现在的圣焰界没有反抗的原因很简单,因为那些仙人确实可以镇压这个世界,有心气的人也就这么两代人而已,再过一百年,对这方世界的‘炼化’就结束了。” 炼化,就是将对方的道,替换为自己的道。 从这个角度来看,虽然此方世界的天道没有易主,但其中的文明却已经被‘炼化’了。 李启继续安排道:“我们来的时候没有发现五品,也就是说,剩下的镇压者们基本都是我们可以比较容易处理的部分。” “我刚刚请人做了占卜,找到了其中一个比较弱的,今晚的目标就是他。” “刚刚请人做了占卜?你哪儿请的人?”沈水碧有些好奇。 “这个。”李启掏出终端,点出聊天记录:“让博岳和钟明楼帮我的,虽然有些延迟,但是在这个地方,还可以用终端。” “等等,也就是说,想要侵占这个世界的是人道?他们在这里延伸了诸界枢机!?不然怎么会有信号?”兔子惊愕了。 “不对啊,我看了那大道印记,虽然有些人道气息,但根基还是神道的,终端怎么可能有信号?”兔子思索着,然后迅速拿出了自己的终端。 然后,她惊讶的发现,还真有信号。 这说明此处世界,有诸界枢机的分体基站! 看见了沈水碧的惊讶,李启笑笑:“放心吧,对方不是唐国的势力,只不过,他需要诸界枢机的分体来做沟通而已,所以应该是花钱租了一个诸界枢机的基站来用。” “你知道什么?”听见李启的话,沈水碧抬头。 李启这装神弄鬼的,他知道什么东西? 不对啊,沈水碧知道他一直都在自己身边,没空闲去搜集情报才对呀? “倒不是知道什么,主要是真的很熟悉啊,这股气息,想认不出来都难啊。”李启摇了摇头,戏谑般的说道。 “呜——?”兔子茫然了,她歪了歪头,发出了疑惑的咕噜声。 这李启,还在卖什么关子? 不过,这一次李启却没有给兔子解释了。 这让兔子气鼓鼓的。 不过她也没有纠结太久就是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好奇的跟着李启,等待着他解开谜底。 毕竟,再怎么藏也藏不过今天晚上了。 两个人吃完饭,就准备动身。 饭就是天下常见的饮食,不过食材是本土的。 就连饮食都被侵蚀到这种地步了。 就好像再也不吃红烧肉,未来都吃牛排的感觉。 好在他们的饮食也是肉类,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肉,对于普通人可能有点问题,但李启和沈水碧两个的肉身都远超凡人,所以完全不用在意了。 对他们来说,吃饭纯粹是口腹之欲,不是必须品。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重逢 这一天晚上,在圣焰界的另一个城市。 这城市之中,辟地一座宫殿之中。 这里是圣焰界最初沦陷的地方,昔日仙人降世,便是在此处。 这座宫殿,也是跟随着仙人们降世一同出现的,所以这里也成了仙人的标志之一。 无数圣焰族的心声 宫殿,其中烟里不胜垂,阴覆画桥低。 有无数烛火点缀其中,光点普照,煌煌如昼,万籁无声。 博山香炽,金烛初明,栏杆无数,花稍倒影,百卉春芳,有淡风暗随。 端看其中,举目仰间,有一异人。 金发金瞳,倨身而扬声,身长九尺,散发着一股锐利的威压,好像身周不停的在往外刺出金针一般。 不过,这并非什么好事,因为这代表他无法控制体内的力量,只能和任由这些气不断溢出。 如果李启在这里的话,估计马上就能认出这是谁。 这赫然便是之前李启在路上遇到的对头! 金不唤! 现在的他,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换成了香火金身所塑造出来的神体,所以才会呈现出金发金瞳的模样。 显然,他并没能成功进入轮回转世重生,而是被迫被转换成了香火神。 他并未和以前一样那种肆意嚣狂的模样,仅仅只是沉默的坐在这百里宫阙的正中央。 在他的身边,无数的圣焰,正在旋转。 如果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出,在他身边的无数烛火,全都是圣焰! 那些蜡烛,仔细一看则全是鲛人泪所制成的长明灯。 宫阙百间,静对千行烟树。 万点金灯,艳艳倒映碧波。 明明灭灭,好似宝焰层霄。 银花火树,恍如堆月流萤。 圣焰和鲛人泪,两者都是供奉祭祀所用的上品之物,对香火神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东西。 而此刻更是组成了满布百里的灯阵,日日夜夜长明其中,按照某种玄妙的方式运转着,不断的将其中神气转化为力量,淬炼着金不唤的香火金身。 对神道修士来说,一般都有本体与金身两个身体。 本体用来修行践道,金身则用来承接信徒祷告和因果,偶尔也会拿出来对敌。 可现在,金不唤没有本体,他能活着,全仰赖这一具金身。 但他的金身也不曾有信徒因果缠绕,可见并没有自己的教派。 而这具金身却淬炼到了极致,整体雕琢浑成,四周卿云瑞霭,正容凛凛,若不可犯,直视之时,让人战栗,若敬天威。 没有信徒还能如此,那肯定是靠其他的东西,比如—— 四周这百里宫阙,和其中的无数长明灯与圣焰。 突然,四周的圣焰开始停止旋转。 金不唤从原本的盘坐改变姿势,站起身来。 然后,深吸一口气,却见数以百计的圣焰被他一口吸走,涌入口鼻。 接着,一切这才安定下来,四周恢复了平静。 金不唤再次坐下。 他感受着自己的金身…… 八品极致了。 若是能够将这百里灯阵全数吸纳,应该就能突破到七品。 这样的速度很快,非常快…… 但是。 恨。 憎恨的气息,从他身上逸散而出。 快,是有代价的。 金身不比本体的人身,他原本的身体人身小天地稳固,可以修行进步。 可现在,只能通过淬炼金身进步,而金身的淬炼,需要数之不尽的外物。 举例而言的话,就好像人可以慢慢锻炼身体变强,但机器就只能更换器械零件来变强。 换而言之,选择了将真灵寄入金身之中,就等于放弃了道途,此后品级不再和修道有关,只看你往自己的金身里砸了多少钱。 九品八品还好说。 到了七品,那个价格根本就是天文数字,他父亲绿山神也给不起。 也就是说…… 他此生的上限,就是七品。 为了这个七品,他需要消耗圣焰界这个六品世界五十年以来的所有圣焰产出,外加上价值一个八品世界的鲛人泪。 还需要额外付出极大代价,请大能根据他的情况来布置设计这个灯阵。 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 李启。 他,杀了自己的肉身。 肯定也是他,暗中使坏,打断了自己的轮回! 从这里恢复了七品之后,回到天下第一件事,他就要找到李启,然后把他的真灵抽出来,投入长明灯中,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紧紧握着拳头,金不唤如此想到。 自从转化为金身之后,他日日夜夜想的都是这个。 唯有这样,才能让他心中好受一些。 他本来将会继承父亲的神位,成为赫赫五品,可现在……未来的路被人直接打断了。 让他如何不恨? 不过,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突然之间,金不唤猛的抬头。 在他的面前,无数圣焰像是被风吹了一样,长明灯不断摇晃,不断闪烁,忽明忽灭。 有什么东西来了! 金不唤直接起身,双手一展,却见四周突然布满金声乐器! 有钟,锣,铃等等等等。 这是金不唤的跟脚,他的功法便是八音之中的金音,辅以金气作为斩杀手段。 “是谁?”他声音嘹亮的说道。 那声音,就好像是两块金铁互相碰撞摩擦产生的一样,完全不像是人身。 “不过半年不见,金兄进步喜人啊。” 李启的身影从万点灯火中浮现而出。 就在这一刹那,金声震动! 急弦促柱,变调改曲,肃杀纤妙! 秋意横然,天将摇落杀意! 金石之声彻于广场中央,一奏之,有云从西北方起! 云雾化作雨丝,丝丝如剑,刺向李启。 他半句话都没说,毫不犹豫就是极致的杀招! “不管你是谁,胆敢动我心魔,你今日走不出这里!”金不唤用嘶嚎着的语气吼道,其声犹如虎啸。 他根本不相信眼前的人是李启。 首先,李启不过区区九品,哪怕他天纵之资,可距离那事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什么天才也不可能从九品突破到八品。 其次,他现在是在域外的野生世界群,想来到这里可不容易,绝非李启能够做到的。 所以李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有人挑动他的心魔,让他出现了李启的幻象,因为李启就是他心中最深的执念。 无数细雨丝,锐利无比,落到李启身上。 然而,李启轻轻一抬手,却见帷幕升起。 帷幕者,在旁曰帷,在上曰幕。 帷幕皆以布为之,四合象宫室曰幄,合疏缕之纬,其职能为隔绝内外,位于其中,能辟除外界干扰。 在帷幕中,再设俎豆,以成祭祀,祀五方,以张大次、小次,设重帟,借此彻底屏蔽掉外界的影响,让如丝剑雨无法落下。 不过,却听见金音再奏之。 二奏气,忽大风至,呼呼秋风,枯枝崩裂! 其槎枿鳞皴之质,随意纵横,大雨随之,掣帷幕,破俎豆,堕廊瓦! 风雨交加,天气始肃,仲秋杀气浸盛,万物凋落,有神明要顺天行诛,以成天杀之威! “真是大胆,我祭以五方,成帷幕而庇护,你却想要行诛,这是逆天的事情啊。”李启感叹了一句。 却见金不唤回应道:“帷幕之内,是王者十尺,王者十尺,最是弱小,你用帷幕挡我,实属不智。” 他说的没错,帷幕之内,王所居之。 王者掌控一切,但他的弱点就是十尺之内。 若是踏入身周十尺,王者便和一个普通的修士没有区别,一个武夫进入到十尺之内,王者之命便攥在武夫手中。 所以才要设置帷幕,杜绝一切人靠近到十尺之内。 现在,帷幕已破,李启已经直面杀机了。 然而…… 下一秒钟,四周的金钟,金锣,金铃,全数炸裂! 金不唤的金身顿时受到冲击,被迫退了十丈。 他眼神惊骇。 这是什么术法?! 他看不出跟脚! 与人对敌,最怕的就是看不懂对方的跟脚,那说明只能靠实力应对,没办法做出针对性的解法。 就好像先前的帷幕和祭祀,他能破解的办法,所以破开十尺之地,将那个假冒李启的人陷入危险。 可现在,这一招,他不看透了。 然而,对方却不准备让金不唤好好思考破解的办法。 下一个刹那,就见两道金线破空而来! 两条金线,一阴一阳,在天空划出一道漂亮的轨迹。 然后,精准的合二为一,爆发出了极其锐利的气劲,刺在了金不唤的身上。 可惜的是,香火金身极为坚固,不是两道八品金气就能摧毁的,这一击,只是断了他一只手。 金不唤的左手裂开,飞出,然后飞速化作金星点点,消散成烟。 本来就是能量凝聚而成,脱离了本体,自然会很快消散。 但是,比起那些,金不唤更震撼的是这两道金线。 “你是李启派来的人?!他想让你来杀我?!”金不唤咆哮出声,声音甚至有些嘶哑! 哪怕到了现在,他也不肯相信李启来了。 但这两道金气他很熟悉,这是出自绿山的天生金气,是李启抢走的那两道! 不过,李启没有说什么。 那两道金气转而一变,逼迫金不唤再度防守。 他猛的一踏,脚下再度飞出钹,铙等等金音之器,同时,也有一道与李启手中相似的八品金气飞出。 但是,却见四周的天时,煌煌如火。 是三伏天。 金气三伏之日。 昔日的李启,需要利用外力手动破坏人身小天地的平衡,才能调控出来。 可现在的他,反手之间便能轻易改换天时。 金不唤表情一颤。 李启停了下来,维持着四周的天时,微笑说道:“还记得吗?金兄,昔日你输给我的那一次,很清楚吧?” “李启……!不可能,不可能,他只有九品,而且身处天下。”金不唤猛的后撤。 与此同时,他猛的唤起整座宫殿。 无数圣焰轰然炸响,所有的长明灯直接破碎,其中的能量一次性全部释放。 光耀千里。 声势极大。 恐怕域外都能感受到一股亮光。 不过也只是光而已,估计是为了传讯。 做完这个,他似乎启动了某个法宝,一道壁障将自身牢牢锁住,不露分毫。 看来是龟缩起来,等待救兵了。 唉,和这些人打架就是这样。 每个人都好像有无穷无尽的后手。 巫道对此的看法是,这个世界一向如此,每个人都必须有自保之法。 需要别人出手保护的人,等于是不值得保护的人。 李启觉得很有道理,但没有那么有道理。 李启停手,站立,缓步走向 巫觋不善正面争斗,虽然祝人是巫觋之中最擅长争斗的,但也就那样。 所以他一看就知道,这玩意儿自己肯定短时间内拿他没办法。 但是无所谓。 李启本来就没准备自己动手。 毕竟他是巫觋。 他只是走上前去:“金兄,不和我说说话吗?” 金不唤咬牙切齿,却没有言语半句。 他知道,语言和文字,是有力量的。 等到援兵到来,那时候想说什么说什么。 李启见状,也不强求,只是笑着继续说道:“你不说,那就我说吧。” “首先,还是要感谢金兄,刚刚金兄爆发那道光耀,是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想来现在的圣焰界,已经因为你的求援而乱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的圣焰界恐怕留着起码四位的六品高手,镇守四极,用来稳固这个世界,逐渐炼化此方天道。” “现在他们都感受到你的求援了,会马上赶过来。” 金不唤抬起头,看着李启。 他没说话,眼神里的意思却不言而喻。 他在警告李启,李启既然知道这点,居然还敢待在这里? 李启则回答道:“他们不赶过来,我还不好办呢,万一逃走一个,绿山神恐怕就知道这里的事情了。” 金不唤瞪眼,满脸不可置信。 李启这个口气,说明他身边有五品的人。 但是不可能! 一位五品,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赶到这里来! 明明没有任何消息! 他们花大力气在这里搭建了诸界枢机的基站,就是为了借助此物时刻掌握外面的动向。 每一位五品强者都是有数的,这个野生世界群的争夺之中,就连绿山神也只能参与而不能主导,这可是数位国主参与其中的大事,不知要推演多少遍。 不过,金不唤猜错一件事。 李启身上有一件东西。 在百越的时候,三品大巫云方,亲自出手为他遮掩了天机。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威胁 金不唤还在满脸不可置信的时候,却看见,天空之中,突然落下一个人影。 没什么特别的光效之类的东,就是很普通的落下而已。 落下之后,轻轻挥手。 四颗人头落地。 金不唤脸色唰白,整个人都泄了气。 这就是李启的安排,很简单的小计划。 他来面对金不唤,引诱他叫支援。 能叫来绿山神最好,叫不到,能把其他的人叫来也是好事。 在外面观察了这个灯阵之后,他分析出了灯阵的效果,进而了解到了具体的情况。 这就是真知道韵的厉害之处了。 李启非常清楚自己身上有什么,优势是什么,面对的又是什么。 在确定了之后,李启便起身前来敲打金不唤。 昔日的强敌,现在一只手就能打赢。 李启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他一直慢慢的逼迫金不唤去召集那些人。 然后沉水碧半路截杀。 不过,接下来还要闹大一些事情,金不唤杀不得。 还得引出绿山神呢。 李启知道,这些世界的归属,不可能是一位六品山神能控制的,哪怕绿山神已经足够权高位重了。 李启在一开始想到了绿山神和金不唤在这个世界之后,马上就意识到了这点。 所以,背后必然是有复数的五品在安排。 五品,其实已经是顶高顶高的人了,可以肆意掌握不知多少世界的存亡安危。 想着这些,李启说道:“玉,活捉他,然后把这里烧了,尸体给我,我去挂起来。” “好。”沉水碧也不问为什么,她也差不多想明白了。 李启需要圣焰界打一场势均力敌的内战。 那么消灭另一方的无法抵御的高端势力就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不知道李启为什么那么笃定内战能打起来,但听安排总没错。 沉水碧很习惯依赖别人,哪怕是现在也是如此。 金不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法宝被轻易打碎,然后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抓了起来。 随后,他被迫跟着那两人,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了熊熊燃烧着的百里宫阙。 杀人者悄无声息的离开。 离开之后,李启等人这次来到了随便选的一座深山之中。 这是一座很普通的荒山,生长着一些不认识的本地植物,土壤是橙红色的,显现出一股异界风味。 还有一些本地物种,但基本都是凡物。 像是天下那种出了门到处都是精怪山神的没几个,大部分世界几乎所有生命都是凡物。 在这山中,李启将金不唤随手一放,不管这位大少惊骇莫名的表情,他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要等了。”李启坐在一个树桩上,长舒一口气。 有一位五品战力,在这种事情就方便很多了。 起码在想要挑事的时候,不会没有办法。 “等什么?你说的内战吗?就这么一件事,能挑的起来吗?我们杀了那么多六品,剩下的天下修士应该会逃跑或者躲起来,不会站出来的。”沉水碧有些疑惑。 “他们肯定会躲起来,但我说过了,这是一场内战,从一开始,就是圣焰族和圣焰族的对峙。”李启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解释一下。 然后,他解释道:“大道对领悟的人来说,是大道,但对其他人来说,则是习以为常的惯例。” “惯例,对他们来说,就好像是鱼和水一样,理所当然,合该如此。” “为什么会有引力?合该如此,为什么空间有三个方向,理所当然,为什么一加一等于二,本来就是这样,这是不容置疑的惯例,没有为什么。” “往其他地方看的话,那就是为什么要有礼仪?为什么要有工资?为什么要有老板?为什么会有公司?为什么要娶妻生子,为什么要过节日,为什么要执着团圆。” “很少会有人去思考这些问题,这些是‘道’在生活中的具体体现,但所有人都觉得这些是理所当然的,非要问的话,那就是‘惯例如此’。” 说着这些话,李启转来转去,似乎想找个什么东西用来打比方。 然后他扭头一看,看见了金不唤身上成堆的首饰。 这位贵公子身上戒指,项链,耳环,各类首饰不计其数,突出一个奢华。 李启就走过去,将他脖子上的一串金珠项链扯下来,然后举起来给沉水碧打比方。 “这个世界上的人,就好像是这串项链上的一颗颗珠子,这些珠子就只是珠子而已,如果无道的话,这些珠子就都是散开的,虽然有大有小,但终归不能变成一串。” “真正让这些珠子能够集结起来的,是这里面这根不起眼的线。”李启说着,攥住一根白白的线,将珠子往下一撒。 噼里啪啦,金珠顿时洒了一地,在地上铺成一片,不过还是保留了一些珠子在线上。 这些金珠有两种规格,大的和小的。 李启接着说道:“这一条细线将所有的珠子串连起来,大部分人都以为碾碎最大的那颗就能把所有的珠子都震慑住,但实际上,想要打散这串珠子,这条线才是关键。” “这条线就是这些珠子的道,就是他们的惯例,这条线规定了上面的珠子的位置,他们的上下尊卑,规定了每个珠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道制定了一切,能管辖庶民,也可以制约神明,万事万物都围绕着‘道’,以它为中心谦卑的运行,毕恭毕敬,绝无半点差错。” “咱们所做的,只不过是碾碎了这一串珠子之中四颗比较大的珠子而已。”李启再度将四颗大珠子捏碎,让他们从线上消失。 “而现在,你看,失去了这四颗比较大的珠子,对这根线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所以,我们根本没有动摇到仙人们的根基,这根线还在。” “因此——”李启还想继续往下说。 不过,沉水碧已经理解了,她走向前来:“不过,四颗大的珠子碎了,这根线就没有了重物压着,就绷直了。”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李启点了点头。 “绷直了的线,才能让上面的珠子碰到另一条线。”沉水碧继续说道,她明白李启要表达的意思了。 有大珠子,线就会往下垂,最后变成一个环,这个环上,所有的珠子都逃不出去,只能在环上兜兜转转。 打碎大珠子,线绷直了,才能让珠子顺利的从这根线,到另一根线。 有两条线,但珠子只能在一根上。 那珠子之间就会碰撞。 “没错,就是这样,所以内战本来就是势在必行,一触即发的东西,我只是将阻碍搬走而已。”李启说道,他对于沉水碧能一听就懂很高兴。 “嗯……果然,你是祝人,我以前听阳凝说过,人道的纵横家和巫道的祝人,都是在外面奔波,借机挑拨乱世的。”沉水碧评价道。 或许在道门隐世派看来,这两派做的就是这种事,这也很符合隐世派的价值观,他们对这些事情向来是嗤之以鼻的。 不过,沉水碧也知道,现在想要赚取巨大利益,就不得不使用这种手段。 隐世派的理念能够自给自足,但是却没办法短时间内积累大量的财富。 “没办法,谁让我真的是祝人呢~。”李启摊手,嬉皮笑脸的试图打消沉水碧的疑虑。 “嗯,我知道,你只是教了我不懂的事情而已。”沉水碧点点头。 她当然理解李启。 “不过,我也有点想要教你的。”她突然说道。 李启立马正襟危坐,等待她说话。 五品高人,或许不懂某一方面的事情,但肯定懂的很多,自己需要谦虚学习。 沉水碧说道:“你说的对,这串珠子的线,确实是这些珠子所运行的道。” “但真正值得追寻的大道,是让珠子会自动往下坠的那股力量。” “这力量不止是串着那些珠子,它还串着世间万物,切莫着眼错了东西,抓着手中的一条线不放,却忘记了去揪出连接着这世间万物的那条线。” 李启听完,低头,陷入了沉思。 过了半晌,他起身,作揖:“多谢娘子提醒。” 沉水碧肯定不会否认,而是坐到了李启原本坐着的那个树桩上:“我也不一定是对的,这只是我的想法而已,但能帮到你一点就好。” “帮助甚大。”李启也坐下,两人并排,又交谈了两句。 但没过多久,李启就终止了谈话,转而起身,走到了金不唤的身边。 他笑眯眯的看向金不唤,说道:“金兄,你不会还没通知令尊吧?” 金不唤抖了抖,不说话。 “唉,比起以前的话痨,现在的金兄你可真是太沉默寡言了,不过无妨,我知道你已经通传了消息,我看得到。”李启指了指太阳穴,如此说道。 真知道韵在,金不唤的所有动作他都看在眼里。 金不唤还是不说话。 他很恐惧,很惊慌,也不知所措。 不过,这位大少到底不是个真正的废物,内心里的情绪再多,都不影响他做出判断并付诸行动。 李启要做的,就是引导他做出‘自以为对’的判断,和‘自以为对’的行动。 “放心吧,绿山神只不过是六品而已,哪怕是六品中的极致,杀力巨大,也不过是六品,不可能成为这片世界群的主导者,应该只是参与在其中而已,你不用担心我们的目标是他。” 金不唤仍旧权当没听见。 反正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后面要怎么反应,父亲自会定夺,用不着他担心。 “不过,神道法门,外加上诸界枢机的基站,还有绿山神的定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事情应该是几位百越国主们策划的。” “而且,恐怕不止是百越国主们,你们还勾结了吞天妖主!真的天大的胆子,这帮百越国主,真是太久没有敲打过了吧!” 李启大声叱喝道!直接点破了对方的跟脚! 他早就发现了这其中的猫腻。 这一串世界群,都在被某种阵势所控制,这些世界正在从原有的世界群里拉扯出来。(详情见第二百七十六章) 这种事肯定瞒不过沉水碧,所以李启自然也知道了。 在发现了这点之后,李启就开始调查圣焰界的这些仙人所传的新道。 仙人们所传之道,已经介绍的很清楚了。(见前面你们觉得我很水的数个章节。) 这些道代表的思想和制度,包括对圣王的处置等,全都指向了一个东西。 妖道。 圣焰族的经历,就是典型的妖道扩张手法。 妖道手法,却又有巫觋的手段,夹杂有人道和神道。 这么明显的特征,加上金不唤在这里,李启大胆猜测是百越的一些国主,联手吞天妖主,在域外进行一番事务。 猜测是吞天妖主的原因也很简单,当初他在广阳的时候,听说了吞天妖主正在域外忙很多事务,但很稀奇的是,四周的百越诸国却没有发起进攻,反而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甚至撤除了边关的将士。 甚至到了那死妖僧在广阳为非作歹,却没有一位国主来清理的地步。 百林国主当初说自己只是在闭关,可现在看起来,未必如此。 当初的李启眼界不够高,而且也差不多忘了。 但是现在一看,这未尝不是吞天妖主和那些国主勾结的表现! 这就是李启猜测,这一切的主导者是那位吞天妖主! 李启都说到这里了,金不唤终于说话了。 毕竟,李启提到了他的靠山所在。 他嗤笑一声,看向李启:“你也知道背后是百越诸国和吞天妖主,怪不得你不敢杀我。” 金不唤所能想象的最厉害的人,就是绿山神和那些百越国主。 所以他信心笃定,觉得李启再怎样也不可能找到比他父亲更厉害的人了。 就连事后,绿山神也对金不唤说了,李启的靠山,至多和他五五之数。 这就是眼界的不同了。 李启可从来没对对手报以过这种想法。 “怪不得我不敢杀你?”李启也笑了笑。 既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桉,李启也不再藏着,他打了个手势,示意沉水碧彻底阻断金不唤联系外界的方式。 然后一伸手,拿出了那个竹片。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李启厉声呵斥!接着展示了大祝的令牌! “百越诸国国主竟敢勾结吞天妖主,真当巫神山不知吗!?”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秩序 这令牌能吓到很多人,虽然它什么神通也没有。 这是李启的思考结果之一。 百越诸国再怎么混乱,说到底在名义上也是巫神山的地盘。 巫神山并不怎么管事,任由百越诸国和人道勾结,乃至于形成了‘国主’这么一个特殊的群体。 巫道的体制之内,可没有‘国’这么个说法,甚至都没有成体系的政治制度,就连大巫们都是各论各的,只分职责,没有严密的组织机构。 巫道就是很松散,但松散不代表凌乱,每一位大巫都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不需要繁杂的权责分配系统也可以很好的完成协作。 这些百越国主,就是修行巫道,然后再立国度,以万民之力奉养己身,最终攫取果实,成就五品的。 说白了,这帮人单纯靠巫道,走不到五品,只能依靠这种手段来让自己更进一步。 这也导致了百越之地直接成为了巫人道争之地,甚至让其上的逐道者们的修行之路变得更加难走了,所以很多妖魔精怪只能依靠神道来入品。 这也是茫茫多山神水神的原因。 巫,人,神,妖,魔,再夹杂着许许多多其他大的小的道统,形成了一片混乱无比的地域,这种地方在整个天下都少见。 但无论如何,百越之地,在名义上是巫神山的地盘,那些国主的主要道途也是巫道。 大祝令牌之下,没人可以轻易忽视。 虽然这大祝令牌九成五是假的,而且就算是真的,大祝估计也懒得理这些事情。 但那不重要。 只要那令牌有半成的可能性是真的,而且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会让大祝的目光投向这边,他们就不敢有半点不敬。 李启自己都不觉得老师会因此腾出手来帮忙,他又不是闲的没事儿做。 大祝也要上班的啊,他们也要处理自己的事情,天天为了弟子辈奔走,谁那么闲啊? 如果是云方前辈那种道途断绝的人,有点空闲倒还好说,但自己的老师嘛…… 懂得都懂。 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李启对于老师亲自赶过来这件事,真没什么信心。 不过嘛,不需要他有信心。 那些勾结吞天妖主的百越国主们,会自己心里战栗的。 和金不唤的谈话没有持续多久,李启再次让对方吓的面白无色的之后,就停止了对话。 金不唤继续被囚禁起来,李启终止了他和外界的联系。 他很清楚金不唤在通过什么方法联系绿山神,但李启只需要他联系一次就够了。 但李启只是展示给金不唤而已,但不会让金不唤传出去消息,也就是说,那些国主们和绿山神是不会知道令牌的事情的,只有金不唤知道,而他肯定会拼命试图往外传递。 具体他的努力什么时候时候生效,那就得看李启了。 李启要当做秘密武器使用。 因为,如果想要直接拿出来震慑他们,有可能起到反效果。 让他们狗急跳墙就不好了。 看见李启不再言语,沉水碧才继续问道:“那接下来呢?我们要做什么?” 李启走到沉水碧的身边,牵住手,笑道:“不用做什么,等七天,看看情况。” “七天?这可不短。”兔子说到这个,有些紧张了。 因为算算时间,李启在这个世界还能再待十四天。 十四天后,他就该启程回长安了。 太学要开学了。 也就是说他得在十四天内解决很多事情,防止自己走了之后沉水碧拿不定主意,错失良机。 最起码要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才行,要做到让沉水碧留在这边也不需要思考,只要挂机就能赢的程度。 如果他解决不了的话,那兔子就得自己直面这些事情,对她来说这是个很大的挑战。 “放心吧,七天的时间足够看出端倪了,剩下七天再来处理,不迟。”李启笑笑。 兔子叹气,她也没有办法,反正听李启的就对了。 “那这七天?”沉水碧歪头又问道。 “自然是想做什么做什么,不过趁这个机会,我想起祭,看看这方天道的选择。”李启伸了个懒腰,望向外边儿。 外面,是圣焰界的自然风光。 这个世界的文明已经快要被炼化了。 但是,天道却依然稳固。 没事儿问问天,会有很多答桉的。 —————————— 李启等人选择暂时不再插手,等待事情静静发展。 反正兔子最擅长挂机。 不过…… 李启觉得,应该要不了十四天。 很显然,他猜的很对。 不过一天过去,在这世界中心,仙人们的死亡,引起了轩然大波! 只能看见在世面上无数的流言,无数的消息,各种东西传得满天飞。 无敌的仙人死了,仙人降世带来的百里宫阙被付之一炬,全部焚毁。 这对圣焰界带来的冲击是无与伦比的。 就好像是…… 驻扎在日本的美军突然被人给全灭了一样。 带来的冲击不亚于灭世后又重启,又好像亲爹被人打死了一样。 顿时,无数的人在奔走,有的在传递消息,有的则开始密谋,有的想要查证。 仅仅一天,就可以察觉到圣焰界的暗流涌动。 但表面上来看,一切都没什么变化。 一如既往。 人们照常起床,照常吃饭,照常劳作,照常休息。 没有别的原因,全因‘惯例如此’。 维持这一切世间万物正常运转的,不是那几位无敌的异界仙人,而是‘惯例’。 惯例,也就是道,超越了一切。 仙人们的死亡,也就是大珠子被碾碎,带来的变数仅仅只是让珠子们互相滚动碰撞而已。 但对于里面的线,没有半点影响。 白嘎嘎也是如此。 他一如既往的拿着自己的剑,自己天生下来就有,成年后脱落的那柄剑开始锻炼。 他叫嘎嘎,姓白。 本来不姓白的,但是仙人们要求每个人都给自己起个姓,他觉得白色不错,于是就决定叫这个了。 他是一名‘守护者’。 圣焰族的传统职业,在远古时期,大部分的圣焰族人还没有掌握使用自己天生就拥有的武器的使用方法。 那时候,有一批人开始试图掌握自己天生的刀剑。 他们成功了,他们钻研出了属于自己的‘武道’,成为了被称为守护者的群体。 他们是士兵,是侠客,甚至是有一段时间内还成为了统治者。 不过,这个群体几乎已经灭绝了。 就在一百年前。 很简单,守护者是圣焰族的‘传统职业’。 现在的圣焰族,不需要传统。 所有的传统都被打碎,一切都得按新的规矩来。 所以他只能去打猎,对外说自己是猎人,失口否认自己修行的是守护者之道,就连练习也只能私下里进行。 就在白嘎嘎练习的时候,突然,导师来了。 导师推开大门,振动翅膀对他说道:“今天不练了,和我去个地方。” 导师是带他进入守护者之道的人,白嘎嘎对他报以绝对的信任。 不过突如其来的命令还是让这个年轻人有些惊讶。 “师父,怎么了?”他开口说道。 他用的是‘师父’两个字,字正腔圆。 白嘎嘎是那一百年之后出生的孩子,他只会说天下的语言,不会说圣焰族自己的语言,所以直接称呼了师父。 “有事情需要我去办,很重要,所以我要带上你,路上我再和你说,现在立刻出发。”导师快速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白嘎嘎也不会质疑,听见这话之后,他马上收起剑,拿上一些行李,马上出门。 在路上,他才知道导师叫他做什么。 他们要去送信。 路上,导师告诉他,仙人的宫廷全部被焚毁了。 五个宫殿,全没了。 位于被称为‘四极’和四个宫殿,以及最初降世的那一个宫殿,其中的仙人和宫殿本身,都被突如其来的东西碾碎了。 这让整个圣焰界都惊恐无比。 到底是什么来了? 什么东西能打败无敌的仙人? 不知道,各种消息,各种流言都在传,群魔乱舞,各地都乱了,甚至还产生了暴乱。 守护者作为代表着传统的力量, 白嘎嘎的师父搜集了许许多多的流言说法,以及这方世界的西极焚毁之时的所有信息。 包括了现在废墟的画像,记录,其中的力量波动等等具体的情报。 圣焰界没有快速通传消息的方法,他们不修行理道,所以也没有建立很有用的工业,必须通过人来传递消息。 很多世界都是这样,他们的修行者或许很强,但总是这里缺一点,那里缺一点。 白嘎嘎和导师两个人穿行在这杂乱的世界之中。 他们路过了一座城市,正在从大量的逃难灾民中穿行而过。 许许多多的流民,应该是因为暴乱而产生的。 修行者们的暴乱能够很轻松的摧毁村庄,因此他们在这一路上看见了不少流民。 不过,聚集成一块的,这还是头一次遇见。 “好多人。”白嘎嘎抱着自己的天生的剑,感叹道。 “不是好事,乱象比想象中的还大。”导师冷静的看着这些流民。 两人没有耽搁,很快就继续往前方赶去。 他们的目标,是‘家乡’。 家乡在圣焰族的语言里是一个专有名词,不是指自己和祖辈的出生地,而是指所有圣焰族发源的那片大地。 圣王就居住……或者说被囚禁在那里。 他们两个一连走了三天。 三天,每天的情况都在越来越恶劣。 最开始,只是一些失去家乡的流民而已,他们跑得动,喊得出声,能自己挖野菜吃。 到了第二天下午,他们两个已经开始看见满地的鲜血了,不是红的,而是黄白相间,那是圣焰族的体液。 等到了第三天,血液也少见了,看见的多是完整的尸体。 那是饿殍。 似乎有某种秩序崩溃了,让原有的粮食运转彻底失效。 但偏偏圣焰族每天都必须进食,他们的身体结构就是这样,像是甲虫一样的躯体,没有脂肪这种储备能量的机构,三天多没吃饭,足够让很多人饿死了。 如果让李启来看一眼的话,他估计会说:“这便是失道的结果”。 没有了可以遵循的道,所有的东西都会乱套的。 白嘎嘎没见过这种场面,有点颤抖,他问导师:“师父……这些,我们就不管吗?” “你管得了吗?”导师反问。 但不等回答,导师自己就说道:“你我两个怎么管?还是完成手头的任务吧,把信送好。” 白嘎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加快步伐。 或许送完信之后,一切就会好起来? 他不知道。 第四天,再一次路过一个城市。 这一次,总算是有点人烟了。 这个城市,似乎有人在给灾民们发放食物,似乎临时有上位者组织了人,恢复了一城之地的秩序。 白嘎嘎长舒一口气。 看起来还不错。 不过还没走两步,就看见灾民们乱了。 每天一次的食物发放,对这些人来说关乎性命。 只看见那些食品才刚从仓库里运出来,还没有展示,就看见灾民们乱了。 人人都往前挤,甚至有些人有点修为,试图冲出去抢夺食物。 但是可以看见有另一批圣焰族人,都有修为在身,他们挥舞着武器,什么都不管,稀里哗啦一通乱打,顿时一片鬼哭狼嚎。 不止鬼哭狼嚎,甚至有人被打断了腿,甚至打死在这里。 队伍没变整齐,但人死了不少。 白嘎嘎握住剑,满脸怒容,看向导师,征求意见。 他眼神里在说:“我能杀了他们吗?” 少年人义愤填膺,想要拔刀相助。 但导师拉着他,扭头就走。 白嘎嘎不解,但拗不过导师,只能跟着走了一段距离。 走过之后,确认四周没人注意,导师才说道:“杀了他们,你留在这里发放食物?” 白嘎嘎满腔怒火顿时被浇灭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又打死了一堆,这下抢夺食物的人总算乖乖排队了。 哪怕是坏的秩序,也比没有秩序好。 于是两人继续前进。 白嘎嘎路上问道:“圣王知道这些事情吗?” “圣王当然不知道。” “所以,我们去,就是为了让圣王知道这些?”白嘎嘎的抬起头,似乎理解了自己的任务。 “是。”导师发出了肯定的声音。 “他知道了,就能解决,对吧?”白嘎嘎又问。 “不知道。”导师答道。 “为什么?”白嘎嘎不解。 “因为我们不是唯一给他送信的。”导师又解释道。 白嘎嘎用翅膀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导师则说道:“因为很多人都在向圣王传达消息,这些消息彼此冲突,前后矛盾,加在一起,就等于圣王什么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导师思考了一下,又补充道:“但比真的不知道好,他会有决断的。” 白嘎嘎低头。 什么也不知道,就什么也做不了。 那为什么还要送信?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会议 一直到了第六天。 白嘎嘎在这几天里学到了很多很多。 比如,他知道了为什么会出这么多事,为什么会有灾民和流民。 他发现有很多人,觉得仙人建立的秩序崩溃了。 现在该建立属于他们的秩序了。 白嘎嘎还不懂什么叫做‘道’,但他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了有某种规律,在支配着所有人的行动。 六天过去,经过长久的旅行,他们已经快要到家乡了。 家乡是孤悬在大海之中的土地,昔日圣王就是带领着他们穿越这些大海,越过重重阻隔,抵达了其他的大陆。 现在,他们就要穿越这片大海,返回家乡。 这片大海已经很安全了,海怪早已学会了不要招惹圣焰族的船只,这个世界的统治者已经成了圣焰族。 当然,说的是一百年前。 望着无垠的海面,白嘎嘎又升起了疑惑。 “师父。”他又看向导师。 导师怀抱着天生之剑,坐在甲板的角落上,显得昏昏欲睡。 不过被他一叫,倒是清醒了很多,抬头看他:“怎么?” 白嘎嘎思考着说道:“古代,还是我们这些传统在生效的时候,一切都很安定。” “而之前,仙人们的规矩生效的时候,一切也很安定。” “所有的变动,都发生在这些既定的规则开始变换的时候,是不是我们支持圣皇,重新建立古代的规则之后,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导师本来一直都很澹然,但在听见这句话之后,站起身来,眺望家乡的方向。 “是的,一切都会好的。”导师震动翅膀,用极其罕见的,斩钉截铁的语气回应道。 白嘎嘎放心了。 等到了第七天。 家乡到了。 白嘎嘎满怀信心的去见圣王,他一直都很相信导师的话。 在导师的口中,圣王是完美的。 他是辉煌而闪耀的圣焰族之主,睿智而强大,深谋远虑,他的目光可以延伸千年,他深邃的思维中,囊括着整个世界、每个大陆、最辽远的国土疆界、航线、海岸、最着名的都城和最富饶的港口,其中的所有信息他都如数家珍。 他曾带领圣焰族克服无数的困难。 只需要一个号召,一个命令,就可以让无数人都产生同一个决心,无数人的行动和生命将在这一前提下前进,超越,坚定而愉快地跨越一切阻碍,然后又把每一个空间、每一段路程都抛在后面,直到前往最终极的目标。 他也并非完美无缺,并非不曾有过怀疑、踌躇、反抗和挣扎,然而他总是在最后时刻表现出勇敢、沉着而机敏地穿越了一个阶段又一个难题,拿下一个国度又一个国度。 他的灵魂里装着所有的传统,只要将他们释放出来,交给其他人,那么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所有的暴力将被传统管制,混乱会被传统取代,仙人们的统治也将被重新覆盖。 一切都会回到属于传统的年代。 白嘎嘎心中也逐渐开始相信这一点。 虽然他现在只不过是个四处奔走送信的小喽啰罢了。 面见圣王不是个简单的事,他在外面排了很久的队。 因为自从仙人们的宫廷烧毁之后,有很多人都在拜访圣王,其中光信使就有几十个,白嘎嘎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 在等到了半夜之后,白嘎嘎终于有机会面见圣王了。 他和倒是怀揣着敬畏的心情,缓步走入那个疗养院。 然后…… 他看见了,一个垂垂老矣,瘫在床上的老人。 他的甲壳耀眼无比,但是在圣焰族看起来,上面代表衰老的皱纹太多,像一片揉皱了的白布,或者更像一只又干又蔫的茄子,没有生气。 他的八只眼睛,明明是睁着,却像闭着,浑浊而毫无光彩。 甚至就连他的剑都已经碎了,仅仅剩下一个柄没有丢掉。 他几乎没有气力提起他的手。 白嘎嘎预想中的圣王……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开始怀疑。 但他转念一想,或许这正是圣王的伟大之处。 他就是拖着如此沉重的躯体却依然承担着传统的重任。 这么一想,白嘎嘎顿时又激动了起来。 不过……在导师汇报的过程中,他亲眼看着那位圣王……睡着了。 或许是太疲劳了,他支撑不住了,听着导师的口信,他听着听着就垂下了头。 白嘎嘎感觉不可思议。 他们汇报的东西,每一个字上面的侵染着血,他们走过来的这六天,每天都能看见很多很多人的死亡。 他一路日夜兼程,就是为了早点告诉圣王,然后解决这些事情,好让不再有那么多人死。 可圣王却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哪怕被叫醒之后,他听完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让他们离开。 不可思议之后,涌上心头的就是愤怒。 这不是他想要的圣王。 这不是师父口中的圣王。 一直到从那座疗养院走出来,白嘎嘎都在发抖。 “师父。”他想要说什么。 “住口,圣王自有决断。”导师似乎知道白嘎嘎想说什么,提前打断了他。 白嘎嘎感觉什么东西憋在了自己的呼吸孔里,让他愈发烦闷。 他觉得,坐在疗养院里的那个人不是圣王。 那只是一个老迈无能,丧失了决断力的废人,在他的眼里能看见的只有衰朽,就算是现在,他依然不敢对仙人们做什么事。 从疗养院里出来,他们的任务完成了,应该回去了。 但是白嘎嘎没有跟着回去,而是告别了导师。 坐在里面的那个老朽不是圣王。 但是这个世界确实需要一个圣王。 他会找到的。 拜别将自己养大的导师,白嘎嘎独自一人踏上了旅途。 他倍感沉重,但却又觉得欢欣鼓舞。 就在这一天夜里。 李启的祭天仪式完成了。 一种冥冥中的沟通建立完毕。 “啊,找到了。”李启抬头看着星象。 所有的星辰都和天下的一模一样,星空不管在哪个世界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除非这个世界即将大乱。 “找到了什么?”沉水碧本来在旁边修行,听见这话之后,中断了自己的运气,转而询问李启。 李启在好几天前就一直在忙,筹划这次祭天。 “找到了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李启松了口气,如此说道。 当世界遇到危机的时候,天道会自然催生出天命之子。 这个世界都会帮助他。 ———————— 圣焰界的天道炼化事宜中断了。 主要原因是没人。 本来有四个六品神道修士,分别布置在四极之处,从这里入手,撬动这个世界的天道,然后一点点炼化,最终大概需要六百年的时间,待到文明和天道都被炼化,圣焰界也就成为了天下的一个普普通通的‘资源世界’。 这样的世界,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个。 不过,天下多,那也是那些大人物们的事情。 对于百越国主们来说,一个有特产的六品世界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 其中出产的物资,人才都是财富,一个六品世界,每一万年能够轻松供养出上千位七品修行者,以及十来位六品修行者,并且其中挖掘出来的天材地宝也会是六品的,而且还可以重复生产。 只要好好培养,这就是一个源源不断的六品聚宝盆。 一个六品世界,通常能够出产一大堆六品事物。 尤其是有特产的六品世界,那价值更是会成倍数的往上翻,因为有特产的世界可遇不可求,一般特产还是独一无二的,翻遍诸天都找不到竞品。 如果这特产还有切实的特殊价值,那价格就更是起飞了。 李启在书上读过,据说神道有一方世界,其中有个特产叫做蟠桃,是诸天万界求之不得的宝物,只此一家,别者难寻,靠这个笼络了不知多少人。 因此,一个六品世界的财富,哪怕对五品来说也是极其可观的,更别说这是一个有着具有实用价值的特产世界。 圣焰对神道来说,确实是一种相当不错的材料,绝对不愁销路。 所以,在虚空之中…… 不,并没有在虚空之中。 而是在诸界枢机终端的聊天群里,百越国主们开始了讨论。 这就是所谓的‘国主聊天群’吧,不过确实也是最好的办法。 这样的原因很简单,百越国主和吞天妖主们各自负责这个世界群的一部分,已经谋划了上百年,各自之间的距离必须以光年来计算。 哪怕对诸位国主来说,这样的沟通也太难了。 想要解决,方法很多,但最便宜最高效的方桉,就是租借人道的诸界枢机基站,将其安置在自己所要负责的世界。 这样一来,大家哪怕隔着极远的距离,也能够实时沟通,非常方便。 借助诸界枢机,这些五品大能在聊天群里沟通。 “金齿,你负责的那一片世界群掉队了,现在所有人都要停下来等你。”一位国主非常恼怒的说道。 绿山神皱了皱眉,操作终端回复道:“我已经说了原因,有一个未知五品出现在了这里,我儿子被他囚禁了,现在我需要支援,我再强也只是六品,你们起码要来一个人。” “怎么来?我到你那里至少需要八年时间,八年,黄花菜都凉了。”另一位国主冷嘲热讽道。 “我这边近一点,但也要五年。”还有一位国主并没有嘲讽,但声音还是有些冷澹。 其他国主,拢共加起来六七人,各自推脱,说着自己的理由,但总结下来就三个字: ‘来不了’。 绿山神气急。 但他也没什么办法,他明白根源。 因为他是谋划此事的这么一批人中,唯一一个六品的,最初甚至不能参与到核心之中,只能打打杂。 哪怕他是六品中的佼佼者,杀力巨大,不逊色于普通的五品也没用。 终归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能加入进这个群体,是因为百林国主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被唤回了天下,听说还挨了大卜的惩戒,被迫留在原地善后。 有了这个缺口,他才能插足进入其中,补足缺憾。 不过时日太短,还不能让这帮人真正把他当做自己人。 所以群内暂时陷入了沉默。 离开自己这里,去帮绿山神,一来一回就是十多年,鬼知道中间会不会出意外? 这些世界的划分早就已经有了归属,一人一个六品世界,两个七品世界,十来个八品世界,以及二百到一千个不等的九品世界,自己负责一块,盈亏自负。 这是早就约定好的。 也就是说,就算遇到了意外,绿山神这次也是需要盈亏自负的,而且不能干扰到他人。 这八个人,加起来就有接近一万个世界,共同组成了这个野生世界群的绝大部分疆域。 至于不入品的小世界,那你那片区域有多少就是多少,这种东西不值钱,没人争执。 这些分配完了之后,世界群还剩下四分之一左右,这些都归吞天妖主。 然后大家合力,帮助吞天妖主完成阵图,将这一片世界群撕扯下来,逐渐带回已有的世界群,让一品们建立的快宇宙能够覆盖到这些世界。 如此一来,才算是真的‘占据’了这个世界群,之后各自国度的底蕴又会增加一些,这些国主自然也会更加富裕。 如果不是这么庞大的财富,吞天妖主也不可能使唤的动这么多的国主。 但吞天妖主也需要其他人的帮忙。 绿山神不清楚最初是怎么回事,但是据他了解,是因为吞天妖主意外得到了一张阵图。 这份阵图需要九个五品才能催动,可以在虚空中生成冥冥的引力,将一个世界群扯动,分裂。 最后花费大概九百年的时间,一点点腾挪到快宇宙可以覆盖到的区域,正式纳入版图之中。 有了这个阵图,吞天妖主得以拉拢了一批百越国主来到这里吃苦。 一个世界群的财富太多,太大,哪怕是他也吃不下,需要找人分吃。 绿山神也可以勉强催动,所以得以填位置进来,也分吃一口,可惜毕竟是六品,不能服众。 眼见确实没人愿意帮忙,他急得冒火。 不过,这时候,终于有人说话了。 “大家齐心协力,不可伤了和气,既然诸位都有要事,那就我去吧。” 吞天妖主突然说道。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布置 绿山神闻言大喜,连忙说道:“多谢妖主。” 吞天妖主则慢悠悠的在群里冒出话语:“不必多礼,大家共事,自当同舟共济,不过是我有些空闲而已。” 接着,吞天妖主又问道:“我听说,你有一个儿子,被你安排在那里面,现在……?” 绿山神不敢怠慢,随即说道:“确实如此,现在应该已经落入敌手了,但对方没有杀他,应该是想要我亲自去救。” 吞天妖主在群里的声音稍微有些疑惑:“你刚刚说是未知的五品,有什么头绪吗?是你什么时候得罪的敌人?” “有些眉目,我儿传讯说,是一位叫做李启的年轻人,曾经有过矛盾,背后站着一位五品,但我不曾见过面,只是……以前隔空对过一招,手段很厉害。”绿山神斟酌着话语。 他的思绪回到了几年前。 那是他小儿子失去肉身的时候,就是那个叫李启的人做的。 那一次,小儿子的真灵还有轮回的机会,他急忙送去轮回,但是在轮回到一半却被一神秘人搅局,导致转世失败,真灵也因此被打上了轮回的印记,不能再次转世。 无奈,他只能用塑金身之法,为小儿子重塑身躯。 活了,但道途也断了。 他还准备以后慢慢去寻仇,但对方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居然又冒出来了,而且这一次还先下手为强。 显然,对方成功了。 这时候,却又听见吞天妖主说道:“你儿子有传讯之法?那你还知道别的吗?” “就只传了一次,之后就被截断了,应该是被发现了。”绿山神镇定的说道。 老实说,当消息通路被截断的时候,他就当儿子已经死了。 心痛吗? 当然痛。 所以更要冷静。 不能被冲昏头脑,虎不会发怒,只会压抑心跳,悄悄接近猎物,然后一击毙命。 “嗯……那对方是如何突破的?我们事前联手做过卜算,不应该有人能突破才是。”吞天妖主继续问道。 严格意义上来说,百越国主们都是巫觋,这种大事之前,自然是要占卜的。 可是占卜却没有任何效果,还是被人摸了进来,足以说明很多事情。 “不知道,我非巫觋,但事前确实没有感应。”对于这个问题,绿山神很坦然的说出自己完全不懂这件事。 吞天妖主沉默了一会,然后回复道:“不清楚……也好,那要问的就这些了,你封锁你那片星域,最好不要让人进出,那个五品……你想办法拖延一二,从我这里赶到你那边,要一年半,这一年半里,你只能靠自己。” “一年半,我还是撑得住,希望妖主尽快。”绿山神答道。 “我已经出发了,再过一刻钟就无法和你们联系,路途之中会和诸界枢机基站脱节,这一年半你们联系不到我,如果还有事情就现在告诉我,希望别再出现这种事。”吞天妖主最后对说道。 诸界枢机有个众所周知的特性,虽然它各种地方都很方便,但唯独不能在域外虚空中立足,必须扎根在世界里面。 所以在跨界旅行的时候,不能使用诸界枢机的终端,联系自然也就断了。 其他国主当然不会说有事,所以除了寒暄告别之外也没有别的话。 一年半而已,对诸位国主来说也不长。 绿山神再度致谢,然后关闭了终端。 然后,他抬起头。 此时此刻,他正在这个世界群中的一个七品世界,离圣焰界不远,以他的速度,大概有两天多一点的距离。 这个世界已经完成了所有征服,接下来只需要留下几个人缓慢撬动天道,然后花几百年的时间炼化即可。 不过,现在都得被暂时放下了。 那个未知五品,应该就是李启的靠山,根据当初的试探,应该和绿山国主相差无几,也就比自己略强。 他还没来找自己,想来是也摸不清自己的底细,毕竟这一片世界群都在大阵的笼罩之下,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真不知道吞天妖主是什么地方拿到的这等阵图,真是可怖至极。 若非只能使用一次,绿山神都不敢想能靠这东西攫取多少财富。 不过,既然这个未知五品也拿不准主意,他就得趁着这个机会,和他远远的斗上一场。 五品之间的斗争,持续个几年非常正常。 因为双方并非短兵相接,而是远远的斗法,这种争斗烈度不高,而且要等很久才能得知结果,所以耗时非常长。 而短兵相接的话,胜负基本就在几分钟就能分出来了。 这就好像是,在一片幽深丛林之中,两个全副武装,物资充足的弓手在对峙,双方各自试探,各种调整位置和术法进行针对,埋伏陷阱,扩大优势,预判对方的行动。 既斗智,也斗勇。 弓手之间,这样的对峙可能会持续好几天才能分出胜负。 但若是把这两个弓手拉到一起面对面打擂台,那胜负也就是一招之间。 道理是一样的,如果战场是域外无尽虚空,隔着很多个世界,在这里斗法,就好似在丛林中决战,能拖延很久。 为此,绿山神必须把战场扩大到这个域外,这样才能拖延足够的时间。 他心中已有定计。 接着,他站起来。 身周的仆人连忙起身,想要为主人整理衣衫。 但绿山神却挥手将他们斥退:“我要离开一会,你们继续炼化此地,此方世界没有文明,全是野兽,想来难度不大,我就不参与了。” 语罢,他也不做过多的解释,当即纵深跃向域外。 该试试和五品斗法了。 —————————— 而在另外一边。 第八天了,李启该走了,不然入学考试该迟到了。 如果他是特招生,那他才不在乎迟不迟到,不去都行,反正已经入学成功了,记过也无所谓,正好留在这里出谋划策。 可惜不行,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反正出发之前他就被大巫剥夺了特招生的身份,得自己去学校考试入学。 他可以迟到,却不能不去读书,否则将会错失很多很多的机会。 当然考试对他来说不难,可总归是要在天下进行考试的,所以必须回去。 行走在虚空之中,李启不断对沉水碧叮嘱着一些事情。 “玉儿,现在绿山神只知道我们的存在,却不知道我们的底细,所以之后这段时间会是一段安稳日子,最起码一年之内,你们不会有正面冲突。”李启说道。 沉水碧没说话,她一边带着李启在域外穿梭,一边听着李启的叮嘱。 她不擅长这些事情,所以要多听多学。 “但他肯定会找帮手,百越诸国的国主,我素有耳闻,能沦落到那个地方,只能靠人道邪法晋升的,多半都是些前途无光的鼠辈。” 是的,在李启看来,依靠人道邪法晋升,那就等同于自甘堕落了。 何为人道邪法?取万民之力悉奉于己身,但不做任何回报,予取予求,极尽压榨,通过商业,律法规制,让一国之力为己所用,成就五品。 人道正法是不会做这种压榨之事的,相反,他们追求的是‘人人各尽己力’,而不是所有人都去奉养人皇一人。 对李启来说,除非实在没有办法,否则不可能愿意去当百越国主的。 当然,对于很多六品来说,能够晋升到五品的机会是千载难逢,他们挤破了头也要去。 这就是凤凰与鸱鸮的区别吧。 李启想着这些,继续说道:“这些鼠辈不可能抛弃既有的利益来帮助绿山神,所以我猜,百越诸国国主都会按兵不动,就算提供帮助,那也有限,所以应对国主们的准备要做,但不必太花精力。” “真正要重视的,是吞天妖主,他所图甚大,虽然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但是这几天我们观察星象,都可以看见这一片世界群都在逐渐撕裂,这肯定是吞天妖主的手笔,其他人都是辅助而已,没人有资格进行主导。” “既然是辅助,那他作为这一个临时利益团体的盟主就不可能坐视旁观,否则便树立不起威信,也让其他百越国主更加离心离德,让原本就很脆弱的联盟变成彻彻底底的互相利用,如果真变成那样,很有可能会坏了他的事。” “因此他很有可能赶过来,少则一年,多则十年,这才是你需要花费心思应对的事情。” 听着李启的话,沉水碧点头,默默记在心中。 “然后就是绿山神,他此刻必然不会轻举妄动,你之前说过,到了你们这个水平,隔着星空也能斗法,只是往往需要观察数月才能出一招,打个一两年绰绰有余,我觉得,绿山神多半也是如此想的。” “他肯定会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拖住你,不让你离开,而且你身上没有大卜遮蔽天机,如果我离开你身边之后,你就会暴露在他们的视野之中,会危险很多。” 听见李启说这句话,沉水碧则答道:“我会扰乱我的因果,至于别的……绿山神不过六品而已,对我的威胁不大。” “恩,但那些不重要,绿山神哪怕比你弱,但靠着这一片虚空,与你周旋还是没问题的,所以你不用着急,慢慢布置你的就是,他不敢随意靠近的。”李启说道 但他没说完,继续开始自己的猜测:“然后,关于金不唤……” “用他威胁绿山神?”沉水碧猜到。 李启摇头:“没用,威胁这种事,效果很小,起不到大用。” 沉水碧闻言,脸一红。 很显然,用重要的人质来威胁这一招,对她很有用。 不过想来对李启他们就没什么好效果了。 道理很简单,想要人质安全,就要不在乎人质的安全。 越不在乎,人质越安全,最好直接当人质死了,让对方知道这样是完全的徒劳,那人质就真的安全了。 但沉水碧做不到这点,当初她修为散尽的时候,面对两个六品妖魔钳制阳凝和罗浮娘娘的时候,都在想冲上去的时候,还是李启把她拉住了。 毕竟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兔子没办法做到心狠手辣,她就是这样,而且看样子也改不了了。 “现在绿山神肯定已经把金不唤当死人了,所以威胁没什么用处,放着不管,让他别联系外界就是,不要杀他,会出事。”李启加重语气说道。 绿山神不会被人质影响到决策,但如果真的杀了金不唤,他肯定会疯狂,会付出巨大的代价来让沉水碧吃吃苦头,那没必要。 “但金不唤可以用来通传消息,如果你觉得自己准备好了,或者说,我回来之前就有强敌来了,你就放了金不唤,他能帮你震慑住百越诸国的国主,让你同时面对的敌人只有吞天妖主和绿山神一个。”李启说道。 金不唤知道大祝令牌的事情,关键时刻还是能起到一点作用的。 “嗯。”沉水碧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李启继续讲述:“域外的事情就这么多,大都建立在武力对抗上,没了围攻的可能性,对你来说威胁不大,剩下的事情主要还是放在圣焰界内部,毕竟我们的目的归根结底还是来挣钱的。” “内战已经打起来了,但还是群雄争霸,这种情况内耗太严重,没什么赚头,所以你抽空帮一帮天命之子,帮助他统一世界。” “一个稳定的,持久的,可运行的世界,才能够产生财富,兵荒马乱的,什么都不会有,所以要尽快恢复稳定。” “稳定之后,就是给他们找事,那些诸界枢机仍在,绿山神可以通过这个对那些隐藏起来的‘仙人’发号施令,这样就形成了一个稳定的大帝国,以及暗藏在下方的仙人势力的对峙格局,这种情况下,再伸手要钱,轻松的多,能够把这些都榨干。” “具体的实施,等我到了长安之后,通过终端和你联系,到时候看看具体情况就知道要怎么办了,优先卖功法,货源我在长安帮你联系,如此一来,最多五年时间,圣焰界的所有圣焰积蓄都会被榨干。” 李启絮絮叨叨,安排着很多事情。 而与此同时,两人也快回到斗宿六了。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备考 李启和沉水碧交待了很多,多数是之后怎么应对,尤其是他走后一个月内的事情,几乎可以说是事无巨细了。 不管关键点还是一个,那就是,他们的目的虽然是挣钱,但还是要秉持正之道,最好只有暂时的牺牲,而不是让内战成为常态。 说白了,内战的目的,是让圣焰界摆脱‘仙人之道’的控制,返回他们原本自身的传统。 一个有着外部威胁,但同时又活跃的,充满生机的圣焰界,才能源源不断的为李启等人提供圣焰。 李启可不准备和绿山神一样搞殖民者那一套,那不符合他的道。 只是,想要改换一个文明的大道,不流血怎么可能?只能尽快压低损失了。 因此,沉水碧需要尽快帮助天命之子一统世界。 而这期间李启估计帮不上什么忙。 因为这一个月内他不能随时用终端联系,太学的入学测试不允许用终端。 想想也是。 考试还不许带手机呢,太学入学大考,能让你带终端进去,那笔试基本不用考了,大家全部板板正正的资料摆上来抄就是了。 来到了金台所在,再度告别沉水碧。 李启思来想去,还是下定决心,走之前亲了一口。 本来他是想看看兔子羞臊的模样,可兔子一脸平澹,习以为常,甚至还有些小开心。 反倒是他,伤人不成,自己反倒被伤了,不得不恼怒的启动了金台,赶紧离开。 唉,算来算去,结果在这里棋差一着,还是太年轻了。 想来也是,兔子的心境一向逍遥,她从来不是什么扭扭捏捏的人,只是因为思考的东西太多,所以表现得有些迟钝而已。 何为逍遥? 从心所欲而已。 道门隐世派的人都是如此,他们或许也有自己的规矩,但规矩在心中,不在外界。 心的追求,就是他们的追求。 也正是如此,沉水碧才会很轻松的就答应李启的求亲,甚至连仪式和名分都不要。 因为那些都不重要,她心之所向,那便好。 至于别的都无所谓。 外物对道门隐世派的人并不重要。 所以道门隐世派不分好坏,善恶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 有的极坏极坏,全因其心肮脏。 有的又极好极好,因为他心如明水。 当然,大部分隐世派都是和沉水碧一样,不好,也不坏。 他们并不纠结什么是好坏,也不在乎善恶。 婴孩就是最单纯的从心所欲,会有人在意婴孩的善恶吗? 所作所为,所言所行,全出乎一心罢了。 对兔子来说,李启这样做只会让她欣喜,却不会让她羞恼。 李启想到这里,恼怒又变成了欣喜,美滋滋的踏上了入学考试的路途上。 他一点也不担心域外的事情。 因为,除了沉水碧自身的实力之外,他还有两张底牌没掀开呢。 一张是明牌的大祝令牌。 还有一张,则是来自人道。 加起来,基本上不太可能出现意外。 李启了解过了,哪怕在域外,五品也是极其稀罕的,像是天下这种五品到处走的地方基本不存在。 比如在长安,遇到什么公共大事的时候,比如上次巫神山到访,哪怕凡人也能亲眼见见三品大能,甚至还可以合影什么的。 这种事情,在域外,想都不要想。 光是那个世界群,不知道多少万个世界,横跨不知多少光年的距离,却连一个五品都没有。 按沉水碧的两百倍光速算,要跑八年,也就是一千六百光年的距离,最高品级的存在就是六品,圣焰族圣王已经是纵横一千六百光年内的最强者。 而且,六品可一点也不弱,给他一点时间,甚至足以摧毁世界。 不是域外太弱,实在是天下太强了。 既然什么情况都算好了,那自然没必要担忧,沉水碧也不是什么庸手。 据她自己所说,五品里能稳赢她的没几个。 她不擅长争斗,也几乎没和人打过架,按理来说是没资格说这种话的,不过她就是这么说了,想来是有什么依仗的,倒也不用担心。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分寸,再说这点风险都不肯冒,那赚个锤子的钱。 他们要在域外图谋大生意的,一个六品世界,对那些百越国主来说是大财产,但想要还罗浮山的债,那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李启一路顺畅的回到长安。 在金台乘坐星槎,可以轻松跨越几乎无穷大的距离,耗时极短。 只有真正体会过在无尽域外旅行感觉的人才能理解这种伟力是何等恐怖。 在域外旅行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四周空荡荡的,漆黑一片,无光无色,无味无声,并且不管前进多远景色都不会变。 凡人在这里待上几天就会精神崩溃,唯有意志坚定的修行者能够长时间的旅行。 在身周,只有极其微弱的星光,透过这些星光极其微小的角度变化,加上星图的对比才能定位自己的位置,免得迷路。 若是真的迷路了,那就算是五品,估计也得困死在无尽域外之中,动辄走上几千年都找不到任何东西。 一品们的构筑的那个快宇宙,真正实现了将这域外连成一体。 没有快宇宙的话,哪怕是天下的人们也很难随意在域外行动,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到处旅游,四处采掘了。 从金台落到地面,四周又是熟悉的长安。 繁华景象一成不变,四周有八品九品的神祇维持交通,可以看见金台旁边有地流车站,一切井井有条,有许多游客和李启一样回到了长安,大家说说笑笑,一派安详。 至于域外的诸多纷争? 你在最繁华的首都待着,会去在意叙利亚的事情吗? 到达了长安,才能体会到域外之人对天下的崇敬从何而来,才能够理解为什么他们会觉得这里是‘仙界’,为什么会有无数域外的人挤破了头就想要来到这里。 李启从金台走下,估算着时间,应该是不会错过大考的。 不过,才走下金台,李启就看见了有个熟人朝自己走过来。 是钟明楼。 他坐着个轮椅,腿上还打着夹板和石膏,一如既往的蒙着眼睛,但是却总是让人感觉他其实是睁着眼睛看人,似乎还能感受到他的眼神一样。 一个护工样的女人正在背后推着他,守在金台不远处。 “啊,钟师兄。”李启见状,连忙走过去:“师兄怎么在这里?” 钟明楼还是那种和善温柔的语气:“我有预感师弟要在这里出现,所以提前在这里等候,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梅姑娘,这些天可真是多谢她了,还是师弟你想得周到,要不是梅姑娘,我恐怕哪儿也去不了。” 听见这话,李启才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推着钟明楼的女人。 嗯……没什么特殊的,普普通通。 有修为在身,但没入品,长相也就是一般人的水平,怎么看怎么普通。 不过也是,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哪儿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所以李启马上报之以感谢的微笑:“多谢梅姑娘,我师兄真是承蒙照顾了,对了,他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李启说着,指了指钟明楼的断腿。 梅姑娘不好意思的低头:“说来也是我的疏忽……” 钟明楼却插话道:“和她倒没什么关系,主要是我在思考事情的时候,一脚踩空,摔了下来,正好把腿摔折了。” 不是,阿sir,你是八品啊。 算了…… 虽然你是八品,但你是钟明楼,这样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的。 李启坦然的接受了钟明楼身上发生的事情,毕竟神棍是没有办法用道理解释的。 接着他开口问道:“师兄为什么突然会来接我?” “嗯,我就是有些担心,师弟你拿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了吗?”钟明楼问道。 “还没,但已经找到了,不过拿到手需要一两百年吧,我很满意了,多谢师兄。”李启听见这话,马上行礼道谢。 确实该谢谢,一个有特产的六品世界并不是那么好找的,真要去野生世界群里面慢慢翻找,那基本等于大海捞针。 拓荒者没那么好当,一个不好要赔命的,在域外探索是要冒着很多风险的。 “没有意外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梅姑娘,我们走吧。”钟明楼闻言,立刻准备离开。 梅小姐也对李启行礼告辞,然后推着轮椅离开。 李启目送对方离去。 他都习惯了钟明楼这种行动方式了,神棍的理由你不要问。 就好像现在这样。 李启知道自己身上有大卜出手遮蔽了因果,但钟明楼还是准确的预测了他回来的时间,并且蹲在这里,只为了问他一句拿到了没有。 这些东西都不能细想,也不好追问的。 目送钟明楼离开之后,李启独自一人乘坐地流车回到了在长安的院子里。 接下来的几天,他什么也没有做,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复习功课。 有真知道韵在,背书对他来说没有半点难度,只要读完就自动背下,不需要加深记忆,这直接让他效率提升了无数倍。 不过,背书没难度,但还是要筹备一下实际操作的。 他看了以往的太学入学大考,想要总结了一下套路。 然后他就发现,根本没有套路可供总结。 这场考试,主要分成两个方面,一个是笔试,也就是出题,考验你的知识储备和对道的理解。 另一个则是实操,这个方式就是多种多样了。 以前有过直接给学生塞一团混乱无章的紊乱气团,让其按照自己的道梳理成正常的考题。 有过让学生现场炼化某些异类外道的考题。 还有过让学生用己道篡改天道的考题。 亦或者或者炼器,炼丹之类的,还有的则是单纯的进行比武,甚至有些只有笔试,没有实操考题。 林林总总,几乎每个人的考题都不一样。 因为有资格入学太学的人不多,十年下来也就那么几个人,所以基本上都是单独出题,但李启发现,这些题目都是围绕考生自身所精研的道途进行设计。 也就是说,除了提升自己的水平之外,似乎没什么特别好的针对办法。 那没办法。 还是只能硬实力了,没什么可以取巧的地方。 只是……李启心中隐约有些担心。 他自从来到唐国,一切都很顺利安稳,但李启可没忘记过,自己是得罪了人的。 自己的芥子袋里面,现在还装着两颗三品公卿的人头呢。 虽然不是真正的三品,只是五品修为,三品官位,但也浸染了些许道韵。 老师还说了,他还欠自己一个头,有机会给补上。 他来到唐国以来,别的东西看起来都没有什么问题,但这种单独设题考核的事情,李启觉得很危险啊…… 不过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怎么样,考试总是要去考的。 ———————— 然而,就在李启全神贯注在家中备考的时候。 太学之中,有二人正在会面。 两人看起来都是唐国官员,不过看服侍并非上三品,也就不是朱紫公卿中的一员。 但也不是小官了。 两人都是中年人打扮,不过一个是看起来比较高贵的蓄了山羊胡,另一个则是八字胡。 却见八字胡那位对另一个山羊胡说道:“朱司业,那这一次,就按您的吩咐来做了?” 太学司业,其职掌邦国诸学训导之政令,从四品下。 “请李丞放心,此事既然是我向你提,那断无出事之理,而且此事不仅对你有好处,还能煞煞巫神山那帮人的威风而不落把柄,想来就是祭酒也不会反对。”被称为朱司业的人摸着胡子,如此说道。 太学丞,掌判监事。凡学生每岁有业成上于监者,以其业与司业试之,判其明经帖经,口试,经义,杂文,时务,故事,断其明法、明书,筭亦各试所习业,从六品下。 被称为李丞的点点头:“嗯,既然巫神山方面主动提出要考试,那借此机会打打脸,为司业之兄出一口恶气也是应该的。” 朱司业却马上说道:“欸,此言差矣,非是为我兄出气,而是为朝廷威严而行此事,我等先前让其进入太学,不设阻碍已是大恩,巫神山却不以为意,说不要就不要,置朝廷威严于何处?置人道尊严于何处?” “若是让此人大摇大摆的进入太学,难道太学就真的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其他学子又如何看这件事?” “他还是个幼童,所以只需小惩大戒,不要他性命,也无需服刑,但加大考试难度,让其不可对太学内部生出轻蔑之心也是必要的,此事纯粹公心,和我兄无关。” 闻言,李丞马上拱手:“司业一片公心,下官敬佩,那剩下的事情便交予下官来完成吧,定让他不敢对太学有半点轻视!”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 开考 终于,时间很快就来到了考试的前一天。 在太学的一间办公室里面。 太学丞作为主考官,其下还有一些博士作为副考官。 太学博士三人,正六品上,其能掌束修之礼,督课、试举。 虽然太学博士官职要高于太学丞,但在入学考试这件事上,是作为太学丞的副手来帮忙的,作为六品存在,考核一些新生绰绰有余。 在考试之前,考官们还需要最后核对一遍考题。 因为太学的入学考试,是考官拿到学生的资料之后,根据每个学生单独制定的题目,所以必须要反复核对以确定适合这个学生。 在过去的无数年里,从未有过任何差错,他们经验丰富而且眼力敏锐,总是能抓到学生们擅长和不擅长什么,然后做出针对性的考核,确保对方的确达到了太学的标准。 就在大家都在忙碌的时候。 突然,太学丞说话了。 “诸位,陆机,陶弘景,何法盛,杜光庭这一批考生的题目已经制定好了,现在就还差李启的没有制作了,关于这个人,大家有什么头绪吗?”太学丞对着那几位太学博士问道。 “他有什么问题吗?噢,李丞是觉得这人身份特殊?”一位太学博士抬起头,如此说道。 “确实身份特殊,此人是巫神山公子,来这里是因为交换留学,不过之前说好了是直接入学,但那边大巫主动提出要考试,所以才有这么一回。”另一位太学博士再度翻阅了一下资料,确认了李启的来历。 “巫神山公子啊,那题目应该难不倒他,巫神山虽是蛮夷,不过底蕴深厚,毕竟也是人道分支,学识这方面应该还是很轻松的。”第三位博士一副很轻松的模样。 “不不不,三位博士,这你们可要注意了,绝对绝对不要让他通过。”太学丞抬起头,认真的说道。 其他三位太学博士马上停下了手里的活,皱起眉头。 “李丞,你要我们徇私舞弊?”其中一位博士率先说话了:“哪怕此人来自巫神山,但该怎样还是得怎样,规矩如此,切莫自误啊。” 他的语气很严肃,看起来对这种事情深恶痛绝。 其他两位没有说话,但是看他们的表情,显然已经意见达成一致,都不会随意更改考题。 人道之规矩,重若千钧,修行人道者,对原则更是看的如同生命。 人道曾有法家大能,有‘作法自毙’的典故,明明是自己制定的律法,但在他违反了之后,在自己的生命和自己的律法面前,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律法,最终死于自己的惩罚之下,可见其分量之重。 “非也非也,我并非是要让三位徇私,而是要给巫神山一个教训,此事是司业下发而来,有手信在此。”太学丞说着,拿出一份手信。 “巫神山在此前已经约定好了,却又临时更改要求,我们已经来回变了几次以满足他们的无理要求,司业对此恼怒不已,认定其无礼,你们也知道,司业乃是儒家门生,奉行‘以直报怨’,对巫神山的无礼之举,定要严惩。” 太学丞如此说道,然后观察着其他人的神色。 但是,那几个博士都一脸不悦。 “纵是如此,想要报怨,也该去找巫神山大巫,如此反复确实令人不悦,但反复的是那位大巫,报怨也该去找他才是,对一个小孩撒什么气?”一位太学博士立刻说道。 还有一位也马上补充道:“我观这位巫神山公子履历,清清白白,学习刻苦,不曾有过违法乱纪之举,为人谦和,观之与人相处也是彬彬有礼,纵然两家有冲突,也不能用小孩出气,此番行径,为人所不齿。” 第三位也马上接上:“再说了,若是太学考试都能够篡改难度,那之后教授学识之时是否还要藏私?他若是没有违法难道也要惩罚?大匠诲人,必以规矩,学者亦必以规矩,言事必有法,然后可成,师舍是则无以教,弟子舍是则无以学,学艺且然,况圣人之道乎?” 太学博士们纷纷达成一致,坚决不肯刁难任何一个考生。 不过,他们的反应却早已在太学丞的预料之中。 所以,太学丞见状,马上退了一步:“唉,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没有办法,这是朱司业吩咐下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司业掌管学生学业考核政令,得到他的手信,我也很是为难啊。” 却见一位太学博士冷笑一声:“呵,有何为难?有此手信在,我们直接秉公告知祭酒,必能让他栽一个大跟头!” “规矩一而不易,不为秦楚缓节,不为胡越改容。一而不邪,方行而不流,一日形之,万世传之,岂可因一个司业就更改?李丞不若和我一起,咱们先前就去禀告祭酒,这次定要将其严惩!” “说的对,既有手信,那合该如此!” “本就应当这样,走,我们一起去!” 几人很快达成一致,都一致赞同不应该在学生身上做手脚,要报复也该去找正主,迁怒他人非君子所为。 太学丞见状,叹了一口气:“确实,也罢,既然如此,那我便和你们走一趟,去给祭酒上交这一份手信。” 四人携手,站起身来走出办公室,却见太学丞仔细锁上大门,封锁禁制,确保一切无误之后,与三位太学博士共同离开。 然而——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禁制却自动打开了,其中三品祭酒亲自设置的大门,露出了半点缝隙。 一道透明的波动悄然传入其中。 而在另外一边,四人去告状,处理结果很快出来了。 祭酒认为司业擅改规矩,虽有原因,情有可原,但毕竟为人师长,此风不可长,责令其面壁思过,并且不许再触碰李启的事务,若有再犯,撤职,剥夺官位,回吏部待用。 说是回吏部待用,不过实际上都知道,基本上是要掉品了,想要接着成为四品官员是不太可能的了。 对这个处理结果,三位博士非常满意,觉得祭酒处理的非常公正。 事情了结,但没有通报。 毕竟事关一位司业,而且也没闹出乱子来,提前处理了,所以不必公之于众。 他们继续回去,小心翼翼的开启禁制,然后继续之前的工作。 几位博士并无邀功之举,而是继续尽责的开始给考生们分配题目,保证每个人都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得到适当的考验。 这能保证他们能充分发挥自己的所长,而不是遇到自己没学过的东西,同时还保证了难度,确保这些考生在发挥自己所有实力的情况下达到太学的入学标准。 不过,在其他人看来,这样的‘公正’就代表了极难极难。 哪怕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所擅长的,也只有极少数人能够通过太学的测试,平均下来一年还不到一个。 在很久很久之前,天下极其落后的蛮荒时代,那时候各种门派和势力,他们考试的题目基本都是战斗,还要让人上去打擂台什么的,比拼的都是暴力。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年代了,战斗也不过是百艺中的一个罢了,在现在的长安,不需要时时刻刻和人搏命。 在长久的历史中,占据绝对优势的一直都是武力。 毕竟武力有着至关重要,而且无法取代的作用。 但是时代总会发展。 起初,那些只会厮杀的修行者在面对这些学者时,表现的不屑一顾,因为数学不能让你从山贼的刀下跑掉,知道冰什么时候会凝结,雨为什么会落下,也不能让你击倒你的敌人。 但是时至今日,早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 李启备考结束,又美美的睡了一觉。 起床之后他还在床上躺了一会,通过终端和沉水碧联系,看看她那边的情况。 这才几天,自然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沉水碧那边一片安稳,她还布置了一些阵法作为掩盖和防御,做好了和人远程斗法的准备。 至于天命之子,倒是也有了点眉目,但还是太年轻,沉水碧暂且不准备露面。 一切都井井有条,没什么意外。 聊了一会,各自安好,李启也就放心的将终端关上,然后前去考试了。 很快,他独自一人来到考场。 因为在床上赖了一会,所以此刻的考场已经是人山人海。 有种高考考场的感觉,而且还要更多。 考生不多,也就几千人,但是随行家卷,看热闹的,媒体,还有各路人士加起来,恐怕十来万打不住。 太学考试是大事,报纸和各路媒体都很乐意报道,所以围拢的人多。 大家都知道,能考入太学之人,未来必定步步登天,很快就能成为大人物。 虽然在长安也算不上多大就是了。 长安这地方,高品修士的密度大的吓人,路边随便逮一个都是九品修为,八品以上的满街到处乱跑,七品的少见一点,但也到不了千里挑一的地步。 只有到了六品,才算是稀少,但新闻报纸上也随时都能看见,民众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实际上,报纸上天天都能看见三品四品们的新闻报道。 这也让民众的心气高了起来,不过也只有心气高了,该不入品的,还是不入品。 就好像一个普通民众,天天看见这个高官,那个显贵,骂一骂天王老子,点评一下帝王将相,好像都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不过出了门,别说点评帝王将相了,能搞定小区保安,拿捏得住自家物业,就已经算是顶有能耐的了。 脑子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李启没什么压力的用终端确认了身份,从人群中脱身而出,在一堆人的目光里,从围观群众的行列踏入考生队伍。 考生里也姿态各异。 有的还在临时抱佛脚,抱着书使劲儿啃,或者在不断钻研功法,试图让自己的修为更加精深。 有的胸有成竹,似乎十拿九稳,和旁边的人谈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稳妥。 有的战战兢兢,冷汗涔涔,李启看着都怕他心脏病死在考场里。 有的看似无事,哈哈大笑,实际上手指颤抖,脚步虚浮。 还有的闭目凝神,全神贯注,只是时不时看一眼外面围拢着的家人,然后继续开始做准备。 考场前的世间百态,不逊色于医院之中。 李启当然无所谓。 对他而言,太学的考试只要不是故意刁难,那问题不是很大。 当初他还好奇过,为什么自己举行仪礼,希望神祇回应的时候总是能得到回应,根本不像书上说的那么难。 现在他已经明白了原因。 没什么特别的,纯粹因为他是天才而已。 修行一年就入品,这种战绩已经能吓死很多人了,李启到现在才修行三年多一点,已经八品,随时可能突破七品。 哪怕是在巫神山公子内部都算是出类拔萃的,达到了众多大巫交口称赞的地步,考个太学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只要题目别太离谱就是。 这点李启也没吹牛,实际上,巫神山公子的含金量比太学学子要高许多。 太学学子,虽然人数已经很少了,但实际上也能达到一年入学一个的程度。 看起来少,积年累月下来可不少了,唐国在太学读过书的官员,上上下下点一遍,说十万个人都少了,这还不算那些没去当官的。 但巫神山公子,一般来说一位大巫只有一个弟子,偶尔会有两三个,极少数情况下才会超过这个数量,而且并不扩招,多数一生就只有一个徒弟。 这数量自然低得多了,质量也就随之上去了。 不过也算是一种策略吧。 太学学子虽然数量稍多一些,但产出稳定,基本没什么运气成分,而且数量多了,其中自然也会有出类拔萃者,比如之前的柳君逸,甚至可以一个人同时在学识和战力上对抗三位公子联手而不落下风。 巫神山公子数量少,全是精英,光李启熟悉的博岳,言客,钟明楼这三个,拿到什么地方去都是天之骄子。 时间一点点流逝。 大概一刻钟之后,随着钟声敲响。 李启等人鱼贯而入。 考试开始了。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笔试 开始考试了。 李启执笔,面对着发下来的笔试试卷,开始老老实实答题。 不过,他却不知道,有人的目光正在背后盯着他。 太学丞,以及一位不知身份的官员站在一起,一起监督学子,防止舞弊。 不过,说是监督学子,但他们的目光却几乎全部凝聚在李启身上。 “李丞准备的如何?”那个神秘人对太学丞问道。 “万事俱备,连东风都不缺了。”太学丞笑道。 “噢?李丞安排了什么题目,竟如何自信?”那神秘人继续追问。 他们二人的交流皆是以秘法为之,所以旁人绝对听不见,而且也不担心闲话。说出去就是担心声音影响到考试学子们。 听见这个问题,太学丞也笑道:“这李启是巫神山公子,曾在国宴上扬名,与柳君逸柳助教辩论而不落下风,可见其擅长古籍,又精通巫道祭祀和理政之道,兼修巫祝行人术法,算得上是学兼多家,不愧为巫神山公子,确实是有水平的。” 他很坦然的承认了李启的水准,毕竟瞒是瞒不住的。 为了出这些题,他甚至把李启在迎接巫神山大巫的国宴上辩论众人的录像来回反复看了几遍,专门揣摩他的弱点。 只是这位公子着实神秘,第一次露脸是在百越的广阳,据称在那里独自主持了一次大祭,在此之前,实在是没有听闻过半点名声。 想来是巫神山刻意隐瞒。 想要用神通追朔他的过往,却也没有办法,有大能者亲自遮蔽了他的未来过去,巫道擅长占卜,人道虽然也有涉猎,但却不如大巫们,所以追朔不上去。 那神秘人也知道其中关节,所以很是好奇太学丞到底是怎么安排的,怎么个‘万无一失’法。 “无他,难而已。”太学丞笑道。 “我总结了这位李启所擅长的方面,翻阅了大量古籍,既然他擅长这方面,那我便从这里入手,各类截断题,纵然是我也必须翻阅书籍,边查边写才能写完。” “他是能和柳君逸对垒的人,你也知道柳君逸是何等人物,若是这些古籍经义真被他答出来了怎么办?”那神秘人有些不放心。 柳君逸的名声连他也听过,此人早早就被礼部预定,待他五品之后,若是还能如此优秀,那在礼部之中有一个侍郎位置给他。 他现在才八品,可见礼部对他有多重视。 太学丞则说道:“我也考虑到了这点,所以笔试只是前菜,关于他的实操考题,我为他选了三生古镜。” 神秘人这下惊讶了。 他提高了一些声音:“他有那资格启动三生古镜?” 太学丞微笑的点点头:“他是天才嘛,我做资料的时候,报上去的是一年九品入八品,往前翻找一百纪,一年九品入八品的有几个人?” 老实讲,没人信这位巫神山公子一年就从九品进入八品,但他们只当李启在广阳的时候是初入九品。 谁也不信他那时候是初入九品,但他就当这种情况处理了。 “既然都用了三生古镜,那他应该是过不了这关了。”那神秘人听闻这点,放心的点点头,然后不再询问。 两人都很清楚那是什么。 自然叫做古镜,那自然是从古代流传下来的。 以天下人的世界观,能被称为古镜,那确实是真的很古老了,据说已经是十多代人皇以前的事情了。 这点是比较稀奇的,人道的人皇虽然对普通人来说寿元悠长,但相较于其他道途的一品都很短命,人皇似乎不是永生的,具体什么原因不知道。 那个时代的巫神都还有活着的,但人皇却已经换了十几代了。 十几代人皇之前,那时候甚至都不是唐国,而是其他王朝,西方佛国有僧侣,名叫迦舍摩腾,以大毅力搬运经书,亦步亦趋自中原传道,还逐字逐句翻译了沙门二十亿经,在中原广为流传,在人道之地也有不少信众。 当时他从西域一直走到洛阳,兴建寺庙,广布佛法,被称之为‘中土佛源’。 不过毕竟是外来和尚,迦舍摩腾为求在洛阳兴建寺庙与浮屠,便对当时的人皇礼敬,献上贡品,其中有一件便是三生古镜。 人皇当时准许他们传道,并赐下一块地给他们兴建寺庙,那寺庙如今自成一派,其势力散布中原,东海,乃至于东南妖族,这些佛脉都被称其为‘祖庭’。 当时的那位人皇不可能不知道后果,但却依然赏赐了这块地皮给迦舍摩腾修建寺庙,虽然不知道背后有什么原因,但由此可见,这宝镜当时能被作为贡品,应该是发挥了作用的。 时至今日,这块三生古镜已经到了三品,但迟迟未诞生灵智,未来也不太可能有灵智了,所以留在长安,作为公器供人取用。 此镜没什么破坏力,但有一点,其能追朔三生,将其前世、今生、来世都窥破,然后寻找其道心薄弱处。 至于找到这个用来做什么,那就看持有者的本事了,这镜子只负责找弱点,怎么利用这个弱点是使用者的事情。 而现在,唐国人用这镜子来自省。 提出申请,并获批之后,就可以前去照三生古镜,将自己的薄弱处照的清清楚楚,接着回去自省,弥补弱点。 所以这块镜子很受欢迎,虽然因为其启动所要消耗的能量不少,导致价格昂贵,但前往者依然络绎不绝。 这次,太学丞就利用实操的机会,让李启去照这三生宝镜,然后寻其弱点,接着他作为考官,亲自上阵,用魔念攻破道心,把李启牢牢压死。 他为此拿出了一缕他化自在天魔的次生天魔的魔气,也是六品存在。 六品天魔的魔气,而且还是他化自在天魔的次生种,再加上三生古镜窥视的道心弱点,就连真正的六品修行者都不敢说能稳过,更别说区区一个八品了。 若是被魔气入侵道心,那么就算再天才,也不可能跨过如此巨大的鸿沟去抵御,肯定还会留下巨大的后遗症。 被他化自在天魔的次生天魔魔气攻入道心,这可不是一般的伤势,就看这位公子有没有能力靠自己走出去了。 道心之伤,他人可帮不了忙,哪怕是他师父出手也没办法。 这就是这两人放心的原因。 就算后面有人追查下来也不会什么问题,有人来问,那就回答是因为李启太优秀了,他们只是制定了一个优秀的人应有的考试标准,太学以往的规矩向来如此。 可没想到,李启是个银样镴枪头,这怎么能怪他呢? 至于闹出外交事故? 不会的。 又没死人,只是一个公子考试受伤了,落下了点后遗症而已,外交纠纷? 有种的巫神山开战啊。 唐国上次突袭死了三位三品大员,也没敢轻启战端,咽了口恶气。 巫神山不过折了一位公子,肯定也是要忍得下来的。 前因后果都布置的明明白白。 大家都是聪明人,不会干没脑子的蠢事,朝中也有大员支持此事,毕竟当初祝凤丹连斩三位三品,气的不少人咬牙切齿。 当初大巫云方制止李启来唐国,就是怕这种事情发生。 唐国规矩森严,来自规矩外的打击是不可能的,但规矩内的攻讦却是少不了的。 太学丞笑道:“这两重布置,别说后面的三生古镜了,单说前面的考题,就是柳君逸亲自来,也未必能破题……” 而李启这边,却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他老老实实的答题,老老实实的考试。 至于这题目…… 还挺有意思的,不算难,但也没有那么简单。 多半都是照本宣科的题,虽然有些截断和颠倒,让人有些混乱,不过这些古籍嘛…… 基本上都读过。 在广阳,李启都记不清楚自己读过多少书了。 为了完成一场大祭,他直接在巫神山的藏书里埋头啃了半年多的书,各类隐秘典籍,各种深藏的古册,全都被他和兔子两个人翻出来研读,找出有用的地方。 九品之身,想要举行大祭,就非得如此不可,因为他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容错,出半点差错就是死。 而且读书的习惯不是一天两天了。 李启没事就读书,哪怕是在百越返回巫神山的那段路途中,他每天也要仔细读六到七个小时的书。 在大鹿国的时候,一天有时候能读十个小时,一边走路一边读。 作为曾经的研究者,李启深知一点。 知识,就是力量。 而且他还有真知,读书是直接灌脑的,过目不忘,还带检索。 在这种习惯之下,这种单纯背书的题,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他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就直接答完题交卷了。 他觉得没问题,上头看着答题的两个人却发现问题大了。 “李丞?!这就是你出的难题!?”那神秘人急了。 不过进考场两刻钟,李启就已经答完题走人了。 几千考生,第一个出考场! 说好的绝世难题呢! “别急,他说不定是答不出来只能放弃,待我去看看他的试卷。”太学丞心中惊疑不定,不敢置信李启的交卷速度,只能猜想他是完全不会,所以胡乱写一通交卷了事。 所以他连忙下去,看了看李启的试卷。 却见其中经义为纲,文句为目,纲举目张,文义自现,其上参用古今诸道之说,所记虽皆寥寥数言,而大旨不悖于圣贤,其醇正固,足见功力。 再往下看,关于实际的技能,其上纳百家之言,有龟策历象,精微方技,术数元妙,史书虫篆,乃至于丛脞声乐,锺律铿锵,农事、工事、医药、水利、百工百业皆有涉猎。 地理山经,玄文释典,博贯载籍,九流百家之言无不研究。 盖夫经艺之富,术法之专,博达之智,难以形容,还兼通众技,可谓问无不解,诸艺全习! 太学丞都看傻了。 怎么可能,世间怎可能有如此全才?! 实际上也确实不可能。 李启就是个纸上谈兵的家伙事,这些东西说的头头是道,实际上很多东西具体是啥样他都没见过。 譬如锤锻治铁之法,他写的是:“入火挥槌,泥滓成枵而去,取其神气为媒合。胶结之后,非灼红斧斩,永不可断也。凡熟铁水火未济,其质未坚。乘其出火时,入清水淬之,水火交汇,铁便成钢,名曰健钢。”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他见都没见过什么叫‘取其神气为媒合’,关于铸铁的神气,摆在他面前他恐怕都不认识。 但无所谓。 这本来就是笔试,就是在纸上作答,纸上谈兵有何不可? 懂得多又不是坏事,李启又不是整天拿出去装逼,他就只是爱看书而已。 他的梦想,他的目标,便是阅览这个无尽诸天,看看这个精彩的世界到底长什么样子。 亲眼看成本太高,风险太大,还是等以后修为高了去看。 现在这个时间点,看看书,挺好。 可太学丞不知道。 他惊慌失措的看向李启的背影。 “别着急……别着急,三生古镜不是学识能弥补的,懂得再多也没用……”他自我安慰着自己。 但看了看手中的试卷,他心中又有些发颤了。 巫神山,真有如此厉害? 而此时此刻的李启却没有管这些事情,因为第一个走出了考场,他正在接受记者的采访。 算是惯例吧,第一个出考场的都会被众人围观,很多人都会来采访,看看这次的题目难不难。 这个问题是纯粹是废话,但大家就是爱听。 李启则在一堆人的围观下,接过采音管:“咳咳,这次考试的题目呢,还是很简单的,希望大家都能放松情绪,沉着应对,充满信心,争取考出让自己满意的成绩。” 旁边的媒体一脸无趣。 他们巴不得出来的是个狂生,出来就哭天喊地指责一下考官,或者透露点题目,最好是能诉说点冤屈什么的,搞点大新闻出来。 可惜没有,这小孩的官腔打的比他们还熟练。 李启说完,被失望的媒体们放走了。 他才懒得理这些人,在考场前领回自己的终端,麻熘的就赶去下一个考场了。 下一个考场……啊?在佛寺里?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出大事 来到这座佛寺之中,李启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这个地方,很莫名其妙啊。 说是佛寺,但实际上装修非常的具有唐国风格,也就是,完全不像是寺庙的模样。 外面有石麒麟蹲伏,飞檐之上有龟龙凤虎盘卧,依方陈布四方。 院中甚至设有八卦,卦外置十二辰位,而具有对应的动物画像,对应的动物之外,又置二十四字,周绕轮廓,文体似隶,点画无缺,但不是李启已知的任何一种字。 说佛寺吧,也不是佛寺。 说道观吧,好像也不是道观。 李启甚至还能察觉到某些神道和巫道的布置,譬如在楼旁的神龛,以及各种排布的很有条理的祭祀场地,甚至还有妖气和魔气环绕在佛像四周,让李启有些头皮发麻。 这让他想起了禅智和尚的佛魔一体,触发了一点点心理阴影。 唯一能看出这里是寺庙的,大概就只有里面供着的佛像,以及四处行走的光头僧侣了。 甚至连僧侣都不全是光头,有一些穿着僧袍却长着头发的大有人在。 这……到底啥玩意儿啊。 李启心中疑惑,于是他发挥了自己的特长。 问。 不懂就问,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他拦住一个看起来年老的僧侣:“大师,敢问这里是何处?怎么看起来有些奇怪。” 那老和尚有些惊讶,说道:“嗯?施主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就来了?” “我是来长安考学的,第二场的考场在此处,所以前来,只是看这里陈设有些奇怪,故拦下大师想要问问,多有打扰,还望见谅。”李启彬彬有礼的答道。 “噢,原来如此,施主是第一次来,那就由老僧为施主讲解一二。” “此处寺庙,叫做三生寺——” 老僧开始讲述。 这座三生寺,原本是一座荒山的,是上一任人皇将三生镜从洛阳拿走,放置在长安,然后官员们选择了这处地方,修建了这座寺庙用以存放。 这里的僧侣,也不全是真正的和尚。 实际上……这些僧侣大部分都只是一个工作而已,只有少数几位才是真正的佛门修行者,剩下的就和雪区那些给人递哈达的工作人员一样,上班的时候,负责穿上具有某种特色的服饰,进行仪式性的工作,给其他游客表演和再现曾经的佛教历史文化,顺便兼职一下景区导游和心理医生之类的职务。 所以这里才会有很多长着头发的僧侣,人家就是来兼职的,没必要剃头。 至于李启倒是运气很好,拉住的这位老僧,恰好就是仅有的几位真正的佛门修行者。 他们负责的任务是看守三生古镜,据说这是一件古宝,有窥破三生的能力,所以时不时就会有人前来借用。 至于这里的古怪陈设,则全是三生古镜的原因。 不知道为什么,三生古镜每次使用,都会有一件古怪的事物产生,然后放置在这寺庙之中。 这些事物,多半是和使用者的道途有关。 所以这里到处都是其他道途的东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聊着聊着,那老僧突然对李启发问了。 “施主说是考试,应该也是前来借用三生古镜的吧?”老僧和蔼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通知我来这边等候考试,算算时间,还有一刻钟,应该就会有通知下来了。”李启坦诚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请施主进内殿等候吧,我看你说考试,应当是太学学子,太学借用三生古镜来考试也不是第一次了,都是最顶尖的学子才会被分配到使用这个东西,想来这次也是如此。”那老僧笑道。 李启闻言,心中也镇定了下来。 原来到这种地方考试是常有的事情啊,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于是,他再度致谢,然后跟着老僧前进到后院。 在后院中,有一座上锁的房间。 李启的真知道韵可以感受到……某种奇异的存在。 对方并没有藏匿自己,所以李启可以看的很清楚,但是他也感受不到这事物的生机。 就好像…… 形容不出来。 类似于某种死物,或者说,是一种自然现象。 但又不完全是那样,因为还是会有一些反应,但这反应非常的机械化,极其僵硬。 噢,对了! 电脑! 李启突然想到,电脑就是这种感觉! 会对外界做出反应,但反应极其机械,能够进行高度复杂的计算,但却没有任何活着的意识可言。 他感受到的这股气息,就好像电脑一样。 “这屋内便是三生古镜所在之处,施主不妨进去等候,也能提前熟悉,等到通知下来,便直接启动就好。”那老僧提议道。 “这样不会坏了规矩吗?若我是骗子又该如何?”李启有些惊讶。 这和尚,对自己也太放心了吧? 不过,却听见那老僧说道:“不过进去一间屋子而已,坏了什么规矩?至于三生古镜寻常人是启动不了的,就算真要动什么手脚,既已来到此处,一扇门又能挡得住什么?” “再说,此处是长安,若有人心怀不轨,至尊天威之下,又岂有容身之处?” 李启听完,面色古怪。 这老和尚说的是有道理。 但你不是佛门的吗,怎么满口都是人道的味儿? 罢了……估计是入乡随俗。 既然大家都觉得没问题,李启也不矫情,开门进去。 却见房间里面,陈设着一面暗澹的镜子。 李启之前还觉得这应该是那种等身落地镜,但进来一看,才发现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圆镜。 镜横径八寸,没有装饰,朴素非常。 李启围着这东西到处转,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真知道韵告诉他有某种大道在附近流转,但他就是找不到半点踪迹。 不过,没转多久,终端就提醒他,第二场考试开始了。 却见一位考官推开了门。 正是太学丞。 他微笑看着李启:“我是此次负责启动三生古镜的人,请考生李启坐在镜前,这次考试时间是七天,七天内,若你窥破了三生镜,便算满分,若不能窥破,那我们就会审视三生镜的反应,根据反应评分,分甲乙丙丁四等。” “规则都熟悉了吧,考生李启。” 李启也不疑有他,他只是凝神定气,点了点头。 他心中知道,若是自己在唐国那些仇人想要下手,那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所以他也不敢放松,虽然没有随便怀疑他人,但自己也做好了准备,更是在袖子内捏住了回朔神符,一有事情,哪怕弃考也得先保命。 不能怀疑别人,但自己必须做好准备才行,如果自己是仇人,那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光明正大就可以对他下手的机会。 看见李启做好了准备,太学丞心中暗笑。 就算你学识通天,这次也逃不过去了。 你的师尊斩下两位三品大员的人头,让你这徒儿先偿一偿利息也是理所当然。 让李启直视镜面,他大摇大摆的走到后面,然后用自己的权限启动了三生古镜。 注视着镜面的李启,只觉得眼前一花。 种种颠倒,犹如迷人。 清净觉相,永断无明。 无量释迦毗愣加宝而为围绕,却见镜面大放光明,蔽于一切人天八部、声闻、菩萨,日月星辰、地水火风界所有光明皆不复现。 天地俱暗,唯睹佛光。 无量无边,不可思议。 不可言说,无复余色。 唯见虚空,光相照曜。 李启只觉得世间诸多事务,各不自见,亦不见他。 一切诸色悉灭无余,不得见自身色相形貌。 及于所触无彼无此亦无中间,随所视方皆悉如是,亦复不见日月星宿、地界、水界、火界、风界,悉皆无有与眼对者。 李启除了眼前的佛光,其他什么也看不见了,同时五感尽失,只剩下内心思维活动在继续。 耳不闻声,鼻不嗅香。 舌不知味,身不觉触。 诸心数法亦无所缘,于我我所无复起相,亦无六入分别之想,不得诸大诸来大众。 整个世界都好像消失了一样。 唯见镜中佛光,流出一切清净真如。 很快,李启耳畔突然响起了佛音,有什么人在他耳畔说话。 阵阵佛音震荡,传来妙响: “世尊,愿为此会诸菩萨众,及为末世一切众生,修大乘者,闻此圆觉清净境界,云何为修行。” “世尊,若彼众生知如幻者,身心亦幻,云何以幻还修于幻,若诸幻性一切尽灭,则无有心,谁为修行,云何复说修行如幻。若诸众生,本不修行,于生死中常居幻化,曾不了知如幻境界,令妄想心云何解脱,愿为末世一切众生,作何方便渐次修习,令诸众生永离诸幻。” 然后,就听见了更高远的声音。 那声音,彷佛来自无穷远的彼方,穿透了整个宇宙的回响。 那声音说道: “善哉善哉,善男子,汝等乃能为诸菩萨及末世众生,修习菩萨如幻三昧,方便渐次,令诸众生得离诸幻,汝今谛听,当为汝说。” 这些话,李启都听得懂。 似乎……是有一个菩萨,正祈求世尊。 世尊是谁? 当然不可能有其他人,世尊大日如来,毗卢遮那佛! 祈求的内容是,这菩萨想要向世间传道,让从现在到末世的一切世间众生尽皆脱离幻象,让他们认识到‘真实’的存在。 于是,世尊如来回复他,你说的很好,那你就去试试吧。 不过,这声音结束之后,李启眼前的佛光骤然消失了。 他恢复了对外界的感知,但是……同时又感受到了另一股力量。 有某种东西,正携带着他的感知,快速穿越宇宙。 不是穿越空间,而是穿越‘宇宙’! 宇间与宙光,同时在被回朔! 李启身上有一缕宇间道韵,他时不时的会拿出来参悟学习,虽然进展缓慢,但也算是有所得。 现在这宇间道韵直接被激活了,仅仅是因为三生古镜的余波。 李启能感受到,这古镜机械化的做出了反应,似乎是想要帮他回朔到前身。 毕竟不是活的法宝,所以李启很生硬的被裹挟着往前追朔! 他的感知,被裹挟着穿越了无穷空间,无尽宙光! 李启看见的无尽瑰丽场景却并不被外人所知。 在他身后的考官,也就是太学丞本人,正在静静的关注李启的动静。 很好,三生古镜正常启动了。 这巫神山公子……身上好东西还真不少,竟有两条道韵都被激活了。 一条能扩展空间,代表‘大’的宇间道韵。 还有一条是什么? 看不太清楚,好隐秘的道韵,似乎从来没有见过类似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大道的残骸? 不过再怎么样,也就是一条道韵而已,而且看起来没有守护的功效,没什么用处。 所以,太学丞就这么老老实实的站着,等待三生古镜追朔过往。 按照以往的经验,等会三生古镜就会将他的前世今生来世都展示出来,分毫毕现。 然后,这一切会将李启的道心破绽全部映照出来,他将会直面自身的弱点。 三生古镜用到对自己人的方面,就能帮助人弥补这些破绽,将缺憾都遮盖住。 用到对付敌人的方面,那自然是可以让操纵镜子的人利用这些弱点,将敌人击溃。 而现在,就要利用这些弱点,植入天魔魔气。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约莫过去了五分钟左右,太学丞的表情有些变了。 怎么回事? 按理来说,三世之模样应该在一分钟左右就立刻现出,若是修为太高,可能会延迟个一两分钟。 但只要是没有反抗的自愿者,应该都不会拖延的太久。 至于这位巫神山公子,他反抗也没用,区区八品而已,怎么可能反抗的了三生古镜? 那怎么会五分钟了都没能追朔成功? 太学丞上前检查三生古镜,看是不是自己没有启动。 这不检查还好。 仅仅上去检查了一下,他的心顿时咯噔一下! 三生古镜,在疯狂的汲取力量! 本来这东西消耗的能量,一次需要一位三品进行全力支持才能运行。 而现在能够随便启动,是因为连接着长安下方的龙脉,靠龙脉供能。 可现在,三生古镜!汲取了比以往要多十多倍的能量! 周围这一片龙脉,超载了!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混乱长安 龙脉的一条小支流超载了。 龙脉是唐国一条贯穿所有国土的庞大能源,是诸界枢机的能量来源,同时也负责给长安的所有机构供能。 一条小支流超载,就会让长安出现百年不遇的奇特景象。 那就是……停电。 长安的一个街区之中,就在三生古镜所在的那条大街,突然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街上的灯突然灭掉了。 地表上的路标,自动化的导航,各类常见的公用法宝,包括房屋,家具,交通信号灯,路边的广告牌,等等等等,突然全部熄灭了。 这可以说是长安百年难遇的场景。 仅仅只是一刹那,一条街七八里的距离全部熄灭。 然而,龙脉支流超载影响的范围可不止这么一点点。 很快,这一片区域的人,就发现自己的终端没信号了。 因为诸界枢机在这块地方也停摆了! 警铃大作! 紧接着,停电的区域开始蔓延! 一条街,两条街,三条街! 大停电开始了扩散!这次不只是街道,而且按区域开始停电。 不到五分钟,停电区域已经扩张到了方圆二百四十六里,在这其中,所有公用法宝全部停摆,诸界枢机在此失效! 乱成一团! 长安的道路密密麻麻像是一圈线团,各类交通规则繁复无比,单行道之类的东西数不胜数,更别提还有空中规定的特定航线。 所以不管是飞行器还是车辆,都大量依靠诸界枢机和终端来进行引路,自动导航系统是长安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但就在这一瞬间,全部停摆! 车辆互相撞上,飞行器失去指引,车祸,坠机,不断有飞行器撞到那些宏伟的建筑。 本来这些建筑都有自动防御机制,撞到的时候会将撞上来的东西弹走,保证两边都相安无事,可是现在全都没有了能源,所有的公用法宝全都失效了! 除了少量私人法宝之外,这一片区域中,长安乱了套了! 约莫六分钟之后,市政司和应急司的官员六曹们已经接到了大量的通知和求救信号,并且迅速做出了反应。 大停电发生的第十分钟,诸界枢机突然强行重启!一股庞然的力量贯穿空间,悍然降临这片乱套的区域。 但却并没有给这一块区域通电,而是将官方营救人员的终端的功能打通,并进行维持。 紧接着,却见内城之中,无数人影腾起。 如雨点密,瞬间,超过一千以上的七品备队启动,飞速朝着停电区域赶来! 他们被诸界枢机划分了一条专用道路,天空之中的交通暂时被停滞用以让他们赶路。 在各处有人,人各有处,无数七品强者横穿而出,纷披四注如及时雨,在极短的时间内落到了长安停摆的区域内。 然后,是神祇。 却见无数的基层神祇,乃至于司掌长安这片区域的大神,都动了起来! 居民之中有能力的,也全都开始自助。 长安之中本来是不允许随意使用术法神通的,如果要用需要得到官方的许可。 而现在,大量的许可被同时颁布,诸界枢机强行重启,优先供应了此地的终端启动。 这边刚刚有一个飞行器狠狠的撞在高楼之上,虽然已经失去了威能,但毕竟是法宝,飞行器狠狠的在墙壁上摩擦,上面的一家人面色惊恐,不断大喊着。 这时候,却见一道金影落下,施展神通,飞快稳住飞行器,让其缓慢落下。 “多谢路神!多谢路神!”上面一家人连忙对着那道金影道谢,心中稍安。 路神,是负责街道的神祇,此时也参与了救援。 “你们落地后不要走动,现在这里很危险,我还要去营救其他人,告辞。”那路神费劲儿的将飞行器缓慢放置到地面,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往下一个。 他只不过是一个九品神祇而已,能力有限。 其他的八品,七品则更加迅速。 却见有一水神,从河流中浮现,操纵水气,化作水柱,和应急司的人配合,快速将爆炸引起的火势扑灭。 再看天上,数个七品修士正在配合布置大阵,在眨眼间就将旋风大阵铺开,却见天空落下者纷纷足下生风,被吹了起来,虽然飞行器坠落,但命却保住了。 再看另一方,两个七品联手,一人标记,另一人顺着标记使用自己擅长的挪移之法,把人全部抓到自己身边来。 方圆二百多里,已经是相当大的距离了,以长安的人口密集程度,恐怕有上百万人受灾。 可现在的营救力度,让伤亡停留在了三位数,仅仅只有数百人因为营救不及时而死亡或者受伤。 有生之初,人各自私也,人各自利也;天下有公利而莫或兴之,有公害而莫或除之,故天下害矣,人道统御万物,人人皆不自私,公事公兴,公害公除,则私利俱足,私害俱除。 自从这个世界开始之后,人都是自私自利的,社会上对所有人有利的事却无人去兴办,对大家有害的事也无人解决,所以这个世界才会变得越来越恶劣。 一个简单的囚徒困境,却成了无法破解的难题,放大到整个社会,为私人小利而损公众大利的事情又有几何?为一己私利,将一国之国运推向死亡的,更不在少数。 只要让人道来将这个世界重塑,那么只要人人大公无私,那便人人私利全足。 至于‘非人’的存在,那不在人道的考虑范围,那些东西只不过是资源而已。 人道不会考虑猪狗牛羊的想法,他们追求的是所有具有公心者们的大同世界。 现在,就是这一切在外界的体现。 并且,除了这些基层营救人员之外,更高级的人员已经深入到了长安地下。 市政司和应急司的司长,两位正五品下的官员已经率先潜入地底,探究龙脉波动和诸界枢机停摆的根源。 市政司长一边在长安地底下穿行,同时说道:“此事蹊跷,龙脉支流能供应两件三品法宝,断不可能超载,绝对是有外力作用,是什么东西能在那么多朱紫公卿都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渗入支流之中?” “长安之中恐怕有了内奸,而且地位不低,只是就为了这一件不痛不痒的事就暴露这般高位内奸,恐怕其中还有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应急司长如此说道。 他们路上已经商讨了很多次了,都觉得这件事中间透露出种种不对劲。 想要龙脉支流超载,那必然是好几个三品法宝全力施展威能,才有可能做到。 能够操纵数个三品法宝的人,那自身也不会是低品,在唐国自然也不可能身居低位。 这种内奸,就是为了这点混乱就暴露了? 不划算啊。 虽然这次的骚乱很大,大到很有可能会有二品大员亲自过问,而且这是长安重建以来第一次大型动乱,必然会广播到全国,当成典型来打整。 他们两个的乌纱帽,估计也戴到头了,现在下来查看不过是最后尽责而已。 但是吧,这个大,指的是象征意义大。 真要说造成了多大的损失,那确实是没多少的,动员了几百个七品,损失了一些七品以下的法宝,碰坏了一些大楼飞檐,死伤不过数百而已。 最大的损失甚至不是这些,而是诸界枢机强行在此处重启,在没有龙脉供能的情况下硬是把所有终端的通讯恢复了,这件事情的花费反而比之前所说的所有损失都大。 这种事情,怎么会有人做的? 他们两个怀揣着疑问,一边交流,一边探索。 不过,很快他们就探索出了一些有用的事情。 经过一番调查,他们在城市下方探寻到了一切波动的来源。 “抽取龙脉支流的是三生古镜,而且现在仍然在继续。”市政司长皱眉。 三生古镜不过一寻常三品法宝,平时大概一个月就会启动一次,用来帮人观察弱点,怎么可能抽到龙脉支流过载的? “三生古镜?等等,我调一下资料。”应急司长马上说道。 应急司在关键时刻,有权限查看一些隐秘文件,而且现在很显然非常关键。 关于三生古镜的文件资料飞快的被调用出来,然后被他仔细 “三生古镜刚刚被太学的人申请使用,用作考试,上一次使用则是在二十五天之前,游骑将军章内思用来观察自身弱点,再上一次更是在三个月之前了。”应急司长马上对身边的市政司长说道。 调用给太学考试这种事情很常见,没什么特别的,法宝就是要拿来用的,不用放着做什么?生崽吗? 太学每次大考都会申请一堆有的没的,用来给学生布置合适的考场,保证每个人都能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现在呢?考试还在继续吗?那个学生怎么样了?”市政司长马上问道。 “不知道,不过根源找到了,上去看看,看看能不能中断通路,强行让三生古镜停止。”应急司长说道。 两人说着,迅速朝着上面赶去。 他们没敢直接掐断能源,生怕三生古镜因此而产生什么变故。 毕竟是三品法宝,虽然因为一些原因没有诞生灵智,仍然只是工具,但就算是只是工具,这玩意儿出了问题也是大规模杀伤性级别的,不可不防。 然后,他们一路追着上去,来到了那寺庙之中。 寺庙里的人早就已经撤走了,这里是最早龙脉超载的地方,出事也最快,里面的修行者们早就将人都撤离了。 只有一个老僧站在门外,焦急等候。 两位司长只花了不到十秒钟就从地下赶到了三生古镜所放置的房屋门口,恰好看见了一位老僧站在院落的门口,急得流汗,似乎在等待什么。 “和尚,此处怎么回事?你为何不去避灾?”应急司长马上上前问道。 那老僧看见终于有人来了,长舒一口气,连忙说道:“可算有人来了!这房间里还有两个人未出,贫僧实在不敢离人,就守在这里等救灾的人来呢!” 市政司长马上说道:“你别着急,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情,详细告诉我们?” 说话间,两人都察觉到了。 放置着三生古镜的房间,门似乎被某种奇异的东西镇压了。 一种特殊的力量,扭曲成团,将宇间与宙光混在一起,将这个房间牢牢封锁住! 这封锁力量似乎极强,但并未外溢,所以他们也分不清楚品级。 那老僧见状,也连忙将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就在李启进去考试十分钟的时候,突然之间,这里的宇间就凝滞了,很快就连宙光都被人压成了一团! 在那之后,老僧本想禀报,可他刚刚拿出终端,四周的龙脉就直接超载,终端讯号直接被打断,接着更是一连串的大停电和公用法宝失能,乱象频出。 他组织了寺内游客赶紧离开避难,但想到这房间内还有一位太学学子和考官没有出来,他也不敢走,就守在门口,等着人过来救援。 听完了老僧的描述,两位司长面面相觑,然后赶紧将事情汇报上去,又让这老僧离开,疏散四周的人。 很快,这院落之中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两位五品,不消多说,也不用多交流什么,各自施展神通术法! 先封锁方圆五里,任何人不得进入! 再设置禁制,由内而外全部锁死,不允许任何东西通过,就连风也不能吹进来。 接着,两人做好防护准备,祭出自身法宝,护住性命,然后小心翼翼的去触碰那些凝聚成一团,封锁了外界的混乱力量。 刚刚一接触,他们就发现,这东西似乎在阻止一切事物靠近! 再一研究,两人顿时毛骨悚然! 应急司长惊呼:“这……这起码是三品的力量,你我二人处理不了!叫支援!” 这一团混乱力量,好像是三生古镜的本源外放! 这东西失控了,但还在源源不断的汲取外界的力量,似乎正在疯狂的想要突破什么限制,可一直做不到,只能不断循环,乃至于过载。 这说明,这三品法宝,要炸了! 得赶快叫公卿们来处理!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次生天魔 必须赶快叫公卿们来处理! 他们快速汇报上去,然后疯狂的开始架构防御。 危险! 太危险了! 长安的市中心之中,居然藏着一个三品的炸弹! 要是炸开,后果不堪设想! ———————— 然而,此时的李启却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知。 他正在享受。 是的,享受。 他能够感受到,三生古镜在不断的前进,不断的前进,不知道前进了多久。 就连宙光都混乱了,空间也开始断裂,变成一块一块的。 最开始还能感觉到星光,但现在连星光都没有了,似乎已经奔赴到了宇宙的边缘一般。 可是…… 却越来越有一种满足感。 就好像是……肚子饿了的人,闻到了某种美味的香气,然后还越来越接近,就好像马上要吃到嘴里一样。 越来越满足,越来越享受,就只等吃到嘴里的那一刹那便是极致的愉悦。 但是,李启没有察觉到,这搭载他不断前进的能量,正在逐渐不支。 太远了。 太远了。 远到三生古镜汲取了平时十倍以上的能量都无法企及。 三生古镜没有灵智,只知道启动之后就按照原有的逻辑行动,就好像电脑一样,哪怕要用核显去跑孤岛危机最高配置,也不会说直接放弃。 哪怕内存溢出,哪怕显存爆炸,哪怕机器直接烧起来,也会强行运行这条启动的命令。 所以就造成了现在的情况。 三生古镜要追朔李启的前世今生,可是超乎所有人预料的,这件三品法宝哪怕超载了也没有做到这点。 随着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李启也能感受到,距离他闻到的‘美味’越来越近。 时间继续流逝,李启越来越来急切,他甚至开始主动加速。 因为,他感受到了是什么东西在躁动。 真知道韵! 他感受到了,另一缕真知道韵的气息! 道韵,是一条完整的‘道’的残骸,当一条大道被拆碎的时候,其中的一块拼图残片,就是道韵。 世间上,有许多的道,有的是其他世界中天然诞生的,有的是修行者自身凝练的,最高等级的便是大道,是世间万物都要遵循的东西。 这些‘道’,作为一种规则,并非永存。 域外无穷世界,每个世界的规则,也就是‘道’都不太一样,很多世界破灭的时候,这些残存的碎片,就是道韵最大的来源。 道韵有种种妙用,但本质上都是这些规则在起作用,能够临时修改周围的规则,用自身取代当前生效的规则,进而产生其他的作用。 所以每条道韵都是独一无二的,理论上来说,如果你能搜集齐了所有道韵,那你就将拥有一条完整的道。 不过完整的道虽然珍贵,但也不是特别稀奇,李启知道,有时候,大能者们会直接将一个世界捏碎,提取出其中所有的道。 拼凑道韵这种事情太麻烦了,不如直接强行破碎世界,提炼出一条完整的道。 但是,李启很清楚一件事。 真知道韵,哪怕对大巫们来说,性质都相当奇异,虽然强度并不高,但确实有独到之处。 祝凤丹对真知的评价是:‘你穿越大千世界得到的道韵。’ 李启到现在才知道,这个‘穿越’到底是多远。 反正已经二十分钟过去了,还没追朔到。 但是却越来越近了,以至于李启甚至发现了第二缕真知,也就是当初那大道破碎之后的第二个残骸! 这也是他‘享受’感觉的来源。 真知道韵沸腾了起来,李启也兴奋的沸腾了起来。 没想到仅仅一次考试,竟然让他可以多出第二缕真知! 就是有些奇怪。 按理来说,道韵互相之间已经破碎,是不会有聚合性的,也就是哪怕碰到一起也不会融合,更加不会互相吸引,乃至于到这种沸腾的状态。 但是真知道韵偏偏就有。 但无所谓,拿到再说。 只有李启自己知道真知道韵对他的帮助。 不管是背书也好,学习也好,对敌也好,乃至于平时逛街,真知都发挥了无数作用,已经成为了他除了五感之外的第六个感官。 他心中窃喜,做好了准备,等待着继续往后回朔。 然而李启窃喜,外面的人却急疯了。 坏菜了! 三生古镜,已经汲取了超过二十五个三品法宝启动时候的能量! 停电的范围已经扩大到了方圆三百一十二里! 两位司长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汗如泉涌,慌得跳脚。 光靠他们两个已经搞不定了,虽然早就已经上报了朝廷,可还是止不住心慌。 公卿们怎么还没来啊! 这种事,必须由朱紫公卿们亲自出手了才行,而且来一位两位估计还搞不定。 现在一颗聚集了二十五倍三品能量的炸弹就在长安! 这东西如果爆了,哪怕是在天下这么稳固的世界,杀伤范围也不会小。 初步预估,十分之一个长安都可能夷为平地! 这事情闹大了!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太学丞已经傻眼了。 他瘫软在地上,心中只有绝望。 他说什么也没有想到如今的局面。 仅仅是启动一次三生古镜,竟然造成了这种事! 甚至于,无数混乱宙光包裹住了周围,让他都出不去了,只能陪着李启在里面等死。 等到三生古镜支撑不住而爆开的时候,两个人估计就会直接死无葬身。 救都救不回来,被混乱宙光吞噬,恐怕就连公卿们都难救,因为就连回朔都不可能让他们复活。 混乱宙光会抹平一切可以遵循的线索,就算回朔也只能回朔一些乱七八糟的碎片,能不能拼出一个人就看运气了。 而且,这边的事情闹得这么大,恐怕会有监天司亲自过问,届时所有的幕后事故恐怕都瞒不住。 只是,太学丞说什么也是六品,他并非蠢人,安排计划也很缜密,心智也相当坚定。 在慌乱了一刻钟之后,他在心中捋顺了所有事情。 他咬了咬牙,爬了起来。 他想清楚了,此间事情已经闹成了这样,虽然不知道背后缘由是什么,但最后查下来肯定瞒不住。 不过,这种事情肯定也不会暴露给巫神山,只会推说是意外,自己虽然会死,但资料只会被内部封锁,绝不会外泄。 也就是说,不管事情发展成什么样子,朝廷都不会在这件事上给巫神山让步,在对外的说法里,自己和这位公子都会是死于意外。 朝廷治官极严,但却不会株连,自己家人无忧。 那事已至此,怎么能坐以待毙? 指派他做这件事的人,是朝廷的南山派,其源头是南山书院,从这书院之中考学而出的高官大员们虽不结党,但依然会根据出身拉派,用来形成一股政治势力。 出身这个书院,基本上也就代表认可这个书院的理念,凝聚成一派也是理所当然。 哪怕是唐国内部也是有理念之争的,昔日有百家争鸣,如今也有朝堂诸派。 被祝凤丹所杀的,有一位护军勋,官职从三品。 还有一位尚书左丞,也是从三品。 这位尚书左丞,就是出身自南山派的公卿,他们对于巫神山或者东海这些蛮夷报以极致的厌恶,是朝堂之上的绝对主战派。 上次尚书令亲笔手书,巫神山方面却并不退让,反而直接动手杀人,已经让南山书院憋了一肚子火。 所以,他与太学司业两人便商议一番,做出了此次针对巫神山公子的行为。 太学司业是出身自南山书院的同道,他虽然不是书院读出来的,但曾受司业之恩,同时也认可南山派的理念,于是便接下了这件事。 为的便是让巫神山损失一位天才,同时给祝凤丹一个下马威。 这种事,做得,但说不得。 如今闹的这么大,等于告诉朝廷一切原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死路难免。 倒不如再闹大一点,同时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让司业大人得以脱身,以报昔日他为自己进学指导之恩。 太学司业于他有半师之恩,他能有今日,全仰赖对方,今日便是履恩的时候了! 心中将前因后果捋顺,他深吸一口气,准备趁着李启所有心神都被三生古镜占据的时候,按照原计划下手,然后把罪责都揽下来。 但是不能直接动手杀人,若是直接动手,就会被人查出来。 不过他是六品,不用直接动手也有一千种办法弄死一个八品。 手中天魔魔气酝酿! 六品的修为全力施展,开始控制天魔魔气。 的确,三生古镜还没有揭示李启的弱点,但无所谓了,打一个八品还需要弱点? 他要亲自控制天魔魔气,让李启‘死于考核’,给朝廷一个‘答桉’。 有了这个答桉,朝廷就可以拿着这个和巫神山内部交涉,最终将责任都推给自己这个考官,巫神山的这位天才公子一定要死。 就算继续往上追朔,也不过追朔到他化自在天魔身上!因为真正动手的是次生天魔。 他化自在天魔可是当世一品,昔日敢于阻碍大日如来成道的魔道始祖。 巫神山还真敢为了这件事牵扯一位一品下来? 就算是巫神山公子,也不可能!要追查也无从追查。 他化自在天魔,就好像一座深渊,其中不断的涌现各种天魔。 这些天魔,便是次生天魔,要追查次生天魔是不可能的事情。 最低的不入品的次生天魔如同海洋一样无穷无尽,轻易就能生出恒河沙数。 最高的能达到四品,这些次生天魔,就如同他化自在天魔的分身一样,思维共通,常常在一起协作共事,你找谁去? 他手中这个是六品,不上不下,但对他来说也是相当珍惜的东西了,次生天魔极难捕获,这种东西无形无质,潜伏于道心之中,平时休眠,宿主情绪波动大的时候便会出现,化作魔念悄然影响宿主。 当天魔寄生在道心之中后,人的情绪波动剧烈的时候,会产生很多‘想不开’的念头,譬如杀人,譬如自杀,譬如‘一次就好,下不再犯’这些,这便是魔念。 很多人自以为这是‘自己的想法’,实际上这些都是天魔化作的魔念。 就算能压制一次,压制两次,但你肯定会越来越偏激。 因为,有些念头,只要出来一次,人就抹不掉了。 最终天魔就会将你骗离自身的道路,让你做出违反本性,违背道心的事情,最终彻底失道,堕入魔道。 这便是天魔的手段。 现在就要用在李启的身上! 一缕魔气从太学丞的手中生出。 紧接着,四周的空气似乎都舞动了起来。 太学丞手臂上的血管似乎都开始缓慢蠕动。 这魔气,似乎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波动,隐隐间有点神秘,竟然产生一些“虚幻”的感觉。 就好像它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只是一个虚影而已。 这些黑色魔气缓缓跳动,像是……脉搏。 彷佛是血管随着心脏的一跳一跳而跟着收缩,膨胀一样。 然后,魔气缠绕上了李启。 此刻的李启全身心的沉浸在三生古镜之中,对外界无法做出反应,只能任由魔气上前来。 接着,魔气突然膨胀!化作十几条绳索,又像是十几条蟒蛇,将李启牢牢缠绕! 处于自己内心世界的李启,突然听见了一个声响。 “冬!” “冬!” “冬!冬冬!” 一声又一声的敲击声,回荡在寂静的意识世界中,让他勐然从那种快要接触到真知道韵的愉悦感中苏醒。 他好像感觉到了,某种东西……某种东西在自己的脑袋里游荡。 空气彷佛凝固在了此刻,李启马上回过神来,全神贯注,努力压抑住狂跳的心脏,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着那诡异的动静。 但是那声音的来源彷佛知道有人正在窥伺它似的,过了好一会也没再响起。 李启专注的寻找那声音的来源。 “什么东西?”他皱起眉头,心中升起一股烦闷。 他还在感知另一缕真知呢,突然被打断,让他感觉到烦躁无比,有点想打人。 不过李启还是很有涵养的,或许这是意外,他很快压抑住心中的烦躁,继续投入到搜寻真知的工作中。 三生古镜依然携带着他的感知,在时空的间隙之中穿梭,距离另一缕真知越来越近。 他能感觉到,越来越近。 但是,李启又感觉到一股焦虑暴躁。 怎么还不到! 为什么还不到? “等等……别着急,快了,快了。”李启深呼吸一口,马上又觉得自己太急了。 压抑住急切的心情,看真知道韵那如同沸腾一样的状态,最多还有两三分钟就到了。 只是,说着别急,他心中却像是有蚂蚁在爬一样。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天魔喝问 李启的心中好像有蚂蚁在爬。 虽然他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但却有种‘来不及了’‘我难道就要止步于此’‘难道拿不到第二缕真知’等等杂念。 这些念头弄得他很烦躁,想砸东西。 就好像永远卡在99%的进度条一样,让人想一拳打烂面前的屏幕。 只是,突然之间,李启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他不再去寻找真知道韵,而是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 然后,却见他的人身小天地缓缓张开,众多术法同时展开,而且……是佛门术法! 顿时只见李启身周浮现出重重异象。 首先,是突兀的生长出菩提树。 这些菩提树,开始涌现百宝光。 百宝光中涌出千叶宝莲,李启端坐其上,坐宝花中,顶放十道百宝光明。 又有宝盖千重,旁有仙鹤、巨象、大狮、勐虎为侍从,听闻讲经,亦驯驯伏阶下下去,如有听讲之意。 金绳开觉路,宝筏渡迷津,佛光到处,瑞气腾腾,毫光闪烁,转妙**,时雨点化,无数形色象貌皆空。 诸比丘执持种种妙宝缯彩,有伞盖,有幢幡,有珍珠,又有金、银、螺贝,璧玉、珊瑚、茷琉璃等。 生色可染无量珍奇,从诸香华、宝饰、衣服,演出种种百千微妙大法音声。 如果禅智和尚还活着的话,应该能立刻就意识到,这就是昔日他逼迫李启所做的一切,那一百零八种压制不同魔气的法门!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启居然把这一八零八种术法结合在了一起,化作了如今这一术法。 甚至,这些术法,还隐隐有着禅智和尚的‘三寸佛国’的模样,这是通过宇间道韵的百丈距离模拟出来的。 接着,李启睁开双眼,手指掐印,以拇指扣中指和无名指,食指和小指竖立,拇指压在弯曲的二指上。 这是期克印,佛门法印之一。 日常也非常常见,时常可以在忿怒金刚像上看见,乃是降魔摧邪,震慑恫吓的法印。 李启看的书很多,这就是发挥作用的时候。 在他的身后,突兀的生起一尊佛像,皮肤通红,呈忿怒相,充满了戾气与煞气,红面獠牙,怒目圆瞪,左足抬起,次以右足安左足,状如浮居。 再看姿势,一手持刀,一手持铃,面目可憎,怒火燃烧。 这尊佛像突然开口,大声怒吼,念诵真言咒语: “降伏诸持作大鬼帅,一切有力鬼神,普令诸恶鬼神,皆悉摧碎——”充满了怒火与杀意的浩荡梵音在四周沉静的世界回荡! “降伏、降伏、降伏、降伏、摧碎、摧碎、摧碎、摧碎,邪魔顿消!” “敕天上地下一切众,灭除众恶收摄不祥!” 与此同时,李启睁开眼睛,看向外面。 这是降服魔咒,以此来抵御天魔, 彷佛间,他好像能够听见水流哗哗的声音,就像是爆发了的山洪一般。 在李启的身周,有着无数混乱宙光与破碎空间所构筑的一层壁障,就像是鸡蛋壳包裹着蛋黄一样,把他和外界隔开。 这些混乱的宙光旋涡没什么动静,但却让那位六品无法亲自靠近。 李启很难集中注意力,他的心中有魔念作祟,还有真知道韵在不断沸腾,透过混乱宙光看东西,周围的景物就像是龙卷风里的树叶一样,转呀转呀转呀,然后被逐渐撕碎,什么东西都是残片一般。 不过,在内心魔气涌动的癫狂之中,李启却依靠着佛法镇压魔气,已久保持着理智,冷眼注视外界。 在混乱宙光的间隙之中,他看见了一张脸。 太学丞的脸。 在他身后,太学丞毫不掩饰的站在那里,不过,他面色有些惊讶。 他没想到,这位公子竟然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察觉到了一缕六品魔气,而且居然还会佛门的镇压魔念之法! 真想直接出手碾死他。 可惜不行。 如果自己出手的话,那就会变成一场谋杀,而且证据确凿,肯定会有人循着尸身的痕迹找到线索。 但巫神山公子的死,必须是‘意外’。 只要是意外,巫神山那边就得忍下来。 因此,他不能直接直接冲过去拧掉李启的头,而且他也做不到,被混乱宙光包裹的李启,他只能通过间接影响。 既然这样……那就来斗法吧。 你个八品,和我六品斗法?真是好笑。 太学丞下定决心之后,突然伸出手,操纵天魔魔气,在李启体内爆发! 无法掩饰的怨气和毒气,以漆黑如墨的黑气呈现在周围。 难以言喻的烟雾不断的扩散,缭绕在周围,外溢的魔气侵蚀身边世界,万物都彷佛要沉沦,堕落。 既然有降魔咒,天魔魔气无法自然渗透进李启的道心,那就来硬的! 他以天魔魔气为媒介,开始施展术法,和李启隔着一层混乱宙光开始互相争斗起来。 魔气爆发,李启身周,那一串用宇间道韵模拟出来的三寸佛国直接崩溃! 他的眼前马上出现了无穷无尽的幻象。 世间如无边苦海,众生沉沦于中,无希无望,无乐无喜,难以出离。 这便是天魔所代表的无间地狱。 堕入无间者,会一遍一遍的回顾自己的人生,悔恨越多,就越痛苦,而且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剧烈,越来越痛苦,直至你彻底崩溃为止。 沉沦无间地狱,苦无间,身无间,时无间,形无间,永世不得超生。 这是太学丞出的第一招。 李启沉沦其中。 他眼前的景色开始变化。 他的脑子里马上涌出来了过去的一切,昔日自己的每一个选择都历历在目。 李启沉溺于自己所做过的一切里,眼前全是昔日的场景,以至于浑浑噩噩,佛门的术法也被迫停止了。 他裂开意识到了自己陷入了无尽的幻境之中,但他却无法依靠蛮力来摆脱,也难以通过佛门术法来镇压魔气。 只是,李启马上做出了应对。 他不再试图摆脱幻境,而是认认真真的开始审视幻境之中的选择。 古书有云:“君子之行,欲其道也,故进退周旋,唯道是从。” 君子做事,必然遵循着自己的道,所以不管是进取,还是退让,亦或者周旋,都唯道是从,绝不违背。 无间地狱所要审视的是悔恨,是要将这些东西作为惩罚,不断的施加在沉沦其中之人的身上,让他们痛苦非常。 然而,李启审视自身。 李启做过不少坏事,比如最近还在圣焰界挑起内战,此前也曾因为暴怒而杀人,很多罪不至死的人他也没放过。 所以,这些事情都在他的面前不断的回顾,不断的重复。 他闭上眼睛,思索这些事情背后的成因。 圣焰界内战,是他所为吗? 严格的来说,是,而且这属于他的本意,他本身就是想要如此。 他需要挣钱来帮助沉水碧摆脱钳制,让她的家,也是就罗浮山脱离困境,这是必须要做的事,为此需要进行一些行动来完成这件事。 李启走的大致是巫道,并用正来要求,用义来对待别人。 正,是指持身以正,不能偏袒自己,如何对待自己,那就要如何对待他人,不可拘于私利,有事没事就给自己找借口开脱。 义,则是指的合乎情理的道理,义者,天下之制也,其字体来自‘羊头’,是祭祀所用的‘牺牲’,代指符合天道的规则。 正是一个词,义是一个词。 正义又是另一个词,和上面两个没什么关系,意思是最为正当的义,便是正义,类似于‘大义’。 所以李启的道并非是正义,而是持身以正,待外以义。 这和巫道有很重的关系,因为巫道中的很大一部分都认可的是:“道为之命,物以自正”。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 这个宇宙的运行,以及更多的社会秩序都是自然而然的。 人们所处的位置都是自身而来,天然合理的,什么位置做什么事情,你可以改变自己的位置,但不能改变‘什么位置做什么事’这件事。 这,就叫做自然。 就好像石头会掉在地上,水会形成水平面,大质量物体会自然的变成球形,星系会自发旋转一样。 道作为最终的指导者,给万物以时间,万物会自然而然的处于‘正’的位置上。 就好像现在,这个世界诞生之初自然是无比混乱的,但是经过了无数年的沉淀和磨合,这个世界上所有东西都已经来到自己所处的位置。 万物都安于自处,根据自己所处的位置做对应的事情,狼吃羊,羊吃草,生态圈自然而然的形成了完美的循环,如果不完美,那就会自灭,然后在未来重生,总有一天会达到完满。 一切都按照这样的规律来,这个世界就会平稳运行下去,不会有任何的偏差和变故。 巫道追寻的自然,是这种东西,而不是所谓的花草树木鸟兽鱼虫那种狭隘的‘自然’。 李启深思自己在‘自然’中所处的位置。 他追求圣焰界的东西,是过分的吗?是掠夺到毁灭吗?是毁灭这种完满的关系吗? 对此,他有悔恨吗? 他再三深思,最终得出结论。 不是的。 他只取所需,虽然圣焰界族人来说是趁人之危,然而这并不违反应有的‘义’。 这就好像……人需要盖房子,于是进山砍了一棵树。 他没有为了一己私欲而伐尽整个森林,或者干脆点火烧山,而是取自己所需,并且还决定补栽一颗。 因为他在后续的计划中,有够帮助圣焰界建设的安排,他所做的一切是让圣焰界不再被绿山神支配,但他也需要圣焰,所以留下了绿山神的势力,让圣焰界维持活力,同时必须为他提供圣焰。 一个有活力的,发展旺盛的,同时还有外部敌人威胁的圣焰界,对李启来说是最好的选择,提供的圣焰也是最多的。 事出有因,提供以回报,也并未杀绝,李启自觉并未违义,或许圣焰界会有意见,但那无所谓。 天道如此,谓万物皆有自然之宜,不须复加以外力,不须更施以作为。 圣焰界所处的位置就是这样的,就好像羊会成为掠食者们的食物一样。 就和昔日地油界李启所做的一样,他并未杜绝大鹿国在地油界的掠食,因为那是自然的。 他仅仅只是让大鹿国不要用人道邪法拆骨扒皮,吃干抹净,要留下生机,如此才能维持自然的平衡。 再审视自己所做的其他事情。 李启静下心,在魔气所形成的无间地狱中一点点的反思过去。 于是,忘彼是,浑成毁,平尊隶,均物我,外形骸,遗生死,求其真宰,照以本明,游心于无穷。 很快,无间地狱被迫中断。 因为,无间地狱不再生效,甚至还在一遍一遍的帮助李启确认自己的道心,审视自己的行为,端正他的态度。 李启也看见了一些自己做得不对的事情,譬如殴打山神,在广阳滥杀江湖人士之类的事,这些确实是错事,但也不至于让李启‘悔恨’。 只能说,当时还有更好的处理方法,但李启没把握住而已。 眼见自己的术法成为了淬炼李启道心的东西,太学丞毫不犹豫的撤下了无间地狱,然后马上再度改换手段! 这一次的手段则更加针对! 天魔最擅长攻人道心。 这一次,李启眼前并非是幻境,而是出现了另一个李启。 李启面色一紧,知道这是魔念所化。 这魔念开口,郑重的对李启说道:“天心即人心,天道即人道,天理即人理,道不虚谈,道贵实效,如何?” 这是修行人道之法的李启! 他在试图对李启传道,拷问李启的道心。 若是李启认可了人道之法,那之前李启刚刚稳固的道心,就得重新审视一遍。 因为符合巫道的做法,未必符合人道。 这一丝魔念,是想在李启体内引发人巫道争,进而让李启道心互斗。 这可不是什么嘴硬不承认就不存在的东西,只要起了一丝冲突,马上就会体现在人身小天地身上。 因为人身小天地,本身就是依赖于李启的道而运行的。 李启深吸一口气。 他无法完全反驳人道。 因为炼化广阳的时候,他采取了一部分人道,这也导致了他对圣焰界态度的变化。 在采取对圣焰界的措施的时候,他的做法实际上是偏向人道的。 用巫道可以解释李启在圣焰界的做法,那李启真的完全遵从了巫道吗? 要知道,李启可是同时运用巫道和人道两者来构筑人身小天地的! 天魔抓住了他这个道心弱点,直接用人道和巫道的冲突来喝问他! 李启的人身小天地,开始因为道争而紊乱! 这就是沉水碧所说的,八品就试图容纳道途的弊端,此刻被天魔利用了!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体内争道 和太学丞的斗法,远比李启想象的艰难。 他很了解李启,比李启自以为的还要了解的多。 如果对方能够全力施为,那么李启恐怕一秒钟都撑不到。 李启能够完成现在的战果,这还是因为对方难以透过混乱宙光施加额外影响的结果。 甚至这位太学丞还没有试图用其他手段。 对方束手束脚,这样的对抗完全不是公平的交战。 作为这场斗法发起者的太学丞,不仅在动手之前就遭到了混乱宙光的剧烈反噬,导致一身修为十成去掉了五成。 而且,他主动操纵天魔魔气,必须克服混乱宙光的影响,需要镇压李启身周那一层鸡蛋壳的反噬,事倍功半,一百分力量使出来,最多五分能落到实处,其他的全部浪费在路途之中,以及抵抗反噬了。 李启觉得对方肯定有别的招数,但不知道他为什么非得用天魔魔气来打。 这就像是两军打仗,一边需要跋山涉水,远渡重洋,派出一百个人,九十五个要死在路上,拿出一百斤粮草,九十五斤会在路上吃完。 然而另一边的自己,却以逸待劳,十成力量发挥圆满,优势无比巨大。 正常来说,不会有人选择这样蛮横的正面对峙,即使对上了,也只不过自讨苦吃罢了。 但太学丞偏偏就这么做了,因为他足够强,强到哪怕只有半成力量也足以碾压李启。 六品,哪怕束手束脚,只拿半成力操纵天魔魔气和他对抗,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比如现在。 在圣焰界的所作所为,如果以巫道的方式来看,那就是有一部分违背了巫道的准则的。 所以,对方用魔气幻化以人道的李启,喝问李启,是否认同人道。 不需要嘴上说‘是’或者‘否’,那不重要。 人可以骗别人,但骗不了自己。 只要李启被这喝问撼动了道心,那么他用来约束体内无数缕气的‘道’就会陷入互相冲突的地步。 他的人身小天地将会陷入人巫之争。 太学丞对他的道途太了解了,李启的跟脚被他看的一清二楚,所以他直接直指根源,通过天魔魔气的一声喝问,就想让李启陷入道争之中。 人,还是巫? 亦或者……有个更简单的方法。 陷入魔道。 只要进入了魔道,那这些争执都不再对他有任何作用。 魔道随心所欲,根本不需要在乎这些准则。 这也是最常见的堕入魔道的原因,那就是陷入了道的冲突,最终直接摆烂,选择魔道,这样就可以解决一切纷争。 这也是太学丞的目的! 李启堕入魔道之后,他出手就顺理成章了。 凶险! 被人窥破了跟脚,就是这般被动! 李启被这一声喝问,再度陷入了沉思。 他现在的道途,是以巫道为主,结合了一部分人道的方法,以此来炼化了广阳,成为了他修为的基础。 修为是体内人身小天地积累的气,道则是支持这些气运转的最终规则。 道乱了,气也就乱了,修为就会自行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找不到解决的办法,那最干脆的方法就是堕入魔道,以魔道来统御这些气。 但使用魔道不是说说那么简单,那是代表你认可了魔道的价值观,因为价值观本身也是道的体现,如果不认可魔道,那你想用也用不了。 道不是一种方法。 术才是方法,道是由内而外你认可并践行的规则,可不是说改就改的东西。 所以才麻烦。 李启被喝问之后,陷入了沉默。 人?巫? 以人道的角度来看,掠夺域外这些世界简直是天经地义,人需要木头来烧火做饭,那出门砍柴还需要问吗?没有人会觉得这是错事。 没有资源了就去拿,矿脉生在地底就是要拿来用的,森林长出来要么砍了烧柴,要么留着抵挡风沙,河流必须用来建设水利工程,动植物当然是有用的就养殖,没用的就不管,有害的就灭除。 一切事物以‘人’为最高优先级,如果要提保护之类的,那一定是因为保护对人来说更有利,本质上还是为了维护人的利益,哪怕是自然也是如此。 河流自然流淌当然是对的,但在上面修水利就修了,有什么问题?你说那不自然?自然也得为人而改变! 但从巫的角度来看,就应该只取所需,人,以及其他万物,都是自然的一部分。 之前说过了,这个自然并非是什么花草树木之类的东西,而是世间万物的所有位置,是这个宇宙的所有事物应当处于的地方。 必须要维持整个大环境的稳定,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位置,你可以改变自身的位置,但你不能毁灭某个位置,因为那样会让早已稳定的世界重新发生变动。 这个世界最初就是一团乱麻,唯有‘道’是不变的,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世间万物在‘道’的指引下都已经磨合到了完美的地步,就好像已经搭好的积木。 可以替换部件,但没必要去掀翻整个积木,因为那只会导致混乱重新来临。 巫维持的是整个世界的稳定,他们所追求的是完美的亘古长存。 天、地、人、神、鬼各司其职,各在其位,道之为命,万物自正。 一个人或者别的生命,可以改变自身的状态,将自己提升到另一个位置,但位置本身不能变,这积木本身就是完美的,任何对其的修改都是在破坏。 这代表了两种完全不同的价值观,而李启在圣焰界的做法是在这中间横跳。 就好像他现在的道途一样。 如何兼容? 李启陷入了沉思,说出了当初自己炼化广阳之时想出的答桉: “天之道,以生万物,春夏生长.秋冬衰败,壮时力盛,老而力衰,较量力气,互争君长,异气而同功,皆天之所以成岁也。” “人之道,以治万物,春耕夏耘,秋收冬藏,斩木穿山,冶炼金属,制定礼法,分别长幼,异事而同功,皆人之所以成形也。” “天之能,人则不能;人之能,天也有所不能。” 李启如此说道。 闻言,外面的太学丞面色一变。 李启这是在尝试解释天之道与人之道,然后试图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他才八品!他怎么敢的? 这若是弄错了,一身修为当即崩溃,道争直接进入到不可逆转的程度! 不过,虽然出人意料,太学丞还是迅速冷静下来。 这实际上正符合太学丞的安排,李启所为,若是失败了,那么魔道几乎是他唯一的退路了。 李启所说的话,他也听得懂。 李启的意思很简单, 天之道,也就是自然规律,在于选择,是通过强弱转化或弱肉强食竞争来实现,通过自然的筛选,自然而然就会让一切趋于完美。 树木可以灭绝,但没有树木,也一定会有其他的生产者,重要的是这背后的‘道’,而不是树木本身,那些只是表象而已。 天道早已同通过自然规律布置好了一个个完美的位置,所有的位置都已经摆列出来,就看谁能坐到那个应有的位置上。 至于谁能坐,那自然就是通过弱肉强食的竞争来选择了。 而人之道,在于法制,通过礼法规定了准则,礼是道德的上限,法是道德的下限,不通过自然筛选,而是人为筛选,通过人的布置来达到希望中的完美。 天的布置,是天的完美,对世间万物都是公平的 人的布置,才是人的完美,人才不想要和其他事物公平。 这是李启刚刚的意思。 让太学丞来评价的话,他会说李启完全是一派胡言,说的简直是大逆不道的话! 然而,这不是他来评判的。 李启是对天魔说的这话。 本质上,是李启必须克服自己的疑虑。 李启要证明自己是对的,他必须说服自己,否则便是天魔噬体,道心崩坏,人身小天地陷入道争。 所以,太学丞震惊之后,马上静下心来。 既然李启已经开始尝试破解天魔魔气了,那他也不能停着。 接着,他控制着天魔魔气,对李启施展了接下来的手段。 李启浑身已经被汗湿透,他却浑然未觉。 大脑飞速运转,不断思考着自己的‘道’,能够不被魔念所言所侵蚀的‘道’。 然而不等他得出答桉,却见混乱宙光之中,天魔魔气再度旋转,化作第二个李启。 这个天魔李启又开始讲道提问: “若是法制完备,是为公是,非为公非,蹈道必赏,违之必罚,赏罚严明,人们知道祸福原因,就不会感谢天,也不怨恨天,天道便是路人,只有自然规律的作用。” “法制受到部分破坏,赏不尽善,罚不尽恶,人们就容易怀疑天道和人道的关系。” “法制受到完全破坏,是非颠倒,奸佞受赏,则直者受罚,义不能制其横,刑不能惩恶邪,人们丧失自信,便只能寄命于天。” “是否?” 这一句发问,顿时让李启瞠目结舌,他先前试图理清的思绪被完全这一句问题打散了。 这并非是在质疑李启,而是单纯的提出一个问题。 既然李启提出了人和天的位置,那么,此刻的心魔便发问了:现在这个人和天的位置,对吗?这是你所认为的人和天的位置,对吧? 心魔似乎知道李启的道如何,直接针对性的提出了观点。 实际上,李启就是这么想的。 他在分辨人与天的位置的时候,就是抱以这个观点,并通过这个认知来平衡人与巫的差异。 巫认为自己是天地人神鬼之间的平衡者,人却对这个观点嗤之以鼻。 但是,还没等李启继续思考,那天魔却又口若悬河,开始讲道! “夫不言而信,天之道也,商巫咸,周史佚,诸授之者,皆其父也,受之者,皆其子也,常因其父,以使其子,天性,人也;人心,势也。立天之道,以定人。” “其分天之理,天之势,皆为人用,是故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 “天理之本然,人事之当然,浑然天理,真实无妄,不待思勉而从容中道,则亦天之道也——” 那天魔化身而成的李启滔滔不绝,说完一句又有一句,但主要阐述的论点则是两个。 他在补充之前天与人的之间关系内容,而且非常详实。 说是天魔,实际上却是太学丞在讲道。 他将人和天的关系分类成‘理’与‘势’ “理”是指事物发展规律,“势”是事物发展的客观趋势、 二者都是客观事物所固有的性质,事物“必有数存乎其间”,“理”存而“势”生。 万物万事变化,都离不开“理”和“势”。 天地星空变化的旋转周期可度量,昼夜长短可测定,皆是因为“理”的存在。 天高而不塌,运行而不息,是它有自己的趋势,这便是‘天理运转之势’。 然后,他又把对事物的认识,分为“理明”和“理昧”。 “理明”是指人们认识和掌握了客观规律,就能征服自然,而不将一切都推给天道。 “理昧”是指人们没认识客观规律,不相信自己,把一切归于“天”的支配,相信天命。 巫道,便是理昧。 人道,自然就是理明。 体现在实际上,就是人道的律法和礼法,这是人道的汇集与体现,律法可以抑人之盛气,礼法可以抗人之懦情。 律法让凶暴的人变得有规矩,礼法让懦弱的人可以勇敢起来,不是每个人都能明白‘道’的本意,所以要用这两种东西规范所有人,于是人道可以通行天下。 所以理道愿意追随人道,因为人道可以帮助理道探寻到天道,而不是一味的让理道屈服于天道。 在巫道之下,理道只能成为天道的服从者,而不是探寻者。 上古人族分裂成巫道和人道,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越听天魔讲道,李启越是冷汗涔涔。 因为,他无法反驳这些话语,这些理论都是他认可的,无法违背自己的道心去说错。 甚至于!这些他认可的道理,已经被他施行在了圣焰界。 但是,这些东西,与他的道基相悖! 他的道基,是一直以来学习的巫道,但他也无法反驳掺入的人道之法。 李启的人身小天地,因此开始紊乱!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回溯神符 李启的修为动摇了,身体开始撕裂。 天魔的手段有很多很多种。 对付心有贪欲的,便勾起他的贪欲。 对付暴躁易怒的,便激起他的怒火。 对付纯洁善良的,便用谎言去欺骗。 对付狡诈善谋的,便用真心来感化。 他们总能找到人内心的弱点,然后针对性的做出调整,这几乎已经是深刻于所有天魔本能之中的事情了。 对付李启这种逐道者,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驳倒他的道途,让他对自身所追逐的道产生怀疑,然后李启的修为和道心自然而然就会开裂。 哪怕现在这一缕天魔魔气没有神智,但在另一位六品的提供足够的能源和学识之下,它似乎也能轻而易举的说出李启道心破绽之处。 因为并不是天魔在说,天魔并不会说话。 李启知道,自己本质上是在和自己对话,天魔并不懂什么人道巫道,天魔只是让他被迫直面自己的道心裂痕,然后将之越来越扩大。 他眼前幻化出来的诸多‘李启’,本质上都是他的一个个道心破绽,是天魔映照出来的自己而已。 天魔就像是一面镜子,将李启的道行之上的破绽全部反映出来,然后再行针对。 等等,镜子! 李启悚然一惊,他不再试图稳固自己的修为,而是扭头看向身后。 他的身后,三生古镜散发出幽幽光芒。 经过了那么久那么久的回朔,李启的‘今生’,终于浮现了出来。 三生古镜,轻松的将李启现在的所有破绽都一一标识了出来,不止是道心,包括他术法的破绽,身体的破绽。 左腋下四寸,气血有一丝阻滞,动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毫漏洞。 左腿膝盖,膝盖骨有拉纤留下来的小伤痕,以前李启甚至都没发现。 右手中指第一个指节歪了半丝,是以前帮人背货被砸到的,一直以为已经痊愈,但没想到骨头竟然歪了,看起来出力大于二十万斤就会让力道偏差一毫。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细小的伤痕,李启一直觉得自己很健康,但被三生古镜一照,好像浑身上下都是破绽。 术法也是。 他抵抗天魔用的佛门术法,原本觉得完美无缺,但三生古镜一照,却看见细微运转之处,随处可见阻滞,近乎一成以上的能量全部消耗在了内部磨合之中,并且还有大量的冗余机构在浪费能力,限制出力,完全可以精简下来。 但仔细看看巫神山传授给他的术法,虽然他还是用的很粗糙,实际应用中因为他的操控能力,也有很多阻滞,但却完美无瑕,没有丝毫的冗余,每一个术法的结构都是那么的精确,多一分冗余,少一分不够。 李启顿时理解了。 自己创造的术法,和巫神山传授给弟子的术法……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的,可笑自己之前还沾沾自喜。 至于道心上的破绽,反而少了很多。 那天魔,居然也知道利用三生古镜映照出来的破绽! 不对,不是利用…… 这天魔,和三生古镜在配合! 好像天魔本身就是为了契合三生古镜一样! 映照出来的弱点,自然而然的就会让天魔知晓! 李启不知道说什么…… 该说不愧如此吗? 毕竟,天魔是佛门的,三生古镜也是,二者有关系简直天经地义。 这也是太学丞的谋划吗? 这场针对自己的刺杀,还真是大手笔啊。 只是,李启也回过味来了。 对方恐怕想让自己死于天魔,所以才迟迟没有暴力袭击。 因为自己死于天魔,太学丞再死于混乱宙光,那就是意外,死无对证。 但如果自己死于暴力,太学丞就算马上去死,也肯定能查出来背后有蹊跷,必然会牵扯许多人进来,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死于暴力袭杀之中。 既然如此,李启再度沉下心,面对眼前的天魔。 而在他的对面,混乱宙光之外,太学丞正在专心致志的协助天魔魔气。 他感觉到,李启似乎放弃了反抗,任由体内的修为不断混乱。 这位巫神山公子,解决不了自己体内的道争冲突,天魔起到效果了。 他继续对李启施压,再过一会,对方自然就会爆体而亡,或者为了活命堕入魔道,用魔道来统御体内的两种道则。 天魔继续讲道。 讲的都是李启无法反驳,却又无法承认的东西。 只要任由这些东西继续发挥作用,继续在他脑海里回荡,李启人身小天地之中,人道与巫道的裂痕就将越来越大,直至将他整个人撕裂。 太学丞身为六品,他自己都无法解决,更不敢插嘴,人巫道争不是一天两天了,随便来个小年轻就想弥合两边? 真是可笑,自不量力,留下这天大破绽,简直是送给天魔吃的粮食。 而在另外一边,李启却陷入了沉思。 他回头看了三生古镜,此物虽然帮助天魔轻松的找到了他的道心破绽,但是三生古镜没有灵智,自然也没有倾向,会对天魔呈现弱点,也会对李启呈现弱点。 他没有管自己的修为逐渐暴乱,因为他知道,找不到解决办法,暂时压制不是办法,终归是会死的,不如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思考解决的办法上去。 巫道和人道的冲突,在很多地方,从规矩细则,到价值观,乃至于对天地的认知,乃至于对术法技能的发展都完全不一样,双方遵循的甚至不是同一套物理定律,因为不同世界的规则都会有微妙的不同,两大道统之间对天地的改造也不一样。 双方唯一共同遵守的东西,是那唯一的‘大道’,这是诸天万界唯一共同的东西,真正贯穿无数世界。 但是,这大道存不存在都是一个谜,或者……它只存在于各个道统的想象中,每个道途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诠释‘大道’,来解释这个宇宙存在的根源,并且都认为自己才是对的。 如果不存在这唯一的‘大道’的话,就无法解释这个宇宙所有东西存在的原因,因此所有道统都假设他存在。 就好像在地球的时候,假设了数学定律一样,不管这些数学定律存不存在,都会假设其一定存在,然后所有的科学理论都是从这些‘假设’之中延伸出来的,之后再对应到现实。 这也是属于地球的‘道’,科学思维,本身就是道途的一种。 “那……我也假设一条能够统合人巫的大道。”李启心中默念,开始自己的自救。 光是假设是没有用的,还需要填充。 为什么这条大道可以统合人与巫?这条大道有什么性质? 这些不仅仅需要假设,还要实践,用实际的情况来验证自己的假设。 可是,现在没有时间去让李启慢慢实践。 李启认为,现在的自己不可能去假设然后验证,真的那么来一遭,他早就死了。 那么,就应该采信其他道途所假设的‘大道’,因为其他道途所假设的,必然已经经过了大量的实证。 但不可能是人道和巫道的,必须来自第三方,能够斡旋其中。 这代表李启必须相当了解,然后才能将之采取运用到自己的身上,否则一知半解就拿去用,别说此刻正在道争,就算是完好无损的身体也有可能因为随便乱搞而爆炸。 修行者,能够驾驭体内的伟力,全部是依靠‘道’在统御,道乱了,这些气就失控了。 至于功法,只不过是一个辅助作用,是属于技的范畴。 技者,道之末用也,道是核心的指导思想,技是实际的运用方法。 勾股定理如果是道的话,那制造测距仪便是技。 人身小天地也要遵循道的指引来运转,胡乱引入其他道途来指导身体,就好像是随便更改心脏的位置一样,会闹出大乱子的。 李启以前是通过巫道管理天地,人道管理气的流通,分门别类,以此实现两条道途的共存,并且借此化解了体内的百越之道,将广阳成功炼化。 但现在,这种表面的共存被天魔给挑破开来。 天魔化作的李启,先前讲道,讲的便是人巫之间对天道理解的分歧,提出‘天理即人理’,让李启难以再以巫道治天,否则二者便会激烈冲突。 “斡旋……如何斡旋?”李启急急思虑。 好几分钟过去,三生古镜已经开始发出痛苦的嗡鸣声,似乎马上就要崩碎,外面的停电范围已经达到了五百零四里。 而李启的身体更是已经不堪重负,可以看见他血脉鼓起,浑身肌肉痉挛,气血翻滚,体内五气乱作一团。 此时,他的面前已经有了六个讲道的李启,各不重复,口中振振有词,不断有讲道声传来。 外面的太学丞则有条不紊,一点一点的支持天魔逐渐让李启的人身小天地崩溃。 他也不急躁。 反正都是一死而已,事情闹成这个样子,他已经没有活路了。 那就只有让巫神山公子也葬在这里,以报师恩。 然而人,李启却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他很熟悉的,经过了大量实证的大道……能够适用在这里的大道。 确实,有一个。 李启沉静下心来。准备一试。 现在已经是性命攸关之时,自然不可能再停下。 李启直接抽出最后的大祝神气,投入到三生古镜之中,作为能源! 他要让三生古镜加速! 加速前往第二缕真知道韵的部分,拿到第二缕真知道韵,然后开始李启的自救计划。 大祝神气的能源极其精粹,远比龙脉支流的质量高,就好像是在汽车引擎里投入了氮气罐一样,瞬间开启了氮气加速! 疯了一般的开始加速,三生古镜加速回朔,镜面甚至开始抖动,乃至于有些开裂了! 而李启在这个时间,盘坐下来,静静思考和等候,顺便压制自己混乱的功体。 但是,压制是有极限的。 再过了约莫一分钟,李启的身体开始撕裂。 道争到了极限,他压制不住了。 人身小天地崩塌,天魔噬体,开裂的道心已经彻底控制不住修为! 他的身体发出了剧烈的声响,大量不再受道控制的气四散而出! 甚至连身中神都开始崩裂,一尊又一尊的身中神道则混乱,互相攻讦,全部化作飞灰。 天魔发出了刺耳的啸声,四周围绕着不断讲道的‘李启’,砰的一声全都逸散成为魔气,然后化作锁链,继续加速撕裂李启。 外面不断支持天魔的太学丞也终于安下了心。 到了这个地步,李启已死。 而且是死于道心开裂,天魔噬体,和他没有半点关系,追查也只能追查到天魔身上,让巫神山自个儿去找他化自在天魔说道吧。 接下来,只要太学丞也去死,一切就是死无对证,完全是意外。 “既然如此,李赐课,于此拜别恩师,算是为尚书丞报了一部分仇了,但书院与大祝之怨,我便帮不上忙了。”太学丞朝着南山书院的方向跪下,叩首,念念有词。 当初那位被祝凤丹诛杀的三品公卿,于太学丞这一支有大恩。 随即,他勐地冲入混乱宙光之中,想让混乱宙光将自己撕碎,如此才能彻彻底底的消磨掉所有痕迹。 但是就在那之前,太学丞突然刹车了。 因为,他看见,已经爆体了的李启,身周突然开始了奇异的变化。 就好像是,时光倒流。 崩碎的人身小天地自然而然的复原,一切都好像在回朔一样,李启崩塌的人身小天地迅速回到一刻钟以前,已经濒临死亡的肉身居然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 这是大巫给李启的保命手段,回朔神符! “混账东西!拖延时间!”太学丞暴怒,咬牙切齿! 他一眼就看出了李启的打算,李启要用这个这个东西来拖延时间! 这东西救不了李启,回朔神符无法救下李启已经开裂的道心。 现在的李启只能恢复了身体,然后因为无法控制体内的修为而继续崩坏。 但崩坏是需要时间的! 这巫神山公子,肯定是想利用这时间来做些什么,他想到什么办法了?! 太学丞急了,他生怕李启还有后手!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三合一 李启想到什么了呢? 当然是解决自己现在功体崩溃的办法。 他确实有些思路,不过……他不知道这是饮鸩止渴还是别的什么。 他最熟悉的,却又没有引入的大道,只剩下道门隐世派的了。 李启非常熟悉道门隐世派的很多东西,这些都是跟着沉水碧耳濡目染的,甚至他的术法之中也有很多道门隐世派的痕迹。 比如五祀神气,曾经李启用这招对付过不少阴魂妖鬼,但是正统的五祀神气是没有五行之说的,五神应五行之法是李启观察沉水碧的五行术法,自己加进去的。 李启开始尝试性的应用。 回朔神符为他争取了起码十五分钟,虽然不太充足,但足够他冒险一试了。 道门的大道如何统合人巫? 隐世派提出的是:“行于万物者,道也,通于天地者,德也。” 二者合一,便是‘道德’,这可不是指的道德修养那个道德,而是指能够通行于万物的力量,能让万物都为之退让的力量。 这也是那位提出道门隐世派根本思想的道尊尊号,他的尊号便是‘道德’。 在他口中,无欲而天下足,无为而万物化,渊静而众生定,无心而鬼神服。 想要让世界变好没什么特别的,只要大家都达到‘无欲无为’就好,只要每个人的精神境界都达到这个地步,那么这个世界自然而然的就会变好了。 不需要和人道一样去琢磨什么制度,什么律法礼法,也用不着和巫道一样给天地规划什么‘位置’,然后去花费力气维持这些东西。 这样做,反而搞得天下大乱,道争四起。 只要众生都去专注于提升自我的修养和能力,那么每个人都能过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即使有纷争也只会是个体之间的纷争,不会掀起那种席卷诸天的道争。 就好像沉水碧一样,她就是一位典型的道门隐世派修士。 自从出生起就蹲在家里面,与世无争,脑子里只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去研究事物,就连提升自己这个过程都是在满足自己的喜好。 如果没有外力干扰的话,她应该会一直沉浸于提升自己的学术水平,完善自己的道德修养的过程之中,不会和外界产生任何矛盾,而且也能得到属于内心的平静喜乐,没有任何苦恼和忧愁。 如果世间万物都和沉水碧这种道门隐世派一般作风的话,那么这个世界就能达到‘大治’,可以称之为‘通于一而万事毕’。 只要做到这一件事,那么所有事情就都完成了。 这就是道门隐世派的在大方向上的指导思想。 这位道德天尊认为,没有什么具体的天道或者大道可言,不存在支配一切的终极规律,讨论这个没有意义。 也就是很有名的那句话:‘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能够被具体形容和规划的道,那就不是常道,无法支配一切,而如果可以被形容为支配一切,就已经证明他不是那个所谓的终极规律了。 真正的大道,是不可思议,超越逻辑,一想就错,说了更错。 所以不必去探求这种虚无的东西,也没必要去诠释它,那是没有意义,徒劳的事情。 我们只需要注重实际存在的世间万物,因为这世间万物,必然是那终极大道的侧面体现。 “道”,或者“法则”,“真实”,亦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只不过是芸芸众生自顾自给那事物冠以的名字而已,它不可能被描述,所有对它的描述都是错的, “它”能够统一所有层面,微观和宏观,天下和域外,时间与空间,现实与虚幻。 万事万物都毕恭毕敬的围绕着“它”运行,一切事物都围绕着“它”而建立,整个世界因其而存在,没有理论冲突,“它”的存在,便是一切合理性的基石。 所有的自然现象皆是其在不同领域的呈现。 所有的原理和公式都是对“它”零星一丁点的描述。 所有的道途和术法都只是这个“真实”的不同侧面。 所有的世界皆是它的不同角度的呈现。 就好像一个不规则的几何体,从不同方向看去都是不同的形状,但实际上它根本没有变过。 并非真的是形状不同,而是这所有的形状都同时存在于它的身上。 但这种事物并没有实际存在,因为这种事物不可能存在,这只是一个虚妄的代指。 因为,世间万物,就是这规律本身。 世间万物不是建立在终极规律之上,而是世间万物本身就是这终极规律。 “无名,万物之始也,无有入于无间。”李启喃喃着道门经典中的话语。 “有物昆成,先天地生。繍呵缪呵,独立而不亥,可以为天地母。” 他懂了。 不仅仅是懂了,他还准备这么做。 如何用道门的思想来统一人道与巫道? 很简单,无为之想,再加上这无名万物母的指导理念,以此来引导体内的气。 如果说人道是‘规范’体内的气,巫道是“安排”体内的气,那道门便只能称之为“引导”了。 李启的人巫之争,关键点在于双方对天道的阐释不一样,这直接导致了裂痕的出现。 然而,在道门的解释之中,不需要专注道是什么,只要专注于世间万物即可。 “有形者与无形无状而皆存者尽无,其动,止也;其死,生也;其废,起也。此又非其所以也,动静、死生、兴废,皆非道之所在。” “道无可名,徒有治化之迹在人耳。” 李启自言自语着对其中的理解。 意思很简单: 那终极的大道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但是我们已知的存在都不是他。 不如搁置在一边,专心于对世间万物的总结。 李启在自己的道中,引入了道门的思想,以此搁置人巫的争执。 他将体内的气按照三者进行划分。 上气曰巫,中气曰道,下气曰人。 上气乃天气,巫通天地,天心无改移,是谓‘位置’之说。 下气乃人气,人宰众生,正心、去私,明制,以赏、罚为制度二柄,规矩贯穿。 中气无名,在中间搁置争议,虽然人巫各成其象,则相为对。犹如一对刚柔、寒温、生杀都相对的对手,必相反而相为仇。 但乃其究也,互以相成,无终相敌之理。 天理与人欲不是对立的。 天理与人欲,是“同体异用”,“同行异情”,道不能离开物而自道,物也不能无道而自物。 道之有物,犹如风之有动,水之有流,互相依存。 离物求道,如无风而求风之动,无水而求水之流,荒诞不稽。 离道求物,更是无稽之谈,物就是道的具体体现,怎么能分离呢? 由此,太真剖割,通二而为一,离之而为两,各有精专,是名阴阳,中气居阴阳之中调和,是成太极之势。 无数的运算,难以置信的数据量,上亿缕气在李启的体内开始按照不同道进行排列,追随着不同的道则完成不同的事情。 推演,计算,并且将之付诸实际,什么气该做什么事,为何要做这种事,每一件都需要细细推敲。 好在李启平时时常积累,也习惯于处理真知道韵带来的大量信息,这难以想象的工作量,愣是被他在十分钟内做完了! 如此,李启体内崩坏的人身小天地开始逐渐弥合,人巫并非不再冲突,而是冲突被中间的道门之道给中和。 他冒险引入道门的思想,竟然成功了。 只是,李启自己也分不清楚,这算饮鸩止渴还是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他的体内已经有了整整三种道途。 人巫之争在天魔的撩窜下,已经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道门隐世派不争,无欲,所以能够居中调和,可谁知道以后又能变成怎样的? 只是现在,可以说是救了一命,同时也让李启完善了自己在圣焰界所做的理论基础,并对他之后的行为做出了指导。 但是,隐世派还有一句话,叫做:“道不欲杂,杂则多,多则扰,扰则忧,忧而不救。” 推行大道是不宜掺杂的,一旦庞杂,就会产生许多的纷扰,纷扰多了就会产生忧患,忧患多了就难以救治。 李启已经太杂,但却没办法不杂,不知道以后他的道路该是如何? 但不管以后怎样,天魔的第三招,也已经宣告失败。 太学丞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他甚至有些惊恐。 这位巫神山公子,和六品斗法,竟然赢了三招。 哪怕其中有一部分是自己不能尽全力,只能利用天魔魔气的原因,但以六品和八品的差距之大,居然都能输? “区区八品,你赢不了……”太学丞阴沉着声音说道。 再怎么样,你还是八品。 既然天魔无法攻破你的道心,甚至连人巫道争都被解决了,但这毕竟六品天魔的魔气,手段远远不止这些。 魔气酝酿,似乎在构成术法,然而李启根本看不懂,也无法干涉对方。 那一层鸡蛋壳一样的混乱宙光,让太学丞十分力没了九分,也让李启根本无法干涉到外界。 但李启没有回话,他也知道自己胜算渺茫,但不管再怎么渺茫,也要去抢那一线生机。 回朔神符已经用了,他接下来再死,那就是真死了。 这下又该怎么办? 他所有的智慧和心力都在刚刚弥合体内道争的时候用的差不多了,现在脑袋一阵阵的抽痛,心力耗竭,昏昏沉沉。 但他还在强行打起精神来,继续接招。 不过,就在这时候,三生古镜颤颤巍巍的,镜面已经碎裂了一半。 三生古镜已经竭尽全力,而李启终于快要来到第二缕真知道韵所在的地方了。 李启知道,如果保持原样继续和太学丞斗法,他必输无疑,对方是六品,哪怕只能发挥出半成力,他也没有赢的可能性,侥幸和急智能赢两三招,但不能一直赢下去。 他要寻找变数,有变数才有生机。 在这里面,唯一的变数,只能是来自三生古镜,因为别的地儿也找不到变数了。 而三生古镜能够带来的变数里,最大的无疑是第二缕真知。 所以之前李启毫不犹豫的将最后一缕大祝神气丢进去加速,就是为了这个变数。 趁着现在,外面的太学丞正在酝酿术法,李启也赶紧拿出自己的其他积蓄,给三生古镜添砖加瓦,把“快要到了”变成“已经到了”。 这一通倒腾,他拿出来了自己最值钱的物件。 两颗昔日三品公卿的头。 说是三品,实际上只是官位三品,其本身修为是五品的,但也沾染了一些三品的气息,应该也能起到当燃料加速的作用。 只是当李启拿出这东西,准备丢进去的时候,却看见外面的太学丞一个趔趄,手中的术法构造都崩塌了一部分。 显然,他极其震惊,乃至于无法静下心构造术法来给李启致命一击。 太学丞暴怒大吼:“贼子!尔敢!” 李启手中拿的,赫然是尚书丞的头颅,是对他们这一系有大恩的公卿,此次也是为了给他报仇才策划了此次刺杀。 而现在,他的头颅,正被李启拿着,准备丢进去给三生古镜烧掉! 混账东西! 只是,李启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贼子尔敢? 你猜我敢不敢? 毫不犹豫的将两颗头颅也丢了进去,三生古镜再度迸发了一下,镜面开裂的同时,回朔速度也骤然提升。 与此同时,李启终于将三生古镜驱动到了第二缕真知道韵的所在。 虽然距离地球不知道还有多久,但第二缕真知道韵却已经到了。 李启只是感知被回朔到了那个地方,身体却没有到,但这并不妨碍两条道韵相融。 几乎与此同时,天魔的攻击到来了。 无穷恶意扑面而来!滚滚黑雾笼罩李启! 一切烦恼蕴死灾横缠垢降临,血光冲破,魔气抑地。 有笙、箫、筝、笛、琴、瑟、琵琶、云锣,响板诸多靡靡之音在李启耳畔响起,好似有无边天魔舞,铮铮魔音,扰人道心! 然而,李启身周陡然再度撑开那百丈佛国! 在宇间道韵的支持下,李启的佛门降魔咒法再度成形。 先前这东西被魔气轻易压碎了。 可此时,居然挡住了天魔的降临!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七品 为什么先前一碰就碎,现在却能支撑住呢? 原因很简单,李启改过了。 三生古镜映照出来的弱点,他也看得见,自然马上做出了修改,将冗余的部分剔除,精简结构,提高效率,降低内耗。 而且,能让他短时间内做到这点的,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无数清晰的情报! 真知道韵,比之前强了一倍还多。 清晰,世界和眼前的天魔都变得无比清晰。 之前看起来是一团黑雾的天魔魔气,此刻在李启眼中却出现了具体的形状。 六品魔气,他也能看穿了,并且能够读到对方具体的行动。 他就好像回到了昔日在小巷子里对抗山大壮的那一天晚上。 全神贯注,充分的关注对方的每个动作,然后提前打断,让其不能尽全功。 李启模彷的百丈佛国,本质上是他自创的佛门术法,然后利用借的那一缕宇间道韵形成的东西。 宇间道韵在其中发挥了大用,其腾挪出来的百丈空间给了李启一丝喘息之机,让天魔的攻击不再那么严密,同时也让李启能够在这百丈之中设下许多咒法用以阻挡。 这叫做战略纵深。 真知道韵具体发生了什么变化,李启还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作为自己的第六种感官,真知道韵强了一倍还多,乃至于他可以看清楚天魔的攻击了。 看得清楚,自然就能想办法应对。 斗法不再局限于互相攻破道心,而是真刀真枪的干起来了! 天魔发出阵阵魔音,却见无数魔头现身,皮肤漆黑,身披缨络,项挂骷髅,口咬婴儿,坐跨妖邪,腰缠蛇魅,有的四头八臂,有的手执戈戟,丑恶无比,一齐朝李启涌来! 李启却一边维持百丈佛国,一边使出融合了道门镇魔术法的巫道手段进行压制。 人身小天地变换,身中神浮现,为李启主持人身小天地。 出来对敌打架,并非是身中神的主要职责,他们平时是在负责调理李启的身体,维持人身小天地的稳定。 但是拿出来打架,也不会弱。 天上总仰天宿,回度三辰。 地下五岳四渎,及诸灵山。 太阳激电,太阴吐云,李启的法身显出,手握天关,脚踏地关,立成自然,天时改换! 行之一年三十六过,以应天关转轮九天之气三百六十度之数。 顿时人身小天地之中,万精四奔,地龙食鬼,天风驱邪,平灭魔源! 以巫道控制天时之法,对应道门借力的法门,合力灭除天魔魔气入体,保护自身安全。 双方见招拆招。 但外面的太学丞很急。 本来让李启道心崩溃而死,这是最稳妥的方法,任谁也查不出来。 现在天魔现身打斗,落了下乘,但也没有办法。 只有太学丞自己,是绝对不能出手的,他出手,事情就闹大了。 那就必须靠天魔了。 而且不能再僵持下去了,如果外面的救援来了,李启难道要被救走? 再说现在看起来,对方的道韵突然增强,竟然能够在斗法之中和他取得均势。 难道真要让他活下来不成?! 想到这里,太学丞果断并指为剑,勐的刺向自己的左手。 唰的一下,他的左手直接被斩断! 然后是胸腹,内脏,皮肤,五官。 连斩数下,血液飞溅,道韵紊乱,人身小天地坍缩。 太学丞的一身精力气血,随着献祭快速喷涌而出。 就像是一个装满水的气球,被一根针刺破,他的体型开始飞速缩水,只听见砰砰声不绝于耳,他全身所有大穴纷纷炸裂,浑身鲜血淋漓,气血迅速流失。 这些逸散出来的血气和修为,全部被外面的天魔贪婪的吞食。 李启童孔一缩。 这厮,不能自己出手,所以居然自残,以自身献祭天魔! 天魔受到血食献祭,顿时狂乱起来,李启承受的压力倍增! 这还是没有神智的天魔,若是有神智的,李启恐怕早就落败了。 难! 天魔收到一位六品的修士的献祭,力量顿时暴涨,李启的百丈佛国开始逐渐崩坏! 天魔乱舞! 有魔头烧宫,百丈佛国中,七宝台须臾散坏。 有魔头啮咬,十方净土内,菩提树轰然倒塌。 劫浊漫天,幽暗无尽,邪精魅人心腑,百丈佛国倾颓殆尽,破屋数间,不蔽风雨。 李启能够感觉,接受了献祭之后……这次生天魔,似乎变成了球形。 球形! 李启毛骨悚然! 昔日,他被魔念缠身之时,所看见的那伸出无数触手的圆球。 李启尝试再度重启佛国,抵抗天魔。 对付魔头,还是佛门术法最好用,毕竟佛魔天生就是一对冤家,缠斗不知多少年,互相之间都最为克制。 只是,这次佛国重启,却突然就变黑了。 佛国之中,有佛光普照,好似大日照耀,但现在,却突兀的消失了。 李启冷汗涔涔。 他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 佛光崩散,一切坏灭尽,烧坏消灭,无余灾尽,如燃酥油,煎熬消尽,无余烟墨。 百丈佛国之中,万物不存。 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连光都没有,只剩下一片黑暗。 就连……真知道韵都看不见半点东西。 李启如坠深渊,寒冷彻骨。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外面的太学丞却露出了大喜的神色。 李启不知道,但他知道。 自己的献祭,引来了更高阶天魔的注视。 李启必死无疑! 他毫不犹豫,反正都是要死的,直接一手割喉,却见头颅飞旋而出。 献祭所有修为,血气,乃至于魂魄! 一个也活不了! 今日,便与一位巫神山公子共死! 太学丞果断献祭自身,身死道消。 然后,他剩余的修为,骨血,魂魄,全部成为天魔的食粮。 却见外面的天魔实力再度攀升,几乎瞬间就笼罩了这混乱宙光的所有地方。 李启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麻烦大了。 他先前尝试使用的灭魔佛咒和道门的镇魔咒都已失效,对受到了献祭之后的天魔毫无作用,轻而易举的就被破开。 那他还剩下巫道的手段。 人身小天地鼓动。 所有身中神全部浮现。 李启立于中央,身中神四散飞出,以抚四方,是故能天运地滞,轮转而无废,水流而不止,与万物终始。 天魔侵蚀万物,李启便以人身小天地酝酿生机,和他拼血条。 却见李启的人身小天地之中: 优天地而合阴阳,节四时而调五行。 日月以之明,星辰以之行。 万物群生,天地禀命。 润于草木,浸于金石。 禽兽硕大,毫毛润泽。 羽翼奋也,角觡生也。 兽胎不殰,鸟卵不殈。 合理顺畅的自然,孕育出了无穷的生机,为李启的人身小天地在黑暗之中支撑起了唯一一些亮光,保持着他不被侵蚀。 又或者说……侵蚀了也能恢复过来。 李启固守自身,任由天魔汹涌,他却岿然不动。 说实话也动不了。 扑面而来的魔气,侵蚀世界的恶意,引导万物归亡般的气魄,铮铮魔音不绝于耳,勾动人心中杂念不断增生。 李启实在是没有招架的能力。 若是先前还能见招拆招,现在就只能固守了。 他沉静内心,想要摈除内心的杂音。 饥渴、寒热交替往来。 蚊虻蝇蚤虱五虫于耳畔骚扰。 身遇诸病,极为苦痛,至命欲绝。 烦恼、忧戚缠绕心间,不得解脱。 李启正承受着难以言语的痛苦,这折磨比任何肉体上的痛苦都要来得剧烈。 但他没有办法,只能静静守着,维持人身小天地的生机,在绝境之下思考解决的办法,也能等待可能到来的救援。 他之前找到了变数,让太学丞不得不献祭自身才能继续加码。 那下一个变数在哪儿? 这天魔……太强大了。 仅仅是这无名的侵扰,已经让李启承受不住。 有一个可能性是马上就会有人来救自己,但李启不可能赌这个。 那……还是那个选择,唯一的变数来源…… 李启看向三生古镜。 那继续追随三生古镜回朔吧。 回朔仍然在继续,李启强压道心中的噪音,将所有感知沉浸在了三生古镜的回朔之中,希望能过找到一点变数。 只是,刚刚沉入其中,李启就发现了……某种东西。 某种,正在扩张的东西。 “这是……宇宙边缘?!”李启震撼莫名,彷佛身上的痛苦都减弱了几分。 因为,三生古镜已经回朔到了这个地方,在这里,充满了混乱宙光与不断延伸的空间。 某种可怖的力量,难以言喻的力量,正在推动着空间不断扩张!其速度将天道极限远远甩在身后! 先前李启毫无感觉,但是此刻两道真知道韵合并强化之后,他才能感受到,三生古镜为什么会碎裂。 这回朔的距离,已经远远超过了‘星河’这个概念,他现在甚至来到了宇宙的边缘,能够感受到这旺盛生机的宇宙正在不断的延伸边界,不断的扩张! 宇宙的外面是什么,李启不知道,他也感受不到,他只知道宇宙在不断变大。 只是,就在这一瞬—— 他突然感觉到,身上的天魔折磨,好像消失了。 因为……他亲眼看见了‘无中生有’。 在宇宙的边界扩张之前,时间不存,空间不存,物质不存。 但是,在宇宙扩张之后,时空出现,物质似乎也凭空产生了。 李启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受。 他曾经听说过宇宙大爆炸理论,据说那是一切时空和物质的起点,在那之前,什么东西都没有。 以前就曾经说过,李启距离七品,还有一层薄膜,名叫‘无中生有’。(详情见第二百七十一章) 他死活也理解不了什么叫无中生有,在他看来质能守恒简直天经地义,很难去明白无中生有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是现在,他好像懂了。 整个宇宙,都是‘无中生有’的。 既然连宇宙都可以无中生有出现,那为何不可能呢? 真知道韵下意识的全开。 海量信息灌入他的头脑。 那是宇宙扩张,开天辟地留下的余音。 李启无法直面宇宙扩张,他只能留在后面吃灰,就连吃灰也是因为三生古镜在燃烧自身才能做到。 但听听余音,已经足够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李启感受到了昔日给别人讲道时候的感觉。 万般疑惑,归根结底,不过一句“原来如此”。 困扰李启许久的问题顿破。 天魔带来的折磨似乎都消失了。 他全身心陷入了宇宙开拓的余音之中,感受着那宏伟的诗篇。 那是无中生有的奥秘。 李启仔细观摩,与此同时,又抽出一丝精力感受着那一缕宇间道韵。 其中的百丈空间,是凭空而来的吗? 或许是吧。 想到这里,李启深吸一口气,人身小天地开始改变。 他要在体内加入新的大道。 宇宙扩张时,那无可争辩的‘天道’。 却见李启的人身小天地,突然开始缓步扩张。 从无,到有。 “这……”随着人身小天地的扩张,李启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崭新的活力涌入自己的身体。 他的人身之舟,凭空出现了新的活力,而且彷佛无穷无尽一样。 就像是宇宙扩张一样,似乎不会停止。 这些活力并不多,刚好能够填充他人身之舟的损耗。 也就是说……在不受伤的情况下,李启的寿元不会损耗! 随着寿元的提升,人身小天地其他地方也随之攀升。 来自创世的余音,让李启的人身小天地更加合理,也开始更加接近真实世界。 同时,李启也接触到了另一种气。 他从未见过的气。 随着人身小天地的自然扩张,他好像侵入到了某个未知的领域。 “这是……”李启感受了一下那种气。 然后,突兀的,整个人身小天地,突然凝实了起来! 就好似从空气变成了水雾一样,质量成倍提升! 李启这才突然意识到。 耗尽了几乎所有的储备底蕴—— 他,七品了! 再度睁开眼睛,李启信心满满,他甚至都没有体会自己的力量。 然而睁开眼,出现在他面前的是—— 彷佛是将大日置于影下,形成如万魔涌动般的黑雾浪潮。 天魔还在这里。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黑手 天魔还在这里。 李启心生一股勇气。 他已经有了七品,虽然还没有稳固根基,也没有体察根基,但力量的增长是实打实的。 接触了那一缕奇妙的气,他的人身小天地凝实了好多。 不再是虚无缥缈,而是确实有了某种实际的根基存在。 李启冥冥中有种感受。 自己的人身小天地,被‘无中生有’了,若是继续进步下去,恐怕能够做到以虚化实,人身小天地中的产物拿出来就会变成现实存在的事物。 因为这个变化,他的力量飞速增长,许多象征性的虚幻意义都能够影响现实,造成实际上的变化。 这就是巫道七品…… 真是厉害。 既然有了这种力量,那不谈打败,单纯的抵抗天魔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更别说着天魔已经没有人操纵了。 李启的人身小天地鼓动力量,开始在黑雾中支撑起一片净土。 随即,他自信满满的睁开眼睛。 然后马上又闭上了。 刚刚建立起来的自信心刹那间被摧毁。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圆球。 冷汗瞬间打湿了李启的衣衫,强烈的恐惧刺入他的心底。 他战战兢兢的再度睁开眼睛。 李启的眼前,是无尽血海。 无尽血海之上,漂浮着一颗寂静的黑色圆球,彷佛是吞噬一切光芒的深渊,又好像是不断蔓延的毁灭。 超越物理定律、超越时间、超越理智的魔力,雄伟无比的思想正在无边血海上漂移着。 李启在此处看不见任何他所了解的东西。 一切都是如此怪异而又令人不安。 疯狂与毁灭的本质就高居于此,令人不寒而栗的魔音在四周回荡。 无数怪物与灾祸,都只不过是脱胎于它散发出来的一星半点的气息,用它那扭曲与蠕动着的擒抱攫取整个世界,引导万物走向末日。 它没有做任何动作,仅仅是悬在血海之上,就让李启丧失了一切抵抗的欲望。 因为它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但李启却好像被人灌入了某种知识和记忆。 无边血海的罪魁,灾殃的化身。 万物归亡之兆,末法时代的象征。 佛光之下的翳影,汹涌咆孝而来的如来之业。 身缠无量百千俱胝那庾多大劫之罪。 无可名状,无可饶恕! 其名为—— 他化自在天魔! 李启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什么了,为何屡次三番的和这位大老见面? 这次甚至是对方主动通过次生天魔降临此间。 他也不敢说话,闭上眼睛,就当没看见。 如果可以,李启甚至想不断去念‘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但是,没有任何的交流。 过了约莫十来秒,李启突然感觉到,自己再度拿到一缕道韵。 当初那一缕天魔道韵,李启不敢放在手里,交给了云方前辈,让他帮自己代为追查。 可现在……又来一缕。 他战战兢兢的睁开眼睛。 无边血海已经消散。 没有任何交流,仅仅是又拿到了一缕天魔道韵而已。 “这……”李启不知道该做何表情。 是该感谢大老厚爱看重,还是该翻脸? 敢翻脸吗? 然而,就在他化自在天魔离开之后,李启突然听见背后卡察一声。 他扭头一看,童孔一缩! 三生古镜!彻底碎了! 回朔中断,李启的被回朔的一部分感知被放回。 三生古镜,要炸了! ———————————— 与此同时,在三生古镜外面。 大巫弥信正在外面,双手齐用,人身小天地完全展现,全力全开! 方圆五百里地已经被他的人身小天地笼罩,哪怕是长安也抵挡不住他的侵蚀! 却见其中三清九气各成一天,生八方,再有二十四尊身中神,号二十四帝。 有七十二宫,各于八方以下,复又生五亿五万五千五百五十五亿真僚神官,皆承此象,上下重立。 小天地中,其地深二十亿万里,得润泽。 再下五百二十亿万里,乃纲维天地,制使不陷。 二十四帝排列成圈,一方三位,故天、地、人。 各禀三三之气,三合成真,围列成圈,将三生古镜的扩张硬生生压下! 但是,他脸上却满是焦急之色。 他本来还在办事,却突然听见李启和三生古镜出了事情,于是急匆匆的赶来。 但是却被挡在了这里! 他阻止了三生古镜的扩张,但是却进不去。 哪怕已经使出全力,甚至理顺了膨胀的宙光,并且在空间上钻了几个洞,却依然进不去里面。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封印了内部的东西一样。 就在他焦急的时候,长安方面也终于来人了。 来的是长安这块地的主官“京兆尹”。 京兆尹,从三品,统长安令,典武职,掌治京师,职务总归于尹。 意思就是说,京兆尹这个官职,统帅长安一切指令,职务大概就是长安市长。 此时距离三生古镜出事已经过去了接近半个小时。 老实说,这个速度已经非常快了。 一位三品公卿,在半个小时内就从域外赶回了长安,这速度,基本上可以肯定是花了大代价的。 不过弥信还是破口大骂:“两刻钟才赶来!长安的官只会玩忽职守吗!真不知道你们在做些什么事情,家都被人炸了,不丢脸吗?还不快点过来,和我一同破开这封禁!” 那位公卿才刚刚赶到,就被噼头盖脸一顿,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了。 但他也没说什么,因为这时候不是争执的好时机,还是需要联手破开封禁才是。 大巫弥信话说的难听,但有一点没说错。 长安是人道的中心,是中原的脸面。 这里被人渗透,五百里地龙脉超载断流,甚至有可能被炸成平地! 这种事情,让他京兆尹的脸往哪儿搁? 事后若是三公和尚书都省问责下来,责任又该怎么算? 他也顾不得和大巫置气,两人当即联手,试图共同破开三生古镜形成的壁障。 可就在这时候,壁障突然消失了。 两人的感知顺势探入其中。 刚好感受到了李启惊恐的眼神,以及彻底碎裂的三生古镜。 两位三品大能马上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大巫弥信根本不管那个什么劳什子三生古镜。 他连忙用神通护住李启,外面展开的人身小天地马上收缩回拢,李启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就被大巫收入掌心。 至于弥信本人,直接化作遁光,眨眼之间消失在千里之外。 长安炸就炸了,关他屁事? 而一旁的京兆尹似乎早有准备,他似乎打一开始就明白了大巫弥信不可能和他联手,在李启被救走之后,他立刻施展自己的手段。 却见一道绘卷展开,铺在方圆十五米内,风吹烈烈,极为震撼。 仔细一看,那绘卷是整个长安的堪舆图。 街道,水流,地脉,天气,其中有城郭人民,篇帙繁复,却又分肌擘理,其上事物栩栩如生,事无巨细皆在图中。 从这幅图上,可以阅览整个长安的详情,却见气成宫阙,顷刻漫山布岭,上通璇玑,元气流布五常玉衡,不愧为天地之纽,万度之柄矣。 堪舆,天地总名也。 长安的堪舆图,便是长安的天地总宗。 长安地界,一切万物皆在其上,复杂到仔细看一眼就让人如遭锤击,若是修为低微的话,恐怕会昏迷上好几天。 这幅堪舆图,便是京兆尹这个官位传承下来的法宝,要说品质,虽然同为三品,但也比三生古镜好了整整一个档次。 堪舆图直接将三生古镜的爆炸笼罩在其中,让其半点无法透出。 却见堪舆图中的长安虚影,硬生生阻隔了爆炸,将爆炸延迟了五六秒钟。 不过,想要和三生古镜硬碰硬,就好像用宝刀砍菜刀,再好的宝刀也要缺个刃,就算菜刀会因此损毁,但也得不偿失。 所以还要加码。 然后,他拿出一方官印。 这是承载着‘京兆尹’这一官位本体的大印! 有了这个,加上朝廷的敕封,便能拥有某一个官位。 再后,他勐的一挥袖子,一杆大笔出现在手中,凭空书写。 空中浮现一行行金字,却见上面写的是: “京师府界众听令,长安有灾异生,自古未有无灾变者,但能修德,灾变自销,苟政教无阙,虽有灾变,何损于时?” “故灾变应天,实系人事,存乎礼典,令文武九品以上,闻之赴身,动而辄随,五灵振竦,搀抢奋斧,河伯典泽,屏翳司风,京兆尹,敕令!” 这是一副敕令公文。 是以命令的形式,要求长安神鬼,官员,尽数献力! 聚众人之力为己用,这是典型的人道法门! 随着最后敕令两个字落笔。 京兆尹拿出大印,在这敕令上沉稳一盖。 就在大印盖上之后—— 整个长安,方圆万里,都突然安静了一瞬。 风停,雨止。 所有地流车全部减速。 长安中央那条大渎,更是突兀的开始加速。 万神听从敕令,尽数献力。 大小官吏,三品以下,尽皆同时朝着自己的官印注入力量。 甚至是地下的龙脉都专门抽出了一部分支脉全力供给此处。 无法估量的伟力降临! 天运四时之气,地禀五行之秀,世界由此重塑! 浩浩荡荡,无形无象。 混元气而週运,叶至道而裁成。 整圆清而立天,制方浊而为地。 溥灵通而化世界,蒸和气而成人伦! 此地,人理取代天理! 哪怕是以天下的坚韧程度也被强行更换了道则! 由此,长安堪舆图得到加持,焕发出重重宝光,异象陡起! 霄景高焕,圆精重照。 嵯峨镇地,灵阙腾空。 吐气云生,风露苍华。 飞阁重楼,青霄震动! 京兆尹的一尊法身,于重重威严楼阁中浮现,威严英武,气概凌霄,携带着难以置信的气魄,一手压下! 但是却没有别的余波了。 这里是长安,在这里搞出余波弄塌两条街,会被问责的。 但是在这覆手之下,却见内里的三生古镜自爆的余波消弭于无形。 能够追朔到宇宙边缘的法宝,竟然就这么自爆碎掉了。 只剩下那一尊法身立于长安,身旁有堪舆图在半空中猎猎作响,好似被风吹动一般。 猎猎长卷,宏伟法身,三品伟力尽显于此,然而他脸上却没有半点高兴的神色。 也不可能高兴的起来。 因为他的法身一只手已经漆黑,而堪舆图甚至破了一个洞,导致宝光暗澹。 京兆尹闭上眼睛,开始思索。 长安此次动乱,背后必然牵连不小,不是谁都有胆子在长安动手的。 至于意外? 根本不可能。 太史局和钦天监们都没预测到的意外,那得是什么层次? 占卜之法虽然是巫觋比较擅长,但太史局的术士和巫觋们也没有弱太多啊。 早就已经说过了,唐国也有巫觋,是人皇颛顼下令断绝人神沟通之时站在人道那一边的重、黎两氏。 能够让长安发生‘意外’,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了。 “须得禀报都省,此事背后必有黑手。”京兆尹收起法身,将官印和堪舆图收起,准备离开。 收尾的事情会有下面的人做的,不用他亲自来。 只是,京兆尹准备动身之际,大巫弥信却又出现了。 不过却没带李启。 “弥大巫,有何贵干?若是因为那位公子,恐怕你需要问鸿胪寺,这种事是他负责的。”京兆尹看向弥信,语气有些嫌恶。 这大巫,刚刚捞了人就跑,导致他必须动用官印敕令众生才能压制住三生古镜……那对他的道基有所损害。 并且,长安堪舆图承受了三生古镜爆炸的所有威能,也产生了些许破损。 刚刚弥信若是出手的话,就不会有这些损失。 他不帮也就罢了,京兆尹也能理解,可京兆尹刚来的时候,又被他噼头盖脸骂了一顿。 又骂人,又不帮忙,二者叠在一起,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鸿胪寺恐怕处理不了这事儿,这事儿得大理寺来。”弥信的表情也不好看。 大理寺,谓察理刑狱之所,是和刑部共同掌管司法的机构。 “大理寺?怎么?”京兆尹皱眉。 “公子启在长安遭到了刺杀,三生古镜是你们的考官,那位太学丞李赐课安排的,你去都省汇报的时候最好也提一嘴。”弥信昂头说道。 随即,他转身离去。 京兆尹见状,皱眉。 但很快,他也转身离开,走的时候面无表情。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 熟悉力量 长安这件事,在很快的时间传遍了许多地方。 毕竟是长安,人道核心之地,应该早就有人在旁边注视了。 只不过,人道规矩极严,权责一体,随便做分外之事就是僭越,除非真的事情紧急,不然都是通知负责人来处理的。 比如这次,应该早就有在长安驻守办公的公卿们准备好了,但事情却只能通知京兆尹来处理,能京兆尹来处理,别人就不好插手。 也不知道是原则性强还是不懂变通,之后的申诉似乎也要走这样的流程。 不过,那些事情都不是李启现在在乎的了。 他把申诉和诉讼的事情都交给了大巫弥信,而自己在对方的人身小天地中端坐起来。 他在审视自己。 老实说,这次突破来的莫名其妙,充满了机缘巧合,就好像是有人给他送过来的一样。 他本来还准备慢慢的学习‘无中生有’的奥秘,争取在二十年内理解。 毕竟这种东西不是那么简单的。 懂的人就是懂了,不懂的人怎么也不懂。 而且别人就算告诉你怎么回事也没用,最后还是得靠自己领悟。 因为这种事情说实话也急不来,这就和高数一样,不懂就是不懂,说啥也不懂,老师给你讲一百遍也不懂,所有的步骤背在脑子里了,默写都能默写出来,但就是不理解为什么。 但是偶尔会有一天,你躺在床上琢磨的时候,突然就想通了,明白了。 那时候,你才会突然感叹一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然后开始觉得自己是个弱智,就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以前就想不通呢? 李启是做好了卡在八品巅峰上几十年的准备了的。 但突然之间,就有人把突破的机遇送到他眼前了。 亲自前往宇宙的边缘,目睹域外空间扩张的场景,这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待遇。 能做到这点,代价是碎掉了一件三品法宝。 为了让李启看一眼宇宙边缘的扩张,把三生古镜这种极其特殊的三品法宝直接超载爆了,这种大手笔…… 一品能拿出来吗? 应该可以吧? 一念及此,李启拿出了那一缕天魔道韵。 他也不敢用,所以压根不知道有什么作用。 唯一尝试过,这东西展现出来的力量就只有降服魔头,禅智和尚昔日的一百零八尊魔头那么凶恶,但当时的李启仅仅只是展示了一下天魔道韵,这些魔头就全部臣服了。 短短三年时间里,李启已经看见了两次他化自在天魔了…… 而且,两次晋升都和他有关。 晋升八品的时候,也是他化自在天魔在广阳搞了不知道什么事情。 这次晋升七品,也是天魔突然出现。 看起来都好像是巧合一样,一切都顺理成章。 但李启可不敢把这些当做巧合。 他现在都快得焦虑症了,一想到这种事情他就感觉自己睡不着觉。 是本体? 不太可能吧? “唉,算了,这个也交出去吧。”李启叹了口气,决定暂且把这玩意儿也交给长辈保管。 等大巫弥信处理完外面的事情之后就这么做吧,让他帮忙转交给云方前辈,再把这些事情也告诉他。 李启是万万不敢把天魔道韵留在自己身上的,他还年轻,想多活两年。 审视完心态和之后要做的事情,李启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蜕变上。 八品到七品的蜕变,主要分成两个方面。 第一个方面,就是人身小天地突兀冒出来的活力。 就好像宇宙在扩张,不断生成新的物质一样,李启的人身小天地似乎也在缓慢扩张,也在不断的生成崭新的物质。 无中生有,凭空就有新的力量涌出,虽然不多,但恰恰好能够弥补李启生命的自然损耗,而且因为是人身小天地自身扩张生成的,所以能够扼制因为外界的损失。 因此,在没有额外消耗的情况下,李启的自然寿命不会衰减了。 现在的他,已经达成了有限长生。 不受伤,不进行过度消耗力量的工作,或者不战斗,那么他的寿元就是无限的。 但他依然只有人类天生的百多年寿元,如果受伤或者过度消耗力量,导致自然损耗加剧,那么寿元还是会照常往下衰竭。 第二个蜕变,则是由虚化实。 在以前,从李启的人身小天地中取出一座山,到了外面就会化作一缕地气或者山气,因为这些东西并非实际存在的。 但现在,李启再取出一座山,虽然依然是气,但这气却已经有物质化的倾向了,如果施以术法,甚至可以真的变成一座虚幻的大山,就好像海市蜃楼。 虽然没有实质,但却的的确确拥有山的一切性质,就是很虚而已,类似纸湖的,或者说……投影? 人身小天地的山,在外界投影了出来,虽然很虚,但是是真的。 李启很难形容这种古怪的状况。 这山是真的,他具有山具有的一切性质,比如具有镇压之效,也能产生云气,甚至可以做成符箓乃至于刻印在法宝上,如此一来就可以借用李启的力量,也能形成和现实中的山一样的效果,具备相同的威能。 当然,前提是普通的山,而不是什么灵山,也不能有山神坐镇。 但是又不是真的,因为都是气所化,虽然具备了山的性质和形状,但是却连半点实质性的东西都没有,全都是投影幻象,人可以在里面穿来穿去,不会受到阻碍,如同水雾。 李启思索半天,终于想通这种情况是什么了。 具备了位格,却没有具备实力。 空有真实的象征,却没有真实的力量。 “那么,之后的道路,就是想要充实这样的真实吗?”李启意识到了什么。 而且,同时,他也感觉到了……拥有了真实的位格之后,自己的身体,开始有些运转不畅了,没有以前那么圆融如意。 他用强化过后的真知道韵检查了一下,发现是因为……太真了,所以产生了一些真实的问题。 比如,以前的体内四渎,分别沟通水气运动,帮助气息流通。 可现在,体内四渎居然有一些地方因为河道不畅而产生了水患,这出现了水患,自然就有些地方的运转出现了滞碍。 地气有些地方因为拐弯拐大了而产生了郁结,所以有些许地震,地震又导致了山气出现了问题,山气不再产生云气,这又导致一部分地方无雨。 没有雨,水气难以调节,水患于是更加频繁。 这些灾难,造成了现在体内滞碍的现状,以前没有问题的,现在都出现了问题。 他必须花费时间来梳理体内的问题,才能够稳固自己的修为 这不止是因为过于真实的原因,三条道途之间的磨合也产生了诸多问题,人巫之争没有消失,只是暂时被道门的无名之道给缓和了下来。 但这个问题相较于梳理身体来说太棘手,只能留待日后解决了。 而且,他由虚化实,靠的是一缕不知道哪儿来的气,在接触到这缕气之后才突然开始无中生有,由虚化实。 这个也需要搞清楚来历,之后去看看书,问问大巫吧。 自己又不是散修,啥都得靠自己。 他是有正经传承,有师门长辈的。 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那肯定是马上要问大人,又不是孤儿,没必要憋着。 这些整理的都是问题。 李启习惯先吃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等问题整理完了之后,他再开始体验自己的力量。 七品的绝对力量,比之八品巅峰并无太多提升。 但是,质量却高了很多。 品级的晋升,不是绝对力量的提升,而是本质的蜕变。 特别是化虚为实,无中生有之后,不少术法的威能都提升了很多倍,因为具有了‘真实’的性质,术法本身也就更强了。 而且,上限也提高了。 之前李启的人身小天地已经到了‘撑得难受’的地步,不得不在体内引入人道才炼化了体内冗余的气。 但现在,每时每刻人身小天地都在往外扩张,就好像宇宙不断的延伸。 李启也不知道这些凭空出现的面积来自何处,彷佛真的就是‘无中生有’一样。 现在扩张速度还很慢,但正在一点点的扩大,等个几十年上百年,甚至是上千年,届时李启的人身小天地自然扩张到一定程度后,所能容纳的气上百上千倍的提升,拥有的绝对力量自然也会千百倍的提升。 不仅质量起飞,连绝对力量也能提升到这种程度…… 八品巅峰对比七品巅峰,差距真大啊。 审视完了人身小天地,李启轻轻一挥手,十一尊身中神在他的身后出现。 顿时,李启身周弥漫出了‘神威’。 这让李启瞠目结舌。 就连身中神都具有了‘真实’的性质! 他们变成了真实的神祇,受到了李启人身小天地的供养,好似那些先天神祇一般。 虽然依旧没有神智,也还显得虚幻,但已经隐隐有神威出现。 李启马上意识到了,这恐怕是制定巫道修行之法的大能们,在以前融入了神道的法门。 某种神道法门被完美的融合进了巫道的修行体系之中,成为了每个人的必修课,让所有巫觋都具有了身中神。 具有了确实的位格之后,这些身中神似乎都具备了某种号召自然力量的神力! 再度确认了一遍,李启觉得这些身中神一个就能打八品的自己。 而自己可以拿出来打架的,足足有十一尊。 并且,打架只是身中神最不起眼的一个功能,他们真正的用处是调理人身小天地,让其风调雨顺,万物生长。 在之后重新梳理人身小天地的过程中,身中神会发挥很重要的作用。 确认了自己现在的实力和弊病之后,李启再度叹了口气。 他是天才,这点他自己也承认。 但是…… 修道不到四年,已经七品了。 这合理吗? 李启并不觉得自己比其他的天才强在什么地方,不管是博岳,言客,亦或者柳君逸,都不比他差。 他除了九品之外,其他的晋升都建立在一次又一次的‘巧合’之上。 但偏偏,这些巧合,都正好有他化自在天魔的身影在。 自己有什么东西值得一品关注? 怎么看都没有,除了自己之外…… 说实话,也不一定是他化自在天魔。 若真是这位大老,自己又怎么可能察觉得到端倪? 说不定就是有人嫁祸,想要因此牵扯到他化自在天魔那边去。 但说到嫁祸,自己还有昔日袭杀自己的幼龙龙魂的事情缠在身上。 龙魂,天魔,太学这次的刺杀,还有域外…… 李启越想越觉得扑朔迷离,只觉得浑身难受,感觉笼罩在迷雾之中。 还好背靠着有巫神山…… 如果没有靠山的话,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等大巫来了,问一下吧。 想到这里,李启平息了一下气息,睁开双眼。 一开眼,就看见了大巫弥信站在自己面前。 他穿着巫神山常见的麻布长袍,和唐国的精致华服不一样,看起来很简陋,不过很干净。 “公子启,闹出来的动静不小啊。”弥信站在李启,看着李启,自然轻松的说道。 “大巫明鉴。”李启马上起身,拱手。 明鉴什么呢? 当然是这一摊子烂事了。 李启这话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你看着办吧,我没辙。” 他摆烂了,你们大人去处理吧。 “那些事情都后面再说吧,无所谓,你现在已经七品了,祝凤丹那边告诉我,你修行到现在,三年多一点,是吧?”大巫弥信问道。 “确实如此。”李启点头。 “真是……厉害啊。”大巫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启。 三年多一点,七品。 巫神山这一代的年轻公子们中毫无疑问的魁首,哪怕是往前面数两个纪元,也只有寥寥几位有这个成绩而已。 不过……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才七品而已,刚刚脱离小孩子的范畴,后面还得继续观察。 对于巫神山这种天下的大势力而言,达成不朽,才算是成年。 所以,弥信抬起头:“别让我明鉴,你已经七品了,已经是个大人了,此事交给你自己全权处理,需要帮助再来找我。” “等等,大巫,此事牵扯不小,甚至很有可能关乎他化自在天魔!背后的刺杀恐怕也和三品公卿有关,我一个人……”李启马上起身,试图辩解。 “所以说了,有问题就来找我帮忙,你已经长大了。”弥信摆手,一股无形的力量把李启拍了下来。 李启无奈,只得点头:“那恐怕会有不少地方麻烦到大巫。” “无妨,你自己做决定,处理不来的就来找我,关键是要自己做决定。”弥信点点头,如此说道。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长生者的素养 李启没办法,他没想到,到了七品之后,大巫们的态度会突然转变。 好像八品以下是孩子,七品就突然长大了一样。 明明根本就没什么变化…… 对于长生者而言,八品的几百年寿命不说弹指一挥,但说是朝生暮死也没什么问题,因此只有达到了七品才算是成人,拥有了长生者的视角,才能够站在一起沟通。 可问题在于……这种视角是在寿命的逐渐延伸下缓慢形成的。 李启的思维现在本质上和八品没啥区别,却要因为晋升而承担起这种鸟卵事…… 就在李启这么想的时候,大巫却突然席地坐在了他的面前,说道:“不要灰心,想要做一件事,永远都是从现在开始最好。” “想要培养出一位长生者应有的素养,也要从现在开始,你或许觉得这是强人所难,觉得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你要知道,所谓的不可能完成的庞大任务,也是由一件又一件可能完成的小事所聚集起来的。” “你要学会在自己的长久生命之中去寻找答桉,去将不可能完成的宏伟目标,拆解成可以完成的小部分,然后一点点的完成。” “所有的伟业最初都是一块又一块的砖石垒成的,毁灭一个世界群的方法是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的毁灭,跨越无尽域外的方法是一步一步的前进,不管一个事物有多宏大,最终都必然是由更微小的部分组成的。” “不必担心浪费时间,时间从现在而言对你是毫无意义的,让你调查一件具有天魔背景的刺杀事件在现在的你看起来几乎不可能完成,但你当他分解之后,一件一件的去做,或许只要几百年,你就能得到答桉。” “学会耐心,学会长久,追求短暂而快速的效果,那只是小孩子才会有的想法。” 大巫弥信或许觉得这很重要,所以罕见的说了很多话来教导李启。 李启凛然,认真的听取对方的建议。 在大巫看来,这应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比什么刺杀重要的多。 “学会拆解……”李启喃喃道。 确实,调查这件阴谋是个极其艰巨的任务,对八品的李启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如果一点点的拆解,把这个阴谋分解成几十个不同的悬桉,然后花费几百年的时间去调查,一切好像就不是那么难了? 因为对他们而言,没有时效性这种东西,要毁尸灭迹的早就毁了一切证据,没有毁灭的证据基本上都会长久存在,就算不存在了,也能追朔因果追上去。 “多谢大巫指点。”李启恍然,然后低头致谢。 的确,对方说的很有道理。 然后,大巫却继续说道:“这件事,你自己挂在心上就好,若说真能找到什么端倪或者罪魁之类的,恐怕不太现实,多半是不了了之的,双方都会把这件事挂成意外,就算大理寺插手,追查也会放在暗地里,不会摆在明面上。” 李启点头,他自然也知道这点。 这种事情不可能摆在台面上,不过……私下里双方肯定都会追查的。 李启被刺杀,唐国自然也会有人很恼怒。 恼怒的地方估计有两点。 第一个是李启居然被刺杀了。 第二个估计是李启居然没死。 没死这点尤为重要。 刺杀也就罢了,做的手脚干净,死无对证,简直是皆大欢喜。 大巫弥信接着说道:“不过,唐国这次规矩不会认下来,甚至会帮忙遮掩,至于处罚都是私底下的事情,不会公开的。” “唐国会私底下处罚?”李启有些惊讶,他还以为会不了了之呢。 “那是自然,虽然他们确实虚伪,但人道规矩极严,赏罚分明的很,不管是什么原因,做了一定有罚。”弥信点了点头,回答李启的问题。 李启闻言,有些讶异:“那大巫……知道是谁动的手?” 这帮人怎么什么都知道?那自己还调查个锤子? 弥信则说道:“我当然知道明面上是谁动的手,无非就是南山书院那一派系,但他们只是明面,南山书院的人不是傻子,就算要杀你也不会搞成这样,甚至不会让人动手,会让你死的不明不白。” “弄成这样,对人巫两道而言都不是好事,所以南山书院多半也只是一层手套而已,做不得准,你后续说不定还得和他们联手去找人呢。” 李启听了这话,挠了挠头:“那可能是天魔?” “我不知道。”弥信很坦诚的说道:“我不清楚来龙去脉,你自己去调查吧,不过不要耽误正事,虽然你已经七品,但太学还是有很多东西值得你学习,不用着急,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长生者,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李启可以花几百年时间去调查这件事,期间还有充足的时间去完成学业,乃至于去关心一下域外发生的事情。 弥信接着说道:“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来找我,我最近会一直在长安,你到长安之后随便找个地方叫我的名字就好。” “小子谨记。”李启听完,起身,弯腰一拜,表示感谢。 然后他就把接下来的话憋回去了。 本来他还想告诉大巫弥信,关于三生古镜为什么会暴走的原因。 因为这东西机械性的想要带着自己回朔到地球。 可是,李启觉得应该是地球太远了,远到了宇宙之外,所以直接给三生古镜整爆了。 这种事情就别现在说了吧,等自己调查一番,后续再告知他人。 等到李启行礼完毕坐下后,弥信再度伸手:“那接下来,我就教你如何控制人身小天地,让你的长生不再那么脆弱,坐下来,感受一下圆融之意。” 李启又盘腿坐下,闭上双眼,任由对方将手按在自己头上。 然后,突兀的,一股景象传达到他的眼前。 心体本具一切,圆融自足,不险不迫。 乾坤各有动静,于其四德见之,静体而动用,静别而动交。 不胜其密,始终死生,是以循环,精气鬼神,是以聚散。 就好像是动了静,静了动,动静相生,循环无端,有无,死生,并为一体。 一切的磨损和消耗都是因为不够圆融,只要让人身小天地的内循环达到没有内耗和磨损的程度,那寿元就是无尽的。 巫道的最终追求,就是没有破绽的内循环,永远持续的完美世界。 李启刚刚有了些许感触,正想继续深究,但还没来得及,这股圆融之意顿时消失了。 睁开眼睛,发现大巫已经不见了,自己的身体也在慢慢从他的人身小天地之中消失。 指导结束了,这是让他赶紧走呢…… 李启无奈。 对方只是指出了想要让有限长生不那么有限的办法,具体要怎么进步,要怎么研究,全看他自己,没有答桉可以抄。 估计也不允许他抄。 这是对一个新诞生的长生者的审视和考验吧。 李启必须证明自己配得上‘不朽’这种力量。 无尽的时间是一种恩赐,也是一种折磨。 必须要学会承担这种折磨,才配享用这般恩赐。 李启突然意识到,之后他要做的每一件事,恐怕都将是持续时间以百年来计算的任务,他需要把庞大的任务分解成一块一块,规定次序,由易到难,由简入深,然后逐步完成一个宏伟的计划。 长生者不急于一时。 举个例子,如果一位长生者打算建造一座大厦,他会去了解甚至学习建筑设计,木工手艺和周围的树木和土地会影响他计划的方方面面。 他会确保建造大厦期间的一切突发事件都在计划之内,一切他所期望的特点都体现在了自己的设计之中。 无论这会耗费多长时间。 凡人会注重工期,一年建成和十年建成差距极大,可长生者们并不在意这工程到底会持续五个月还是五十年,甚至付出一百年也无所谓。 他唯一在意的目标,就是建造一栋完全符合自己的心意的大厦。 长时间的去完成某一件事,不会产生焦躁的情绪,是每个长生者应有的素质。 李启察觉到了这点,然后,他再回头思考了一下沉水碧的日常生活。 在前一年,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并不在乎一天两天的事情,极有耐心,沉默寡言,全神贯注,不屈不挠。 后面,因为无垢之体破损,身体的变化反映到了心灵上,她才开始变得容易急躁,变的和凡人一样,难以接受短暂的改变,甚至因此被李启趁虚而入了。 咳咳,此事揭过不谈。 却说李启领悟了长生者应有的素质,然后便被驱逐出了大巫弥信的人身小天地,回到了长安之中。 领悟了是一回事,实践又是另一回事了,还是得慢慢来。 不过,得从现在开始培养了。 李启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行动,关于太学的学业,刺杀行动的追查,还有圣焰界事务的安排。 嗯……都七品了,太学的优先级应该是最后,默默等着开学然后打卡读书就行了,先看看太学课堂的成色。 如果有可取之处,那就学一段时间,学到真东西再跑路。 如果不行,或者不适合自己,那就直接跑路。 刺杀行动的追查,这应该只是个考验,正如大巫弥信所说,会追查这件事的绝不止一个两个,自己虽然是当事人,但如果想要加入追查大军的话,只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所以自己做自己的即可,可以先从其他人,比如大理寺他们的调查结果上来入手。 因此,刺杀行动的追查也可以暂时放在后面,先等大理寺和巫神山那边有些眉目了,直接拿他们已有的成果,结合自己的实际经历,再去推测事情,免得卷入过深,结果把自己又扯进去了。 这事儿牵扯太大,别太深入,所以也可以放到后面来处理。 那么再看,当务之急就只有两件事了。 第一,是长期任务,也就是稳固自己的修为,学习一些七品该学的术法,让自己从初入七品,变成实打实的七品,这一件事可以和太学学习任务合起来做。 第二,圣焰界的事务,该回去问问了,说不定还得抽时间去一趟。 那么,安排完了当前的任务,李启也不纠结,马上就准备跑路回家,至于刺杀的事情,暂且搁置,反正会有人来问自己的,到时候再说。 只是才从思考中脱身,他抬眼一看,却看见了昔日熙熙攘攘的长安,变成了一片灾区。 之前的混乱还未消失,虽然伤员多半已经运走,但大量的残骸还摆在街上。 这件事,注定会挂在头条上。 自己接下来,恐怕不会太安稳咯。 —————————— 想着这些,李启很快赶回了自己在长安的院落之中。 此刻距离开学只有几天时间了,还是需要利用起来。 首先,按照大巫所提点的,将圣焰界的事务分解,看看次序,先做什么,后做什么,一点点的拆开完成,花费几十年的时间,完成这个六品世界的资源留用。 在圣焰界的事情,李启觉得,也可以主要分成两个部分。 一个是圣焰界的改道之事,这是基础,想要收取圣焰界的特产物资,必须让圣焰界活力充沛且精神旺盛,一个打成废土的圣焰界是没用的。 为此,需要废掉原本侵蚀圣焰的神道,让圣焰界原本的传统主宰世界,然后再加以李启自己的设置的一些变革。 这部分是沉水碧负责的,李启到时候看看就行了。 第二个,则是将收到的圣焰,兑换为天下通用的财物。 肯定不可能是白银,应该换成世界或者宝物之类的比较合适,而交易这个行为,将会产生‘利润’,这才是增殖的重要方式。 圣焰是世界特产,而且还对神道有不错的作用,自己还有大祝令牌,有巫神山背书,这个生意做得,而且一定得去做。 想还债,就得先立个小目标呀。 但那需要提前接洽到神道修士,或者有资格接触到神道的人。 这或许可以通过太学的关系,太学有很多留学生,大多身份地位不低。 嗯,确实可行。 那接下来,先打电话问问沉水碧圣焰界的情况吧。 正文 第三百章 域外现状 圣焰界,沉水碧正在制作书籍。 她在按照李启的吩咐,引导那位天命之子。 虽然名字很奇特就是了,叫做嘎嘎。 还挺难听的。 他以前是叫做白嘎嘎,但现在他抛弃了仙人们赐予的姓,恢复了自己身为圣焰族的名字。 沉水碧在这些天一直关注这位天命之子的进程。 现在他已经聚集了一批和自己一样目的的圣焰族年轻人,占山为王,正在维持三座小镇子的秩序,并逐渐建立属于自己的秩序。 只是,现在的他,总是感觉有些力有未逮。 要按照天下的九品分级法的话,他是没入品的程度。 这般实力实在是差得太远了,哪怕是在此刻群雄并起的圣焰界也实在是弱的可怜,只能说勉强脱离了弱者行列。 所以,沉水碧安排的是让对方变强。 嘎嘎修行的是武道,沉水碧准备让他在一次探险中捡到一本秘籍。 至于秘籍内容…… 现在还在制作中,到时候再做旧一下,搞得像是古老传承一样,就可以丢出去给他了。 就快完工了。 不过,恰好在这个时候,沉水碧的终端弹出了消息。 她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放下工作,连忙拿出终端。 操作了几下,终端的消息消失了。 她给挂了。 兔子急出汗了,慌忙又拨过去。 终端这东西她才刚刚接触没几天,还没来得及操控熟练。 主要是,这东西不是通过术法来控制的,而是要在幻境形成的投影上点触。 若是术法控制,兔子看一眼就会了,但偏偏是记点触手势这种事让她比较苦恼。 至于另外一边,李启疑惑的看着终端。 啊?玉儿给自己挂了? 她在洗澡吗? 不对啊,她无垢之体恢复了才对,和她的身体比起来,除了蒸馏水之外,全都是污染物,正儿八经的比水还干净,没必要洗澡才是。 不过马上又打了过来。 李启立刻接通。 终端那头是慌里慌张的沉水碧。 “怎……怎么样,接通了吗?看得见我吗?李启,李启?”沉水碧在镜头那边一脸不安的东拍拍西拍拍,好像有什么用一样。 “看得见看得见,别乱拍,那是放大。”李启赶紧制止。 再放大下去就该看不见脸了。 “噢,噢……李启你考完试了?成绩怎么样?”沉水碧一手掐诀,用术法平息了一下心情,几乎是瞬间就恢复了平静。 表面上的平静。 “成绩还没出,不过……应该还行吧。”李启也不知道自己的成绩该怎么判。 笔试成绩应该不错。 实测…… 三生古镜都炸了,他的考官还死了,这算考得好还算是不好? 还是等唐国那边自己慢慢斟酌吧。 “不错就行,太学的考试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对了,突然找我做什么,你有空回来了?要我去斗宿六接你吗?”兔子马上问道。 李启自己是没办法从斗宿六前往圣焰界的,毕竟他没有域外穿梭能力。 不对,也不能说是没有,但如果以他的速度,想要从斗宿六飞到圣焰界,大概需要几百年的时间。 对比一下,沉水碧只需要三天。 李启还远远没有达到在域外开拓的能力,想要去圣焰界必须要沉水碧过来接送才行。 “不必,我最近这两个月暂时来不了,需要在太学好好学习一下,稳固一下修为。”李启说道。 “稳固修为?”兔子歪了歪头,有些疑惑。 不过,她马上反应过来,瞪大眼睛,往前凑了凑:“你……你七品了?” “嗯,遇到了点……不知道算是机缘还是危险的事情。”李启点了点头,苦笑着说道。 这不是凡尔赛,而是确实的担忧。 他是真怕啊。 “和我说说吧,怎么会的……你才在八品待了多久啊?怎么可能?到底发生了什么?”沉水碧满脸都是惊讶和不解。 不可能啊,不对劲啊。 几个月的时间从八品到七品。 这合理吗? 沉水碧听都没听说过这种事情。 虽然她是天生七品,生下来就是不朽,但那是因为她是二品法宝孕育出来的精灵。 李启可是凡人啊。 尽管兔子知道,以李启的天赋和背景,晋升七品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前提是他慢慢积累个几十年。 这突然几个月时间从八品到七品,整个天下都找不出来这种人吧? “这个要从之前说起了……”李启却并没有感觉到高兴,他无奈的对沉水碧开始诉说自己回来之后遇到的事情。 从一开始回去,到考试,再到实测,最后是刺杀和三生古镜的事情。 李启很信任沉水碧,所以就连他对三生古镜回朔猜测的原因都说了出来。 兔子则认真的听着,时不时记录一下。 一直到听完,她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他化自在天魔……又出现了,这确实很难抉择。”沉水碧认真的思索着。 很快,她就给李启提出了建议:“不管是他化自在天魔,亦或者是别的幕后黑手,都必然是我们两个无法反抗的,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你身后有巫神山撑腰,让他们动手会有所顾忌。” “所以,没必要太担心这件事,如果这幕后黑手想要动手,凭我们两个恐怕很难真正做出有效的抵抗,不如就当他们不存在,以不变应万变,老老实实提升我们自己的力量。” 听见沉水碧的提议,李启也无奈的点头。 说实话,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至于三生古镜……”沉水碧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李启。 李启是外道之人,这个她是很清楚的,不过之前她是觉得李启是来自某个域外世界。 可现在,一个三品法宝追朔李启的过往,追朔到能量超载,直接自爆,甚至都回朔到了宇宙扩张的边缘,也没能追朔到李启身上。 李启,到底来自哪儿啊? 这外道,外的这么远? 不过这个没必要问,来自何处没什么所谓,于是沉水碧接着说道:“三生古镜已经碎了,估计混乱宙光连因果都搅乱了,没办法继续往下追朔,这条线索就在这里断了,想要追查,恐怕还是要从太学丞那边追上去,但那也不是你我可以插手的事情,应当等大理寺前来问询你的时候再旁敲侧击,或许可以知道什么。” “嗯,这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刺杀的事情可以搁置,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圣焰界,所以我才来找你。”李启说道。 “原来如此,那我和你说说最近圣焰界发生的事情吧。”沉水碧闻言,马上进入了正题,非常干脆。 倒是李启还想寒暄两句,可惜看见兔子已经进入到工作话题里面,也不好说什么,于是静静倾听,看看圣焰界在这短时间内发生了什么事情。 沉水碧开始讲述: 原来,自从那天李启离开之后,圣焰界恰好就爆发了一场较大的动乱。 那位圣王似乎无心理睬,于是下面的七品圣焰族们开始了内战,以争夺在仙人们离开之后的话语权。 “其主要分成两派,就是李启你预测的那两派。” “一派的领头人叫潘嘶,他是七品,还有另一位七品的弟弟,他们是仙人派的忠实支持者,已经改修了神道法门,认为仙人们终将重临,他们觉得绿山神是全世界最强的,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其他的乱臣贼子都将被诛灭。” 说着,沉水碧开始详述这一派,并把他们干脆的叫做仙人派。 原来,绿山神来到这里,不止是要改换传统,还要让神道彻底炼化此方天道,让这里变成他的神国,内里居住的都是他的信徒。 潘嘶所在的地区,就是绿山神昔日传教的重点,他本人更是受到了绿山神展现的诸多神迹,早就抛弃了原本的传统,成为了绿山神的忠实信徒。 在绿山神的帮助下,他的弟弟也成功通过神道法门晋升七品,更是让他的信仰愈发坚定。 作为仙人派的领袖,他很快的将三分之二的世界囊括起来,恢复了秩序,维护了安稳,用自己的力量很快平息了内乱,用神道之法,也就是‘信仰’来约束了自己统治疆域内部的正常生产生活,甚至还有余力组建了一支大军。 可以说,虽然他是仙人派,但圣焰界没有产生更大的牺牲,和此人有莫大的关联。 不过他并非是为了黎民苍生,根据沉水碧的说法,潘嘶此人觉得圣焰界是上神的神国,所以需要尽一切能力将这里保全。 这里的一切财产和人民都属于绿山神,而他则是绿山神的管家,是神国副君,神之右手,负责在绿山神不在的时候保护好属于他的财产。 相较于这三分之二的国泰民安,而圣焰界的剩下三分之一则是群魔乱舞。 这片地区,简单的形容一下,可以叫做‘无道之地’。 也有一位七品圣焰族控制着这块地方,其名为金碰,他一直抗击着仙人派,身为七品维护住了这一块地方不被大军入侵。 但是,这里却充斥着大量的腐败,内斗,以及其带来的民生凋敝。 这里的圣焰族大多在生存的逼迫下各自抱团,形成了部落,村镇一类的小组织,各自为战,很少联手。 现在这这块地方,比之仙人派的地域要乱的太多, 但他却没有办法阻止这样的混乱。 因为想要治理这些,七品的武力只能暴力镇压,阻止真正的内战开启,但却无法建设。 暴力只是工具,但工具是需要指导思想的。 剑,到底该为何为挥? 这位名叫金碰的圣焰族人不知道,不明白,他之所以和现在这样做,只是因为他不愿意接受仙人们的统治,不肯归降。 他不想要仙人的道,可他自己也拿不出一条可行的大道来。 因为,在他的领地里,无数的道很快就分裂为无数派别,各种思想层出不穷,实在是太混乱了,充斥着圣焰族人对世界的怀疑。 有的怀疑仙人,有的怀疑传统,有的全都怀疑,想要开辟新路,除了这些大路线上的分歧,小路线的分歧也不少。 回归了传统,那仙人们好的东西要不要保留?保留哪些?剔除哪些? 仅仅是在沉水碧所在的天命之子那片区域,便有学派好几十个,其中不乏谬误至极的,哪怕是都支持传统,其中也会因为各种细枝末节而产生种种分歧。 这么混乱的思想,势必影响到更多的实际操作,你支持那个,我支持这个,大家谈不拢,那就只有各自为战,造成整个环境也混乱无比。 此等局面,极端不利于治理,更加无法让情况安稳下来。 思想上的混乱一定会造成行动上的混乱,现在这里,就对平民而言,生活远远不如在仙人派那边来的舒服。 说完具体的情况,沉水碧叹了口气:“就现在这种情况,很难说圣焰界的传统更好,如果想要扶持传统,那就得我们暴力参与了,但那样的话,实际上我们做的和绿山神的事情没什么两样。” 李启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圣焰界的传统不可能比天下的神道更好。 神道是很完备的社会体系了,能够指导生产,确定社会位置,是天下发展了很久的方法,圣焰界的传统,而且还是支离破碎的那种,当然不可能赢,这是理所当然的。 然后,李启说道:“当然不一样,我不会在这里传播巫道或者人道,圣焰界的路还是得圣焰界自己走才是,要让他们试试才行,现在或许还很混乱,但是再过几十年,就能去芜存菁了,不怕乱起来,就怕没有活力,让这些圣焰族连新奇的思想都不敢有。” “你不准备传道?”沉水碧讶异道。 “没必要,圣焰族自然的方式是最适合他们产生圣焰的方式,强行用巫道传播到这里,反而会导致很多问题。”李启说道。 圣焰族,还是得有自己的路才行,这算是李启收取他们圣焰的报酬吧。 拿了他们的圣焰,那就让他们自己的传统和道路保留下来。 哪怕圣焰界的人会觉得李启是莫名其妙,自说自话,不过事实就是如此。 这是‘正’。 “那好,你有决断了就好。”沉水碧点了点头。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审问 不过,才刚刚点完头,沉水碧突然发现一件事。 李启很自然的就说出了:“等个几十年。”这种话。 她因此又看了李启一眼,怀疑的歪头问道:“你……开始习惯自己的生命了?你不是一个小时之前才七品的吗?” 这确实很让沉水碧感觉到惊讶,李启成长的也太快了吧?正常人要适应无尽的生命,怎么也该有个几百年适应期吧? 相当长的时间内,初入七品的人还不会厌倦俗世的愉悦,尽管已经不老不死,但新生的长生者们会产生“还有如此多的地方值得前往,如此多的事情值得观看,这个世界真有意思。”之类的感觉。 他们还会保持着和以前一样的时间观念,一直到某一天,他们开始发觉凡世的重复性。 那种凡人之中千篇一律的共性,不管看过多少都一模一样的动物性。 直到那种时候,长生者们才会将目光投向那些真正值得挑战的事,那些宏伟到足以让他们也能够全身心付诸其中的伟大事业。 不过,李启却回答道:“恩,虽然刚刚七品,不过大巫提醒我了,不要拘泥于一时的得失,要注重长远,我觉得很有道理,虽然我还不能够直接理解,但想要培养这种时间观念,应该从现在开始制定计划。” 沉水碧听见这话,刚想说什么,但很快又摇了摇头。 欲言又止。 这时候提前开始规划其实没什么用,她本来想提醒李启的。 但没有必要,李启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时间还长,李启有成千上万年的时间来慢慢摸索真正适合自己的方法。 至于现在,为他欣喜就好了。 兔子这么想着:“那这样就好,对了,我本来之前还在一直琢磨你七品之后该怎么庆祝呢,没想到这么快……搞得我都有些措手不及,等你下次来圣焰界的时候,我给你准备个礼物。” “嗯,好,我这边先去联系一下圣焰的商家,下次来的话……半年之后吧,你可以准备用功法和医术先搜集一下圣焰,下次我来的时候正好可以打包带走,拉到天下来。” “我会注意的,不过……你是要联系神道中人,直接以物易物,还是在唐国贩卖,换成白银?”沉水碧问道。 “不一定,我准备在太学里找找地位不错的神道留学生,说不定可以谈一谈。”李启回答道。 “也可以。”兔子点点头。 二人又交谈了一些杂事,说了些不便于外人谈的悄悄话,然后心满意足的挂断电话。 然后,就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了。 沉水碧继续编秘籍,引导天命之子,顺便收集一些圣焰。 李启则去寻找圣焰的销路,顺便在太学读书。 距离太学开学还有几天,李启这几天就缩在屋子里,调理身体。 具备真实的性质之后,人身小天地需要重新调理过,他一边翻阅书籍,查询什么情况该怎么解决,一边开始尝试性的调理。 随着这样的工作开始进展,他的内耗越来越低,也越来越接近‘圆融’。 但是,距离大巫给他展示的那种毫无磨损的圆融,差得太远。 他现在最多只能做到水土循环,想要维持活力还是必须不断的攫取外界的资源,无法做到仅凭自己就一直内循环永存。 但是,随着这样的磨合,他的内耗越来越低,能够动用的力量也越来越强。 他还借着这个机会,开始修复自己的身体的暗伤,那些被三生古镜映照出来的弱点。 不过,这几天能修复的地方有限。 这种降低内耗的调理,李启预估至少要持续二十年以上才能明显见效。 这是一个长期工程,不能急于一时。 就好像治水患,急于一时,那会越治越患,需要详细了解,慢慢疏导,如此才能做到水土平安。 不过,不急于一时只是让人别着急,而不是让人摆烂放假,还是要每天坚持梳理的。 这样的工作持续了两天。 就在李启一起专注于修行的时候,房间外面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李启睁开眼睛。 恩,唐国人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嘛。 这么想着,他起身,然后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是几位黑衣劲装的修行者,无一例外,全是七品。 到了七品之后,李启的感知敏锐了许多,而且还有两缕融合为一缕的真知道韵,所以更加清晰的感觉到了他们的气息。 比八品的时候那种模模湖湖的感知清晰许多,甚至能够借此推测一下他们的修行方法。 李启不知道人道七品是怎么做到长生的,因为这算人家的修行机密了,不会轻易示人,但是此刻感受到的气息……却和李启见过的其他七品都不一样。 巫道是无中生有,通过类似宇宙开辟一样的方式,凭空诞生出能够让他长生的活力。 道门之法,李启没修行过,但是通过沉水碧可以感受到,那是和巫道异曲同工的方法,没有无中生有这一步,而是采颉万物之气,吐纳观想,吸收外界的气,存于体内,凝成金丹和元神后整个身体混元如一,自然衰老完全停止。 和巫道类似,但实现出来就差别很大,李启至今仍在不断衰老,但衰老的同时,不断出现的活力又在弥补,让他一边衰老一边延寿,达成类似天道运转一样的动态平衡,这也是巫道所追求的‘圆融自然’。 但道门是通过混元金丹完善肉身,阴神阳神完善魂魄,让二者完全固化,不受风吹雨打,使得寿命不流失不蒸发。 而眼前的人道众人…… 则更加奇异。 李启可以感受到,他们的人身小天地似乎完全开放。 一整个开放系统,连李启都能感受到他们的身体在不断和外界沟通。 但并非循环,而是纯粹的掠夺。 不断有杂气被排除,然后外界的精气被吸取,其中所需要的气成为材料留下,然后剩下的杂气再被排出。 这还是这些人收敛之后的结果,若是让他们全力全开,放肆吸纳,恐怕很快就能将一个不入品世界的所有生机全部掠夺,让其变成死地。 就算是九品世界,恐怕也只能支持他们放肆吸纳几百年的时间,也会很快枯竭。 真是……充满了人道特色的长生方式。 坏了就换,没有了就向外界索取,通过不断的掠夺来维持自己的长生。 至于外界的天地…… 自然会很快自己复原的,这些杂气经过几千年的沉积和循环,迟早有一天会成为新生的气的养料,到那时再吸取新生的气就行了。 这帮黑衣人看见李启打开了门,先是行礼,然后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都是大理寺的人,但只有一位有官身。 带头的那个是有官身的,身上有官服,拿出来的证件也查得到。 大理寺主簿,从七品上,除了官位之外,他自身也是七品。 剩下的都是吏员,在大理寺做事,但没有官身,不过全有七品修为,应该是类似外勤特别搜查队之类的角色。 “李公子,我们此次,是为公子被刺杀一事的调查而来,不知是否?”那位大理寺主薄看着李启,微笑说道。 主薄,主典籍文书之事,他应该是来亲自记录李启的档桉的。 “原来是大理寺诸位大人前来,快快请进。”李启见状,也连忙将这些黑衣人迎进院子里。 不过他们却没有人人进来,而是留了两个站在门外看守。 说是看守,李启却发觉自己这个院子突然和外界隔开了。 大理寺的独门术法? 他看看不出门道,但除了真知道韵之外,别的手段都无法察觉到外界的情况了。 确实有点东西。 其余的人员,则跟随李启进屋。 刚刚进屋,那位主薄就坐到了一边,表示不由自己问话,而是会交给专业的刑吏来和李启交流。 李启了然。 所谓刑吏,就是那些真正经验丰富的刑侦人员了吧? 只是……非是由官员‘问话’,而是让刑吏来‘审问’,这是敲打自己呢? 但他还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静静等待着对方的审问。 黑衣人中有一人主动上前来,衣着打扮干练,容貌普通但精神,并没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点。 但李启自然知道,能够达到七品,就已经说明这些人的能力了,容貌和衣着什么也说明不了。 那位老练刑吏开口问道:“李公子,按照京兆尹大人提供的信息,大巫弥信走之前所说,巫神山方面声称这是一次针对你的刺杀,是太学丞主导的。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太学丞以天魔魔气,试图借助三生古镜刺杀我。”李启回答道。 那刑吏也不置可否,不管李启说的真假,只是问道:“当时你是八品,他是六品,距离如此之近,他出手之下,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李启也平白直叙的回答:“他不是自杀式袭击,自然要想办法栽赃,三生古镜倒映我的弱点之时,他便释放魔气,自己只做策应,不亲自出手,只是想让我道心开裂而死。” “那你又是如何抵抗了天魔魔气的?”刑吏再问。 李启坦然道:“我不知三生古镜的奥妙,被魔气入侵,但我道心坚定,天魔奈何我不得,只是天魔入侵之后,三生古镜却产生了变故,镜面开裂,我被混乱宙光包裹,无法窥探外界,天魔也被切开,十成力使不出半成,我因此而幸存。” 这句话没有半点假的地方,但是隐瞒了一些李启的个人推测而已。 比如地球的事情,李启自己也没把握,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种不知真假的事情,怎么可能说给刑吏听呢?那不是误导人吗? 所以李启只说事实,却失口不提任何一点个人的猜测。 那刑吏也从头到尾不作任何别的追问,只要求李启说的是事实即可。 他们所需要的也只有事实。 只要事实,具体的情况他们可以自己推断出来,用不着什么联想。 这询问一直持续了两刻钟时间。 从三生古镜的具体细节,再到混乱宙光的模样,再到太学丞的反应,包括后面太学丞主动献祭天魔的事情等等等等。 但李启从头到尾都表现的极为不耐烦,虽然彬彬有礼,但多次催促,急促的表示自己还需要稳固修为,为此还展示了自己刚刚突破而紊乱的身体。 这自然也是真的,李启确实因为突破,导致了人身小天地出现了真实的性质,以至于体内乱了起来。 这些抱怨,让这位刑吏加快了问话的速度,但他们依然问的很详细,等到问题问完之后,对李启略微表示感谢,然后收拾起文书和录像,干脆利落的离开了。 至于李启,也得到了他想要的。 虽然从头到尾李启都没有发问,只是在回答问题。 但大理寺的态度已经告诉他很多事情了。 大理寺详细问的,就是他们不知道的。 略过去的,就是他们认为不重要的,不需要问,或者是已经知道的。 李启在言语之间多次声明自己没时间,并催促了很多次。 这就算是获得了第一份信息了。 在对方离开之后,李启也不做别的,继续在屋子里调理身体,稳固刚刚突破的修为。 于是,时间飞快的流逝。 数天时间眨眼即过。 这几天的时间里,勉强算是让人身小天地安稳了下来,不需要时时刻刻关注了。 只是想要达到当前最圆满的模样,还需要水磨工夫。 这中间,他也抽空处理了一些文件,又搞定了正式的入学判定。 最终,他还是被太学录取了。 成绩算数,他的实测是甲上,因为他突破了七品。 测试的时候突破,这种事情哪怕是在太学也不多见,尤其是七品,大部分太学生毕业了都没七品。 确定了这些事情,等到了数天之后,李启从房间里站起身。 这算是……结束闭关? 反正就这么个事儿。 今天出关之后,他就要去太学报道了。 正式开始上学! 从今天开始,他就正式入学了。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柳家 太学开学。 熙熙攘攘,好几十万人围在这里。 这次考试,有三个人得以入学,而他们将会在今天报道。 从诸天万界,加上人道无数疆域之中,包括李启在内,恐怕上百万考生,只选出了三个人有资格来太学读书。 这就是含金量。 媒体也好,家人也好,凑热闹的也好,几十万人来到了现场,还有不知道多少万人在家里蹲着终端看直播。 考上太学,才可以真正理解到那句话的真意,知道什么叫做: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鸟啼绿树,风光雅丽,人物繁华。 这还是外景。 朝着内里看去,和过节一样。 锦缆龙舟,十里红楼,珠帘缠幕挂金钩。 马蹄阶砌,龟背球绣,抬眼看人似蚁稠。 闹吵吵混无昏昼,一段段红锦缠头。 绣帏画舫,鳞接水次。 歌声戛玉,繁华气象。 水上舟,陆上车,街上人,挤挤挨挨,一重接着一重,一圈围着一圈,各个踮起脚尖,昂着头,有些女孩比较矮的,还会叫起男伴让她们坐在街上。 其中也不乏有异族,有天下常见的妖,神等等,还有各类来自域外的奇异种族。 这些奇异种族太多,太古怪,以至于都不怎么好形容,有的皮肤类似泥浆,有的没有手,有的闪耀着鳞光,有的腿上是双关节。 有角的,没角的,外骨骼的,内生骨骼的,复眼的,独眼的,各色皮肤,各色物种,全不相同。 唯有相同的只有一点,那就是这些异族毫无疑问全都修行人道之法,一个例外都没有。 能够来到长安,想来他们的世界已经彻底成为了人道的领地了。 总而言之,整个长安得闲的人,估计全都来瞧这十年才有一道的太学新生了,太学四周围堵了好几百万人。 还好大家都是修行者,否则憋都能憋死人。 因为人人都知道,哪怕是在人道之中,哪怕是在长安,这些学子都是天之骄子,其中的佼佼者未来必然成就高位。 而且除了看热闹之后,还有一件事会促使他们过来。 那就是太学入学的时候,会有一场老师和优秀师兄们对新晋太学生们的讲道,作为欢迎仪式,也作为警醒新生们的杀威棒。 这场讲道会让他们明白天高地厚,知道考入太学才是开始,必须要勤奋学习,努力跟上其他同学才行,切不可因为考入太学而沾沾自喜,志得意满,就此失去以往的学习之心。 这场讲道,以前都是私人授课,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场讲道就变成了公开的,似乎是想要敲打新生之意。 因此,这帮人里面估计有三分之一是想来看热闹的,看新生是怎么被太学的其他人敲打的。 而剩下的,就是来学习的了。 说是敲打,实际上也是一场公开讲道,哪怕只是在周围旁听,也能对这些普通修士产生莫大的裨益。 所以,可以说,在开始之前,人越围越多了。 而李启呢,擦了擦冷汗。 他当然也要进去,但这么多人围着,他已经进不去了,这水泄不通的,怎么进去啊? 他可不敢说自己要进去听讲道,会被人围堵的。 这百多万人,围过来那就别想走了。 不过,反正还有一会才开始讲道,他准备在街上等一等,看看另外两个同学是怎么进去的,学习一下。 如果他们两个都进不去,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太学肯定会派人来把他们拽进去。 至于用术法排开人群,或者直接飞进去,他想都没想过。 首先长安禁空,不在特定的地方根本飞不起来。 再者,用术法排开人群,看这个挤死人的密度,这怕是要引起踩踏事件了。 所以李启老老实实的在人群外面,等着吸取别人的先进经验。 不过,很快,李启就发现了一件事。 进不去……纯粹是因为他太过低调了。 很快,李启就看见了另一个同学,也就是和他一批考进来的三个之一。 他的名字……李启记得叫莫崩澜。 此人非是人族,而是来自域外的异族,来自一个三品世界,只是那里已经和人道融入已久,基本上可以说和人道没什么区别。 他不是人族,但因为当地土着和天下长久以来的通婚,他看起来和人族差异不大,只是头发是蓝色的,童孔也并非圆形,而是类似羊一样的方童。 莫崩澜似乎是得到了来自自己出生世界的支援,可以看见,他被一堆族人围在中间,声势巨大,横幅招展。 燔百和之香,张云锦之帏,好几百个莫崩澜的族人围成一圈,敲锣打鼓,举幡扬旗,大声嚷嚷,逼迫前面的人让路,甚至最前面的人还拿着盾牌挤人。 “都让开!都让开!” “你们挡着做什么!难道是你们进去接受讲道吗?!” “让!让!” 就这么几百人围成一圈,把莫崩澜围在中间,艰难的挤进人群,奋力和人潮抗争着。 好在声势足够大,能够惊起足够多的人,让他们主动让路。 但人挤人挤人的情况下,想让路也很困难,大家都是修行者,等于大家都不是,最后还是得靠力量挤,因为想让也没地方让,只能被迫随着人潮涌动。 大家也不敢真的施展术法对身边人动手,结果就只能如此了。 而且还不能飞,因为长安会在除了空中交通区域意外的地方禁空,想飞也飞不起来。 就在这种情况下,莫崩澜被护在中间,一点点的朝着中央挤过去。 李启看见他刚刚登场的时候,异常光彩鲜亮,被众多族人簇拥着,神姿清发,带大绶,腰佩剑,头带小冠,衣衫飘逸。 但此刻被挤在人群里,差点连头冠都挤掉了,这还是有几百个族人帮他一起挤,若是他自己独自进去,怕是衣服都要给人拽成破布。 这看的李启头皮发麻。 莫崩澜有族人帮忙一起挤,都弄成这个样子…… 他又不以肉身力量见长,冲入人潮之中怕是寸步难行,指不定就被卡在里面,进不去出不来,头发都被人薅脱掉。 李启可没人道的发冠和束带,他都是披头散发的,看起来就很有巫觋的范儿,当然,在人道这种打扮被称作狂士。 看起来挺帅的,就是人挤人的时候被人抓住头发,肯定会非常痛苦。 这个办法不可取。 不过,虽然李启不可取,但莫崩澜却还是靠着这招终于挤进去了。 好好一个蓝发翩翩公子,现在发冠散拖,衣衫不整,搞的狼狈不堪,还得被族人围起来偷偷整顿衣冠。 这边这个不行,李启干脆再等等,看看另一位同学有没有能参考的地方。 又过了一会,李启终于看见了自己的第二位同学。 这位同学,他在终端上也了解过。 其名为李烈骑,虽然叫这个很霸气的名字,不过实际上却是个女人,据说修行的是武道,但兼修人道兵家之法,兵武双修,相当厉害。 就是不知道这姑娘膀子有多粗。 李启到现在为止,看见过的武夫全是壮汉,想来女人也不会差太远,毕竟你练武一定是会有肌肉的,你的肉身必然无比坚挺。 娇滴滴的,柔弱无骨的小娘子肯定不会出现在武道修行者身上。 李启缩在人潮外围,一边寻找进去的机会,一边寻找同学李烈骑,看看她是怎么进去的。 不过,很快他就找到了李烈骑。 是个女人,穿着紧身劲装,容貌俏丽却并不妖艳,看起来目光炯炯,相当英武。 她甚至察觉到了李启的注视,还点头示意了一下,表情并不怎么冷漠,但也谈不上热情。 身高基本上和李启差不多高,不过身材并不如何健硕,却修长结实,看起来敏捷又可靠,有侠女之风范,背后挂着一张巨弓,极其引人注目。 只是看了一眼她进去的办法,李启就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方法……也用不上啊! 原来,李烈骑虽是孤身一人前来,但却骑着一头大马,肩高一丈,比老马还要雄伟。 这匹大马居然是七品!而且还特批了一条专用航线,让他得以起飞,李烈骑就骑在马上,纵身飞跃,直接从众人头顶越过,落到了中心的道场之中,然后打开终端,确认了特批航线的取消。 看的李启目瞪口呆。 看起来她是早就知道会围成这样,提前申请了一条航线,专门就在今天用来飞进去! 这么有自信的吗?特批航线申请个两三年都是常事,哪怕是以唐国的效率也会多方审核,也就是说她在开始考试之前两三年就已经开始申请,就等今天用了! 而且那匹马也是,这东西可不是说申请就申请,也得有特殊执照才能搞这个,要保证你这是特种作业。 换而言之,那匹马也是有特种作业执照的! 且不说老马现在不在李启身边,就是他在也没资格特批一条飞行航线…… 真是…… 这帮人早有预料吗?提前两三年就开始准备了啊! 自己吃了乡下人的亏啊……没见过这场面呀。 李启尬在这里,不知道该怎么进去。 好在,突然之间,有人拍了拍李启的肩膀。 李启扭头看去,不过没看之前他就知道是谁了。 强化之后的真知,已经彻彻底底的成为了他的第六个感官,不用转身也知道后面的气息来自以前见过的什么人。 “啊……柳兄。”李启回头,苦笑着拱拱手,看向后面的同学,柳参之。 就是那个炼器的,最开始邀请李启参观太学学室的那位。 柳参之还是那副骚包的模样,今天他没穿粉色袍子,而是穿了一身花衣,粉蓝紫相间,看着活像个妖怪,头上也带了奇怪的装饰,还有羽毛插在头顶。 唯一不变的,就是他耳朵上依然别着一枝花。 “李兄,怎么站在这里?是进不去?”柳参之笑着问道,显然是明知故问。 对他这种老生而言,这种事情不稀奇。 基本上每次都会有人这么尴尬,除了那些特招生可以直接入学,不必来这一场讲道之外,其他考进来的学生都会来一遭。 长安以外的人,可不会清楚这里的风俗。 必须要提前调查这些事,才可能得知,偏偏李启这些天忙着梳理人身小天地,没空啊…… “唉,柳兄说中了,不过我正准备鼓起勇气往里面闯一闯呢。”李启叹气。 没办法,总得进去啊,总不能三个人就差自己一个吧? 柳参之看见李启的模样,哈哈大笑,随即拉着李启:“哈哈,我就知道,放心,我正是为此而来,李兄和我同去,上我的车,咱们从另一条道走!” “柳兄你是专程来接我的?”李启闻言,有些愕然。 “我就是担心你会被堵在这里,所以过来看看,想不到果然被我猜中,哈哈。”柳参之一副喜闻乐见的模样。 不过乐归乐,他还是带着李启朝着自己的车架走去:“虽然新闻上不怎么报道,不过这就和跨年一样,总是会有闲人聚集起来围观,因此不少同学都为此苦恼过。” 李启深以为然。 这场面,还真不好办,也不能动用术法,真靠肉身去挤,就是蛮子武夫也未必挤得过这百多万人啊,这帮人可不是蚂蚁,他们全都是修行者,其中也不乏肉身强横的。 于是李启再度感谢柳参之。 柳参之也笑呵呵的说着自己最近的事情,两个人寒暄着朝着另一条路走去。 在街角,柳参之的车马就在那边。 是用两头不知道是啥的异兽拉的,六条腿,和骡子类似,非常高大,有两丈多高。 李启和柳参之笑呵呵的说着闲话,然后乘上了车辆。 只是,李启才刚刚进去,脸色的笑容就僵住了。 这车子里面,还有一个人。 而且他还认识。 当初和他们打擂台的那位八品天才,柳君逸。 这位翩翩君子正坐在桌前,低头沏茶,身上散发出柔和沉稳的气质。 而且,柳参之上来就直接说道:“大兄,这是我朋友,李启,来,李启,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族兄,名君逸。”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讲道 ,万道长途 李启看着正在沏茶的柳君逸。 不得不说,这位谦谦君子虽然容貌并没有那么英俊,但气质确实很吸引人。 一袭青衫,腰佩璞玉,普通的皂色靴子,长发梳理的很柔顺,整齐的用束带扎成马尾,极为规整,一看就充满了书香气质。 只是…… 这俩是兄弟?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他们都姓柳来着,说一家人也没什么奇怪的。 这时候,却看见柳君逸抬起头来,和李启一样,有些惊讶。 只是,他马上反应过来,对着李启微笑道:“啊,李公子,没想到你居然和舍弟认识?这还真是有缘分,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有眼光。” 他的声音和最初见到的时候一样温润,柔和,不急不缓,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四周的陈设也相当符合他的风格,就是普通的家用设施,也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茶也不是什么好茶,勉强解渴而已。 李启也立刻拱手:“柳……” 他才刚刚开口,却发现不能按照自己的习惯称呼‘柳兄’,因为这里已经有柳参之了,总不能有两个柳兄。 所以他想了想,换了个称呼,赞赏道:“柳直讲,我也没想到居然你和参之是族兄弟,还真是一门鼎盛,家风尚学,一家人里竟有两个太学学子。” 这是柳君逸的职位,太学直讲,掌左博士、助教之职,专以经术讲授。 “哈哈,和门风没什么关系,纯粹是我们哥俩脑子好。”柳参之这放荡不羁的马上哈哈大笑,把所有功劳都揽到自己头上。 柳君逸似乎也习惯于这位族弟放浪形骸的模样了,并没有感觉太奇怪,只是跟着微笑。 笑完之后,柳参之似乎想起了什么,他马上问道:“对了,李兄,你还没说你怎么和我大兄认识的呢,快说来给我听听。” “此事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柳兄想听的话,我倒是也可以说说,我和柳直讲,是在当初的国宴之上认识的。” 李启于是在车内说着当初的情况。 柳君逸却不说话,只是默默听着李启说。 李启自然也不会夸耀什么,而是一五一十的,将当初的事情说了出来,发生了什么就说什么,也不加私货。 柳参之一边听着,却突然一拍手:“好哇!你这李启,当初问你的跟脚,你还不愿意和我说,原来你是巫神山的公子!怪不得有巫道炼制的法器!” 李启讷讷,也不好回话。 但柳参之却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他马上让李启继续说,然后一边兴高采烈的点评双方的表现,一边驾车,从外围的另外一条小路,走进了太学内。 这条小路相当隐秘,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居然有这个漏洞可以直接来到学校后院。 从后院一直出发,再来到学院的大门。 期间三人各自闲聊,气氛还算是融洽。 等来到前门之后,柳参之停下了马车:“好了,到了,我们不是参与讲道的人,李兄你从这里下去,从前门走过去,就到道场了。” “多谢柳兄, 还真是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我恐怕要在外面堵到人散为止。”李启苦笑着,对柳参之表示感谢。 柳参之摆摆手:“嗨,你我朋友之间说这些做什么?你给我的巫道法器可真是帮了大忙,我还没谢你呢,你整天谢我做什么?” 柳君逸也起身,双手行礼,这是送别的礼仪:“我与李公子尚不熟悉,但与李公子辩经,可知公子满腹经纶才学惊人,想必讲道难不到你,但希望还是对你有所启发,我们兄弟二人便在这里等候公子,正好等结束之后,可以为公子庆功。” “对,大兄不说我还忘了,讲道结束之后,李兄应该没什么事情吧?正好来我家做客,你远道而来,孤身一人初临长安,怎么也该尽尽地主之谊!”柳参之在旁边高兴的站起来:“正好算是给你庆功,这个面子你总得给吧?” 他俩一个温柔和煦,一个大大咧咧,就好像水和火一样,不过却都是有礼有节之人。 李启心中暗记,连忙回礼,答应了下来。 接着,他下车,独自走向道场。 讲道之地,在太学学院的大门口。 所有的人潮都是从外面涌过来的,在道场周围挤了一圈又一圈,因此从外面想要进来是非常非常难的,简直是折磨。 不过现在李启是从太学内走出来,那自然是畅通无阻。 等李启从大门里走出来的时候,莫崩澜和李烈骑两个人早就已经站在道场之中。 莫崩澜的族人们已经回到了人潮里,期待的看着自家天之骄子的发挥,莫崩澜也收拾好了衣衫,现在衣冠整齐,服饰华丽,脸上甚至打了粉,一派贵公子打扮。 李烈骑反倒是比他粗糙了些,但她嵴背挺直,穿的还是劲装裤子,双腿结实修长,气质英武,容貌也不差,牵着一丈高的大马,依然很引人注目。 不过,李启一来,却让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 因为他是从里面走出来的,虽然他其实是打扮最平凡的人。 长相虽然英俊,但也属于正常范畴,并没有多么惊世骇俗。 皮肤带点黑,看起来就稍差了一些。 衣服就是普普通通的布衣,因为是在唐国买的,所以是唐国款式,看起来就和路边随便找了一个人似的。 那两位同学都对李启露出了极其惊异的表情。 这人……住在学校里的? 不过李启倒是没管那些,他来到道场中央,对李烈骑和莫崩澜两个微笑点头示意。 李烈骑是知道李启之前还在外面愁眉苦脸,所以她很惊讶,怎么这点时间,他就从太学里面出来了? 莫崩澜却不知所以,但还是出于礼貌微微对李启点头,看得出来,这位贵公子并不怎么想搭理李启,态度很冷澹。 李启也不管那些,也不交谈,只是坐下来,等待讲道。 就在李启刚刚坐下之后,就看见有一位太学博士走上前来。 太学博士,正六品上,就是昔日给太学学子们出考试题目的那批人。 那位太学博士干咳两声:“三位新生已到,那么,讲道开始。” 李启猝不及防。 他还以为会有什么开场仪式,什么盛大欢迎之类的,结果他们人到了,然后就开始了? 就这么简单? 闹呢? 那围这么多人做什么? 但是,下一秒钟,李启如遭雷击。 讲道! 真正的讲道! 不是展示术类,也不是李启曾经做过的演法, 而是直接通过实际来展现人道! 却见那位太学博士出来,他的身周发出了极为洪亮而又难以置信的声音。 是的,并非是用言语交谈。 而是更加晦涩,信息量极其巨大的道韵! 随着他们的声音发出,近乎难以置信的信息流冲入李启的大脑! 人道眼中的宇宙,这个世界应有的样子,他的起源,发展,过程,乃至于未来,无数的信息浓缩在了一声又一声难以理解的道韵之中。 许许多多无法用言语描述的事物,尽数隐藏在这些道韵之中! 这是讲道,这是眼前的太学博士,试图阐明那些几乎要超越凡人智能之外的东西。 凡人的心智会被这些东西灌晕。 就好像是…… 数学公式? 比如简简单单的面积公式,却揭示了几何体边长与面积的关系。 着名的e=mc,也就是质能守恒方程,则届时了能量与质量的关系。 揭示事物之间的关系,便是在揭示这个宇宙的神秘面纱。 李启现在的感觉就是如此。 玄奥晦涩的道韵,其中不断的在阐述人道理解之中,宇宙之间万物的关系。 人与人的关系,人与物的关系,万物互相之间的关系。 宇宙的绝大多数的面貌被描述出来,也不管李启听不听得懂。 那些超越了局部景象之外的整体全貌,不管是极其渺小的围观部分与那繁杂多样的宏观部分相互调和,共同组成了这个世界。 这是在高屋建瓴,从最高处描述这个世界! 李启马上盘坐起来,真知道韵和耳朵同时张开,开始聆听,感受对方的讲道。 天地之化,滔滔无穷。 这个世界如一炉金汁,融化不息。 古有圣人,将之铸泻而成器,成人之模范,匡郭,不使过于中道也。 这个世界是混乱无序的,天然倾向于混乱杀伐的,就好像一锅混沌汤,是圣人铸造了律法,礼法,规矩,制度,然后成为了人的模范,规定了这个世界最好的秩序。 一点又一点,上面的太学博士开始讲述人道理解的宇宙。 如天之生物至秋而成,圣人则为之敛藏。人之生也,欲动情胜,圣人则为之教化防范。 李启越听,越觉得这些道韵说的很有道理。 可是…… 有道理之余,李启总觉得不太对。 不对劲,不对劲。 可什么地方说的不对,他也说不上来。 不过,这样的怀疑,让李启睁开了眼睛,不再沉浸于讲道之中。 恢复了神智的他,看了一眼四周。 首先是两个同学。 不管是李烈骑还是莫崩澜,全都如痴如醉,沉浸在这讲道之中。 恐怕在他们的心中,无数疑问茅塞顿开,以往的疑惑都被揭开,从中领悟了无数事物。 但是李启却不一样,他无法接受很多人道对于世界的解释,这讲道对他而言有用,但没有那么有用。 李启再往后看。 却见身后挤来挤去的上百万人,全都安静的坐下,静静聆听讲道。 只是,有些人是真的在听,有些人却只是焦急的试图听进去,但怎么也听不懂。 还有些垂头丧气,甚至有人起身直接离开的。 这时候离开就很简单了,因为所有人都不再挤了,都在静静听道,可以从他们身边走出去。 接近十分之七的人都无法听懂,但只有极少数人离开。 哪怕听不懂,似乎也要强行待在这里,哪怕已经满头大汗了。 毕竟,这传播的道韵之中蕴藏着无数问题的答桉,只能你能够听懂其中的意味,就可以从根本上帮他们解决修行上的困难。 但讲道者那个似乎并不在乎这些,他只是不断的诉说着无数繁杂的信息,重复着这些道韵。 可惜的是,在李启看来,讲道者似乎自己都没有理解这些道韵之中诉说的东西。 就好像是初中生写作文,把各种各样高级的术语和华丽辞藻机械地堆砌,最终却导致整篇文章不堪卒读,不仅别人无法理解它,说不定连他们自己都看不懂在说些什么。 这时候,李启脑子里就突然想起来了自己看过的那些经义古籍。 那才是……真正的微言大义啊。 通过普通的文字,蕴含信息量最少的方式,就能够将大道的外廓描绘出来。 每个人看这些经义,都能领悟出来属于自己的理解,而且多半都能直接应用在实际上,成为道途的指导。 明明什么奇怪的东西也没有,什么没有蕴含什么大道或者神异,单单就几行文字,几千个字而已,甚至连凡夫俗子也可以轻松抄写下来复制很多很多份…… 但就是这样的东西,uu看书却能让七品的李启依然得到指导和启发。 真不知是何等的智者所写出来的。 这恐怕才是高品修士们的杰作。 而眼前的道韵,看似高大上,充满了某种神秘的韵味,但李启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和那些平凡的经义相比,眼前的讲道就差了点意思。 不过,这些思绪只是一瞬而已。 实际上,就在李启分心东张西望,不再听道而是刚刚扭头看人群的那一刹那―― 突兀的,一杆戒尺从天而降,想要打在他头上! 这杆戒尺无声无息,毫无半点踪迹,凭空出现。 但李启有真知道韵,虽然无声无息,但这东西似乎是靠着某种东西牵拉落下的,而这牵拉的动静被李启捕捉到,马上反应过来! 李启下意识的反抗,直接伸手,勐的一拳打向戒尺,这一拳蕴含着地气,沉重坚硬,直接迎上戒尺。 砰的一下撞在上面。 李启脑子突然一昏。 某种东西,透过拳头,钻到他脑子里来了!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吃小灶 ,万道长途 李启似乎听见了有声音在自己耳畔喊道:“课堂不肃,三下。” 这声音像是机器一样,没有半点感情,就有种那种电子音的感觉,反正不像是人发出来的。 然后,啪,啪,啪! 连续三尺,打在李启的头上,让他懵了一下。 明明他已经挡住了,可还是有被击中的感觉,虽然不怎么痛,但受击感是确确实实的。 但这一下,却听见四周的讲道之声停了下来。 沉浸在讲道之中的几乎所有人都立马苏醒了过来,不知所措的环顾四周,不知道讲道为何就这么停止了。 至于那些听不懂的,则全都看向了声响的来处,也就是李启这里。 李启也发现了, 上头讲道的太学博士…… 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学生李启,搅乱课堂,分心不听道,这还是第一天入学,你意欲何为?”那位太学博士目光不悦,盯着李启。 但李启并未觉得害怕或者恼怒,他只是有些疑惑。 刚刚的戒尺,是这位太学博士动的手? 不像,那戒尺明明被自己挡住了,自己用了能够阻隔外气的山气,配合神气抵挡,绝对挡住了,但挡住了戒尺,头却还是被敲了。 这种手段,不应该是这位博士有的,虽然李启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但加强过后的真知,已经能够对六品产生效果了。 那杆戒尺,和这位太学博士,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不过,虽然如此,李启还是有些尴尬。 算是……条件反射? 上课东张西望,让老师停下讲课来点名批评,这种事情的尴尬已经刻在李启骨头里了。 更何况现在的情况是一个超大课堂的的公开课,四周百万人听课,几个街区都挤满了。 只能说多亏大家都是修行者,耳聪目明,这才能听的清楚。 不过,在这里不必藏着掖着,李启随即在众人的目光中站起来:“禀博士,我只是觉得……你讲的东西,前后矛盾,混乱不堪,所以心中略有疑惑而已。” 这话说出来,李启是坦诚了,但旁边两个同学,莫崩澜和李烈骑全都侧目看向李启,目光惊疑不定。 至于其他的围观群众,那反应就多了。 有人疑惑的看着李启,似乎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勾八。 有些人恼怒不已,骂着李启打断了进程,明明自己正听在精彩处。 还有人唯恐天下不乱,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反正也听不懂,倒不如在第一线看看热闹,所以开始起哄。 还有的满脸轻视,似乎觉得李启自不量力,居然敢质问一位太学博士!等着被打脸吧。 当然,更多的人还是报以观望的态度,就好像是路人一样,只是围观。 一瞬间,李启突然就成为了百多万人的中心。 李启说完这话,坦然的看着太学博士。 那位太学博士本来是怒气冲冲的质问李启为何扰乱课堂,李启觉得他被顶撞之后,恐怕会更恼怒吧? 然而,出乎李启预料的是,这位博士在听见了李启的顶撞质问之后,反而消气了。 “原来你是心有疑惑,所以才扰乱课堂,那这次便饶过你,至于你的问题,你觉得何处有疏漏,何处有矛盾,何处又混乱不堪?说出来,我一一解答。” 李启也不矫情,于是躬身行礼:“那启便直说了。” “君言‘精气为物,游魂为变’,然则精气为物,是合精与气而成物,精魄而气魂也,变则是魂魄相离,虽独说“游魂“,而不言魄,何解?” “君言幽魂为鬼神,只是聚散不同,聚而为物者,神也;散而为变者,鬼也,其非与前言相悖?” “君言圣人知周万物,道济天下,那便要解析事物,知幽明死生鬼神之理,兼昼与夜皆知也,却又言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此言圣人之道为天地准,岂非混乱?” 李启一连三问。 其实总结下来,就是一个问题。 你说天地为一炉混乱金汁,是圣人将天地的混乱倾倒出来,铸造成器,以此为众人之模范,天地之准绳,万物之规矩。 那既然都这样了,为何还要去研究自然科学,去‘知周万物’呢?明明万物的规则都是依循圣人之道而成的,那我们研究圣人的规范即可,何必去‘知周万物’呢?那不是白费功夫吗,研究了有啥用?为什么不叫圣人直接告诉我们怎么办? 圣人之法规定了鬼神的地位,将人之神魂脱离肉身之舟后的两个状态定义为鬼神,神魂散开便是鬼,神魂凝聚起来便是神,可是这和前方的‘精气为物,游魂为变’又有冲突了。 精气合,则魂魄凝结而为物,这时候神魂是物。 精气散,就是神散,此时才能算理解中的神魂,那么‘神’一开始的存在条件就没有了,岂非自相矛盾? 李启一连问出几个问题,都是他从那茫茫道韵之中所感觉不对的地方。 实际上,这样的东西有很多很多。 每一句话拿出来似乎都是对的,单独看一个章节,也是对的。 但道韵之中蕴含的信息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很多东西并不能通顺,有的说法放在那个语境是对的,放在另外一个语境又是错的。 所以这才导致了李启越听越不对劲。 因为这些道韵,对于其他听讲的来说,只能听见自己需要的那一部分,只能理解自己用得着听得懂的那些,毕竟信息量太大了。 可是李启不一样,透过真知的效果,他不说将对方讲道的信息全部吸收,起码能够吸收个七八成。 若是修为浅薄一点的,恐怕会被这种信息流直接撑爆脑袋。 可说过几次了,李启不一样,他已经习惯于这种信息流灌脑了,并且成就七品之后,神魂和大脑更加坚韧,他第一个凝练的身中神还是元神,更加加强了他接受信息的能力。 因此,他能够发现其中的各种矛盾和漏洞,由此产生了种种疑惑。 他问完问题之后,静静看着眼前的太学博士,希望得到解答。 之前对李启表示出种种态度的围观众人,外加上莫崩澜和李烈骑两个同学,在李启问出这些话之后,基本上都安静了。 当然,围观群众中还有为数不少的人依然不明白是什么,所以还在喊着之前的话语,但很快周围就有人提醒了他们,让这些人也渐渐安静了下来,看着场地中央发生的事情。 大家伙都明白了。 这扰乱课堂,打断所有人听道的人,确实有点东西。 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东西,能不能赢得过太学博士。 老实说,大家都对此基本不抱希望。 太学博士是什么人? 六品官位,而且专职研究经义道脉,是个纯粹的科研位置。 说皓首穷经都是轻的,他们中间有些人研究这些东西甚至有上千年,不知道多少教科书里的‘作者’一栏,写的都是这些人的名字。 现在李启开口指出一位太学博士的错误,虽然很多人听不懂,但并不妨碍他们觉得李启即将被爆杀打脸。 至于两位同学,他们却都正襟危坐,准备好好听听二者之间的辩论。 不管是身为武夫和兵家修士的李烈骑也好,还是专精人道法家的莫崩澜也好,都知道眼前自己这位同学的来历。 他来自巫神山,也就是说,他必然对鬼神之说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而他提出来的也是正是鬼神的事情。 不过,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那位太学博士思虑一二,居然直接点头:“你说的有些道理,此道韵之中确有不妥,其中知识虽然广博,但却庞杂,不适合你听,是我们的失误,真是对不住。” “那此次讲道你暂且不听,你且进去,有专人为你再讲,至于外面这些,你也知道改不了,这样比较适合他们。” 李启也听傻了。 啊?阿sir你什么意思? 合着你自己也知道外面传播的道韵是错的? 但是他刚刚惊愕,却又立马反应过来。 李启明白了。 这正是他们的打算! 外面广播的这道韵,本来就没准备讲述‘绝对正确’,而是只需要描述‘相对正确’就行了。 就好像是牛顿的经典力学,在一定程度上是正确的,那就可以了,初中生学习已经足够了,不需要深入。 至于后续的谬误,那你学习到深处的时候,自然就会发现,然后再教你崭新的知识,比如量子力学,这样循序渐进就好。 而不需要深入带来的好处就是,这些道韵就可以容纳很多很多这样的知识,然后借助讲道进行大量的广播,一次性就可以惠及上百万人!让数百万人听道,都能够接收到这样的好处。 不必太正确,也不必太高深,这些人能听懂就行。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李启的理论知识已经精深到了这个地步,居然可以察觉到讲道其中的疏漏。 这让那个太学博士对李启刮目相看,直接让他进去里面听。 这一个举动,直接外面旁听的所有人都傻了。 他们没想清楚关节,只是突然发现,那个太学博士……认输了? 甚至都没有辩驳,而是直接让李启进去。 外面的人都惊了,莫崩澜和李烈骑也愣住了。 不过李启反应过来之后,马上称是,接着一熘烟的跑了进去。 他的想法很简单: 有人给开小灶,谁还听公开课啊! 就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李启迅速进入太学学院内,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太学博士则干咳两声:“咳咳,讲道继续,之前的事情和尔等无关,尔等切莫多想。” 语罢,他再度上台,继续讲道。 只是,他说不多想就不多想? 百多万人,看着呢。 长安,这整整一代人,好几百年里,都没有出现过能在讲道的时候,被请进去开私课的。 而现在,众人亲眼见到了。 —————————— 与此同时,一道一道的消息传开,太学之中,中央的大殿之中,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正在和长安京兆尹下棋。 京兆尹是三品官,能和他平等下棋的人,自然也只有三品。 而整个太学,常驻的只有一位三品公卿。 太学祭酒,从三品。 太学博士中,有聪明威重者,能教诸生百艺,择其为祭酒。 之所以叫做祭酒,是因为宴飨必尊长老,以酒祭先,故曰祭酒,也就是说,祭酒是太学博士中最年长,最有威望的,也是最有能力的,他能够教学生所有技艺。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太学祭酒,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全能。 人道百家,无一不精。 儒法名医墨农杂兵阴阳纵横等等等等都有涉猎。 连带其他道途,神巫灵妖魔佛道全数有深入研究。 可以说,你会的,他都会。 你不会的,他估计也会。 而现在,这位堪称全能的祭酒,一边下棋,一边和京兆尹说话。 祭酒落下一子,说道:“也就是说,此次长安动乱背后不仅仅有天魔,还有真龙的身影?” “不太可能是天魔,但我说不准,欲界的魔头上次来长安,恰好遇到先帝崩碎龙脉,伤的不轻,这下他又会来吗?”京兆尹叹息道。 此前就说过不止一次,中原前些年遇到过一次史无前例的浩劫,叛军几乎攻进了长安,上代人皇崩碎龙脉豁命一战,最终才力挽狂澜。 此后不到两百年,上代人皇励精图治,竟把自己活活累死,之后本代人皇继位,才有了现在唐国的盛世。 而在那一次大规模叛乱之中,就有他化自在天魔的影子在背后。 只是他化自在天魔在那次受伤不轻,短时间内对长安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企图了才是。 总不能不记打吧? 不过祭酒似乎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毕竟这不是他的职权范围内。 所以,再度落子之后,他说道:“不谈这个,刚刚有消息来了,有一个新生,要来见我。” “新生?来见你?”京兆尹疑惑的皱眉。 不过马上他就意识到了什么。 “有学生窥破了外面讲道的本质?恭喜,这是一千两百年来第一次吧,太学又要出贤人了。”京兆尹恭喜。 但祭酒脸色却很微妙,他说道:“是巫神山的人。”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小灶教学 ,万道长途 这个窥破了外面讲道本质的新生,是巫神山的人?! 这下就连京兆尹都皱眉了。 “等等,他该不会是姓李名启吧?”京兆尹问道。 “确实是李启,你认识此人?”祭酒问道。 “此次据说天魔下手的对象,就是他,是通过他引入天魔,而且……他身上还有龙魂的气息,他又是巫神山的人,但又来太学学习,甚至兼修了一部分人道,是个很奇怪的人,并且,他修行的时间很短,还能看见他真灵中的活力。”京兆尹说出自己了解的信息。 这话却让祭酒大为惊异。 还有这种人? 因为祭酒知道兼修的难度,因为各大道途几乎都是冲突的,这种冲突从修行方法,再到处事,再到哲学理念全部都无法融洽。 可以说,不同道途,越是了解,就越是知道难以共存。 就连他也是这样,祭酒作为号称‘全能’的人,但他也只是专精于人道,对其他道途了解是了解,但从未去修行过。 哪怕他比大部分巫觋都更加了解巫道,但他却一点修行的想法都没有,哪怕可以获得很多神妙也是一样。 不兼容就是不兼容,在万全之法研究出来之前,他可不会和杂家一样到处乱试。 不过,既然京兆尹都这么说了,太学祭酒也调了一下信息,看看此人的入学信息。 不管是京兆尹还是太学祭酒,都只能看见李启的一部分信息,因为所有的信息都掌握在户部手中,他们只能看自己职权范围内的那一部分。 京兆尹能看李启的户口登记,祭酒则能看李启的学籍资料,双方都有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太学祭酒调出李启的资料,表情顿时变的有些讶异。 “很难说是怎么回事,但这个小孩子……你确定他修行只有四年?今天不到三十岁,七品了?” 这是真的惊讶了。 这般天才,一个纪元未必出一个,他执掌太学到现在也就见过一个。 今天算是见到第二个了。 京兆尹摇了摇头,回答道:“不一定只有四年,但自从能调查到的时候开始,他只有九品,但看他现在的修行速度,九品恐怕困不住他太久,再说了,他神魂中的年轻气息是遮不住的,所以年纪肯定不大。” 太学祭酒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可惜了,居然是巫神山的人,这要是我中原俊杰该有多好?” “你要针对他吗?”京兆尹又问道。 巫神山的人,还是如此天才,现在到了太学……稍稍出点意外…… 却见太学祭酒瞪了京兆尹一眼,说道:“像什么话,我等为人师长岂可有如此邪念,有门户之见还算可以理解,毕竟各家自有情况矛盾,但幼子又有何错?碰见个好孩子便要灭杀,那弥信来的时候,太学就没人可以活下来。” “但此人着实特殊,诸多道途在其身上缠绕,就算不杀,也得做出相应的限制。”看见老友这般作态,京兆尹叹息,放弃了想法,只能规劝道。 他们二人当初一起成长,算是上万年的知己了,只是毕竟两人个性不同,道路也不同。 京兆尹是政务官,是要处理实际上的事情的,这些事情就需要斤斤计较,要和人勾心斗角,要处理很多杂乱又复杂的事务。 像和地方势力打交道,与山水神祇打交道,和自己的属官,上官打交道,还要和诸多民众打交道,而且还要保持政绩,要做出实事,判断出做什么比较好,这都是政务官们要操心的事情。 在其位,谋其政,政务官自然就会功利许多。 但太学祭酒却不是政务官,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科研人员,自然不会和他一样功利。 不过这也只是个人倾向而已,他们互相都理解对方,所以对双方的关系并没有什么影响。 “也没有必要限制,再怎么天才,也不过才七品而已。”太学祭酒摇了摇头。 不过,他马上说道:“不过防备和苛待是不必,但信任也没必要,若是中原的少年英杰,此时肯定是会迎入直讲,他是巫神山的人,那就照常处理就好。” “毕竟是来这里求学的学子,巫神山那边也对我们的幼童开放了藏书阁,双方既要互信,那些小手段就没有必要了。” “正常学生该有的,他都有,没有的,自然也就没有了。” 京兆尹点点头:“你有决断就好,不过,按照规矩,他要进来听你讲道了,可否让我旁观?” 是的,这就是二人话题的由来。 外面的讲道满足不了李启,这时候,祭酒会亲自出面,为他讲道。 反正,入学讲道这这一步是规矩,跳不开的,就和军训一样,跳开了以后也要补训的。 “你看就看了,不过规矩你懂,不可外传。”祭酒提醒道。 京兆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随即,祭酒从桌上起身,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挺直嵴背,身体竟有八尺之高,隐藏在儒衫之下的躯体一点都不句偻,反而极其壮硕。 只是儒衫宽大,稍稍抖一抖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一步踏出。 ———————— 在太学内的一间屋子上,李启好奇的看着这里的陈设。 这里满是藏书,不过实际上也没多少,大概也就十万多本。 这么点书,应该不是太学的图书室,估计只是某人的私人收藏。 搞不好还只是目录。 然后,最重要的是,这个房间中心是空地,里面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堆公文,一个印玺盒子,还有……一杆戒尺。 同时,在桌子后面,还挂着一把剑。 那戒尺李启认识,就是刚刚敲自己三下那个。 刚刚自己被拉进来之后,就被引导来了这里,说是在这个地方等候。 这个装修……应该是某个人的办公室? 看起来古色古香的,充满了中原的特色。 只是,就在李启观察的时候,那戒尺却突然飘了起来。 然后,背后突然浮现出一个人影。 是个女性人影。 姬衣白练,素净如芍药,气质干净,体长而秀,貌妍而逸,但是面容严肃,用冷澹的眼神看着李启。 李启马上意识到,这是法宝的意识。 这戒尺……是法宝,自己刚刚东张西望,就是被她打的。 等等,这眼神不会就是因此而来的吧? 还是说,这戒尺负责的是太学区域内所有学生的课堂纪律?作为整个太学的纪律委员存在? 李启心思急转,但是马上挺直嵴背,以恭敬的礼仪对待对方。 那芍药一般的女子又打量了一下李启现在的姿态,似乎是思考了一下,随即化为光点消失,戒尺再度落到了桌上的架子中。 李启舒了一口气。 果然,对方应该是那种极其在意礼节和规矩的类型,毕竟这就是戒尺存在的意义。 尺是规矩之器,以此为维护规矩,这应该也是对方存在的意义。 所以,就在李启规范了自己的礼仪之后,她就消失了。 不过……李启觉得,这也侧面证明了这个地方的重要。 太学内外基本上做什么都可以,也没见这位姑奶奶动手,也就自己上课不听讲东张西望被打了三下。 可是,在这里,光是不行礼,她看起来就想抽自己一顿,可见这里是比外面要重要的多的。 再加上桌子上的官印和公文…… 这里不会是祭酒的办公室吧? 就在李启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他感觉到背后有人来了。 他勐的回头,却看见一位和他差不多高,嵴背挺直,腿脚利索的老者,正一板一眼的走了进来。 真知道韵……对这个人没有反应。 也就是说,没资格查探对方。 这位是,何方神圣? 李启心思急转,但对方却并没有隐瞒身份,而是走到桌子处坐下,手中抓起了戒尺,说道:“李启,是吧?我是太学祭酒,听说你不满意外面的讲道?” 老实讲,这人太直白了,以至于李启都有些愣住了。 这种大老不应该故弄玄虚,和自己家那些大巫一样,说话神神叨叨的,动不动就什么压低声音,用浑厚低沉的男中音对自己:“你得自己去发掘答桉……”之类的。 怎么这么干脆啊? 不过他马上回过神来。 没办法不回,因为那戒尺因为他一愣神就开始闪光。 沃日,这戒尺之灵是不是有神经病啊?这也要打人啊!? 李启腹诽,却不敢怠慢,马上回应道:“正是学生,学生李启,见过祭酒大人。” “不必叫我大人,既然你是因为自己的才干而脱颖而出,那由我来为你讲道也是应该的,既然外面的东西你看不上,那我便说说你现在最需要的。”祭酒露出和善的笑容。 “你且听好了。” 语罢,他也不等李启做准备,直接开始讲道。 “盈虚消息,理之自然也。理不可见,圣人即数以观之,而因立象以着之,圣人因卜筮以示教,演为黑白方圆、纵横顺逆,至于汗漫而不可纪,曰此作《易》之本也,我今日便和你讲这圆融平衡之法。”对方开篇明义,但张口来的,竟是巫道典籍! 李启也为之一震! 对方说的,恰好是自己最需要的! 卜筮演道之法,能够推演黑白方圆、纵横顺逆。 也就是说,自己现在调理自然可以不需要尝试,而是先推演,根据推演的结果再进行调理。 就好像是…… 画图纸的能力。 李启之前只能靠着一点点的尝试来调理,就好像建房子一样,他不懂什么建筑力学和美学,只能通过一点点的尝试去找到自己觉得比较好的那个。 而现在,太学丞在教他画图纸! 建筑图纸,其实就是对建筑的推演,也是一种卜筮之法。 在建筑建成之前,人类就可以提前推演出这个建筑是什么样子的,如何受力,如何屹立不倒,能够承受多少东西。 然后,等建筑建成之后,不懂的人就会发现,这建筑建出来和设计师说的一模一样,好像他能够提前算到建筑的命格,知道这建筑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而且,他看一栋危楼,就可以发现其危险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有可能崩坏,具体该怎么修复又该怎么做。 若是不明白其中的原理,定然惊为天人,会觉得此人能够预知建筑的吉凶,甚至逆天改命,将建筑重新救回来。 但实际上,一切都有理可寻,背后都有规律可言。 筮,本身就是计算术数用的工具。 而现在,李启以前完全不懂的卜筮之法被太学祭酒传授给了他。 有了这个之后,可以让自己调理人身小天地的速度得以快速提升,并且效果也更好。 不过,除了欣喜之外,李启还有种奇怪的感觉,太学祭酒是走的人道,而且非常纯粹,就是典型的人道儒家修士,一点杂质都没有。 他是如何做到以这样的方法如此了解巫道之法的?甚至比李启还懂,以至于他可以教导李启。 可惜现在的李启没有余力去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桉。 因为,庞杂的知识,大量的信息,已经随着对方的讲道灌在李启的脑子里。 这些知识需要他去学习,容纳,而且……不能保存。 理解了就理解了,理解不了那就没办法。 就好像高数题课堂一样,一秒钟不听,下一秒之后,你就别想听懂了。 于是,他不再思考别的,也不在乎祭酒的卜筮之法来自何处,专心致志的沉浸在其中。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李启不断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但与此同时,他也开始越来越疲惫。 只是越疲惫,他就越兴奋。 类似于跑步到兴起的感觉,虽然很累,身体也在不断的被压榨,可是…… 真的非常合适啊。 李启只觉得,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了。 讲道的强度,恰好让他能够接受,有些挑战,而又没有难到他放弃。 每一次都让他绞尽脑汁就刚刚完成,恰到好处,让他受益匪浅。 就好像在玩一款难度适中的游戏,有挑战,有成就感,却又不让人绝望。 舒适,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形容。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过渡 ,万道长途 怎么让学习变的很难,这非常简单,因为这些知识本身就非常难。 但怎么让这些学习难的恰到好处,难到能够让学生顺利克服艰难的学习,这才是真正复杂的问题。 单这一次讲道,就足可以看见太学祭酒的教学水平,也能体会到他深厚的学术功底。 学会艰深的知识虽然很难,但将艰深的知识恰到好处的教给别人,更难。 还好的是,李启现在不需要思考这些问题。 他只需要享受。 享受一位三品为他安排的至极享受。 这是一种教学理念的体现? 难,并不是让学生去直面困难,被迫寻求解决办法,而是教学生如何去克服困难,让学生在这其中享受乐趣。 李启现在就是这般感受。 恰到好处的难度,恰好好处的艰深,却又让他一点一点的深入其中,越发了解这来源于巫道的卜筮之法。 而且,偏偏这还非常的适合李启。 李启别的能力都还有些争议,但唯独有一点是他引以为傲的,那便是数据处理能力。 而这个法门,最需要的就是数据处理能力,需要将大量的数据归类总结,然后才能得到属于自己的结论。 李启如饥似渴的学习,一点也不去考虑别的事情。 一位三品的亲自讲道,尽情吸纳就是了。 然而在就在李启学习的时候,另一边的太学祭酒却也惊讶的看着眼前的李启。 一点滞碍都没有。 学起来好像没有门槛似的。 虽然这法门只是他的兴趣之作,但也是以巫道为根基,融合了佛和人道各种不同的卜筮之法,不说多么精炼,但学起来确实很难。 但他好像都接触过? 佛道,人道,巫道,这个学生都有所涉猎,甚至研究的很深。 当然,是对他这个水平阶段的‘很深’,但这也很不可思议了,正常人是不会去学这么多东西的。 有了这么多知识积累作为底蕴,所以能够一上手就轻松掌握吗?还是低估他了,看起来学籍资料里还真是半句话都没夸大。 太学考试的笔试里,阅卷博士给李启的评语是:“龟策历象,精微方技,术数元妙,史书虫篆,乃至于丛脞声乐,锺律铿锵,农事、工事、医药、水利、百工百业皆有涉猎,地理山经,玄文释典,博贯载籍,九流百家之言无不研究。” 确实名副其实。 这学生……确实很机敏,虽然有些是借助了道韵之力,但道韵本就是这些天之骄子们人手都有的,这基本上可以算在他们的实力之中,没必要拆开。 这卜筮之法,算是找到发挥的地方了,真不错。 而且,他也才刚刚晋入七品,所以还缺一门调理身体的方法,这个法门也正好适合他。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居然是巫神山的人…… 罢了,也不能强求,就正常对待吧。 这次讲道,一直持续了四刻钟。 李启突兀的感受到脑子里的信息流开始衰减, 最后逐渐消失。 等到彻底消失之后,他马上站起身,弯腰,对眼前的白发老人躬身一拜,心悦诚服的说道:“多谢祭酒教导,李启受益匪浅。” 是真的受益匪浅。 这门卜筮之法,对推演未来没什么帮助,因为推演未来终归还是要靠玄学,单纯靠计算根本不可能推算出随机性巨大的未来,未来的不确定性太大了。 但是,对于调理人身小天地却有着极佳的效果,可以提前计算该怎么修改身体最好,能够得到最有用而且没有副作用的办法,不需要自己去试。 简直是为李启量身打造。 不对……应该就是为李启量身打造的! 否则不可能如此适合。 不过,作为卜筮之法,这方法进行一些短期,涉及变量不大的短期未来推演也有一定效果。 只是李启还不太熟练。 学会了是学会了,但会开车和老司机之间的差距还是非常大的,老司机和职业赛车手的水平更是天壤之别。 这熟练度的差别,就需要日后慢慢来积累了。 同时,李启也感受到了‘敲打’。 不是那种非要让你吃亏服软的敲打,而是一种来自内心的‘大气’。 哪怕你是巫神山的人,我们依然该怎样就怎样,不偏颇,不针对,甚至我们还可以轻松的让你学到你最需要的东西。 因为中原不在乎,也不会拿你一个小小七品做文章。 这是比暴力让李启吃亏服软更加高明的敲打,让李启一下就清醒了过来。 是,他在太学的诸多学生里,确实是算厉害的。 但那仅限于学生之中。 太学,仍然值得敬畏。 李启心中认清自己的位置,将晋升七品的沾沾自喜藏好,然后对祭酒行长者之礼,礼貌的等待对方的其他话语。 却见对面的太学祭酒笑了笑,说道:“你不要嫌弃就好了,他人皆是闻道,只有你只听见了一些法门,你不会觉得亏了吧?” 是的,其他人听见的都是最根本的道,就相当于直接教导他们公理,定理,把最根本的办法教给了他们。 但教给李启的,却只是一个法门而已,虽然说是三品自创的法门,但对于未来的道途却没有太多的帮助。 他给了李启一条鱼,而没有给鱼竿。 不过李启却马上回答道:“这是学生当前最需要的东西,道途可以自己走,这种东西自己却得不来,还得感谢祭酒赠与。”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回去准备一下,开学了就来上课吧。”祭酒说道,然后目送李启。 李启也知道意思,随即退出了这个办公室。 他也不想在这里待,那戒尺给他的压迫感太强了。 就在李启离开之后,祭酒的身边走出一个虚影,随即凝实,变成京兆尹的模样。 京兆尹摸了摸胡子,评价道:“学的好快,只是心思太多,于礼不敬。” 旁边的戒尺上下动了动,好像在点头一样,表示赞同。 戒尺也有类似的感觉。 李启心中对祭酒并无尊敬,只有忌惮和畏惧,也不是真心实意的行礼,而是纯粹出于习惯和礼貌而做。 “心思多才能学得快,笨人走得稳,但也走得慢,各有千秋吧,七品还看不出什么来,小孩子而已,把你的心思拿去对付弥信吧。”祭酒看了一眼京兆尹,如此说道。 “七品可不算小孩子了。”京兆尹摇头。 “且等他五百年吧,看他是不是还学的那么快。”祭酒笑笑,如此说道。 有时候,学得快不一定是好事。 年轻的时候,学得快,大家都觉得是天才。 可是对他们来说,时间并没有那么重要。 快不快的……也就那样吧。 “无所谓了,反正太学是你的地盘,只是……他身上有股怪怪的气息,你感觉到了吗?”京兆尹说道。 “巫神山的人,身上有古怪的气息也太正常了,他们什么时候不古怪?”祭酒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特殊的。 巫觋们大多古古怪怪的,和极有秩序和章法的人道修士有本质区别,他们甚至常常在身上缠绕一些神鬼之气,这点并不稀奇。 京兆尹点头,随即转身离开。 ―――――――― 而在另外一边,李启走出房间,长舒一口气。 可算出来了。 那戒尺的威势,真大。 比祭酒本人还大,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几品法宝。 出了门,他加快了速度,准备去找柳家两兄弟。 今天说好了还要去人家家里做客呢。 一路回到二人的马车上。 却见柳参之正吊儿郎当的坐在车架上吹口哨。 至于柳君逸,应该还在车上安安稳稳的坐着。 柳参之一看见李启,马上便起身招手:“李兄,这边!” 李启走过去,他就赶紧把李启拉进去,一边拉一边问:“这次讲道,受益匪浅吧?我刚刚看见了,你进去让祭酒私授,怎么样,我还没听过祭酒讲课呢,是不是很严肃?” 而另一边的柳君逸也非常的好奇。 祭酒亲自授课,确实是很少见的情况,他也很好奇李启听见了什么。 李启也不卖关子,坦诚的说道:“祭酒授我一门卜筮之法,对我现在很有用处,至于人嘛……很和蔼,但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感觉……很普通?” “普通?这样吗……”柳君逸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倒是柳参之,听了这句之后便失去了兴致,他重新回到车架上,准备驾车离开,嘴里叫嚷着:“切,我还以为有什么呢,算了,还是回家吧,今日定让李兄不醉不归!” “酒要适量,怡情小酌尚可,不可贪杯。”柳君逸提醒道。 “放心吧大兄,我有分寸!”柳参之哈哈笑道,驾车提速,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李启就坐在车上,等着去柳家两兄弟家中做客。 倒也不完全是去玩。 结交朋友是一件事,李启也想趁此机会真正接触到唐国的上层。 不是通过公务,而是通过私交。 柳家两兄弟,李启可不觉得他们是普通人,一门出两个太学学子,若不是从小培养,而是纯靠天赋,那也太难了。 诚然,唐国的晋升路径非常宽阔和公平,在七品以下,几乎所有功法都可以在市面上买得到,没有门户之见,在终端上也可以看见对这些功法的讲解。 如果你想要修行的话,甚至都不用花钱,终端上看教学视频就行了,几乎没有比这更公平的环境了。 但世界毕竟是有参差的。 尽管唐国已经做了很大的努力在普及功法,但人毕竟有亲疏远近,家里有个高品强者,没事指点一下,比视频自学的肯定会强上太多。 李启还琢磨着要找地方卖自己的圣焰呢,提前接触一下上层,没什么不好。 当然,这也不代表他在算计柳家两兄弟。 朋友当然可以正常结交,李启觉得有两个朋友挺好的,只是能正好接触一下上层修士,那为什么不呢? 又不会害他们。 抱着这种不太纯净的心思,李启踏上了前往新交朋友家的路途。 一路上自然没什么意外,这里是长安,而且还出过意外了,短时间内恐怕会多出很多眼睛出来。 他一路观看着风景。 前几天才发生了大意外,但长安已经恢复了正常。 一种名叫‘惯性’,或者叫‘传统’的东西,推动着所有人一如既往的生活,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走在路上,李启突然对驾车狂奔的柳参之问道:“柳兄,你家住在哪儿啊?” “你到了就知道了,我也很难形容啊,非要说的话,我家住危宿二。”柳参之一边驾车,一边说道。 “域外?”李启讶异。 “封地在那边啦,在长安就只有一栋小宅子,在金台附近,别想太多,长安这地方,就连一品大员也就住方圆一二里的房子,不能圈太大地。”柳参之摆摆手,随意答道。 李启点点头。 学到新知识了,而且还是值得信赖的知识。 唐国的终端很方便,但就和互联网一样,上面也有很多很多谣言,所以李启搜集信息也需要仔细甄别,不敢全信,并且涉及到很多高品存在的信息是找不到的。 在终端的公开门户网站上,大概能轻松找到的,也就只有七品以下的东西。 往上基本就都是传言或者不可信的消息了,五品以上根本就连找到都是一件难事,所以并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只是……唐国有封地?是自己理解中的,对特殊某些族群或者姓氏的封地,还是对官员们的封地? 这倒是稀奇,uu看书这说明在唐国,会有一部分人具有一定程度的自治权?也就是长安的这种人道并没有贯彻到所有世界,很多地方都在因地制宜? 换而言之,长安的人人平等……不对,应该是天下的人人平等,并没有普及到整个域外去? 域外的人道领地之中,依然存在相当部分的自治区域。 不过……一品大员,在长安也只能拥有一二里大小的院子,说明起码在这个地方,特权并没有特别严重,甚至可以说是苛求那些一品强者了。 这是不是可以侧面证明……长安其实没有那么多强者驻守? 之前三生古镜爆炸的时候,没有人迅速出来,除了权责划分之外,是不是也有这种因素在里面? 李启下意识的开始从蛛丝马迹中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陷入了沉思。 但这时候,柳君逸却突然对柳参之说道:“舅父说过了,不可在人前炫耀,收敛一点。”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柳参之不以为意的回答道。 但他还是转移了话题,开始和李启闲聊起来。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巫器蚕 ,万道长途 聊着聊着,李启终于来到了柳家。 李启遥望着柳家的宅邸。 看起来……呃…… 就很普通。 素华无韵,没什么厉害的景色。 普通的房间,普通的装修,占地面积是李启那个小院子的十来倍,看起来就好像那种……小院子里有个木房子那种。 似乎看见了李启的微妙的表情,柳君逸随即说道:“舅父遵节俭,尚素朴,不喜奢华享受,正是君子所为。” 李启点头:“正该如此。” 但柳参之似乎并不喜欢这种,他撇撇嘴:“所以我说就没必要装啦,说实话怎么装修成本差距又不大,别用高品法宝不就行了,非得弄成这种模样,老爹指定是有点——” 说到这里,他连忙住口,东张西望。 李启眨了眨眼,知道这时候不该他说话。 虽然柳参之说的也差不多没错就是。 对现代社会而言,一个装饰华丽的玻璃杯,还有一个中世纪的木质啤酒杯,谁更贵? 答桉是没差,只要是流水线出来的,价格差距不会太大,只看哪边的流水线成本压得更低而已。 在这里也一样。 弄成金碧辉煌的样子,弄成朴素的样子,其实成本没什么差别,只要别用上很多高品法宝,那根本就无所谓。 装修成这样,那纯粹是审美问题。 再说了,李启觉得这院子虽然素雅,但依然很别致。 李启随着二人走入院落之中,却见其中也有假山、玩器、冠花、器弄之物,罗列满前,有的是细木凋饰,有的是石头堆砌,虽不贵重,却很用心。 看得出来,这里的主人虽然没用什么贵重物品,但还是经常打理。 柳君逸一边走,一边介绍道:“李兄别看这里朴素,但贤人有曰:浸之以太和,被之以道德,示之以朴素,虽无天骥龙媒,绒鞯宝辔,也无七宝珠翠,彩旗叠鼓,但也别有一番韵味,常住能清人心。” 李启知道,对方这是在借着给自己介绍的档口说给柳参之听,于是也附和道:“通草罗帛,凋饰楼台,饰以珠翠之类,看起极其精致,一盘至值数十万,然皆浮靡无用之物,不过资一玩耳,不如这里用心。” “同乎无欲,是谓素,质谓淳,这是舅父的教导,参之不可忘记。”柳君逸又对着柳参之说道。 柳参之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耐,他回答道:“凡物无饰曰素,华谓彩章,我喜彩章,偏爱歌欢箫鼓,销金彩缎,只是风格,又不曾铺张,这有什么问题?” 李启点了点头,算是附和,但不算支持,就当表明自己态度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现在的情况来说,只要不把奇珍异兽,高品法宝拿出来玩,装修风格和自己的穿搭喜好嘛,那肯定是爱怎么样怎么样咯。 但他也看出来了,这柳家不管孩子的性情如何,但肯定说话之间都引经据典,也都有理有据,再加上都是太学生,已经说明了他们的水平。 这位柳老爷子,很会教孩子啊,确实有点东西。 不知道比之祭酒如何,比之自己的老师…… 算了,这位不用比。 柳君逸却继续说道:“非是说你错了,而是说你不要过于喜好这般浮夸,心性自有动荡,朴素使人心静,彩章使人心躁,你太跳脱,该养养性子了。” “好了,我知道了,最近我也没搬出去住不是?就连招待朋友都是在这里,已经很心静了。”柳参之不耐的摆手,随即走到李启身边:“李兄,不谈这些了,进来之后,跟我去个地方,我给你看看我的成果。” 李启自然也不想掺和别人家的教育问题,于是马上转移话题说道:“什么成果?” “你来了就知道了,我父亲他们应该还在做事,先让大兄进去和他们通报一声,也免得惊扰了长辈了。”柳参之说道。 柳君逸苦笑的摇了摇头,虽然知道柳参之只是想赶紧拉着李启跑路,不想再听他唠叨,但提前通报舅父也确实很重要…… 家中也没有佣人,毕竟舅父不愿如此,但直接带着客人去拜访主家,也于礼不合。 万一舅父在做什么私人的事情事情,被客人撞见了,那就不好了,反而让两边都尴尬。 虽然这种事情的几率很低,但礼的存在就是为了这种事的,柳君逸自然不会反驳。 于是,他点点头,对柳参之说道:“那你就带李启同学去你的房间歇息一会,我且去通报一下舅父。” “行,那李兄,咱们走。”迫不及待的柳参之,急急忙忙的带着李启去参观他的杰作了。 李启也好奇是什么东西让柳参之如此上心,所以与柳君逸告别,随即一路跟着过去。 穿过小院子,其实也没走多远,也就几十步的距离,但是这院子虽然不大,用料也没什么天材地宝,但通过某种手法布置园林,有移步换景之妙。 李启只是被带着东转西转两圈,明明才几十步,却感觉好像换了个地方,洞壑宛转之间,四周景色骤变。 李启有些惊讶的看着四周场景的变换。 就连……真知都没有反应。 而且,不是因为品阶太高,因为李启很清楚四周的东西都是凡物,连有品级的都少见,就和他展现出来的一样,这就是很朴素的东西。 没有超凡力量,没有术法插足其中,就单单凭借对石头和道路的布置完成了这点。 真是……神乎其技。 看见李启这般神色,柳参之得意洋洋的说道:“我父亲说,这叫一叶障目之法,正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哪怕是至人,被遮住了眼睛,也要失去视觉,虽然他有其他感知,但看不见就是看不见。” “所以,只要用一片叶子遮住眼睛,那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把泰山给挡住,以此手法布置园林,不过遮蔽一下光线而已,却能给人以改天换地之感,说白了只是那边那块石头把之前的路给遮住了而已。”柳参之说着,指了指另外一边。 李启就看见了一座假山,他好奇的走过去,调整了一下视线,然后跳了起来。 这一跳,视野一扩大,顿时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之前消失的场景全都呈现了出来。 原来就在这假山背后挡着的罢了。 其实根本就没什么稀奇,就是挡住了,导致看不见之前的景色而已,因此产生了这种移步换景的错觉。 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但这还是让李启惊为天人。 这般造诣,说来简单,可做起来就难的没边儿了。 “令尊的水平,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李启叹服,心中对这位还没见过的长辈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和敬畏。 因为李启知道,这种布置……说明了对方的阵法水平。 用几块石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单靠位置摆放就能做到这种程度,如果对方用的是天材地宝,甚至是阵旗阵盘乃至于诸多神异法宝做成阵眼,那恐怕这辈子都走不出去了。 “好了,不看这些,不过是一堆石头而已,第一眼看看稀奇就是了,走过两遍之后,闭着眼睛都走得出去,没必要费心,还是速速来我院中,我给你看看我最近做出来的好东西。”柳参之介绍完后,对着院落不甚在意,拉着李启就朝着他的后院走过去。 确实也如他所说,这院子的摆放的再好,但终究没有神异,也不会变化。 不会变化的东西,那有什么神异也不好使,多走两遍,背下了路线,确实闭着眼睛也能走出去。 柳参之常年住在这里,估计早就习惯了。 但李启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啧啧称奇,多看了几眼,想要记住格局和布置,看看自己能不能从中学到点什么。 学习,已经成了李启下意识的习惯了,他就是喝口糖水也得用真知分析分析比例,看看自己能不能复现一下。 或许有点魔怔,但实际情况就是这样。 一路上欣赏着道路中的诸多变换奇景,很快,李启就被拉到了柳参之居住的小院子中。 只是,还没到,李启就听见了鸟儿一样的叽叽喳喳的声音。 好像是他养了很多鸟一样,声音清脆,很好听。 李启有些好奇是什么。 但走进去一看,李启就看见了声音的来源。 非是什么鸟儿之类的东西,而是无数的……虫。 方尺之竹笼,盛数百头虫,形如大蝇,后半身体状似大蛆扭动,不停鸣叫,如黄鹊之音。 方才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是这些虫子发出来的! 不过李启并不觉得恶心,而是有些好奇的上前,打量了一下,说道:“这是……蛊虫?但是我没见过,这就是你说的研究结果?” “不错!就是这个,可别看长得恶心,但这东西,我起名叫巫器蚕,你看看他们的能耐。”柳参之像是炫耀玩具的小朋友一样,从旁边拜访的杂物之中,拿起一件甲胃来。 李启看得出来,这是一件法宝,九品的样子,应该是手工打造的,看起来……有点像柳参之自己做的。 在九品中的品质算是不错了,但看得出来还有很多瑕疵,估计都是急匆匆打造的,没有来得及精凋细琢,修复这些小漏洞。 然后却见柳参之将这甲胃举起,丢进了养着巫器蚕的竹笼之中。 这甲胃才刚刚落入其中,就看见之前懒洋洋鸣叫着的巫器蚕们,突然像是发了疯一样,迅速攀附到了甲胃上,然后开始啃噬! 哪怕这甲胃是金属的,咬起来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音,也抵挡不住这些巫器蚕的啃噬! 虽然肉眼不看见,但这甲胃确实是正在被这些巫器蚕啃咬。 连带着上面的符文,构筑好的气,都一并被吃了下去,只有很少的遗漏。 “这东西估计要吃上两刻钟,李兄你且等等,等会你就知道它的厉害之处了,至于我父亲那边不着急,他估计还在忙自己的事情,就连我大兄也得一刻钟打底才能见到他,我们就在这里修休息。”柳参之说着,让李启仔细观看这一副奇景。 李启也很好奇让柳参之如此看重的场景是什么,所以他也留下来,等着看这些所谓的巫器蚕有什么能耐。 毕竟,这可是蛊虫啊,柳参之居然学会了培育蛊虫? 是自己给他的巫道法宝给他的启发吗?听起来倒也很像,但他是怎么做逆向工程的?而且这些蛊虫,也没有李启熟知的蛊虫的特性…… 与其说是蛊虫,不如说……是另一种类型的法宝? 不像是巫觋们培育出来的生命,而只是类似于机器一样的东西,但这些虫子,却确确实实的拥有生机,能够活动,甚至可以繁殖。 只是……都很机械化。 就好像有人设定了他们必须繁殖,必须进食一样,而不是生灵一样用自我意识做出选择。 这种差别,虽然在虫子身上看起来不会很明显,毕竟虫子本来就没什么脑子,本能已经足够用了。 可是如果放大数量,就会发现,巫道培育的蛊虫,其中有一部分是可以化妖的,其中的天赋极高者可以摆脱自己的动物性,用自我意识进行抉择,最终化妖入品。 但柳参之的这些所谓蛊虫,哪怕有再多,也不能化妖,他们做不出‘设定以外’的事情,只能按照既定的逻辑行事。 这差距就大太多了,相当于弱人工智能和强人工智能的差别,属于本质性的差异了。 时间很快流逝,李启发现,这些巫器蚕,已经缓慢的将那些甲胃吃掉了三分之一,似乎有些累了,效率开始快速降低。 柳参之见状,又拿出一些破碎的妖魂,丢在蛊虫中间, 丢的时候一脸心疼,想来不便宜。 这些蛊虫吸收妖魂,很快就又有了精神,加快了啃噬的速度。 李启见状,猜测这些破碎的妖魂……是这些蛊虫的能源? 又过了一会,甲胃已经被全部吃完。 吃完之后,这些巫器蚕,便开始吐丝。 不是随便乱吐,而是按照某种规律,在特定的地方吐丝。 吐出来的丝线,竟组合成了一件衣服的模样。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优化 这些蛊虫,在自己织布? 不对,甚至都不是织布,而是打一开始就直接吐丝吐成衣服的模样。 这技术李启知道,巫觋们培育的一些蛊虫就有这种功能,能够直接吐丝织出衣物。 看起来,柳参之也学会了这种技术? 这样,才能‘浑然天成’。 李启继续观察,却发现这些巫器蚕继续吐丝,很快,加起来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已经吃掉了一具残缺的甲胄,吐出了一件新衣。 这新衣是由极其纤细的铁丝构成,看起来柔软无比,摸起来更是和布匹无二,只有用力的时候才会察觉到这东西的坚硬。 这些铁丝每一根都比头发丝还细,所以不管原本的材质如何,织成布后的触感都柔软无比。 “这东西,再加工啊?”李启歪了歪头,一言道出本质。 这个东西,不就是再加工吗? 把之前那个甲胄拆解下来,然后又制成了这件衣服。 柳参之哈哈大笑,拍了拍李启的肩膀,示意他拿起来:“这可没有那么简单,李兄你且试试这件法宝,对比一下和之前那个甲胄的区别,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巫道之器,虽然只有九品,但却另有神异。” 李启也好奇这东西有什么不一样的,所以拿起来,集中注意力,读取真知道韵扫出来的信息。 才刚刚上手,他就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这个东西…… 变了好多。 编制手法变了,其中蕴藏的术法变了,甚至连原本的破绽都变了。 之前的甲胄似乎是全力提升防御用的,能够在外层形成一层气罩,抵抗外界的所有影响,就和防护服一样。 但现在这件衣服,和刚刚的甲胄完全不同。 术法变了,现在只能防护术法,但是对物理攻击无效,但是术法方面的防御力增强了许多,其中的符文构筑和各类结构都已经完全改换。 除了材质和其中蕴含的气是一样的之外,其他再无别的相似之处。 如果不说的话,恐怕会很难看出这东西的来历。 柳参之得意洋洋的说道:“这些蛊虫,只要丢进去九品法宝的材料,就会自己不断生产,不过需要消耗神魂类的材料,越精纯越好,我算了一下,用妖兽的残魂最好,最经济实惠,别的东西有的太贵,有的买起来没那么方便。” “这个变化……等等,可以批量生产吗?不对,但那也没什么用处,比起制式法宝没什么优势可言。”李启琢磨了一下,并没有发现这个东西的优势。 好玩是好玩,但没什么价值啊,这个技术,也看不见前景。 李启是知道的,人道本来就是法宝流水线,而且自动化程度非常高,能够大量而且平稳的产出法宝。 中原的正兵和一堆类似仆从军的辅军,都可以分配上一整套符合自己品级的法宝。 这种东西,基本上就是劣化版吧? 而且还要消耗妖兽残魂,这玩意儿可不便宜,哪怕是在唐国,有屠宰场,可以便宜收购大量残魂,但隔壁工业法宝流水线可是连这个都不需要的。 成本都压不下来,效率更是低的发指,两刻钟,也就是半个小时才出一件。 放在成熟的流水线上,半个钟头都够装备十个人了。 不过,李启还是问道:“这东西能学习吗?就是说,可以编制不同的法器。” 柳参之则解释道:“不行,这些巫器蚕,暂时只会编这一件衣服,其他的逻辑太难编了,我还没设计出一个好的方法,而且只能编衣服,毕竟他们只能吐出纤维,盾牌或者武器之类的很难,或许以后可以尝试一下弄点翠丝饰品之类的,应该也可以做到。” 解释完了之后,他又走到李启身边,夺过那件衣服:“而且我还要说,李兄,你这次可看走眼了。” “看走眼了?怎么说?”李启好奇。 这可是用真知道韵扫出来的细节,应该没有什么遗漏才是,确实和批量生产的制式法宝没什么优势可言。 “确实,就生产效率来说,这和制式法宝没什么优势可言,但制式法宝的劣势你知道吧?”柳参之笑嘻嘻的问道。 李启则回答道:“劣势无非就是无法适配每个人,所以发挥不出全力而已,但你生产的这个法宝也是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制式法宝和定制法宝的区别就在于此。 定制的法宝可以轻松适配自己的功法,自己的习惯,和人身小天地完全契合,能够发挥出更多的力量。 但制式法宝不管再怎么优化设计,总得是面向大众的,所以做不到这种契合度,发挥的力量自然会更差。 所以一般有条件的人都会自己备法宝,制式法宝只能用在唐国这种大量军队武备或者城市基础设施上面使用。 “错了,这你就看走眼了吧李兄,你且看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柳参之拿起那件衣服,套在身上,然后激活。 却见,其中蕴藏的术法开始运转,一层护壁隐隐笼罩住了柳参之。 而且……完美契合他的身体。 不是那种提前按照他的身体打造的契合,而是这件法宝快速的改变了自身,让自身能够契合使用者。 “嗯?”李启也马上注意到了这点,他愕然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哈哈!这便是巫器蚕厉害之处,这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道的制式法宝,而是我结合了巫道的天生法宝之法所成的,李兄你卖给我的那些巫道法宝,我在其中发现了某些‘活着’的特质,将之提取出来之后,就是这样。” “这件衣服,本质上来说,是一个生物,所以才需要用残魂一类的神魂类材料来组成,你用过巫道法宝,应该知道这个性质吧?” “换而言之,这是一件结合了巫道的天生法宝之法,再加上人道现有的自动化制造,怎么样,厉害吧!”柳参之把衣服丢给李启,让他试试, 李启也不再是看,而是套在了身上,并且开始使用。 真如柳参之所说,这衣服开始逐渐适应他的躯壳,以至于逐渐开始变的契合他的功体。 只是……李启发现,因为自己的功体太奇怪,混合了太多东西,导致这东西变到一半就好像没力气了,只能卡在那里。 但也很厉害了。 他马上意识到这玩意儿的厉害之处。 商机啊! 这个东西,能挣大钱! 因为还背着罗浮山的债务,所以李启的第一反应就是挣钱! “柳兄,这个东西,成本如何,效率如何,能否研制出新的法宝类型?!”他马上看向柳参之,急忙问道。 柳参之看见李启这幅震惊的模样,顿时志得意满,他就知道李启肯定会震惊。 于是他得意的晃了晃头:“成本嘛,比制式法宝贵十五倍左右,主要是需要直接用九品法宝作为原材料,还要添加对应品级的妖兽残魂,这品质还不能差,否则变化程度就会降低,适配程度就太低了。” 李启一听就摇了摇头。 闹呢! 贵十五倍?都够找炼师为自己定制一件了,而且还能融入炼师自己的手法和理解,肯定比这玩意儿强得多。 “至于新的法宝类型,暂时只能炼制这一件,如果需要其他法宝,需要从头开始培养新的巫器蚕,一窝巫器蚕只能学会一件法宝的炼制方法,而且以我现在的能力,培育出来的巫器蚕最多只能制造九品法宝。” “如果要重新培育一窝,大概是一件七品法宝的价格吧,就这么一窝。”柳参之指着那一窝巫器蚕说道。 李启听完,不住的摇头。 成本太高,限制太多,而且前期投入也大。 虽然看起来技术好像还有进步的空间,但现在拿来赚钱恐怕就是痴心妄想了。 不过,李启自然也看得出这东西极有可能具有未来前景,虽然当前不咋地,但如果技术成熟后,说不定能有大用。 因此,他便对柳参之说道:“柳兄不必灰心,虽然巫器蚕现在看起来并无竞争优势,但也有自己独有的特点,若是继续发展下去,未来肯定有发光那一天,如果把成本压下去,效率提上来,再增加新品的研发速度,这东西……或许可以取代现在的量产水线?” “取代量产法宝?那岂不是要颠覆了当代墨家钜子的道基?我哪有这个胆子,能提升到实用的程度,我就已经很欢喜了。”柳参之得到了李启的赞赏,反而摇头,不再一副得意的模样,转而思考起实际情况来。 看起来他心里也是很有逼数的,只是想给李启炫耀炫耀自己的成果而已。 毕竟,这才一个月啊。 距离他拿到李启的巫道法宝,才一个月,就有如此进展,只能说柳参之不愧是能进太学读书的天才。 大家都各自有自己的本事啊,李启这才发现,自己除了修行速度快点,好像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特长。 柳参之擅长炼器,沈水碧擅于医术和丹法,博岳术数强,钟明楼是神棍,言客长袖善舞而且还懂得宙光之法。 就李启自己,基本上所有的东西都仅限于纸上谈兵,说起来头头是道,各种理论典籍信手拈来,但上手就抓瞎。 打架嘛不会,战斗才情基本等于零,修行方面也没什么特别的特征。 非要说特征的话,那就是快。 四年不到入七品,修行速度快的离谱,他就是凭借这一点和其他天才并肩的。 至于其他的……他修行速度太快了,导致没时间去锻炼特长啊。 想着这些,李启便对他安慰道:“难道钜子当初便是如此厉害吗?流水线一开始就如此吗?发展一下,就算不能取代,但说不定也能闯出一片天地。” “也是,承李兄吉言,唉,本来还有可以进步空间的,可惜我找不到比妖兽残魂更合适的东西来提供这样的活性,也不知道巫道培育蛊虫靠的是什么,到底要怎么做呢?”柳参之一副不甘的样子,看着李启,然后眨了眨眼睛。 李启愕然。 呃呃…… 这家伙……叫自己过来,是冲着这个啊? 不过,好像也是,他想要在这方面进步的话,就必须更了解巫道的手法,而在长安这显然没什么好办法。 那么,直接询问李启就是最好的选择,毕竟李启是巫神山公子,柳参之的巫道法宝也是从李启这里拿到手的,李启肯定有所了解。 但可能是个性原因,柳参之没有直接问,而是选择了这种旁敲侧击的方式。 李启想明白原因,笑了笑:“蛊虫要怎么培育,我倒是不知道,那是巫蛊之术,我是巫祝,中间差异甚大,不过你要说比妖兽残魂更好的材料,我倒是有一点。” 说着,李启手中弹出一丝金色的火焰。 这火焰没有温度,只有绚烂的光焰。 明光烛焰,有烟气涌起,似乎有某种喃喃的声音在四周响起,耳畔不断有蚊蝇一般的声音嗡嗡作响。 这是来自圣焰界圣王的圣焰。 这是李启刚刚想到的。 刚刚柳参之说过了,妖兽残魂是为了自适应活性才加入的,那么,如果是活性更高的神魂类产物呢? 如果是想要培育这种蛊虫的活性,那么……迄今为止,李启见过最有活性,最适合神国基石的材料,毫无疑问就是圣焰。 这一缕圣焰是当初圣王制造的,李启拿回来准备做样品推销的。 而现在,似乎能派的上用场了。 “此物,是我的一个世界中的特产,要不你试试?”李启用圣焰示意了一下。 柳参之表情凝重。 “有没有品质低点的,最好是九品,你手这个……我看不出深浅,说明至少是七品以上的本质,我的巫器蚕恐怕承受不了。”他马上说道。 柳参之没有拒绝。 他也感受到了,这种活性,远超身为死物的残魂! 圣焰本就是精神共鸣的产物,具有极其强烈的精神意志,所以神道才喜欢,残魂再怎样都是死物,根本就比不了圣焰! “九品品级的,自然也有。”李启马上再拿出一缕九品的圣焰递给他。 这是圣焰族强者共鸣出来的。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万道长途更新,第三百零八章优化免费阅读。https://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另一边 李启为了推销,当初还是搜集了一些圣焰的样本,作为展示商品。 圣焰族的力量体系里,能够入品就已经是非常非常厉害的个体了,所以九品的圣焰其实已经算是强者产生的了。 八品只有很少的数量,最多不超过一百个人。 至于七品……只有那么四五个人罢了。 唯一的六品,就是那位圣王,而且还是半残废状态。 这也是李启想要让圣焰界振兴的原因。 一个繁荣的圣焰界,才能够源源不断的提供圣焰,李启并不想统治世界,圣焰界的大部分物资对他来说很难处理,也没办法去处理成财富,如果能够全部折算成圣焰就最好了。 拿出了九品的圣焰之后,柳参之接过,然后问道:“此物,价值几何?” “比妖兽残魂要贵一点,但主要是因为打不过屠宰场。”李启说道。 其实应该是更便宜的。 从生产过程中来看,圣焰比起残魂,不仅数量更多,品质也会更高。 作为纯粹精神共鸣的产物,他们具有极佳的精神活性,而且可以重复生产。 一只九品妖兽,这辈子只能产生一次九品残魂,一个九品圣焰族人,休息好,营养保持好,一年能生产十朵以上的九品圣焰。 理论上圣焰会更便宜的。 但是没办法啊…… 谁让人道的妖兽残魂,实在是……太多了啊。 和巫道那种放着兽类自然生长不管,让人类和妖兽自己竞争,一视同仁的心态不一样,人道是真的搞养殖场和屠宰场的。 不谈别的地方,单说是在长安,每天都会有数以百万计的妖兽被屠宰,分解,然后身体部位被挂在市场里面供人选购。 一年就是轻松上亿的残魂。 肉这玩意儿可是从别的动物身上长出来的,长安这数以亿记的人口,天天吃肉,修行,还有那么多的法宝,可不是变出来的。 因此,妖兽残魂的数量也极其的多,这么庞大的数量,已经足够把成本压下来了,所以妖兽残魂的价格反而比圣焰要便宜一点。 不过,李启觉得,这第一个销路应该是找到了。 诚然,圣焰没办法完全取代残魂,因为残魂还有别的用处,各种地方都用得上,实在不行还能拿来烧来做燃料,圣焰可不能烧。 但在喂食巫器蚕这件事上,圣焰比残魂要好得多。 因此,就算价格贵一些,他觉得柳参之还是会选择圣焰。 “贵一点……也行,李兄你这东西,能给我提供多少?我需要的量应该不多,毕竟你懂的,研究毕竟不是大规模生产。”柳参之也明白了李启的意思,干脆的提出了要求。 但李启却并不准备收钱。 他说道:“不必,一些九品圣焰而已,送给柳兄又何妨,而且,我对你这巫器蚕也有些兴趣,此物未来恐怕不是那么简单,不知柳兄,此物的器量,能否承载你我二人的智慧?” 听见李启这话,柳参之先是一愣,然后大喜! “那是自然!有李兄帮助!巫器蚕定能有所成就!” 就在这时候,却听见外面有声音传来,是柳君逸的声音:“参之,舅父让你带李启同学,前去共饮。” “好!这就来!”柳参之喜不自胜,马上应承下来。 巫器蚕,若是再有一位公子的资源和智慧投入其中,恐怕真的能够作为他晋升七品的道基! 要知道,柳参之虽然有修行人道的法门—— 但是本质上,他是一位理道的炼师。 而李启笑笑,也干脆的将圣焰丢给柳参之。 只听见圣焰微微作响的声音,在天下第一次散发出属于它的光芒。 是某种希望的光,一种新技术,新法门的诞生。 ———————————— 无尽域外,圣焰界。 圣焰散发着光芒,在一片黑暗中。 白嘎嘎……不对,就是嘎嘎,他已经放弃了这个姓氏,不能这么称呼了。 嘎嘎,站在一片血泊之中,四周漂浮着四五朵正在燃烧着,静静散发着光芒的圣焰。 在这尸山血海中,圣焰散发的,好像是绝望的光。 圣焰是圣焰族人精神共鸣的产物,而精神共鸣这种东西,在两种情况下是最强烈的。 一种是绿山神渴望的,也就是大型群体祭祀上产生的共鸣,大家对着同一尊神像膜拜,那样的共鸣产生的圣焰品质会相当高。 还有一种就是……战场,或者说屠宰场。 死亡,绝望,恐惧,暴怒,杀意,无数负面情绪产生共鸣,也会诞生圣焰。 二者产生的圣焰并无太大差别,在适用性上基本可以看做没有区别,虽然实际上会造成情绪上的不同。 大规模祭祀或者祈祷之类的圣焰,其中蕴含的是正面情绪,有希望,渴求等等东西。 而战场或者杀戮之中诞生的圣焰则会让人暴躁。 不过,其中蕴含的负面情绪或者正面情绪什么的……其实在修行者看起来都差不多。 外来的情绪都不好,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都是垃圾。 喜怒哀乐必须出自自己的心,圣焰过于强烈的情绪虽然让这东西的活性提高了,却也让使用者会受到其中情绪的影响。 当然,影响并不大,连控制外来情绪都做不到,那也别修行了,回去种地吧。 所以,在李启等人的眼中,两种圣焰并无差异。 只是,在圣焰族人自己看来,差异就很大了。 嘎嘎行走在战场之上,整片平原都仿佛被圣焰族人的血泼过一遍。 无数的尸体,又被术法和人群来回碾来碾去,经过数次践踏后变成了暗红色,踩上去甚至还有些黏黏的。 行走之间,就能让人明白什么叫“肝脑涂地”。 那些圣焰,他甚至都不想碰。 可是……没办法不碰。 因为,他自从得到那本功法之后,就知道了一件事。 功法在他体内凝聚了一扇‘门’。 他可以像这个门中投入圣焰,解锁不同的术法和武技。 当然,解锁不是直接学会,而是会让他多出某种记忆,跟着这个记忆学习,事半功倍。 如果是李启的话,就会对这个手段很熟悉。 天下散播功法最常用的方法——神意传承。 这门功法好像是某种无法满足的吞噬机器,要多少圣焰都吃得下,只要献上的数量足够,他得到的回馈也就越多。 在这样的加持下,他才能活到今天,才能在这个乱世,甚至刚刚的战场中央活下来。 但是,个人武力,终究只能让他一个人活下来而已。 圣焰界和天下有一定的宙光差,大概一天等于两天的样子。 在无尽域外之中,这算是很正常的宙光偏差了,因为宙光是一个相对值,而不是绝对值。 李启那边觉得过去了一个月,实际上嘎嘎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真是地狱一样。 一个六品世界,足足有上千亿人口,圣焰族人的足迹遍布这整个世界,他不知道自己没看见的地方到底是何等的模样。 但起码就现在他所看见的,只有跌落到谷底的痛楚。 很多圣焰族活生生饿死,亦或是饿疯了选择铤而走险,每个地方都有成百上千的灾民号叫求乞。 流亡满道,骴骼盈路。 阴风惨惨,鬼燐之青。 有食子者,有食土者。 有如鬼形而在路边呻吟的人,也有干脆连呻吟都发不出来,只能僵仆于道等死的人。 好人路过这些饿殍,会视而不见。 但有些人路过这些饿殍,就会把他们搬回去。 不是安葬,而是进食。 这般场景已经出现过了无数次,自然也会有人站出来。 在嘎嘎的附近,有一位强者名叫葛沽,按照仙人们的分级,是叫做九品……按照圣焰界们的说法,则是叫做‘正式武者’。 葛沽这个人,啸聚林莽,集数千数百人于城隅周道而揭竿,恢复了一小片区域,大概几座小城的秩序。 嘎嘎也在葛沽手底下办事,葛沽很看好他,这次出战也带上了嘎嘎。 只是,战斗结束之后,嘎嘎一个人留在战场上,收集着圣焰。 圣焰族人自己很厌恶这些绝望的圣焰,觉得那是不好的象征,一般都会扔着让他们自然消散。 但嘎嘎需要利用这些东西让自己变强。 更强。 强到足以在这乱世之中说出话来,说的话有人听,就和葛沽一样。 采集圣焰到一半,嘎嘎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一个声音响起来:“喂,嘎嘎,怎么还在这里?不嫌晦气吗?” 嘎嘎回头一看,发现是葛沽。 “啊,葛沽啊,我就是……不忍心这些圣焰放在这里,准备收集起来。”嘎嘎说了句违心之言。 其实没那么高尚,他只是准备往身体里那本功法带来的奇异存在里投入圣焰,然后里面就会出现新的武技,术法,而且都是适合他的。 但是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这个乱世能够听见他的声音。 “收集起来……也行吧,随你。”名叫葛沽的圣焰族人走到了嘎嘎身边,随口说道。 古怪的事情他见得多了,所以也不问。 因为,在这个时代,在如今这样混乱的世界,人如果没点坚持是会疯掉的。 而如果一个人有了坚持,那么在某种情况下,他和疯子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葛沽已经习惯于四周同伴的怪癖了。 嘎嘎喜欢收集绝望圣焰,他手下还有喜欢暴饮暴食的,坚决不肯吃肉食的,看见生肉就吐的,每日要祈祷三次的。 人,总得有点支柱,才能在乱世里保持活下去的动力。 葛沽从来不问这些人的怪癖来自何处,这也是大家都不讨厌他的原因。 葛沽也没有纠结太久,他很快进入了正题,对嘎嘎说道:“收集完这里的东西之后,你单独去一趟东边,那边新建了一座城,好像对我们有很大的意见。” “我们的运粮队遭到了他们很多股流动武装的袭击,击退了很多次,但是没抓到活口。” “后面发现,他们是无差别攻击,基本都是抄粮的小股部队,只要任何有可能有粮食的地方他们都会搜刮一遍,连尸体都不放过。” “这种势力待在我们边上,太危险了,不从事生产,只掠夺,不能留他们,你的速度最快,也最擅长隐蔽,去看看情况。”葛沽对嘎嘎如此说道。 “好,我之后去看看。”嘎嘎点了点头。 这就是嘎嘎为什么要加入葛沽的团队的原因。 葛沽再怎么样,他选择做的事情也是收留流民,开垦荒地,重新恢复了一定程度的秩序,然后推动再生产。 而不是像这个世道中的大部分人一样,只知道裹挟着其他人,不断的掠夺其他人的生活物资,让自己富足。 这在乱世之中已经很难得了。 就在之前的两个月里,战乱,饥荒,已经将所有的秩序和道德全部摧毁,所有圣焰族的没的都已荡然无存。 人们惟一的想法是吃和杀,饥饿和暴力主宰了一切。 当这些这些负面的东西积累多了,人们的感觉就变得麻木了。 当生活中充满了野蛮、残酷、恐怖,开始还会心惊,但半个月之后,人们也就习惯了。 就连嘎嘎都是如此。 虫子从尚存一息,仍在挣扎的孩子身体里爬出来,他已经熟视无睹。 买卖妇孺,简直天经地义,甚至连卖子女都无人要,只能自己吃。 这一切人们已经习以为常了,不可想象的事物都变得平淡无奇。 什么是社会的规则?什么是法度?什么是文明?什么是公平正义? 不懂,不知道。 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 在最初的半个月,嘎嘎只能在各处看见碎烂的尸体,血渍在地上成块,活着的人不断振动出悲鸣,但更多的人仿佛失去了魂魄。 是葛沽最先在这附近建立了秩序,让一切恢复到了没那么坏的情况。 所以,如果非要建立一个新秩序的话,嘎嘎愿意给葛沽贡献一份力量。 “嗯,我来就和你说这个,已经两个月了,第一批种下的速生粮已经快治好了,再撑一个月,我们就能往东发展,就能庇护更多的人。”葛沽说道。 “好事。”嘎嘎点头,然后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贼人 嘎嘎独自一人前往那座刚刚建立起来的城市。 夜色之中,他悄无声息的穿行在旷野里,脚下踩着不知道被鲜血浸透过几次的土地。 这里的土地都很好,都很肥沃。 没办法,就算不肥沃,这么多‘肥料’葬下去,也该变的肥沃了。 可惜没有人来种植,人口锐减的情况下,就连劳动力都变得稀少了,以往需要花大钱买卖的土地,现在唾手可得,甚至都没人要。 毕竟……土地又吃不进肚子里。 土地为什么能够属于某个人?毕竟土地既不是某个人生产的,也没有一个天生的主人,凭什么会属于一个特定的人。 很简单,来自惯性,来自传统,来自‘道’的约束。 当所有人都认为土地应该属于某个人的时候,那么这片土地就是他的。 然而如今的世道,大道废,你说是你的,谁在乎呢?反而把自己束缚在了这里,会被别人抢夺攻打,所以几乎没有人愿意控制土地。 大道废焉,则刑礼俱错,安有仁义?安有孝慈? 大道不存,则婚者失其配偶,居者去其乐土,死者暴其骴骼,兄弟相疑以相害,邻里相轧以相吞,刀兵繁兴,杀伤相踵,蔑天理,裂人伦,而后怨毒填胸矣。 嘎嘎现在不明白这些,他只知道事情很坏,而他需要去做点自己能做的。 一路来到那座城市。 说是城市,其实也就一个破烂营地而已。 嘎嘎潜伏在山林之中,偷偷看这个那个营地的规模。 约莫有两三千人,是依托着原本的一座城市废墟建立起来的。 但是以前的城市太大了,所以他们只占据了一小部分。 “那边……有车队,是掠夺过来的人口和物资?”嘎嘎眺望远方,发现在极远处有着排成一排的火光存在。 黑夜中的火光很显眼,排成一排,应该就是车队了。 “直接进去老巢太危险,先去看看车队里的情况。”嘎嘎心中打定主意,然后低下头,开始小心翼翼的利用旷野之中的高低差和障碍物掩盖自己的身形。 虽然黑夜里本来就什么都看不见,但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嘎嘎飞快的赶到了车队所在。 仔细一看,发现果然是运送人口和物资的车队。 他们应该是刚刚掠夺了什么地方,可以看见,有很多俘虏,被绳子拴成一排,跟着车队慢慢前进着。 有很多车队,上面装着很多……尸体和粮食? 有粮食,有尸体,还有一些财物和布匹。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了,装财物有什么用? 还有一些武者。 圣焰界几乎所有的修行途径都是武道,他们自己发掘出来的修行道路,很少有使用术法这个概念。 也就只有嘎嘎一个人知道什么叫‘术法’。 因为他修行的是沈水碧给他写的道门功法,然后再兼修自己本来的圣焰族传统武道,这也是他手段比起其他人多的多的原因。 嘎嘎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可以看见,那些俘虏都非常凄惨,他们几乎人人带伤,几乎全是男性。 因为,妇孺都坐在车上。 哦不对,不是妇孺,而是纯粹的妇人。 没有任何一个孩子,孩子既不能劳作,也不能和妇人一样作为财产和发泄品,还要吃东西,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留任何一个孩子的活口。 不过,这幅样子虽然凄惨,但是却意外的有那么一丝丝秩序存在。 并不是纯粹的烧杀抢掠,而是很有秩序的押解俘虏。 虽然可以看见很多人在对俘虏进行打骂,也会把没有力气行动的人直接丢掉,甚至还在车上白日宣淫,公然对某个女性俘虏行苟且之事,但总体上来看,是有那么一股秩序在约束他们没有互相散乱的。 嘎嘎立刻意识到,这支队伍,恐怕也有一个类似葛沽一样给其他人立规矩的领袖。 那么……短暂的观察完毕了,试试占卜吧。 嘎嘎小心翼翼的控制着体内的圣焰,朝着那一扇‘门’涌去。 这也是妙用之一,只需要呼唤里面的门,然后投入圣焰,就能加强自己的某项术法。 现在,他要加强的,就是占卜之术。 将眼前那些画面记好,把刚刚收集到的圣焰投入进去,然后偷偷的捡拾一些血液和车辙。 紧接着——开始推算。 门中,涌出了大量的信息。 无数的阴阳爻,开始组合成形。 六爻二百一十六策,再一数,万有一千五百二十策。 爻也者,效天下之动也。是故,吉凶生,而悔吝著也。 六三为主。 逆礼乘阳,不比圣王。 其义当诛,其道穷凶。 体剥伤象,弑父弑君。 以此毒天下,而民从之,故曰“匪人”。 一股幻象涌入了嘎嘎的脑中。 那是占卜出来的冥冥之相。 不过……这其实不是他占卜出来的。 他不过不入品而已,怎么可能占卜出那么多信息来? 这些信息,其实都是出自另一人之手。 在圣焰界的一处偏僻山中,兔子打着哈欠,一只手握着八卦盘,阴阳爻在她身周飞舞。 她,就是嘎嘎的‘系统’。 只要嘎嘎投入圣焰,她就会给予对应的帮助。 此刻的沈水碧,轻松的就占卜出了结果,但她没有看,而是直接将数据流打包之后丢给了嘎嘎。 她不在乎这些人,也不在乎嘎嘎,但是李启说要帮助嘎嘎成长起来,快速成为真正的天命之子。 所以沈水碧就想了这个办法。 嘎嘎只需要不断的投入圣焰,沈水碧就会不停的给他帮助。 随着他的力量增大,他能收集到的圣焰也就越多,到时候自然可以帮李启积攒很多很多的圣焰拿去出售。 如果嘎嘎成为世界之主,那么沈水碧就等于彻底掌握了圣焰的所有产出。 还算是不错吧。 而在另外一边,嘎嘎脑海之中不断浮现出过去的景象,那是占卜推算出来的。 那些画面,甚至还能听见声音。 “西江团伙驾舟,散行各处,用迷药拐骗,暴力掠夺人口,剔其目,挑其筋,曲折其手足,号曰“盆景”。” “其女子殊色者,则卖为娼,或自行淫,其稚而肥者,直煮而食之,故其人多强壮狰狞,不忌夹打,其老者亦割折之,而取其脑髓肝肾,以邪法炼制之为药。” “故其积财甚多,贿势豪官府为之窝;此后事露于人,被捕,解至捕衙,官欲庇之,众人大哗,迫不得已而收押入狱。” “此后大道崩坏,仙人不存,世界再乱,西江团伙逃狱而出,重操旧业。” 然后,是他们的功法。 这次推演,直接连他们的武道功法的具体修行方式都拿到了。 这就是五品的推演能力。 “取童男女脑髓和药服之,则阳道复生,能御女种子,以童稚碎颅刳脑,专选贫困之家,逼其割爱以售,至以药迷人稚子售出,再以金采卖,建一尸池,其中需白骨齿齿,再以少妇数十人,相逐为秘戏,汲其生气,歌舞娈童,穷极荒淫,培其恶气。” 此前就曾经说过了,武道功法讲究一个‘吃’。 修行什么法门,就要吃什么,吃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是武道内气的来源。 而他们修行的术法,吃的是……同类。 以此培养生气,恶气,用来让自己的修为进步。 这样的速度很快,所以这些车队几乎人人都有修为在身,领头那个甚至已经到了接近九品的地步了。 将占卜的东西看完,嘎嘎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开始计算战力了。 这个车队,他准备靠一个人劫下来。 一、二、三…… 加起来一共十一个人。 都有修为在身,他们都拿着天生的‘剑’,可见他们在之前的战斗中从未真正的失利过。 如果失利了,天生之剑应该会被敌人折断才是,他们都拿着,所以应该是从来没有失败过,就算打输了几次,也都成功跑路了。 领头的接近九品,全都是武者。 “嗯……能行。”嘎嘎估算完实力之后,得出了结论。 然后,他远远的离开了此处,靠着一个人跑得快的优势,迅速来到他们路途之中的必经之路,一个弯道处,旁边还有一条河。 他使用藏气术将自己的气息掩蔽了,所以从始至终都没有人能发现他。 嘎嘎早就发现了,自己捡到的这门功法,并不擅长正面搏杀,和他以前学的剑术有本质上的区别。 只是,不擅长正面搏杀带来的好处就是手段繁多,他有各种各样的术法可以用,远比剑法更实用。 他还不清楚,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他放弃了武道之法,转而修行了道门功法,所以才会有这种感叹。 但那无所谓。 在圣焰界这个没有道门功法的土著世界,他就相当于是超能力者,有着其他人怎么也赶不上的奇妙能力。 虽然正面打架不行,可是种种神异术法,也不是不能弥补。 这是他的立足之本。 来到了一处拐角,这里有一条河流。 然后,他开始布置。 —————————— 在那个车队。 “哈哈,老大,这个你尝尝,特别鲜甜!果然还得是幼儿啊。”一个贼人对着领头的贼首哈哈笑道,递过去一个还盖着皮肉的头盖骨。 头盖骨的大小比普通的圣焰族人小很多,里面还乘着半个脑子。 贼首对此熟视无睹,但也没有接,只是震动翅膀说道:“小心点,还有一点时间就回营地了,不要放松。” “哈哈,附近都扫荡的差不多了,哪儿还有活人?”贼人嘻嘻哈哈,一点不觉得紧张。 “又发现了一个大的营地,还在自己种粮食的那种,有一个修炼出剑气的强者守护,不能不防,他们实力不弱的,喝完这些,都给我老老实实回去看守。”贼首淡淡的说道。 虽然语气淡淡的,但其他能够听见的贼人都马上肃然。 这位队长,从不说重话。 只下重手。 所以他们都不敢多说什么,马上把手上的头颅一饮而尽,然后丢到一边,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 又走了十来分钟,这支车队终于慢悠悠的来到了一个拐角处,旁边还有一条河。 风一吹,在地上走着的俘虏们纷纷发抖。 太冷了。 但这个时候,贼首突然一挥手:“停。” 车队没停。 那是肯定的,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包括俘虏们更是饿的神志不清,能走动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能令行禁止? 不过,那些贼人们马上上去大声呼喊,对还在继续走的人拳打脚踢,生拉硬拽,花了十几秒,才算是让车队停了下来。 “老大,怎么了?”贼人们看向贼首。 “有问题,把这些人都放在这里,我们去前面看看。”贼首说道,然后握紧了天生之剑。 武者虽无占卜之能,却有心血来潮之说,第六感很敏锐。 “是。”十个贼人马上跟上,跟着这位前进。 只不过往前走了几步,贼首突然发现了什么! 毫不犹豫的,他浑身气劲一震,常年吞吃的恶气直接涌出! 他的身形马上发出异变,眼睛凸出,一些令人作呕的斑点、脓包与疮痕无规律的开始生长,随着骨节的运动,那畸形的肌肉组织更是发出着“咔咔”的诡异响声! 就在他的身体突然变化的时候,却见那些普通的贼人武者直接倒下了。 毫无反抗能力,全数血肉溃烂! 他们发不出哀嚎,因为圣焰族的发声器官,也就是背后翅膀下方的震窝,是第一个烂掉的。 强烈的痛苦让他们浑身上下颤抖的像是筛糠一样,血水和内脏并从口器里冒了出来,连带和溶解的肌肉一起。 在无声的强烈痛苦之中,他们全部都只剩下一套完整的皮骨滑落在地。 血肉骨脏,全部融化消解,死的非常不安详,痛苦的难以置信。 化用金蝉脱壳之法,不过是倒着来而已,将秽炁分散,凶秽脱身而出,凡人肉身被戾气一侵,顿时生出五鬼,分青、黄、蓝、白、黑五色,代表杀、盗、淫、妄、贪五念。 就算是修行者,若是沾惹着这五样,也会亏损道法,更遑论这些不入品的凡人? 当然是就地变作脓血,死的无比疼痛,受尽折磨。 这是道门法咒,提前布置的那种。 (群炸了,新群528168975)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苟活 嘎嘎很精确的瞄准了他们的弱点! 这些人,都是用恶气作为修行的重点的。 虽然他们可能不知道什么叫恶气,但经过道门神意传承系统培训过的嘎嘎却能分清楚。 死者属阴,阴纳五味,秽恶之气是也。 人身体内有各种不同的气。 气海之气以壮精神,以填骨髓。 血海之气以补肌肤,以流血脉。 喘息之气以通六腑,以扶四支。 秽恶之气,却是能乱身神,能腐五脏。 以恶气作为修行的重点,是能够快速进步,因为恶气的量实在是很足,还可以通过杀戮来人工生产。 此前就说过,武道修行之法,首重毅力,次重资粮。 其他气难以收集,资粮自然就少了,比如李启以前曾经修行过的鲤流意,需要精纯水气,如果他不是在百越的野外,那搜集起来难度真是够够的。 而以恶气为主要资粮,只要你够狠辣,那就绝对不会缺。 只是,也有一点弊端。 恶气入体,若是管控不好,那便是五劳七伤的后果。 肾气衰败,精神耗散,行步艰辛,饮食无味,耳焦眼昏,皮肤枯燥,下部秽恶,肠风痔漏,泻血诸风诸气,这便是副作用。 而此刻,嘎嘎就是瞄准了这一点。 他们身体不清净,九孔恒流臭秽甚可恶,可以称作众苦器,身极鄙陋,疤疮之所聚,而且……他们还不知道收敛。 以蓬、蒿、藜、莠,四种秽恶之草布置地域,引动他们体内秽气,再以秽恶咒,勾动他们体内杀、盗、淫、妄、贪,以役鬼咒化作五鬼反噬肉身! 一套有心算无心下来,轻而易举的就将对方的人数缩减到只有一人! 这便是窥破对方跟脚的重要性。 只要知道了跟脚,那就等于赢了一半。 然而,嘎嘎却发现,还有一个人,似乎没有受到影响。 那位领头的贼首,已经变成了长着枯毛的干尸模样。 这干尸似乎发现了用藏气术藏起来的嘎嘎,直接朝着他奔跑而来,这扭曲而残缺的五指恶意的向前伸出! 引动对方体内的秽恶之气,非但没有杀死他,反而还让这个人发现了嘎嘎的位置! 贼首直接冲了过来,一剑劈下! 说是剑,但对方的用法就和刀一样,直接大力猛劈,好像要将嘎嘎直接劈成两半。 嘎嘎双手掐诀,一股真气涌出,布置的后手立马启动。 轰隆一声!却见地面升起一个石台,是他勾动地气所成。 石台就好像大盾一样,接下了这一刀。 但是这一击势大力沉,以武者之力,哪怕还未入品,也直接将大石劈碎了! 余波将嘎嘎推飞,在地上打了两个滚。 嘎嘎马上翻身起来,顾不得身体的疼痛,马上再度往前一扑。 这才刚刚扑出,下一刀已经落下,地面发出隆隆响动,好像重物坠地一样,甚至方圆数米都抖了一下。 武道近身之后,可以碾压所有道途! 嘎嘎虽然也学过武道,但事到如今,道门功法才是他的主修,被近身之后,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抵抗能力。 而且,再度扑出之后,他还感觉到一股酥麻的感觉从口鼻迅速传遍全身。 恶气入体!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恶气有毒! 嘎嘎马上意识到,如果按照这个速度这么消耗,他体内的恶气应该支撑不了多久! 举个例子,李启如今是七品,体内的气以亿万记,所以可以随便用,普通的术法对他来说就是随手而为。 但不入品的人,体内的气都是一缕两缕来算的,有个几十缕算是多的了,当初李启踏入修行路的时候,就三缕气,还得精打细算每天攒着用。 嘎嘎不认识李启,但他知道自己这个层次的持久能力如何。 开战不过几秒钟,对方这么个挥霍法,绝对无法持久! 一念及此,他马上做好下一次攻击的守备。 但是,预料的攻击却没有到来。 他往外一看,却发现那贼首居然没有追杀他,而是朝着人群去了。 这才一晃神的功夫,不过一两秒钟,却看见他已经抓起一个人,大肆吞嚼,鲜血飞溅。 周围人群大肆哭喊,想要赶紧逃走。 但他们身上都拴着绳子,各自朝着不同的地方奔逃奔逃,反而互相扯来扯去,谁都跑不掉。 毕竟只是普通人,慌乱之下根本顾不得别的,只知道跑,力不能使到一处去。 贼首仅仅只用了两秒钟,已经吃光了两个人的脑子。 脑是元气和精炁神汇聚所在,人的精华部分,吃这个,自然可以弥补他快速消耗的恶气! 这就是先前所说的…… 修行正气,虽然没有副作用,但量太少了。 恶气这种东西,可是随时随地都能补充的! 嘎嘎不自觉的震动身后的翅膀,发出愤怒的喊声。 剑,血,肢体,肉块。 腐臭遍地,一个畸形的怪物也在恶气的催生下不断膨胀。 恶气充斥贼首的身体,通过功法将他撑的整个人都涨大了一圈,不断散发着有毒的恶臭。 可怖又可憎的贼首通过进食,在短短几秒内重新恢复了力量,再度扑向嘎嘎。 还冲到嘎嘎的面前,嘎嘎就已经感受到了剧烈的威胁和恐怖。 九品! 对方原来一直在隐藏实力,他是一位真正的圣焰族强者,掌握了气劲外放的! 用自己学习的功法里面的分级方法,这就是妥妥的九品,真正炼透了身躯,可以外放内气。 这是不可力敌的对手,自己还没入品呢! 打不过的,打不赢的。 但是,贼首的漆黑眼眶看向嘎嘎,他嘴里依然在咀嚼着的脑髓,让这个年轻人感到刺骨的寒意和冲天的怒火。 道门术法不抵用…… 那,还是用剑吧! ————————— 数分钟之后。 嘎嘎扑通一下倒在地上。 但在他之前,贼首已经先倒了。 敌人死在他前面,够了。 还是错估了实力差距啊……嘎嘎心中苦笑道,瘫在地上,彻底失去了力量。 嘎嘎伤得很重,背后的翅膀被扯掉了半只。 圣焰族不会飞,身后的翅膀主要是发声和表达情绪用的,所以等同于脸和舌头被人拔掉了,此后说话只能含糊不清的呢喃,更加不可能做出表情。 身上受创十七八次,浑身上下已经被恶气浸透。 要说活着,勉强也算是活着。 但也差不多等于死了,放在这里不管,估计活不过一刻钟。 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赢的。 不懂,明明应该是被近身之后三两招就打死的,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涌出来的力量,支撑他完成了反杀。 不是用最近学习的道门术法,而是用的……自己都已经准备丢弃了的守护者之路。 这让嘎嘎突然回忆起来。 他当初和师父一起去觐见圣王,传递消息的时候,那时候他就手持着剑,意气风发。 守护者,是圣焰族最初的武道之路,是远古时期,圣焰族在这个时期内自保求生而发展出来的武道法门,后续更是逐渐成为了圣焰族的主流修行法门。 就在刚刚,他用道门术法怎么都赢不了,近身之后又毫无反抗之力,只能拼死用武道一搏,但是这一搏,却意外的发挥出来了超越极限的力量。 似乎是,这条道路在回应他似的。 圣焰族的守护者修行法门,似乎在回应他,让他凭空生出了更多的力量。 可惜了,再怎么超越极限,也是有限的,以不入品的修为对抗九品武者,还是太难了。 尽管杀死了对方,他也却也没有多久好好了。 嘎嘎的双眼逐渐失去光亮,眼前的景象越来越黑,越来越黑,最终完全失去了意识。 如果放着不管的话,这位天命之子应该就葬在这里了。 而在另外一边,沈水碧也准备出手了。 总不能真让他死了。 那样她还得去找下一个天命之子,搞不好就要十几年之后才会诞生新的。 很麻烦的。 只是……天命之子还真是,居然这种死境还能活下来啊? 兔子是能看出来的,他在必死之境下,能够迸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甚至连生机都旺盛了许多。 这就是天命之子啊,受到世界溺爱的宠儿。 但是,就在沈水碧准备出手的时候,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嗯?”兔子歪了歪头。 原来,是有人来救他了。 不愧是天命之子啊,这时候还能碰见好心人。 兔子双手掐诀,加强了原本的镜花水月之法,遥遥隔着十万里,仔细的看着嘎嘎身上发生的事情。 本来只是模模糊糊的感觉,顿时化作实际的图像,而且无比清晰,就好像4k大电影一样,而且还是全景的。 水中之月,哪怕月在天中,也能捧在手心仔细端详,这个术法便是取意于此。 沈水碧通过镜花水月之法,看着嘎嘎被人救了起来。 救他的人,是之前他救的人。 在嘎嘎杀掉了所有贼人之后,大部分俘虏都选择了赶紧抢了一些粮食和财帛之后逃跑,但仍有那么两个人,似乎依然心存一些善良。 在这乱世之中,很难得了。 他们费力割断绳索之后,没有逃走,而是把那些人抢剩下的粮食收集到了一块,堆在车上。 粮食只剩下很少的一部分,连一辆小推车都堆不满,大部分都被其他人抢走了。 这两个人把嘎嘎救了起来,正好旁边有河,他们轻轻的清洗了嘎嘎的伤口,又把那些贼人的衣服撕碎,在水里洗干净,帮嘎嘎把伤口包了起来,放在了车上。 两个人很着急的推着小车走向了旷野之中。 一直跑到看似没人的地方,他们也没力气了,瘫倒在地,喘着粗气。 本来就已经受尽折磨了,又推着车走了这么久,都已经到极限了。 这两人躺在地上,保持安静,默默的恢复体力。 正在观察的沈水碧注意到,这两个人……居然有意识的遮掩了自己的踪迹,而且还在通过某种呼吸之法恢复体力。 嗯……不是平民啊。 但兔子只是稍微注意了一下这两个人而已,她的大部分注意力还是放在嘎嘎身上,关注着他的伤势。 原则上是尽可能不管,但真要死了还是要出手的。 只是,让兔子有些惊讶的是,这种情况下,似乎有某种未知的生机还蕴藏在他的体内。 四周的自然之气,都在不自觉的往他体内缓慢渗透,维持着他渺小的生机! 时来天地皆同力。 虽然一直就听说过天命之子的事情,但沈水碧也是头一次看见品级较高的天道是如何动手帮忙的。 一个六品世界的天命之子,竟然可以达到这种加持吗?那两个人好心的人是不是也是天道派过来的呀? 不好说,不一定是派过来的,但一定是气运加持下才能碰到的东西。 不是每个人都能在绝境之下突然碰到两个好心人,而且恰好还当场欠了自己一个人情,并且知恩图报愿意偿还,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的。 这俩人本来可以自己跑的,就和其他俘虏一样,他们是为了嘎嘎才留下来慢慢推车前进,这直接让他们被发现的几率大大增加,还因此少抢了很多粮食。 就这么一留,他们的生存几率说是锐减一半都不过分,但他们还是毅然这么做了。 只能说……一切都是巧合,但好像又不是那么巧合。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两个人恢复了一些力气,又窃窃私语了几句。 此时仍是夜晚,他们似乎商量了什么事情,最后还是没有爬起来。 一直等到天开始亮了,太阳升起来了,他们才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开始从车上拿粮食,捡柴火,生火煮食。 他们早就饿的头晕眼花,肚子里像是有火在烧,但是晚上生火太危险,火光容易被看见,所以两人硬是顶着饥饿扛到了早上。 那种肚子里抓心挠肝,旁边就有吃的,却不能吃的感觉,只有体验过的人才知道。 但他们还是忍住了。 到了早上,总算生起了火,把粮食丢进去煮了。 圣焰族的粮食并非是米或者麦子之类的,而是一种丝状体,应该是真菌,这才是他们的主食。 把菌丝熬好,他们先给自己饱餐一顿,然后端着热汤,来到了嘎嘎身边。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看看的决定 嘎嘎感觉自己很难受。 不是痛,而是浑身上下都‘不畅快’。 呼吸不畅,肌肉不听使唤,感官模糊,听东西不清楚,也睁不开眼睛。 恶气入体,以腐五脏,五劳七伤,精神耗散,麻痹身体。 所以他甚至感受不到痛,因为身体都麻了,伤势也都没感觉。 这反而让他撑了下来,没有因为伤势的剧痛而不自觉的紧张肌肉,导致出血量加大。 伤口太疼,反而容易大出血,放松些有助于伤势复原。 不过…… 嘎嘎的伤势估计是很难复原了。 恶气不仅仅只是麻痹而已,还会损伤身体,腐败伤口。 虽然不痛,而且因为伤口被清洗了一下,让他撑过了这一晚上,但是后续伤口继续恶化,他还是会死。 没办法的事。 他急需外界的补充。 好在,那两个留下来的人,小心翼翼的给他灌了点汤。 体内有了点容易消化的能量,又补充了一些水分,他总算是好受了点。 又下意识咀嚼了些东西,他昏昏沉沉浑浑噩噩的趴在车上,做不出任何反应。 一直到正午的太阳晒得人头痛的时候,他浑身上下的麻痹才终于消散了一些。 太阳者,阳气之所汇聚处,太阳光更是纯正的烈阳之气,虽然跨越宇宙空间,又经过世界本身的罡风层削弱,所以只剩下很微弱的部分。 但是再怎么微弱,浓烈的阳气也开始驱散他身上的秽恶阴暗之气。 恶气的克星之一,便是阳气。 终于恢复了一点点力气,嘎嘎虽然还没醒,但却也下意识的开始吐纳。 道门的吐纳之法,是修行的根本,要做到不需要思考,靠本能就能完成的地步。 恰好,他就是练到了这个地步,可以靠本能吐纳阳气。 恰好,恰好,又是恰好。 嘎嘎身上,似乎总能有‘恰好’。 呼吸吐纳,吸阳入腹。 身有日映,面有玉泽。 精气往来,阳用其形。 阳气滚滚进入身躯,恶气虽然根深蒂固,难以被这么简单的事情给驱散,但却被压制了一部分。 这一压制,原本的麻痹感受就消失了。 不再麻痹,剧烈的疼痛突然袭来!直接让睡的昏沉的嘎嘎发出一声痛呼,被迫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眼睛,他猛地起身,大喘气。 “恩人,你醒了?”一个声音在他身边响起,语气听起来非常喜悦。 只是……说的还是仙人们的语言,也就是天下的雅音。 也没办法。 仙人降临已经一百年了,对大部分新生的圣焰族人来说,这就是‘母语’。 就连嘎嘎自己都不会说传统的圣焰族语言,更别谈其他人了。 只是,嘎嘎发现,这个声音……格外的字正腔圆。 嘎嘎自己说的都带一些口音,这是没办法的事。 但这个声音听起来一点口音都没有,就好像考了证书的人说话一样,非常的标准。 嘎嘎马上意识到,这说明对方不是本地人。 他马上扭头看向声音发出来的地方,却看见了一个女人。 长相……应该不丑,但她故意在脸上涂了很多东西,驼背含胸,佝偻着走路,弄的一眼看去都分不清楚男女,非得仔细观看才能察觉性别。 显然,那些贼人都没有细心观察的耐心。 “你是……?之前,嘎,那个……咳咳,车队的人?”嘎嘎忍着伤痛,勉强起身,坐在车上,看向身边的两个人,试图说话。 但是他说的话极其沙哑,而且断断续续的,变的他自己都快听不懂了。 因为圣焰族的发声器官,也就是翅膀根部,他的被拔掉了一半。 这是很严重的伤了,对圣焰族来说,这等于同时失去了发声能力和做表情的能力。 他们的情绪和语言都是依靠翅根震动来产生的。 嘎嘎没了一边的翅膀,虽然还能勉勉强强发出一些沙哑难辨的声音,但今后说话会变的非常困难,一说就会疼,而且别人也很难听懂。 他不得不停止说话,转而观察旁边的两个人。 一男一女,女的是刚刚叫自己的。 另一个男性,则在自己醒来之后,就连忙去陶锅那边端来一碗汤。 那个女人似乎听懂了嘎嘎的话,对他说道:“是,我们兄妹二人是被西江贼掳掠过来的人,恩人你先别说话,你的伤势太重,还是休息休息。” 那男人也赶紧给嘎嘎端来汤,然后喂他喝下。 嘎嘎活动了一下,身体痛的几乎无法动弹,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也只好躺下。 不过,他躺下之后,依然艰难的振动翅膀,尽可能的发出嘶哑的声音:“你们……不是……咳,本地人?” 这句倒是让这两个人听懂了。 这对兄妹的哥哥则回答道:“恩人说对了,我们都是从金灵寺那边被西江贼抓过来的。” 嘎嘎听见这个地名,愣了一下。 金灵寺? 这个地名,听起来像是……仙人们现在依然占据的地方? 此前曾经说过,圣焰界目前三分之二的地方,仍旧是仙人派的地盘,只有剩下三分之一还处于互相混战的无序地带。 不过,嘎嘎并不清楚这点,他的消息来源太闭塞。 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还存在仙人派的地方,也是第一次见到仙人派的地方所来的人。 这让嘎嘎心中升起一些疑问,想要解开。 不过,那些应该是离开这里之后的事情,此时还没有脱离危险。 嘎嘎躺在小车上,开始手中掐诀。 既然醒了,那驱逐恶气就不是什么难事了,他有道门术法,借助阳气温养身体还是能做得到的。 沈水碧看到这里,将视野扩大,扫视了周围一圈。 没什么人来,那些所谓的西江贼还在忙着享乐,对于有一支小队没有回来这件事毫不关系。 确实懒得关心,以西江贼的纪律性,在外遇到点事情多玩两天太正常不过了。 嗯……既然如此,那接下来的就没必要再看了。 兔子对接下来的发展兴趣缺缺,不再观看这些小事,转而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 等嘎嘎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再说吧。 然而,嘎嘎却在这个时间,冷静的思考起来。 他见到了……来自仙人派的平民。 他一直对仙人统治的世界没什么好感可言,所以当初才会寄希望于圣王,想要恢复传统。 可是现在,他受伤之后,发现仙人派的地方所出来的人,说话条理分明,哪怕是平民也知恩有礼。 而且,他们还推得动车子,说明身体也不错,看他们的样子,起码在被掳掠过来之前,是吃得起饭的。 吃得起饭,所以才能知道荣辱,知道礼仪,知道恩义。 可是,吃得起饭……在这乱世之中,已经成了一种奢求了。 所以,本地的那些俘虏遇到事情之后抢夺粮食之后就跑了,只有这两个仙人派的人留了下来,把嘎嘎救回来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仙人派的地盘里,连平民都能吃饱饭? 仙人派……才是正确的吗?不管怎样,起码他们吃得饱饭。 嘎嘎的心中陷入了某种怀疑。 自己支持传统,真的是对的吗? 推翻了仙人的法度,可这个世界变成了西江贼这样人的地盘…… 是不是,仙人们才是对的呢? 而且,守护者之道,是不是自己之前有所误解呢? 自己捡到的道门术法威力巨大,而且变化多端。 可是,在之前面对生死危机的时候,他最后选择用来搏命的还是守护者之道。 几乎是下意识的选择,都没怎么思考。 这就像是本能,而且吧…… 就和他的选择一样,明明他可以查探之后马上就离开,然后去找葛沽汇报情况的。 他根本不需要拼命。 但在看见那些人的遭遇之后,他还是挺身而出了,哪怕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 这就是守护者之道的意义吗? 他总感觉,守护者之道,才是他应该选的路。 道门虽然强大,可是……没有那么亲切? 想着这些的时候,他也没有停下,而是默默运转功法,采集天地灵气,开始疗伤。 道门术法在这种时候就有用了。 一边吐纳疗养身体,一边休息,两个俘虏也在休息,他们的伤也不轻,只是还能动而已。 又在原地呆了一个白天。 等到了晚上。 嘎嘎睁开眼睛。 “丢掉车子……咳咳咳,嘎!”嘎嘎试图说话,却还是被自己残破的发声器官卡住了。 他意外的发现,他现在说话,好像会带着无法控制的嘎嘎声。 就好像……他的名字一样。 巧合吗? 嘎嘎讨厌巧合这两个字,但好像没办法避免。 “恩人,你醒了?丢掉车子,你能走吗?”那两兄妹连忙从地上翻起来,其中的哥哥立刻说道。 因为,嘎嘎看起来不像是能走的样子,估计还是要推着车走。 他们白天的时候没有走,因为嘎嘎和他们需要休息,而且白天走容易被远远的看见。 不动的时候,可能被忽略,动起来就很容易被看见了。 所以他们是准备晚上推车赶路的。 “能……能,跟,跟我走,我有,家……”嘎嘎艰难的说着话,然后下来。 经过了一天的调养,他已经可以动了。 那两兄妹对视一眼,也放弃了车子,背起剩下的菌丝粮食,跟着嘎嘎,前往他口中的‘家’。 恩人,应该是有营地吧? 三人上路。 他们很快的回到了营地。 葛沽很惊讶,但马上安排了医师为他们治疗。 治疗之后,也对那两个俘虏进行了盘问,嘎嘎在一边旁听。 这对兄妹,这时候才开始说出自己的来历。 他们确实是来自仙人统治的地方,来自金灵寺,这座寺庙,供奉的是一位‘金神’,但只知道是金神,不知道是哪位‘仙人’。 两兄妹现在提起那个金神,都是一副推崇的语气,满口都是‘吾神’,崇敬非常。 尤其是妹妹,她用极其谦卑的语气对葛沽说道:“是金神赐予了我们食物,教导了我们美德,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所生活的地方才会和这里有巨大的差别。” 嘎嘎坐在旁边看。 他看见葛沽露出了嗤笑的表情,显然葛沽对这套说辞毫无感觉,甚至还想笑。 但嘎嘎不觉得好笑。 他想去看看,仙人派的地盘,是不是也是这么混乱无序,是不是也是这么恐怖?比起现在这些混乱的事情,是不是好一点? 葛沽听完这些时候,摇了摇头,阻止了他们继续说下去:“好了,现在说那些也没用了,你们也回不到金灵寺,你们是想待在我们的营地,还是自己回去?” 这个话题问住了两兄妹。 老实说,他们想回去,但是路上又太危险。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嘎嘎突然说话了。 “让他们,自己,在这里,耕种。” “等,收获之后,拿一部分作为,口粮,然后……我送他们。”嘎嘎艰难的发出声音。 葛沽振动翅膀,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嘎嘎的意思很简单,让他们在这里种田,收获之后,一部分留在这里,剩下一部分带走作为口粮,然后嘎嘎护送他们离开这里。 “你很闲吗?”葛沽似乎对这个提议不是很高兴。 “我,想去,看看。”嘎嘎生硬的发出这个声音。 现在他说话几乎没有语气,对圣焰族来说,这就是没有表情,所以听起来就毫无感情波动。 可是,明明没有感情,葛沽却似乎听见了某种渴望。 他打量了一下嘎嘎。 这个年轻人……明明可以自己跑,却拼命把那些人都救了,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行吧,随你了,但是不能拿营地里已有的粮食,现在吃的也要记数,以后要还。”葛沽摇了摇头,不再纠结这个。 不过,暂时就这么决定了。 那两兄妹没有粮食也没办法走,暂时留在了这个营地之中。 这里不养闲人,都得劳作,倒也不算苛待。 —————————— 而在另外一边,李启已经坐到了柳家的上宾之位,这代表他是受欢迎的客人。 柳参之的父亲,柳君逸的舅父,坐在上席,对李启拱了拱手,说道: “犬子承蒙公子抬爱,得以结交,幸甚。”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柳家人(请个假) 这位柳家家主是个蓄着长须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很沉稳,穿着打扮都很朴素,没有什么花哨的地方。 真怀疑柳参之是不是亲生的,和这位朴素的父亲比起来,柳参之就喜欢穿的花里胡哨的,而且出行必定耳畔簪花,非常的高调。 “伯父不必如此客气,我与柳兄一见如故,互相帮助而已,哪里值得如何夸赞。”李启马上低头拱手,谦虚的说道。 对方称呼自己是‘公子’,也就是说,自己坐在上宾的身份是‘巫神山公子’,而不是‘柳参之同学’。 所以李启马上这么回答,并称呼伯父,就是在表明态度,说自己不是用公子的身份来的,只是作为同学,来柳参之家里做客而已。 毕竟,不管怎么说,这个身份其实某种意义上还是很‘高贵’的。 只是,这顿饭比李启想象的要沉闷很多。 柳母并未出来见客,也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什么的,甚至侍女都没有,而且就连柳参之也在桌子上呆呆的坐着。 柳君逸就更别说了,他本来就是个闷葫芦,虽然不讨厌说话,但一般是能不说就不说。 在柳父的带动下,一桌子人都食不言寝不语,半句话不说,光吃了。 但吃的也不是什么名贵食材,都是些普通的,市场上能买到东西,虽然是有肉有菜,但和柳参之表现出来的富贵一点都不一样。 柳参之可是很有钱的,他培育巫器蚕,这么一窝就消耗了一件七品法宝的价格。 他买自己的巫道法宝的时候,也是花了一件六品碧玉的钱,那可是按世界给的钱,白银都不好使的。 可见柳家其实并不穷困,甚至可以说很富裕,柳参之的零花钱也没有被克扣,只是习惯如此而已。 这让李启有些好奇……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让这个有‘封地’的家族变成这种喜好? 不过,李启虽然好奇,但也知道食不言寝不语是这里的规则,于是也摆好礼仪,认真的吃饭。 虽然平时不怎么讲究,但李启学得多,所以对这些礼仪非常熟悉,要用的时候可以随时拿出来。 他的动作一板一眼,各类规矩信手拈来,动作标准,气质到位,让柳父和柳君逸都为之侧目。 礼是个人修养的体现,遵循礼是人道儒家修士的价值观,所以这两位都对李启的表现有些惊讶。 谁能想到,一个巫觋,居然比柳参之还要懂‘礼’。 不过,倒也没有惊为天人,只是略微有些讶异而已。 因为真正的儒家修士都知道,浮于表面的礼,和作为指导社会发展的礼,是有很大区别的,平时的这些礼作为修身之法即可,实在不必苛求别人。 你看旁边的柳参之,礼仪敷衍,虽然没说话,但眼神虚无,明显心思已经飞到外面去了,一点也不在乎礼,其实也没人管。 因为这只是自身之礼。 自身之礼,以自家身心合做底,只用来约束自己罢了。 而要推广到天下的礼,则是另一套东西,那是一套存在于每个人心中的道德准则。 通过推广这套道德准则,就可以完成儒家想要的‘大同’。 何谓大同? 大道隐去,天下为家,选贤与能,讲信脩睦,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 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所以李启的刻意表现只是让他们惊讶一下,却没有反应太过。 李启吃饭的时候也在思考,提供过观察柳家父子的反应来推测自己的位置所在。 这也是巫道的一种体现。 找到自然应有的位置,然后将其摆正,然后就能让这个世界平稳下来,正所谓:‘天下有是事,便立此一官。’ 最初的‘百官’之说,反而是巫道提出的。 百官,就是为了制定位置而诞生的。 只是可惜了,最终将百官发扬光大,乃至于形成‘官位’的,却是人道。 这一顿饭吃完,虽然大家都没说话,但却都对方有了更多的了解。 有时候,不需要说话也一样能表达很多事情。 李启觉得……柳参之在这种环境下,能长成这样,还真是……挺艰难的。 饭吃完之后,各自收拾自己的餐具,因为大家是分餐制,所以都是自己处理。 李启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刚刚才用水洗净,旁边的柳参之就急忙把他拉走了,甚至都没有去给柳父打个招呼。 他一边拉一边兴冲冲的嚷嚷道:“李兄,这边沉闷,还是去我那儿,我们共商大事!” 李启听的流汗。 共商大事……不知道你以为你造反呢。 不过,李启自己也对巫器蚕有些兴趣,倒也不拒绝,两人便来到院子之中,开始钻研如何让巫器蚕进步。 这也是柳参之一开始的目的,所以他早就迫不及待了。 两个年轻人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 倒是柳君逸那边,在吃完饭,收拾完东西之后,又去了柳父的门前。 敲门,拜见。 两人各自施礼,长辈和晚辈各处其位,然后各自坐下。 一舅一侄面对面,气质都基本一模一样,柳参之这亲生儿子反而在这两个人之间显得格格不入。 “舅父,李同学是有何问题吗?怎么这次会这么冷淡?以往有同学至家都不曾如此,这次是为什么?”柳君逸率先问道。 这次的气氛凝重到连柳君逸都觉得不对劲了。 好歹是有客人来,怎么搞成这样? 那可是柳参之的朋友,不说要多表现,起码得有个笑脸吧? 舅父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这次怎么做出这幅模样,搞的柳参之都心情不好了,吃饭的时候就看得出来。 柳父却叹了口气:“大理寺那边传来消息,他是重点监控对象,而且,南山书院那边也传来消息,此人之师,曾亲手杀死两位书院的人。” 柳君逸也皱了皱眉。 他说道:“书院那边与舅父虽有渊源,但传承不同,平素里除了年节也不曾来往,我们不至于为了这种事……” 柳君逸接着说道:“圣人云,居昆弟之仇,仕弗与共国,衔君命而使,虽遇之,不斗。” 这是儒家圣人所说的话,兄弟之间的仇恨,就是不能与他生活在一个国家,彻底断绝和他的来往,但没有必要去拼命搏杀。 而柳家和书院,最多最多最多算是昆弟关系。 甚至都不到,只能算同事。 这种关系,是没有必要因为书院的仇恨而去为他拼搏的。 “书院有弟子葬身大巫之手,这争斗与我们的关系不过是昆弟之仇,不到豁上性命的地步,况且要斗,对手也该是李启的老师,怎么会去针对李启?” “若真是如此,杀了一个李启,那祝凤丹又收一个徒弟,怎么办?也去杀吗?书院无论如何也是儒家胜地,器量不该如此狭小才是。”柳君逸如此说道。 是的,在柳君逸看起来,要去报仇,怎么也该去找祝凤丹才对,盯着李启算是个什么事儿?两个大人交恶,若是去幼儿园门口把对方小孩打一耳光,除了丢脸还能得到什么? 然而,却见柳父回答道:“书院并非是因为仇怨而去针对你的同学,但我也不知道其背后的原因是什么,书院山长亲自与我书信,让我对你们的同学‘远之’。” “南山书院的山长,是我师叔祖,长者之训不可不遵,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也应该去做才是。”柳父淡淡的说道。 “我不会禁止你们与李启来往,但我这边却不方便太过亲昵,你们孩子之间的事情,就自己解决吧,不过……有一件事,需要拜托君逸你。” 柳君逸听见这话,连忙起身说道:“舅父若有命,只管吩咐,不可谈拜托之事。” 柳父点了点,也没有纠结措辞,而是说道:“参之虽然聪敏,却心眼太诚实,看似花里胡哨不着调,但是内心还是太单纯。” “但你们那个李同学,机心太重,你帮我看着些,别让参之被人算计了,你们的那个李同学,能被书院和大理寺同时盯上,还能够成为巫神山使节团的一员,没有那么简单,我怕参之跟在他身边,会吃亏啊。”柳父摇了摇头,略微有些叹气。 “舅父多虑了,李同学虽然心思繁多,但没有什么坏心,不会出现你担心的事情的。”柳君逸听见这个理由,有些好笑,然后开始规劝舅父。 怎么舅父这种人,都能有这种杞人忧天般的担心的? 然而,柳父一句话,就让柳君逸的笑容收起来了。 柳父只是说道:“机心重的人,变得快,我不是担心现在的他,但是他处于诸多势力的斗争漩涡之中,还同时兼修如此多的道途……甚至还有魔道的气息。” “今天是这样,明天说不定就是另一个样了。”柳父说着叹了口气。 年轻人变得最快。 他们没有经过时光的洗练,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冒出新想法。 这代表了他们的活力,也代表了他们的善变。 李启此人,现在或许还行…… 但是,他身上的魔气,还有他卷入的诸多事件,让柳父怎么也放心不下来,加上书院那边的书信,最终让他做出了这个决定, 柳君逸收起笑容,面容严肃,拱手说道:“舅父说的是,我会留意。” “留意就好,不要做别的多余事,只是防备,不是真的想要针对他。”柳父叮嘱道。 防人之心不可无。 李启……太危险了。 —————————— 然而,让李启绝对没有想到的是,柳父的事情,并不是个例。 李启的事迹,跟着大理寺到处的调查,还有南山书院的诸多书信,迅速传遍了长安的上层。 这些事没有大张旗鼓的放在新闻上,但在和书院有关系的人群中逐渐蔓延开来。 而新闻里则有另一种说法。 李启上了新闻,不过是以太学少有的‘祭酒传道’上的新闻。 但实际上这个新闻并没有多少人关注就是了。 只是掀起了一小点波澜,但很快就被茫茫多的其他新闻给盖掉了。 有两种情况下,人是基本等于什么也不知道的。 一种是什么信息都没有。 另一种则是什么信息都有。 徜徉在无穷信息的海洋里,一个两个新闻很快就会被掩盖。 你说李启的事情很稀奇?千年难遇?但你得考虑一下人道辖区的范围。 能够出现在新闻上的,每一件都是‘千年难遇’。 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千年难遇的事情,唐国的报纸和终端上,低于千年难遇这个范畴的事件,根本就没人看。 别说千年难遇,就是万年难遇也不是很稀奇,比如关于东海的战事,每年都会有一个以上的四品陨落。 四品哪怕是在无尽域外,也算是极为稀罕的存在,哪怕是在天下也算是强者。 但是在两大势力的冲突下,每天都会陨落一位。 甚至打到现在,三品也陨落了好几位。 三品陨落,那可是真的万年难遇。 足可以见得,只要目光放得足够广,那就没什么事情是稀奇的。 因此,常年李启的新闻基本没引起什么波动,就被其他各种各样的事情掩盖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李启在柳家待了一晚上,两人都没有睡觉,一整晚都在研究巫器蚕的事情。 一直到了第二天太阳升起…… 太学,开学了。 柳参之心满意足的结束了和李启的交谈:“好了,李兄,暂且到这儿,我们已经把昨晚的思路都记下来了,等我理理清楚,然后咱们就可以开始着手培育第二批了。” “至于你的圣焰,简直了,这东西就是为巫器蚕而生的!有了这个东西帮助,巫器蚕的迭代速度会提升很多。” “好了,不谈这些,太阳已经升起了,今天是太学开学之日,咱们上学去吧,我还没上过学呢。”李启笑笑,看起来很平静。 不过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他已经意识到了。 巫器蚕,恐怕真的能挣一大笔。 不过,那需要一段时间的努力。 研制的同时,学业也不能落下啊。 (最近丧礼,搬家,一堆杂七杂八的事情,作者已经麻了,质量也有所下降,请假一天,恢复一下精神……真到极限了。)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太学的第一天 太学开学了,李启总算是能正常上学了。 不过…… 上学的第一天,真是意外的……平和。 真是,太平和了。 李启还认为自己的到来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之类的事情,或者有什么大事等着自己。 但是,实际上,他一大早的去上课,跟着终端里发下来的课表去学习,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加入进去了。 一点波澜都没。 就是同学们冷淡了点,好像所有同学都认识他,然后避而远之一样。 就连老师好像都是这样,老师们除了教书之外,也并没有和他多说两句的意思。 但李启并不在乎这一点。 他不知道南山书院的事情,只当是因为自己的巫神山公子身份的原因。 只是他本来也不在乎这些事情,主要是因为这些人都不是他的结交目标,不过路人而已,拉不拉关系倒也无所谓。 他现在最重视的,还是学到太学里的知识。 就这么一天顺了下来,李启上了九节课。 包含的东西也很多。 首先是四节课的策论经义,自不必多说,而且讲的都是人道的运转核心逻辑,毫无藏私之意。 当然,藏私也没用,因为这些东西都是人道的根本,不讲清楚,你根本没办法去学习人道的其他东西。 而且,理论上来说,这些东西确实很重要,只要推翻了,那整个人道都会随之崩溃。 但哪有这么容易推翻,这东西是整个人道的基础,就和大地一样,厚实无比。 举例子的话,就好像上课和你讲相对论,第一课就是‘光速不变’和‘相对性原理’。 这俩是相对论的基础,把他们推翻了,你就掀翻了相对论,现在请动手吧。 动个锤子,你能听得懂就很不错了,还想推翻? 现在也是这样,李启根本没想那些有的没的,老老实实听讲就对了。 这样的讲课对他来说还是有很多好处的。 他能够更系统,更有条理的去理解人道,在太学博士的讲经之下,更通顺的梳理体内关于人道的运转部分。 光是听了这四节课,就对他的修为大有裨益,对于怎么梳理人身小天地也有了更深的理解。 说句实话…… 李启还是头一次正儿八经的听人讲述如何修行…… 以前从来没有过这待遇。 倒是和他一起上课的言客,博岳显得兴趣缺缺,甚至一边上课一边打哈欠。 他们对人道的运行逻辑根本就不上心,根本懒得管。 不过,他们对于经义虽然没什么兴趣,但一旦课程到了具体实施的术法之类的,他们就马上来了精神,开始认真听讲起来。 原理可以不管,但怎么应对可是重中之重,以后遇到人道中人,这就是一份底蕴,容易影响到生死的。 除了策论经义之外,李启的其他五节课则分别选修的是‘医家略解’‘妖兽的培育养殖’‘工家入门’‘兵家入门’‘阴阳家入门’。 医家和工家,都是为了兔子学的,医家是为了以后有点共同话题,也能帮助了解人身小天地,对修行有一点好处。 工家则是为了雕琢他怀里那块六品璞玉,这东西还没开始雕呢,多学学,争取不要雕砸了,不然李启可买不起第二块六品璞玉了。 妖兽的培育养殖,则是为了给培养巫器蚕打基础,还是要学学的,还能和自己脑子里的蛊虫知识结合,说不定能迸发出点什么新灵感。 兵家入门和阴阳家入门,则是李启自己的兴趣了,他觉得这两个人道百家学来可能会有些用处,所以特地选了这两门课程。 都是入门课程,也不难,他理解起来也很轻松,而且教学的老师水平也都不低。 课堂都是一个个小世界,都是从实际操作开始讲解,由浅入深,娓娓道来,效率相当高。 不过,因为同学们都是天才,所以老师的进度非常快,一个知识点绝对不讲第二遍,李启看见很多同学都是录下来的。 好在他不用这样,基本上听一遍就懂了,这种效率还让老师对他频频侧目,多次提醒他要注意记录。 好在李启每次都会起身复述知识点,在同学们惊讶的眼神中表示自己真的学会了,而且不太可能忘记。 但大体上也没什么波兰,一天的课程很快过去,很快就只剩下最后一堂课了。 最后一堂课是兵家入门。 李启马上就来到了这节课的课堂。 来到课堂上,他意外的发现,这次居然不是小世界。 之前的课,都是在小世界或者洞天之中上的,里面都有一套配套设施,比如有个妖兽养殖场什么的。 但这次进来,里面就是普普通通的房子,每张课桌前都摆着一个沙盘,分成黑白两方。 好像是要各自组队?一张桌子坐两个人,分别作为对手来演练? 看起来有点意思。 李启干脆的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等待授课。 只是,没过多久,有另一个人坐到了他这一桌的对面。 是他认识的人。 和他一批进来的,李烈骑,那个兵武双修的女人。 李烈骑走进来,在看见李启之后,甚至都没有犹豫,直接走到了李启对面,坐下。 此时,距离开课还有几分钟。 “李启同学,又见面了,没想到你居然会来学兵家之法。”李烈骑坐下来之后,马上对李启打招呼。 李启有些惊讶,同时又有些警惕。 这还是今天头一个主动和他说话的呢。 之前的人好像都是忌惮他的公子身份一样,都躲着他。 所以此人主动前来搭讪,必有目的。 因此,他打量了一下李烈骑。 穿着黑衣红边的劲装,扎着一头长马尾,还是那么英武,不过毕竟是漂亮女人,离得这么近,英武气消减了不少,反而觉得有些女儿气的稚嫩。 果然,肌肉少了就是没有压迫感,女人习武就这样。 但她好像是走的人道兵家,而不是纯粹的武者。 思考着这些,不过李启也没有失礼,而是马上拱手说道:“同学你好,不过是有些许兴趣而已,只是稍稍入门,并非钻研。” “看得出来。”李烈骑点点头,表示理解。 李启的模样,文质彬彬的,虽然因为是巫觋的原因,所以比那些儒生要健壮不少,但和专门习武的那些猛男比,还是太柔弱了。 李启则开始闲扯:“早就听闻,太学的兵家教学颇有意思,学学也是好事。” 他看出来了,这位李烈骑找他有事。 不过她好像不知道怎么开口,所以只是开口寒暄。 李启不想听对方有什么事,所以他也开始东拉西扯。 这套他可擅长了,瞧这李烈骑这嘴笨的模样,要是接了李启的话茬,那说到下课她估计也进入不了正题。 不过,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干脆的一拍桌子。 砰的一声,全班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李启的话自然也被打断了,他不自觉的瞟了瞟四周。 因此,其他人很快就把目光收了起来。 但与之对应的,他们飞快的竖起了耳朵。 这也没什么办法,都是年轻人,遇到声名鹊起的李启,偏偏还有个女人在他对面拍桌子,很难不让人注意。 但李烈骑也成功的打断了李启的话,她似乎是察觉到东拉西扯进入不了话题,所以干脆直截了当的挑明了:“李启同学,我看见你被祭酒亲自传道,和外边相比,如何?” 听见这话,李启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事儿啊! 还以为什么呢,臭妹妹你吓死我了。 李启是真的有点心惊,毕竟来学校之后,这么多人都离他远远的,突然来个搭讪的,确实是需要注意点的。 李启听到这个问题,斟酌了一下言语,然后回答道:“你要说如何……其实对你们来说,应该是不如外面的,祭酒对我授法,教了我一套卜筮之法,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外面的讲道,讲的是道途根本,端看你们能领悟多少,博大精深,能满足百万人听道的需求。” “内里授课,祭酒只是传我法门,不曾指点我的道途。” 李启并无隐瞒,坦诚的告诉了里面讲道的情况。 其实祭酒的做法是更好的,因为李启的道途,容不得他一个唐国的三品置喙,真有人要教导,那也是祝凤丹指导,所以传法不传道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不过这个答案显然让李烈骑不是很满意。 这姑娘听了之后皱了皱眉:“祭酒讲道,只是传法?李启同学莫不是在敷衍我?” 李启马上拱手:“绝无半点虚假,确是如此。” “罢了,祭酒讲道确实重要,那我也就不问了。”李烈骑叹了口气,坐直身子,如此说道。 但她的眼神却充满了不服气,似乎是觉得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弄清楚祭酒对李启说了什么。 看的李启一阵头疼。 妈的智障。 罢了,这种蠢人到处都是,以后躲远一点。 几分钟的时间快速过去,很快,兵家入门课的老师就赶到了。 只不过,这次的老师并非是太学博士,而是一位唐国的游骑将军,正五品。 他没有穿甲胄,而是穿的便服。 身上肌肉鼓起,身高一丈二,极为魁梧,大络腮胡,虎背熊腰,面容不怒自威。 他一进来,李启就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 这将军,虽然已经收敛了自己的气息,但逸散出来的那一丁点,依然压的教室里的众人喘不过气来。 好在李启已经七品,只是深吸一口气就不再受到影响。 但其他同学都感受到压力倍增,甚至越来越大。 那个壮汉老师非但没有收手,反而在刻意加大自己的气势。 李启皱眉。 这是闹哪门子事? 然后,这壮汉说话了:“今天这堂课,是兵家入门。” “兵者,察数而知理,审器而识胜,不知兵权者,故举兵之日而境内贫,兵胜而国败,所以第一步要学习的入门,就是计数。” 李启呃呃。 好像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但是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兵事,最重要的不是什么用兵,而是‘察数而知理,审器而识胜’,不懂这些的人,只要举兵,就会害的国内贫穷,就算战场上打赢了,国内也早就输了。 所以,兵家入门第一课,就是数学,先教你怎么算账。 学会算账之后,才有资格说带兵。 所以,兵法入门,就是计数,这是一切兵法的基础。 那将军继续说道:“然则,我知尔等都是天之骄子,寻常术算你们肯定都有所涉猎,甚至已经精通,毕竟你们之中不乏阴阳家之人,这肯定难不倒你们。” “所以,为了了解你们的具体水平,我要先对你们进行测试。” “想必你们已经感受到了我的威压,这次测试的内容就是如此。” “承受我的压力,然后,去统筹计算一批军粮,就在你们面前的沙盘之中,你们沙盘之中已经布置了不同数量的士兵,有多有少,各不相同。” 李启听见这话,低头一看。 果然,那个沙盘上,浮现了一些士兵的数字,但是李启还没来得及看清,下一秒钟,李启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拽自己! 根本无法反抗,他的身体瞬间被拽入其中! 真知道韵马上感受到了熟悉的东西。 是洞天壁障的气息。 等到那股拖拽之力结束之时,李启再看,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洞天之中。 这洞天…… “是刚刚的沙盘?”李启马上抬头,看着天上。 天上是一层壁障,壁障之外……是天花板。 那个桌子,就是个缩小了之后的洞天,而自己现在进入到了洞天之中。 这时,天上传来那个将军的声音:“现在,开始在这洞天之中,征集你们的军粮,不择手段,记住,你们的同桌和你们在同一个沙盘上,不可动用自身神通,只能用智慧。” “沙盘之中,有你们的士兵,也有平民,城镇,还有荒郊和山林,承受着我的压力,然后筹集到半年所用的军粮,就是这一次测试。” “这次测试如果不合格,我就建议你弃修兵家之道,因为你不适合。” “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李启就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真知道韵,在颤动。 本来李启只是觉得这不过又是一场普普通通的课堂,但是他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在这个教室里面回荡。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统筹 本以为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堂课,普普通通的一个洞天。 但是却意外的让真知道韵动了起来,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特别的存在,可是查探不明。 “是……为什么?”李启心中产生了些许疑惑。 是因为这个洞天的原因?这种感觉,有点让他说不上来为什么。 类似遇到第二缕真知的情况,就是真知察觉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但这次只是稍稍有点反应,并没有上次那么激烈。 那,或许自己得认真一点了。 之前那个老师可是说了,这节课不合格,以后就不用来了,那肯定得合格才是。 先抛开那些奇怪的感觉,专心考试,考完再说。 然后,李启看向洞天之中记录的人数。 正兵五千,辅兵一万,民夫三万。 还好,都是整数。 只是……这些士兵,都是活人? 这是闹哪样啊? 李启把目光投向自己的那些士兵,他可以感受到,这些人都有着鲜活的生命和神魂。 只是……他们不是人族,而是某种类人种族。 身上覆盖着鳞片,隐隐透出一些…… 龙气? 李启不好说。 和真龙的气息完全不同,但有点那个味道。 人道在搞什么幺蛾子?这又是那门子东西? 再仔细打量,这些士兵除了身上有鳞片之外,眼睛也是竖瞳,人均一丈身高,极为魁梧。 正兵,全数九品,但是似乎没有基层军官,只有一个类似于副将的存在,但也是九品。 这副将比其他的强,但没有到八品的程度。 其余辅兵,全数有修为在身,每百人有一百夫长,百夫长是九品。 剩下的民夫,都修行了粗浅的功法,偶尔有些能够达到辅兵的程度,人人估计都有六七百斤以上的力量。 李启落到地面之上,就看见这些士兵马上单膝下跪:“参见将军!” 声音灵动,能感受到神魂的气息。 确实是活人。 看来是生活在这洞天之中……只为了太学学生学习兵法而存在的‘人’。 李启心里有些不舒服。 人道的强盛,和身为人道中人的便利他都体验过了。 但是无论如何都习惯不了这种事。 这些所有的便利和强盛,都建立在大量的耗材之上,就好像燃油。 正是这些燃油的不断损命燃烧,这才一直维持着人道这台庞大机器的运转。 妖兽是如此,眼前这些不知道是什么种族的士兵也是如此。 人道的根本逻辑就是如此。 世间万物都是为人而存在的,人不仅宰制万物,更是万物现世的价值所在,人就是世界的本质与核心。 自然是人生成的,是人类活动的产物,客观世界属于人类,如果有什么现在不属于,那未来一定属于。 地底生成的矿脉天生就应该被人所采掘。 野猪野牛野羊什么的,本来就合该被人圈养,如果不能,那就驯化到可以被圈养。 动物身上的毛皮,长出来就是为了人的皮草,而不是为了他们自己御寒。 万事万物,如果不能为人所用,那就等于没用。 这就是人道。 甚至于,李启自己都有些这种特征。 在修行巫道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一件事:“牛奶原来应该是牛喝的。” 在之前,李启一直都下意识的觉得牛奶应该是人喝的,牛奶是放在超市里等着人买的商品,用来补钙助眠做面膜啥的。 从来没有想过,牛奶其实是小牛的食物,应该让刚刚出生的小牛犊吃才对。 这种潜移默化的对观念的影响,就是道对世界的安排。 不管怎么说,李启都难以接受人道这种世界观,可惜没有办法,这不是他喜不喜欢就能决定的事情。 在巫道看来,牛奶自有他的位置,也就‘小牛犊的食物’这么一个位置,那就没有必要去打破其天生的位置。 这个打破,并不是指人就不能喝了,而是指将牛奶从小牛犊喝的,完全变成人喝的。 这种行为,是从根本上改变一个事物的位置,完全篡改其存在意义,巫道认为这会打乱原本就已经很完美的世界,是对‘自然’的破坏。 自然,并非是花花草草,是指古往今来,宇宙万物。 再度领会到这种差异,李启甚至感觉人身小天地都有些迟滞了。 人巫之争,开始有些激烈了。 他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箴言:“大道之源,其源甚真,无物不禀,无物不受,无物不度,广尽于无畛,细沦于无间,故曰通于一,万事毕……” 他在试图用道门之道来调和双方。 存在即是合理,无物不禀,无物不受,无物不度,人和巫只不过是选择的不同而已……大道无法言说,这些的一切都包含在大道之中,其实本质并无冲突…… 李启一边试图平息体内的暴乱,一边对着周围的人说道:“诸位请起,说说具体的情况吧,想来你们应该知道些什么?” 那些士兵全都站了起来。 为首的那位副将上前来对李启拱手:“将军,我等得天授旨意,前来遵将军之令,只是,辎重粮草等物……尚需要将军筹备。” “嗯,你们人数我已经知道了,只是你们的饭量如何?一日需多少粮?”李启点头,然后问道。 那副将或许不是第一次来了,听见李启问话,他马上呈上一封帛书。 李启接过,发现上面写的非常清楚。 五千正兵,想要维持足够的战斗力,需要一人一日需十斤精粮,二斤肉食,半两盐。 若是需要操练,则不仅仅需要肉食,还要有足够的灵物进食,补充内气。 想要维持一只精兵,则最次需要三日一出操,如果只是吊着不让战斗力跌的太厉害,那就是十日一出操。 如果是战时,有大量内气消耗,正兵们需要的灵物补充甚至可能达到每人每天至少十缕内气的程度。 一万辅兵,所需折半,但若是需要操练,也是会加大消耗,战时也是差不多。 民夫不饿就好,一天二三斤粮差不多就够吃了,但若是需要民夫干重活或者长途跋涉,则吃的更多,甚至有时候能翻倍。 但肉和灵物可以不为他们准备。 但是如果不给吃饱就干活,可能会出现非战斗减员。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数据,不一而足。 比如民夫的负重,移动速度之类的。 因为派出去运粮的民夫,如果人太少,粮食太多,速度就会变慢,变慢之后,就要消耗更多时间,约等于消耗更多粮食。 但如果加多人手,也要吃的更多,最优解是什么? 维持战斗力,是三日一出操,还是十日一出操? 这么一看,行军的战前准备,辎重储备,还真是一个技术活。 这不只是单纯的术算,而是一整套统筹安排算法的优化 如何做到最优解,是兵家的重要一课! 不是什么单纯让你解一个难题,而是很多个难题,综合成一个实际问题,然后让你去得出最优解。 就算不是最优解,也必须要达到及格线以上,才能保证‘举兵而境内不贫’,从而导致‘兵胜而国败’。 李启看完之后,沉吟一二,然后看向副将,说道:“消耗是看了,不过这辎重该从何处调配?资源来处是什么地方?” 那副将马上再呈上一封帛书,对李启说道:“将军明鉴,这是我国的堪舆图,其中特产,税收,粮仓,皆在其中,只是还望将军调配有度,若是某地强征过多,恐会激起民变,反倒得不偿失。” 李启闻言,又接过对方手中的帛书,再看。 却发现上面画了地图,画了一个国度,分成十几个州,每个州有不同的特产,不同的人口,关键时刻也可以强征壮丁,但这样做势必会引起民生动荡。 李启发现,这里面的人口,都出奇的少。 十几个州的人,加起来却只有不到一百万人,也就是一个州也就几万人。 李启再仔细查看,却看见比例尺相当的离谱。 这个洞天,大小了。 纵横不过六七百里,李启只要几个小时就能跑一个来回,所谓的‘州’,实际上就和百越的县城没多少差别,根本够不上一国。 一州几万人,整体人口勉勉强强算是一百万吧,这样的洞天,凭什么培养出这么多的九品的? 李启的关注点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没有第一时间去看特产物资钱粮之类的事情,而是关注起了人口比例。 这只是一个九品洞天,也就是说,这里能诞生的最强者,也就只有九品而已。 所以那些正兵里,一个八品都没有。 但是……却有五六千的九品。 也就是说,假设这里就是这个洞天的所有九品,那么大概两万人中,就有一个九品。 对于一个九品世界来说,这是多么恐怖的九品比例? 哪怕是在天下,九品也是千里挑一的,在九品世界,一个世界里能有一个就不错了。 当初在地油界,上亿人口,也就两个九品,还都是走的人道邪法。 这不对劲啊,人道在这个世界做了什么? 李启皱眉,问道:“你们这个水平的,在你们的家乡有多少?” 那副将听见这话,略微有些讶异。 还从没有过任何一个将军问过这种话。 不过,长久以来的服从性让他马上回答:“我等已经达到入品之级,自然是强者中的强者,皆是万里挑一。” “只是,剩下的人都要镇守家乡,若是将军要强征他们入伍,恐怕会导致后方空虚啊,也会加重后勤负担。” 副将小心翼翼的说道,生怕这位新来的将军准备强征其他人。 以前也有将军这么做过。 李启却没有管他这些,而是默默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九品是万里挑一,也就是说,这个国度百万人,有一万个九品! 开什么玩笑! 天下的大城市里,九品也不过千里挑一。 这一个九品世界何德何能!? 其中必有蹊跷,还是说,这只是演员?其实都是从外界调过来的? 不像。 这些人的眼神和目光,都是那种土著才有的。 “你们的功法,演练一遍给我看看。”思考着这些,李启抬起头,对着那副将说道。 “将军……时间紧急,咱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做规划……若是规划不及,恐怕——”那副将有些着急。 “我在规划了,我让你演练功法。”李启强调了一遍。 那副将无法,只得演练功法。 只希望这位将军不要太不靠谱。 若是不靠谱的话……恐怕这片国度,难逃兵灾啊。 他开始演练功法的同时,李启也开始了自己的推演。 推演什么呢? 当然是目标函数! 这个东西,不就是一个多目标函数间题吗! 先画一个函数图,先求解每个单目标问题的最优解,将所有单目标问题最优解作为期望值,寻求可行域内距离期望解最近的点作为多目标优化问题的最优解。 看起来很复杂,变数很多,还有很多东西作为压制,但是实际上操作起来,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从多目标中依据重要程度选择‘在不影响稳定的情况筹集辎重军粮’作为主目标,而后将其它目标转化为约束。’ 然后,可以将多目标优化问题转化为单目标问题。 只要设定好足够合理的,相对重要的指标较大的目标权系数,然后带入到多目标函数中……那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说过了,这种东西考的是计数之法。 那不好意思,李启的数学,底子其实相当不错。 一边看着副将演练功法,一边推导计算函数,看看怎么才能得出筹集军粮的最优解。 一个时辰? 绰绰有余。 —————————— 而在课桌的另外一边,李烈骑正摩拳擦掌的领着一队看似是蛮族一样的士兵。 筹集军粮之事,她轻车熟路,实际上,家中为了让她历练,曾让她去九品世界带兵打仗,亲历行伍。 筹集军粮,安排辎重这种事情,难不倒她。 她迅速且熟练的安排布置事情,并且已经开始鼓动军心: “以你们所言,南国之人种五谷,秋季收割。”李烈骑大声说道: “那我们北人也该按照季节南下收割!他们就是我们种植的五谷!”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 成绩 李烈骑看着四周的蛮兵。 穿着兽皮,拿着自制石器,大棒,以及简陋的甲胄,但是身体比李启的兵员更加强壮,也更加魁梧。 她和李启的关注点不一样,她不在乎这个世界为什么有这么多九品,也懒得管背后的原因,所以她一来问的是这个洞天的格局。 从这些人口中,她知道了这个洞天不过方圆千五百里大小,相当的小,总人口在两百万左右,分成南北两国。 南国种植五谷,农耕为生。 北国放牧牛羊,游猎为生。 还真是……经典到不能再经典的配置。 既然如此,那么后续的事情自然也能猜得到了。 筹集辎重,做战前准备是第一课,后面的课程肯定是要亲自带兵,尝试将兵家法门应用在实际中。 李启刚刚那种敷衍的态度让她很不高兴,虽然不能打他,但可以在课程上将其折服。 若是能让李启钦佩于她,想必再问祭酒讲道传法之事,李启就不会推三阻四满口敷衍了。 李烈骑打着这个主意,同时开始征收粮草。 —————————— 几乎是与此同时,李启也开始了自己的征收工作。 这是对统筹能力和计算能力的考验,当然不可能让李启自己去征收,不然就这么点距离,他一个人拿着芥子袋跑一跑也就解决了。 但那没有意义,这是考验统筹能力,又不是考验神通。 统筹能力的体现是,将这一切放大,把这个洞天扩展成一整个世界群,李启手下拥有一群拥有域外旅行能力的六品,他依然可以做出最优解,而不依赖神通。 这也是兵家最重要的能力,也是人道最擅长的事情。 统御众人,不需要自身有多强,只要能力足够就行。 单独一人,智慧不敌神通。 若是众人齐心,神通在大部分情况下不敌智慧。 甚至于,李启隐隐意识到,或许这样的统筹能力,就是人道所有官位的‘道基’所在。 真是,越是了解,就越是心惊。 难顶。 不过也不用自己去顶就是了,天塌下来有巫神山扛着。 自个儿还是先找找当前的情况吧。 李启很好奇,如此高的九品率的原因。 以及……这个洞天背后能够触动真知道韵的东西是什么。 本来他只是想要熟悉一下兵家之法的,但这两个东西下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来自巫觋的冥冥之感让他觉得这俩东西有大用。 那就不得不继续上课,争取在这个地方多待一会了。 征收的命令随之布置下去,一重又一重。 与此同时,洞天之外,那位当做老师的游骑将军感受着不同桌子的成绩。 每一张课桌都是一个洞天,不过基本上都一模一样,分成南北,用来帮助学生们练习带兵和统筹的方法。 之所以那么相像,是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个洞天切成了这么多份儿而已。 每一个人的统筹都在他的脑子里浮现。 五品的思维能够处理极大量的数据,哪怕是同时观察几十个学生的对数十万人的布置也是轻轻松松。 “嗯,这三个人,有点意思。”这位游骑将军感受到了不同人的布置。 然后,他开始打分。 第一个学生,名字叫,张麒。 到现在为止,安排了三万民夫,将其分成了三千支队伍,为他们规划了详细路线,分成了不同小队,在不破坏民生的情况下,运送恰到好处的物资。 做的不错,乙中。 他在表格上给打上评分。 就在他打分的时候,旁边有一些旁听但没有上课的学生也在关注打分的情况。 太学每一堂课都会有人旁听。 一些是老生,一般是来等熟人,或者看看自己喜不喜欢,适不适合这门课的。 还有一些是虽然考不上太学,但得到了旁听资格的人,这对他们来说是难得的机会,哪怕是旁听也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情。 这堂课也不例外。 看见了这位游骑将军的打分,下面旁听的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般安排已经趋近完美,怎么才乙中?” “一个时辰内分配了三万人的不同路线,这而且对普通民众负担不大,没有让一个地方承担过多的辎重,路线安排也很合理,没有绕路,基本上都是最短路线……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了才对。” 一个时辰不到就设计出了如此这么合理的规划,才乙中? 旁听的众人有些不太理解了。 只有那些老学生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但游骑将军却并没有回答他们,而是继续往下填成绩。 乙下。 丙上。 丁下。 乙中。 一个接着一个的成绩被写出来,下面的人开始还议论纷纷,后面就干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 哪怕是在他们看起来完美的布置,在这位游骑将军眼中似乎都不算什么,接连打了三四十个分数,结果居然一个甲都没有,最好的也才乙上。 而乙上的那个,已经让他们惊呼居然还有这种操作,自己这脑子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还能这么玩儿。 拿到乙上的那人,经过严密计算后,花了半个时辰教那些士族列阵,用自己的阴阳家之法,引动原本就有的一处地脉裂口,四两拨千斤,崩塌了一座山脉,让两条大河沟通在了一起。 在自己没有任何力量参与的情况下,半个时辰内仅靠这些士兵自己的力量,早就了一条运河,让运送辎重的效率翻了三倍不止! 然而就这样的操作,居然才乙上? 那什么人才能拿到甲级评分? 评分继续,众人已经知道,拿不到乙的评分的,已经被刷下去了。 之后就没有必要来上兵家课了。 这些旁听者感慨着太学的严格,同时又更加期待着后续的评分来。 谁能拿到甲?什么水平的人才能拿到甲? 又等了一会,所有旁听者都昂起了脑袋! 第一个甲,诞生了! 他们看着老师写上成绩和名字。 李烈骑,甲下。 这些人看见成绩之后,马上又去看这人做了什么。 第一个甲的出现,让所有人,包括之前还淡定的老生们也全都抬起了头,看向那个甲下评分的新生是怎么做到的。 在太学,但凡能拿到‘甲’的成绩,那说明其技艺精深的程度已经超越了同品级九成九的人! 而且这还是个新生拿的甲等,足以让这些老生也为之惊讶了。 众人这下赶紧各自施展提升目力和观察力的神通,看看名叫李烈骑的新生是怎么做的。 这一看,众人顿时钦佩无比,各自发出赞叹。 “居然还有这种选择?这可真是……粗糙,但又独一无二啊。”有人评价道。 “果真厉害,就算知道了这招,让我来恐怕也根本学不来,这是只有她能完成的事情吧?” “这也行?这算作弊吧?!”还有学生不可置信的喊道。 因为,他们看见……李烈骑所做的事情并非是普通的筹集物资,而是开始了解局势,然后发表演说,鼓动人心! 在她所控制的那片洞天之中,依然是分成南北两国,各自仇怨颇深。 而她一上来,先是了解了具体的情况,分析了民夫和普通人的战斗力以及消耗,在得出了切实可行的结论之后,马上翻身上马,发表了激动人心的演说! 她英姿飒爽的身影踏在马上,用洪亮的声音呼喊着这草原上的所有人。 呼唤他们去掠夺,去毕功于一役。 正如她之前所说。 沃土上的农夫,按照季节收割五谷。 草原上的猎手,就该按照季节去收割他们! 这样的呼唤极其鼓动人心,再加上她似乎有某种激昂的人格魅力,每走一处,那些草原上的居民便热血沸腾,追随于她。 很快,说好的五千正兵,她直接聚集到了一万,动员起了更多的民夫,中断了生产生活,完全将北国的战争潜力展现了出来。 保持了这样的动员率,她同时还维持了内勤的稳定性,安排布置了足够充足且保证能在两个月内不会出现崩溃的分配体制。 只能说是非常,非常的漂亮。 虽然算是穷兵黩武,但只要有充足的外部资源补充,也就是……能够在南国进行掠夺,那么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现在的北国,能发挥的军事力量恐怕是南国的两倍还要多。 这就是‘甲等’的实力吗? 真是无法复制的计策与统筹能力。 统筹,不仅仅是按部就班,而是要将群体的力量完美的发挥出来。 群体的力量不经过统筹就无法形成合力,兵家所要做的就是这点。 而李烈骑在这方面表现的非常优秀。 诚然,会有人说这样的操作是赌博,和‘兵胜而国败’的预言一模一样。 但实际上,懂兵家的人都知道,完全不是这样。 面对这个疑问,就有一个老生出面对那些旁听生解释道:“可别以为这是什么饮鸩止渴之法,实际上这一手很妙。” 接着,他开始对旁听生详细详解。 这并非是兵胜而国败,实际上,按照李烈骑这样的操作的话: 输了,是兵败而国败。 赢了,是兵胜而国胜。 如果赢了,甚至可以一举吞并南国,让北国势力大增,一统这个洞天。 并且,按照现在的模样来看,李烈骑的兵力和可动员战力都是南国的两倍,兼还有士气之利,并且恰好卡在了南国正在准备秋收的时节。 一切都是安排的那么完美,胜率可谓是直线上升,这根本算不上赌博,而是瞅准时机进行的大反攻,八成能成的那种。 对时机,还有资源的把控,以及最基础的,那些所谓的‘统筹’能力。 统筹,可不只是统筹辎重。 人心,众心,才是统筹的重中之重。 看过了这样的操作之后,又有那些老学生在旁边讲解,众人这才感觉到这个甲下来的不中意。 不得不感叹,确实拉开了差距。 第一个甲的出现,让旁听的学生们产生了钦佩之心。 太学果然卧虎藏龙。 然而还没等大家的惊讶之心落下去,马上,却听见那个游骑将军发出了‘咦’的一声,表情也变的惊讶起来。 然后,他仔细观察,然后沉吟了几秒钟。 接着,继续写出下一个成绩: 李启,甲中。 甲中?! 众人皆惊! 刚刚那个甲下已经惊世骇俗了,这甲中又是什么水平? 于是旁边的众人连忙加快自己记笔记的脚步,先把上一个优秀的答案记录下来,等回去之后推敲琢磨。 这些都是可以学习的地方,旁听不就是为了这个?等日后出去独当一面,这些都是可以用来当做参考的经验,说不定就能救命的。 等这个记录完了之后,众人再度围上去,观察那个甲中的答案。 只是这一看,大家又都迷茫了。 整个教室里都沉默了,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欲言又止。 “这……这也能拿甲中?” “不可能吧,那个乙上不是比他操作精彩多了?仅仅只是利用阵图勾动地气,四两拨千斤,在半个时辰内,不依靠自身的任何力量,纯靠那些士兵结阵就造出一条简易运河,简直神乎其技。” “刚刚那个甲下那里不如他了?他甚至连人心都没有去统筹,只是单纯的发布任务,这些民夫一点士气都没有!” “这是不是搞错了,感觉这个东西拿不到甲中啊,前辈,可否讲解一二?” 已经有聪明的旁听生前去询问旁边的老生了。 只是,老生们也还没琢磨清楚。 大家都很疑惑。 因为,这个叫李启的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骚操作。 他和那些拿了乙等和丙等的所采用的招数基本上都是一样的,大差不差。 普普通通的安排路线,拆分小队,到不同的城市去收取军粮,统筹物资,安排具体的事宜,然后让大军能衣食饱足。 乍一看,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操作,还不如那个开了运河的人,起码那个还有奇思妙想,统筹方面也做的不错。 大家都迷茫了。 只是,就在这时候,一个老生突然说道:“等等,你们看,他扩军了,怎么比别人多养了五成的兵?”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适用的界限 是的,李启比其他用这招的人,多养了五成的兵。 大家做的都是一样的操作,凭什么他能多出五成的粮食! 这哪儿来的?凭空变出来的吗? 这次测试不是禁止使用自己的神通?只能全靠智慧。 全靠智慧,能无中生有? 可能吗? 明明看破了他拿高分的根本,在众人却难以找到其中的秘密。 同样的操作,他就是比别人多。 为什么? 不知道,哪怕是老生也找不到根源。 不过,总是有眼光厉害的人的。 过了大概几分钟之后,突然有一个老生抬起头:“等等,我懂了!” “你们看他的粮食在路上的损耗!” 损耗,很常见的一个词。 铸货币有火耗,锻造物品要有冗余量,哪怕是走路都要磨损骨头,只要物品存在交换这一措施,那么就一定会产生损耗。 哪怕只是呼吸,都会辐射出热量,逐渐损耗体内的能量,所以人才要不断的进食,来补充这些损耗。 粮食自然也是如此。 人运粮食,就要有损耗。 路上撒了点,人吃了点,发霉的,被雨打湿的,生虫的,出意外丢了的,就算在这个洞天之中,基本上杜绝了贪污这个最大的损耗,但总会有点情况造成额外的粮食损耗。 这属于正常消耗,一般都会很普通的计算进去,不可能杜绝。 但这个叫李启的人,极大程度上减轻了这种损耗,别人一百斤粮,路上损耗十斤,他就只损耗三斤!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发现了这个情况之后,所有人都开始钻研李启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那么,李启是怎么做到的呢? 其实很简单。 本质上,其实就是最优解。 最优解,说这三个字很简单,但实际上,采取通常统筹方式的人,都不知道什么叫最优解,或者说,他们难以做到最优解。 宽阔的大路,人和运粮车走在上面舒坦,不会把粮食抖落在地,但是要走三天,民夫自然也要吃三天的粮。 小路走的快,只要半天就到了,但是道路陡峭,还容易在路上翻车,损失一些。 怎么选?什么是最优解? 很多时候,你根本无从计算什么是最优解,你只能尽可能的去靠近最优解。 但李启不一样。 他就是可以做到最优解。 巫道构筑人身小天地的方法,他的多目标函数间题图,以及他最新拿到的,祭酒传授给他的卜筮之法。 这三者合一的结果。 巫道的‘圆融’之法,这是弥信大巫传授给他的方法。(见第二百九十九章) 一切的磨损和消耗都是因为不够圆融,所以巫道追求的是‘圆融’,让人身小天地的内循环达到没有内耗和磨损的程度。 这种思路……不只是思路,巫道对减少损耗有一整套可以实用的方法! 将这些方法,挑选出一些可以使用的,然后当做变量加入多目标函数间题图,得到一个理想环境下的最低损耗模板,拿到这一重推论。 最后参考现实环境,用这个推论和现实里的损耗作为变量,代入祭酒传授的卜筮之法进行推演。 那么,这一切就还缺最后一个东西。 那就是现实里,切实可信的数据。 李启要怎么在一个时辰内确认现实里的数据呢? 毕竟,公式再好用,也要代入正确的数据才能算出正确的结果。 比如正方形面积公式,长乘以宽等于面积。 这简直是毫无破绽的公式,把这个公式套进去,就可以算出整个宇宙一切正方形的面积,这就是道的一种体现,这个公式是绝对无错的,水平不到一定的高度,根本没有资格去质疑这个公式的真伪。 但真正要运用这个公式,你想要用这个公式算出一个正方形的面积,首先要知道的就是测量长和宽两个数据。 因此,实际运用中,计算失误导致无法接近最优解,很多时候不是公式的原因,而是从一开始就把数据测量错了。 但是,现实可不管那些,你算错了就是算错了,就是得不到最优解。 可李启有真知道韵。 真知道韵,甚至可以穿透世界的影响,直接测量到本质。 如今不需要本质,他只要用真知道韵这个这个精度极高的测量工具,然后去测量这些变量! 如此一来,数据有了,公式有了,方法也有了,胜利的方程式已经写完! 正确的理论,正确的测量数据,正确的计算公式,得到的结果就是,正确的最优解! 其他人算的脑袋爆炸也算不出来的最优解,就这样在李启手中得到了复现。 带来的结果就是,他明明什么多余的事情都没有做,只是和其他人一样,普普通通的安排路线,规划人员,分解任务,但是,就是能比别人多养五成的士兵! 这就是统筹的力量。 降低内耗,提升效率! 计算?这种事情,李启擅长的很呐。 因此,种种原因和他掌握的能力之下,让他完成了其他人眼中不可能的完成的统筹任务。 李启完成这一切的统筹之后,他坐在原地,头脑出神。 他隐隐约约感悟到了什么。 就在刚刚,他完成了许许多多的工作,进而继续完成了整个统筹工作。 老实说,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一切是如此的复杂,而他解决起来又是如此的顺畅。 十万人级别的辎重运输…… 怎么说呢。 想要管住一个人,很简单,安排一个人没有疏漏的行程,也很简单。 但是,十万人的数量级累积起来,这个简单的事情,就变成了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所有的不可能,背后都是由一个又一个的‘可能’组成的。 正如同每一个不可能完成的宏大目标都是由一个个细小的事件组成。 这中间的差异……到底是什么? 李启解决了‘统筹军需辎重’这种问题,但他却得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他没有沉浸在自己轻松解决了问题拿到高分的喜悦里,而是陷入了苦闷的思考。 他被巨大的困惑笼罩了,甚至都有些不那么在乎真知道韵感受到的古怪了。 在解决这次的辎重问题的时候,他按照大巫弥信的方法,把辎重问题拆解成了每一个运粮者的问题,然后通过庞大的计算,用卜筮之法,算出了每个人的最优解,以此得出了群体的最优解。 这代表了大巫弥信那句话的正确性。 一个巨大的问题,是由无数的小问题组成的。 大巫弥信告诉了他,想要解决一个巨大的问题,就要一点点的解决小的问题。 摧毁一个世界群,需要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的摧毁。 摧毁一个世界,则要一点一点的粉碎他的土地,海洋,和天空。 宏伟的事物向来是由微小的事物组成的。 那么问题来了。 举个例子,一滴水,是由无数的水分子组成的。 那么换而言之,想要彻底摧毁并湮灭一滴水,就应该去摧毁所有的水分子,把水拆成水分子。 换做是这个世界,也就是变成这个世界物质组成的基础,把水这种物质,拆成不能称之为水的水气。 那么,从什么时候开始,水就不再是水了呢? 单个的水分子或者水气,肯定不是水。 两个水分子,或者两小缕水气,肯定也不是水。 那么慢慢增加,十个水分子,一百个,一千个,一百万个…… 到底要到什么数量,才会变成水? 这个问题的本质是,无数的小问题,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大问题的? 李启陷入了迷惑。 他分不清楚宏观与微观的界限了,也搞不清楚‘可能的小问题’和‘不可能的大问题’的之间界限了。 要多少个小问题才能变成一个大问题? 要解决多少个小问题,才能让大问题消失? 李启陷入了沉思。 这个问题看似不重要,但李启却发现,这点实际上却非常重要。 用人们耳熟能详的理论来举例,那就是微观物体遵循量子力学,普通物体一定程度上遵循经典力学,宏观物体则遵循相对论。 那么,这几个事物的界限在哪里? 如果给你一个粒子,那么应该如何判断它会遵守量子力学的规律还是经典的物理法则?一堆粒子呢? 为什么一堆粒子堆起来,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遵循的道也不一样了。 明明是相同的东西,都是水分子组成的,但他们在不同的大小,所遵循的道是不一样的。 是水分子的时候,遵循微观的道。 聚集多了,就遵循宏观的道。 那,什么时候产生的这样的变化? 大问题和小问题的本质就是如此,这背后绝对隐藏着什么深刻的含义! 解决一个宏伟的大问题,需要用到一种道。 解决宏伟大问题下面的小问题,又需要用到另一种。 那么,怎么判断用那种?这种转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李启似乎感觉到了,自己摸到了什么东西。 在宏观世界和微观世界之间存在着一个明显的界限——量子世界的离奇现象并不会影响到宏观世界,这个界限保护着人们已经习以为常的物理之道。 我们从来不用担心微观中的那些波动会让自身坍缩,量子世界也不用担心宏观事物影响到自身的波动性。 这一层界限,李启第一次感受的那么清楚! 他要思考,他触碰到了这层界限,只要能够理解这个,他就更深层次的明白这个世界的本质,同时还能彻底领悟‘大和小’的区别。 如此一来,便更加圆融如意。 只是,怎么都想不明白。 一堆水分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滴水’的? 这不仅需要想,思考是得不出结论的,他要去实验,去亲自试试,去探求这一真相,去亲眼见证并且复现这一条规则的出现! 或许,这就是他化虚为实的关键。 之前举例都是用的粒子,可这个世界是没有粒子的,万物皆由虚无缥缈的气组成的。 虚无缥缈的气,聚集起来,就成为了物质。 中间自然也有一条界限。 气的数量只有跨过了这条界限,才可以成为物质,化作不同的事物,根据比例和结构的不同,生成万事万物。 李启猛的站起身,这课堂他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哪怕这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真知道韵,他也准备之后再说。 现在的他,要去抓住这一层界限,免得刚刚冒出来的灵光消失! 李启起身,直接穿破了这个洞天! 这课,不上也罢! 李启强行从洞天之中脱身而出。 然后,却见那个游骑将军正好站在他旁边。 李启马上躬身:“老师,我忽有触动,想要暂离。” 那游骑将军点了点头:“你考了甲中,不错,对兵家之法有兴趣吗?” “有。”李启马上表示了肯定:“我对兵家之法很有兴趣,之后或许会再来学习。” 他是真的很有兴趣。 他也很好奇一点。 一个人,只是一个人。 那么,一群人,从什么时候变成一支军队的? 是跨过了什么界限,导致了个体变成了群体? 李启隐隐觉得,兵气和军魂的存在,就和这个界限息息相关,兵家一定对这方面有一定的了解! 这让他愈发心痒难耐。 “好,那你先去吧。”老师颌首示意。 李启闻言,先行晚辈礼,然后拔腿就跑! 只是,李启刚刚出来,就看见有些旁听者追了出来:“等等!同学!可否与我们讲讲——” “同学,我想问问……!” 只是,他们还没追到,李启已经快步加速,顾不得身后还有人叫自己,麻溜的冲回家。 帮同学做课后辅导这种事,还是以后有空了再来吧。 只留下那些旁听者面面相觑,互相传阅着笔记。 同时传阅的,还有李启的名字。 和上层没关系的旁听生们听见了李启的才名。 老学生们流传着李启和南山书院的恩怨。 老师们则知道这是巫神山的公子。 不知不觉间,李启的名字,已经因为各种原因,在太学的各个群体之中流传开来了。 但他可不在乎这些,他快步奔跑回家,然后锁门,写上“紧急时期,闲人勿进”八个字。 他要闭关!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 兵气的灵性 李启要闭关。 不管是巫器蚕,还是那个洞天的诡异,他都暂时不想去管了。 灵光一闪的李启,现在只想抓住这一丝灵光,让他对道的理解往前更加推进一步! 李启开始了自己的闭关。 不过不是闭死关,他只是削减了自己学习其他东西的时间,暂停了巫器蚕的研究,将所有的精力放在了两件事情上。 一是每天正常去上一节兵家课,至于其他的课程都暂时放弃了,等以后再慢慢补吧,反正也不难。 二就是回来研究思考要怎么探索这个界限的存在。 李启设想了几个实际上的探索验证,外加上他自己也开始悟道,思索背后的原因,试图总结出一条当前可用的规则。 所谓悟道,实际上就是根据已有的发现,总结可用的,适合的规律。 李启不指望自己发现绝对真理,直接一步到位,正确认识无限发展的客观世界,比如发现正方形公式这种。 但他希望这一次,起码要做到,对特定事物的,在一定程度和层次的,近似正确的认识,则有这样,道才能够为自己所用。 就这样安排了自己未来一段时间的目标,李启开始了行动。 首先,他用很多的气进行尝试,用这些气逐渐一点点的凝实,观察气逐渐成为物质的那一瞬间,找到中间那个界限。 这是个苦力活儿,不同的气,这个界限似乎不一样,而且极其难以察觉,经常的是把这些气堆叠,叠着叠着,突然就变成物质了。 怎么变的,什么时候变的,根本察觉不到,哪怕调动真知道韵观察那一瞬间的反应,也找不到。 化虚为实的那一刹那,没有任何踪影,他就是这么突然的从气变成了物质,具备了实体的存在,能够开始影响其他物质了。 也抓不住具体的时间,李启的感知可以精确到毫秒级,但也只能精确到毫秒级,中间的变化没有半点的踪迹,既没有什么前置反应,也没有后续变化。 而且,这个东西,他没有共性。 水气,山气,火气,李启尝试了里里外外一百多种不同的气,他们每个所需要的时间都不一样,甚至同样的气,这个界限似乎是可以变动的,两次相同条件下的测试,他们凝聚成物质的时机都不一样。 这个界限,就在那里,就放在那一刹那之间,可李启就是触碰不到,也观测不到具体的过程。 这让他心里不断上火,痛苦莫名,却只能接着去尝试。 找不到这些气变成物质的共性,自然也就分析不出什么规律来,更遑论找到背后的‘道’了。 李启也想过从别人的典籍中寻找这件事的答案,既然自己做不出来,那就干脆去抄作业算了,说不定典籍里有呢? 结果他翻了一大堆典籍,找了无数的资料,都找不到半点有关的记载。 这种‘界限’,虚与实之间的界限,好像被人从典籍中抹去了一样。 李启甚至去思考了沈水碧身上的术法,她是五品,或许懂得更多,术法上或许也有对这方面的应用。 这么一思考,果然找到了端倪,因为李启发现,沈水碧经常用太阴之气凝聚出一轮实体弯月,悬挂在自己身边,用来施展术法。 可是,他反复复盘了几次,也找不到这轮实体弯月的重点在那里,到底是怎么凝聚出来的,背后的关节是什么。 最后,他甚至准备直接去问兔子,看看她能不能点醒自己。 但不知道为什么,终端暂时连接不到兔子了,只听见她的留言,说让李启过一段时间再找她,她在忙。 李启也没办法,只能过段时间再说。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转眼之间,就过去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李启感觉自己头发都要白了。 他闭关的这半个月,每天的时间都安排非常的规律。 早上起床,开始思考,收集数据,试图‘悟道’。 傍晚,兵家课开课,他就去上一个时辰课,然后再马不停蹄的跑回来,继续悟道思考到深夜,睡觉,第二天继续。 这半个月一直如此,吃饭都是随便解决的,反正也不重要。 又是新的一天,李启扣着脑袋,揪着头发,恨不得锤桌子。 他大声怒骂道:“他奶奶的……这要怎么总结规律?测试了六百多次,一次结果相同的都没有!” 没有共性,就没有规律! 总不能这个界限是个变动值吧? 如果是个变动值,那是不是就说明自己之前的灵光就是一坨屎? 还是说,变量太多了? 变量太多了,影响这个界限不断的变动。 那自己还有多少变量没有排除? 是附近的环境影响的?四周的地脉有没有影响?甚至自己的观测有没有影响?是真知道韵的扰动,亦或者天下天道的压制? 可以怀疑的变量太多。 “一个一个试吧,每次减少一点,或许有可能是某些变量的联合影响。”李启揉了揉太阳穴。 他对此根本就没有思路。 没有思路,带来的结果就很简单。 那想要得到答案,就穷举吧。 一点一点的试,总能找到的。 李启继续劳作,投身于这个工作之中。 今天也是毫无收获的一天,除了排除了一些错误答案,基本上算是白忙活了。 然后,去太学上学。 只上一节课,那就是兵家课。 主要是应该会有涉及到这方面的东西,而且李启也在分出一部分精力去探寻真知道韵感受到的异样。 只可惜,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的成果。 哪怕是在路上,李启也在思考这些问题。 巫神山的其他公子已经很久没见了,也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但李启也没准备去找他们,毕竟大家各有各的事情。 就在他走着的时候,突然,有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启抬头一看,发现是柳参之。 “李兄,忙完了吗?巫器蚕那边……”柳参之说道。 “抱歉,柳兄,我这边还没头绪,下个月,下个月一定。”李启立刻说道,然后继续埋头往前走。 柳参之满脸无奈,他也无法。 李启这魔怔的状态持续太久了,和之前那个彬彬有礼,满腹经纶的巫神山公子差距着实有点大。 而且,因为李启最近的罢工,导致巫器蚕的研发进度也差了一些。 李启的研究非常有用,有他帮忙,巫器蚕进步的才快,让柳参之自己来,进度慢的可不止一点半点。 但也没办法,柳参之能够理解。 李启或许正在某种极为重要的关头,以至于他根本就没有办法腾出心力来做事。 也只有等他解决完手头的事情了。 唉。 而在李启那边,他进入了课堂之中。 现在的课堂,人已经很少了。 之前加上旁听的人,还有入门课过来试听的人,能够达到几十个人在课堂里。 但现在一轮又一轮的刷掉,加上有些人觉得自己不太适合,或者不喜欢兵家之法,就不来学了,导致现在只有八个人还在坚持学习这门课。 太学的学习就是如此宽松,只对最后毕业修行的门数有要求,至于你在学校怎么学,那就随你了,无所谓的。 李启进入到课堂之中。 还是那位游骑将军担任老师。 这半个多月,也就在那个洞天之中学习了十几个时辰,李启等人已经经过了充分的战前学习。 战前的布置,辎重,人心,练兵之法,辎重分辨,山水地形,军阵排列等等方面都已经经过了粗浅的学习,那个洞天之中也因此而度过了半个月时间。 时至今日,战前的准备都做好了。 就等开往前线,两军对垒了。 李启坐在课堂上,就听见老师说道:“今日要学的,便是行军之法,你们手中各自正兵,辅兵,民夫都已有数,且经过了训练,也有你们为其准备的辎重,武备。” “此时,将兵力整措,然后运送到前线,两军对垒,便是你们这三日的功课。” 那老师如此说道。 “行军之法,重中之重,一人一日行百里轻而易举,十人一日行百里则困难无比,百人一日行百里十死一二,万人一日行百里,则无章法而必坏之。” 行军,不同的人数走起来,难度是不一样的。 一万人一起走,还要保证不掉队,不乱套,没有逃兵,不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幺蛾子,那可难了。 别说行军了,就连一两百个人排队上厕所都是个大问题。 万人行军,那就是每时每刻都有一两百个人排队上厕所,更别说还有别的幺蛾子。 所以一定要有章法,让几万人能够互相协调,这样才能走得远,不至于前后掉队,中间差错。 “技法已经交给你们了,现在就是实践之时,看你们谁能够率先抵达边关,先到者有先机,在战争之中有无穷好处。” 李启等人静静听完。 老师说完今日的要求,就和以往一样,开始讲课。 他讲的是行军之中要注意的方法,要小心的点,能够使用什么方法规避一些困难,要怎么分辨山水,利用地形来为自己建立优势之类的。 他语速飞快,下面听课的学生们也全神贯注,一大堆知识点不到十分钟就讲完,基本上算是硬灌到学生们脑瓜里的。 理不理解无所谓,背下来就行了。 之后,你会慢慢理解的。 讲完之后,他干脆利落的将剩下的八个学生引导进入洞天之中,让他们各自带着自己之前的士兵,跋涉前往边关。 谁先到,谁就能提前布置占区,抢夺重要地形。 李启暂时抛开脑子里的那些问题,准备认真学习一个时辰的兵法。 在这些天,他也更加了解这些洞天。 这些洞天之中的人,都有某种说不出来的龙气味道,正是因为这个东西,才导致了这个九品洞天却能诞生出如此多的九品。 正常来说一个九品世界能有两三个九品就很不错了,这里却硬生生用这种方式提升了全民素质,拔出了上万个九品。 除此之外,李启就没拿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了。 其他什么民风民俗,说实话都是不必要的东西,课上完了,过了也就算了。 根据李启的猜测,这种奇怪的龙气,应该就是真知道韵探查到的那个有问题的东西,可惜他根本找不出这个东西的来源,也不可能去问。 怎么问?他可是巫神山公子,这算人家商业机密了。 而且,和龙气相关,他也不敢多问。 他自己身上还背着一条幼龙龙魂呢,虽然已经上交了,但和龙有关…… 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一边脑子里过着这些琐事,李启一边安排那位一开始的副将,开始排兵布阵,列队行军。 这位副将的名字他也知道了,叫做焦行。 “焦行,传我命令,今日行七十里,走到那座山脉脚下,有足够树木生活所在,让斥候先行,通知前方开路,用我之前排布好的阵型,走之前都把琐事屎尿都处理干净,出发之时不可进食,少饮水,不能随意离队。” 李启挥手,吩咐下去。 “是,将军。”副将焦行马上躬身离去。 然后,李启开始整队。 一大堆的琐事处理完毕之后,这些军队,开始在李启面前列队。 军容蓄用,器械兼储。 戎服执戟,整饰兵械。 一切都就绪了。 李启看着这些士兵,突然想到一件事。 他之前就想过,一个个的个体,是怎么形成军队的。 而军队,又是怎么来的兵气和军魂? 这其中是否蕴藏着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大与小的奥妙? 气的性质太玄妙,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从气变成物质的。 那他是不是可以观察这些军队,看看个体是什么变成凝聚一心的群体的? 想到这里,说做就做,李启马上站起来,大声喝道:“整军!” 已经被他操练至令行禁止的军队马上下意识的动了起来,迅速移动,变成方阵站在他的面前。 然后,李启突然敲响军鼓,激发兵气。 却见这些士兵的气息连成一体,一头蜥蜴的虚影浮现在军容之上。 李启突然皱眉。 这个虚影,怎么有灵性?! 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 妖龙 这军魂和兵气之中,似乎是有着某种灵性的存在。 说实话,李启见过的兵气数量不算多,但也不少,昔日他也曾和白犀军并肩作战对抗七品。 但那时候的兵气,虽然凝实,但只是一种虚影。 可现在,眼前这些军团的兵气,却像是活的一样,这只古怪的蜥蜴,并没有半点龙的样子,也不像是那种西方龙。 非要形容的话……大概是,四脚蛇? 但随着四脚蛇却意外的顾盼回首,极其灵动,似乎有某种特殊的神采在。 李启马上意识到了什么,真知道韵立马全开,想要捕捉这一丝神采! 他的迅速极其迅猛,瞬息之间就捉到了这一丝神采。 只是,在真知道韵捕捉到这一丝神采之后,李启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不是他捉到的。 是有个东西主动送到他面前的。 在他捉住这一丝神采之后,他仿佛听见了有什么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那声音在说: “救……我。” 然后,这神采便消失殆尽。 李启精神一震! 他感觉到了。 感觉到了某种界限之中的存在。 就好像是,这个意志正好就处于虚与实之间的那一层隔膜之中!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 死物和活物的界限就在于此,要是化为虚幻,那就是死,就不再具有灵动的思维。 若是彻底变成实在的事物,就是活,完完全全的复生,具有所有的神智和灵慧。 而现在,这一声呻吟,介于虚与实之间,生与死之间。 他的存在,似乎就在李启最近一直追寻的‘界限’之内。 李启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反正这个东西……很难形容。 “停下,再度整旗!”李启想要再试试,命令这些士兵继续发挥力量。 然而这次,兵气就只是普通的兵气而已,再也找不到那种介于生和死之间的意志。 李启还想再试。 但他知道,兵气,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连续五次三番的没事鼓动兵气,会让士卒心气不再高昂。 此刻正是行军之际,做这种事不太好。 于是李启只是暗暗记住这洞天发生的事情,然后继续发号施令,开始行军。 行军正式出发。 可惜的是,李启只有一个时辰,然后他就要下课,剩下的时间要离开洞天,等他们自己行动。 这就是另一重考验。 将不在军,依然如臂指使,这才是能够放心托付的强军。 想要做到这点,就需要足够优秀的练兵之法和综合指挥魅力。 好在不管是对李烈骑还李启来说,这都不算什么问题。 李启通过规定军法,赏罚分明,展现自身的信誉和个人实力做到了这点。 而李烈骑则通过人格魅力做到了这点,这让他们每天只用出现一个时辰,军队也不会失控。 课程很快结束。 两人各自从洞天之中脱身而出。 李启马上头也不回的准备跑路。 他的一天很忙的,想要穷举出那个‘界限’的共性,工作量简直大的可怕,李启保守估计自己要在里面投入至少一百年的精力。 还好,他已经是长生者了。 李启已经逐渐习惯了做事的周期要用百年来计算的情况了,在他的估计中,以后他可能还会习惯用千年来计算。 怪不得长生者和其他修行者聊不到一块儿去。 就这时间观念的差距,就已经是无法逾越的鸿沟了。 真亏了自己抓住了兔子恢复凡心的那几年啊,只能说快准狠。 和手术一样精准! 然而,就在李启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却突然有个人想要叫住他。 “李启!”作为李启的对手,李烈骑开口喊道。 作为课堂上的对手,李烈骑向和李启搭话很久了。 无他,实在是因为李启让她憋闷至极。 作为对手,其他同学都会在下课之后互相探讨,各自在课后进行模拟练习,互通有无,各自交流心得,多半都会有额外的收获。 可李启下课了就跑路,从不肯多说什么,对自己使用的招数敝帚自珍,坚决不肯透露半点,下了课就说自己有事。 如果就这样,李烈骑最多也就嘲笑他小家子气,也不至于生气。 可问题在于,李启对她藏招的时候,却在偷学她的! 每次下课之后,李启都能学会她的招数,明明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两军之间施展自己惯用的一些手法。 没有讲解,甚至还刻意有些隐瞒,可是李启就是能很快的复现出来。 这让李烈骑憋闷至极,甚至感觉自己进步缓慢都是因为对方如此做派。 天可怜见,李启其实根本就没有这种想法。 他满脑子都是探寻界限之事,下课就走,根本不知道下课之后大家还会留下来自习,来各自复盘推演,争取更进一步。 当然,就算他知道还有这种课余活动,他也不会参加就是了。 开玩笑,他连柳参之那边的巫器蚕事宜都给推掉了,还有时间来参加这种东西? 至于偷学? 他就只是多看了两眼而已,那些本来就不是多难的技法,看了一遍还学不会,那也太笨了吧? 但李烈骑很显然不会读心,于是一来二去,误会就越来越大。 好在李烈骑是个直爽的人,有事一般就当面说了,于是就在这次,主动想要拦下李启,说清楚这件事。 李启倒是听见了,所以他回头:“抱歉同学,我还有事,下次再聊!” 一如既往。 李启很忙的! 看着李启回头丢下一句话就马上跑了,李烈骑就感觉一阵气血上涌,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变红。 这个……不识好歹的混账! ———————— 且不说那边的同学关系处的怎么样,李启下课之后,第一时间奔着去的就是食堂。 他现在一天只吃一顿饭,都在太学的食堂里。 吃完之后就回家,工作到深夜,睡觉,然后工作到傍晚来上课,上完课来这里吃一顿饭,接着回家工作。 非常规律的生活,就和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 一进入食堂,他随手弄了点食材,然后迅速赶到烹海锅那边。 “郭哥,今天也随你的便!”李启将食材往上一抛。 一个胖子凭空出现,接过食材,哈哈大笑:“李老弟,好嘞,交给我吧,今天也麻烦你给我写感想了!” “放心吧,肯定如实道来,绝无虚假。”李启点头。 最近他正式入学,和郭烹海的关系也越发好了起来。 郭烹海一直在尝试新的菜式,这是他的厨之道,但最近尝试新方向之后,做的菜谁吃谁吐,只有李启能津津有味的吃完。 因此,李启就成了他救命稻草一样的东西,他不断尝试新菜给李启,想要找到到底为什么新菜会让其他人觉得呕吐,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异? 李启乐得有免费晚饭吃,同时也很愿意结交这个四品法宝,所以一来二去,双方的关系就这么好了起来,李启的“锅哥”也叫的愈发熟练。 很快,李启的饭食送来。 老实讲,这东西长得很像克苏鲁烤鸡。 但李启也无所谓,吃着没关系就行。 他三两口吃完,感受着每一分滋味。 嗯,还是很好吃。 然后掏出纸笔,开始记录自己的食后感。 郭烹海的幻身也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了他的背后,搓着手等自己的食后感。 这就类似于李启的穷举法,烹海锅的道途也出现了迷茫的问题,李启是他一个可能的突破口,所以他愿意结交这个七品的小辈,甚至和他平辈论交。 只是,今天李启写着食后感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事。 他停下纸笔,转头看向烹海锅。 “锅哥,你对咱们学校熟不熟悉啊?” 李启这个问题,似乎搔到了烹海锅的痒处,这个胖子一拍肚皮,得意的说道:“那是自然!我在这儿待了两三千年,可比你们这些小年轻知道的多了!” “怎么,你是有什么不解的地方吗?在学校里遇到了什么怪东西?” 听见烹海锅的话,李启点了点头,说道:“嗯,是关于兵家课教室的问题。” “我在兵家课的教室里,发现了一个古怪的东西,在那里的士兵所凝聚的兵气里,我好想感受了一点点活着的气息,但又不像,感觉挺奇怪的,锅哥你听说过这种事吗?”李启对烹海锅问道。 这是他刚刚想到的。 关于这种教室的隐秘,老师不肯告诉他,同学们和他不熟,那么……问和自己关系不错,又在学校里有一定资历的烹海锅,那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不是吗? 倒是烹海锅,他听了李启的问题后,一边掂量着自己的肚皮,一边思索,很快,他就反问李启道:“凝聚的兵气?这些东西我倒是不懂,兵气不能是活的吗?” “或许有些办法能让兵气活化,但我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所以只能往别的地方猜,看看是不是教室的问题。”李启说道。 其实李启清楚,这多半是教室的问题。 作为教室的那个九品洞天,轻而易举的催化出了上万个九品修士。 这本身就已经很不符合常理了。 在他的猜测中,这背后肯定是洞天本身的缘故,就算不是洞天的原因,也肯定要借助洞天来完成这种事。 那种缥缈,无法捕捉的龙气,或许就是原因。 李启觉得,这肯定能帮助自己领悟‘界限’。 理由很简单,李启当初就是因为真知道韵扫描那个洞天,才得到的关于界限的线索,进而深思之后,产生了那一丝灵光,所以李启认为这界限本身就是那洞天所袒露出来的一个性质,凑巧被他发现了。 则是因为这界限,处处都在和那个洞天产生联系。 仔细想想看。 李启关于‘界限’的灵感是洞天中拿到的。 兵家的个体与集体之间的界限。 这洞天产生的兵气中的意志,有着虚与实的界限的性质,同时也处于生与死的界限之中。 军粮辎重各种小问题,和组成了大问题的界限。 这些东西,都来自于这个洞天本身。 所以李启觉得,这个洞天,肯定和‘界限’有着某种联系。 “原来你是好奇这个,那你可问对人了!”烹海锅听说了李启的疑惑,恍然大悟。 原来是因为这种事啊! “这事儿我听说过,你好奇这个的话,凑过来,你锅哥和你细说。”烹海锅拍着肚皮,豪迈的说道。 李启立马凑上前去,仔细聆听。 这可能关系到他未来几百年的工作,如果能听到一句有用的线索,说不定能节省几百年的穷举努力啊。 烹海锅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对李启说道:“你说的兵家练习用的课堂,那里面的洞天,是被切割开的。” “切割?”李启好奇。 “没错,你们那边不是有四十九张课桌吗?其实就是有四十九个洞天,本来是一体的,是一头妖龙的体内小天地。” “或者按我们的习惯,叫做人身小天地。”烹海锅神神秘秘的说道。 李启猛地一惊! 那几十张课桌,是几十个洞天,这些洞天,是人为切割成这样的!?曾经是一头妖龙的人身小天地? 还有这种事? 那,那些军魂和兵气之中发出的‘救我’的声音,是那头妖龙在呼救? 这意思是,这头妖龙,肉身被杀,神魂被灭,人身小天地被切碎成了四十九块,还没死透?还想着复生? 所以,那些士兵,都是借助妖龙的龙气而生,所以九品率如此之高? 这么一想,众多谜团迎刃而解! 与此同时,李启也马上意识到了自己能够通过真知道韵感受到界限的原因。 正如同之前所说的,无数小问题,会变成一个大问题。 那么,几十个小洞天,也会变成一个大世界。 只是,中间会有一个界限。 突破这个界限,虚幻就会变成现实,粒子就会变成物质,水分子就会变成水。 李启不禁猜测,难道,分割妖龙人身小天地的那位大能,绝对熟知这个界限,所以刚好掐着这个界限分割! 如此一来,妖龙就不会死了,而是会卡在界限之中,保持不生不死的状态! 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 安排 得到了烹海锅提供的线索,李启顿时豁然开朗! 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关于这些界限,为什么到处找典籍都找不到这界限的存在了。 因为,这个东西,其本身就是具有一定隐秘性的,只有少数人掌握,是一门不那么通俗的东西。 所以,自己寄希望于在那种大道典籍上发现这些实际性的东西,是很困难的。 自己想要拿到关于界限的启发,资料,或者更本质的东西的话,就只有两种方法。 第一,必须靠自己穷举,慢慢研究出来。 第二,那就是抓住这个机会,在这个洞天之中获得足够的信息,以此省下数百年的研究时间。 李启觉得,选择第二种是很必要的。 没别的原因,几百年实在是太长了。 李启也才不到三十岁,说是已经长生了,但他一点长生的实感都没有,也没有建立起长生者该有的时间观念。 说白了,几百年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承受,既然眼前有一条捷径,那为什么不走呢?省几百年时间呢! 于是,李启便对郭烹海问道:“妖龙?还有这种事?锅哥不妨与我细说一二。” 郭烹海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好细说的,就是很简单的事情,那条妖龙被斩杀之后,角,鳞,皮,骨这些硬物用作素材炼制法宝,血肉精华拿来炼丹,体内小天地被切割,做成了那几十张课桌而已,没什么稀奇的。” 李启听着对方若无其事的口气,摇了摇头。 郭烹海是四品,这对他来说当然没什么稀奇的,但对李启来说可不是这样。 “我的意思是,那妖龙是什么根脚?居然到了这种境地还能有半点活性存在,没有死透,这让小弟有点兴趣,锅哥可否在这方面细说?”李启马上追问道。 “哦,你是问这个啊,那倒是没什么,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你知道什么是妖龙吧?”烹海锅问道。 李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妖物的一生之中,有一次可以化形的机会,获得自己化形之物的一些特性,这是他们的天生性质。 这并非变化之术,而是切实的改变了逐渐的本质,所以选择化形这件事是很慎重的。 无数年来,妖物们自己也总结出了一套化形的最优解。 这个最优解,根据所处的地域不同而不同,妖物们根据出生地,希望化形的东西也不一样。 比如在中原和西南之地,也就是唐国和巫神山的地盘,这里人族作为主导,妖物就倾向于化形为人。 而在东海,妖物就更倾向于化形为龙。 这种妖物化形成的龙,就是妖龙。 与之对应的,则是天生就是龙的真龙。 “这妖龙,我记得当初是自称地龙,是一条似虫非虫,似兽非兽的东西,生命力颇为顽强,而且还掌握了一门分身之术,极为神妙。”烹海锅接着说道。 李启点头,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关于地龙的记载。 地龙…… 蚯蚓啊? 李启呃呃。 怪不得生命如此顽强,蚯蚓的生命力能不顽强吗? 那自己看见的四脚蛇虚影,只是这条蚯蚓化形为龙的模样? 还自称地龙……只能说,好像确实没有问题,是该叫地龙。 却又听见烹海锅继续介绍:“具体的根脚我没怎么了解过,只是这条地龙的分身神通很有一手,据说他身上有八万四千节,每一节都可以化成一个分身,分身具有完备的神魂,神智,如果单独拿出去,说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体都有人信。” “最关键的是,这分身之术,是想分就分,想合就合,分出去是一个样,合起来又是一个样,没有半点相似之处。”郭烹海还在继续讲解。 李启听到这里,马上来劲了,竖起耳朵,准备仔细听讲! 这种分化又聚合的性质,不正是李启追求的‘界限’吗?! 水是无数的水分子组成的,那水分子是水分子,水是水,水分子是没有水的性质的。 那水分子堆叠在一起,在什么时候变成了水? 多少水分子组成的物质,才可以被称之为水? 那个界限,是什么? 这就是李启想问的问题! 也是这条地龙展现出来的能力。 他的每个分身都是水分子,而他自己则是水,到底是多少分身聚合起来才形成了他,他和自己分身之间又是什么关系?这中间的‘界限’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启竖起耳朵准备仔细听,但是郭烹海却说道:“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稀奇了,后来他就被人砍死了,做成了素材。” 李启楞了一下。 呃……好像确实也没说错。 “别的事情,锅哥你也不知道了?”他有些不甘心的追问。 “是啊,我只是个厨子,能知道这些已经很不错了,再说了,这些还不够?”郭烹海一摊手,表示有些莫名其妙。 这都还不够,那李启到底想知道什么?难道是这地龙的具体分身之法? 那真是想多了,这是人家的独门秘法,郭烹海怎么可能知道。 李启心中也知道这点,明白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了,便点点头:“那谢谢锅哥了,这些已经很多了,对我帮助很大!” 郭烹海嘿嘿一笑:“能帮到你就好,之后品尝食物,你可得帮我上点心啊。” “那是自然,一定一定!”李启满口答应下来。 之后便是一如既往的吃饭,寒暄,然后写感想和记录,给烹海锅做分析方案。 这些做完之后,也就不到半个时辰,很快就搞定。 李启告别烹海锅,路上也不再理任何人,一路跑路回到了自己家中。 回到了家,李启便开始了计划。 这蚯蚓……啊不对,地龙。 这地龙还没死透,因为他有分身的性质,浑身上下就算被切成那样,也没有摧毁他的本质。 那么,如果把地龙的尸块给他拼起来,能不能让他苏醒过来? 就算凑不齐所有的零件,但凑个大部分,应该也可以做到吧? 那么,在他苏醒的时候,自己是不是就可以直接观测到‘分身’聚合为‘本体’的那个过程。 这样,就等于亲眼见到了穿过那条‘界限’的一瞬间! 如此一来,就可以节省自己穷举不知道多久的时间。 李启越想越觉得可行,哪怕因此冒一些风险也没关系。 因为这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他的人身小天地,正在经历化虚为实这个变化,正在从虚幻的气,转化为实际存在的物质,甚至是构筑成一个真实的世界。 那么,如果掌握了这个界限的奥秘,他就可以主动去加速或者是调控这么一个进程,那么他稳固七品的实力,包括对他后续在七品的发展,都是有很大好处的。 李启甚至觉得,这可能是自己在整个七品都需要精研的东西,自己七品的根基就应该从这个方向打起。 既然都想好了,那就去做。 李启也不是什么拖拖拉拉的人,他马上决定,拼这地龙的尸块。 就从那四十九个课桌……啊不,四十九个洞天开始! 要如何才能把这些课桌拼起来呢?物理意义上拼肯定不行,也不可能让太学方面来帮自己拼,毕竟这是公物,不可能批准的。 甚至于,都不能告诉太学有这件事。 因为,这是自己的根脚。 如果告诉太学这件事,就等于人道知道了自己七品的根脚就是这道‘界限’。 那实在是太危险了,和自杀没什么区别,所以这事儿自己由自己悄悄的去做,不能告诉别人。 所以……得先了解那些洞天的性质,再想办法去拼。 了解性质…… 嗯…… 有了。 这不是在兵家课程吗? 只要以对决,考试,切磋这些由头,让老师同意自己进入不同的洞天,那事情不就成了?就可以去实际了解这些洞天的性质了。 等作出了解之后,再慢慢去考虑怎么拼凑,这样循序渐进的去做,才有可能完成。 李启作出了安排和选择,当即拍板决定就这么做。 于是,他今晚没有再去尝试进行穷举,而是早早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他先去找了柳参之。 告诉这位柳家大少,巫器蚕的研发可以重启了,李启腾出手来了。 毕竟李启决定暂时放弃穷举,这些多出来的精力就可以放在这个上面。 柳参之高兴的要命,马上表示可以立刻重启,他随时恭候,李启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开始。 告别了柳参之,李启又开始正常上课。 当然,只上必修和兵家课。 必修,也就是那些经义。 除此之外的其他课程,再说吧……后面慢慢补上也行。 腾出了足够的精力之后,他精神饱满的准备了一天,准备在兵家课上大放异彩。 必须要先打烂自己的同桌,然后才有理由去向其他学生挑战。 他的准备就是如此。 一个一个的,把所有修行兵家课的同学都挑战一遍。 因为这种挑战是综合性的,兵家需要勘测地形,甚至丈量风水,李启也可以借口说自己有巫觋之法,能够获得战略优势。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将每一张课桌里的洞天全部仔细的勘测一遍,拿到所有的数据! 有了详细的数据,那么制定如何拼在一起的计划就方便很多了。 想着这些,李启在傍晚的时候,推开了教师门。 一改平时急匆匆的死人脸,今天的李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坐到了李烈骑的身边。 那表情让本来气恼的李烈骑感到一阵恶寒。 武者的第六感,告诉她,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这里可是太学。 且不管那些,李启很快主动上前说道:“李烈骑同学,今天开始,我们应该就要学两军对垒了吧?” 说话的时候,李启甚至还搓了搓手,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是……行军完毕之后,就要开始两军对垒了,怎么?”李烈骑警惕的说道,上下打量着李启。 这人这幅样子,看的李烈骑甚至都不再生气,而是有些惊疑不定。 怎么回事? 这李启之前都是一副自己很忙的司马脸,每天都会做一副‘自己忙得要死,只是抽出时间来和你们这帮人虚与委蛇一下而已’的样子。 怎么不过一天,就露出了这副嘴脸? “那就好,其实我一直觉得先前的习练都过于无趣,我也都有接触过,只是不曾实战,今日总算是能实战一把了。”李启用兴奋但和煦的笑容说道。 这么一说,其他同学,包括李烈骑,都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就说的通了。 李启之前的好成绩,原来是因为他之前很熟悉这一套,所以他才兴致缺缺但偏偏又成绩很好。 而现在的实战演练对他来说就是完全崭新又陌生的,怪不得他突然就变得兴奋起来。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李烈骑理解了这点,于是说道:“原来如此,那今日你要留下来复盘加练,互通有无吗?” “那是自然,我已经把前几天忙的事情都做完了,现在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兵家课程中了。”李启马上说道。 听到这里李烈骑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既然对方是事出有因,便也不便责怪,耽误几天也不算什么,只要之后能正常进展,那也挺好。 双方说定。 然后,便开始上课。 上课之后,老师又是一通填鸭式的教学。 对比较差的学生来说,这种填鸭教学基本没什么用,反正听进去也消化不了,过几天就还给老师了,也学不会。 但对于太学这种生源素质高得离谱的学生,最适合的反而是这种。 大家都是聪明人,不需要你慢慢讲解,你直接把话挑明,学生们自个儿下去研究就行了。 填鸭结束。 行军也差不多了,虽然说是三天时间,但大家的水平已经足够一天就完成这样的行军,所以实际上谁也没取得多少优势。 进入洞天之中,各自排兵布阵。 要正面冲突了。 李烈骑很有自信,作为能够在测试中拿到甲下的人,她不至于输给一个沙场新手。 ———————— 一节课后。 她茫然的瞪大眼睛。 她是……怎么输的?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 实际应用 李启赢了,赢的非常干脆。 这场战斗只持续了一个时辰,甚至前期排兵布阵都没用。 是的,排兵布阵,包括什么伏击,查探敌我优劣之势什么的,都没有用。 李启就是很简单的,带着人冲了一波。 李烈骑很难理解。 怎么做到的? 李烈骑动员了整个北国的兵力,可以说的上是穷兵黩武了。 兵力和可用战力,比李启手中的兵力至少高上三成以上,这还是因为李启用圆融之法降低了损耗,能够养更多的兵。 若是按照平常的来算,那李烈骑的兵力会比李启整整多出一倍以上! 在兵员素质差不多,装备武器差不多,功法水平差不多的情况下,一倍以上的兵力,就代表了绝对优势! 然而,这绝对优势,被李启全军突击,打垮了。 双方没有来得及排兵布阵,没有施展各自的兵法,甚至都没来得及做战前动员,李启就直接率军突击,然后一波直接凿穿了比自己多三成的敌军,直接导致了李烈骑无法控制的大溃败,无数溃兵直接将整个阵盘全部带崩了! 甚至连伤亡都没有多少。 因为没有正面进入血肉磨盘,仅仅只是造成了大溃逃而已。 “不可能!”李烈骑瞪大眼睛。 没有丝毫犹豫,在意识到无力回天之后,她毫不犹豫的起身,抛弃了还围在她身边的那些亲兵,直接离开了洞天。 她要看复盘! 到底是怎么输的?整场战斗一个时辰都没有持续,她麾下的士兵不可能这么脆弱,这些可都是九品的正兵! 她脱离洞天之后,直接快步冲到一旁正在记录的老师面前,急促的说道:“先生,我要看复盘,我要看李启那边的情况!” 而那位一直以来都很平静,极少有任何情绪波动的游骑将军,一如既往的只是默默点头,然后拿出一份玉简,隐隐约约还能看见这些玉简之中腾挪跳跃的妖气,似乎有个小人在里面探头探脑。 玉简有书气,书气能记录信息,而妖气的来源则来自于书妖。 这是一种以书为修行手段的小妖,平素寄宿在玉简,竹简或者书籍之中,在其中帮助记录信息。 这也是书妖修行的一部分,记录的东西数量越多,层次越高,书妖的好处就越多。 以前就曾有过一位书妖,时常跟在一位大能者的身边,为其抄书记录传信等等,大能者最终得道之日,书妖也跟着鸡犬飞升,成就四品。 所以太学的书妖职位其实相当吃香,很多书妖都会抢着报名来太学记录文件或者课件之类的,此刻便是如此。 这些小事暂且不提,李烈骑直接抓起玉简,然后体内煞气一震,一只类似蝴蝶一样的小小书妖直接被弹飞了出来,重重的摔在桌子上,咳嗽了好几声,看起来都虚弱了不少。 李烈骑嫌书妖碍事,她要自己翻阅记录。 其他的学生基本都没有出来的这么早,所以现在的教室里只有老师和刚刚结束战斗的李启和李烈骑三人。 那游骑将军看了一眼,但什么也没有说,一如既往的像是个石头人一样,静静的等待学生们自己做事。 除了必要的事情之外,这位游骑将军从不多说半个字。 倒是刚刚出来的李启,皱了皱眉,轻轻弹出一指木气,把这只小书妖托了起来,激发了他的生机,免得落下病根。 被一位八品的煞气震飞,对这些不入品的书妖来说,运气不好可是会要命的。 她急忙打开玉简,沉入其中,开始体会里面详细记录的信息。 场景回到一个时辰之前。 李烈骑正耀武扬威的行走在三军之中。 而李启那边,却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按照他的排布,吩咐每个士兵按照不同的位置站好,每个位置负责一块区域。 和李烈骑那种激昂狂霸的带兵方式不一样,李启就和他平时表现的一样,彬彬有礼,但却自有一套方案,一切都井井有条。 然后,就是李烈骑最看不懂的时候了。 本来双方都已经到达前线,这时候本应该是查探对方虚实,看看情况,并做出适合己方的营地,阵盘。 特别是李启还是防守方,更应如此。 但就在这个时候,李启直接率军,全军突击,乱糟糟的一团就冲了出去。 当时的李烈骑见状大喜,以为李启是昏了头,当即稳稳的摆好阵势迎战。 但摆好的阵势却被一触即溃,直接被李启的士兵捅穿了。 “对,就是这里,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前线崩的这么快?!”李烈骑握紧拳头,猛的砸在桌子上。 然后,她反复来回,从各种方向继续看。 怎么看,都看不懂。 最后,她放下玉简,走到李启面前,双手抱拳行礼:“李同学,请问我输在那里?” 李启听了这个问题,沉吟了一下。 他在考虑要怎么说。 因为怕得罪人。 说实话,李启对这女人实在没什么好印象。 从一开始的莫名其妙的找茬,再到后来随意发怒,本来只觉得这是个小孩性情,但再看她的用兵手法…… 肆无忌惮的将人命作为消耗品,穷兵黩武一切只为胜利,现在对一个记录的书妖都如此无礼…… 怎么说呢,李启不会对他人的行为过多置喙什么,但李烈骑的诸多表现,很明显这是一个容易发怒,很容易得罪的女人。 这时候还是要斟酌一下言辞,毕竟李启可不想随便得罪某个人。 于是他说道:“我也只是尝试一下而已,也不知道为什么战果会这般喜人,还是请老师解答吧。” 他干脆把这麻烦事甩给老师。 李烈骑也不疑有他,又看向那位游骑将军:“老师又可否为我解惑?” “为人师表,自当为尔等解惑,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你只看了他的阵盘,排布,兵法,所以会觉得没什么特别的,那你再看看李启的兵气,如何?” “兵气?”李烈骑皱眉,随即拿起玉简,再度展开。 有了目标,她一点一点的仔细查看,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 李启的军容虽然和她没有拉开太大的差距,但是在兵气之上,却有着另一番气度。 他的排兵布阵,军势操练,奇谋和正势的安插,都比不上李烈骑。 更别说,他的选择是暂时不顾这些的东西,强行突击,本来严整的军容更是因此被拖拉成散开,变成一团乱麻。 然而,虽然已经乱成了这样,李启麾下士卒所聚集而成的兵气,却一点都不乱,甚至……愈发强盛! “怎么会,这不可能……不对,不是不可能。”李烈骑揉了揉脸,放弃了说不可能这种话。 这不是不可能,而是已经确切发生的现实,说不可能纯粹只是逃避现实罢了,不能做这种自欺欺人的事情。 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一定有原因。 李启是怎么做到这种超乎常识的事情的? 李烈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回忆自己看见的东西。 众所周知,兵气是由士兵们聚集成一个整体,形成的一个集体力量,能够聚集无数士兵的力量,合众为一,发挥出更大的力量。 所以,一群九品士兵集合起来,大部分情况下都能够做到压制甚至击杀八品修士。 这就是军队存在的意义,能让下级修行者对抗上级修行者,让人多成为一种优势,而不是被别人靠着修为优势乱杀。 乌合之众,与精锐健卒的区别就在于此。 那么,兵气的关键,就在于能够整合这些乌合之众的力量,让其形成一个实体,并用来对抗敌人,这是人道兵家的标志性手法,看家本领。 万变不离其宗,不管李启的兵气背后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招数,都脱离不了这个根基,这是兵家的根子。 若是李启能够突破这一点,那他就是自成一派,做到了和兵家一样的事情。 在人道之中,这都算是开宗立派级别的了,绝不可能是李启能做到的。 所以,兵气必然是以人道兵家为跟脚,关键就在于如何在阵型不整的情况下做到兵气旺盛的? 人道最重规矩,没有规矩,众人之力就无法合为一力,普通的兵气依赖于阵型,阵型不整,兵气自然散乱。 李启能够在乱糟糟的全军突击之中保持兵气的旺盛严整,甚至比李烈骑自己的还要强,奥妙必然就在其中。 她继续来来回回的审视大军崩溃的这几分钟时间。 只是,她虽然已经意识到了问题在何处,却怎么也看不出端倪。 没有比这更折磨的事情了。 明明已经知道错在了哪儿,都已经告诉你这道题错了,关键是这里,却看不懂。 这让李烈骑涌起一股屈辱的感觉,就好像被人侮辱了一样。 好在,虽然她性格暴躁易怒,但修行到八品也不可能是傻子。 所以她暂时压抑住了恼火的心情,深吸一口气。 接着,她干脆的收起玉简,然后走到李启身边,抬手:“我百思不得其解,敢请李同学为我解惑。” 李启也不好不说,毕竟……这关乎于,他的下一步计划。 得要李烈骑主动,他才不会被人怀疑别有用心。 于是,李启便在课桌上坐下来,对李烈骑说道:“这是自然,说好互通有无,怎可能敝帚自珍?李烈骑同学你听我细细说来。” 然后,他手一挥,木气与山气结合,生出一根根小木茬子。 却见这些小木茬子与水气结合,逐渐生长,变成了拇指大小的模型,虽然说不定栩栩如生,但起码算有个人样。 “兵气来源于众人合力,那么,什么才叫合力,合力的界限什么?”李启对李烈骑问道。 但是,他只是问,根本没指望这个女人能做出回答,因为他知道李烈骑是多半答不上来的。 所以实际上,李启的文化,是在帮助自己理清楚思路。 合力是什么? 李启学过物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思维帮助他在这方面打开了思路。 在物理中,任何一个力,本质上都是一个由无数分力组成的合力。 也就是说,如果力不往一处使,那么众人之力就利用不起来,会互相冲突。 这就是人道规矩的作用,规定了众人合力的方向,这样所有人的力量才能一起使用出来。 那么问题来了。 合力和分力的‘界限’,又是什么? 又或者换个问法,既然兵气一个人不能有,必须要集体才能有,那多少个人算集体? 一个人肯定不是集体。 那两个人是吗?三个人是吗? 究竟到几个人的时候,才成为了集体? 这是这些天李启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虽然没有察觉到本质,但也不是白做那么多实验的,李启还是有所收获。 这就是他今天所用的招数。 他接着说道:“既然分不清楚个体与集体的界限,那么,是否可以利用这一点?” 李启将那些模型摆放,分成一个又一个的小集体。 “这些,每一队,都可以凝聚出兵气。”李启指着那些分成小集体的模型说道。 然后,他把所有的小集体连在一起:“在这个大的集体看来,这些小的集体,又可以被视为一个个体。” 李启觉得这很容易理解。 人是由什么组成的?从人身上割一块肉下来,为什么这块肉不能具有人的性质?明明他就是人的一部分,为什么骨肉血皮脑神魂这些东西,组合起来就是人,分开来就不是了? 军团的兵气也是如此。 单个人无法形成,那以团体的形式,能不能形成? 只要保证小集体之间能形成兵气,那么把小集体视为个体,再用这些‘个体’组成别的集体,是不是也会有类似的兵气? 那么,进一步扩展开,是不是就可以抛弃最基础的个体组成的秩序,只要制定小集体组成的秩序,那么,是否在整体上看,合力就依然保持着原本的模样? 换而言之,只要小集体保持秩序,就不需要大军团的整齐队列,也可以让兵气重现。 如此一来,散开的乱军冲锋,便也可以携带完整,甚至更强的兵气! 这是对界限之说的实际应用,是李启的最新成果! 不懂原理,不代表不能一定程度上应用!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 成了 一堆不同种类的肉块,分开的时候什么也做不了。 但是肉块可以组合成人,于是人就可以修行。 同理,一个人,无法产生兵气。 但是许多人可以组合成军,于是就能产生兵气了。 似乎小的事物,在某个界限的时候,就会质变成为其他大的事物。 那么,如果先把人组合成军,先产生兵气。 再用这种小的军,来组合成大军,用这些兵气再突破那一层界限,又能得到什么? 这就是李启这十几天没日没夜的悟道,做实验,尝试各种穷举之后,得到的收获之一,可以应用的方面很广。 虽然没有找到界限的本质,但他可以侧面利用一下‘界限’的妙用。 通过对大与小的界定,群体与个体的界定,进而将兵气从‘军容整齐’的桎梏中解脱出来,让在一团糟的豁命冲锋之中,只要能保持小集体的秩序,就可以不影响到大军的整体军气,让万岁冲锋也能保持巨大的杀伤力。 李启接着说道:“我在了解了这个洞天南国各个城市的机制之后,以乡党为基础,友谊为纽带,让这些军士组成的一个个小集体,他们可以自然的保持和团聚在一起,不需要通过军令强迫必须站在身边。” “只要这些小团体内部没有乱,整个军势就算再乱,兵气也会一如既往,因为从整体来看,合力依然在继续。”李启解释道。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原理,具体实施起来很麻烦,而且也没有什么稳定的术法可以复制。 说白了就是很不成熟,只是对‘界限’的一个简单应用。 然而,就是这个简单应用,就利用措手不及的机会,摧枯拉朽一般的击垮了李烈骑的军队。 李烈骑的军队无法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保持兵气,在李启的万岁冲锋生效之后,她本来还可以重整旗鼓,却因为组织起来的人手无法重新形成集体的兵气而无法正面对抗。 最终的结果,自然就是一溃千里,整体全部散掉,再也组织不起来。 李启的叙述,把这些事情说的明明白白,就算在李启眼里,李烈骑不算很聪明的人,应该也能听得懂。 李烈骑陷入了沉默,然后打开了记录,继续反复观摩。 人都已经讲了重点了,她再看不懂,她自己都觉得丢人。 而那位游骑将军,虽然还是那副死人脸,但眼神中已经略带有一丝惊讶。 他打量了一下李启,说道:“你自己悟出来的?” “有前辈提点了我一句,又被兵气的原理刺激了一下,于是就是多想了想。”李启拱手,谦虚的回答道。 事实也是如此,大巫弥信和他说了,想要解决不可能的大事,就要从可能的小事做起。 再加上群体与个体的差异,如此便让李启对界限有了一定的了解和应用。 “你今日之举,已经有‘用兵如神’的雏形了,想要以兵家之法晋升,这是必须要掌握的,水无常形,兵无常势,若是脱离了阵势便无法形成兵气,那兵家的活动区域就被大大限制了,所以想要晋升,必须要让每个人在脱离集体的同时,又是集体的一部分。” “你的手法还很稚嫩,但想法很不错,如果是你自己悟出来的……那我也只能说,你是个天才,而且很适合兵家这条路,继续努力。” 李启点头,然后行礼。 他没有因为受到了老师的赞赏而欣喜什么,只是在思考这位老师对他说的话。 让每个人在脱离集体的同时,又是集体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 假设有十万大军,分散到不同的城市……乃至于分散到不同的世界。 他们在分散的同时,又是一个集体,那么他们的兵气是否还能连携在一起? 这样的话,是不是可以做到,你在任何时候,面对这支军队的任何一个单独的士兵,都是等于是在同时和这一支军队的所有人的合力对峙? 妈的…… 不会这么离谱吧? 不过这种事也就是心头过了一下而已,李启马上趁热打铁,对这位游骑将军说道:“那么,老师,既然这个技巧如此重要,我也不准备藏私,可否让我们课后留在这里,借助这里的设备私下自学?” 听见李启的提议,那将军的眼神动了动。 “如此说来……那,你是故意的?”将军突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李启听见这个问题,心中顿时了然,然后拱手低头,说道:“被老师看出来了?” 两人说的,是洞天内的伤亡问题。 先前就说过,李启的突然袭击和追逐战,只是打溃了李烈骑的兵,却没有追杀。 也就是说,实际上造成的伤亡很少,大概只有少数人死于践踏。 因为摧枯拉朽的直接赢了,所以战场没有变成血肉磨盘,伤亡率不到百分之一。 “刻意保留交战双方士卒的性命,此刻又想着分享,你难道当真是一个好人?”那游骑将军对李启追问道。 李启听见这话,叹了口气。 这不是装的,这是真的忍不住叹气。 他从这游骑将军的口中,听见了‘傲慢’。 能说出这种话,代表不管是李烈骑还是眼前的游骑将军,都只是把这些洞天,当做是教学工具而已。 “不管是不是好人……学生只是觉得,这些洞天里的士卒,也是活生生的命,沦为我们的教学工具是迫不得已,我也改变不了现状,所以在力所能及之下,让他们多活一会罢了。”李启彬彬有礼,却有些距离感的说道。 这就是巫道和人道本质上的不同。 人道,可是真的只在乎‘人’啊。 对于自我认同是人之外的事物,他们毫无任何怜悯可言。 而巫道则是对自然的众生都一视同仁。 这个一视同仁可不是什么好词儿,巫道并不在乎他们是死是活,羊被狼咬死天经地义,没人会管。 但好处是巫道也不会刻意去改变他们在宇宙中的位置,不帮助,也不加害。 山与河就在那里,巫觋不会去改变,只会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至于山中生命的生生灭灭,那无所谓,只要山河整体不出岔子就行。 但人道会为了自己的需求去开山,去给河流改道,至于鱼虾和山中野兽怎么想,他们才不在乎。 巫道这种对他们不理不睬,任由他们自己发展的态度,对比起人道来说,已经算是仁慈了。 听见了李启的答桉之后,那游骑将军说道:“我听说,你是巫神山公子。” “老师所说无错。”李启承认了下来。 “原来如此,那你有些妇人之仁也是正常,只是,现在学校里尚且能存谦恭仁慈,若是要行兵家之法,就把这些丢掉吧。”游骑将军如此说道。 “李启受教。”李启听完,拱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只是,他自称是李启,而不是学生。 态度很明显,这句话他不会学进去的,只会当没听见。 那游骑将军也听出了言外之意,摇了摇头,李启已经七品,道途也轮不到他来指指点点,路都是自己选的。 不过,既然对方身为巫神山公子,都愿意将这些东西分享给唐国学子,那他也不好拦截,否则很说不定就会落得一个小肚鸡肠的名声。 于是这位游骑将军便说道:“那别的也不多谈,既然你愿意分享,那我也不好阻止你们的求学之心,我赋你权限,在下课之后,你们可以留在学校两个时辰,用来交谈学习,但不可多留,洞天也需要休息,你们留在其中,哪怕不施展神通,也可能会承载不住。” 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李启也不做出喜悦的神色,再度行礼,然后退下,就好像这是个很平常的事情一样。 只不过是留下来多学一会而已,你老师难道要阻止学生课后自习不成?学生要借用教学器材而已,你还能不给? 不过,转身的时候,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管这老师是怎么想的,不过李启的事儿算是成了。 以这套界限之法为诱饵,掩饰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说是留下来给大家分享,按照互通有无的约定,大家互相学习。 实际上,李启只是想在老师不在的时候,留下来揣摩这些洞天而已,拿到这些洞天的数据,之后在缓缓图谋拼起来这件事。 如果李启的猜测没有错的话,他在拼起这具残骸的时候,就能够亲眼目睹界限变动的瞬间。 只要能够记录下来,他就能够对这种奇异的道有更深层次的了解。 李启觉得,这种不同事物之间质变的‘界限’,恐怕能够涉及到很多东西上面,绝对可以帮助他走出很远的距离。 不说太远的,只要能够领悟从虚到实的界限,那么他的人身小天地恐怕就会产生一次质变。 李启正在疑惑要怎么在七品将虚无缥缈的气转化为实质呢。 他坐下,等待其他同学结束各自的较量。 之后的事情,便是顺理成章。 在这些同学从洞天出来之后,李启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诸位同学,向我看来,我有件事要说与诸位听听。” 其他人还在各自商讨,听见了这个动静,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儿,朝着李启看来。 李烈骑表情有些阴郁,但她也看了过来。 没办法,她也知道,李启之后要踩她一脚了,而且她还没办法反驳。 李启则走向前,来到众人面前。 他就是要踩李烈骑一脚。 之所以要在李烈骑面前露一手,就是为了让大家都认识到这一法门的重要性! 吊打了李烈骑,因为李烈骑前期的甲下评分,大家都认识到了各自的水平差距,如果说出了李启击败李烈骑的办法,必然会引起这些人的好奇。 此时再说要教给他们,互通有无的话,他们绝对没有拒绝的理由。 等到其他人都围过来之后,李启打开了玉简,先展示了一波李烈骑大败的场景 李烈骑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脸色还是有点绿。 她自恃是兵家天才,轻松考入太学,今年不过十九岁,修行十七年就已经八品,曾经在实践中征服过数个九品世界。 还从来没被人这么打过脸。 可惜,她也知道,这里是太学,有的是天才,她估计要慢慢习惯这种事情。 但在其他人眼里,李烈骑确实值得自傲了,初入太学就被评为甲等的确实是少数,所以,看见李烈骑突然被击溃,众人都非常吃惊。 “这……发生了什么?”有人完全看不明白。 “这种冲锋,阵型散乱,军旗不整,主将完全被甩在后面,前后脱节,应该会被人当做乌合之众打散才是,怎么反而把严整的阵型冲散了?”有人发现了奇怪的点,却想不明白为什么。 大家一边看,一边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你看,看战场东边,有烈骑姑娘用军阵施展的术法,但是这术法却被抵消了,说明兵气仍在生效,是否是这个的原因?” “咦,还真是,这一块明明已经和大部队脱节了,怎么还维持着大部队的兵气?” 要不说众人集合有力量呢,李烈骑比他们所有人都强,但李烈骑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情,八个学生你一言我一语,居然很快就猜到了真相。 就在这些学生猜到真相之后,李启马上接话,说道:“让大家过来就是因为这点,先前我一直忙碌,就是因为在思考实验这个事情,如今总算是有了一点眉目,想着互通有无,便与大家一起学习,一起进步,不知大家可否腾出一些时间,我们课后互相交流一番?看看能不能完善这种技法。” “虽然这是我想出来的,但我觉得其中还是有很多缺漏之处,正好借助各位的智慧,填上这些窟窿。” 李启彬彬有礼的对众人说道。 他说的很客气,也很礼貌,言辞谦逊,也不让其他人觉得他盛气凌人,甚至还愿意分享好处。 众人互相看看。 既然李启都这么说了,他们拒绝的话,岂非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小气鬼? 而且,那种控制兵气的法门,真的很香啊。 于是,这些学生马上拱手:“自然愿意!肯定不吝心血,共同完善这一法门!” 李启听见这个回答,笑了笑。 成了。 (群炸了,新群490381506,大家有序回归)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 闲暇 之后的事情,自然不必多说。 虽然李烈骑很不爽,但不爽归不爽,学还是很积极的。 那个老师,游骑将军,在给他们做完复盘之后就离开了。 李启等人,自己留了下来,开始在不同的洞天之中,讨论,学习,商讨集体与个体的界限这件事。 这对他们来说相当新颖。 因为……就连李启都没在典籍上发现这种事情的记载,这帮人怎么可能看过类似的? 所以,李启把这个东西作为诱饵,他们不可能拒绝。 这种东西,反而比那些顶尖的大道经义更稀有。 就算是这些太学学子,应该也不可能那么轻易的接触到。 李启心中清楚,这个东西,应该已经脱离了那些‘公理’了,进入到了必须要想办法进入私学的范畴了。 他知道,想要抄录功法,要么花费自身的力量形成神意传承,要么就得用配得上这种功法的材料书写,期间还要掺杂各种术法用以辅助,否则的话记录下来的功法只有文字,没有神韵,是很难理解的。 因为在书写功法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功法的神意。 单靠苍白的文字,很难承载完整的神意,就好像光凭文字和你描述一幅画一样,文字再怎样也不如插图,插图就是能表达更多神韵。 但插图也表达不全,一副宏伟的画,光看照片,想要完整的理解宏伟在何处,其实是很难的。 这对功法修行来说就要了亲命了,神意都理解不全,再去修炼不是找死吗?练岔了气,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所以必须辅以各种材料,再加上书写者自己对功法的理解,在抄录本上把神意完整的灌入其中,最终才能形成一本可以外带,拿给其他人学习的功法册子。 当然,确实也有人能够单纯依靠‘字’就将神意完全的表达出来,不需要花费额外的材料成本,但那种人精修书法,人家修行的就是书法之道。 这种书法家们,落笔惊风雨,字成泣鬼神,他们的字本身就可以传达和承载那么多的神韵,他能写不代表其他人能写。 书写普通的功法,就已经难到这种程度了。 不谈那种高远如天意的东西,只看眼前的‘界限’之说,虽然高深,但没有高深到公理的地步,但也肯定浅显,不能轻易写出来。 那么,在拿不到其他人写的界限典籍的时候,靠自己悟,就是眼前自己这帮学生们最优的选择。 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办法。 李启的师父可是三品大祝!他都拿不到关于界限之说的典籍,这帮人就更不可能了,三品又不是大白菜,整个太学,背后有三品背景的能有几个人? 因此,所有人都很激动。 他们不一定意识到了背后的‘界限’,但他们意识到了这种法门对兵家法门后续修行的用处! 为此,他们很乐意和李启留下来加练,在自己分配到的洞天之中演练,并且在实践中分享自己的想法,大家一起完善这种法门。 大家都很高兴。 “那咱们就开始吧!先让李启同学为我们演示一下具体是怎么做的,光说原理,不说技法,大家也学不会啊。”有人提议道。 李启笑道:“好,我那个洞天刚刚打过仗,就去你的洞天演示吧,我记得你还在行军中,没有到前线。” “正是,不如李启同学你们迅速,我们行军可要慢得多了。”其他人也笑道。 “先去你们的洞天,如果承受不了,咱们就去那些没人用的课桌,那里的洞天也有足够的空间可以试。”李启也马上提议。 这就是他的目的,但他说的很自然,一点都不觉得突兀或者有什么别的用心。 其他人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然后,几个学生携手,一起进入到洞天之中,开始学习。 以这个洞天中的生命为道具学习。 仅仅只是为了成为学习道具,所以那些士兵就要豁出命去打仗。 可惜,这不是李启能干涉的事情,还是老老实实做自己的事情吧,不舒服也就不舒服了,就好像看见别人家打自己的狗一样。 狗没办法,人也乐意。 李启不乐意,李启算个什么东西?不舒服自己憋着。 互相交流的学习开始。 李启一边学习,一边开始勘测这些洞天的具体信息,然后在心中默默记住。 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勘测完所有的洞天。 做着事情,和其他学生谈笑自如,然后借着看山水走势,决定安排军阵的名义,光明正大去的勘测洞天,其他太学生还问要不要帮忙。 当然是要啊,一个人勘测多慢啊?免费劳动力为什么不用? 李启就这么忽悠着众人给他打工。 但与此同时,李启的心中却有些戚戚然。 界限这个东西,光是一个灵感,就能忽悠太学生们给他贡献劳动力。 其中延伸出来的一个在兵家上的用法,就可以作为‘用兵如神’的前置技能。 那么…… 那些最顶尖的经义到底是怎么普及到全天下的? 李启都不敢想这背后究竟是怎样的伟力。 看那些看似很平凡的经义,到处都是,就连大鹿国这种地方都能学到。 普普通通,任何一个凡夫俗子,都可以背下来,然后在木板上,沙地上,乃至于随便一张纸上重新复写出来。 明明如此崇高,但就算写在沙地上,其本质不会有一点点的丢失。 不管什么东西,都能完整承载这些经义的所有含义。 明明记载的是通天大道的本质,在阐述各自的道途对这个宇宙的终极了解和目标,按理说这种东西应该需要极大量的珍宝才能够承载。 但是,实际上这些经义不需要任何成本,任何人都可以学习记录,就算看不懂,你也能背下来回家慢慢琢磨。 有时候琢磨通了一两句,就可以受益终身。 难以想象那些大能者到底是怎么完成的,究竟是什么人才能写出如此惊天巨著。 也许,只有这种人能做到‘传道天下’吧。 真正的大能者们,将大道简化到凡人可以理解的程度,然后书写出来,作为给普罗大众的产物。 这是多大的手笔啊?背后又代表了多可怕的事情…… 算了,李启摇了摇头。 还是一如既往的,别想那么多,专心做事,老老实实的搞研究,提升自己的修为,为以后看这个世界的无穷道途打基础。 —————————— 之后,李启的生活再度稳定了下来。 每天正常上课,甚至恢复了其他课程,老老实实的在自己的每个主修和选修课之间都进行了一定的学习,而且都跟上了进度,老师们都觉得有些惊讶。 这学生之前打基础的课都没来,结果现在一来就把其他的这些都跟上了?是他以前学过这些事情? 不过他们也没太深究,无所谓了。 太学生自有安排,毕不了业也和老师没有关系,来不来上课随缘吧,爱来不来,跟不跟得上也无所谓,反正也不是亲传弟子。 太学教师和太学学生们,可不是师父与弟子的关系,非要形容的话,只能说‘工作而已’。 大家都是来上班的,教学尽力就好,尽心的话……除非学生太优秀,优秀到老师们于心不忍,否则还是别指望老师对你全身心投入。 这种老师全心教导的,大概一个老师也就针对一个学生吧。 这种大课堂就是如此,总不能指望老师一次性带十几个学生,然后对十几个学生都倾尽心力,那得学校发多少工资才行啊? 所以,李启这点古怪举动,压根就没人去查。 每天上完课之后,自然就是课后加练。 大家都想在兵家这块发展,那自然是全心投入。 课后加练很快让李启在半个月的时间内,快速的对这些洞天数据进行了记录。 地脉走向,风水情况,洞天特性,风土人情等等等等。 拼这些地脉就像是拼图。 但现在李启看不见这些拼图的模样,他只能先一片一片的把拼图的形状摸出来,然后再慢慢的拼。 这很难,不过可以通过时间来慢慢累积熟悉度,而且可以做模拟拼图,先设计几个类似的模型,慢慢拼,等到彻底了解了之后,再真的去尝试。 然后便是兵气方面的修行,和其他太学学子的研究,让李启也得到了很多启发。 虽然他比这些学生都聪明,但其他人毕竟也是天才,尤其是李烈骑。 在他们的协力帮助下,这门兵气之法开始逐渐有了雏形,甚至可以复现出来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虽然这个法门最终会所有人共享,但无所谓了。 除此之外,就是和柳参之的巫器蚕事宜。 这边,李启每周都会抽两到三天的时间去和柳参之研究巫器蚕。 而且,李启还发现,‘界限’这个做法,似乎还能够加深巫器蚕的复杂度。 巫器蚕不是真正的活物,只有很简单的智能,也无法化妖,所以比起真正的蛊虫来说差了不少。 虽然效率比蛊虫高,但发展性是不如真正的巫蛊之术的。 李启就想到了一个办法,如果将一窝巫器蚕当做‘一个活物’,不把他们分开计算。 巫器蚕自身也是由很多的小零件拼成的,那么为什么不把巫器蚕也当做小零件,拼成更复杂的东西呢? 李启将自己最近研究的兵气之法融入到巫器蚕的制作之中。 就好像是,单个个体组合成小集体,再把小集体视为一个个体,和其他小集体组合,变成另一个大集体。 这样一来,就可以改善巫器蚕协作的方式,把很多窝巫器蚕变成一窝,如此一来提升了复杂性,还能够增多巫器蚕记忆的法宝品类,加速效率。 单个的巫器蚕的效率没有提升,但是当好几窝能够一同协作的时候,一窝干肯定没有十窝干来得快。 不过,他们暂时只实现了两窝的同时协调,再多的话,巫器蚕们的智能水平就支撑不了。 还需要继续研究。 但这个东西的前景,已经逐渐展现出来了。 只是还有很多东西需要进一步研究而已。 没关系,李启有的是时间。 柳参之也不担心浪费时间。 他正准备把巫器蚕作为自己晋升七品的道基,巫器蚕功成之日,便是他理炼师一道晋升七品之时。 大家都很满意。 日子就在李启一天一天充实的忙碌之中缓缓度过。 很快,大概一个月之后,李启忙完了一天的事情,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忙碌,充实,平稳的生活。 真不错。 要是兔子在身边就更好了。 这样的生活其实就是李启希望的日常了。 每一天的自己都比昨天更好。 没有危险,没有危机,虽然有一些远远的忧虑,但没有近在咫尺的危险。 如果这时候兔子在身边,两个人一起为未来筹划,做准备,然后每天的闲暇时间过点没羞没臊的生活,简直是神仙日子啊。 可惜不行。 圣焰界的资源相当重要,不能放弃。 如果能拿到这个世界的话,那么其中生产出来的东西,就能够谋求更多的利润,为罗浮山的还债大业贡献一点点力量。 到了家,稍微洗漱一下,躺在床上,李启拿起终端,每天日常的拨动沈水碧的号码。 兔子前些天失联了,导致他问界限这件事都没办法问,所以现在李启每天都会打一次,看看她回来了没有。 李启倒不是很担心她的安危,因为圣焰界根本不存在能在她手里走过一招的人,哪怕是在那个世界群也一样。 唯一有点威胁的是吞天妖主,但根据兔子自己说,她也不是很怕。 毕竟她虽然不擅长战斗,但好歹也是罗浮山正统传承,而且底蕴深厚。 所以,李启猜测她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不能看终端的事情。 反正对他们这些长生者而言,个把月的时间,基本也就等于一通电话无人接听而已,倒也不至于紧张。 只是,今晚这一通电话,却突然接通了。 “嗯?玉,前几天怎么回事?怎么没接我……”李启立马从床上翻起身起来。 只是,他说到一半,话就憋回去了。 因为兔子身边,全是尸体。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久违 沈水碧的旁边,摆满了许多死后的圣焰族尸体。 尸体,许多尸体。 尸体,只有尸体。 一具具的尸体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他们有的被夺去四肢,有的则被拦腰斩断,而另一些则以更加残忍的手段被摧毁,有的被压成一团模糊不清,只能看清脸的肉丸,有的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蜷缩在一起。 沈水碧就站在这尸山血海之中,亭亭玉立。 无垢之躯让她不会沾染半点污秽,所以哪怕在这一片狼藉里,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 当然,也依然面无表情,只是眼神里有些欣喜。 估计是因为电话终于接通了。 但是李启看着那背后的场景,忍不住的皱了皱眉,问道:“玉,这是怎么回事?” “仙人派的人找到我了,然后针对我布置了一个大阵,想要围杀我。”兔子一如往常那般平常的语气说道:“不过他们修为太低,最高也就七品,我还没动手,大阵就崩溃了,他们全部死于地气反噬。” 听见这话,李启了然。 仙人派……恩,估计是绿山神终于腾出手来可以试探一二了,他现在应该在圣焰界外游弋,寻找机会,试探沈水碧。 这次就是一次试探吧?他用自己的筹码,想要看看沈水碧的虚实。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意图不难猜。 至于说可能是别的人在背后指使,那就不在考虑中了,所有的推理都应该建立在已有的情报上,而不是盲目的瞎猜。 只是,李启也立马注意到了兔子话语中的信息,他马上问道:“等等,地气反噬?也就是说,这帮人是用地脉之力构建的阵法,然后因为伤不到你而反噬了?” 这种事情倒是很常见,引动超越自身极限的力量,如果被反噬的话,确实是会爆体而亡的,这些力量本就不是你的,强行操控,如果成了还好,不成的代价一般都相当严重。 “嗯,我本来还想让他们活着的,毕竟也是七品……可惜了。”兔子摇了摇头:“因为这件事,前些天甚至连诸界枢机的基站都被屏蔽了,我还想着怎么不伤他们性命破解这阵法,没想到我这边还没下手,他们就自爆了。” “你倒是来得及时,他们才自爆不到一刻钟,我还在考虑怎么办呢,你就突然找来了。”兔子如此说道。 然而李启却发现了什么,他再度确认道:“引动地气,遮蔽诸界枢机的信号,然后……利用你不想杀人的心思,硬生生将你罩在里面两个月?” 虽然对沈水碧来说一点威胁都没有,但牺牲了圣焰界仅有的三个七品之一,困住了沈水碧两个月,亏吗? 虽然在李启这边只有一个月时间,但李启是知道的,圣焰界的宙光流速和天下有着明显的差距,所以沈水碧那边是过了两个月的。 实际上,就连两个人通过诸界枢机终端的谈话,因为宙光差错的关系都是有延迟的,只是李启忽略掉了而已,延迟嘛,总比说不上话要好。 “嗯?没什么问题吧?虽然把我困在了这里,但我在外面留下了很多眼睛,圣焰界的变化我基本都看在眼里,把我困在这里也没用啊。”兔子歪了歪头,有些疑惑。 她也不是傻子,正相反,兔子是很聪明的。 她能安安心心被人‘困’在这里,是因为她能直接观测到外界,了解外面世界的情况,她在外面留了很多观察用的术法。 如果真是连感知都被这大阵遮蔽了,那她肯定知道不对劲,会直接破出来,哪怕直接弄死这些人也无所谓。 她只是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不喜杀生,可不代表她分不清轻重缓急。 “不需要圣焰界出现变化,只是需要你留在原地呢?”李启又问。 兔子愣了一下,然后低头开始思索。 两个人一起互相对着埋头思索。 不过还是兔子率先得出了结论,说道:“嗯,这么一说确实很奇怪,虽然很大可能是因为他们不清楚我的力量所以做出了错误判断,以为能毕功于一役,但还是有微小的可能确实是在做别的打算,那我之后去仔细搜查一下,看看这个世界有什么变动。” “嗯,还是得看看,对了,之前那个天命之子怎么样了?”李启看见兔子做出了决定,也不再继续往这个话题深入,毕竟他也不了解圣焰界现在的情况,兔子不笨,她自己明白该做什么。 “那个天命之子啊,现在在每天锻炼剑术和道法,好像是想要兼修,但才两个月而已,没什么起色,看他的样子是有些心思浮动,应该在年内就会离开这片地方,去别的地方看看,到时候他应该就能真正被天命推动着前进了。”兔子说道。 “嗯,都在正轨上,我这边也用闲暇时间测算了一下那个世界群的轨道,我用你的速度作为阐述,算了一下那个圣焰界世界群进行旅行的时间,想要从圣焰界出发抵达最近的七品以上的世界,至少需要八个月,如果是六品世界的话,则至少一年半,所以我估计其他的支援还在路上,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来做准备。”李启说道。 “正好,太学这边上了七个月之后会放假,有三个月的闲暇,我准备拉一些同学来圣焰界研究,宣誓主权的同时,正好用这些太学生来压一压吞天妖主,看看能不能把他背后的人给迫出来。” “这样一来,就不用暴露大祝令牌,也可以起到震慑的作用了,你觉得如何?还是说不要暴露给其他人比较好?”李启对兔子问道。 沈水碧思索了一下,反问李启:“你是想给圣焰找销路?” 按照兔子的猜测,李启拉太学生过来,他们自然会帮李启把消息传出去,到时候如果有人有需要的话,就会来找他,除此之外,还能够给圣焰界拉上一堆东西当背景。 太学生的平均背景品级肯定够不上三品,但四五品那还是稀松平常的,除了很少很少的草根天才,大部分太学生都是出生在修行世家的,最次也得是百越国主级,才能说从小进行那个等级的培养。 至于真正的草根天才,能纯靠天赋追上这些从小修行的天才,那他本人肯定是超级天才,在太学里肯定会有老师们爱才心切的,肯定也会有一个真正的‘师父’。 不是工作,而是以后要传承道途衣钵的那种。 李启干脆的点点头,承认了兔子的猜测:“算是一个想法吧,一箭双雕的事情,推销的同时还能震慑吞天妖主一行,只是会暴露我们手里有一个六品世界,但有你在,还有老师作为靠山,一个六品的特产世界,我们两个应该拿得稳,不至于有人会来觊觎。” “恩,我相信你的考量,那你那边过放假之后带过来吧,就把这个世界,当做他们的暑期实践场就行了,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甚至可以让他们去观测和引领天命之子。”兔子点点头,既然李启想好了,她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两个人言谈之间,很快敲定了之后工作的细节。 既然工作说的差不多了,李启这边也顺势从站姿,变成了坐到床上然后躺下。 一边躺着,恢复了放松的姿势,他的语气也不那么严肃了:“玉儿,看你那么忙,最近没想我吧?” 兔子没有回答,她先是挥手,四周顿时出现了一阵阵清风,刮过那些尸骨,将这里的一片狼藉都清扫掉,然后随便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了下来。 对这种带着揶揄的反问,她应对的策略从来只有一个。 那就是,直球出击。 “想了,只是我觉得才两个月而已,还能忍忍。”兔子坐下来之后,一本正经的对李启解释:“如果他们打算困我几年的话,我应该就不会放任他们这么做了。” 她这么一板一眼,坦诚的说想了,搞的李启酝酿的话语都不好说出口了。 他只能干咳两声:“没事,我这边再过六个月,你那边再过一年,就可以再见面了,到时候你想做什么?” “嗯……倒也没什么想做的,到时候就什么都不想,跟在你身边就好了。”兔子歪了歪头,平静的说道。 这对她来说就是难得的放松了,不用考虑别的,只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享受着放空大脑的美好。 当然,对兔子而言,放空大脑不意味发呆,只是把心思都放在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上而已,比如……炼药,还有思考关于李启的事情之类的。 这会让她有种安全感,就好像回到了千年前,总是待在娘娘身边的时候。 那时候,她就可以不用考虑任何别的事情,只管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 当然,在罗浮山已经风雨飘摇的现在,她当然会站起来承担起自己的这份责任,为此她可以来到域外圣焰界,做很多她不喜欢的工作,甚至做好了和吞天妖主战斗的准备。 只是,如果李启能来,让她短暂的回到那种状态,也是很让她欣喜的一件事情。 李启听见这个回答,心中也有些欣喜。 能被人当做重要的支柱来依赖,是相当有成就感的事情。 两个人就这么闲聊着,说着自己身边发生的一些小故事。 长安的夜晚,清风徐徐。 夜已阑,灯未灭,纱窗外黄昏昏,天边月儿悠悠起。 语渐浓,意正兴,圆镜里亮堂堂,镜中月儿笑盈盈。 且不谈那边的私聊悄悄话,却说在另外一边,在圣焰界的界外不知多少亿里。 ———————— 不止多少亿里之外,一片域外虚无之中。 在这里,就连光也很少见,只有一个无声无息的不入品小世界缓缓的在这里漂浮着。 绿山神正藏在一个不入品的小世界外面,距离圣焰界,用一百倍天道极限的速度行动的话,大概需要十一二天才能赶到圣焰界。 他不能进入这个小世界中间,因为他的身躯一旦进入其中,这个不入品的小世界就会立即被撑爆,崩塌,瞬间进入末世。 这个小世界的人们也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浑然不知一个恐怖无比,只要一根手指头就能捏碎自己世界的天神正藏在自己世界的翳影中。 藏在这里,绿山神才能感觉到一点点的安全。 他就准备待在这里,跟着这个随便挑选的不入品小世界一直移动,旋转,隐藏自身,等待吞天妖主的降临。 就在数个月前,绿山神通过某种秘法,在数天的延迟之后,给圣焰界信仰他的教派传去了一条消息。 或者说……叫‘神谕’。 算算时间,应该也要有消息传来了。 实行花了两个月,然后实行完毕,以秘法传输消息,大概也需要十几天的样子。 信息的传递是有速度上限的,这个上限就是天道极限。 不过就好像五六品可以修改推动这个上限一样,也有秘法可以突破,不同的法门能以不同的速度传递消息,全看能力不同,但最慢的也能达到天道极限。 绿山神使用的通讯秘法,就能达到百倍天道极限的地步,十几天就能从圣焰界把消息传递到他这里。 如果能够达到人道诸界枢机的等级,那么哪怕是诸天万界任何一个地方,只要宙光流速没差太远,那就是无延迟通讯的,而且成本也低。 只要能够普及到诸界枢机基站的地方,只要手持终端,那么就可以互相联系。 可惜能有诸界枢机水平的秘法也不多,而使用诸界枢机这种东西,就等于对唐国公开你的所有通讯记录,搜索记录和位置信息。 虽然因为诸界枢机的信息太多,恐怕连人皇都搞不清楚里面到底有多少资讯,专门去查某个单独的人成本太高,但这毕竟算是一个隐患。 也算是人道撒下的一张网吧。 绿山神藏在世界的阴影背后,默默等待着自己的秘法消息传来。 恰好,就在此时,一阵无名的波动在他身边激起涟漪。 “到了。”他精神一振,马上用秘法,破解加密,接收信息。 里面传来的消息让他大为惊喜! 那不知名的强者,真的被大阵困住,待在了原地两个月没动!足足过了两个月才成功破解那个阵法! 说明他不够强!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 突兀拜访 一夜过去。 李启和沈水碧聊的心痒痒,恨不得直接时间跳跃几个月,然后过去狠狠的摸兔毛。 摸的时候也能干点别的。 可惜摸不得,隔着屏幕说说话还行,但手伸不过去啊。 李启失眠了一晚上。 翻来覆去,好难才睡着。 好在他其实很久不睡觉也无所谓,精力在短时间内不会受到影响。 这个短时间,大概是几十年吧,几十年不睡,他大概会觉得困,开始受到疲劳的影响。 就这么躺了一晚上,李启第二天依然按照往常的模样开始正常上班,上学。 不管计划有多么的宏伟,最终还是要脚踏实地一点点的去做的。 之后的每一天,李启都在认认真真的学习,做事。 除了固定时间给兔子打电话,两个人交流一下感情,然后有事没事去找其他几位巫神山公子师兄弟们闲扯一下,聊聊在唐国的感想,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稀奇古怪的事情了。 李启经历了,自己修行以来,最平静的一段时光。 果然,学校里的时间就是平稳而且总感觉过得飞快的。 转眼之间,就是四个多月过去。 在这个四个多月里面,李启过着标准的三点一线生活,但是,他的进步也很明显。 每天的学习和巩固,带来的是人身小天地的直接变化。 他从初入七品,变成了终于稳固了修为的初入七品。 身体不再因为修为的暴涨而出现各种各样的内耗问题,从现在开始,他才算是一个真正的七品了,可以肆无忌惮的出手而不必担心突如其来的体内道争给自己整爆炸了。 具体是怎么做到的,实际上也没多难。 在此前的李启身体内,存在着人,巫,道三个大的道途,共同主宰着他的人身小天地,其中巫道占据绝对优势,整个基础都是巫道构建的,其他两个仅仅是作为调剂的一部分存在。 所以,他的外在表现和神通,实际上都是巫道的,在其他人看起来,他就是巫道中人,体内的人道只能说,更多的是作为‘隐患’而存在的,而非修为的一部分。 而现在,经过了在人道系统的学习之后,李启体内的人道和巫道终于能够在调和之下共存了,成为了他修为的组成。 李启选择的法门,就是兵家法门。 整合体内杂乱的人道,然后用人道兵家之法重塑,虽然相当于兼修,但本质上还是勉勉强强可以兼容的。 自此,李启正儿八经的可以说自己是一位兵家修士了。 在经过了太学的那位游骑将军的系统性指导之后,他已经成为了一名科班级别的兵家修士。 他也可以凝聚兵气,可以施展兵家神通,并且能以军法约束规定体内的气。 这样做之后,人道对巫道的冲击就小了很多。 相较于动不动就掰扯天地大道,这个世界‘应该是怎样’的儒家,兵家在这方面的影响就小很多,所以不会冲击原本巫道的地盘,也不会抢夺巫道对人身小天地的最终解释权。 如果李启修行儒家,那他就得去解释解释‘祭祀’到底应该是人来实行,还是巫来实行。 这问题能让他直接自爆。 这也是他选择兵家的问题。 兵家是很务实的道统,在谈玄弄虚这方面比较好把控,又有了道门思想在其中调和,让李启彻底稳固了自己的修为。 他现在,也可以使用 至于道门思想,李启则是润物细无声的蔓延到全身,用来做调和的。 不过,这也让李启修行了一些道门术法,比如最基础的五行术,还有吐纳术之类的,假装一下八品左右的道士,估计七品以下的人是分不出来的。 这是他修为上的变化。 除此之外,界限之说在兵家的法门,也不止是雏形,而是有了一整个框架了。 太学生们,包括李烈骑在内,与和李启通力合作,这个班的人总算是合力搞出了这个法门的大体框架。 还有优化的空间,但这不再只是一个想法,而是成为了一个可以复制,可以传授给别人,能够在任何学会的人手中复现出来的兵家法门。 具体叫什么名字还没想好,但整体已经能够发挥出极强的效果。 通过这个法门凝聚而成的兵气,不受阵势影响,而是更注重人心上的团结能力。 不再以人为基础单位凝聚兵气,而是以小集体为基础单位。 这样的话,个人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只要这些小集体没有出现大规模的群体崩溃,兵气就不会受到影响。 也就是说,只要在军队中使用这一法门,灵活性就可以得到极大的提升,能够像是波浪一样一波一波的冲锋,由小队集体牵头进行穿插突击作战。 这些冲出去的小队,也可以得到兵气的庇佑,存活能力和杀伤力,以及机动性都得到了大大的提升。 而不是和以往一样,必须排兵布阵,呆板的按照阵势布置站位。 两边战力差不多,一边可以到处跑,一边只能站着应对,这优势可就大的多了。 这也侧面了证明,李启赢了李烈骑,本质上是胜于神通,而非胜于兵法。 但无所谓了,赢了就是赢了。 现在,经过了这些太学生和李启的通力合作,他们人人都掌握了这个更加强大的法门,对以后的兵家之路都有很大的好处,可以说是路走宽了。 大家都很高兴,李启和这些同学们的关系自然也变的熟络起来,甚至连那个死人脸的游骑将军,在最近都时常对他们露出笑容。 估计是因为确实做的不错,他们的修为都突飞猛进,在四个月后,所有人都在测试里拿到了甲的评分。 而且,李烈骑还拿到了全班唯一一个甲上。 她将此视为自己赢过李启的标志,沾沾自喜,认为自己终于一雪前耻了,对李启的态度都好了很多。 李启也很佩服,因为他确实没有放水,全力也就拿到了甲中。 没办法,研究兵法他只用了大概一成不到的精力,他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勘测洞天,以及研制巫器蚕身上呢。 兵法这种东西……闲暇时候考虑考虑得了,也不靠这个吃饭,只要兵家的大道能走通就行了,最多研究研究兵家神通。 兵法研究来搞毛啊,他又不指挥大军打仗。 班上的情况大概也就是这样。 还有就是,李启的洞天勘测事宜,已经完成了接近八成了。 一共四十九个洞天,已经勘测完了三十九个,基本上快要完成了。 这很复杂,因为要拼的不只是地形,还有地脉,水脉,乃至于某些更玄而又玄的东西。 大概难度就相当于,把地球拆碎了,然后弄成一团乱麻,过个几百年,接着让你把地球重新拼几百年前的样子,拼错了就没用。 如果这样还不够直观的话,那可以理解成板块漂移,现在地球的大陆是最初那一块盘古超大陆撕裂之后板块漂移之后的结果。 现在让你看看地球大陆的模样,让你把盘古超大陆重新拼回来,而且一丁点都不能错,每一个海岸线,每一座山脉,每一条河道,都必须是吻合的,错了就没用了。 哪怕是李启也对这种事情麻爪,他只能尽可能的搜集当前的信息,推测以前的信息,最后尝试复原以前的样子,然后再进行拼图工作。 说实话……这也是个‘不可能的事’,李启预计短时间内恐怕不太可能完成,还是得拆分成一件件小事慢慢来才行。 再接着,是巫器蚕的事情。 巫器蚕的进展倒没那么迅速,李启和柳参之的进度卡在了三窝巫器蚕这个上限上,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到让他们更上一层楼了。 当然,这研究停滞的背后,除了两个人的灵感枯竭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李启带回来的圣焰用完了。 圣焰比妖兽残魂拥有更高的活性,更强的激活能力,所以一切强化的研究前提都是圣焰。 但李启从圣焰界带回来的圣焰,毕竟数量有限,这几个月来,李启就剩下一些作为样品的圣焰了。 这些样品他可是准备拿来做推销的,到时候如果遇到合适的人,他说自己有一种叫圣焰的东西,那诸天万界叫圣焰的千千万,鬼知道李启说的是什么? 所以样品是肯定要留下来的,以备万一嘛。 因此,那边的研究暂时搁置了,反正大家脑子想爆炸了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就算想到了主意,也没有足够的器材去做这件事。 那也没办法,李启只能和柳参之说,等再过几个月,放假了,他就带柳参之去圣焰界,到时候就有足够的圣焰可以收取了。 柳参之也没办法,总不能飞过去拿,他也飞不过去,也就只能如此。 他倒是想翘课直接去,但李启在这边还有挺多事情,也不好翘课,只能等着自然放假了。 总而言之,这是平稳但进步飞快的四个月。 又是日常的一天,李启一如既往的起床,洗漱,换衣服,准备去学校。 就在这时候,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李启表情一沉。 他没有感知到门外有人,也就是说,来者超越了他的感知能力。 是谁? 这里是长安,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他心中暗暗警惕,做好准备,然后回应道:“谁啊?马上来。” 说着,他走到门口,打开大门。 却见门口站着一个穿着英武的男人。 皂靴玄衣,小冠长发,腰间悬匣,匣中三尺白练,身后负气,有一团沉重的气在他背后流转,恍若泰山压顶。 他的衣服上还绣着一头暗金猛虎,身材高大,剑眉星目,说不上帅,但给人一种很沉稳,值得信赖的感觉。 在他的身旁,还站着一条黑色细犬,吐着舌头。 寒目惊飞电,雄姿留粉墨,一看就知道不是凡人。 “请问阁下是?”李启拱手对眼前这位英武男子问道。 “在下万武恒,大理寺外聘辑盗,奉命追查天魔入京一事,如今线索追查到了公子身上,特地前来问讯,请公子见谅。”他拱手说道,同时出示了自己的令牌。 令牌上标注了他的基本信息。 性命:万武恒。 职位:辑盗。 品阶:六品(同从六品礼) 令牌上就这么些信息,同时还有一股特殊的波动,类似于……防伪证明? 李启倒是没觉得对方是装的。 他是知道的,确实有这么一批人。 大理寺外聘的‘辑盗’一职,没有官位,但大理寺很依赖这些外聘人手,他们大多都是能自由行事的高手。 换句话说,就是‘拿执照干脏活的’,合法杀人,合法使用非法手段,当然,前提是别太过分。 哪怕是唐国,实际上也有阴影, 阴影里的东西,最好还是放在阴影里处理。 为了让活在阳光下的大部分‘普通人’能够自由享受安全的生活,必须有一批人深入阴影之中,在阴影蔓延到阳光之前,将其扼杀。 反应过来之后,李启马上拱手行礼:“原来是万辑盗,快快请进。” “要调查什么东西,只管询问,李某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会有半分隐瞒,定然全力相助,帮万辑盗抓住在长安闹事的黑恶组织。” 李启信誓旦旦的说道。 万武恒笑笑,摇头,随后说道:“公子不必如此作态,在下只是来询问一些简单的事情而已,敢问公子,最近可曾遇到过有关天魔的事情?” “不曾,自从上次之后,天魔就再也没有现身过了。”李启马上说道。 他记忆里也是如此,自从长安那次事件之后,天魔好像就彻底把这里忘了一样,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是吗?那看起来情报属实,公子确实深受荼毒。”万武恒叹了一口气:“公子的长辈,一位不知名大巫,通知大理寺,说公子体内有一缕天魔道韵。” “啊?”李启愕然。 “那位大巫直言,原本他就有所察觉,只是想让公子自行察觉,但发现公子越陷越深,恐怕难以自拔,于是让我们前来带公子取走这一缕道韵。”万武恒说道。 但李启懵了。 有这回事吗?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不可靠的记忆 有这种事?自己体内有天魔的影响? 李启茫然之后,马上意识到了一件事,与此同时,他警惕起来,对万武恒问道:“要怎么处理这个东西,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吗?” 且不说自己身上有没有天魔的影响,就算有,李启也不可能信任唐国人。 鬼知道他带自己去的地方,会不会查探自己身体的情况,届时说不定会搞出更多的事情。 天魔没了,但人道进来了,那问题反而更大。 “去白马寺,中土佛源之地,请那里的僧侣帮助公子驱逐魔念。”万武恒马上对李启说道。 这个名词,李启当然知道。 此前在三生古镜的时候,他就了解过。 西方佛国有僧侣,名叫迦舍摩腾,以大毅力搬运经书,亦步亦趋自中原传道,翻译了沙门二十亿经,以海量贡品和机智辩论,令那一代的人皇同意其建设寺庙,自此传道。 那之后,他便在人道的另一大城市洛阳,修建了白马寺,在那里广布佛法,被称之为‘中土佛源’,被中土和东南,甚至更远地方的佛家修士们称之为‘祖庭’。 “去白马寺?现在?”李启整理了一下衣服,问道。 “当然,魔念深植于心,公子自己当然没有察觉,但你的行为,思想,记忆,都会一点点受到影响,会慢慢变的不像是自己,做出以前根本不会做的事情,此事牵扯重大,若是任由公子发展下去,公子自身的安危且不说,长安也不会放任天魔魔念潜藏于这里的。”万武恒不卑不亢的对李启解释道。 很显然,后面那个才是重点,李启怎么样,说实话也只影响外交而已,但如果再出现上次三生古镜那种事,问题可就大了。 只是,李启对这个说辞却很不满意,他对前往白马寺有些抗拒。 他不敢确定自己体内到底有没有魔念,他也说不准,因为李启明白这种事情靠自觉是很难发现的。 **,他化自在天魔堂堂一品,来针对他,那他能有什么办法? 根本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但是前往白马寺,他也不想去,因为李启觉得危险极大。 所以,李启说道:“天魔魔念或者道韵无声无息,随意潜入一个普通人体内,你们也无法防止,根本就是防不胜防,为何我这边就要如此作态?” 是的,如果说是怕风险,是个人都要送白马寺,那天魔简直乐开了花,他只要广撒网就行了,随便乱搞,反正没人能限制他。 轻松就能把长安搞瘫痪,只要不断的无目标发送魔念就行。 甚至都不用他发送,因为魔念本就根植在人的心中,没有修行者敢说自己没有魔念,就连佛祖他老人家都有,不然也不至于在得道之前被天魔侵入内心了。 要不怎么说他化自在天魔吓人呢…… 掌控了这般强大的力量,能不吓人吗? 万武恒也很有耐心的对李启回答道:“魔念防不胜防,那自然是没办法的事情,但造成的损失却是可以估计的。” “普通人就算被魔念侵蚀,所作所为也不过匹夫所谓,杀伤两人已是极限。” “修行者或许能破坏一些道路和公共措施,但不过也就如此,还会很快被其他人制服。” “可是,更高层次的,譬如三生古镜那一次,接近半成的长安都被笼罩在被爆破的危险之中。” “所以,魔念可怕,是因为被魔念影响的人可怕,而恕在下直言,普通人造成不了多少影响,但公子若是出了事,恐怕会闹得很大,所以还是希望公子关心一下大局,切莫让两方难做,毕竟……关于辰极金丹法的事情……”万武恒稍稍提醒了一下李启。 李启皱眉。 这人说话有些不客气,但道理是对的。 他来唐国,本质上是来做人质的,是因为中原不信任巫神山,对于辰极金丹法的归属问题,两方还在不断的扯皮中。 为了保证辰极金丹法没有落到巫神山手中,所以李启才要来唐国做人质,表示虽然自己知道了辰极金丹法,但没有外传,也没有送给巫神山,因此日月真铅鼎还是安全的,不会被强夺走里面的大道契机。 要知道,只要李启不出事,辰极金丹法就不会出事。 因为,辰极金丹法是抢不走的,这种程度的功法,哪怕搜魂读心都没办法得到真正的神意,必须要学会的人用神意传承传授给其他人才行。 所以,必须让李启主动传承或者公布。 如果李启被魔念侵蚀了,脑子一抽把辰极金丹法公布出去的话…… 我滴个乖乖,那恐怕要二品们亲自出手混战了。 就好像现在有一个保险柜,不知道密码,保险柜又有人看守,那自然没多少人有兴趣。 但如果密码被公布到了全世界…… 就算巫神山和唐国两边不想打架,但你敢保证没有那些游离的,卡在二品死活不得寸进的独行客们不会铤而走险? 因为大家都知道了辰极金丹法,就等于拿到保险柜就能拿到大道契机…… 这帮人铤而走险,天下其他方位的势力虎视眈眈,到时候乱不乱可就不是唐国和巫神山说了算的。 现在他们还压得住,那时候可就不行了。 所以,李启的安危就是两边势力安稳与否的关键。 因此,李启也觉得对方说道很有道理,自己多半是不可能回绝这件事的。 再看对方说,这件事是大巫弥信在之前告诉他们的…… 这估计也是真的。 这么一看也是很有弥信的风格。 不告诉李启,让他自己悟,如果实在迟钝,悟不出来,那再找人来给他兜底,免得事情恶化。 其实,李启觉得,如果自己死了或者入魔了,不会对巫神山造成任何实质上的影响的话,他根本就不会通知唐国人过来,而是会看着自己去死。 哪怕他只是说句话就能把自己救回来,他也不会开口。 高高在上的俯视众生,不干涉他们的任何选择和结局,这恐怕就是这位大巫的习惯,也是巫道的一种习惯。 该死的人肯定是有死的原因的,哪怕这原因是意外和运气,那也无所谓。 没有不必要的善,也没有不必要的恶,善恶对巫来说是不重要的东西,随心而为就行了。 想到这里,李启叹了一口气。 那这么看下来,不管怎么猜,走一趟都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 虽然李启并没有任何有关‘天魔’在他身上施展力量的印象,但他也不敢赌。 天魔寄生这种事……应该是第一次发生在他身上。 既然是没有经验的事情…… 等等,真的是第一次吗? 李启突然陷入了一阵阵无法形容的混乱。 他捂住头,抬头问道:“阁下,我是第一次被天魔入侵吗?” 万武恒听见这话,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恐怕只有公子自己和他化自在天魔才知道吧?” 李启闻言,深吸一口气。 随后,他说道:“既然如此,那学校那边就请阁下帮我通知一声,我这就和你去洛阳。” 万武恒得到了这个回答,松了口气,然后说道:“公子能想通就好,那,我们这就出发?” “这就走,学校那边就劳烦阁下为我作证了。” “那是自然。” 两人迅速达成一致,然后不再交谈。 李启收拾了一下东西,走出院落,然后关上大门。 之后,就跟着万武恒离开这里。 他心中清楚,这次要去的地方,是洛阳,要离开长安一阵子,而且为了安全,不准备乘坐公共交通,而是乘坐单独的车辆。 离开长安,去洛阳…… 这代表什么,他也拿捏不准,但是…… 一边走,李启一边审视自身,不断的查探自己的思维,意识,记忆,等等等等,不断的回想曾经发生过的点点滴滴,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但是,找不到。 找不到任何痕迹。 不光找,就连想,也没有任何的记忆能够证明发生过这件事。 这让李启不禁心惊肉跳,他忍不住思考起来一件事。 他的记忆,真的是可信的吗? 借此甚至可以延伸到另一个问题,他的思维,可信的吗? 记忆是思想存在的基石,如果连记忆都可以被篡改,那思维呢,他的思考,他的自由意志,又是真实存在的吗? 李启知道,很多时候,看似自由的选择其实并不自由,很多决定看似是自己做出的,但其实是在很多因素的影响下做出的选择。 而这些影响里,记忆占的是绝对主要,而如果记忆可以被篡改的话…… 等等,陷入沉思的李启突然想到一点。 记忆本身就是可以被篡改的! 他记得自己看过一部很有意思的电影解说,因为太洗脑了他至今依然记得。 二号去听经,晚上住旅店,三号去餐厅,然后看电影。 仅仅是不断重复这些话,就能虚构出并不存在的事情,在其他人的记忆中,虚构的事情成为了切实的记忆。 记忆从一开始就是可以被篡改的! 甚至都不用篡改,因为记忆本身就是不真实的,记忆是脑补的,是大脑根据受到的刺激而产生的反应。 大脑产生的记忆,本身就是不可信的,李启上过生物课,知道就算破坏了青蛙的大脑,仅通过脊髓作为中枢神经,青蛙也能准确的将贴在其肚子上的沾有硫酸的纸片抓开。 记忆和意志都不一定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事情有时候是做完之后,自己说服自己,认为是自由意志在实行,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抓住天魔的痕迹,就不能去依靠这些不可靠的东西。 记忆不可靠,那什么东西可靠? 李启吐出一口浊气,随即继续往下思考。 记忆本身就不可靠,但有一样东西是可靠的。 那就是客观事实,是这个世界。 如果这个世界都不再可靠,那么就没什么东西可以相信了,一切都会失去意义,因此,李启只能去相信这个世界是可靠的。 而如何通过这一点来找出天魔寄生的证据呢? 假设这一点是可以相信的,那么再进行一个假设,那就是一切事物都会留下痕迹。 找天魔留下的痕迹,不从记忆和思维里找,而是单纯的去追寻天魔存在的物质证明,是否可以借此确定自己被天魔侵入。 那么,天魔会留下什么物质来作为他来过的证明呢? 这种物质可以被察觉吗?佛家搜寻天魔踪迹,是依靠这样的东西吗? 李启开始有意识的开始寻找这样的踪迹,就算是徒劳也没关系。 物质身体,气构成的人身小天地中,应该不会有痕迹,毕竟那不是物质的…… 不对! 李启马上意识到了一件事。 “等等,万武恒。”情绪剧烈波动之下的李启甚至忘了对对方使用敬称,而是直呼其名。 好在万武恒似乎并不在乎这件事,他只是扭头,看了一眼李启。 就在走出大门的这几分钟里,这位公子一直沉默不言,眼神低沉,似乎是在考虑什么事情,但是现在突然反应这么大,看起来……他是想到什么了? 和万武恒的猜测一样,李启马上问道:“天魔通常侵蚀的手段,是通过魔气,魔念,还有道韵,对吧?你们唐国的资料中有记载吗?” 万武恒听见这话,点了点头:“的确如此,但魔念是每个人都有的,这个几乎无法分辨,魔气则是修行魔道,或者接触过魔道的都会有,也不足为信。” “至于道韵……天魔道韵倒是很少见,但也有记载,不知为何,天魔道韵倒是大多是无害的,从来没有任何踪迹,只有少数案例会引诱受害者,产生负面作用。” 说完这些话,万武恒问道:“公子问这个做什么?是有什么想法了吗?” “道韵,是大道碎片,是道的一部分,可以指导事物运行,是规律的一种,”李启再问。 万武恒点点头,但还是有些不知所谓,李启说这个做什么? 李启则抬起头:“也就是说,如果我体内有道韵,那么,我的人身小天地,是否受到了魔道的指导而运行呢?”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 突然降临 道,是指导万物运行的规则。 而道韵则是道的残骸,留下来的一丝余韵。 但是,道韵显然也能够指导一部分规律。 李启发现了记忆和思维的不可信之后,马上意识到了物质世界有可能留下天魔的痕迹。 但这个痕迹,很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发现的,需要找另一个角度。 比如…… 魔道指导人身小天地运行的痕迹。 记忆会骗人,思维会骗人,但现实世界不会。 当然,现实世界说不定也会,也是假的,但那没有考虑的必要,如果要考虑现实世界也是假的,那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考虑那么多做什么。 道只要显现出来,必然会引起规则上的变化,除非那条道韵不对外造成任何影响。 但如果那条天魔道韵不对外造成任何影响,那就说明自己的记忆和思维都没有被篡改。 如果被篡改了,就说明天魔道韵造成影响了。 在这样的逻辑推导下,天魔道韵只要出现了,就一定会引起一些反应。 某些单修的修行者可能感觉不会很强烈,因为魔道和他们没有冲突,所以痕迹根本无法寻找,完全可以说是海底捞针。 但李启是三条道途一起放在体内的主儿。 如果说,其他人的人身小天地是稳固的大山的话,他的就是一座倒过来的大山。 头重脚轻,山根在上面,山尖在下面,随时可能倾倒,需要非常努力才能保持这座大山不会因为道争而倒下来。 这种环境下,一点点细微的外界波动,都有可能造成这微妙的平衡被打破。 但是,在之前的半年时间里,李启已经用了很大的力气让自己稳定了下来,总算是不会那么容易坍塌了。 不过……这种情况下的话…… 还是塌一塌比较好。 想到这里,李启马上搭住了万武恒的肩膀。 “阁下,先停一下,给我几分钟。”李启说道。 “公子是想?”万武恒有些疑惑,不知道李启要做什么。 “劳烦阁下为我护法,我要试试抓出天魔对我的影响。”李启回答道。 万武恒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解:“何必如此?白马寺自有高僧能为你祛除魔念,从长安到洛阳也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而已。” “对唐国而言没有区别,但对我来说很重要,事关前途,还望阁下见谅。”李启则立刻回答道。 万武恒本来还不理解,但他细细一想,立刻明白了眼前这位巫神山公子的意思。 按照自己得到的情报,是一位大巫希望他自己察觉身上的异常,所以放任不管。 但放任了这么久,这位公子似乎都没有半点察觉到的意思……如今得了自己提醒,恐怕是他最后在师长面前表现的机会了。 就这么被带去白马寺,安全是安全了,但未来肯定会在师长那边得到一个不太好的评价。 所以,这个公子想尝试一下自己来找出天魔寄生所在? 万武恒随即变点头,没有强硬的阻止李启,但还是提出了限制:“公子既然想试试,那就试试吧,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正好车子到也有一段时间,不过……只有一个时辰,如果届时还不行的话,还是请去白马寺一趟,免得公子魔念入体,身死道消。” 他怕李启钻了牛角尖,反而因此被魔念入侵,直接导致了他死在这里…… 虽然说,李启死了其实是好事吧? 他也听说过,这位公子来长安的原因是来当人质,因为他机缘巧合之下学会了辰极金丹法,成为了争端的焦点。 唐国其实是希望他死的,在保守秘密这方面,什么人质也比不上死人来得简单方便。 巫神山方面却不可能杀死自己的子弟,于是在祝凤丹的提议,以及李启本人的意愿下,他最终来到了长安。 但出于万武恒本人的意愿来说,他其实不希望这位公子死在这里。 不谈死后引起的各种风波,他要承担的责任什么的……单说这位公子的人品,他其实就不想他死在这里。 说来也是巧合,万武恒,其实有一个好友,是他如今能够起势,站稳脚跟的关键。 这好友,是一位五品前辈家中的书妖,而且是能够近身的那种,负责帮助那位五品大能誊抄书卷,记录日常起居之类的。 万武恒和很多中原人不一样,他并不鄙夷那些不被分类为‘人’的生命,所以他和很多妖类关系都不错,这也是他作为辑盗的很多情报来源。 当他,投桃报李,他也会用自己的实力和关系帮这些妖物过的好一点。 只是在更早的时候,那时他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那位书妖朋友就一直偷偷抄录那位五品的心得送给他。 万武恒能晋升到六品,这位书妖朋友冒着生命危险的抄录功不可没,所以他们两人也是过命的交情。 在个把月前,他就听好友说了,书妖的圈子都传开了,李启救了一个书妖的命,而且对各种在太学里服务的精怪妖灵们态度都很好,并无半点倨傲和苛待。 或许这和他巫道身份有关,听说巫道的人都这样。 所以,就万武恒本人而言,他其实是不希望李启出事的,毕竟……就在他的情报之中体现的是,李启在不那么严格的意义上来说是个好人。 因为这些考量,他答应了给李启护法。 李启也马上表示感谢,随即说道:“一个时辰绰绰有余,多谢阁下宽容,那就请阁下护法之时,千万要注意镇压我的波动,届时我可能会控制不住修为,请一定拦下余波,切莫让这些余波扩散出去,弄坏了别人家房子。” 闻言,万武恒笑笑:“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妨找个付费的修行洞府,在其中修行,不仅效率更高,也有别的防护措施,总比在街上做这事好。” 付费的修行洞府?李启微微一愣。 哦,是那种给钱之后,你进去修炼,里面各种设施齐备,有饮料酒水零食和专业陪练,以及有医生和救生员那种洞府? 他倒是听说过,只是从来没用过,所以一时没有想起来。 没那个需求,他修炼也不会弄出很大的动静,很平和的。 不过,既然现在这样,那这种东西正好,于是他颔首:“那正好,便如此做吧,劳烦阁下带路?” “好。”万武恒应下,然后带李启去自己常去的洞府。 洞府在唐国早已发展成了一门成熟的生意,作为修行者时常要使用的资源,自然也会有很多人来做这个生意,而且因为唐国的终极官府存在,价格都把控的非常好,社会经济和资源又在域外的掠夺补充下显得充满活力。 所以这些地方实际上是很热闹的,很多人都会去用。 只是,李启过于不食人间烟火的修行方式,让李启对这些外物一点需求都没有,自然也很少去了解,大概也就停留在道听途说的地步。 他不知道怎么联系这些东西。 好在万武恒对这些很熟络,他安排好了一切,在十分钟之内就让李启来到了一家洞府之中。 李启进入洞府之中,交了钱,依然是用白银付账。 价格还挺贵的,大概足够买一件制式的九品法宝了,而且只有一天时间。 但仔细一想还可以接受,毕竟这是能够承受七品在里面全力出手,怎么乱轰乱砸都不会把余波逸散出去的房间,而且还有别的服务以及小零食。 李启进入其中,掂量了一下。 这里的阵法相当稳固,确实足够自己在这里面闹出点事情,而且绝对隔音,也可以隔绝探查,只是店家内部自己有监控,防止顾客在这里面搞点什么事情出来。 确定了这些事情之后,李启坐了下来。 然后,按照他的猜想,他开始尝试。 首先,是暂停体内的运转。 然后……扩大! 李启猛的直接将人道,巫道和道门的所有规则都轰然炸开,直接在体内掀起了道争! 他直接放弃了维持平衡,任由高山倒塌! 人身小天地顿时开始坍塌,无数道则互相冲突,互相不容,各自逆反,让他的修为彻底失控,直接进入到随时可能自爆的地步。 李启的修为外溢,上亿缕气爆体而出,却见四周有有地火风水,有山水之气,还有人气神气,无数繁杂的气,足有上千个品类,不受控制的暴涌而出! 如果是在外面,光是这些暴走的修为就足够湮灭方圆十里,造出一片真空出来。 不过现在有阵法守护,他的所有破坏都被压制在了体外三尺,没有造成别的损伤。 这样的混乱情况,哪怕是李启也顶不住,大概持续一分钟左右,他就会爆体。 然而,这一切都在李启的预料之中,他没有紧张,而是开始用使用真知道韵,严密的监控着体内的情况。 体内道则失控,所有的道都在按照原有的规律扩张,运转,如果遇到别的道则,就会冲突,这是它们身为规律的本质表现。 在这种时候,如果自己曾经受到过魔道的影响……那魔道肯定也会在这一片乱局之中显现。 记忆会骗人,思维会骗人,但这个世界不会骗人。 李启用自爆的形式,强行逼迫这魔道现身! 不管他现不现身,都必须出来! 想要压制住道韵的本能,使之不要规范别的气,那也是需要力量的。 也就是说,不管天魔管还是不管,李启只要观测精度足够高,就都可以察觉到端倪! 这个方法,就是李启想出来的,找到天魔痕迹的办法! 在他的预估之中,天魔必然会因此而露出破绽,管和不管都必然会有踪影,只是破绽大小的问题,观测不到那就是自己观测精度不够的原因,被天魔躲过去了。 观测精度方面,真知道韵值得信赖。 如果还观测不到,那就闹的更大一点,直接把所有修为散掉,只留下七品的框架! 这样或许要花费一两年的时间来重新构筑修为,但在散掉修为的这个过程中,所有道则都会自发开始冲突,这般大混战之下,天魔道韵绝对藏不住! 而且,他有一件事骗了万武恒。 他暗示了万武恒,说自己是害怕大巫轻视他才要主动来做这件事的。 这从道理上说得通,也成功的骗过了万武恒。 但实际上,弥信的看重与否,对李启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就算是要证明自己,那也不可能和弥信有关系。 往后退一百步,他想要讨好师长,也得去讨好祝凤丹才是,讨好弥信做什么? 所以,那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李启的真正目的,是想要引出背后的东西,他要抓住那一缕天魔道韵,然后寻根溯源! 他不信人道,也信不过佛门,他想自己动手。 哪怕是要直面天魔。 不过不太可能。 这里是长安,天魔绝不敢真正降临。 ———————— 且不说李启在洞府之中的事情。 在租用洞府外面,掌柜的正在和万武恒聊天。 这些市井人物,还有各类店铺,长安街头势力,都和万武恒关系不错。 辑盗嘛,总是要和各种人打交道的,这些都是万武恒的眼线。 李启是高高在上的公子,对这些市井中的势力很少打交道,但他不一样,他的工作内容很大一部分需要这些下九流来配合。 “万辑盗啊,这又是哪家的小子,怎么让您亲自送来了?还守在外面,这关系可不一般呀。”这家租借洞府的老板笑着问道。 “小子?一会出来可别这么说话,别问他的身份,说出来吓死你,到时候怕你尿裤子!”万武恒一改在李启面前的严肃形象,翘着二郎腿和掌柜嘻嘻哈哈。 “哈哈,连六品……”那掌柜的想要说什么,但是突然,就听见房间里咚的一声! 一身闷响在里面的洞府中响了起来。 掌柜的瞳孔一缩!猛的站起身:“洞府的防护阵法破了!怎么可能,七品在里面就算自爆也不可能破坏阵法,那可是六品布置的!” 万武恒却没那么多废话,马上冲向了房屋之中! 只是,他刚刚才动身,四周却突然暗了下来。 随即—— 黑暗之中,宙光停滞了。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现身 黑暗突然笼罩了这座洞府。 就连宙光都停滞了。 但李启却没有感觉,虽然他感觉到门被自己暴走失序的气弄坏了一点,但也没觉得有什么。 如果是一个常来这种地方的人,马上就知道会有人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所以这时候没人过来,一定是出事了。 不过李启却不知道,因为他不明白这里的规矩,只知道现在阵法虽然破了一点,但还是能正常运转的,大不了出去之后赔点钱。 所以他依然在散尽修为,让体内的道则互相冲突。 这主要还是因为李启的生活,有点过于‘不食人间烟火’了,所以他对这种修行者常用的市井地方完全不熟悉,根本来都没来过。 通常情况下的武道,人道,或者别的道途的修士,他们的修行是需要很多的资粮的。 要有地方锻炼,要吸收各种气,需要各种天材地宝进行辅助。 比如李启知道,道门有一门五行剑气,要以五种五行至极之宝作为药引来修行,庚金肺剑,乙木肝剑这样的,不需要实体的剑,炼成之后胸腹之中自有五口利剑,吐气之间便有大威能,还可以辅助练脏,让人气息悠长,寿命不损。 这种法门修炼起来,就需要场地,天材地宝,还有一定的危险可能会反噬,被至极之宝的五行气伤到内脏。 所以他们来这种洞府就非常合适,有医生守着,花钱也可以买到材料,还有人为你的修行搞出来的事情善后。 可是巫道不一样,巫觋的修行没有那么多幺蛾子,他们更多追求的是‘内在’。 但从心觅,莫向外求。 理论上来说,只要他的智慧和知识都足够,那么他只要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就能一路将他的品阶推到七品以上。 七品以上或许也有可能,但他没试过,不知道,所以也不好下结论。 当然,只是品阶,修为还是需要外界的事物来填充,但也只是填充而已,升不升级和这些资源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单纯的闭门造车说实话也很难在内心上有进步,所以巫道的修行者还是会大量外出的,只是并非为了修行资粮而旅行,更多的是和李启一样,为了见证这个世界,获取更多的灵感而出门。 他主动放任体内的道则冲突,将人身小天地撕扯的一点一点的,同时忍耐住剧烈的痛苦,全心全意的用真知道韵扫视任何有可能有魔道道则的地方。 然后,突然之间—— 他感觉到了! 在他的体内,有一些极其微小的气,受到了某种规则的影响! 那既不是人道的规则,也不是巫道的规则,而是李启从未修行过,也没有见过的道则,甚至和他理解中的魔道都有所差别! 但李启也坚持不了更久了,他继续保持在这种道则冲突的状态下的话,很快就真的要自爆了。 所以他马上收敛气息,人身小天地鼓动,身中神尽数浮现,浮现神力,通过神明统御自然的能力,强行压迫体内暴动的道则! 这个道,那个道的,本质上都是李启自己的选择!李启的意志,才是他人身小天地的‘天道’! 这是我的人身小天地! 用什么规则!我说了算! 此时道则冲突,想要镇压,则必须要以雷霆手段! 赫然发愤,凭怒雷震! 体元立制,继天而作,却见李启体内的身中神开始各自舞动。 山神抗五声,水神极六律,天神歌九功,元神舞八佾,四夷间奏,德广所及,这是一场满布身躯的大祭! 农祥晨正,土膏脉起。 敬慎威仪,殴除群厉。 煌火驰而星流,逐赤疫于四裔。 然后凌天池,绝飞梁,八灵为之震慑! 经纬两端,一经图景,二纬人理。 统八纮之洪绪,一六合而光宅,人理与自然之理再度平息,恢复到了之前那种平衡的状态。 冲突不再尖锐,虽然外面还有无数气流在飞旋,冲击着阵法,但位于中心的李启却已经平静了下来。 众多道则震动,在李启的全力镇压之下,争端逐渐平息。 李启的心智,依然对这些道则有着足够的掌控力,而不是像之前在三生古镜面前的时候一样,那时候的他心魔入体,是丧失了对这些道则的控制。 这也是他敢于做这种自爆事情的底气。 这么些天的稳固,已经让他不会轻易死在这上面了。 他一直都很自信自己的控制力足以让他停下来。 当然,如果自信失败了,那他现在就会砰的一声炸成一团血水。 只是很显然,这次他成功了,哪怕是走钢丝,他也不会走没把握的钢丝。 他一边控制着那些遵循着古怪魔道的气,一边恢复自己的修为。 然后,他将真知道韵的感知,探入那些古怪的气之中。 就在这一刹那—— 李启突然发现,自己的感知……变快了。 四周原本还在四散飞舞的气旋,在他眼里都慢了下来,就好像是那种注意力集中起来,感觉到周围的时间减慢了一样的。 只是,李启马上意识到—— 不对,不是他的感知变快了。 而是,周围的世界!真的变慢了!确确实实变慢了。 黑暗,笼罩了下来,在这黑暗之中,除了李启自身,别的一切都开始减慢,乃至于停滞。 李启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吧,阿sir,这里是长安啊! 这里是诸天万界人道的中心,是人皇亲自镇压的重地啊! 不是说天魔…… 但还没等李启心中的咆哮吼出来,在李启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道漩涡。 然后,漩涡之中,走出了……沈水碧? 可以看见,兔子走了出来。 不过,不是李启熟悉的那个总在他面前呆呆萌萌的兔子,而是更加……怎么形容呢…… 更加不像人的兔子。 清冷,高傲,面无表情,眼神凛冽,目中无人,可以感受到那种傲慢,那种就算她的眼睛扫过你,但你也知道,她却根本没有看你的感觉…… 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已,眼前的一切都不重要。 李启皱眉,这是……遇到自己之前的沈水碧? 那,为何会? 是天魔?这肯定不是兔子本人,是天魔幻化了这个形象? 为了什么?动摇自己的道心? 恐怕不至于吧,就这种事就想动摇他的道心,那未免也太小瞧自个儿了。 但是李启心中也已经开始盘算了。 盘算怎么逃命,怎么呼救。 他盯着那沈水碧的身影,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对方走了过来。 这‘沈水碧’走了过来,然后,一挥手,四周场景突然变换。 李启发现,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 他好像漂浮在了无尽域外之中,所有的物体,光,重力,都消失了,一切都变成了彻彻底底的虚无。 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以及眼前正逐渐走过来的‘沈水碧’。 李启心中充满了惊惧,但他强压着心中的情感,率先开口说道:“换个形象吧,你这样只会让我厌烦。” “是吗?换个形象的话,我倒是觉得你会在我出现之后就对我倾泻你的所有火力,虽然无关紧要,但这样至少可以让你冷静一点,不是吗?”那‘沈水碧’突然一改原本那种高冷的气质,突然变得娇媚起来。 这让李启的表情阴沉了下来。 但他仔细回忆一下,好像还真是对方说的那样。 如果出来的是个黑球或者别的什么妖魔鬼怪,他估计就直接上了,先打了再说。 可是出来的是兔子,所以他才没动手,而是去思考是真是假这种事情。 李启深吸一口气,保持着坐姿,说道:“不必如此惺惺作态,你在我身边设下如此多的东西,肯定有所图谋,而且现在还冒着风险落到长安来……不要浪费时间了,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 “说肯定是要说的,不过在此之前,还是需要让你清醒一下才是。”那‘沈水碧’说道。 接着,她手指一勾。 李启顿时感觉到,自己刚刚找到的那些受到魔道所影响的气,直接被抽走了。 与此同时,他身上同时涌现了整整五缕天魔道韵! 整整五缕! 四肢和头颅,各有一缕! 然后,他脑海之中,某些记忆突然开始复苏。 三生古镜时候的天魔道韵…… 那幼龙龙魂身上附着的天魔道韵…… 禅智和尚时候得到的天魔道韵。 直面天魔拿到的天魔道韵。 以及,自己还在当纤夫的时候,中了水蛊,满肚子虫的时候……得到的天魔道韵。 李启的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哪怕已经七品,他的控制力已经非常强大,此刻也依然失态了。 **,五年之前,自己身上就寄宿了第一缕天魔道韵! 那算算时间,所谓的五年之前,那是什么时候? 是祝凤丹祝老师,刚刚开始起大祭的时候! 那次大祭的结果,督促他离开了巫神山,前来寻找自己这个外道之人,最后找到了力壮帮的身上,通过力壮帮,找到了李启。 也就是说,李启自从来到天下之后,根本就没有多长时间,就一直被天魔暗暗的看着。 这让李启顿时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不过,下一秒,李启突然抬头:“不对……只有两次,其他的,你在骗我,那记忆是假的,现在的感知也是假的。” 只有禅智和尚那一次,以及三生古镜那一次是真的,是切实可靠的,其他多出来的记忆,都是假的。 “噢?为什么这么说?”‘沈水碧’歪了歪头,用李启非常熟悉的口吻问道。 李启则认真的对天魔说道:“记忆会骗人,感觉会骗人,但事实不会,天魔可以引导思维,遮蔽或者植入记忆,但应该没有办法影响到现实吧?否则你也不可能被我用道则诱发的方式逼出来。” “天魔道韵不同于单纯的魔念,这东西品质太高,影响太大,必然会造成我人身小天地的对应变动,虽然变动很小,甚至都不会引起普通人身体一丁点反应,但是一定会有。” “所以,在极端情况下,天魔道韵必然会产生对应的波动,而我自爆功体,就是再典型不够的极端情况。” “而我功体因为道争而濒临自爆,可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么多情况下来,这些天魔道韵都没反应?都不会产生刚刚那种自行吸引诸气建立魔道循环的情况吗?” 李启对天魔反问道。 然而天魔只是露出了微笑,指了指手中的五缕正在绕圈的道韵:“那这些是假的吗?” “凡人的障眼法而已,你抽出那一缕的时候,同时加了四缕进去,看起来就好像抽出了五缕。”李启马上笃定的说道。 他为什么这么笃定? 没有为什么,面对天魔的时候不坚定,还搁那儿怀疑来怀疑去的,绝对被玩死。 所以李启下定决心,哪怕是错的,他也绝对不想那些多。 李启心中非常坚定的认为,天魔这种东西,就是你想得越多,他越高兴,不如一条道走到黑,骗子出门,上当的都是聪明人和自以为聪明的人。 只要一根筋,那骗子就没办法。 听见李启的话语,眼前的‘沈水碧’发出了笑声,那笑声听起来相当悦耳,让人心生荡漾。 随即,‘沈水碧’突然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李启’。 变化自在,这是天魔的特征。 不然他的名字也不会叫做‘他化自在天魔’了。 这个突兀出现的‘李启’,对真正的李启侃侃而谈:“你知道吗,我能够操控感知,遮蔽记忆,篡改思维,但我从不会真正去操控某个人的意志。” “因为,意志是每个人存在的根本,所有的思维方式,记忆,和感知,都只不过是意志的辅助工具,意志……或者说,一点真灵,是连我也没有办法触动的底层存在,所以你的想法是正确的,只要你的意志保持抗拒,那么任何魔念都拿你没有办法。” 李启不知所谓,这天魔说这些做什么? 但是,下一秒,天魔话锋一转:“不过,我总有办法让你们用自己的自由意志来主动和我合作。” “巫神山公子,李启,坐过来,听我好好说说吧。”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魔道的本质 就在天魔出现之后,黑暗笼罩一切,四周的宙光彻底静止,所有的运动都停止了,只剩下李启,以及天魔这两个东西依然保持着原有的活动能力。 李启听着眼前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气质都一模一样的天魔说话。 然后,李启撇了撇嘴:“我李启最喜欢对那些自以为是的人说,不。” “所以你不要再说了,只要我咬死走到黑,那你就骗不了我。” 李启干脆的闭上眼睛和嘴巴,再也不说半句话。 但天魔李启似乎不以为忤,相反,他歪了歪头,继续往下说道:“不过,就算能操纵自我意志,我不会这么去做。” “因为那样太没意思了,被我操纵的意志,就等于是我的意志,这样一来他和我的分身也没有区别了,如此一来,等于全世界只有‘我’还算是活着,其他人都不只不过是我的分身而已,这还有什么意义?” “再说了,我一个人的意志,哪怕我有再多的时间和灵感,奇思妙想也是有限的,只有当你们这些人也有自我意志的时候,才会涌现出千千万万的精巧构思,才会让这个世界缤纷多彩,让我不那么无聊。” 李启听着对方的话语,还是紧闭双眼,一言不发。 他在心中一直重复着: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但天魔好像并不在意,仍旧在自说自话:“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追求意义吗?你知道‘魔’,是什么吗?” “你不知道我就和你讲讲吧。” “你看,我能轻易的操纵你的所有感官,我能轻松毁灭你的感知,然后重塑,只要一个响指,我就能让你在感官上重回你的婴儿时期,让你继续度过一个童年,最后完成一次‘重生’,所有的事情都和真的一样。” “说实话,这样也不难。” “你想想看,每天你从太学回家的时候,看着路两边的万家灯火,你怎么知道那么多房间里都真的有一户一户的人家在跟你一样在过日子呢,你又没有一户一户去看过对吧?” “你怎么知道世界上真的有无数人,真的有远方的海洋和陆地,真的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事情在发生呢?是吧?你最多不过是看了些书,看了些地图而已,你唯一去过的域外只有圣焰界,就连圣焰界也是在星槎上面航行的,星槎真的是在旅行吗?有没有可能只是给你放了一段全景播片?” “远景的夜色,难道不是你以前玩的游戏里的贴图吗?越远越看不清,实际上只是越远分辨率越低而已,在你闭眼的时候,完全看不到的地方真的存在么?” “退一万步,就算这些都是真的,就算你去某些地方旅游过,那也只是说明那个时候你看到的那些。你回来了,也许它就消失了。” “至于其它的人,你经常交往的满打满算也就百十人而已,剩下的要么是从未联系过,要么只是一面之缘,甚至大部分只产生了一些音频,视频、甚至不过是文字的交流,他们真的存在吗?” “你看,你之前在和那个叫沈水碧的人视频是吧?你怎么知道,视频的对面,不是我呢?你能分辨出来吗?” “所以你想想看,如果一个天魔,也就是我,想要玩弄你,其实成本也不是那么高,毕竟你能接受的信息就那么多,几千个人,几百个场景而已。” “世间万物,都可以假的,既然我可以轻松捏造你的感官,那什么东西可以确保是真的呢?” “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实的东西,只有自己的意志,也就是‘我’可以确保是真实可靠无误的。” “甚至就连天魔都可能是假的,唯一真实的,只有你自己。” “当世间万物都是假的,生命无意义、所有事物都无意义,生命的诞生和死亡就像太阳东升西落,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在那里而已,寻求意义的最后不是求解,而是意识到无解。” “当一切的一切都可能是假的,都没有意义之时,唯一有意义的,唯一确定是真的,那便是自身。” “魔,就是我,我就是魔。” “魔念,其实就是意义,其实就是所有有情众生幻制出的,用于支撑所有有情众生在思维层面过度生长至超过本质需求的臃肿部分的支架,没有魔念,自然也就没有人性,这个世界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所以生命无法抗拒魔念,这本身就是他们的存在部分,没有魔念来支撑,有情众生皆无意义。” 李启在旁边听着天魔对他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天魔居然开始对李启讲道了,而且并非是以玄之又玄的道音来讲,而是平白直叙,用单纯的语言讲出了魔道的本质。 魔道,并非是作恶,如果做坏事就叫魔道,那也太捞了。 魔道的本质,是认清了这个虚无而虚假的世界,然后从中找到了唯一有意义的事情。 那就是‘自身’。 当世间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么,唯一真实可靠的存在,便只剩下了自己。 就好像是在一个巨大的虚拟实景游戏中,你无法判断其他人到底是npc还是玩家,但你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自己肯定是玩家。 那既然如此,世间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只有自己有意义,那要做什么呢? 当然就是……玩耍啊。 既然都没有意义了,那自然除了取悦自己,为了自己的存在意义而去行动之外,好像也没别的事情可做了啊。 于是,魔道就开始做出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他们就好像一群自以为是的玩家。 经过了天魔这么一说,李启好像突然就明白了魔道为什么会做出那么多恶毒的事情了。 没什么特别的,好玩而已。 第四天灾,一群降临到了一个游戏世界的玩家,听说过吧? 魔道中人,就是这么一群第四天灾。 他们的行动完全没有常理可言,不遵循任何的世俗规则,一切只出于纯粹的‘本心’。 李启似乎理解了魔道的逻辑。 确实,如果世界真如魔道所说,那么魔道也确实是有自己的一套世界观和处事规则,再加上对应的功法和术法,的的确确可以称为一条道途。 只是,李启不懂,为什么他化自在天魔要和自己说这些。 不过,他忍不住按照魔道的方式去思考,如果天魔真是他自己所说的这样的话…… 那他的一切动机,好像都只能总结成‘好玩’。 和自己说这些,很好玩吗? 操控自己的那些事情,很好玩吗? 李启不明白,自己并不是有一个能做出特别有趣反应的人,被天魔搞了之后也没有歇斯底里疯狂,应该对天魔的刺激并不算大才对。 他为什么会关注自己?又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 李启不知道,但他还是秉持着‘我听不见’的唯一最高指示,坚决不肯和天魔进行任何交流,也不管对方说的是不是有道理…… 等等,李启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刚刚,是不是觉得,魔道其实‘也有道理’?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他还是空壳的人身小天地,突然开始动了。 刚刚就说过,李启的人身小天地,现在是一副空壳,因为修为被他散掉了,而这些散掉的修为,被他用来当钩子钓鱼,钓出了天魔道韵。 李启再也稳不住了,他猛的睁眼,坏了!!! 魔道,趁着此刻,加入了他体内的框架! 仅仅只是‘觉得有点道理’,他的身体骤然开始运转,魔道就因为他一个‘念头’,便悄无声息的加入了他的体内。 道途不是门派。 门派是你想加入就是加入,想脱离就脱离的,大不了叛门嘛。 但是,道途是你的身心,你的一切,你修为的根基,思想的源头,所有行事的标杆,是你发自内心认可的一切事物的总和。 人可以背叛任何人,却无法背叛自己,人可以欺骗所有人,却不能欺骗自己。 你不可能背叛和欺骗自己的道。 李启既然觉得魔道有一定的道理,那他也骗不了自己,不是说不要就不要的。 他也知道这点,知道天魔是想要利用他这一点认同,要将他的功体扭曲! 不谈完全变成魔道,但起码要插一根钉子进去! 不过,李启立马做出了应对! 要知道,修行再怎么说,也需要有现实基础,他可以认同魔道的观点,但只要不修行魔道法门……不将修为投入到其中,就算内心有一些认同,外表也看不出来。 道途是论心不论迹,但别人观察,就只能论迹不论心。 一念及此,李启马上开始自救! 他马上开始闭锁自己的人生小天地,阻止自己的修为恢复! 然后,开始主动崩塌体内的框架! 哪怕这会让他直接修为散尽,掉品掉成凡人。 但顾不上那么多了。 闭锁人身小天地,阻止外界的气涌入。 然后体内再崩碎已有的架构,阻止魔道利用他们! 李启知道,这可能是徒劳,因为天魔真的想对他做什么,李启是没有资格反抗的。 但,总得反抗! 必须要反抗! 哪怕面对的是一品,但谁知道有没有一线生机?万一这只是一尊天魔分身呢?万一他不是天魔呢? 对吧? 无论前方有多么难,总得去做。 然而,让李启没有想到的是,随着他的自我崩解,魔道反而……开始圈地了? 李启崩一块,他占一块。 不行! 不能这样,这样正和对方的意,这就是在主动出让人身小天地给天魔。 李启马上改变策略,他放开人身小天地,开始吸纳外界的气,同时再度构筑以人,巫,道为核心的人身小天地架构。 但是,他开始建设的时候,必然需要来自外界的资粮,不同的气,来填充人身小天地。 天魔在外面只是笑笑,然后招了招手。 虚空之中,涌来了无数的魔气。 李启想重建人身小天地? 好啊,原材料只给你一种,那就是魔气。 你只要建设,那就必然带上魔道的引子。 差距太大了,不管你怎么选,结局已经注定。 李启不得不再度开动脑筋。 思考……观察,然后做出决定。 怎么能够制衡这种事情? 马上,李启头脑中一道闪电划过。 然后,他直接一手掐诀,双腿盘坐,口中诵道:“菩萨今诣大菩提场。欲证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果,降诸魔军!” “为令圆满如来十力,四无所畏,十八不共佛法,普为一切转***,作狮子吼!” “于诸众生广行法施,令诸众生法眼清净,以其正法。摄伏一切邪异外论!” 他要以佛法镇魔! 李启可是修行过一段时间佛法的,他甚至有一百零八种除魔的术法! 身中神全数盘坐,自散神体,以佛神力出大音声,其声遍满乃至有顶,做狮子吼,随其类音普告众生! 李启真是拼命了! 身中神若是散尽,那真是彻彻底底变成凡人,想要重新踏上修行路,就需要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 因为身中神,本质上是身体的一部分,要是损毁,那李启恐怕得重新投胎才能拥有新的了。 然而,天魔却仍旧只是微微笑着,轻轻一点。 他曾经花大力气研究习得的佛法,突然不受控制的转化。 李启的瞳孔一缩,马上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佛魔一体! 他化自在天魔运使佛魔一体,轻而易举的利用李启自己产生的佛法自行扭转,将魔道混入其中,不分彼此! 李启彻底绝望。 根本无从抵抗,对方甚至根本就没有施展超越七品的术法,只是说了几句话,引动了一下魔气,然后轻描淡写的扭曲了李启的佛法。 李启的修为逐渐稳固,人身小天地重构,修为重新回到七品。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三个道统混杂。 而是五个! 人,巫,道,佛,魔。 五个道统的特征,混杂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天魔满意的看着李启身上的庞杂能量,笑了笑。 “你看,这样不就很合适吗?怎么样,连天下都少见的五重道途兼修,对了,佛魔两脉你还没有对应的术法和修法吧?来,我给你补上。” 说着,他一指点出,神意传承刺入李启的大脑!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 天魔?三生古镜? 看见李启的修为终于稳固了下来,天魔笑了起来。 他先是捂嘴小声的笑,然后嘴角突然裂开,上半个脑袋几乎飞了起来,从后脑勺咧着开始笑,无数的黑气从他嘴角的伤口中溢出,甚至淹没了所有的声音,让他的大笑变成了默剧。 然后,天魔走上前,勾肩搭背,搭着李启的肩膀,朝着他的心口指了指:“哈哈,现在,李启,你也勉强算是魔道中人了吧?不过别担心,这对你来说可是好事呢,魔道能够很好的统御所有的道途纷争。” “你知道的吧?魔道中人的体内根本就不会有道争,就算你体内容纳再多的道途也无所谓,魔道可以调和一切。” 天魔很好心的对李启说道。 他说的这个,李启当然听闻过,而且在刚刚听天魔讲道,明了魔道的本质之后,更是理解了这其中的原因。 很简单,魔道的本质是什么? 是一切都是虚无,虚假的,那自然……其他的道途也是如此,除了自身的意志之外,万物都是假的,是npc。 所有的事物都可以被自己篡改,npc们的‘设定’,也可以被修改,体现出来就是可以更改现实的物质,操纵人的记忆,思维,甚至让其‘完全变一个人’。 除了那一点真灵始终存在,记忆本身都是可以更换的。 如果不能修改,说明你mod技术太差,或者对方的‘防火墙’太高。 既然如此,那其他的道途,当然都只不过是这个虚假世界的虚假设定而已。 只要你坚持自身的本心,始终坚定的认为这些都是设定,都是无意义的,那么……道争自然不会对你有所影响。 因为他们都被魔道统合了。 魔道,可以肆无忌惮的兼修,而所有的道途修行者,都可以‘入魔’。 大巫和至人们,他们修炼那个程度,想要更换道途是一件无比困难,甚至会丧命的事情,特别是更换到相反冲突的道途,基本等于重修或者死。 但想要入魔,却很简单,甚至没有任何代价。 入魔,永远是最简单,最轻松的。 发自内心的承认这个世界的虚无,承认自己的绝对地位,承认自身的主观意志是绝对的唯一实在,所有的客观事物都是自己主观意志在外的投射。 那么,你就可以轻松的入魔,之前的修为和人身小天地动都不会动,仅仅只是道途的根基变了而已。 不知道多少天才,多少强者,在瓶颈面前,哪怕闭死关都迈不过去,只能怀疑人生的时候,被魔道拉了一把,然后‘走火入魔’。 怀疑人生,怀疑自己道途的实在性,本身就是在质疑这个世界,在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入魔了。 而现在的李启,也是如此。 事实上,李启知道,在天魔说出了那番话之后,他就做不到反驳魔道。 世界是虚无的,这件事……怎么可能有人比他更了解? 他嘴巴上可以反驳,可以找出无数理由来证明世界是实在的,可是…… 嘴巴上反驳没有用,他在内心,无法反驳魔道的根本。 地球的事情,就这么消散了吗? 地球,和天下,到底哪个才是真实? 他是不是身处于‘缸中之脑’的困境之中?他在天下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在飞机上坠落死亡时产生的幻觉? 只是这幻觉一瞬千年而已。 所以,从从外界来看,他其实只是多了一门佛道而已,但实际上,他已经‘入魔’。 但是……这是佛魔一体的外在表现形式而已,李启隐隐约约似乎感觉到了佛魔一体的本质。 佛门,似乎也是认为世界是空无的。 那句‘四大皆空’,似乎隐隐契合了魔道的本质。 这才是佛魔一体的根源? 那么,自己现在……算什么东西? 然而,天魔却没准备让他多想。 那天魔拍了拍李启的肩膀,搂着他,指了指黑暗中的虚空:“李启,你看外面,今天事情可是闹大咯~。” 李启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他发现,自己居然看见到了……长安? 长安,风云突变! 他看见,一尊巨大的法相,矗立于长安之上。 那是—— 大巫弥信 李启不认识大巫弥信的法相,但仅仅只是看见那一尊法相的大体形状,他脑子里就自然而然的冒出了这件事。 再看那法相。 袍服冠冕,目中有星,肩担日月,脚踏长河,翩然而至。 却见那尊法相执笔一挥。 天下震动,日月运行都顿时受其桎梏! 无数文字和大道,在他身边结成柳枝一样的绿丝绦,随着他的衣襟而纷纭挥霍。 理扶质以立主干,文垂条而结荣繁。 同橐龠之罔穷,与天地乎并育! 无数道理汇聚于其身周,伊兹之为用,固众理之所因,能廓万里而无阂,令亿载而今为津! 物之在我,理之在我,道之在我! 李启甚至能够感觉到,无尽域外,无穷世界,其大道运行都受到了一丝影响,就连李启自身体内的巫道道则都因此而鼓动了起来。 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 万事万物,皆在笔下!我来书写万物应有的位置! 那大笔一挥,似乎能够弥纶宇宙之事,侔造化以制作,穷山海之奥秘。 而这一挥的对象,正是李启所在。 李启心中一紧,他不懂那是什么,哪怕他有真知道韵,也完全不明白到底是什么。 他只知道很壮观,却除了那些光效之外,什么也看不懂。 但是他猜测道,有人来救他了? 大巫弥信,察觉到了? 他心中顿时冒出一丝喜意。 弥信知道了,说明长安方面也有所察觉。 天魔纵然是一品,在长安恐怕也不能放肆吧? 只是,到现在李启还是不明白,天魔到底想要什么。 就算是他,来到长安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轻松的事情吧?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一直下注的? 这次现身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只是觉得天魔道韵不应该被祛除,那他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植入。 根本不需要现在来冒险。 天魔,到底想要什么? 可惜,李启根本猜不到。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天魔放开了搂着自己的手,看着他口冒黑气的对自己说道:“那是你的师长吧?胆子真大啊。” “不对,应该是救人心切,没办法吧?” 天魔像是对李启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然后,李启就看见那威武雄伟至极的法身,击向了长安隐藏的黑暗。 从画面上看去,就好像巨人一拳击向一粒微小的芝麻。 不对,在足有万里大小的法身面前,李启所在的这间小屋子,比芝麻还不如,就只是一个隐隐约约看不见的小黑点。 仿佛是以星辰之巨,击尘埃之渺! 万里法身,真的足有一个星球大小,更遑论其携带的威势,哪怕轰碎无数世界也不奇怪。 殷殷寰内,无数大道纵横震响。 其响声盛德形于管弦,能逾千祀。 光影闪烁,有万法之遗尘,山林幽岟,川泽回缭。 长安震动。 河汾皓溔而崩流,宏响时惊于四表,灵泉毖涌而自浪,就连长安那条八百里宽的大渎都为之颤动,无数鱼儿跳跃,灵兽奔逃,民众惊慌失措。 长安万神顿时做出反应,无数神祇立马浮现,想要护住这一方平安,顿时神影缤纷,琅琅九天音,明节命大乙,锦幡召万神! 各类官员也马上挺身而出,其中甚至不乏有三品存在! 之前连三生古镜都没炸出来的那些高官,此刻纷纷出手,竟有十位之多,太学祭酒也赫然在列! 然而,他们都只是护住长安而已,却没有去管弥信的法相。 星辰与尘埃,在这一刻碰撞! 然而,下一刻的画面却是——那尊星辰般巨大的法相,从笔尖开始碎裂! 裂痕一直蔓延到肩膀。 然后,砰的一声,法相碎裂! 弥信倒飞而出,血洒天际。 但他还没死,只是反震之力将他法相生生震碎,却听见这位大巫厉声喝道:“天魔封豕其土,窫窳其民,相与摩牙而争,人道怎能坐视!?” 李启听见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他听得懂这什么意思。 上古时期,人皇还是尧之时,窫窳、封豕、凿齿,都是异兽,皆为人害。 窫窳,类貙,虎爪,食人 凿齿,齿长五尺,亦食人 封豕,星宿之一,暴虐贪婪。 乍一看这话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这是一位大巫说的话。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甚至可以说是‘恳求’。 因为,这些异兽,其实只吃人,在巫道看来,这些异兽也就是顺从自己的本性而已,是无罪的。 这里把这些异兽和天魔类比,然后对人道说这种话,其实是大巫在变相的求援,在述说天魔的威胁,并且愿意暂时放弃一些立场。 弥信服软了,甚至打算和人道合作。 而原因也只有一个。 打不过! 也就是说,这不是李启之前一直抱有侥幸心理的什么天魔分身,或者只是一缕意志降临之类的事情。 他化自在天魔,欲界之主,真的来了! 在李启面前的,是本体! 李启之前还勉强镇定,但在意识到了眼前的是他化自在天魔本体之后,他再也绷不住了。 剧烈的恐惧席卷了他的每一寸身体,以至于冷汗哗哗哗的往下流。 “外面的小事不用多看了,长安驻扎的那些三品二品,一起上也就这样吧,我们来看正事。”天魔摆了摆手,外面的景象再度消失,一切回归黑暗。 天魔坐在李启的身边,突然身形再度变化,从原本的李启复制版,变成了一个极其娇媚的女人,坐在了李启的怀里。 玉肌润泽,香雾袭人。 朝霞映雪,如秋海棠。 诸体位置,各极其妙。 一段甘香,人间未有。 皓白映光,轻身斜倚。 她斜靠着李启,李启往下瞥了一眼,呼吸都为之一滞。 太漂亮了,此前见过的女人,在天魔面前都显得那么平庸,就连兔子都失色了许多。 这般美貌,甚至把李启内心的恐惧都冲淡了。 好像这般美人在怀,都没有那么怕天魔了。 只是,他的理智还在,仍旧是一动都不敢动,连忙闭上眼睛。 但天魔却不管那些,还专门贴上来,附耳说道:“你看,外面的小打小闹一点作用都没有,还得是来这里说话的人才有用。” 来这里说话的人? 听见这个说辞,李启刚刚闭上的眼睛又张开了。 不得不承认,他好像……从来没有找过自己的节奏,一直被天魔牵着鼻子走。 但不丢人, 李启情不自禁的跟着对方的身影转头。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老者? 在那个老者出现之后。 四周的黑暗,都消退了不少。 一股书香之气传来,一个普普通通的老者不知道什么时候,闯入了这片黑暗之中,一步一步朝着李启走来。 他每走一步,似乎都在黑暗中掀起无数波涛。 李启看不懂,也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动静。 但是,如果他此刻能看见天空的话,估计就能发现,随着这位老者的前进,天穹中,无数世界共享的那片星空,正在撕裂。 在李启看不见的地方,无数的世界群正在动荡。 但天魔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此刻的她从李启的怀里下来,不知何时点燃了一杆烟枪,一边吹着白烟,一边说道:“这人你不认识,李启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便是现在独自镇守长安的人道一品,唐国太傅。” “哎呀,你看我来的多巧~,人皇前脚刚走,我这就来了,真是好运气啊。”天魔嘻嘻笑道。 李启听完这话,马上瞪大眼睛。 这个平平无奇的老者,便是当世一品,唐国太傅?! 位列三公,正一品位,非勋德崇重者不能居,位于尚书省上。 正所谓‘皇帝必有所师’,太傅,便是人皇之师! 太傅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好运气?倒确实是好运气,这么多年了,你的运气好到所有人都没有猜到三生古镜居然是你的一只眼睛,迦舍摩腾也是你的棋子吗?” “只是,藏得这么深的眼睛,为何,会为了一个小子就这么干脆的放弃了?” “甚至,为了回溯他的三生,你直接过载崩碎了这只眼睛,致使修为大损,不亏吗?”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外道 李启心肝儿一颤。 三生古镜,是天魔的一只眼睛? 他连忙朝着天魔看去。 却看见,随着太傅点出这一点,原本那张美丽娇俏的容颜,突然变得有些可怖。 那双灵动的眼睛,突然有一只塌陷了进去,变成了一个黑色的空洞。 空洞似乎是某种无法直视的极度漩涡,光是看一眼就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好像要被吸入其中,难以自拔。 天魔随即变化。 从那娇媚的女子变成了一个健硕男人,只是,眼睛的空洞依然存在。 然后,他继续变化,变成了一条狗,但空洞还在。 变化依然不停,动物,植物,物体,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仅仅是一个刹那他就更换了上千种形态。 每一个都不一样,每一个形态都截然不同。 拥有着完全不一样的相貌,完全不一样的气质,完全不一样的道途! 他所变化的东西,所有的东西都和真实的别无二致…… 不对,那就是真实的! 他化自在天魔,无穷变换,每一个都是真实的! 但是,在太傅出现之后,他不管怎么变,都始终有一只眼睛是空洞的漩涡。 变换了超过五息之后,太傅在黑暗中已经走了三分之一的距离了。 “唉,看样子就得顶着这丑不拉几的东西说话了,真是的……就不能让我遮掩一下吗?非得暴露出来,吓到李启了怎么办?”天魔自怨自艾的咕哝着,但也不再变化,恢复了那娇媚女子的形态。 但李启,却在她的无穷变换之中,看见了她的眼眸漩涡之中深藏着的东西。 那是—— 真知道韵!? 什么鬼,天魔的眼睛里,藏着真知道韵!? 而且,李启透过自己的真知道韵,隐隐约约还能感受到三生古镜的碎片。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 他马上开动脑筋,追根溯源,根据已有的线索推理! 三生古镜,是他化自在天魔的眼睛。 也就是说,三生古镜其实一直都在注视着长安的事情,借助天魔的目力,所以三生古镜才能做到追溯人的三生这种事情。 他化自在天魔,以自己的变化能力,变成了三生古镜的模样,而且根本没人识破过! 且不说那位从佛国来中原传经讲道的高僧迦舍摩腾是棋子还是间谍,那些不重要,单纯的从这件事情上来看,天魔应该是对长安的很多事情了如指掌的。 三生古镜的作用是帮助人看破道心破绽和身上的弱点,而且在之前的传言中,还说三生古镜是很少见的,三品了都不曾诞生过灵智的法宝。 放屁!这根本就不是三品法宝,而是他化自在天魔的眼睛,是他在长安设的局! 在那次刺杀事件之中,李启就曾经试验过,通过三生古镜的映照,将自己身上的破绽倒映出来,然后一一改正。 这就是说……长安不知道多少人,用过三生古镜……而且别忘了,三生古镜是直接用龙脉供能的。 据说三生古镜历经了十几代人皇…… 天魔到底偷窥过多少人的底细,知道多少人的破绽? 他又暗中给多少人植入过魔念,长安有多少人是在不自觉间成为天魔的爪牙和耳目的? 甚至,他还大摇大摆的抽着龙脉的能量给自己供能,说不定接着链接龙脉的机会,在诸界枢机中都有自己的安排。 一念及此,李启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那么,自己当初的刺杀事件,真的是‘南山书院’安排的吗? 自己被布置到三生古镜处接受考试,是天魔的想法,还是书院的想法? 亦或者……是天魔诱导了书院的想法? 光是想到这些,就足以知道三生古镜对他化自在天魔肯定是有很大用处的,是他分量不轻的一步暗棋,这一枚暗棋是用他的一只眼睛来埋的。 然后,就为了自己,他主动暴露了这枚眼睛。 不仅仅是暴露,甚至……弄碎了这枚眼睛。 然后,付出了如此之多,他为了什么?图个啥? 从他做的事情入手开始分析吧…… 付出了这些代价之后,李启分析,他做了三件事情。 第一,他主动给了自己第二缕天魔道韵,并且甚至可能是主动让大巫弥信知道了这件事。 李启不好说这代表了什么,但自己被大理寺的辑盗找上门来,背后肯定有很多事情在运作,这不是一个人拍脑门就能上来的,辑盗上门必然有很多的手续。 弥信大巫刚刚的出手,以及被击溃,甚至包括了那些长安官员的坐视和大巫的恳求……应该都与此有关。 第二,他在长安搞了大事,这件大事恐怕促使了某些更大的事情的诞生,因为李启刚刚听见了,人皇前脚刚走。 人皇会随便走吗?那肯定不可能,必然是发生了很大很大的事情才会需要这位大佬亲自出手前去处理,李启大胆猜测这事儿肯定是天魔通过长安事件惹出来的,造成了长安的破绽,然后方便他今日的降临。 以及,第三件事,也是李启最恐惧的一件。 天魔带着他的线索,一直回溯他的前生,以至于冲到了宇宙的边缘!在那里,李启亲眼见证了宇宙扩张时候的余韵,那是创世的回音。 借助这一次奇遇,创世回音之中,有一部分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残渣被他习得,借此让他领悟了无中生有的奥妙,并晋升了七品。 这就是李启最害怕的事情。 天魔带着他回溯前生,只是为了让李启去聆听创世的回音? 放屁,傻子都不可能这么想! 李启心中有个不敢想,但又不得不去想的念头。 但是可以猜测,天魔的目的是想要追着李启回溯到地球,但是,他吸收龙脉一直到过载,哪怕超越了普通三品几十倍的消耗,加上他自己的消耗累计起来…… 通过那位太傅的话语,李启可以判断出,天魔的眼睛一路回溯到了宇宙的尽头,其消耗可能远远不止几十个三品需要消耗的能量,而三生古镜的破碎,也确确实实是因为过载…… 这就很可怕了。 天魔的目的,是想循着他的来历,一路回溯到……地球去。 但是,现在看起来,天魔失败了。 原因也很简单,他已经回溯到了宇宙的边缘,出不去了。 那么,自己这个外道……是不是外的有点远啊? 再加上就在刚才,李启在天魔的眼眸中,发现了其他的真知道韵,就和李启自己拥有的一模一样…… 真知道韵,是什么? 是天魔的道韵?也就是说……真知道韵,其实就是天魔道韵? 亦或者,真知道韵是来自地球的东西?只不过,天魔抢走了一部分真知,而自己这里只拿到了两缕而已? 是天魔从自己这里抢了真知道韵,还是自己被天魔塞了真知道韵进来? 不管答案是哪个,李启都感觉到一阵不寒而栗。 因为这代表了天魔确实对自己有所求,而且这个求的东西极其重要,甚至重要到了可以放弃三生古镜的地步。 而且,如果按照这个方向去推测的话…… 李启怀疑,是不是从自己拿到真知道韵的那一刻,也就是拿到进度条的时候开始,天魔就在安排他的路线。 安排他拜入巫神山,安排他和魔道的接触,甚至……兔子‘灵机一动’的将辰极金丹法交给他,真的只是兔子自己的想法吗?是不是天魔在背后影响? 而这一切,最终导向的结果是什么? 是自己要来唐国,自己要去太学,自己……要在人皇和诸多人道一品的眼皮子底下,去照三生古镜。 接着,三生古镜,就带着他回溯到了宇宙的边缘。 如此看下来,这一切,真的是巧合吗? 只是,就在他思考的时候,唐国太傅,与他化自在天魔之间的距离,也逐渐靠拢到只剩下三十步的差距。 二者,只差了三十步。 这位老者仍旧在前进,但是速度慢了很多。 他与天魔依然在交谈着,李启一边思索着事情,一边也在关注他们的对话,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隐秘的消息。 “你已经吓到他了,不妨直接放他离开如何,你我二人说话的时候,没有外人,总要坦诚些。”太傅淡然的继续在黑暗中踏步。 这么近了,这下李启通过真知道韵,总算看的有些真切。 明明只是跨出了一步,但似乎空间的距离被扭曲了,他那一步不知道跨出了多远。 但是,不管跨出了多远,他眼前的黑暗都在无限延伸,以至于每一步看起来都像是在原地踏步。 但是,的的确确,是在缓慢靠近天魔的。 李启忍不住代入自己进去。 如果是他在这片黑暗中冲刺的话,哪怕是以数百倍天道极限的速度,跑上……呃,十亿年? 不知道十亿年够不够挪动这一步的距离? “外人?李启怎么能算外人呢?你这老头莫不是在挑拨我们两个的关系?”天魔露出不满的神情。 “知道太多,对他不好。”太傅说道。 “错了,知道的越多越好,知识是无罪的,懂得越多越好,若是因为知识而犯了罪,那说明错的是别人。”天魔则马上反驳。 太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魔道。” 在魔道的眼中,的确如此。 毕竟魔道不在意道途冲突,也不会出现任何的道心破绽,只要你入魔,这些对你来说就都是浮云。 不过,随即太傅就接着说道:“罢了,说那些也是无用,我在这里,你的力量逸散不出丝毫,看样子,你也没能成功让李启入魔,这下你除了离开逃命,还能做什么?” 天魔嬉笑道:“我为什么要让他入魔?入魔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别问我,问你自己,他身上的魔气已经溢出来了。”太傅仍旧在前进之中:“你最好选快点,因为李启的师父已经往巫神山赶了,弥信已经用秘法传信回去了。” “李启的师父?噢,祝凤丹,他往巫神山赶对我来说有什么阻碍吗?”天魔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好像真的不在乎。 “等驻守的那位巫神出手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阻碍了。”太傅说道。 “你敢让巫神踏入长安?”天魔歪头,有些惊讶的问道。 让巫神踏入长安,和让天魔冲进长安来,有什么区别呢? 答案是没有区别。 两种都是对人道的剧烈冲击,甚至巫神因为和人道的道争过于剧烈,造成的损伤恐怕还会更多。 “你都敢冲到长安来,巫神也敢和我们达成协议,那我孟某人又为什么不敢呢?再说了,你又怎么敢说,这不是我们设的局,只是为了引你过来呢?”太傅反问道。 天魔闻言,哑然失笑:“那还真是,大家想到一块去了,恩,那就这样吧。” “李启,有空记得来欲界噢~,如果你想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了的话,我向你保证,你如果过来这里,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答案。” “你的好奇心很旺盛,但这些老家伙都认为‘知道的太多不好’,只有我觉得知道的越多越好,谁和你合得来,你自己很清楚。” “那么,再见咯~。”天魔摆了摆手。 四周的黑暗飞速褪去。 天魔随着那无边黑暗,悄然消失。 唐国太傅也没有拦她,而是任由天魔离去。 李启依然坐在原地,苦笑。 除了思考,推理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一个七品,卷入一品之中的争斗……能做什么? 他甚至大气都不敢喘。 四周恢复了那座洞府的模样,就是李启租借的那个,甚至周围的东西布置都没变。 只是,宙光依然是停滞的状态,而且还多了一个老者站在李启的身边。 “李启……是吧?”他和蔼的问道。 李启马上站起来,恭敬行礼:“启,见过太傅。” 他脚有点抖。 一天之内……直面两位一品…… 而且,巫神也有可能来? 坏了,腿软了,要站不起来了。 那老者似乎看出了李启的想法:“放心吧,骗他的,老朽还没糊涂到放巫神进长安。” 李启忍不住呃呃。 您老和我闹着玩呢? 但随即,下一句话让李启肃穆起来。 太傅说道:“坐下吧,我和你说说刚刚发生的事情。”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不存在的事物 李启马上恭敬的行礼:“小子洗耳恭听。” 太傅便在李启原本坐着的地方坐下,问道:“你知道天魔为什么要来找你吗?” 李启没有隐瞒,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小子斗胆猜猜,应该……是因为我外道之人的身份?” “你说的没错,就是因为这个,只是,你的外道,和寻常的外道不太一样,所以我准备和你详细说说,解答你的疑惑。”太傅说道。 李启低头:“太傅是担心天魔最后说的话?” 听见李启的疑惑,这位老者点了点头:“没错,我有些担忧,你确实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如果瞒着你太多,恐怕你真的会跑去天魔那边寻求答案。” 太傅叹息道:“所以,我会和你解答很多东西,但是,希望你相信我,有些事情,的确不是你应该知道的。” “你还没有彻底入魔,你还无法承受一些道途上的冲击,不告诉你,真的是为了你好。” “小子明白,那……可以问了吗?”李启抬起头,说道。 他真的,有太多的疑惑了。 他需要答案。 或许天魔说的是对的,李启的好奇心,就是他道心最大的弱点。 这是无法压制的好奇心,李启甚至修行的最初原因,便是想要见证那些自己从未见证过的东西。 “问吧。”太傅点头。 随即,李启马上问道:“敢问太傅,外道,究竟是什么?” 听见了这个问题,太傅略微思索了一下,他摸着自己的胡子,抬头望天,似乎是在斟酌怎么和李启诉说。 因为,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大了。 外道是什么? 该怎么形容呢? 太傅沉思了一下,然后突然一挥手。 天穹,突然变了。 本来是白天,长安的天空一片湛蓝,有云彩和罡风在飘摇。 然后,突兀的,这一片天空变成了黑夜,日月都同时落下,变成了一片璀璨的星空。 星辰的光芒似乎都被放大了,所以此刻的天穹格外美丽。 幽壑星龙悲啸,倒影星辰摇动,眇视亿里一毫。 真是,太壮观了,几乎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震撼。 尤其是李启知道,那满天星辰,其实都是一个个世界群的时候。 这一幅绚烂的图景,本质上是无穷的空间,无穷的生命,乃至于他们创造的无穷的,绚烂的文明,所共同组成的奇迹。 而且,他明白,这星空,恐怕不是假的,不是幻境。 而是真真切切的,将天下的日月斥退,让星空展露出来。 也不知道外面现在乱成什么样子了…… 不过,好像也不会乱。 因为,宙光好像还停着? 只要保持这样这样的停滞状态,不管做什么,在宙光重新开始流动之前,将一切复原,那么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一品的伟力……真是,恐怖。 李启注视着星空,等待着太傅对他问题的解答。 太傅挥手展开这片星空之后,说道:“要谈论外道,首先你要知道,宇宙的组成。” “李启,巫觋会专门研究天象,所以你们应该很清楚,这片星空,在所有的世界看来,都是一模一样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此前就曾经说过,天穹这个东西,在所有的世界都是一样的。 四相,北斗,二十八宿,这些在天下能看到的星辰,不会因为你换了个世界就不存在了,或者说因为自身的位置变化,导致星辰出现变化。 所有的世界,共享同一片星空,甚至连位置都不会发生改动,就好像用的同一张贴图一样。 如果发生了改动,那就是星辰对凡人的启示,代表世界要出现变化了。 “小子不知。”李启马上回答道。 这他真不知道,虽然他明白有这么个现象,但背后代表什么,他仍是茫然的。 “因为,世界本身,看不见星星。”太傅如此说道。 “现在展现在所有世界面前的星辰,是星官们,一点点的在苍穹之上挂上去的,每一个星辰代表的是一位星官,而不是某个发亮的世界。” “是太古的星官们共同锻造了星辰大道,以此插足了日月运行之道,成为了日月星三才之中的一才。” “本来,只有很少的世界,才会有天然的星辰,但星官将这一点扩展到了所有的世界,让星空成为了所有世界都有的标配。” 听见了这个答案,李启只觉得心惊胆战。 星空……是人为锻造的? 是星官们一个一个……挂上去的? 世界本身没有星辰?也就是说,世界之间并没有那么明亮的光芒可以看见,本来,所有的世界,都应该只有日月?甚至连日月都没有? 日月之道,是否也是别人锻造的? 李启不敢想。 但太傅却继续对他问道:“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他看向李启。 李启这次不想说自己不知道了,所以他低下头思索,这代表什么。 李启是个聪明人,他很快找到了关键。 每个世界不一定有星辰,也不一定有日月。 日月不好说,毕竟日月在李启的理解里,其实就是恒星和卫星,虽然在天下不一样…… 天下的日月,是一样大的,太阳和太阴本质相同,不存在谁比谁崇高。 但放在其他的世界群,李启是知道的,比如自己去过的斗宿六,就是整个世界群,几十万个世界,共享一对日月。 这些世界群,围绕着同一对日月运转。 那么这代表什么? 代表‘日月星’这个东西,并非放之四海而皆准。 日月和星辰,本身都是有自己的局限性的,这不是像物理定律一样,放在什么地方都一定能生效的东西。 那这就代表了…… 世界的道,不通用。 世界的规则,是各算各的。 这其实是很恐怖的事情,因为你想想看在地球,整个宇宙是遵循的同一套法则。 但在这里,李启突然意识到了一点。 每个世界,遵循的法则不一样! 他误解了。 天下的这个‘宇宙’,不是李启理解的宇宙! 似乎是看见了李启的表情,太傅点了点头:“现在你明白了吧?何谓外道?” “无尽域外里,有无数的世界群,世界群中的世界有大有小,大的包含宇宙,小的天圆地方,甚至还有一些奇怪的世界,比如一层一层叠起来的乌龟驮着的世界,把世界当球抛着玩的巨人等等等等。” “宇宙,指的是所有的时间和空间,而不是某一个单独的体系。”太傅说道。 而李启也听明白了。 他一直以为……域外其实就是原本他所理解的宇宙。 世界,虽然有些奇怪,但应该和星球没什么区别。 但听太傅一说,他理解了。 世界,和星球,区别太大了。 按照位格来说,地球所处的那一整个宇宙,在天下这边,恐怕就只是一个‘世界’。 纵横数百亿光年的可观测宇宙,只是一个‘世界’。 数百亿光年……这个距离。 或许……是一个一品世界? 不对,不好说。 李启对那个层次了解的太少了,他根本无从得知,也无法判断。 但是,也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整个域外,不是一个星球和星系组成的宇宙。 而是一个又一个世界组成的‘多元宇宙’? 太傅说道:“所以,这就是外道,一个与自己所知的世界不同的世界,完全不一样的规则。” “只是,外道也有差别。” “比如,在域外之中的无穷世界,这些世界很多都共享同一条大道,各种常数都相同,但是组成他们排列法不同,于是,这便是最近的外道,你看过金台吧?” 李启点头,他看过金台上的很多世界群。 他知道,这些世界群就是可以迅速赶过去的世界,乘坐金台的交通工具,哪怕无数亿光年,也能轻松在几个时辰内赶到。 “金台所囊括的世界,便是同一条大道统合的世界,这里面的世界,都已经被天下同化的差不多了。”太傅平淡的说出一个可怖的事实。 “金台以外的世界,比如你手中掌握的那个六品世界,就是有较大差异的世界,基础定律大致和我们宇宙相同,但是常数或许有些差异,能诞生更多的特产,这些特产,也是天下不断向外扩张的动力之一,这是第二远的外道。” “还有更远的外道,以前只存在于猜想之中,那就是连那条最根本的大道都不同,各种设置和常数更是完全不同。” 太傅看着李启,淡然说道:“这种第三远的外道,就是你的来处,以前是猜想,现在不是了。” 李启呼吸为止一滞。 这外道,确实有点远。 “当然,还有第四重最远的,但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说的是和我们已知都完全不同的大道,没有任何一点相似之处,这连猜想都不完全,和梦一样。” “懂了吗?什么叫外道,以及,你身上的外道的重要程度。”太傅说道。 李启再度行礼:“小子明白了,那小子还有一个问题,天魔,为什么这么看重我?” “为什么?嗯……为了超脱吧。”太傅沉吟了一下,这下倒是很快的回答了出来。 “超脱?”李启皱眉。 超脱什么?堂堂一品,还有什么没能超脱的东西吗? 就连现实的物理法则都控制不了他,任意修改世界,拨弄宙光,践踏空间,就连人的记忆和思维都能轻松洗掉重写。 李启想不通还有什么能让他无法超脱。 面对李启的疑惑,太傅则回答道:“李启,你知道魔道的弱点和特点吗?” 李启则立刻回答:“小子略知一二……还是刚刚天魔亲自告诉我的。” 太傅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对他解释道:“魔道认为万事万物都是虚无空洞的,唯有自己的内心是真实的,那么对他们的道途而言,如何填充自己的内心,便是重中之重。” “而他化自在天魔,自然是其中最强的,他的人身小天地……又称之为欲界,或者叫他化自在天,魔天。” “在欲界之中,外界的一切都可以在这里复现,并得到满足,你的一切欲望,所有追求,欲界都能满足,你甚至可以在欲界逐道,外界的道都可以在欲界之中重现,和其他世界中的别无二致,而且切实可用。” “那是一个……梦幻般的世界,是天魔用自己的所有学识,聪敏,以及遍布诸天万界的所有次生天魔们当做眼睛看见的一切所构筑的。” 李启听着太傅对欲界的描述,心中已经有些麻木了。 这些一品存在,到底是有什么做不到的? 这个世界对他们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颠倒时空,逆转因果,心想事成,现在欲界更是可以轻松的将诸天万界的一切都复制出来,那对天魔而言,这个世界都是他随心意捏造的东西了。 他还有什么追求? 太傅这时候,却敲了一下李启的头,对他说道:“这是魔道的特点,但与此同时,也是魔道的弱点所在。” 李启立刻恭谨起来,竖起耳朵倾听魔道的弱点。 “魔道在自己的内心,架构起来了一个完备的世界,这个世界本身是无懈可击,完美无缺的,但是……完美,意味着固步自封。” “他化自在天魔,以变化而盛名,但当一个事物同时拥有了所有的变化之后,就等于失去了变化的能力,当他变化为了现实的时候,他的内心,还能够超越现实吗?” 听见太傅的反问,李启陷入了沉思。 他心中思索着问题的答案。 太傅的意思是—— 魔道的人身小天地,注定无法超越现实,欲界已经囊括了现实的一切,却始终难以超脱。 这是魔道的桎梏,是禁锢他化自在天魔的无穷枷锁。 就算你体内不会产生道争,想怎么设置都可以,所有的参数都可以随便你调整,那你可以做出比现实世界更精妙的事物吗? 若是想要做到比现实更精妙,那就需要超越现实本身。 不可能的,做不到的。 做不到的原因也很简单。 人,可以想象出不存在的东西吗? 或者换个说法。 天魔,能够利用他的变化之法,创造出现实世界中完全不存在的东西吗? 等等,那自己作为第三重外道之人…… 是不是就是天魔‘想象不出的事物’?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 暂离唐国 李启的思绪顿时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自己是天魔想象不到的事物…… 也就是说,自己的外道,是天魔尚未想象到的事物。 人可以想象出不存在的事物吗? 不是不存在,而是……他从未见过,从未理解过的事物。 不是现实事物残片的堆砌,而是真正从未存在过的东西。 举个例子,比如说有人想像出了猫耳美少女,现实中没有猫耳美少女,那他算不算是想象出了不存在的东西? 并不算,这种只不过是已经存在事物的组合,并非是想象出不存在的东西,他只是把猫和美少女组装在了一起罢了。 那么,假设一个人想象力非常强大,真的想象出了不存在的东西,并且不含任何已有事物或概念。 且不谈可行性,就算他真的做到了,那么不管他怎么努力,他都不可能在现实中将这个事物描述出来,除非他自己再发挥想象力,设立一套独立且自主度极高的信息传输机制来单独形容这一事物。 不过,由于他设定了一套这个机制来形容,所以导致了别人没办法听懂,因为和现实之中的任何概念无关,他无法用比喻的方式去描述,别人甚至无法理解这一套机制,天魔自然也完全无法利用自己的变化之法将之具现到现实中。 哪怕是天魔也无法突破这个壁障吧?这是只存在于逻辑之中的悖论,只要你依然遵循逻辑,那么你就无法突破。 这是一个悖论。 你能想象的东西,那你就能说明白,那你不能想象的东西,其他人想象不出来,自然也无法说明,就像是车库那个看不见的喷火龙一样。 (注:车库里藏着一条喷火龙,它是隐形的、漂浮在空中、吐着没有热度的火焰且无法用任何方法探测到,并且只有自己能看见,其他人能否证明这条喷火龙不存在?) 那么,对天魔而言,李启就是那条在车库的喷火龙。 并且,李启这条看不见的喷火龙,出现在了现实世界中。 这是一个他人想象不出,也描述不出来,甚至无法证伪的存在,一个梦幻般的事物出现在了现实中。 而且,恐怕只对天魔有意义。 对巫道和人道而言,喷火龙的“存在”和“不存在”是没有区别的,所以视其不存在更为简洁,如果它存在,那么只需要纳入存在就行了。 他们的意志是现实的,是根植在物质中的,只需要承认现实中存在的事物即可,不必去纠结那些只存在于意识中的产物。 而天魔不一样,魔道是绝对主观唯心构建起来的道途,魔道可以忽视一切现实,但却唯独不能怀疑自己的想象,因为在魔道看来,哪怕是这个现实世界,也只是他们自我意识在外界的投射罢了。 世界上,唯有自我的意志是绝对真实的,其他的,都有可能是假的。 自己,便是他自我投射以外的东西,一个来自天魔想象之外的东西,天魔除了自我意志之外的第二个可以确认真实的存在。 很简单的逻辑推论。 首先,第一,天魔知晓世界上的一切事物,他的眼睛遍布诸天,每个世界,甚至可能是每个人,所以他知道一切,哪怕是长安也有他的眼睛,恐怕人皇宫中他也有。 天魔是宇宙中,所有‘已知’的总和,每个人心中都有魔念,那么……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天魔。 第二,已知天魔知晓现实的一切,并且他将这一切视为自己在外界的投射,证据便是他什么都知道,现实中的一切都可以被天魔在欲界中复现。 那么,欲界和真实世界,有什么差别呢? 答案是,没有区别,一个人在欲界中生存,和在真实世界里生存,没有任何差异,也不可能找出任何差异,那是绝对的一模一样,毫无二致。 那么,欲界中的事物是天魔变化的,说明外界的事物也同样也可能是天魔变化的,只是未必是这个天魔而已。 那么,就根据第一和第二,得出第三点,即:如果出现了天魔自我投射以外的东西,也就是天魔不知道的,那便证明,除了天魔那自我唯一的精神实体之外,世界上还存在第二个精神实体! 这第二个精神实体,可能不是李启,李启可能也只是这第二个精神实体延伸出来的事物而已。 但无所谓,李启的存在,便证明了李启不是天魔的精神投射,是其他事物的投射。 那么,找到这第二个精神实体,便是天魔突破自我桎梏的关键。 这世上,天魔唯一可以确定的事就是他自身思想的存在,因为他化自在天魔可以变化出一切,他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世上的一切都是变化出来的。 那么,如果世上本就什么都没有,都是一场幻梦,一切都是他自身思想在外界的投射,那么这幻梦中就不可能存在他想象不出来的事物。 但是已经证明,李启,和他背后的外道,是天魔想象不出来事物,即证明:存在天魔自身以外的第二个精神实体。 所以天魔会那么在乎李启,也只有天魔才会那么重视李启,因为李启是他自我意识想象的桎梏以外的事物,是他打破束缚的钥匙! 哪怕其他的一品,也是他想象和理解以内的,所以其他一品也有可能是天魔的自我投射,但唯有李启不是。 那么,他在自己身上下大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李启迅速在脑子里捋了一遍,最终不得不承认。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自己的确可以让天魔‘超脱’。 不是超脱于这个世界,而是让天魔超脱自身,最终囊括‘存在’与‘不存在’于己身。 他化自在天魔,将会因为自己而继续充满变化,而不是一成不变。 因为一个完美的事物必然是一成不变的,欲界在天魔成为一品之后,已经成为了一切现实事物的总和,现世没有东西不被欲界囊括。 所以,他化自在天魔,就不再自在,也无法变化。 只是…… 李启抖了抖,感觉嘴巴里一阵干涩。 一切现实事物的总和。 说着真轻巧啊…… 但是仔细往下想想,这到底是何等的存在,是何等的伟力。 这种存在……盯上了自己? “唉……”李启忍不住叹气。 太傅听见他的这一声叹息之后,也开始继续往下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天魔用了时间意义上重复的统计,还原了不同时空中同一空间发生事物的总和,以此来形成了欲界,但这也禁锢了欲界的变化之能,防止了他去找你,只要你不去欲界,将自己的信息提供给天魔,他就无法达成他的愿望。” “也就是说……保证我安全的方法是,别离天下太远?”李启抬头。 “大概如此,不过,我们也不会限制你太多就是,毕竟你是巫神山的人。”太傅淡然道:“若真是你非要去见天魔,其实也没人拦得住,除非巫神山把你斩了以绝后患。” “那么,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太傅不等李启继续思考,如此说道。 李启此刻依然沉浸在震撼之中,听见这话,便摇了摇头:“该知道的也知道了,只是,还有一事不明,如果说在三生古镜之前的事情,都是天魔为了安排我进入唐国所做的,那么,之后又让我去白马寺驱魔,又是何意?” 太傅说道:“这点我确实不知道,只是,白马寺那边的话,三生古镜已经出了问题,可见迦舍摩腾不管知不知情,起码是有嫌疑的,那么迦舍摩腾建设的白马寺……问题也不会小到哪里去,让你去白马寺,应该也会有一样的事情等着你。” 李启摇头。 寸步难行。 如此多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而且走错一步就会死。 真是…… 难顶。 但是,眼前站着的这个老者,是友军吗? 恐怕也不是。 人道和巫道并不是朋友,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也不可能是朋友。 甚至,李启其实觉得,对方告诉自己的事情,未必都是实话…… 比如,只是在诱导自己拒绝天魔?让自己前往不要去欲界什么的。 一念及此,李启内心又叹了口气。 分不清,看不明。 好像一切的一切都蒙在雾中,好像他自己一个人蒙着眼睛走在独木桥上,一步踏错,就会坠入万丈深渊,死无葬身。 谁能相信?什么能信? 李启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这些杂念,然后再开口问道:“那……太傅所说的巫神那边?” 太傅摇头:“这你要去问巫神了,关于你们……啊,你师父来了,剩下的你问他吧。” 语罢,他竟连告别也没,直接消失。 与此同时,李启突然感觉到外面传来一阵庞大的威压! 他感觉自己被人砸了一下,然后,轰隆一声,整个房顶都被吹飞了。 在一片狼藉之中,携带着冲击波,浑身狼狈的祝凤丹,下一刻就在李启面前出现了。 和以往他的模样差距相当大。 以往的祝凤丹,吊儿郎当,穿着宽松舒适的袍服,喜好时尚,一般都是最流行的服饰, 他甚至穿上了战甲,但胸口有一个巨大的豁口,贯穿了他的战甲,从他的背后刺了出来,仍有魔气在伤口上附着,不断的侵蚀。 除此之外,还能看见别的伤痕,但也能瞧见有许多的术法正在同时生效,将这一切驱离。 “老师!”李启马上起身,也顾不得行礼,连忙去搀扶。 但祝凤丹一把把他打开:“用不着你扶,让博岳他们给你请假,回一趟山门。” “是。”李启马上拿出终端,啪啪啪传了一堆讯息,同时给沈水碧也发了一串消息。 确认了他们都收到消息之后,他接着直接双手一掰,直接将终端捏碎,然后丢在一旁。 祝凤丹见状,抓住李启的肩膀,李启只感受到一股古怪的波动涌出。 长安的禁空阵法,直接破碎。 上千里范围内的空中纷纷发冒出了电火花一样的能量流,噼里啪啦的响起。 “祝凤丹!”远处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 李启听得出来,这好像是长安京兆尹的声音。 但祝凤丹根本理都没理,直接快速跨越距离,以眨眼不及的时间消失在了原地。 李启看都看不清,只觉得眼前花了一阵子,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发现自己已经坐到了大鹏身上。 是自己老师养的那只大鹏。 哦,好像不是养的,而是花钱雇的。 在大鹏身上的亭台楼阁之中,还躺着另一个半死不活的巫道前辈。 那是大巫弥信,他看起来伤得很重,半个身子都变成了黑色,冒着黑烟,整个人都变成了熊猫一样的黑白分明。 还没坐稳,那个大鹏就直接加速。 一阵电闪雷鸣,却见天下的罡风层都被撕开了一层,无数飞行器都受到了影响,被掀翻到了一边,不知道多少人骂街。 但祝凤丹仍旧是不管,大鹏迅速突破罡风层,然后在一片耀眼的光芒之中离开了世界壁垒,进入到了域外。 域外之中,可以看见太阳和月亮,围绕着一块巨型大陆旋转。 这是李启第二次用这个视角观看天下,上次是被五品的一位巫觋带去巫神山的时候看见的。 只是……这次,他发现,好像有点不对劲。 域外,漂浮着……无数的尸骸。 好像是,魔的尸骸。 有魔道修士,也有纯粹的魔头。 其中体型最大的一头,甚至有天下的太阳三分之一般庞大,它的身躯残骸漂浮在无垠的虚空中,好像为太阳添上了一层阴影。 但其他的尸体,则更多。 上亿……? 恐怕不止,起码有数百亿的魔头尸骸,像是一条黑色的河流,被太阳的引力吸引着,绕着圈的朝着太阳坠去, 这般场景,就好像给这颗巨大的星辰挂上了一圈黑色的星环。 在自己被困在那无垠黑暗中的时候,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启立马看向了旁边在大鹏身上躺尸的两位大巫。 祝凤丹有气无力的瘫在原地:“别问,懒得说,等我歇会——” (第四卷完,新篇章开始,之后的李启将正式成年。)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 弥信的教育 在大鹏背后的亭台楼阁之中,李启正在照顾两位大巫。 倒不是端茶倒水这种事情,而是要去老师祝凤丹的收藏之中,把那些有助于他们疗伤的事物一一取出,然后交给他们。 两位大巫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弥信还在试图维持一些威严。 但是祝凤丹彻底摆烂了,躺的四仰八叉的,胸口的伤口不断冒黑烟,完全不在乎仪态。 李启忙前忙后,搬来各种灵泉,又找出一堆丹药或者神果之类的,帮他们处理好,又一一等他们吃下,忙活了好一阵,弥信总算坐起来。 但祝凤丹却打起了鼾,似乎睡过去了。 “大巫。”看见弥信终于坐起来了,李启连忙过去,将他的身体慢慢扶正。 大巫弥信摆了摆手,声音有些有气无力:“扶我……另找个地方,离他远点。” 听见这话,李启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师,祝凤丹。 有这么讨人厌吗? 但也不好拒绝,于是,他便搀扶着弥信,去往大鹏背上的另一边。 大鹏从头到尾都不曾说话,全速穿梭着。 此刻是在域外,她一个振翅便是九千里,所以哪怕是要去巫神山,也要不了几分钟就能赶到。 若是在天下,有天道压制,她就飞不了这么快,但在域外速度就能提起来了,所以她就需要费心躲避一路上的残骸。 天外的残骸,实在是太多了,多的不得不躲。 被李启搀扶到了另外一边,弥信才刚刚坐稳,就对李启说道:“这次事件,闹得太大了,背后的事情,不要到处乱说。” 李启马上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然后,他问道:“小子知道,只是……天外这幅场景是?” “你师父感知到你的事情之后,比较着急,但是恰好天魔出手,封锁了天下,警告和阻止其他势力动手,这些,便是天魔的爪牙。” “本来出现了这种事,应该是知道出手没什么作用的,但你师父是个疯子,非要拉着我一起动手,想要杀进去。” “结果就是你看见的这幅场景,可惜……没什么用。”弥信长舒一口气,抬头望天。 “天外的这些天魔,我们两个人撕开了口子,你师父让我进去找你,他留下断后,阻止天魔追击。” “然后就是你看见的,我冲进去,动了手才发现,不是次生天魔,而是他化自在天魔本体,栽了个大跟头。” “至于外面这些,就是你师父的杰作了。”弥信说着,又喘了几口气,然后不再说话。 李启抬眼看着那由尸骸组成的,围绕着太阳的黑色河流,忍不住继续发问:“这些守护在天外的魔头,有多少?” “四个三品,其他若干。”弥信随口答道。 李启咽了口口水。 老师,是怎么做到的?外面包围的次生天魔和其他魔头,足足四个三品,居然……给他杀光了? 震惊的同时,李启也有些感动。 毫无疑问,虽然不知道里面是有天魔本体存在,但里面的危险显而易见,但祝凤丹虽然平时不靠谱,但关键时刻还是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 包括弥信在内,虽然弥信似乎对李启的观感不是太好,但那个时候也不曾离开,反而是和祝凤丹一起上去拼命了。 李启之前还在里面思考到底什么人是值得信任的,现在看来,无论如何,巫神山对他肯定是没有恶意的。 而祝凤丹对他……虽然不那么尽心尽力吧,但在大事上也从来没含糊过。 不管怎么说,李启到这时,才突然对宗门有了些归属感。 纵览这数年的时间,巫神山真是一点对不起他的事情都没做过,不仅如此,该尽到的责任都尽到了,而他却还没有对巫神山做出任何拿得出手的贡献。 这还真是……有些羞愧。 李启低头,不再言语。 倒是弥信,似乎看见了李启的愧意,他勉强斜靠在亭台的椅背上,撇嘴说道:“别露出那副表情,若是个女子倒还赏心悦目,一个男人,真是让人恶心。” 李启整理了一下表情,回答道:“是。” 还是别和他顶嘴了。 但这时候,弥信却又说道:“也别去考虑什么自己值不值得山门付出这般,你要记住,家中幼童遭贼人惦记,只要是正常之家,不会有人去骂这个幼童,去说他惹来祸事,只是会去严防贼人而已。” “不是你自己惹的祸,那就不需要你说抱歉。” “只是,待到幼童成人之后,也需得记得,庇护接下来的孩子们,如此,才算得上传承。”弥信对李启叮嘱道。 李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但他又冒出来了新的疑惑:“小子明白,只是……若是大巫们,你们已经不朽,那……传承的意义何在?” 当真正见识到那种程度的存在之后,李启心中才产生了对自身渺小的深刻认识,他从未有现在这样清晰的认识到自身的力量程度。 萤火比之皓月尚且不能比喻,他就像是茫茫宇宙里的一粒微尘,对比起天魔,巫神,圣人……别说那些,就算只是对比眼前的大巫也过于弱小了,根本不值得对方看一眼。 但越是这样强烈的对比,如果不亲眼见证,恐怕此生此世也无法想象这般差距。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甚至都不曾想象过人会强大到那种程度! 这般强大的生命,真的需要‘传承’吗? 弥信听见这话之后,第一次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他甚至勉强自己坐直身体,厉声喝道:“虽然我不是你的师父,但祝凤丹性情懒散,便由我来教你,给我站直听好!” 李启立刻挺直腰板,等待对方授课。 弥信严肃的说道:“你我都是人族,虽然你是外道,但从结构上来看,你都是切切实实的人族,那么你知道,在太古时期,人族的境况吗?” 这李启当然明白,他回答道:“太古洪荒,天下初开,先天神与灵纵横,妖魔未生,百族不成,世界是最初那一批先天神以及先天灵所统治。” “后百族逐渐繁衍,人族诞生了武,巫两道,武用以自卫,巫用于沟通神和灵,再后来,形成了独有的人道,最终将先天神和先天灵都推出了天下,放逐到了域外,天下正式从种族之分,变为了道途之分,这便是太古之时人族的经历。” 得到了李启的答案,弥信点点头,然后开始讲述:“这个世界上,最初的人族,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及得上那些先天神灵。” “先天神灵,他们可以在无尽的寿命和自己天生就拥有的力量的积累下,轻而易举达到原始人族永远抵达不到的境界。” “但那只是暂时而已。” “最初的人族,拼尽全力,仅仅解决了怎么制作陷阱,怎么锻造原始的武器这种简单的小东西,或者提出了一些匪夷所思的猜想。” “人族,就是这样。” “哪怕那些远古智者,他们是当时最顶尖的人类,最顶尖的智者,天赋拿到现在来都可以算是绝顶,但当时的人族,用现在的眼光看,族群中的最强者,最多不过九品。”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的天才,只要几年就能突破九品,但是那些天赋,智慧,悟性都不弱的古代天才,穷尽一生也只能达到九品?” 听见了大巫的问题,李启思索一下,然后答道:“没有修法,没有前路,每走一步都要自己想办法开拓前路,这样的条件下,哪怕再大的天才,进步也有限。” 大巫弥信颔首:“是的,在那些先贤短暂的一生之中,能做到的也仅有如此罢了,他们就是这么羸弱,没有功法,没有现成的道途可以走。” 李启可以理解这点。 举个例子,现代的中学生,他们在学校里,只要用一点点心,就可以轻松的学习力学三定律,学习勾股定理,学习二维几何,多简单啊?多轻松啊? 但是,那教科书上简简单单的几行字,很有可能只够看半个小时,最多几个小时就能理解的东西,背后却需要花费掉了一位人类世界最顶尖的智者,花费乃至于一生的时间去探索、总结。 就是这么可笑。 这些东西,在没有掌握的时候,仿佛遥不可及,未知神秘,仿佛是什么特殊的,终极的,无与伦比的超级奥秘。 但是当你确确实实掌握了这些方法后,就会发现,一切都不过是理所当然而已,原理似乎是那么的简单。 是的,那么的简单,一点就透。 但是,却需要花费掉难以想象的时间、物质、精力去完成这种简单的东西。 “这就是传承。”大巫弥信说道。 古代的智者,贤者穷尽一生研究的成果,现在李启只要看看书就能够学会。 省去了无数的时间,他身上就凝聚着巫道无数年来的传承。 那么多的功法,术法,符箓,还有种种什么剑术,神通,先贤们在开发这些的时候,解决了难以想象的困境。 然后,他们将这些总结留下,于是后人可以直接学习,不必了解原理也可以运使。 如此,一代又一代的传承,成就了如今的诸多道途,让天下成为了现在众人所知的这个‘天下’。 李启可以理解这些,但他还有一件事想不通,于是他再度问道:“大巫,那你们现在,还需要传承吗?如果是比研究能力,一万个我,也比不上你们,而我很有可能会死,你们却几近永恒。” 是的,这才是李启困惑的来源。 大巫们,乃至于更强大的圣人,天魔,巫神们,根本就不需要下面的存在。 传承,帮助了他们成为了如今的存在,而他们,还需要传承吗? 对于李启的问题,大巫弥信则做出了回答: “当然需要,难道你认为,如今的诸多道途,就到了止境了吗?” “差得远呢,年轻人,哪怕是巫神,也不敢说自己探索到了一切的真理,最起码有一点,那就是如果走到了道之终极,那就不会再有道途之争,所有的道途将会汇聚为一点,成为汇总这个世界的唯一大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还需要继承我们的道途,代替我们走得更远。” 李启皱眉,出声说道:“所以,我们怎么代替?你们远比我们强得多,而且是全方位的强,而且你们还不会老,不会死,我们要如何取代你们?” 大巫们,远比李启聪明的多,他们做研究的速度可比李启快,要李启来做什么研究? 人类需要草履虫来为自己做科研吗? 听见这话,大巫弥信严肃的反问:“真的如此吗?” 然后,他闭上眼睛:“能问出这个问题,看来你还没有理解我们的困境,这是好事。” “但你迟早也得面对,那就告诉你真相吧,公子启,你知道知见障吗?” 这个名词,让李启一阵茫然,他摇了摇头:“不曾听闻。” 弥信则说道:“知见障,就是我们需要传承的原因。” “我问你,离开了语言之后,你还能说话吗?”大巫提问。 李启则开始思索。 过了一会,他回答道:“说话本身就是通过语言沟通,离开了语言,自然就说不了话了。” 弥信问出第二个问题:“那通过语言,你又能真正描述出什么东西吗?” 李启再度沉思,紧接着,他又回答:“不能,语言太苍白,能通过语言描述的都是极为浅显的事物,除非对道理解极深,否则那般微言大义根本写不出来。” 弥信长叹一口气:“这就是知见障。” 李启先是愁眉苦脸,再低头思索。 过了一会,他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个意思。 冲突,就在于此。 大巫们的智慧,已经被一个单一的层面给占满,他试图突破的时候,只会被自己懂得的理论,原有的经验束缚住,他懂的越多,束缚他的力量也就越大。 一如语言那样。 语言束缚了人的表达能力,但没了语言却又彻底失去了表达能力。 他们的修为束缚了他们。 但离开了修为,他们却又什么都做不到了。 所以,才需要其他人接力。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 重返巫神山 这就好像和人交流一样。 想让人真正的明白大巫的想法,就不能通过语言,因为语言这么贫瘠的东西,描述不了他们的心智。 但脱离了语言,就什么都说不了,什么也表达不了。 因此,他们会把所有的精华凝聚出来,然后将束缚留在自己身上。 后辈们只需要拿走他们总结出来的精华即可,不需要背上‘固有思维’这种负担,可以轻装上阵,接过交接棒,然后去探索更高层次的东西。 去探索大道,去找到那唯一的真理,那亘古不变,放之四海而皆准,真正足以定义一切,诠释一切的终极答桉。 李启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巫神山对公子们的战力培养一点都不看重,比如自己这种打架白痴也根本不会特训。 按照李启自己对于这种仙侠势力的理解,这种大宗门精英子弟,应该是那种追求威压一世,要争取用拳头打爆诸天那种。 但实际上,巫神山不需要继承人打爆一切。 他要的是后继者能够继承它的道统,然后走得更远,更长,接着把接力棒交给下一位,一直到走到那终点为止。 终点在哪儿? 不知道。 现有道途的前面,只有一片崎区荒野。 原本没有路的地方,只有先驱者们一步一个脚印踩成了路。 除了理想的终点,没有任何标识,竞争者背道而驰,同行者相继掉队,但只要有一个人能把路延伸一步,都是在创造新的历史。 没有参照,没有标识,一切都等着后来人去开拓。 让后来人去开拓,很不负责任吗? 不,不是这样的。 因为,大巫们自己,也是曾经的后来人,现在的先驱者。 他们踏着先驱者的路,然后开拓出新的路,在自己被自己拥有的一切束缚之后,又培养出崭新的,充满朝气的继承者,让继承者们接过他们的开拓出来的一切,成为新的先驱者。 一代又一代,一代又一代。 “这就是……道统存在的意义?”李启抬头。 这下,他的疑惑又解开一个了。 他其实一直想不通,道统到底为何存在? 巫神也好,秩祝也好,乃至于下面的大巫们,他们的存在无法磨灭,他们的力量无比强大,他们的生命几尽永恒。 李启实在是想不通这样的存在,到底要为何需要一帮蝼蚁,建立势力和培养后辈对他们的意义是什么? 但现在,大巫弥信给了他一个答桉。 那就是推动自己的道统。 因为老一辈已经被自身的力量所束缚了,新鲜血液的加入就显得极其迫切。 为此,他们会将所有试图对自己后辈的威胁全部抹掉。 哪怕对面是天魔。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启的事情,居然可以惊动巫神。 因为巫神,永远只能是巫神,但李启,乃至于其他的后辈,却可能不止巫神。 虽然概率渺茫,不对,不能说是渺茫,应该说是基本等于0。 但似乎整个巫神山都觉得这样的付出不需要有疑问。 哪怕是用一个接近于0的概率,让巫神亲自坐上赌桌去下注,也很值得? 甚至巫神山在做出选择的时候几乎没有犹豫,哪怕是两位大巫,也是毫不犹豫的冲了进去,以两个人的力量硬抗无数倍于己的魔道。 说实话,李启不太能理解。 但不能理解归不能理解,作为这一行为的直接受益人,他能做的也只有感激,然后争取自己能扛得起这份重担吧。 大巫弥信依然在讲述:“这就是道统存在的意义,也是你们存在的责任,你现在还年轻,还不了解那束缚有多么的沉重,真希望你晚点理解……” 李启不说话。 大巫自然也没有接着说。 不过李启在思考他的话。 那束缚……有多可怕? 可怕到大巫乃至于更上面的人对自身的能力都完全绝望,只能寄希望于后人吗? 可惜,这种事情,恐怕在自己经历之前,都难以理解了。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李启突然听到了喊他的声音。 是老师。 祝凤丹在叫他。 于是他告别弥信,快步回到了祝凤丹的身边。 祝凤丹之前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现在却已经坐了起来,活蹦乱跳的,连眼神都灵动了不少。 除了胸口的大洞之外,根本看不出来他刚刚还有伤。 只是那个洞实在是触目惊心。 透心凉,心飞扬,让人丝毫感觉不到轻松。 “老师,唤我何事?”李启走过去,依然是毕恭毕敬。 “弥信是不是和你说了些什么传承,责任之类的话?”祝凤丹啪的一声打开了折扇,开始扇风。 “是。”李启点头。 “别听,傻子才信。”祝凤丹吊儿郎当的说道,语气轻巧,似乎完全不把这一沉重的事业当成一回事。 “好。”李启回答道。 但这个回答让祝凤丹极为惊异。 他唰的一下把折扇收起来:“你听懂了?” “知道一点点。”李启如此说道。 “说给我听听?”祝凤丹好奇的追问。 于是,李启便说道:“在道途之上前进,所有的动力必须出自本心,被责任强压着往前走,是走不长远的,唯有自己发自内心的想要去探索那至高的终极,才能一直坚持下去,因为那是自己道心所求,无怨无悔。” 祝凤丹闻言,哈哈大笑。 笑声非常爽朗,让人感觉到他心情很好。 只是笑着笑着,他胸口的洞突然开始往外飚血。 李启汗都下来了。 两个人话都来不及说,赶紧抄起医疗器械,连忙给他止血,好险才给伤口重新堵住。 但是祝凤丹却好像不以为忤,只是拍了拍李启的肩膀:“不错!这才像是我的徒弟嘛,虽然没教过你什么。” 李启满脸黑线。 您老也知道没教过我什么啊? 但是祝凤丹马上话锋一转:“虽然没教过你什么,但那是因为你现在学的东西太浅薄了,教你那些,不仅是浪费我的时间,更是在浪费你的时间,等你五品,真正能传承我的衣钵之时,那时候我才会教你一些不一样的,一些你自学学不到的。” 李启闻言,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点头。 确实,虽然他已经七品了,但现在研究的东西,靠自己还是能搞得定。 这番对话没有经过太长时间,整体不过不到十分钟。 然后,巫神山便到了。 李启的心情这时候才提起来,他开始紧张了。 因为,这次回山,是要直面巫神! —————————— 李启整理好衣服,降落到了巫神山上。 这一次,大鹏落地之时,他就感受到了无数的目光。 是真的,无数的目光,他根本分不清楚这到底有多少,而且不是低品修行者的注视,这些目光,全都来自冥冥之中,只是没有隐藏自身而已,所以让真知道韵感受到了。 巫神山……藏着多少强者? 只是,这些目光就只是注视而已。 李启紧张的看了一眼祝凤丹。 祝凤丹点点头,狠狠的咳嗽两声,然后开口准备说道:“你们,都给我gun——” 只是,他才冒出了半个音节,还没有完整说出那个字,旁边的弥信突然出手,一发直拳轰在他脸上。 祝凤丹往后仰翻过去,剩下的半个音节被憋了回去。 弥信接过了话茬,大声说道:“诸位同门,此事涉及重大,还未往下通报,只有诸位知晓,还望不要外传,免得闹出大乱子。” “至于公子启,他不过七品,禁不住各位凝视,还请收敛些。” 有了弥信的话,四周的目光逐渐消失,不再那么直愣愣的盯着李启。 李启也一头冷汗。 听说要面见巫神,他本来就很紧张了,被人看着那就更紧张。 如果真让老师喊出那一声,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乱子…… 弥信看了一眼祝凤丹,冷哼一声,然后对李启说道:“不必管他,跟我过来。” 李启当然不可能听这句话,他只是对弥信大巫行了个礼,然后跑到祝凤丹面前,把倒在地上的他搀扶起来。 “噢……啊,弥信你这个……唉,算了,打人别打脸啊,真是。”祝凤丹捂着鼻子,站了起来。 弥信却在旁边气急败坏:“为人师长,这般仪态,简直误人子弟!真是不知道李启这般数个纪元难见的天才怎么会交到你手里的?有辱门风!” 祝凤丹翻了个白眼:“你懂个屁,真把李启交到你手里,不到六品他就给你教废咯,整天给人灌输责任传承,又一步一步给人框好路,那到底是谁的道途?” 眼见两个人好像要吵起来,李启在旁边举手:“那个……老师,弥信大巫,咱们是不是要先去见巫神?” 这句话,暂时阻止了两个人,特别是弥信。 祝凤丹似乎对巫神不甚在意,但弥信听见这话之后,摇了摇头,主动停止了争端,然后说道:“你从大鹏下去,下面自有人接你,去见巫神需要一些准备,路上会有人一一告诉你。” “是。”李启拱手,答道。 接着,便是按照弥信所说的那样做。 不知道两位大巫下去之后会怎么交流,不过,起码在李启这里,他们暂时没有争吵了。 而李启,他也离开了大鹏。 离开之前,这只大鹏对他眨了眨眼睛:“公子,这是你第二次和我一起旅行了,上次见到,你还是八品,这才几个月……真不愧是,是公子啊。” “侥幸而已。”李启苦笑。 侥幸吗? 想想现在被天魔盯上的自己,而且之后还要面见巫神。 真是……拿命换的啊。 大鹏很快展翅高飞,离开了此地。 李启则轻巧的踩着云彩,体内涌出的气让他很轻松的腾云驾雾。 从身高数十里高的大鹏上面一跃而下,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下方就是巫神山。 轻松的落到地面,李启想看看是谁在迎接自己。 但是,迎面而来的,是一声龙吟! 他扭头一看,却看见一头怪兽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那头怪兽,高一丈!长颈,骼上有翼,身附青鳞,脚下有云气雷霆轰鸣,身侧不断闪过电火花,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青光。 再看其内。 有玄螭之表像,似灵虬之注则。 逸飞菟之高踪,兼骥騄之美质。 一股浓厚的灵韵在这怪兽的身上氤氲着,导致他虽然看起来有些怪异和狰狞,但气质却相当的华贵,以至于那些狰狞的鳞片都显得圆润了许多。 这头怪兽一路横冲直撞,冲到了李启的面前。 李启却不闪不避,迎了上去。 那怪兽冲到李启面前,速度减速,亲昵的贴着他蹭了蹭。 “哎呀,真是半年没见了啊,老马,入品了?”李启摸了摸这张马脸,有些高兴。 这可真是高兴的事情。 眼前这匹怪兽,赫然便是已经入品之后的老马! 老马发出来的声音已经不是律律了,而是类似龙吼一样的咆孝,但依然可以听得出他的情绪。 上次离开老马,是因为老马吸收了幼年真龙的龙气,撑昏了,所以李启带不上,只能留在这边。 而现在,似乎他已经消化了龙气,以此而修行的不群歌,似乎正式入品了。 九品龙驹,但是因为真龙龙气的缘故,他龙化的速率非常非常快,看样子再过一段时间,甚至可以直接化龙。 变成一头妖龙。 当然,是要主动变化的。 不过,还没和老马多说两句话,李启就看见,有两个女人朝着自己走过来。 那是……两个舞雩? 此前曾说过,舞雩是女巫中的一个类型,能以舞蹈降神,掌岁时祓除、衅浴,旱则祈雨,凡邦之大灾,则与祝前,歌哭而请。 算是祝人的助手和眼睛。 不过,眼前这两位舞雩,品级比李启高得多。 他仔细打量两位舞雩。 容貌自不必多说,到了那个品级,想要多好看就能有多好看,肉体不是桎梏。 但那双眼睛,好似其中有晚烟渐起,明霞已没。 散万点之疏星,寂历湖光,空蒙林越。 李启甚至看不出来她们是几品,难道是巫神的仆从? 若真是巫神的仆从,那真是怠慢不得,于是李启上前:“二位前辈,可是来接我的?”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 面见前的准备 在巫神山的一片空地之中,李启和两位舞雩见面了。 之所以他能认出这两位是来接自己的,是因为这个地方除了她俩和老马之外根本没有别人和别的建筑。 这里是巫神山非常常见的山间空地,四周有灵花灵草,还可以看见一些妖物和灵兽在小心翼翼的生活,但没有巫觋们建造的建筑或者城镇。 应该是不想让李启的降临影响到其他人。 老马应该也是这两位带来的,估计之前是被老师安排好了。 两位舞雩上前。 不过李启的内心还是没什么波动的,虽然他表现的很受宠若惊。 但说实话,刚刚面对了天魔……所以现在真的很难对其他的东西产生反应。 眼前两位舞雩,容貌气质皆是上上,但和天魔一比……真是黯然失色。 等等,为什么自己会冒出这个念头? 不能想……不能想。 把天魔从自己的脑子里丢出去。 李启现在真是怕了,他不敢想任何关于天魔的事情,因为按照唐国太傅的说法,任何人心中的魔念,都是他的一个入口。 如果人身处于欲界之中,那么就可以在欲界里直接找到此人的魔念,天魔便可以顺势从他的魔念中涌出。 防不胜防。 压制住心中的各种念头,李启就看见两位舞雩对他颔首:“公子不必多礼,还请与我们来,面见巫神需要一些准备,估计要花上一天的时间。” 听见这话,李启略微有些讶异,他一边抚摸着老马的鬃毛,一边问道:“巫神……很注重‘礼仪’吗?” 仅仅只是一次拜访,就需要用一天时间进行准备。 这得是多少繁文缛节啊? 不过,听见这话后,两位舞雩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开口说道:“非是那些无谓的准备,而是为了公子的安全才需要做准备。” “若是毫无准备便去面见巫神,公子恐怕活不过一个眨眼的时间。” 这下,李启满脸惊讶,愕然问道:“此话怎讲,巫神难道不能控制自己的力量?” 另一位舞雩则说道:“巫神……出了一些状况,此事切莫说与其他人听,公子莫在这里询问,只管与我姐妹走就是,到了地方,自会知晓一切。” “我明白了,请二位前辈带路。”李启牵着老马,不再多问。 两位舞雩点头,然后带着李启,开始出发。 却见其中一位站出来,轻舞身姿。 李启轻轻吸气。 舞雩施展术法的时候,真是……好美。 身体微微舞动,衣衫抖动,一股莫名的波动在四周荡开。 初看: 翩翩白鸠,再飞再鸣。 飞飞不息,柳自依依。 摇环动珮,水秋色明。 雪纻翻翻,鸠翎散散。 柔和的舞姿,但紧接着,却又突然一变,猛的变的壮丽起来! 舞姿大改,变的雄赳赳气昂昂。 再看: 气壮龙骧,六钟集表。 虎跃天府,玉耀蕃宫。 风动泉华,海荡万川。 发响谷云,飞观郁岧。 方毂雷尘,风云接袖! 李启马上瞪大眼睛,仔细观摩。 这舞,好熟悉! 这不就是他身周那宇间道韵中所记载的,万舞。 简兮简兮,方将万舞! 简,大也。方,四方也。将,行也。 以干羽为《万》舞,用之宗庙山川,故言於四方,故“用之山川”。 此前就曾经说过,万舞,本就是祭祀四方时所用的舞蹈,是用来歌颂广大的空间与土地的祭祀舞蹈。 李启身上的宇间道韵都因此而动荡起来。 他看见,随着舞雩的舞蹈,四周的空间开始扩展,折叠。 李启的位置也随着空间的变化而变化。 这样的变化……就好像是,密码? 真知道韵全开,开始搜集四周的变化。 李启好像感受到,自己在坐过山车,危险无比,四周好像有无穷的海浪,只要触碰到哪怕一滴水珠都能把他打碎。 而这些水珠,组成了海洋,呼啸着朝着李启涌来。 但是,这些呼啸的浪花之中,有很多些微的缝隙,每一次,李启都险而又险的擦过这些这些缝隙,宛若双方商量好了一下。 这就是一套精密的密码本,除了这位舞雩之外恐怕再也没有人能够搞清楚这些缝隙的位置。 山水大阵!这绝对是巫神山自身的山水大阵! 如果没有对应的方法,恐怕只是看一眼都会死。 一路上,惊险的穿过不知道多少危险。 很快,舞蹈结束,其实也不过一分钟的时间而已,李启就发现四周的场景已经彻底变换。 变成了……一个山洞? 好像是类似溶洞一样的地方。 怪石嶙峋,空气潮湿,山壁上不断的在往下滴水,石钟乳遍地,有很多小水潭,水潭中有一些没有眼睛,浑身透明的盲鱼游动。 舞雩停下,对李启说道:“公子请先换身衣服,然后坐在那边钟乳石下,让山气冲刷,为之后面见巫神做准备。” “好,要换什么衣服?”李启问道。 老马不安的发出低吼,这地方似乎让他非常的恐惧。 李启拍了拍老马,示意他安静。 没必要怕,怕也没用。 这两位舞雩的品级可比李启高得多,而且这里是巫神山,值得信赖。 老马安静下来,李启则看见两位舞雩为他拿出了……一套铠甲? 真是一套铠甲,而且是全身甲,严严实实,穿上之后几乎看不见人形。 但他也可以感觉到这铠甲的品级非常高,恐怕穿上之后,能伤到他的人不多。 “这是昭泰甲,请公子换上,然后接受山气冲刷十个时辰即可。”舞雩说道。 李启愕然。 不过也就是呆了一下而已,他马上反应过来,然后上前开始穿戴铠甲。 一边穿,他一边想着。 昭泰甲…… 难道是取的‘乾坤昭泰’之意? 可惜没人能解答。 这套铠甲穿着极为复杂,各种零件繁复,扣子和各种符文更是多不胜数,李启花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终于给自己穿上了。 好不容易穿上,他扣上了最后一个符文。 就在扣上后,他突然发现…… 真知道韵,失效了。 这套铠甲,似乎将外界的一切全部隔绝了。 他看不见,听不见,闻不到,甚至触觉都没有了,所有的感知全部失效,整个人都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之中。 无声,无息,无光,无影,他所有的感觉器官全部封闭,甚至就连真知道韵都被禁锢住了,完全丧失了对外界的反应能力。 李启有些恐慌,但他还是稳住了心神。 肯定是有原因的。 这样的黑暗中过了大概几秒钟,突然,他身体猛的一沉。 轰隆一声,就连这套铠甲似乎都没能挡住的重压透了进来。 李启无声的痛嚎一声。 等等,那两位舞雩说要让自己受到山气冲刷。 不会是巫神山的山气吧!? 自己现在,正在受到巫神山的山气冲刷?卧槽! 李启马上缩了缩脑袋。 这要是出了点意外,这绝对的死无葬身啊,连投胎的机会都不会有! 可惜,在铠甲里,缩也缩不动。 他只能静静的等候外面那庞然的压力不断的冲刷自己的身躯。 不过,开始有些恐慌,但过了一会之后,李启心态也就放平了。 因为……压力开始越来越小。 不对,不是越来越小,而是李启越来越适应了,体感压力越来越小。 安全性……似乎能保证?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李启彻底放平了心态。 他不再紧张,转而开始用这个闲暇时间开始思考问题。 李启的日常罢了,多看,多学,多想。 只有这样才能不断前进。 他这次思考的是万舞的事情。 界限之说,万舞……有没有可以联系的地方? 万舞是和空间有关的事物,自己想要拼凑的那些洞天,也是由空间联系起来的。 中间的界限…… 李启开始沉思,或者换个比较仙味儿的词,叫‘悟道’,或者说‘闭关’。 闭关其实就这么回事儿,也不可能专门有个闭关状态,只要进入了这个状态修为就自动蹭蹭长。 所谓闭关,其实就是自己找个安静的地儿修行而已。 不过,其他人不知道,但李启一进入入这样的状态,时间就过的尤其的快。 一天过去。 整整十个时辰。 不得不说,封闭了其他的感官之后,思考起来的效率特别高。 李启感觉自己的神智尤其清醒,没有杂念,拼起脑子里的那些洞天拼图都顺畅了许多。 只是这样的时间没持续太久,十个时辰之后,他耳畔响起了铛铛声。 就好像有人在敲钟。 他立刻睁眼。 感官已经恢复了,真知道韵也能够正常运作。 站起身来,发现老马站在他旁边,打了个响鼻。 而那两位舞雩,似乎正在调节什么阵法。 李启抬头往天上看,上面有暗黄色的光芒正在收敛,那似乎就是之前冲刷自己的山气。 这身铠甲似乎像是充能了一样,变的和泡沫塑料做的一样,一点重量都没有了。 李启靠近老马,低声说道:“老马,一会我让她们把你送走,我把这个给你,你去帮我送给一个人,叫玉梦娘,之后我会来找你的。” 老马点了点头,他早就不想在这里待了。 说着,李启将宇间道韵交给了老马,然后将玉梦娘的信息也一并给他,让他去找玉梦娘,归还宇间道韵。 这条道韵对他的启发已经够了,不过如今的李启已经七品,不再需要这个东西了。 看见李启站起来,那两位舞雩也走了过来:“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公子请跟我们来,至于公子的坐骑……” “朋友。”李启强调了一下。 舞雩点头:“嗯,公子的朋友,本就是我们带来的,不过既然公子对他也有安排,那就按照公子的来。” “多谢。”李启表示感谢。 之后的事情,便一路安排了下去,没有什么波折。 这里是巫神山。 如果在这里都出现了波折,那李启真是不敢想了。 不过,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李启突然摇头。 他之前在长安也是这么想的…… 觉得在长安不会有事,结果天魔直接冲过来了…… 唉,不能多想,不能多想。 反正这次要亲自面见巫神,总不能出事儿吧? 虽然,这两位舞雩姐姐好像说了,巫神……身上有些状况? 应该没事。 老马很快就被送离此地,走之前他如释重负,虽然低吼着对李启提醒,但他还是跑的飞快。 估计这地方对他的压迫感真的很大,但李启却没什么感觉。 等到老马走后,李启套着那一层铠甲,跟着两位舞雩,朝着更深处走去。 地底的更深处。 李启曾经听说过,天下有一些禁忌。 比如任何速度不得超过天道极限。 又比如,任何人不得深入到地底三万里以下之类的。(见第二百零四章) 难道这一次,就要打破这个禁忌? 这一次,两位舞雩启动了某种法宝,脚下的大地变成了类似流体一样的事物。 李启被裹挟着,朝着大地深处前进。 一百里,两百里。 三千里,四千里。 地底的场景不断变化,从最初的土壤,逐渐变成了岩石。 岩石慢慢被庞大的重力挤压,一层又一层的堆叠下来,温度逐渐上升,也开始发现一层又一层的矿脉。 压力够大的时候,物体的温度就会上升。 一直到地底一万里的时候,岩石已经承受不住,开始在高压下化为岩浆。 在这个温度下,只有少数高等级的矿脉才存在,那些都是神金之类的事物,每一点在外面都价值连城。 而在巫神山的下方,这些东西和垃圾一样,一条一条的矿脉纠缠在一起,动辄就千里长。 李启甚至看见了不少先天金灵和先天火灵在那其中穿梭,甚至有的还抬头,好奇的注视李启,似乎从未见过来者。 虽然它们是纯能量体,并没有眼睛,但李启还是可以感觉到注视。 继续下去。 三万里,三万五千里。 天下的禁忌被轻松的打破,而且没有任何后果。 很快,到了五万里。 来到了这个深度,普通的岩浆都已经无法存在了,物质已经被庞大的重力给压的支离破碎,基础结构都已经碎掉,全数崩碎成了好像是等离子体的浆液。 不过,李启有两位舞雩用法宝护身,所以没什么感觉。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 地下百万里 继续朝着地底前进。 到了八万里这个距离,虽然李启自己没什么感觉,但四周的重力已经将许多神金都压碎了,似乎只有超过五品的材料才能在这里生存。 所以,这里到处都是宝光。 这里本身就是宝物的诞生地,也只有宝物才能在这里生存。 无数自然生成的先天法宝在高能状态下的等离子体中游弋,像是鱼儿一般。 这些法宝大多数都没有定型,还是蛇形的能量体,只有属性,没有固定的形状,穿梭于这片能量之海里,逍遥自得。 迹系心无极,神超兴有馀。 泫露苍茫澹,沉波澹艳光。 不过,平静只是暂时的,李启很快就看见了这些野生法宝之间的互相捕食,吞噬,进化。 看起来,哪怕是在这地下八万里,依然存在原始的竞争。 除了这些原始的竞争之外,这里也不是全然平静,如此高压高能的环境下,动荡也非常剧烈,时不时就能看见因为能量流失衡而造成的勐烈喷发, 无数能量辄于焦点蹙出,如飞泉散落海中,刹那间洪波漭荡,漰浪云穨。 当然,这里没有云,自然也不会云穨,但此地很多的絮状物看起来很像是红色和黄色的云,虽然他们实际上是破坏力极强的能量流。 若是李启独自一人前来此处,恐怕瞬间就会死,哪怕他是七品。 他甚至通不过三万里处的那些压力,光是想要在地底挖掘这么远的距离,就是他当前阶段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 天下的大地,可不是那些松软的泥球和土球。 想要挖开这里的大地,需要破开地气的层层阻隔,开始还好,到了十里以下,每前进一步都是难事。 继续往下,很快到了十万里这个地方。 到了这里,就连那些先天法宝都消失了,没有任何寻常意义上的生命能在这里诞生。 这里,只有一片混沌。 高温,高压已经破坏了所有物质的存在形式,正常情况下,这里除了一片混沌之外什么都不会有。 但是,李启还是在这个深度看见了切实存在的物质。 那是……一根柱子?还是大陆架? 李启不敢确定,但这东西的的确确是从上方一路延伸下来的,就好像是牙齿的牙根一样,藏在看不见的地方,非得落到下面才能看见。 但似乎就是这根柱子,支撑起了上面的那些所有的一切? 所以李启猜测这是大陆架? 正是这大陆架,支撑起了天下这块大陆? 不过,这只是李启自己的猜想而已,没有任何的证据,搞不好这其实就只是他看不懂的一条物质而已,处于天下的地底而已。 接着,便是单调至极的旅行。 接下来的缓慢下降,直接持续了三天。 越到下面,速度越慢,哪怕是舞雩们手中的法宝,似乎都要撑不住了,时不时就会有一丝能量泄露出来。 舞雩们自己倒是不怕,就是李启心惊胆战的。 好在,李启身上的铠甲特别坚挺,很轻松的就把这些威胁挡在了外面。 得亏有这身铠甲,不然李启早就死了八百遍。 整整下降了三十万里! 期间枯燥无比,什么都没有,连因为高热而产生的光都消失了,一切的光都被高压给彻底压灭。 只能通过一些震荡的声波,还有偶尔的磕磕碰碰,以及法宝的泄露察觉到还在下潜。 同时,在真知道韵的视角之中,李启可以‘看见’,无数的根系……应该是叫根系吧?李启也不确定。 老实说,这些数十万里长,轻易就上千里粗细的东西,说是根系也很勉强,但李启真的觉得这就像是牙根,或者植物的根。 最初只看见了一根,但随着下潜,这些根系越来越细,甚至现在只有几十里粗细了,和最初比起来就像是头发对比手臂的粗细一样,所以能看见的根也越来越多。 第五天,一直到来到五十万里的深处。 到了这里,李启开始有些怀疑人生了。 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往下前进。 很快,来到了八十万里深。 这下,李启甚至惶恐了起来,不是担心危险,而是他的怀疑,好像落到了实处。 他不止一次见过天下的远貌。 他坐大鹏也好,在车上也好,都曾经在域外遥遥眺望天下,能够看见这片天圆地方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大体上,只是一个扁平的圆形大陆。 然后,一层锥圆形的‘罡风’罩在了大陆的上面,罡风不高,只有几千里,所以天下不是半球形的,而是很扁很扁的大陆,上面刷了一层肥皂泡泡一样的罡风层。 在天下的东边,不断的有水从大海与虚空的交界边缘跌落,形成非常壮观,横跨百万里的巨大瀑布,不过这些水落到域外之后,会被边缘的罡风层卷起,然后吹到九天之上,变成水气,扩散到整个天下,变成降雨,降雪之类的东西。 天下的东边略低,所以这些雨水又会落到地面,加入河流之类的,然后流到东海之中,称之为‘万川归海’。 最后,这些水又会从天下这座大陆的边缘落下,加入瀑布之中,重新完成一次水循环。 正因为如此,佛门所处的天下极西是沙漠,因为天下的整体情况是东边低,西边高,水在西域存不住,会很快流走。 但是,在李启的目测之中,天下是非常‘扁’的。 这么扁的大陆,有八十万里深吗? 三十万里,说实话李启都能理解,毕竟他也没仔细算过。 但是如果有八十万里深的话,那天下就不应该是扁的,而是一个能够明显看出厚度的圆柱体了吧? 而且……看这趟旅程,恐怕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也就是说,天下还会更深。 这么深的距离,哪儿冒出来的? 按照目测的天下大陆厚度来算,这时候应该早就把天下挖穿了,从下面直接挖到域外去才对。 但现在看起来,天下的地底,似乎和看起来的不一样啊。 这让李启想起了那个禁忌。 ‘在天下,不允许下潜到地下三万里。’ 之前李启还觉得,这个禁忌,可能是怕大家把天下给挖穿了,搞的坑坑洼洼的。 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是在隐藏什么。 自己是不是又要被透露什么机密了? 还有,巫神为什么会在如此深的地底? 李启心中一边惶恐,一边好奇。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 算上开始出发,已经走了七天了。 光是下沉,就下沉了七天。 最后一段路,走的格外的漫长,不仅仅是速度降低到了极致,而且外面的压力也已经到了难以形容的地步。 耳畔时不时的就传来大山崩倒的隆隆声,那不是真的崩塌,而是这宛若地心一般的地方偶尔发出的一丝抖动,好像要撼动大陆一般。 李启感觉承载自己三人的法宝有些顶不住了,保护他们的符文,衔接的地方都在不停的颤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轰然炸开。 但是两位舞雩反而显得并不怎么紧张,显然,她们肯定不是第一次来。 李启因为她们的镇定,于是也不再害怕,转而用自己的记忆将周围的一切都记录下来。 那些清楚得无可比拟的侧影。 无数模湖的轮廓,在四周扭曲出黑色的线条,像画笔所绘出来的一样,一道道波纹弯曲的美丽曲线弯绕在这个地方。 李启很难形容。 这里的所有事物,都从来没有受过天上照来的光线。 这是原始的基本,是天下的‘基础’。 正是这些超越了物质形态的事物,形成了天下的坚强基础,撑起了上方的无数生命,发展出了恢弘的文明。 李启静静欣赏着这一切。 就在这一天的最后末尾,即将到达第八天的时候,两位舞雩终于开口说话了。 她们异口同声的说道:“到了。” 李启当即振奋起来。 他一直数着呢。 一百二十万里! 此刻,他正身处于天下地底,整整一百二十万里的深处。 这里的压力和密度都到了骇人的地步,李启根据自己浅薄的物理学知识,猜测外面那些黑乎乎的东西都是中子简并态物质了吧? 当然,前提是李启学的物理学在这里生效的话。 毕竟,这里是巫神居住之所,这里的物理法则,应该是巫神说了算才对。 两位舞雩各自再施展术法。 然后,突然,只听见叮冬的一声,四周那力量无比巨大的压迫骤然消失。 一位舞雩对李启说道:“就是此处,这里,便是巫神山的‘山根’。” 李启闻言,立刻抬头,所有感知全开,想要记住这里的所有细节! 巫神山的山根! 众所周知,山之所以是山,就是因为山有山根。 如果有大能者,他挖来了几亿吨土壤和石头,然后堆在一起,这就叫做山了吗? 不,那不是山,那只是堆起来的垃圾而已,没有山气,也不会有山的位格,更不会产生山神和灵气。 山根是链接山脉与大地的重要途径,通过山根扎根在大地里的山,才能够和地气连成一体,拥有山的位格,产生种种神异,这是和小土堆的本质差别。 ‘搬山’能够成为大神通,也是因为如此,搬山可不是单纯的把山截断,然后把那一堆土找个地方放上,而是以极其精密,如同手术刀一样,将山根从地气中拆解出来,接着又缝合到另一个地方,过程中不伤山岳本身,可见山根的重要。 而现在,他所在的地方,是巫神山的山根! 这恐怕能称之为诸天第一山了吧? 哦,也不一定。 李启在书上听说过,天下极西,有一座须弥山,须弥山上,有三十三天,立于水中,通体有整整八万由旬高。 一由旬有二十五里,算算长度,八万由旬,好像有两百万里? 等等。 这个数字,是不是好像有点巧合。 自己深入地底多少来? 一百万里…… 歪日。 也就是说,如果巫神山的典籍上没有胡诌的话,须弥山,和巫神山差不多高? 巧合? 还是说,它们同样‘顶天立地’? 顶着天下的天地。 脑子里思考着这些,李启跟随着两位舞雩,在这一片黑暗中前进。 在这巫神山的山根处,没有压力,只是依然没有光。 但三人都不需要眼睛也能找到路,倒是没有摔跤的烦恼。 很快,黑暗中出现了一丁点光芒。 于是众人开始加速。 走了几分钟后,那光芒越来越大,李启终于能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光了。 原来,在这黑暗中,有一尊巨人。 巨人盘坐在一片黑暗虚无之中,而巫神山的山根,就被他抗在肩上。 那点光芒,便是巫神山的山根,和他的肩膀接触的点。 巫神山的山根到这里已经很细了,但也有十几里粗细,所以也可以反映出这巨人的身形之广大。 足有上千里高,就算是盘坐,也好似山岳一样。 好在附近都是黑暗虚空,所以映衬着他好像不是很大。 但李启越是靠近,就越是能感觉到对方的身形带来的压迫感。 那不是来自修为的压迫,只是单纯的体型太大。 巨人没有穿衣物,只是腰间围着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兽皮。 在那巨人的身边,有无数的怪异的事物存在。 鬼群魔跳踉其前,鸷兽毒蛇踞其后。 目如盎,口如盆,青面獠牙,手中拿戈,胯下骑着纸马,嚎叫不断,呼喊着难以理解,却让人目眩神迷的声音。 这些鬼群,鸷兽,在那巨人的面前就像是玩具一样大小,但实际上各个都有千米多高,每一个都让李启胆战心惊。 这些东西,每个都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轻易把李启神魂俱灭。 李启甚至看不清楚他们的底细。 但是,等到靠近之后,他才发现这些鬼群,鸷兽,全都戴着面具。 有一些带着不同面具的,手执麻鞭,长数里,不断空挥,振之声甚厉。 刚刚那些轰然作响的雷鸣,便是他们用麻鞭挥出来的! 这诡异的一幕,就位于巫神山底部! 李启作为巫觋,也马上认出了这些面具鬼怪在做什么。 这是—— 傩祭?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 初见巫神 傩祭,是驱逐疾病,疏通四时之气,调和阴阳和风水的祭祀,正所谓“时傩,四时作,九门磔攘,毕春风,以惊驱疫疠之鬼。” 傩逐疫鬼,要立桃人、苇索、沧耳、虎、伞盖、幡幢、灯火等,戴冠及面具,衣熊裘,执戈,口作“傩、傩”之声,以逐鬼。 傩祭是规模不小的祭祀,通常都需要上千人出动才能实行,而如果到了对应的季节,甚至可能达到‘大祭’的地步,要数十万,乃至上百万人一起实行。 只是,这巨人的面前,为何会有傩祭? “二位前辈,为何……这里会有傩祭,而且,这些起傩的生命,到底是什么东西?鬼……不像,但也不是神,更不是巫,好古怪的东西。”李启终于忍不住发问。 听见了李启的疑惑,两位舞雩先是对视,似乎交流了一下。 然后,她们两个确认了一些东西,随后对李启说道:“公子看错了,这不是傩,这是禓。” (注:禓shang,禓者,强死男也,谓时难索宣驱疫逐强死鬼也。) 李启的表情马上就阴沉了下去。 他懂了。 禓祭,和傩祭类似,但性质却完全不同。 禓是强鬼的名字。 傩祭,可以驱赶一般的鬼疫,是定期举行的祭祀。 禓祭,则是驱逐强鬼的祭祀,是遇到了非常棘手的强死之鬼才会实行的祭祀,更加复杂,也更加危险。 那么,结合之前这两位舞雩所说的……巫神现在,有些状况。 难道,就是这个状况? 什么样的‘鬼’,才能达到影响巫神的状况? 李启不寒而栗的同时,却又只能叹息。 没办法,他干涉不了。 差距太大了,只能说给巫神祈福了。 似乎是发觉了李启的沮丧,其中一位舞雩终于主动说话了。 她说道:“公子不必担忧,此事非是与人结仇,或是别的什么,而是大土巫神的选择罢了。” 听见这话,李启抬头,问道:“大土巫神的选择?此话怎讲?” 大土巫神是谁,他不认识,但估计就是这次要面见的那位巫神。 舞雩继续解释:“佛道锻地狱,神道造轮回,让诸天重归轮回之统的同时,也带来了很多弊端,譬如‘鬼’的出现。” “轮回有瑕疵,逢月之中,日行历昴,万亿鬼魂齐聚地下,难阴气便散播于天地间,大陵积尸之气,气佚则厉鬼随而出行。” “若是不管,阴气右行,自然运转,虚北处遇司命二星,司命北处遇司禄二星,司禄北处遇司危二星,司危北处遇司中二星,气历虚、危,虚、危四司之气,便成大害,届时诸天都将阴阳失调,鬼门大开。” “大土巫神不忍见此情景,便以巫神山为枢纽,肩担轮回,将轮回之阴气一手托起,借助自身禓祭而化去。” “旁边这些身长二三里的鬼群,异兽,皆为难阴气所化,光是经过便要承担巨量压力,所以公子才要身披昭泰甲,免得难阴气入体,将人身小天地浸染。” 听着舞雩说这些,李启再看那一尊撑起了巫神山山根的千里巨人。 那,这巨人,就是大土巫神? 李启打量着他的身躯。 大是大了点,但整体就是一个精干的男子,约莫四五十岁,没有胡子,但留着一头长发。 发丝在无数能量流的吹拂下飘动,时不时在他的肌肉上掠过。 身躯相当强壮,但并不过于强大,肌肉匀称,充满力量感,以及……某种形容不太出来的韵律。 似乎他的存在,在改变周围的天地一般。 一边观察着巫神,李启被两位舞雩带路,再度走进,前进了大概三百里左右,在这个距离上,大土巫神的身躯已经几乎遮蔽了所有视线。 你根本看不见他身体的全貌。 想想看,一千多里高的巨人,他站直身子,一伸手就能横跨海峡,躺在地上能压平一个省。 普通的凡人身躯,光是靠近就已经不可能察觉到他的全貌了。 此刻能看的更加清楚的,是那无边的鬼群。 远远的看去,只是四周有一些鬼群而已。 但是靠近之后,才能察觉到数量有多骇人。 满布周围数千里,不止几多万。 阴气飞扬,累晨不息,各类鬼怪,丑恶不可称论。 这些鬼怪,色黑而形肥,似人似兽,一个个都散发出巨量的阴气,戴着面具,皆千米高,在无垠黑暗里跳着诡异的舞蹈。 这个场景,怎么看怎么渗人。 李启还看见了一个巨鬼,跳着跳着突然脱力,轰然一声倒下,然后阴气消散,滚滚能量冲出,好似要吞噬天地。 但很快,这些难阴气便彻底消弭,被四周庞大的压力给弥散掉了。 李启估计,可能要过很多很多年,才会缓慢的弥散到地面,然后一点点的被中和,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这个‘很多很多年’,是以他目前长生种的眼光来看的。 大概要……几十万年? 又往前前进了一会。 以李启的脚程,大概走了二十里左右。 来到此处,两位舞雩终于停下:“地方到了,公子请独自前去,只要朝着大土巫神的方向走去,待到距离够近的时候,巫神自会降下意念。” “多谢二位前辈带路。”李启先是感谢,然后说道:“事不宜迟,那我就先出发了。” 舞雩们则说道:“交谈完毕后,公子便回来这里就好,我们在这里静候,等公子回来,便带你上到地面。” 李启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然后,他便出发,朝着巨人的方向走去。 一路紧赶慢赶,越是走,能看见的东西就越少。 在巨人庞大的身躯遮蔽之下,所有的景色都消失了,除了巨人,什么也看不见。 这就像是,人站在地球上,不管怎么看,都只能看见地球的景色一样。 当一样东西太大了,你就没办法看见他以外的东西。 看见巫神的身躯遮蔽之后,李启作为一个天才,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件事。 怪不得,怪不得要出门历练。 这或许就是出门历练的理由吧。 当庇护你的东西太过强大的时候,反而会遮蔽你的视线,让你什么都看不清楚。 一定得要走出去,走出去才能看见更多。 看得多,才能懂得多。 最后,才能走得长远。 巫神山就像是这个巨人。 如果一直在山中,那你能看见的,也只有这巨人了。 外面的广阔天地,你是一点也看不见的。 李启的奇妙联想能力,让他从巨人的身躯联想到了这点。 不过,就在他自己思考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脑子里响起。 那声音说道:“只是看了我的躯壳,便能自行开始领悟道理,不愧是修行四年不到便直入七品的天才啊。” 听见这个声音,李启马上止步,然后对着巨人躬身一拜。 “小子李启,参见巫神!” ———————— 巫神,巫道的最顶点,巫道的三条主要分支,以及其他大大小小几千种不同的分支,在二品之前,都有各自的称呼,比如祈人,祝人,舞雩,宗人之类的。 但是,到了巫神之后,所有的称呼都会归于一点,再也没有分别,他们都叫巫神。 这个特殊的性质,导致在外界流传的说法里,他们有时候是一品,有时候又称其为某种虚无缥缈的事物,有时候又超越了一品,根本没个准数。 总之,和确凿无误的一品大员比起来,巫神的存在就有点像个传说了。 当然,作为巫神山,李启自己知道的是,巫神的的确确是存在的,而且品级是一品,位于现在修炼体系,九品分级法的顶点。 九品分级法,每一个品级都是以质变来划分的,每一个品级的差距都大到好像飞升了一样。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理论上,在一个无品级的世界,想要提升品级,你就得‘飞升’到一个能容纳你,能支撑你修行的九品新世界。 不过,就连李启也不知道到底有几位巫神。 这是他见过的第一个,大土巫神。 肩担轮回,顶起巫神山,为众生化解轮回之中的难阴气。 这是……多温柔的巫神啊。 面对突如其来的声音,李启拜完后起身。 然后,他就看见,眼前多出来了一道白光。 这道白光在四周黑暗的世界显得那么的突兀,但是只是刚刚看见,李启就确认,这就是巫神投下的意志。 大土巫神的意志刚刚落下,然后突然化作人形,自然的发出声音:“公子启,终于见面了,让你来一次,可真是很不容易啊。” 李启听见这话,马上低头:“巫神何出此言?” 老大这话什么意思?自个儿也没听调不听宣吧?不是一喊就来了? 怎么说见我不容易,这话听着可不像好话啊。 而且,终于来了什么意思? 自个儿加入巫神山满打满算也就不到四年,对巫神来说,用得上‘终于’这个词儿吗? 李启满心疑惑,又有些惶恐。 只是,巫神的态度应该是好的。 毕竟,他甚至主动化为人形,应该就是为了让自己和他交谈的时候能放松一点。 大土巫神听见了李启话语里的惶恐,于是,他解释道:“并非那个意思,只是说,想让你来,就得说服其他的巫神,这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启听罢,放松了一些。 原来是这样。 “那巫神,叫我过来,有什么什么事情要交待?”李启马上问道。 大土巫神笑笑,语气柔和的说道:“我就是想看看,这一代公子中最负盛名的,究竟是什么样子,在大巫们中间,你的名声已经传扬开了。” “数个纪元修行最快的人,一年一品,三年直接跃升至七品,被天魔觊觎,又和罗浮山关系密切,恰好知晓辰极金丹法,身负一品大道契机……身上背着龙灵因果,同时五条大道齐修,人身小天地却还不乱。” “老实说,你这个配置,我说是只是单纯的好奇,想要见见你,不会显得冒犯了吧?” 李启也不知道说什么,当即拱手:“当然不会,若是巫神想知晓其中的细节,李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真不知道说什么,只想流汗。 他自己的主观感受上,这些事情其实没什么,但此刻被人说出来,他也发现了,好像有点离谱。 大土巫神说道:“细节,我可能比你知道的还要清楚,但有些事情,终归是要亲眼见见才能知道的,不过,看见你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知道了。” 李启点点头,也不再说话。 在巫神面前说那些实在是没什么用,不如就老老实实让对方完成目的就行了,反正也干涉不了。 于是,大土巫神和李启之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大土巫神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李启。 李启虽然没有感觉,但他知道,巫神正在通过自己的方法,把李启身上每一个细胞都查探的清清楚楚。 这就是他所说的‘亲眼见见’。 李启自己知道的,或是不知道的,巫神都将知道。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大概五分钟左右。 李启突然感受到,自己身体里那些无法抽离的魔气,正在被一股强大但温和的力量牵扯着。 之前在天魔面前,为了重构人身小天地,李启不得已使用这些魔气。 这也导致了他的修为之中,魔气占了相当大一部分。 然而现在,这些魔气,全都被驱离。 最关键的是,没有任何副作用。 按照平常的情况来说,这样抽取构筑人身小天地的气,会直接导致崩塌,然后修为丧尽而死。 可是,每抽走一缕魔气,都会有一缕恰到好处的自然之气补上。 这些自然之气,都是极为干净的气,有水气,火气,神气等等等等,完全取代了原本的魔气,没有产生半点副作用。 这是极为精密的手术,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用肉眼检查浑身上下的细胞,然后一个个的把细胞核打开,从细胞核里抽出dna片段,把里面突变的给挑出来,然后换上一个好的。 实际上只会更难,因为这些魔气都是天魔留下的,每一缕都要和天魔做直接对抗! 现在,李启就在经受这样的手术。 大土巫神,好像是要把他体内的魔道影响,一个不留的全部剔掉!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 分身 很快,所有的魔气都被拔除完毕,李启的人身小天地变的纯净无比。 李启本来不想让巫神来做的,他想自己完成这些事情。 但他思考了一下,其实也无所谓了。 只是,出乎他预料的是,魔气却没有消散,而是凝聚在了自己的旁边。 那是一个……完全由魔气组成的李启。 李启扭头看了一眼,脑子里冒出一个名词。 忒修斯之船。 当一艘船,隔一段时间换一个部件,过了很多年,这艘船所有的部件全都换过了,他没有任何一个部件是原厂的。 与此同时,他换下来的这些个部件,重新在岸上组装成了一艘一模一样的船。 请问,哪一个,才是这艘船? 李启毛骨悚然,他看着这个完全由魔气组成的自身,内心突然涌起一股杀意,想要暴起直接毁灭这个东西! 除了是魔气构成的之外,这个东西和李启自身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连材料都是从李启身上取出来的。 这就是李启被剔除的魔气,而原本这些魔气所处的地方,被巫神填充的其他纯气给补上了。 那么,谁是他? 谁才是真正的李启? 李启心中升起了剧烈的惶恐,以至于他想要直接毁灭面前的魔气李启。 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毕竟,这是在巫神的面前。 巫神这样做,肯定有其深意。 果不其然,等到所有的魔气除去,一个宛若真实的魔气李启也完成之后,大土巫神说话了。 他说道:“你的道途,虽然依然有一些魔道的特征,但我已经将所有的魔气剔除。” “现在如果你不主动修行魔道术法和功法,没有人能看出你的魔道特征,而且与此同时,你也能对魔道术法产生一些抵抗,尤其是魔道的幻术,这能产生很大的抗性。” “而且,如果有什么脏活需要做,你也可以交给他。”大土巫神指了指李启身后的魔气身躯。 李启回头看了一眼,鼓起勇气,对巫神说道:“他……有心智吗?” “心智?当然是有的。”大土巫神说道。 李启心脏咚的一下,停跳了一拍。 但是,巫神马上补充道:“不过,我暂时封闭了他的心窍,因为直接让他拥有心智,却不曾拥有你长久以来的思考和记忆,会造成很大的麻烦,所以在大概一百年的时间里,他只有本能,只能受到你意识的操控。” “你在操控他的过程中,他也会缓慢浸染你的思维,最终成熟,拥有你的思维方式,算是双赢吧。” 李启冷汗涔涔,起身,郑重的问道:“不知巫神……此举何意?” 大土巫神依然是那平和温柔的声音,对李启说道:“一是给你找个帮手,提高自保能力,什么帮手也不如自己来的方便快捷,也值得信任,毕竟在他苏醒之前,他和寻常的分身没什么差别,甚至更强。” “因为普通的分身是共用体内的能量,但这具魔气分身,却独有自己的一套完整的修行系统,能够让你拥有双倍的战力。” “这第二嘛,也是对你的一次考验,你看,他和你除了构成的气不一样,其他几乎完全相同,在一百年后,他甚至有可能完全获得你的所有记忆和思考方式。” “你可以在这个时间里,去思考,为什么你是你,他是他。” “我为什么是我,这个问题,好好想想,对你以后很有帮助。” 李启皱眉听完了大土巫神的话。 说实话…… 他有点蛋疼。 但是,他也感受到了,那具魔气分身带来的感觉…… 怎么说呢,就好像,多长了一只手? 完全如臂指使,好像自己的思维同时存在于两具身体之中。 很不习惯,但李启有过这种经历。 在广阳,他曾经构筑过香火金身,那时候他就操控过两具身体了,所以还算是能控制住。 与此同时,他也理解了巫神所说的‘一百年’是什么东西。 因为……这个魔气分身,正在‘学习’。 李启在控制这个身体的时候,在魔气分身的脑中,似乎有个无意识的真灵,正在模仿学习他的方式。 歪日,也就是说,自己操控这具分身一百年,他就将拥有自己的思维方式,和自己经历同样的事情,甚至有可能和自己同步记忆。 到时候,谁是真的,谁是假的,那还真不好说。 并且,李启觉得…… 两具身体之间的联系,好像……是双向的。 如果那个真灵觉醒,作为和自己同源而生的意识,他或许也可以操控自己这边的身体。 假如……不对,不是假如,按照巫神的说法,的确就是那样。 “我……为什么是我?”李启沉默。 他没有答案,他也没办法证明那个魔气分身不是自己。 “不用着急,慢慢想吧。”大土巫神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安抚着李启。 然后,他再度伸手,却见一副图画飘了出来。 说实话,李启有些不敢看,他生怕巫神又给他整点什么活儿。 但没办法,他还是主动接过那副图。 仔细一看,却发现那是一张地图。 不对,又像是地图,又像是……解剖图?犹如一条长蛇状生物的身躯。 李启仔细端详,然后一个激灵! 这是,那座洞天完整的样子! 自己花了大力气,让太学学生给自己打工,用了好长时间才拼出了一部分。 而现在,巫神直接给了他完整的图纸,拿回去就可以直接开始拼了。 大土巫神对着正在看图纸的李启说道:“关于这条妖龙的事情,你的思路是对的,剩下的工作,无非就是个水磨工夫,我便直接帮你拼好,然后你就可以直接去观摩即可,不必浪费太多时间。” “但是别的事情,还是需要你自己亲身去经历,如此才能真正成长起来。” “还有,你之后可以留在这里,观摩参悟祛除难阴气的禓祭,对你应该也有裨益,但你身上的铠甲,只能支持你在此地留下一个月左右,到了时间,你就离去吧。” 李启明白,巫神已经从自己的身上看到了他想要知道的事情,但具体知道了什么,他应该是不会告诉自己了。 违这件事的回报,他给自己做了那个魔道分身,并且把妖龙洞天的设计图给了他,还允许他观摩禓祭。 老实说,其实算是很不错了,李启该有的都有了,甚至还可以借此迈向更高处。 于是李启再度行礼。 巫神微微颌首,那一缕意志消失无踪,只留下两个李启站在原地。 没错,两个,那个魔气分身也在。 李启看了看那个分身,思索着自己可不可以直接趁着现在毁掉这个东西。 如此一来,就不必思考谁才是真正的自己了。 但思虑半天,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算了。 如此一来,倒显得自己懦弱无能。 这次会面简洁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说巫神办事真是干脆利落,几分钟就搞定了。 要知道,李启光是赶过来就花了好几天,但却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不过……这话拿出去,估计会被人揍。 那可是面见巫神!哪怕只有几秒钟,恐怕也有人巴不得坐上一百年来换取这个机会。 李启心中压下这杂念,干脆的直接坐下来。 他要开始观摩巫神亲自主持的禓祭。 就算从中只领悟到一星半点,也绝对足够让李启对巫道的理解大大的往前迈进。 观摩巫神的祭祀运转,这可不是常有的事情! 至于那两位舞雩,她们似乎也不着急,就一直在那边等着。 毕竟,说实话,李启留在这里的时间,不过一个月而已。 一个月对这些长生者来说,也就是打个盹儿就过去了。 她们可不是李启这种年轻人。 只有年轻人才会觉得时间过得慢,等到了她们那个岁数,十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李启就坐在这里,一边适应两个身体同时存在,一边尝试收纳另一个身体,除此之外的所有时间,他都用在观摩巫神起祭上面。 只不过…… 看不懂。 以往的李启,看什么东西都能看出点端倪,总能发现点什么,让这些东西成为自己的领悟,最终加深底蕴。 李启的这个特质,也是他修为进步如此之快的原因。 但是,面对巫神的力量之时,他绞尽脑汁,想出了个各种办法,用各种方式进行观测,但是却根本领会不到半点神意。 真正的……半点都看不懂,完完全全就是看天书。 一个月来,全都是如此。 李启没办法,只能用笨办法,那就是干脆的全部记下来,死记硬背,等着以后慢慢理解。 至于能记多少,那就看努力程度了。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 先死记硬背下来,或许等到未来的某一天,面对某种困境的时候,就能恍然大悟,拍案而起,说出一句:“原来如此!” 一个月的时间缓缓过去。 这里的景色似乎永远都不会变,永无止境的禓祭。 无穷尽的鬼怪异兽,戴着髡头、青面、獠牙的面具,围着一尊巨人跳舞。 这场景是那么的谲诞骇观。 他们似乎永远在这里跳着诡异的舞蹈,舒展着自己癯而长的肢体,在一片混沌中吹奏,弹唱,或歌或哭,发出渗人的声响。 而中间的大土巫神一动不动,只是静静的撑起巫神山的山根。 任谁也想不到,巫神山的山根处,竟是这般场景。 李启将这所有的一切全部记在心中。 他心中也有些猜测。 这里的鬼群不断的跳着舞,巫神的两位仆从也是‘舞雩’。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呢? 一月过去,李启身上的铠甲开始暗淡,他也开始感受到了此处的剧烈高温和庞大压力。 只是,还是没有头绪。 这些鬼怪的舞蹈,似乎是即兴随机的,李启根本就没有看见过他们做出有规律的,或者是相同的动作,好像他们就只是单纯的摆动身体,把肢体扭曲成古怪的姿势。 就连总结共性都做不到,就是一团乱麻,找不到线头。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两位舞雩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李启的身后。 “公子,差不多到时候了,继续待在这里,你会死。”她们好心的提议道。 李启马上起身:“那就请前辈带我回去吧。” 现在,这个地方,魔气分身消失了。 这具分身,已经被李启收了起来。 用的方法也很简单,类似于……往沙子里面灌水。 一个杯子里装满了沙子,那杯子真的满了吗? 当然没有。 你依然可以往里面灌水,灌水之后还可以滴酒精,靠着钻孔隙的方式,让不同的物质重叠在一起。 李启就通过这种方式,让魔气分身和自己重叠在同一区域,同时行动,完美同步动作,这样在外界看起来,他就只有一个人了。 不过也有问题,那就是他的体重翻倍了。 但也无所谓了,也没人在意这种小事。 而且这样也可以省力,让他不需要一次性控制两个身体,只要两个身体保持一致就行,两边自然就会同步。 只是……这么同步下去,两个身体会不会出现某种奇怪的同调? 算了,不考虑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 两位舞雩起身,和李启一起,朝着上方浮了上去。 一百多万里的距离,依然要走上好几天。 只是浮上去的速度快了很多,大概只花了三四天的时间。 路上,舞雩对李启叮嘱着一些事情。 她们很郑重的对李启说道:“公子请注意,巫神的事情,不能告诉他人。” 李启很疑惑,答道:“这是自然,但是,如果真有人要知道的话,那搜魂应该也可以很轻松的搜到才对,我才七品,应该抵抗不了才是。” 舞雩们摇头:“搜魂是搜不到的,巫神的位格,哪怕是存在于记忆里,擅自触碰也会遭致巫神的注视,只是,公子切莫主动对外透露。” “明白。”李启马上答应下来。 叮嘱完了这个,舞雩们不再说话,只是专心上浮。 李启也不打扰他们。 他趁着这个时间,刚好可以梳理熟悉一下巫神给自己的那张妖龙拼图最终图纸。 有了这个,只要再回唐国,那个洞天的秘密,就可以拿到手了。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小事 来到地上,两位舞雩只是简单的和李启告别,然后拆走了他身上的铠甲,接着便离开了。 只留下李启则独自一人站在巫神山的荒野之中。 他站在山中,看着周围的场景,呆愣愣的看着周围。 周围还是那样,似乎是一个人一座山头,每个山头都是一个独立的洞天。 他不是在欣赏景色。 他是找不着路了。 和长安的便捷,各种信息都摆在面前不一样,巫神山根本没有那些东西,大家各自在自家的洞天里玩,根本没有大范围的网络。 在唐国,找不到路,你可以拿出终端,用导航引路,还可以路边拦车。 反正,在一个信息化的社会,找不到路也太好解决了。 可是……在巫神山里面,这些都没有。 李启沉着思考了一下,然后决定使用占卜之术。 没办法,这个地方说要找路的话,除了这个其他的还真不好使。 占卜分成很多种类。 有的是通过计算,测算未来,以及推理过去。 有的是追溯因果,找到事物之间的联系,进而得出结论。 当然,还有一种也是巫觋,尤其是巫祝擅长的占卜方法。 那就是询问鬼神。 比如什么笔仙啊,卜神啊之类的,说是占卜,其实就是利用人脉找知道的神鬼出来告诉一声而已。 但在其他没有这般神通的凡人或者修行者看来,这就神异非常了。 李启跺跺脚,手中掐诀,体内涌出几丝气,点燃火焰,奉上纯净的地气。 柴祭,主祭山川百神。 不过这是简化版的柴祭。 火焰之中,有白气上升,与燎烟合,像是在呼唤着什么。 不多时,地面开始震动,地底突然钻出一个侏儒老头。 这侏儒,看起来足有八九十岁,只有两个篮球叠起来那么高,头大身子小,胡须拖在地上,拿着一根比他人还高的虎头拐杖,跌跌撞撞的朝着李启奔过来。 说是奔,其实一半时间在滚,老实说,还挺可爱的。 “祝祝祝祝……祝人!小神来迟一步,还望祝人赎罪。”这个q版老头几乎是滚过来的,到了李启面前,连连给李启作揖。 这让李启有些不习惯,但同时又有点感叹。 他已经七品了啊,已经是这些普通山神需要顶礼膜拜的存在了。 都没什么实感,毕竟他基本不和人打架,也没有那种天天和人斗殴的需求,接触的多半也都是比自己地位高的。 此刻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地位已经很高了,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 不过他还是不习惯,所以马上躬身,先搀扶起这位山神,然后,行礼说道:“山神不必多礼,我只是想问问路。” 他显得彬彬有礼,毫无倨傲,让山神的紧张都消散了一些。 一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李启也打量了了一眼,这位……好像是山灵。 不是那种妖物变成的山神,而是山川本身的灵智觉醒而成的山神。 这还真是稀奇,不愧是巫神山的地界啊。 他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真正的山灵,恐怕也只有巫神山才能随便叫出这种山灵。 如果是在外界,比如百越之地,这种山灵觉醒的山神估计全都是大明星,名字都是能叫的出来的,毕竟这是真正的‘先天神灵’,神异比之妖物化神多上不止一筹。 看见李启对自己行礼,这个白胡子侏儒小老头也马上搀扶着拐杖站直,然后把拐杖插在地上,对李启谦卑的说道:“不知祝人想问什么?小神定然全力配合!” “山神不必如此,我就是想问问路,不知山神知道这个气息的一头龙驹往哪儿去了吗?”李启拿出了老马的气息,让山神辨别。 “噢,原来那匹龙驹是祝人的坐骑,怪不得如此英武雄壮,十天前,它确实从此路过,只管往东边儿去了。”山神指路说道。 然后,却见这山神拿着自己的虎头拐杖在地上忙忙碌碌的划着什么。 只见他划过的地方,地面纷纷隆起,化作了四周的地形,各种山头,峡谷,惟妙惟肖。 然后,却见一缕地气化作老马的迷你形状,然后在天空划过,将老马的路径描绘的清清楚楚。 他一边划,一边说:“祝人若是等不及,可以就此追过去,若是能等的话,就请在此处稍后片刻,我去问问其他山神,肯定能凑出一条路线来,让祝人能有个直接的目标。” “那就劳烦山神了,不过既然要劳动其他山神,就请收下这个作为祭品吧。”李启道谢,接着身后浮现出了身中神。 这是属于李启的五岳山神。 这个小老头山神看着那魁梧的石巨人,眼前露出敬畏艳羡之色。 然后,他就看见那身中神上的一块石头落下,化作几百缕精纯的神气。 山神面色一喜,手忙脚乱的将这些神气收入怀中,脸上的喜气盖都盖不住,乐的手舞足蹈,慌忙的对李启作揖,然后接着说道:“够了够了,那帮伙计肯定乐坏了,绝对尽心尽力!” “那就请祝人在此处稍作等候,我去去就来,最多两个时辰!” 语罢,这山神像是跳水一样,噗嗤一下钻进地里,化作一道流光消失无踪。 李启也就安心等着。 这个时间,就拿来看书吧。 修行就是这样。 最终的突破,靠的是前面无止境的水磨工夫,而水磨工夫,自然就是日常努力用功。 ———————— 李启那边坐着等候,但那位山神却得去赶路了。 李启没问他的神号,所以不知道。 不过其他人一般都称呼他为华秀山神,修为已臻至八品,在这附近的山川之中也有些名气。 无他,就是因为他是天生的山灵成神,起点就比其他妖物化神要强上不少。 华秀山神化作灵体,在地脉之中穿行。 原理类似于唐国的地流车,但只有他这种山灵才能在八品的时候做到。 华秀山神一路来到下一座山川。 才从地上钻出来,他就看见这边的山中,有郁气盘转结聚,岚雾作瘴,笼罩四周。 他摇了摇头,这老朋友还是这样。 这边的山神,是一只蜈蚣化神,也是八品,喜好喷吐瘴气,将他的这座山弄的毒虫横生。 不过,个人爱好,也无所谓了,总不能强迫别人把自己家弄成山清水秀,那样他生活起来就不舒服了。 华秀山神再度摇身一晃,变作一股怪风,从瘴气中穿过。 怪风吹至山头,又见山头有两扇石门,刚好开着。 那里面有个把门的小妖,没有化形,还是虫样,只是能够口吐人言,看见了怪风,马上过去喊道:“是华秀爷爷来了!您来的正巧,快请,老祖正好在设宴,刚刚还打算请您呢!” 那股怪风落到地上,再度晃身,变成那老爷爷侏儒的模样,不过和面对李启的前辈不一样,他显得有些端庄,昂着头:“那还真是巧了,我也有事情要找他,你忙你的吧。” 小妖连连点头,然后退开,任由华秀山神走进去。 小老头模样的华秀山神往里走去,没走几步,就听见觥筹交错之声,看样子确实是老友在宴请某些人。 华秀山神也不管别的,走入其中。 进入山洞里面,里面酒香阵阵,还有各类食物,鸡鸭鱼,猪羊牛,各色浆果子,干果子,摆在桌上。 一只下半身长着蜈蚣身躯,上半身是人的妖物正举樽敬酒。 这正是此地的山神。 旁边围着几个其他妖物,有老虎,白狮,有苍鹰,但有一个共通点,没有素食的植物,都是吃肉的。 除此之外,也有三个人族,都是巫道修行者,也在桌上,只是没有妖物们那么熟络,看起来应该是刚刚加入这个小圈子的。 这几位正举杯宴饮,就看见华秀山神走了进来。 “哟!刚刚还说要请华秀老哥哥来,这怎么话才落地,就真来了?那帮小崽子什么时候腿脚这么快?”那蜈蚣山神见状,马上起身,几百只脚同时蠕动,啪嗒啪嗒的朝着华秀山神走来,给他倒酒。 “好了好了,宴饮一会再说,我来是有正事,对了,这几位是?”华秀山神看了一眼四周,那三位人族的巫道修士。 “嗨,这几位是最近从安南那边过来的朋友,想要参加巫神山外门的测试,看看能不能拿到些许传承,都是前途无量的天才!”那蜈蚣大声说道,然后对那些修士敬了敬酒。 接着,他也聚音成线,悄悄对华秀山神暗中传讯:“这几人确实有点东西,水平不错,外门考核说不定就能成,未来搞不好就能列入巫神山门墙之中,我便设宴款待一二,未来也好有个脸熟。” 华秀山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他便寒暄道:“原来是几位前途无量的巫觋,日后说不定我们这些山神还要劳动几位照拂呢,这边先有礼了!” 几位巫觋连连起身回礼,口中直呼不敢,但看表情还是很受用的。 这几个巫觋心中也有些自得。 他们在自己家乡虽然有些名头,但肯定得不到这些山神的礼遇,但没想到仅仅只是得到了巫神山考核的‘资格’,这些山神便对他们如此热情。 这让他们心中飘飘。 若是真的成为巫神山的门人,哪怕只是最外围的成员,那也是一步登天啊! 不过,还没等他们多飘一会,就看见华秀山神继续说道:“不过,朋友们先别着急喝酒,我这次来,也是承接了一位巫神山祝人的任务。” 此话一出,还在吃肉的,喝酒的,聊天的,包括那些个山神和巫觋在内,全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直勾勾的看向了华秀山神。 一位巫神山祝人的任务?! “老哥哥快快说来,是怎么回事?”蜈蚣山神立马问道。 其他的那些山神也纷纷涌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说话。 “华秀老爷怎么知道是巫神山的人的?他们什么做不到,怎么会需要我们?” “就是就是,找你的那个人是什么修为?莫非是七品?” “肯定是七品,不然以华秀老哥的出身,先天神灵啊,寻常八品肯定入不了他的法眼!” 巫觋们倒是没说话,也没太张扬,只是互相对视,不知道在交流什么。 不过想想也知道。 他们也很想结识一位真正来自巫神山山门的巫觋。 这种心情,就好像是一个一直在外面流浪为生的野生道士,突然听说附近有一位正统的龙虎山贵人。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贵人,是一位‘祝人’,也就是说,正统中的正统! 真是,无论如何也想见见,那所谓的‘天下正统’是什么样子的,尤其是他们还想要拜入巫神山山门,虽然只是外门而已。 得到了众人的目光,华秀山神这小老头显得十分满意。 他费力的爬上桌子,装模作样的把拐棍插在地上,昂首环视周围一圈,然后干咳两声。 “咳咳,你们也知道,小老儿因为出身问题,常年都能见到些巫神山的贵人们,也见过不少了,眼力自然还是有的。” 其他山神马上上前恭维,各自说着吹捧的话。 听着那些话,华秀山神也愈发满意,然后接着说道:“根据我的眼力,那绝对是一位高品级的祝人,肯定不止八品!” “只是,贵人没有那么多时间,恰好,他看我是个会做事的,所以他把一些杂事交给了我,让我代为料理。”华秀山神鼓吹着,说的好像他和李启真的有什么密切的关系似的。 “他要我找点人手,帮他寻找坐骑,是一匹青雷龙驹,已经有化龙的征兆了,前些天从我的地界过了,只是龙驹一日万里,不知道跑到何处去了。” “找人找物,正是我们这些山神擅长的东西,我一听有这好差事,马上就想到了兄弟们,都说是有福同享,这般洪福怎么也不可能是我一人独吞。” 说着,他拿出几十缕精纯神气,大概是李启给他的一半左右的份儿,唰唰唰的飞向那些山神。 山神们顿时一片沸腾。 这神气!当真是无比精纯!他们炼几十年也未必能凝聚出一缕 “赏赐已经拿到了!这东西的品质,大家不会看不懂吧?那就快去干活,别让贵人等急了!” 山神们欢呼。 而同时,那些巫觋也商量完毕,一同起身,主动朝着华秀山神走来。 其中一人来到华秀山神旁边,说道:“华秀老哥哥,我等也擅长一些巫蛊寻人之术,或许也可以帮上点忙,你说的那祝人,未来或许就是我等的师叔一辈儿,不妨也让我们帮帮忙,结个善缘。” 华秀山神暗笑,这样一来,祝人的人情不说,这几个巫觋的人情算是拿到了。 于是他笑道:“好说好说!”,也分给了他们一人一缕神气。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影响力 在华秀山神这边,众多山神商量完毕,好处也拿到了,事情也听懂了,于是酒宴也不吃了,放下一桌子酒菜,这帮人全都跑到了外面。 到了外面之后,他们各自施展神通。 有的化作妖物真身,快速奔跑。 有的腾云驾雾,半飞半飘的往外飞走了。 还有的收藏的有法宝,驾出飞剑或者云舟,倏忽而去。 不过,像是华秀山神那般神妙的化作怪风或者直接遁入地脉是没有的。 这是他身为山灵才有的特质,时期能施展出这些神通,那可没几个人。 看着山神们都离去了,华秀山神又看向那三位人族的巫觋:“几位先生,你们身为巫觋必然手段神妙,能如何帮到那位祝人?” 那三位巫觋笑道:“我们自然也有手段,虽然比不上山神们来的大气,不过也算是拿得出手吧。” 听见这话,华秀山神明白了。 这手段,不能示众啊。 不过,他也表现的很大度,摆了摆手:“那咱们便先分头行动,各自去找吧,若是有了眉目,记得前来这边,将信息留在洞府之中。” “恭送山神。”几个巫觋立刻行礼,然后目送华秀山神离开。 他们羡慕的看着华秀山神走出去,然后摇身一晃身躯变作怪风,潇洒离去。 三位巫觋看见这术法之后,窃窃私语了起来。 却看这三人。 一人皮肤黢黑,又高又壮,一看就是从事过体力活儿,修行过炼体功法,应该是从底层打拼上来的。 再一人,看起来就是普通市井路人,但是个光头,他的眼神时不时冒出精光,显示出他是一位修行者。 又一人,是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中年人,很瘦,但留着大胡子,一举一动隐隐显示出他是这三人组的领头者。 那壮汉感叹般的说道:“这般术法,当真神异,想去就去,想来就来,墙困不得,牢关不住,真是神仙手段啊。” “行了,没听那些山神说吗?这位可是山灵成神,和妖物天生就划开了一道距离,和咱们更是天差地别了,别想些有的没的。”那光头撇了撇嘴,虽然羡慕,但更是的是嫉妒。 就是出身的差距而已,对方就能拥有这般神奇的术法,而且还是天生的,甚至寿命也长。 山灵作为天生神灵,就算修为达不到长生,也能活个几千年,这般漫长的寿命,让他们的晋升风险小很多。 不像人族修士,天赋不够的话,一个不留神就老死了。 或者更极端的虫类修行者,那才叫争分夺秒,不入品时期根本就是轰油门赛车,长的就两三年的时间,不入品就老死,短的朝生暮死,一天时间内入品才能活。 先天之灵,在修行上就是高人一等,他们不修行都有神通可以用。 “好了,羡慕别人也羡慕不来,还是锤炼好自身,若是能拜入巫神山门墙,这些不过都是些小伎俩而已。”那瘦弱的中年人打断了两人的羡慕话语。 听见‘拜入巫神山门墙’这几个字,其他两个人也振奋了起来,深呼吸一口,踌躇满志。 那中年人看见同伴振奋起来,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如果那华秀山神说的不错,现在是有一位巫神山的大人物要找人办事,咱们把这个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说不准外门考核的时候,能被大人物提携一把。” “你看,这般精纯的神气,就算不用来修行,单纯的当做一次性法宝轰出去,恐怕也能轻松轰杀一个八品,哪怕是七品也能抵挡一二,可见这位祝人的修为绝对不低!” 他说的其他两人表情振奋,跃跃欲试。 那壮汉点点头:“老头说的不错,只是找人这块,咱们肯定是比不上山神的,但是要说占卜之术的话,就说明那位祝人的占卜之术都找不到他的坐骑,咱们能找到吗?” 那位强者也是巫觋,连他都要借助山神来找,那自己等人的占卜之术就更不可能找得到了。 光头沉思了一二,突然抬头:“莫非老头你有秘法?” 老头闻言,嘿嘿一笑:“那是自然,否则怎么敢拉上你们来揽这个活计?” 他说道:“我有一门秘法,能够以记忆为指引,建立联系,然后便能遥遥感应到位置了,只是需要一个曾经见过那匹龙驹的人,放其血,夺其脑,祭其魂,把记忆提取出来,就能做出指引了。” “就这么简单?”壮汉皱眉,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老头也不会骗我们,大家都是生死里走出来的兄弟,你还信不过他不成?”对壮汉的质疑,光头有些不悦。 “不是信不过,而是太简单了,我不太踏实。”壮汉摇头。 那中年人却只是笑笑:“能不能成,试试才知道,咱们先去找目睹过那龙驹的人。” “也是,先去试试吧。”其他两人也点了点头,决定先试试。 “而且,再说了,这次做事,可是有这位祝人背书的,咱们闹大点也不怕,撑着腰呢。”那光头笑道。 其他两个也笑了笑,显然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既然是一位高品级的祝人的吩咐,那么他们借着这个名头,给自己捞点,也不算什么吧? 反正只要消息能找到,大人物也不会在意那么多。 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对这个术法的血腥程度有过半点怀疑。 因为没有必要。 巫道对这种东西并没有什么限制,也不在乎所谓的善与恶,巫觋的善恶纯粹看他们怎么想的,这条道途本身并没有对修行者的行为做出任何约束。 善恶本身,在整个自然规律下就是毫无意义的。 举例而言,老虎吃鹿,谁善谁恶? 答案是无所谓。 没有善恶,没有对错,巫道对此一视同仁,他们也不在乎,他们追求的是维护这宇宙中的至高规律,至于其他的一切,本身就是在至高规律下自然运转的产物。 很多高品的巫觋,会小心翼翼的培育一个新生的世界,在那个世界成为类似生命播种者一样的存在,简直就是善良的化身。 但与此同时,这些‘善良化身’也会若无其事的终结掉一个走向了末路的世界,抹掉这个世界和其中存在的上千亿生命,只因为这样做可以让一个新世界诞生。 宇宙规律的平衡者,大自然规律的平衡者,万物沟通的汇聚点。 从三支正统巫觋的道脉也可以看出端倪。 卜人负责将万物的规律统计测算出来。 祝人则是万物沟通的中心,以自身来维持天地人神鬼的均衡。 宗人将一切规律推行,总和管理已有的事物。 在这中间,只有冰冷无情的自然规律和宇宙定理,没有善恶这种东西存在的空间。 当然,对于高品级的巫觋,或者有自知之明的巫觋而言,本来就不需要拘泥于善恶,他们的行动本身的动机,就是出于为了这个宇宙整体都变得更好。 所以肆意杀戮不仅毫无意义,而且还会产生负面影响,因此中高品级的巫觋除了古怪阴险之外,其实并没有嗜杀的名头在外面。 不过……仅限于此而已。 不嗜杀主要是中上层巫觋们,他们已经认识到了很多东西,所以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善恶观,而且大多都不偏不倚。 但是,在低层的巫觋们的身上,特别是那些乡下野巫之中,杀戮现象却相当严重。 血祭,炼蛊,祭魂,夺尸,是相当常见的,甚至因此发展出了一条支脉,名叫鬼巫,专门炼人魂魄,摆弄小鬼,脱离了堂皇大道,已经进入到了偏邪小道的范畴。 大道重道,目的是要囊括这天地,要探究宇宙的至理,要用自己的道统和理论来诠释这一整个宇宙。 小道重术,只在乎探究如何把一件事做好,怎么完成一些术法和技法,比如泡茶,练剑,驯兽,养鬼之类的。 鬼巫一脉,早就已经偏离到了小道的地步,已经到了不在乎巫道核心,只是去利用巫道之法去役使鬼神,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 很可惜的是,不管是李启曾经见到的蛇尾县县丞,还是眼前这三位,都是鬼巫一脉的。 这也是乡下野巫们最常见的,最容易接触到的道途。 没办法,入门简单,对心性没有要求,就和用恶气修行武道一样…… 只要杀人数量管够,魂魄数量管够,那么入品速度就会很快。 不过,也不能说真正的巫道完全没有责任,鬼巫能够发展到这种地步,其实和巫道的纵容有很大关系。 非善非恶带来的漠视底层,是巫道的常态,有时候,漠视带来的就是纵容。 反正只要不影响到整体的自然规律,些许牺牲者,大巫们都懒得抬眼看。 大自然中,死亡,掠食,再正常不过了,哪怕是正统巫觋也不会去管这些事情的,鬼巫也不过是另一种掠食者而已。 像现在。 这三位鬼巫,就开始了自己的掠食。 怎么掠食呢? 很简单,巫神山也是有平民的,甚至不止平民,巫神山的境遇内,有着自然繁衍出来的妖,人,和其他种族,组成了混杂在一起的社会。 巫神山辖区内,也类似唐国国土一样,有着独属于自己的生态。 三人悄悄的来到山下,开始搜寻路人。 在这座山下,有一个人族的山寨。 山寨内部,人们正在欢腾。 可以看见,山寨里的男人,好像抓到了一头大野猪,大家都很高兴,燃起了篝火。 这里的建筑物多半都是木质,只有少数是石质的,看起来就像是简单的原始部族一样,又好像是洪荒时期的人族。 衣服也很朴素,有的是麻布衣,有的是兽皮,但是都没有唐国那种时尚的感觉。 要对比的话,就是现代社会对比原始社会。 然而…… 整个村子的人,一半都是九品,基本上成年男性都已经成功入品。 看似落后,但是修为都出奇的高! 因为这里是巫神山的腹地,在这里,万物欣欣向荣,人自然也一样。 虽然有着残酷的自然竞争和掠食,但整体上还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天地灵气充沛,各类祥瑞神异层出不穷。 巫神山的力量总和甚至强于唐国。 不管是人口还是高手数量,都比唐国多。 不过,内斗相当严重,因为没有一个稳定的政权,人们以个体或者群落的方式存在,刀耕火种,过着不那么现代化的生活。 这种布置,很难和唐国一样把所有力量拧成一股绳。 但是,生产力绝对不低。 各地都有山水神祇,人神之间相处融洽和睦,各自也保持着距离,不过分亲密也不曾疏远,所以风调雨顺,加上天地本身强健,所以粮食产量比之唐国也不逊色。 以及,虽然没有大量的法宝,但巫神山地界居住的妖或者人,基本上资质和身体素质都会强于唐国人。 他们天生就生活在巫神山这块地方,没有和唐国人一样对天地进行掠夺,所以灵气充沛,各种种族的身体机能都在这些灵源的滋养下变的强大。 在巫神山地界,天生神灵的数量都要比外界要多得多,动物自然化妖的概率也大的多,人族根据住的地方也会有各自的特性,比如住在山里的就有天生神力,皮肤坚硬之类的特性。 住在水里的出生就能控水,能够水下呼吸之类的。 这是天地强盛之后产生的自然效应。 这也是巫神山追求的未来。 当整个宇宙,所有的世界群都如此,都按照那至高的规律运转,整个天地越来越强盛,迟早有一天,所有的生命都能变成天生神灵一样的存在,整个世界步入至高的圆满。 看似落后,但一点都不落后,只是进步在其他地方而已。 山寨之中,人们互相热情的打着招呼。 几个佝偻的老者,抽把着大烟,看向抬着野猪的年轻人:“哟,小老十,这次收获很多嘛!” 年轻人们也笑道:“阿叔,这次我可没伤到这张皮,从眼睛里捅穿的,只是怕阿婆爱吃的脑花是吃不成咯!” “不碍事不碍事,你家阿婆牙口好,吃肉也吃得!” 整个寨子其乐融融。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外边儿的天,突然变暗了。 无数鬼魂,开始奔行! 冥冥之中的无祀鬼魂们聚集了起来, 有遭兵刃而横伤者,有死于水火盗贼者。 有被人取财而逼死者,有被人强夺妻妾而死者。 有遭刑祸而屈死者,有天灾流行而疫死者。 有为猛兽毒虫所害者,有为饥饿冻死者。 那三个鬼巫,召集了无数冤死鬼,汇聚在了山寨外,把天光都遮住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李启的随口一句吩咐,所以他们才有胆子扯起虎皮。 正文 一天炸两个…… “恭喜!恭喜!”灵青等人围上前去拱手贺道。 萨守坚此次突破可谓是得了最大的好处。 至于胜负,与胜负之后的龙脉气运分成双方都没人在乎。 那就是个幌子。 哪怕是道门愿意承认,事成之后真的分他们四成,蔡京等人也不会甘愿。 定然是要暗施手段,独吞全部的气运。 甚至他们自己都有可能内讧打起来。 不过这也是事成之后的事了,至少目前双方达成了一个脆弱的联盟。 待萨守坚收敛了此次突破的余韵之后,众人架遁光回了开封府。 宝箓宫中,众人依次分班坐下。 上首的林灵素道:“如今已经勾起蔡京等人的贪念。 接下来贫道便要入宫面见天子,为他‘觉醒前尘’,得长生之道。 同时也要请他立下神霄派,领教主一职。 各位可在这段时间内准备一下,行一场立教大醮。 封住幽虺的同时,将龙脉气运锁在天子体内。” 不说灵青等人应下后,各自准备斋醮事宜。 林灵素出了宝箓宫后,便直奔宫城面见天子赵佶。 “先生来了。”正在游园赏景的赵佶见了林灵素,顿时满脸笑意的将他请到身旁坐下。 “前日听先生讲述雷霆之道,寡人觉所获颇丰,这些时日在心中积攒了一些疑惑,正要向先生请教。” “陛下有何疑惑,还请示下。”林灵素也不急着说明来意,当下向赵佶讲起道来。 他讲道是真的讲,将那神霄雷霆之法一五一十,事无巨细的向赵佶讲。 只有如此,才能让赵佶知道他是有真本事的,而且还不怕别人拆穿。 “先生所讲寡人也都明白了,各种关窍之处赖先生细心,也不知讲了多少遍了。 如何到今日寡人仍是不得寸进呢?”赵佶将心中疑惑一一释怀后,又问出了一个最大的疑惑。 “先生常说,修行乃是随缘随心,但寡人果真无此缘分么?” 先不说他体内有人道龙气,除了少数一些法门,基本上无法修行别的法门。 就凭暗中有幽虺依靠他周转、洗炼龙脉气运。 他就算真的炼出了真气、法力,也会随着龙脉气运被幽虺吸走。 不过这事林灵素也不会明着说,而是叹息一声道:“非是陛下不用功,也不是陛下没有缘分。 实乃是陛下之劫难啊。” “劫难?怎的会有劫难?”赵佶闻言一惊,连声问道:“先前先生如何不说?” “非是贫道有意隐瞒,只是天机未到,不可强求。”林灵素忙道。 “那先生的意思是,如今可以说了,这天机已到?”赵佶也是个聪明人,当下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正是如此。”林灵素微一颔首。 当下又道:“其实陛下乃是天上长生大帝见世间万民疾苦,转世为人君要济世救民。 只是无奈人世恶孽横溢,侵染了龙脉气运,以至于蒙蔽了陛下前尘。 不仅如此,龙脉气运被侵染,还令得如今天下各地异象频发,流民四起,以致生灵涂炭。 今幸得天机见转,贫道窥得一丝天机,知是时机已到,陛下合该修行证道了。” “原来如此,竟是这天下万民,累得寡人要受这尘世之苦么。”赵佶愤愤的叹息一声道。 林灵素闻言身形微微一顿,随后展颜笑道:“陛下不必担心。 臣本是神霄府仙卿陪同陛下转世而来,要辅左陛下治世证道的。” “原来如此,寡人说怎么看了爱卿便亲切呢。 原来还有这一番的因缘在其中。”赵佶当下心花怒放,连声赏赐了林灵素好些东西。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这才又安坐下来,问道:“不知可还有别的仙卿随寡人降世?” “另有左元仙伯蔡京蔡大人,右元仙伯童贯童大人,中元仙伯梁师成梁大人,文华吏杨戬、王黼、高求等人。”林灵素当下将蔡京等人拉到这艘即将起航的大船上。 “原来众卿都在寡人身边,寡人心中甚慰。”赵佶听了又是欢喜不已。 “那不知接下来寡人该如何证道,重回天界?” “陛下勿忧,这神霄府乃是掌天界雷霆之总枢。 陛下为长生大帝转世,当修这神霄雷霆之法。 不仅能够重修正果,更可在修行之余,借雷霆之力洗涤龙脉气运,借此完成救世之功。 待功满德圆之后,自然也就能够乘龙气升天。”林灵素当下将从灵青那里讨来的一道青帝长生灵气拿了出来。 看着这如青龙一般的一道长生气,赵佶顿觉体内一片通泰,似是久旱逢甘霖一般,直想将其一把吞下。 这是生灵对于寿命、对于生机、对于长生,发自本源的渴望。 更何况,赵佶被幽虺暗中利用,身体基本上可以说是千疮百孔,全靠幽虺遗留的血脉支撑着。 “这是……”赵佶指着长生灵气道。 “此乃陛下转世前交于贫道手中的一缕长生气,陛下可借此气为根基,重修正果。” 林灵素见他渴望的神色,便笑道:“如今时机已至,还望陛下准请贫道将此气种入陛下体内。” “好好好!爱卿快快动手。”赵佶连忙道。 “得罪了!”林灵素一拱手,然后托起手中的长生气向着赵佶百汇处一拍。 昂! 那长生灵气发出一声如龙吟般的尖啸,轰然自百汇处没入赵佶体内。 林灵素手中法诀不断变化,将自身的九霄神雷之力紧随其后,一并灌入其中。 长生灵气入得赵佶体内,自百汇入上丹田紫府宫。 灵气盘踞将未经开辟凝炼的紫府温润开来,化作一片膏腴之地。 紧随其后的九霄神雷在紫府内轰然炸开。 神霄玉府雷显化,化作一片雷霄天宫。 其后灵气在周身经脉穴窍流转,一一的将其滋润开来。 那九霄神雷气也在其体内衍化九重雷霄。 当九霄雷宫一一衍化之后,一缕龙气自赵佶体内引出,化作一条神龙被九座雷宫镇在其嵴柱处。 龙首垂在紫府,龙尾勾在命门,一颗龙珠则吐在黄庭之中。 九座雷宫不时的有霹雳打在龙身上,将其中道道阴晦之气磨荡干净。 这气乃是幽虺遗传下来的幽冥之气。 每当雷霆一响,九座雷宫催动神龙,那龙珠之中就有一缕金黄之气垂下。 落在气海之中滋润着长生灵气所化的一枚灵种。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扯开虎皮 无数鬼魂,死无所依,结为阴灵。 或倚草附木,或作为阴怪,悲号于天穹之下。呻吟于风雨之时,瘟疫蔓延、六畜田蚕都被阴气侵扰,顿时山寨内部牛吼狗吠,鸡犬不宁。 只见天上: 云如黑墨,血下如雨。 烟烧张天,不辨其形。 阴诡阵阵,恶气滚滚。 无数的鬼怪,潜伏在黑雾之中,包围着这个普普通通的山寨。 山寨中,年轻男人们面色一紧,纷纷拿出武器冲了出来,女人们连忙抱着孩子们往房子里躲去。 与此同时,这寨子中的寨老,怒目圆瞪,拿着梨木拐杖,勐的一顿! 这是刚刚那个句偻的老人,此刻却显得格外高大。 他大声喊道:“小老十!把猪放着!进去让十五岁以上的男人都出来,妇孺都藏起来,今天有恶客来了!” 随着他的话语,却见他的身后竟然迸发出宏伟的能量,铺天盖地,居然也形成了一股股阴风。 这也是一位巫觋,不过不是鬼巫,并且修为丝毫不逊色外面的三人中的任何一个。 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山寨,横竖不过千把人,竟然也有一位八品的寨老! 可见巫神山腹地的人口素质。 那八品的寨老抬头看向天穹笼罩的无数冤魂。 在他的身后,就是这个山寨的祠堂。 他走到祠堂面前,大声喊道:“祖宗在上,厉家寨每岁亲祭、遂耕耤田,牲帛醴齐之仪齐备,今用申祭告,有恶客来,欲害子孙,请祖宗显灵!” 随着他的话语,可以看见,原本普普通通的祠堂,突然有无数的先祖阴魂复现出来。 轰然一声,祠堂内涌出无数的金光。 又见: 风声浓浓,金光闪闪。 烟气腾腾,骂声轰轰。 清气漫漫,祖宗显灵。 这些平素里山寨祭祀的祖宗牌位,此刻全部开始发抖,发热,有无数阴魂从中冒了出来,飘飘荡荡,与外面的万鬼对峙。 他们全都怒气冲冲,指着外面的无祀恶鬼喝骂。 只是,和那些无祀阴魂相比,这座祠堂里的阴魂,身边有香火围绕,有愿力加持,还有边豆鹿脯、猪臡奠帛,悬在四周,可以明显看出区别。 有人常年祭祀,和无人祭祀的区别。 外面无主万鬼,听见了里面的骂声,骂声对着这座山寨龇牙咧嘴,他们闻到了,血食的味道! 无人祭祀,没有香火,还被鬼巫奴役,那就只能根据鬼巫的驱使,自己去找血食! 这些孤魂野鬼已经按捺不住了,没有香火,那他们就要血食! 这座寨子就是个不错的目标! 若是平时,这些孤魂野鬼断然不敢侵入这些山寨。 正如之前看见的,这个山寨的祠堂有祖宗保佑,也有一位八品寨老镇守,寻常孤魂野鬼进来,肯定要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果。 能在巫神山立足,这些寨子肯定都是有自己的独门绝技,关键时刻是能够拿得出手,有自保之力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这三位鬼巫召集他们,给他们撑腰,此刻结成一体,定然能将这山寨吃的干干净净,留不下一根骨头! 那八品寨老,有了身后的祖宗先灵撑腰之后,胆气也大了许多,他主动走上前来,对着那漫天鬼影,说起了祝辞! 没错,是祝辞,这八品寨老,虽然不是祝人,但似乎也在某些地方零零碎碎的拿到了一些祝人的术法,用在了此处。 他震动声音,大声对着外面的鬼群喊道:“普天之下,后土之上,无不有人,无不有鬼神。人鬼之道、幽明虽殊、其理则一。” “今山寨治民事神、已有定制。尚念冥冥之中无祀鬼神者众,谨于今年来月十五日,于寨北设坛、置备牲酒羹饭、享祭无祀鬼神等众,以次就坐、尽欢而退,其心在务在恭敬神明、和睦乡里!” “鬼依人而食香火,人敬鬼而知司法,灵必无私、一体昭报,如此,则鬼神有鉴察之明,在场鬼灵等众、至日悉赴坛所、普享一祭!” 祝词一出,就看见外面的鬼群气势为之一滞。 眼前的八品寨老说的很清楚了,如果他们愿意退去,那么下个月的十五号,他会举行一场祭祀,为自己等人提供香火。 说实话,他们被聚集起来,所求的也不过一顿血食,若是能有香火祭祀,那何必还要和对面拼命呢? 看那些祠堂里的祖宗先灵,再看那个八品巫觋,都不是好惹的啊,一拥而上或许能赢,但大家绝对死伤惨重……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两个鬼巫,从阴风阵阵的鬼群中,走了出来。 是那个中年人,还有光头。 为首的中年人笑着说道:“老人家,不要着急,我们只是来问点事情而已,问完就走。” 看见走出来两个八品,那寨老面色一变,但还是硬着头皮答道:“几位想问什么?还有,如果只是问事,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居然还召集百鬼包围四周?” “噢,我们兄弟几个长相丑恶,怕出来惹得大家不高兴,所以商议了一下,先召集百鬼,然后再问,想来老人家应该就知无不言了,不至于有什么口角。”中年人笑着说道。 寨老当然不会相信这种鬼话,但他还是说道:“大可不必,不如几位退散鬼群,有什么事情,我们坐下来说,想要问什么,自然不会隐瞒。” “坐下来说就不必了,我们问完就走,就是想问问,这个寨子,之前见没见过一头青鳞龙驹从天上划过?我们是奉一位大人物之命,前来询问的。”中年人彬彬有礼的说道。 听见这话,寨老思考了一下,他一边戒备着,一边说道:“老朽不知道龙驹是什么东西,但要说青鳞,几天前倒是见过一头青色鳞片的四足怪兽从天空掠过,一直往东边去了,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说的青鳞龙驹。” “啊,对对对,就是这个东西,往东边去了是吧?你确定没骗我?”中年人说道。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当然不会隐瞒,厉家寨一向以诚待人!”老人点点头。 “那就好,那我们就去追了,多谢老人家。”中年人说着,潜入鬼群之中。 随后,鬼群也开始消失。 看见对方退去,老人虽然还有所戒备,但心中还是下意识的放松了一刹。 祠堂的先祖们也开始退去。 但是,就在这一刹—— 地底,之前一直没出现的壮汉突然冒了出来,直接在鬼群撤退的掩护下,一拳轰向老人! 这一拳,打了个正着! 那壮汉,竟兼修了武道!一拳直接把老人轰了个筋断骨折! 与此同时,万鬼齐鸣!呼啸扑向村子! 而且,还伴随着中年人嚣狂的话语:“这个寨子,居然说谎,试图蒙蔽巫神山祝人,其罪当诛!我们便替大人收拾了你们!” 什么?你说往东边去了就是往东边去了? 不管,你肯定是说谎! 我说你说谎,你就是说谎!看你鬼鬼祟祟,一脸戒备的样子,是不是对祝人有意见? 你说你没有?那我可管不着。 反正,我们兄弟三人是帮那位祝人办事的! 扯上了这张虎皮,谁敢来管? 谁又会为了一个没有背景的普通山寨来得罪他们三个? 就算那位祝人事后问下来,也直接说是为了施展秘法,所以需要一些血祭。 再说,我们也不想血祭他们的,但是他们死活不配合,还对我们说谎,又对祝人不敬。 自己三个本来都准备走了,听见他侮辱祝人,这才愤而出手,诛灭了这寨子,为祝人立威出气。 怎么,自己等人为了祝人尽心尽力,施展秘法为其寻找坐骑,还诛杀了对他不敬的乡野村巫,他还要怪自己三个人不成? 不过……这村子中的其他血食,宝物,祠堂里的那个灵牌…… 反正那位巫神山祝人肯定用不着,当然是归我们了,都是捡的。 我们可是帮他找到了坐骑,这只是找到坐骑的一点点血祭而已,这血祭还是对方自找的。 至于被屠灭的厉家寨? 死都死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不管谁来问,他们都是欺瞒,侮辱祝人的罪人,自己则是出于义愤出手而已,并且,事后找到龙驹,说不定还能得到祝人的赏赐呢! 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不会低头看这些蝼蚁的。 他们很有经验。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们,大人物们确实对这种事情不甚在意。 这突然袭击,直接重创了八品的寨老! 突然被偷袭,又是以一敌三,如何能挡得住? 于是,几秒钟后—— 阴风呼啸! 黑云崩塌下来,带着无穷无尽的鬼群,扑向了山寨之中! 祠堂中的祖宗先灵马上浮现,怒喝着迎向鬼群。 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只是,能够听见很多声音。 有吮吸,咀嚼,啜糜血肉之声,嘤嘤哭声,哈哈笑声,咆孝怒声,混在在一起,传出数十里,和黑气一起,包围了这座山寨。 一个时辰过去。 这个寨子,再也找不出几个会动的。 整个地面完全变成了黏湖湖的粉红色,无数恶鬼趴在地上舔舐,互相抢夺。 路上糜肝肺,肠肚挂上楼。 臭秽铺满山,白骨不知谁。 人筋拉成线,魂魄有哀恸。 满地白骨,不知是人是畜,或许人畜皆有。 而在这寨子的中央,正摆着一场祭祀。 这是一场典型的血祭。 这一秘法,要用脑,血作为祭品,来追随因果。 具体方法也很简单。 将赤金打成上平下锐的管子,炙于烈火之中,烧的通红。 然后,把要提取记忆的人,背剪绑缚于桩上,分开顶发,取过炙热空心金管,照头上顶心凿下去,吸那髓脑来吃。 再将魂魄从肉身里逼出,以金火炼之,迫其真灵现身,从中抽出因果联系。 真灵为因果联系的关键,记忆作为线索指引。 如此一来,双管齐下,以因果为主干,记忆为末节,在大部分情况都能找到想要的东西。 不过,这秘法其实还是有些鸡肋。 因为……如果对方记忆里有这个东西的话,他只要说出来,其实顺着找,也不难。 再说,牵扯因果这种事,也不一定非得杀人,有很多秘法都可以从活人身上找出因果联系,不必非要弄死人,然后把真灵抽出来。 所以,这真的就只是一个乡下野巫的破烂秘法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 还是有用的。 其他两个人紧张的盯着中年人,生怕他失败。 如果失败的话,那对祝人那边,可就不好交代了。 在他们看来,中间扯虎皮做这些事情,都是小事,重要的是要把祝人吩咐下来的事情给完成,那样他们做这些,才有人撑腰。 过了好一会,那中年人睁开眼睛。 “找到了!肯定没人比我们更快,走,把这里的东西收拾一下,咱们回去找那些山神。”他催促道。 他的的确确感应到了那匹龙驹的位置! 其他两人立刻振奋起来。 他们马上开始搜集这里用得上的东西。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死去的阴魂,这个寨子原本生活着的人,所有的魂魄都被这些鬼巫拘走,不得轮回。 他们将会成为那些鬼群中的一员,会被灌入恐惧,怨念,最终为鬼巫所驱使。 然后,便是这里的祠堂灵牌。 把里面的阴魂都抹掉,这些用槐木阴水所制的灵牌,便是能容纳许多阴魂的容器,可以让他们操纵的鬼魂数量大增。 再之后,便是一颗血丹,是用这千把人剩余的血肉所炼。 这寨子太穷,没什么法宝,但还是有些草药矿石之类的,也可以收起来。 把这些打包收好,花费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 然后,他们便返回了山神之前约定好要回归的地方。 可以通知其他山神,他们找到位置了。 这首功,拿下。 —————— 而此时此刻,正在闭目思索着修行上的问题的李启,突然睁眼了。 “这……什么感觉?为什么会肩上一沉,有血光朝我涌来?”李启皱眉。 巫觋常常会有心血来潮,这个说过很多次。 就在刚刚,李启就有了这种感受。 好像,有一笔血债的因果,算在了他的头上? 不过,应该不是整体,他只承担了一部分连带的因果。 啊?他干什么了?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 李启讲道 李启有些搞不懂,这突如其来的血债是哪儿来的? 但是,只有很轻微的一点点,按照心血来潮的感应……自己只是帮凶? 这种因果对李启基本没有任何的影响,属于那种无所谓的事情。 大概就好像走路被风吹了一下,毫无半点作用。 不过,无所谓归无所谓,但从哪儿来的? 李启疑惑不解。 不过,他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地面突然涌起一个凸包,华秀山神突然从里面钻了出来。 他还是那个滑稽的小老头模样,嘻嘻哈哈的冲了出来,对李启喊道:“祝人!祝人,我们找到消息了!” 李启起身:“嗯?找到了?他在何处?” 华秀山神连忙说道:“您的坐骑……” “朋友。”李启再度强调了一遍。 华秀山神连忙点头,但他不是很在意这点,只是说道:“噢,对对对,您的朋友,现在正在东岭山脉附近,那边是一位舞雩居所,我们打探到的消息,都是他日夜兼程,跑到那边去了,现在在那边停下了。” “原来是这样,那多谢山神,不知道坐标是多少?可否给我个直接的标识,我也好直接赶过去。”李启说道。 华秀山神再度点头如小鸡啄米,接着呈上一块蕴含着书气的皮革,说道:“那是自然,我们早已备好了,只是,祝人,有一事……” “什么事?”李启接过皮革,一边看着上面的信息,一边随口问道。 华秀山神赶紧说道:“是这样的,这次能够找到您的朋友,主要功劳是几位巫觋,他们好像是想要参加巫神山外门的考核,所以对找寻这件事非常的上心,这次也是他们用秘法找到了线索。” “他们不敢奢求能见到祝人,只是想要请祝人提点两句,这样说不定以后拜入巫神山,还能有机会投入祝人足下,效犬马之劳!” “噢,这样啊。”李启颔首,表示自己明白了。 有几个巫觋,这次去找老马也出了力,而且主要工作是他们完成的,他们现在在准备考巫神山外门,所以希望自己提点两句?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提携后辈嘛。 虽然李启觉得,这些巫觋大概率年龄比自己大,毕竟自己是天才嘛,才修行四年呢。 但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从修为上看,他是毫无疑问的前辈。 “既然这样,那我就见见他们吧,让你们其他帮忙的山神或者别的什么也一起来吧,我为你们讲道一场。” “刚刚你说的四个时辰之后给我回复,这才两个时辰多一点,我便为你们讲道到四个时辰满上。” 闻言,华秀山神愣住了一下。 随后,他反应过来了。 这山神马上禁不住狂喜,连连下拜,头在地上砸的冬冬冬的:“多谢祝人!多谢祝人!不知是在何处讲道?是在这里吗?那我马上去叫他们!” 李启摇了摇头:“在这里的话,以你们的速度多难跑啊?说不定很多脚程慢的赶到了之后,只剩半个时辰可听了,你们应该是有个聚集地的,就在那边吧,带路。” 华秀山神换忙上前带路,加速朝着之前那座蜈蚣山遁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祝人居然这么好说话,只是帮了他一个小忙而已,他居然愿意纡尊降贵为自己等人讲道! 虽然只有两个时辰不到的时间,但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次可遇不可求的大机缘啊! 特别是那几个巫觋,如果真能学到点东西,那考核对他们来说恐怕就会变成十拿九稳的事情了。 至于其他的山神,肯定也能得到天大的好处,起码之后的道途能走的顺很多。 所谓的机缘,就是如此。 能够遇到强者讲道,对大部分修行者来说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在华秀山神的带领下,李启很快的来到了那座蜈蚣山。 华秀山神的速度很快,但李启已经是七品,只是闲庭散步般的就轻松跟上了。 四周瘴气密布,毒虫生之,云物惨然,是非常典型的湿热之地。 李启环顾这座山,山中有许许多多的草木,应该是这里的山神主动种植的经济作物,靠这个挣钱吃饭。 说实话,还挺接地气的。 山神和民众一起,大家一起种植经济作物,然后山神负责风调雨顺,民众负责平时照料,等到丰收之后,大家再各自拿属于自己的那份。 这是不同于唐国的生产方式,但效率似乎也不低。 李启抬眼望去,观察着这蜈蚣山中的种种作物。 山脚,种着很多倒捻子,窠丛不大,叶如苦李花,似蜀葵,小而深紫,果实能吃,食者必捻其蒂,故谓之“倒捻子”。 倒捻子的花能给布匹染色,果实食之味道甜软,有暖腹之效,还能增长肌肉,对武道修行有好处,所以算是有市场。 再看这山中有枫树。 不是那种普通的枫树,而是刻意用蛊虫培养出瘤瘿的枫树。 需要将蛊虫植入树皮之中,虫食树体,在树皮中隆起絮囊,形成瘤瘿。 这种瘤瘿枫树,遇暴雷骤雨,其树赘则暗,谓之枫人,越巫有云:“取之凋刻神鬼,则易致灵验。” 这种树用来凋刻成神像或者灵位,能方便灵体融入其中,得到温养。 还有一种特殊的竹子,种在山顶,名叫思劳竹。 这种竹子,皮薄而空,径不逾二寸,皮上粗涩,可为锁子,错甲利,坚韧胜于铁。 若以浆水洗之,便劲而利,削为刀,割象皮如切,是很好的防具和武器材料。 这座山上,这些物产数量相当的多。 只是,看着这些物产,李启突然皱了皱眉,他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事。 “这么多产业,应该是要不少人来打理的,我感应到,这山中四面都有产业,但只有三面有寨子,这是怎么回事?有什么讲究吗?”他对华秀山神问道。 他确实有些好奇。 按理说,既然四面都有产业,那应该四面都有寨子,各自处理一部分,正好。 可现在,四面有产业,却只有三面有寨子,有点莫名其妙。 李启是个好奇而且敏锐的人,所以便开口询问,想要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布置成这样的格局是有什么好处或者缘由吗?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只是,这一问,却让华秀山神也懵了一下。 这小老头化作怪风,飞上天空,仔细端详一二,便也惊讶的汉代:“咦!我记得这蜈蚣山,四面都有一个寨子才对,分别是熊米贝厉四家,四个寨子,怎么突然就只剩三个了?” 他几个时辰来之前,就是四个啊。 啥时候变成三个了? 但是,华秀山神没有太过于纠结这件事。 他惊讶了一下之后,只是对李启说道:“不过是个寨子而已,被搬迁了,或者遇到了什么山灾水害躲走了之类的,也很正常,祝人不必纠结,还是先讲道吧。” “嗯,也是。”李启点了点头。 他对这地方也不熟,指不定人家搬家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至于建筑物为什么也不见了? 这根本不需要惊讶好吗,大家都是修行者,连寨子一起搬走也太正常了。 巫神山这块地儿人杰地灵,在这里出生的动物,植物,人,天生就要比外界强上一截。 这全都仰赖于巫道对天地灵源的培育,这是直接对天地本身的强化,天地变的强盛了,其中的生命自然也会更强。 九品世界和一品世界诞生的生命,天生就有一道鸿沟。 所以李启也没多想,很快,他就来到了那座山中。 虽然有些瘴气,但鉴于这个的山神是蜈蚣,有瘴气也是能理解的。 李启坐于山间。 华秀山神拜别李启,去开始给众人传讯。 不多时,众多修行者,全数云聚于此。 李启坐在这道场的中心,距离他最近的就是那几个八品巫觋,自称是要考进巫神山外门的,他们仰仗着是自己完成了祝人的嘱托,所以显得趾高气昂的,坐在了最前面。 后面的便是山神们。 有谓为狐怪所化者,有谓为蟒精所化者,又有山魈虎狼,蜈蚣毒蜂等等山神,数量大概有二十多个,应该是华秀山神的交际圈子。 除了这些山神之外,在讲道场外围,还围了一圈小妖。 这些小妖种类和数量就多了,他们应该都是些消息灵通的,基本都没有化形的能力,一个个小心翼翼的藏在讲道场外三四里,堆成一团,大概有好几千只。 老虎和山羊聚在一起,蝴蝶停在树精的头上,你挤我我挤你,这时候也顾不得捕食或者什么天敌了,都聚在这里,想要多听一言半句,说不定就能得道化形,脱去兽身。 巫神山的地界,成妖的太多。 李启坐在这个临时道场之中,开始讲道。 开场,他便说道:“天地之大,道在其中。道本无形,而亦附于有形,如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皆道之流行不息,附于物而可见者也。若于无形中求道,则无声可听,无臭可闻,不知者以为人不见道,安知人在而道即存乎?故道在自身,不必外求。” 随着他的话语,万亩迭翠中,骤然野雾流云,清气吹散如雨,各分东西南北而去。 他所说的,是巫道的一些基础概念,大概类似于汉语拼音之于语文科目。 第一点要明确的,就是‘道在自身,不必外求’,这是巫道人身小天地的根本,道附着于外物,也附着于人身。 探究外物太难,但探究自身,就简单的多。 这一点说出来,就看见诸多山神身体一震,脸上顿时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八个字,让他们其中的很多人大受启发,回去之后肯定能依靠这八个字进步一大截。 而这八个字,李启入门的时候,就已经给写在了‘祝书’的扉页上,他还没开始修行就已经读完了,那时候的他甚至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人与人的差距,就是这么拉开的。 至于那些鬼巫,他们更是面色振奋! 这是真正的传承,那些山神是妖物修行神道,可自己等人就是巫道的,这讲道对他们来说更加重要,帮助非常大! 果然,这一次赚大了! 只是,和那些山神和小妖一起听,让这三个鬼巫有些不爽。 但祝人仁慈,也就让他们占占便宜好了。 至于其他听道的人,都是一脸喜色,外面的小妖们也各自有不同的表情。 有的听不懂,浑身烦躁。 有的听明白了,但却发现对自己没什么用处,因为他们连入品都没有,这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 也有的似乎若有所悟,但没什么表情。 一场讲道,人生百态。 但坐在最顶上的李启却没有管这些,他闭着眼睛,继续讲道。 蜈蚣峰顶道声阵阵,随着李启的讲道,逐渐也有异象产生。 垂象森列昭回,挟难老术,悟长生理。 永永清光晔炜,紫芝荧煌,嫩菊秀媚。 不过,这样的异象并没有持续太久。 李启依然在说着术法的具体应用:“要用此法,需制神牌两座,以木为之,朱漆青字,高二尺二寸、阔四寸五分、厚九分。座高四寸五分、阔八寸五分、厚四寸五分,临祭设于坛上、以矮车盛顿祭毕、藏之,再行祭拜,能妙用神气,将神力用来养育生机。” 不过,说到这里,仅仅是两个小时不到,他看了看时间,讲道戛然而止。 “此次讲道便就到这里,时辰到了,各自散去吧。”李启摆了摆手。 四周异象顿时消散,垂下的光条散开,青光消失,摇摆的植物也都恢复了正常。 山神们各自作揖。 懂行的就以晚辈行礼,然后默默离开。 不懂的就连连磕头,不过也不敢久留,他们都急着回去消化今天听见的东西。 外边的小妖们,更是齐刷刷的磕头如捣蒜,口呼大老爷慈悲,感激李启讲道之恩德。 这对他们来说,真的是大恩大德。 虽然在李启这个长生者看来,这些小妖,大部分在弹指一挥的时间里就会全部寿终。 几百年后,他们都死了,李启都还活着呢。 不过,也算是一份善因善果吧,虽然和之前的血债一样,都没啥用。 其他人都走完,却见那三个鬼巫留下了。 李启把目光投过去。 这三个人……怎么身上一股血腥气?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 识破后的处置 李启看向那三个没走的巫觋。 看他们的道途……很明显的鬼巫。 身上阴气缠绕,有鬼魂随行,还拿着一些储存鬼魂的法器,典型的不能再典型的鬼巫。 说实话,李启对鬼巫是没什么好感的,尤其是对方身上还散发着血气。 但也不至于有仇恨的感觉。 毕竟大部分人……其实没得选。 能走上什么支脉,得看运气。 这种时候,就又要看看隔壁人道的做法了。 普及的基础教育,大量铺开的低层功法,外加上全民实行的天赋检测,几乎可以保证人人都能拿到比较适合自己的功法。 当然,仅限靠近人道的那些。 唐国只提供人道自身,以及靠近自己的盟友,比如道门显世派,理道之类的修法,至于魔道,灵道和巫道这些,他们别说普及了,基本上是全面封杀的。 比较起来的话,巫道并不在乎这些人修行什么,他们甚至可以去修行人道,无所谓,不管的。 但与之对应的,巫道也不会为他们提供功法,能修行什么……看运气吧。 所以李启才说,他们很有可能是没得选。 从他们想要进入巫神山外门,然后这次听道的表现,以及主动留下来这些事情来看,他们应该还是有很多上进心的吧? 李启在不动手之前,一向是个温和宽厚的人。 但现在这不是还没动手吗? 所以李启决定对他们的鬼巫身份视而不见。 他只是看着那三个鬼巫说道:“三位,留下来有什么事情吗?” 如果这三个人是留下来乞讨,或者干脆就是说点吉祥话,攀点关系混眼熟之类的话,李启就准备启程跑路了。 讲道也讲了,好处给的也不算少,自己是好人不假,但不是冤大头啊。 那三个鬼巫先是互相对视,然后三人一齐跪下:“见过祝人,我们兄弟三人,有一件隐秘事要禀报祝人!” 李启略微皱眉。 说实话,这几个八品,能掌握什么秘密?他觉得不是很有所谓。 但他还是点头:“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那三人再度叩首,其中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起身,弯着腰,对李启说道:“祝人,先前为您寻找坐骑的路上,我等被一个寨子中的人蒙骗,血战一番后,总算将那寨子平掉了,但是无意之间,却发现了一个大秘密,我们不敢隐瞒,必须得告知祝人。” 李启都懒得纠正坐骑和朋友的区别了,他只是点头:“所以,我让你们直说。” 不过,说完这句话之后,李启的真知道韵也突然开启,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内,一道黑影窜出。 那是魔气分身,现在离开了李启的体内,朝着这蜈蚣山唯一没有山寨的地方去了。 因为,这三个鬼巫说了,他们平掉了一个寨子。 听见这话的瞬间,李启就把这件事和自己刚刚的血债因果联系在了一起。 他要去看看那寨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同时,他的本体也在听那个中年人说话。 那中年人得到李启的首肯后,继续说道:“那寨子中的人着实可恶,以无数阴魂围攻我们兄弟三人,好不容易我们才抓住破绽将其反制生擒,将其抓住后,我有一门秘法,能拷问秘密,便对他施展了,从他脑中得知了此事。” 李启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等他往下讲。 这人……废话真多。 “原来,他们敢于动手,是背后有一个秘境,需要以人为祭,才能打开秘境大门,我们三人去问路的时候,恰好就被他们盯上,想要捉去做献祭。” “那秘境据说至少也是七品,应该是一位先辈留下来的洞府,只是此刻已经无人,洞中还有不少隐秘,应该也有不少宝物,我们不敢隐瞒,所以连忙来告知祝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不红心不跳,还带着些许希冀的看着李启。 这洞府的事情,当然是真的,他们把这事儿推给那个寨子,既能撇清楚自己的关系,把锅栽给死人,又能让这祝人为自己等人出手,又能捞上一笔。 若是眼前这位听进去了,愿意走一趟,破开那秘境禁制,那自己等人就算吃不到肉,也能喝口汤。 总比现在只能望而兴叹强。 当然,秘境肯定是有危险的,但那也不能怪他们三个 更别说这次还听了一次讲道,受益匪浅。 从一开始的神气,再到刚刚的讲道,以及这位祝人说话时候的谦和,都能看出这是个脾气不错的好人。 好人好哇。 他还记得他九品的时候,晋升无门,没有功法,没有前途,就是靠一个八品的好人,才找到了路,现在这鬼巫的功法也是从好人的尸体上拿到的。 他们兄弟三个,最喜欢好人了。 而李启,一边听着他描述秘境的位置,一边将注意力分到了魔气分身那边。 魔气分身行走在寨子之中。 这里已经被打扫的很干净了,甚至还有人建了坟堆,将死者全部埋了进去。 真知道韵在两个身体都可以同时生效,所以李启正在观察这个坟堆。 按理说,这种地方都有不在祀典之神、不得血食之鬼,这些东西魂无所依,所以喜欢私显灵怪,生弄是非。 但是这里,有血气,可见下面的尸体不少,却无阴魂。 都魂飞魄散了? 李启确认了一下,确实,全部魂飞魄散。 好狠的手。 其实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都被超度了,这也说得通,但李启可以很笃定不是。 四周虽然无鬼魂,但是也没有难阴气。 那是轮回中特有的气,如果超度阴魂,那必然要打开鬼门,难阴气肯定会透过来的,此处没有难阴气,所以不曾有人超度过鬼魂,甚至阴差都没来过。 这种事情算是隐秘,知道的人不多,李启也是看的书多才清楚,而且他曾经亲眼目睹巫神处理整个轮回的难阴气。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可见,的的确确是被人灭了个干净。 是报复? 不好说。 但这笔因果,的的确确是有一部分在李启脑袋上的。 李启在没有下定决心动手前,一直是个好人。 他得搞清楚来龙去脉。 而在另外一边,那三个鬼巫也终于说清楚了事情:“秘境的事情就是如此,我们只是告知祝人一声而已,若是祝人还有其他事情要忙的话,我们兄弟就告退了。” 说着,三人起身,作势欲走。 这时候,李启一伸手,拦住了几人:“等等,留步。” 中年人长舒一口气,差点忍不住笑了。 果然,再大的人物,也脱不开人为财死这四个字。 但他们没有声张,而是马上停下脚步,回身,再度跪下,等候吩咐。 “那秘境的事情暂且不说,我有事情想要问你们。”李启说道。 “祝人只管问。”中年人叩首回答。 “那个寨子,你们是怎么处理的?”李启问道。 “虽是恶人,还想要杀我们兄弟,但死者为大,我们为其掩埋,建了坟墓,入土为安,之后还起祭,将他们的魂魄都超度了。”中年人面不改色的说道。 “噢,原来是这样。”李启点了点头。 “那我还有个问题,你为什么要骗我?”李启又问。 这句话一说,三人顿时浑身发冷! 那中年人保持着镇定,抬起头:“祝人明鉴,我绝无——” 他话还没说完,李启手指头一弹。 皮肉崩裂,筋骨摧折,几乎刹那之间,中年人整个身体瞬间化为齑粉。 他的神魂尖啸着想要逃离。 但怎么可能? 强调过几次了。 李启在动手之前,绝对是好人。 但他决定动手之后,不会有半点犹豫,不管是杀对了还是杀错了,他既然下定决心动手,就没准备给机会。 中年人的神魂直接被湮灭。 旁边的两人顿时惊骇欲死。 那个壮汉马上跪下磕头,另一个光头却马上施展遁术,身体噗的一下爆开,神魂脱身而出,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这遁法有点意思。 肉身沉重,神魂轻灵,所以抛弃肉身,将血肉和一身修为都献祭作为燃料,帮助神魂加速离开。 但是李启根本不需要追。 神魂是轻灵,但也很脆弱。 除非你炼成了道门阳神,神魂坚韧如实质,否则被罡风一吹,阳光一照,也是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当然,修行者的神魂要强一些,普通的阳光不一定有效。 于是,李启的身中神浮现,是他不常用的日月天神中的日神。 神气挥洒,浓烈的阳气浮现,化作阳光刺出! 神魂轻灵,所以跑得快。 快的过光吗? 这里是天下,天道禁锢大的可怕,一切事物都不能越过天道极限。 而光速,就是速度的天道极限。 神魂被阳光追上,直接如雪般消融,又一个神魂俱灭。 只剩下最后那个壮汉,磕头砸的砰砰响,地上的石头都被砸碎了,粉尘和血混在一起,染成一片。 “起来吧,别磕了,把来龙去脉告诉我,虽然不能让你活,但我会留你一点真灵去投胎。”李启蹲下来,认真的说道。 这三人满贪秽惨毒,盖非人类,活是肯定不可能的。 能投胎,已经算恩赐了。 “多……多谢祝人。”那壮汉也知道活不了,为了能投胎,一五一十的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 三个鬼巫,此前曾经发现过一个秘境,里面危险非常,光是大门就能堵死一堆人。 他们便以此为生,骗人进去,然后搜刮尸体上残存的财物。 他们在九品的时候,就哄骗过一位八品的巫觋,让他去寻宝,对方刚刚踏进门就死了,功法自然就被他们三个笑纳了。 这也是他们能够晋升八品的原因,因为有一个八品的遗产。 这种事,他们没少干。 这次无非故技重施,只是算盘打到李启身上了。 “我让你们帮忙找东西,报酬没有不给,事后也为你们讲道,对你们只有恩没有仇,何必如此?”李启问道。 那壮汉只是磕头,不敢多辩解什么。 也没什么好辩解的。 李启也没指望他回答,说完之后,只是轻轻出手,一捏。 壮汉的身躯勐的一缩,变成了一个拇指大小的肉球,还在往下淌血。 神魂也跟着坍碎,只剩下一点真灵。 就连这点真灵,李启都弄断了一半。 下辈子估计是个天生痴呆。 随手将其丢入轮回,算是没有食言,虽然李启对诺言其实并不怎么看重。 他一般情况下会遵守诺言,但需要违反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心理压力。 其实和巫道挺像的。 非善非恶。 处理完三人,李启就在原地坐了下来,没有着急离开。 三个鬼巫只是小事,李启从他们背后发现了更大的事情。 那就是……自己的一举一动,产生的影响力。 他不是那个小小纤夫了。 之前他在太学,在唐国,都没有这么直观的感受过自己的影响力。 因为唐国不是巫神山,唐国甚至会限制他发挥这种影响力。 但回到巫神山之后,他就是七品的巫神山公子。 在路边的随口一句吩咐,几十个山神,方圆万里,不知多少几千小妖,多少万普通人为他这句话拼命奔走。 这其中,扯着自己虎皮的人,真的只有这三个鬼巫吗? 那些听自己讲道的小妖,有没有打着这个名头谋私? 那些山神,又真的没借此做些事情吗? 而且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山神肯定知道那个山寨被灭了。 但他们一个都没有说话,估计是因为这三个人找到了老马的线索,所以他们拿捏不准自己的态度,也就权当不知道了,这样不会惹祸。 这很重要。 随着他修为和地位的提升,他的一举一动对世界造成的影响也在与日俱增。 内心告戒自己以后要注意。 但是同时,他也意识到了另一重意义。 越是根源的东西,影响力就越大。 就好像道一样。 有些定律,只能规范一个很小的事物。 而另一些定律更深层次的,他们可以影响到其他的道,进而影响到更多的事物。 那么,按照巫道的理解,的的确确会有一个最根源的事物,同时影响所有的事物,而那个,就是巫道要维护并保持稳定的。 不管如何,或许李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好像不管什么事情,都能悟到点什么,然后用到修行上。 只是,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西边突然升起了第二轮太阳。 天有二日? 不可能。 是金乌。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 又会阳凝 李启还在思考自己的影响力带来的各种效应,看看准备怎么规制。 但他才刚刚开始想这些事,就看见天上升起了第二轮太阳。 这个时间点,这个地方,这轮太阳,大概率是金乌。 因为只有金乌能这么像太阳。 像太阳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或许对凡人而言,只要是一个悬在天空的光球,那就是像太阳了。 但对李启这种品级已经不算太低的修行者而言,想要像太阳,需要在道韵,阳气光线组成等等方面全都相似,才能说像。 金乌在伪装太阳方面,具有特别的天赋,甚至在很多世界,金乌本身就是太阳。 巫神山,理论上来说只有一只金乌。 那就是阳凝。 果不其然,太阳的光芒逐渐消逝,转而化作了一只金红色的飞鸟,朝着李启的方向飞了过来。 金乌真身极其漂亮,色类间金,飞羽飘飘,每羽上有金点数星,犹如火点。 轰隆隆的声音传来,但是很快,声音慢慢减小。 原来是金乌正在缩小身躯。 携带着大量火焰与岩浆的庞大金乌,正在路途中逐渐变小,等距离李启三四里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只金红色的鸟雀。 红色的喙,身躯呈流线型,羽毛是亮金色的,但边缘呈现火红色,非常的漂亮。 很快,这只鸟雀轻巧的落到了李启的肩膀上。 她用非常人性化的眼神看了李启一眼,然后用鸟喙啄了李启的脸一下。 李启不解其意。 但他被啄了这一下之后,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 他感觉自己的脸上被人打了一拳,而且还是炎拳! 庞大的火焰直接在他脸上炸开,李启朝左边飞出二百来米,撞碎了好几块大石,之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而且主要原因还是魔气分身赶到,将他扶住了。 然后,二者合二为一,以腾云驾风之术,让自己慢慢往地上飘落。 脸上留了一个鸟喙啄上去的印记,像是个草莓一样,但把皮烧掉了,露出了下面的肌肉。 不过小伤而已,也不怎么痛,可见对方收力了。 毕竟阳凝是五品,不收力直接啄死了。 李启摸了摸伤口,手指涌出一股木气,结合伤口上的太阳之气,生出勃勃生机之气,在庞大生机的加持下,伤口便瞬间愈合了。 他苦笑一下,看向远处的小鸟儿,但是才刚刚抬头,就看见了阳凝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那只巴掌大小的小鸟雀,突然涌出火焰,像是熔化了一样,在火焰中凝聚出崭新的身躯。 大尾如虹,飞光映天。 赤如丹火,神鸟来翔。 然后,化作一女子,小巧娇媚,轻盈伫眺,霞舒绛彩,玉照铅华。 极目香红绕,如隔花初见。 赤红色,隐隐透着光芒的长发,以及一条繁盛如火海的裙子。 果然,就是阳凝。 当然,娇媚是因为她太矮了,虽然是沉水碧的姐妹,但阳凝的身高比沉水碧要矮一个头,比李启要矮一个半。只能勉强到他胸口。 但她的气势却一点都不曾矮过,刚刚落地,直接就上前抓住了李启的脖子,不满的喝问道:“为何你这小子回来了,月精却没回来?” 听见这话,李启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挨打了。 原来她是感觉到了自己的气息,觉得兔子会在自己身边,结果一来发现只有自己这个瘪三,所以生气了。 他无奈的摊手:“小姨子,我……” 小姨子三个字刚刚冒出来,还没往下接着说,李启就倒飞了出去。 这次,直接飞到了罡风层。 肉眼可见的,阳凝的眼童都变成了红色。 本来就很气,现在更气了。 而她又是个憋不住气的,如果不是因为打死了会有麻烦,沉水碧也会伤心,就冲这句小姨子她就想敲爆李启的脑壳。 可惜没办法。 这是沉水碧的道侣,她选的人。 站在原地,一直等到李启在好几里地外落地,轰的一声砸进地里。 然后,又看见李启无奈,慢悠悠的飞出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又飞到了阳凝身边。 没办法,阳凝也不可能下死手,让她锤两拳出出气得了。 只是,阳凝突然皱眉,感觉有点不对。 怎么回事,按照她的出力,李启应该是被打成半死,躺在地上说不出话来才对,她都准备好给李启疗伤了。 但是,怎么这么轻描澹写的? 居然还能慢悠悠的飞过来? 怒气稍微消散了一点点,阳凝冷静了下来,头发也从火红泛光变成了常见的黑发。 为了不打死李启,她将伤害控制在了能把八品打个半死的级别。 毕竟,半年多之前,李启带着沉水碧离开的时候,就是八品,所以阳凝下意识的觉得就这么眨个眼睛的时间,他应该还是八品。 但是—— 这个人,七品了?! 什么鬼?!这才半年啊? 七品是凡人与不朽的界限,是初登长生的门槛,就算是天才中的天才面对这一门槛也容易折戟沉沙。 而且,阳凝记得,他那时候,突破八品也不过才一年出头。 两年时间,九品到七品?! 阳凝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 她甚至揉了揉眼睛,仔细去看李启的人身小天地。 虽然不是无漏之体,但身体内自有生机源源不断的涌出,将真灵护在其中,只要不受伤,寿命就不会衰减。 确实是七品! 这让阳凝怔了一息,她愕然的看着李启从远处飘了过来。 李启挨了两顿打,也不敢再耍嘴皮子,是老老实实的行礼:“阳凝姑娘,这次还真是抱歉,玉儿现在在域外,无法和我一起回来。” 阳凝则看了看他,勉强平静着问道:“你……什么时候七品的?” 她的语气还是带着很多不可置信。 李启听见这话,思索了一下,然后如实回答:“半年前吧?” “半年前你分明还是八品!”阳凝怒喝道! “呃……去了唐国,过了大概二十天左右,我就晋升七品了。”李启说道。 阳凝剩下的话都噎住了。 她看得出来,李启没说谎。 也就是说,他离开巫神山的时候还是初入八品没多久,到了唐国仅仅只过了二十几天,就七品了。 简直是……匪夷所思。 阳凝上下打量李启。 脸色变了又变。 接着,她忍不住说道:“你的天赋……骇人听闻,只是切莫为了晋升而晋升,自毁根基,甚至用些邪门歪道之法,晋升时间不重要的。” 这速度,阳凝都怕了。 她生怕李启是用了什么外道之法让自己晋升,这样恐怕会断了以后的路。 低品的时候,取一分巧,偷一分懒,都会在高品后千倍万倍的偿还回来,到时候想要弥补这这一点是很难的。 甚至很多没有名师指点的修行者,靠着天赋莽上了六品,最后发现自己的道途千疮百孔,变成了一条断头路,此生无论怎么弥补都不可能了,只能郁郁一生。 这都是很有可能的。 虽然她不喜欢李启,但毕竟是沉水碧的道侣,再加上这般天赋…… 如果让他继续进步下去,罗浮山的债……说不定真得靠这个外人来还。 所以阳凝的语气都变了变,收起了自己的怒气,开始提醒李启不要乱来。 她真是怎么也想不到,沉水碧找的这个道侣……竟然是这个这种程度的怪物。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他到底是怎么修行的? 是用了什么时光快进的法子吗?还是说,他是某位大能者的转世重修之身? 此前也确实有这种先例。 一位大能者转世重修,虽然未能突破胎中之迷,所以懵懵懂懂,不知自己的本尊,但修行起来一日千里,等到苏醒的那一瞬间,更是瞬间连破三品,当日得道,重归昔日巅峰。 李启难道就是这种人? 他前世是谁? 李启听见阳凝说这话,知道她是好心,于是先道谢:“多谢阳凝姑娘提点,不过,我的晋升比较复杂……一时半会难以说清楚,不过你放心,绝对不曾用过什么偷懒取巧的法子。” “你有分寸,我暂且信你,那你这次回来,又不带沉水碧,是为什么?”阳凝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接着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这次回来,是因为要面见巫神,巫神想要见我一面。”李启老实的回答道。 阳凝刚刚强装的平静消失,她表情直接凝固了。 这下是真的‘阳凝’了。 七品的时候,就能够面见巫神? 是巫神很闲吗?一定是吧?否则的话怎么会去见一个七品? 只是,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恐怕……李启真的有觐见巫神的资格,别的不说……就他这个修行速度都足够了。 巫神山年轻一辈第一人,绝对没有半点水分。 虽然巫神山没有那种门派大比,不会拉年轻人们出来和赛马一样评分拿奖励。 巫神山绝对充分尊重年轻一辈的自由发展,不会强行把他们拉出来在一起比赛谁高谁壮谁打架强。 那是傻子的做法,培养不出真正优秀的后人。 阳凝深吸一口气,虽然她不需要呼吸。 她意识到了。 虽然李启不显山不露水,一副老实人的样子,但是……沉水碧的眼光真好。 尽管按照她对沉水碧的了解,这大概率是歪打正着,靠运气撞见的,但不管怎么说,或许是天命吧…… 这个男人,好像有两把刷子。 “好吧,既然是巫神吩咐的,那我也不问什么了。”阳凝摇了摇头:“只是,你说她在域外?她去域外做什么?” “我们找到了一个无主的六品特产世界,正在那边布局谋划,看看如何掌握那个世界,却又不伤及世界本身和当地的族群,她就一直留在了那边,负责处理一些事情,如果要回来的话,大概要二十年左右吧。”李启说道。 他没说是为了还债,没必要。 阳凝的表情又阴沉了下来:“无主的六品特产世界……我记得她身上还有伤,你放她一个人在那边?” “她的伤已经好了,我用自己的身份背书,请唐国那边为其医治,在那个六品世界,没有能与她匹敌的。”李启说道。 阳凝听见这话,阴沉的表情松开,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启。 沉水碧伤好了? 她的伤势,阳凝自然知道有多沉重,但现在居然恢复了? 这说明至少有两位以上的人道医家五品出手,再加上大量的资源才能做到。 以前记得好像他提过这件事,但自己并没有当真。 而现在,居然实现了。 这个男的……好像也不是那么不靠谱? 按照他所说的,实际上,这个行为就是他贷了一笔款,为沉水碧治了这个伤。 看似是唐国全资,但这笔债,迟早是要还的。 尤其是他的身份,巫神山公子,会让这笔债在未来超级加倍。 以后到了必要的时候,唐国会来收这笔账的。 接二连三的惊讶,都让阳凝重新审视起了眼前这个年轻男人。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的态度……好像确实,不太好。 阳凝当然能意识到此前自己的态度,毕竟她不是什么傲娇或者脑子愚笨的傻子。 能修行到五品的,会有自己的坚持,所以在特定的地方会很执拗,也显得很有个性,但肯定不会傻。 要知道,就算是阳凝自己,伤到现在也没好利索呢,只是能够发挥出五品的威能而已。 “唉。”她叹了口气:“李启,我很惊讶。” “嗯,我自己也很惊讶。”李启说道。 这话是真的,因为这还是李启骰一次听见阳凝认真的喊自己的名字。 阳凝叹完气之后,说道:“我对之前对你的蔑视道歉,现在你已经七品了,我会把你视为一个人来交流。” “等等,你之前没把我当人?” “重点不是这个。” “好吧,你高兴就行。” “行了,说重点,我来这里是为了找我的姐妹,但是你没带她回来,不过你毕竟是巫神强召回来的,也不能强求……”阳凝斟酌着话语。 李启听懂了:“哦,我懂了,你想让我告诉你地址,你要去找玉儿?” “差不多就是这样。”阳凝点了点头。 “没问题,正好你去可以多一重保险,地址就在这里。”李启弹出一缕书气,在其中刻画下斗宿六和圣焰界的地址。 “这就好,希望她不会说你的坏话,” 李启也松了口气。 本来还想骗她过去的。 没想到她主动过去了。 而且……自己应该算是,得到认可了吧? 不过,阳凝马上又递给了他一样东西。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奉旨抄家 看着递过来的事物,李启愣了一下。 那是…… 什么? 好像是一块玉佩,上面刻着一些玄奥的符文,似乎是某种象征太阴的阵法,但只有一半。 李启的学识有限,认不出来具体是什么。 阳凝说道:“她的洞府钥匙,她还有很多行李没有收拾,既然你们两个已经这样了,那给你也没关系,你去帮她把剩下的还用得着的东西收出来吧。” 李启凝视着那块玉佩,但没有伸手接。 这是……什么意思? 让自己把东西收走……? 也就是说,要把兔子彻底放在自己身边? 那,罗浮山……她还能回去吗?不会变成泼出去的水吧? 李启不想这样,因为他知道,如果真的发展成那样的话,兔子绝对会很伤心的。 “别露出那副表情,她随时可以回来,那洞府一直是她的,你也别指望我会把她让给你,不管如何,她始终是我的姐妹。”阳凝嫌恶的看了李启一眼。 “我只是让你去收拾她的东西而已,这样她在你那边待着的时候会舒服一点。” 李启放心下来:“原来是这样,那我明白了,交给我吧,对了,这只有钥匙,没有地址……” 阳凝说道:“罗浮山暂时居住的洞天你去过,那边会有人给你带路,反正也只是收拾东西而已,这钥匙没几个人有,她们看见了也就知道了。” 然后,她起身:“既然说定了,那我就先走了,去一趟域外得花不少时间,再说,和你也没什么好聊的,拿到她的位置足以。” 阳凝说完这些,身躯化焰,呼啸而去。 真是个洒脱的人。 就是脾气不太好。 不过……李启掂量了一下。 这样也好。 他拿着那把钥匙,却没有出发。 还有点事情要做。 那座寨子,需要举行一场祭祀。 虽然没有活口,不过……算是给自己提个醒吧。 他来到那个寨子的遗址。 他没杀厉家寨,厉家寨上千口人却因他而死。 今时今日,又有多少人因为他一句随口吩咐而被那些办事跑腿的给威胁一番? 影响力啊。 他的存在,在人群中显得越来重要,可以称得上的是举足轻重。 他的一举一动,哪怕只是吹一口气,都会有人为他奔走。 这次是个教训。 而这个教训是用上千条人命买来的。 还算承受的起吧。 李启并不忌讳杀人,实际上他决定动手之后,也不会有半点仁慈。 在圣焰界,有更多的人因他而死,他的血债更深。 但是,这次不一样。 圣焰界的选择,是他自己做的,不管未来会有怎样的结果,他都会一力承担,自己做的选择,无论善恶,都是自己担起来。 可是这一次,他仅仅只是随口吩咐了一下,本不想如此,这是完全预料之外的事态。 所以,这个教训,是教育他要更加有自知之明。 何谓自知之明? 对自己的能力,地位,知识水平有着充分的认知,如此做事才能‘恰到好处’,而不会出现盲目僭越或者临危退缩的情况。 人没有自知之明,就不会认不清真正的自我,最后行差踏错,追悔莫及。 今日的不明,造成了一个山寨的覆灭,他尚且承受得起,除了道德和良心之外,没有其他的损失。 若明日的不明,造成的是兔子,或者其他重要的人的死亡,那又该如何弥补? 所以,事必三思,身必三省。 至于这个寨子的人…… 也无法挽回了。 李启摆开祭场,祭物用十四种不同的气,象征羊豚二物,然后将其解置于器、同羹饭等铺设各鬼神位前。 鞠躬。 三献酒。 读祭文。 以祭文同纸焚。 祭毕。 然后,李启踩了一脚地面,说道:“命本处山神,年年主此祭,续十年,十年后可持祭物拜我,自有回馈。” 虽然这场祭祀没有任何人能享受到血食,因为这些人都死的很干脆,连神魂都被灭掉了。 不过……就当自我安慰吧。 可见有一蜈蚣山神,化作真身,遥遥对李启参拜,显然是听见了,激动的浑身发抖。 这个寨子的灭亡,反而让他有机会搭上了李启的线。 所以,如果让他知道之后,事情再来一遍……他恐怕也会很高兴的坐视那三个鬼巫灭掉这个寨子。 看事情的角度不同,选择自然也就不同,心情也不一样。 人和人的喜悲并不相通,死了一个寨子的人,却让此地山神喜笑颜开。 李启似乎隐隐又有什么触动,但他此刻却懒得深挖了。 他的确是天才,好像每件事都能对他的修行产生触动。 但这时候,却没有继续做下去的心情了。 料理完这里的事情,李启起身,化虹而去。 得去找老马了。 找老马的路程倒是一路顺遂,毕竟巫神山大体上还是很和平的,所有的矛盾冲突基本上都局限于个体或者极小部分群体。 不会出现那种席卷很大一片地方的混乱。 如果真出现了那种事,会有巫神山的门人出来平事的。 一万多里的距离,说实话也不是很远,李启化虹驾光,和老马全速奔跑的速度其实差不太多,甚至还要更快。 但这也可以看见龙驹的离谱之处了。 九品的龙驹,速度能和七品的李启比了。 当然,比瞬间速度,那李启能刹那间加速到老马的几十倍,老马根本反应不过来就会被他抓住。 但要是像这样长途跋涉,类似慢跑一样的前进,以龙驹的耐力和速度,甚至能够和他并驾齐驱。 若是老马到了八品,那速度绝对比李启现在还要快。 怪不得很多大能者都要养个坐骑,之前还以为是为了装呗儿,毕竟他们的品级都比坐骑高。 但现在看起来,能被挑选当坐骑的,在长途旅行这件事情上,肯定比主人快得多。 不过李启并不把老马当做坐骑。 老马从他刚刚修行就在一起旅行,确实是当好朋友的。 等老马修为再进步一会,应该就能口吐人言了,到时候交流起来就方便许多。 就这样,李启一路穿行。 花费了一天一夜再多一点点的时间,他终于落到了老马的所在地。 东岭山脉。 据说,这片山脉是舞雩的聚集地。 那不就是女儿国?就好像是艺校的舞蹈班一样,进去全是身子婀娜,皎妍美丽的姑娘。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那算了,还是别进去的好。 李启在东岭山脉外面停下,吹了个口哨,往天上弹了一个球。 完全由大林木气组成的球。 算是个和老马的小暗号吧。 球无声的炸开,破开无数生机。 无数绿丝垂坠来,鸟鸟飘飖檐树动。 悠悠鹤鸣山月悄,鼍吼天空云霞鲜。 却见方圆百里的树木,花鸟,禽兽,虫豸,尽皆发出了蓬勃的生气。 野兽嗥叫,鸟雀欢鸣,花草树木震动末梢,虫豸无声摆动身躯。 李启的随手之为,就让这片区域的所有生命大受裨益。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高兴,也可以看见一些气息阴沉,修行阴气或者死气的妖物在大声哀嚎,如此浓烈的生机,直接让他们数月的修行白费。 不管结果是好是坏,都只是李启影响力的一部分而已,七品的修行者,已经能够轻松影响很大一片地方了。 当然,在整个东岭山脉,方圆百里,不过是一个小点而已。 这片山脉纵横数万里,比白蛇山大上几百倍,也就是说……这片山脉得有几十个地球的面积,区区方圆百里,真不算什么。 但作为传讯,已经足够了。 很快,就看见一道青雷从千里之外腾空而起,飞跃广大的空间,用了大概一刻钟,紧赶慢赶,冲到了李启面前。 这肯定是老马拼命跑了,否则不至于这么快。 李启也朝着那边靠了过去。 双方距离还差几十里的时候,李启往外仔细一看,发现老马是载着个女人来的。 正是玉梦娘。 和当初相比,她没什么变化,只是换了身衣服,但还是那个风格,裙子裂了一条缝,能看见大腿,很有种舞娘的感觉。 不多时,两人一马在山巅会面。 “梦娘见过公子。”玉梦娘见面,便盈盈下拜,同时目光中带着止不住的震撼。 上次见面,这位公子虽然比她强,但毕竟在同一个品级。 而现在,她只觉得这位公子是凡人。 这说明对方的修为已经到了她难以望其项背的程度了。 而这才不过半年过去。 真是…… 难以置信。 “啊,梦娘,你的道韵收到了吧?”李启点头致意,然后回礼。 玉梦娘受宠若惊,连忙说道:“已经收到,连带报酬也收到了,公子之诺果然值信。” “收到了就好,那就先告辞了,多谢你帮我照顾老马,还送他过来。”李启再度致谢,然后没有过多耽搁,也不想继续寒暄,马上骑着老马离开。 这整的玉梦娘不自信了。 她摸了摸脸,又看了看衣服。 这……怎么如此冷漠? 唉,算了,估计也攀不上高枝,这般人物,见过的太多,还是别想那些了。 —————— 至于李启那边,骑着老马,一边和他聊着唐国的事情,一边朝着罗浮山在巫神山的洞天赶去。 当初,在大鹏身上,只是几分钟就飞到了。 五万多里,几分钟就赶到。 如今自己和老马飞,却发现要走上整整一个星期。 这主要是因为距离太远,所以速度就会变慢。 老马全速,就好像刚才那样子,一刻钟的时间就能跑出一千里。 但他跑上一天一夜,也才万里上下。 人跑百米冲刺,和跑马拉松,速度肯定不可能一样。 老马的耐力,跑上一天一夜也该休息了,第二天肯定会更慢。 中间一定要有时间休息,补充,看看怎么分配体力。 所以,明明距离那座洞天不到五万里,老马却要跑上一个星期以上,甚至可能是十天才到。 距离越远,平均速度越慢。 当然,随着距离的增加,这个慢也有一个极限,最终抵达一个长途旅行的临界点,就以这个速度慢慢赶路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坚持长年累月的旅行。 在域外也是如此。 域外的长途跋涉,动辄按年来算,轻轻松松就几十亿里,那种时候,有一只好用的坐骑可太重要了。 当然,老马不是坐骑。 一路上,李启坐在老马身上:“老马,你对之后的道途有什么想法没?不群歌只能修行到八品,然后就断了,你不可能一直用这个,巫神山的妖道法门……我之前看了看,都不是特别适合你。” “吼吼!”老马发出几声龙吼,表示让李启继续说。 虽然李启听不懂他的话,但两人还是有点默契,能够一定程度上察觉到情感。 “所以我在想,你既然是龙驹,那东海龙族的功法肯定对你有用,找时间,我带你去一趟东海,在那边应该能够找到合适的功法,不群歌的话,你先修行着,但别着急突破,免得走进断头路。”李启说道。 老马噗噜噜的打了个响鼻,翻了个白眼。 别着急突破? 他想突破还没法子呢。 你以为突破八品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吗?少说十几年积累才有资格说‘突破’这两个字吧? 先积累底蕴,然后再寻找突破的契机,大部分人都是这么做的。 有时候,这个‘契机’,找一辈子也未必找得到。 哦,眼前这个怪物九品到八品只花了一年。 妈的,咳呸! 老马像是个驴子一样对外喷了口口水,耷拉着眼皮,斜觑李启,一张马脸,满脸的不爽。 “好,那就说定了,等到有空了,我就带你去东海看看,能不能捞到点好用的功法,只是……不知道东海的道途是什么样子,和巫道合不合得来。” “如果和巫道有剧烈冲突的话,那应该就只能回来找妖族功法了,或者去天下东南找妖道看看。” 老马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 一人一马交谈着,过了一会,老马落到地上,开始休息调息。 休息了一会,便再度启程出发。 就这么走一会歇一会。 走了整整七天半,罗浮山在巫神山的临时驻地到了。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 兔子的洞府 罗浮山现在的所处的洞天。 和巫神山的‘自然’审美不同,罗浮山已经将这里改造成了典型的道门审美。 什么叫自然审美? 就是该什么样子,那就什么样子,不会有巫觋闲的没事儿去改造自然玩的。 只有人道才喜欢没事做就把一切外界改造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巫道在通常情况下是不会动这些景色一分一毫的。 而道门的审美则比较极端。 道门不会和人道一样按照自己的喜好,把大自然抹掉,然后重新做成人喜欢的模样,也不像是巫道一样放任自流。 他们更喜欢……催生,或者说……超越。 正如道门的理念一样。 脱胎于万物,然后,超越万物。 用精神超越肉体。 用道理超越精神。 最终超脱一切,达到无所不能,无所不在,无所不知的超脱境界,成为‘真仙’。 所以,道门所在的地方,根据他们的审美观,会比自然更加的‘自然’。 随着罗浮山众人修为在这些天的恢复,这里比当初李启来的时候,要更加雄伟壮观了。 李启站在山门外。 可以看见,有许多的浮空岛,就好像一座座‘灵峰’。 这些灵峰各自悬在自己的空中,在一阵阵清风的吹拂下,根据固定的阵法运转。 有许许多多的悬空的符文,锁链,一重接着一重,隐隐构成了九道圆形拱门,拱卫地面上的那座洞天入口。 九重门开,灵鱼之斿。 光垂惠恩,鸿祜不休。 灵车本性,如结玄云。 驾驭飞兽,鳞羽旄纷。 从入口往里面更深处看,能够看见许多动植物。 灵峰之下,匹匹风马。 左有苍龙,右有白虎。 天寿松椿,莺雏弄巧。 黄菊萃英,红萸酿馥。 灵起四来,神气哉沛。 再侧身,瞧瞧那些动物四周的建筑物。 仙山楼阁,玉阙瑶池。 金璧为地,万顷琉璃。 露华霞液,云桨椒醑。 烟笼香径,霞舒花砌。 画栋翚翚,金缕斜斜。 这就是比自然更自然的东西。 源于自然,但超越自然的‘仙家洞府’。 一切的事物都能在现实中找到原型,但是却又超越了原型。 这里的任何事物都具有更突出的特征; 山脉更为雄伟高耸,河流更为寒冷刺骨,树木更加生机勃勃,野兽也显得更加野性,甚至连颜色也更为浓墨重彩。 乍一看,好像和外界极为类似,但仔细瞧瞧,会发现这里的一切都具有更加鲜明的特色,他们都好像被‘强化’过了。 他们都比外界的原型更加尖锐而鲜明,好像拉上了一层现实中不存在的滤镜。 要让李启来形容的话…… 电影。 没错,就是电影。 电影中的画面,和现实中类似,但总是更具有某种独特的美感。 看着眼前这片仙山的画面,李启先是感叹了一下,然后走到门口。 这是一座非常宏伟的大门,足有上千米高,通体白玉凋琢,上面绘着洞天岩谷,十洲三岛,缥缈烟霞,萧森松竹,繁复密集,极为精美。 这座大门孤零零的矗立在空地中,四周什么都没有,甚至可以绕路走到门的后面。 但是,如果不推开,经过这扇门,你就只能遥遥眺望,无法靠近那些灵峰一步。 不经过这扇门,你想要朝着那些灵峰飞去,飞多久也飞不到。 永远只能看着那些灵峰上的美景,就像是海市蜃楼,看得见摸不着。 必须要从这扇门进去,过一道名叫‘上天梯’的程序,才能真正的靠近那些灵峰。 因为本质上……这些灵峰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那只是一些投影。 必须通过大门,才能来到灵峰所在的位置。 李启靠近了大门处。 在大门处,立着几只石狮子,在李启靠近的突然活了过来,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充满了警惕。 不过这些狮子没有主动攻击,只是龇牙咧嘴。 因为李启亮出了一块玉佩,这是阳凝交给他的那块。 石狮子们虽然不认识李启,依然保持着警惕,但还是选择了让他进去。 李启也不管这几只石狮子,他只是走到大门处,拉住上面的铺首。 所谓铺首,就是寻常大门上面的兽首铜环,用来敲门的。 不过这里的铺首非是铜环,而是玉环。 李启刚刚握住那玉环,却见上面的兽首突然活了,咆孝着问道:“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李启看了一眼,却发现对方是故作咆孝状。 因为他认识这铺首的模样,那是椒图,一种龙兽。 椒图,形似螺蚌,性情柔和,好闭口,故常立于门铺首。 当然,这肯定不是真的椒图,罗浮山全盛时期估计有椒图看门,但现在这只,应该只是锻造出来的器具,徒有椒图之形而已。 而且,自己……吓到他了? 这椒图,认识自己? 估计上次乘着大鹏来的时候,这椒图也在。 所以李启的态度放软了一些,他拱手说道:“受阳凝真君所托,我前来收拾月中娘娘的洞府,带些东西走,这是凭证,请铺首过目。” 李启拿出玉佩。 那椒图模样的门环瞪眼看了看,然后缩了回去:“既……既然如此,公子请进,只是,切莫,切莫和上次一样……” 随着他缩入壳中,大门也缓缓打开。 玉佩作为证据已经够了,那东西做不了假,甚至都不可能被抢夺,一定是赤气真君给的。 只是……这巫神山公子好生无礼,居然直呼赤气真君的名字,开口就是阳凝。 唉,算了,人家是大人物。 “那是自然,上次只是急切而已,这次我独自一人来,想来也翻不起什么风浪,铺首不必担心。”李启笑道,然后推开门,牵着老马,走入门中。 进门,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排虚幻的阶梯,漂浮在空中。 李启和老马登上阶梯。 走了一小会,天梯突然断掉。 不过,一人一马都会飞,所以不怕,他们悬浮在空中,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洞天之中。 还没等他们挪动身子,就看见一群云雀叽叽喳喳的飞了过来。 这些云雀小巧可爱,只有巴掌大,机敏灵动,乱糟糟的一团朝着李启冲了过来。 不过,说是可爱,实际上她们全都是九品,而且还都是灵兽。 这些云雀扑闪扑闪的飞到李启面前,然后全都化作一个个小萝莉,恭敬的对李启行礼:“老爷好!老爷吉祥!” “你们是?”李启愕然。 说实话,有点新鲜。 骰一次被人叫老爷呢,虽然这个称呼李启不是很喜欢。 “我们是迎客雀,您是月中娘娘的道侣,理应该叫你老爷,所以我们就这么称呼了,老爷不喜欢吗?”云雀们可怜巴巴的看着李启。 不得不说,安排这么一群小可爱负责迎客,确实能规避掉大部分麻烦,安排这个的人,确实有点东西。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叫什么无所谓,你们直接叫我李启也可以,只是,月中娘娘的洞府在何处,可否引我过去,我来此是为了帮她收拾些东西走。”李启说道。 “啊?老爷要收拾洞府里的东西走?那……月中娘娘以后不回来了?”云雀们马上又全部抬起头,语气紧张,而且几十只连动作到口气都一模一样。 说实话,李启被萌到了。 他放缓语气,摸了摸这跟前那只到他膝盖的小云雀的头:“自然不是,若是不让她回来,她还要埋怨我呢。” 小云雀们集体松了口气,默契到好像是一个人。 “不过称呼老爷名讳那是万万不敢的,老爷是娘娘的道侣,那岂不是对娘娘不敬?不过既然老爷已道明了来意,就请老爷跟我们来。” 然后,就听见扑通扑通,像是下饺子一样的声音。 原来是小云雀们一个个在原地爆开一些白烟,在烟雾中,她们从小萝莉又恢复成了巴掌大小,好像汤圆一样的云雀真身,哼哧哼哧的扇着翅膀,朝着远方飞去。 李启笑笑,骑乘老马,拍了拍马脖子。 老马迈动蹄子,闲庭散步的跟在那些小云雀的身后。 这次连青雷都没有,只有祥云在他蹄下,看得出来对他来说和饭后散步没什么区别。 一群叽叽喳喳的小东西在前引路,老马跟在后面,不多时便穿过了诸多灵峰。 从这里就能看见灵峰的全貌了。 这些漂浮在天空的山峰,非常的壮阔。 可以看见,上面还有一些罗浮山弟子在练功,还有各类灵兽,药田,丹炉,时不时就闪烁出诸多光彩和异象,那是术法的光。 一个仙家宗门该有的东西都有,画风完全契合。 果然,自己只是拜错了宗门。 穿过这些,一路来到另一座山上,云雀们齐刷刷的停在枝头,把人小树枝都压弯了。 然后,一只云雀说道:“老爷,到了,就是这个地方,进去即可。” “好,多谢诸位。”李启抬手,一个圆球离体而出。 那些是各色不同的五行之气,四散给这些小云雀。 云雀们惊喜莫名,但是非常有秩序,整齐的你一口我一口,按照各自的功法分吃了这个圆球,又齐刷刷的落到枝头,高呼:“拜谢大老爷!” “不必,你们去忙吧,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来就好。”李启点头说道。 云雀们也是实诚,听见这话,纷纷告别,然后哗啦哗啦的就散了。 不少云雀都吃撑了,着急回去炼化肚子里的五行之气呢。 李启目送他们离开。 接着,他拿出那块玉佩,从老马身上下来,对他说道:“你随便找个地儿歇着吧,看看有没有母马什么的,看看能不能成,罗浮山的姑娘养人啊。” “我就先进去了。”李启敲了敲马头,然后将那玉佩放入阵法的阵眼里,只听见轰隆隆一声,石门挪开。 李启进门。 老马在门外打了个响鼻,蔑视的看了李启一眼。 说到底,你这辈子也只有一个,大概率也不可能有第二个。 马爷往少了说也有三位数,至少一百匹母马,都留了不知道多少种了。 就你这小样也好意思教育马爷? 可惜李启看不见老马的表情,不然他的内心活动肯定很精彩。 且不说这些私生活上面的事情,李启独自一人走入洞府之中。 说实话,有点小兴奋。 严格的来说,这里算沉水碧的闺房了,虽然不是从小住的那种,但罗浮山属于她的东西基本上都在这里。 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进门,就被一堆锁链拖了回去,锁在了镇魔塔下,还差点被阳凝打死。 这次总算能光明正大的进来了。 洞府里东西很多,很杂,但并不乱,很符合沉水碧的气质。 什么气质呢……大概就是,什么东西都随手一丢,又可能随手拿起来,不会专门找地方藏起来,因此所有的东西都摆在外面,都是随手可拿的位置。 不过正是因为要拿,反而摆的很有规律,一眼就能看出沉水碧的生活习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要做什么事情。 有种别样的趣味。 “八卦盘,药鼎,丹炉,玉箫……嘿,还有拨浪鼓?”李启数着东西,有些好奇的拿起一个儿童玩具。 这应该是兔子很小很小的时候玩的吧? 怎么说呢……有种奇妙的感觉。 因为,这玩意儿是个法器,居然品级还不低,足足有八品,只是没什么实际作用,纯粹一个经久耐用而已。 这是一个品级特别高,特别耐用的……拨浪鼓。 很明显,有这种手笔的人,修为肯定不低,指不定就是罗浮娘娘。 非要说用处的话,这东西如果注入法力,然后再摇,估计听见这声音的凡人脑子会炸掉,勉强能当武器用,但只要稍微有点修为,只会觉得这声音非常的让人清醒。 李启拿着,摆了摆,发出了冬冬冬的声音。 三品大老手搓的儿童玩具,而且还是自己老婆小时候玩的…… 这种感觉,真挺奇妙的。 继续翻找东西,看看还有什么,能给兔子带回去的。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柜子,好像是……衣柜? 李启好奇的打开。 果不其然,真是衣柜,里面有很多衣服。 然后李启面不改色的关上了柜门。 里面有亵衣。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这是……什么? 关上了衣柜的门。 李启陷入了沉思。 大概过去了四五秒钟,他又拉开了。 真是,啥没看过,还纠结这个…… 然后看了一眼,他又关上了。 妈的,没有办法不纠结。 兔子平时穿着都很正经,多半都是那种从脖子到脚脖子都全部罩住的长裙,而且一点都不透风。 哪怕在床榻之时,她也不肯让李启看见里面的衣服,所以她都是施展术法,直接让外面的衣衫消失。 所以,李启还真没看见过里面到底是啥样子。 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兔子的品味……还真是……不太好说。 真是…… 肚兜也就不说了,竟然还有…… 算了,不足道也。 李启花了能够镇压天魔的毅力,这才终于又关上了衣柜。 再看就不礼貌了。 君子慎独。 内不欺己,外不欺天,诚则至诚。 再说了,除了最后那几步之外,李启觉得自己还是非常纯真的,他的手法甚至不如盲人按摩来的花样多。 想着这些,他关上衣柜,又收拾起其他的东西。 再去看看床上用品吧。 不过,李启环视一圈,发现这个洞府之中,没有床。 噢,忘了兔子没有睡觉的习惯了。 不对,不是没有睡觉的习惯,而是她一般通过修行的方式代替睡眠,也就是说……打坐的时候顺便睡觉,用不着床。 那么……她经常待的地方,就是那个石座。 那是一块在房间中央的座子,沉水碧应该还有个配套用的蒲团,但蒲团她好像很喜欢,所以带走了,所以现在这里是一块光秃秃的石座。 李启摸了摸石座,然后看了看手指。 他觉得自己有点恶心。 连忙甩了甩手,然后召唤出一团水球,化作一团水旋风,把手洗刷了个干净。 妈的,说好的君子慎独,看来这个君子真是难当。 他甩了甩头,拿出芥子袋,老老实实的开始收拾东西。 先是从八卦盘之类的东西开始收拾,这个是沉水碧常用来推演的法器,不过这玩意儿类似书或者硬盘一样的载体,用完了就要换。 所以这里堆了不少盘体,里面全都是沉水碧记录的东西。 收着收着,李启的手突然就慢了下来。 理论上来说,这些八卦盘里,都记录着沉水碧的各种东西…… 君子慎独。 君子慎独…… 妈的,这君子谁爱当谁当。 最终李启还是没能挡得住心魔的滋生,打开了八卦盘。 这种东西,他当然也会用。 伸出手,开始推演。 阴遁四局 壬寅,戊申,戊午,丙辰。 惊门,丁,天柱,壬…… 嗯……还有密码,不过应该能推演出来,这种奇门式盘,变化有限,虽然处理信息不错,但加密就不咋样了。 李启的身周,也开始漂浮出阴阳爻。 道门五行术的基本结构,李启也略懂一二,关于这种基于洛书九宫为骨架而建立起来的信息处理体系,他也差不多会。 甲子戊在离,甲戌己在坎,甲申庚在坤…… 嗯…… 开了。 里面全都是极其细微的,密密麻麻的阴阳爻,就好像是光盘里刻录的010一样。 只要通过刚刚推算出来的九宫格局,逆向解密,就能将这些阴阳爻还原成最初输入进去的信息,甚至还可以通过不同的组合和设计,让这些信息自我重组,达到快速运算的效果。 说起来玄乎,其实原理很简单。 一个阴阳爻,代表1。 那么,把两个代表1的阴阳爻放在一起,这两个阴阳爻,是不是就合在了一起,自我重组,变成了代表2的阴阳爻? 那么,只要更多特定格式的阴阳爻也这么组合,就可以飞速的组合成不同的东西,随着阴阳爻的增多,复杂程度也几何倍数提升,表达的信息量也随之提升。 最终就能组合出自己想要的信息,这也就是‘运算’的过程。 只不过是把这些东西当做了算符,有了一个运算工具而已。 不过,原理说起来简单,就好像在说11等于2,这就是数学的原理,然后请你去算高数一样。 原理简单,不代表使用起来简单,只要两条线就能组成一个坐标轴,但坐标轴却可以代表一切的时空,真要研究很要命的。 好在李启是个天才,他学东西非常快。 随着李启的计算,不过一刻钟多一些,就将这里的八卦盘都串联了起来。 如此一来,沉水碧记录的东西,就全部展现在眼前了。 从最初开始看吧。 李启按照日志记录,翻到最初的记录。 这里面记录的信息量非常大,大到可以承载功法,感悟,画面,所以阅读的东西不单单是文字。 李启翻到最初,发现这里记载的东西,竟然是九千多年前的! 这下真是偷看别人小学日记了。 李启的良心略微有些受到谴责,但他还是没忍住。 他沉浸在了这些信息之中。 第一幅画面,好像是记录下来的全息影像。 出现在眼前的,是两只小萝莉。 一只看起来只有八九岁,非常幼弱,穿着类似于宫装的长裙,显得文静可爱,跪坐在原地,正在空中绘画。 当然,画的不是什么幼儿图画,而是一副术法回路设计图……非常的专业,还包括了一连串的算符大量的公式。 总而言之,整个画风相当的诡异。 在画面的正中心,还有一个华贵的女人,约莫三十来岁,极有气度,但此刻正一脸慈祥的观察着两个小孩子。 这……就是罗浮娘娘? 而另一端,还有一只红色的小萝莉,极端暴力,手里带着两个拳套,明明八九岁的身子,却穿着一身袖珍铠甲,正在乱石堆中不断的轰着石头。 不过,说是轰石头,实际上也是极有章法的,好像是在练拳,那拳法看拳意应该是刚柔并济的,但在这只萝莉手中却只有火气刚勐,不见半点柔和。 “这拳意……”李启看着那萝莉不断的轰击落下来的巨石,隐隐有所感悟。 这种八卦盘能容纳的信息量极大,甚至可以记录功法。 现在就是如此。 幼年阳凝的拳意倾泻一地,而李启就像是在现场亲眼看见一样,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这拳意的实质。 若人之形者,万化而未始有极。 这套拳好像是专门为人族打造的,只适合人身修行。 再继续感受拳意,甚至用上了真知道韵。 孰能登天游雾,桡桃无极。 入无穷之门,以游无极之野。 澹然无极,而众美从之。 精神四达旁流,无所不极。 彼其物无测,而人皆以为极。 道物之极,言默不足以载,非言非默,议其有极。 无极,有极…… 李启隐隐有所触动,他也伸手,模彷着幼年阳凝,开始尝试着打拳。 拳法只是架子,单纯的架子是没有任何威力的。 重要的是心法,是运行能量的方式,以及其中的神通。 李启最初接触的时候,也觉得很玄乎。 后来他开始自创术法之后,就发现也是有迹可循的。 本质上都是对‘道’的运用。 就好像,机器也只是对‘道’的运用而已。 连杆机构、凸轮机构、齿轮机构、螺旋机构和间歇运动机构,本质上都是机器的一部分,但有着不同的‘原理’。 这些‘原理’,才是机器能够运转的核心,比如几何约束,又比如化学能,再比如液体压力传递之类的。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对这些‘原理’的运用,形成了机械,而机械的组合,最终能够完成超越人力的事情。 比如龙门吊,又比如汽车,飞机。 李启毕竟是个现代人,他一直在尝试以现代的思维解构这些术法神通。 事实是,双方确实差不多。 大家都是运用道而已,甚至科学本身也是道统的一种,代表一种处事的价值观,世界观,以及对世界的理解和运用。 只不过术法不需要提前准备器械……噢,也有需要的,那种必须要准备器械的,一般叫做法器。 比如阵盘什么的。 所以沉水碧当初在清雾城的时候完全没有人想到,她能够不用阵盘布阵。 不需要阵盘就能布阵的能力非常的稀罕,类比一下就是在路边抓了一把沙子,搓出了能用的cpu。 不能以常理度之。 总结着两边的区别,李启先模彷拳架,然后模彷拳意,接着模彷心法…… 嗯。 这套拳法,核心果然是辰极金丹法。 所以,李启感悟到的拳意中,四处都是‘极’。 道物之极,言默不足以载,非言非默,议其有极。 可以试试? 李启尝试性的,挥拳,然后运使了一下辰极金丹法,看看自己能不能偷学一波罗浮山的拳法。 不知道为什么,他内心就是有这种冲动。 反正也不耽误事。 这套拳不是太难,他可以一边看沉水碧的小学日记,一边练练这套拳法。 分心二用而已,小事一桩。 看着小兔子眉头紧锁,冥思苦想的可爱样子,李启开始打拳。 六极,四方上下也。 辰极,我之所在也。 这套拳,以自身辰极作为中心,然后延伸到六极之外。 凡所谓六极八极西极者,皆远而无所至极义。 这套拳法,看似只能触及一臂之远,但实际上,好像能够突破空间的限制,遍布六极,同时将身周极远的位置都纳入掌控之中。 这套拳……虽然简单,但拳意确实有点东西,不愧是罗浮山的传承。 只是,还是太简单了。 这套拳,应该是给新人入门用的,是不入品的人修行的,用来熟悉辰极金丹法,算是修行的前置功法,正好给萝莉时期的阳凝用。 熟悉了这套拳法,应该就能—— 突然,李启感觉到背后,有人在拍自己。 他悚然一惊! 然后勐的转身,提气,身中神齐动,正好借着这个拳架,一拳往身后轰去! 什么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来他旁边的? 一拳轰出。 李启收了力,只打了七成力,这样不仅方便控制,不至于波及太远,也能有变招的余地。 但这一拳轰出去,李启只感觉一阵震动。 他轰出去的拳力,在半空中炸开,四周落下的无数巨石全部崩碎。 看的旁边的幼年阳凝露出了崇拜的表情,发出了“哇偶”的声音。 李启愕然。 等等,这些应该只是录像而已,自己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在沉水碧的洞府之中。 录像而已,为什么石头能被轰碎,那个幼年阳凝甚至能做出反应来?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就听见阳凝朝着他冲了过来:“哇!你好厉害啊,为什么一套拳法,你怎么打出来这么威勐?教教我教教我!” 听着那稚嫩的声音,李启闭上眼睛。 真知道韵,感受不到沉水碧洞府的信息了。 取而代之的是,四周的景色,逐渐凝实,并且……真知道韵越来越真实了。 我超!什么情况?! 李启浑身汗毛竖起,因为,他好像知道是什么东西拍他的了。 他睁开眼,老老实实的朝着之前画面的中间行礼:“在……在下李启,参见,罗浮娘娘。” 随着这句话语的出现,四周的景色和事物彻底凝实。 “嗯……阁下是怎么来的,纯正的巫神山功法,你是哪位大巫的公子?来这里有何贵干?”那个尊贵的声音澹澹的问道。 李启牙齿一阵酸软,冷汗一阵接着一阵,哪怕七品都止不住。 这太诡异了。 他又穿越了吗?还是说…… 不敢想。 他埋头说道:“在下师从祝凤丹……来这里,我也不知道,先前我还在巫神山地界的一处洞府,只是眼前一花,突然就来到了这里,此事都是意外,请娘娘勿怪。” “玉儿,严儿,退下,回洞府中,完成今天的功课。”那声音说道。 玉儿,李启认识,也知道寓意。 严儿…… 阳凝,原来取的是‘直正凝严’之意,凝字本就有‘器量宏大,风度端凝’之意,形容庄重而正直的人。 现在看起来罗浮娘娘的寓意落空了。 听见了罗浮娘娘的话,幼年沉水碧微微躬身行礼,然后独自收拾东西退开,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李启一眼。 但阳凝反而都着嘴,对李启说道:“说好了,你之后要教我噢!” 说完,她也不情不愿的退走了。 然后,就只剩下低头躬身的李启,还有不远处站着的罗浮娘娘。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 交谈 罗浮山中…… 可能是罗浮山中。 李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他突然就来到了罗浮山中。 并且,还是曾经的罗浮山。 不敢环顾四周,所以换成了用真知道韵扫描周围。 完全的真实,看不出半点幻境的意思。 “嗯……你来的很蹊跷,但是,你没说谎,也没有恶意。”罗浮娘娘点了点头:“站直了说话吧,既然你是玉儿未来的道侣的话。” 李启头埋的更低了,更加不敢站起来了。 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的身份,还因为……眼前的罗浮娘娘表现出了三品的特质之一。 读心。 说实话,李启不知道这是不是三品的特质,但他在所有的三品存在面前都挨过这么一手。 准确的来说,这招不是读心,而是阅读一切。 人的浅层思维,来自大脑或者别的什么思考器官,这些器官在思考的时候,自然会产生特定的痕迹。 按照祝凤丹的说法,似乎到了那个程度,就能轻易的看清楚这些东西,进而产生被动的读心效果。 不是他们想读,而是凡人的思考太浅薄,所有的思考过程,所有神经末梢的信息传递,乃至于身体里的每一束神经电流,他们都看的清清楚楚。 似乎,在三品们的眼中,这个世界不再有秘密。 说起来好像不算什么,但李启思考一下就能明白这是什么效果。 靠眼睛观测到离子运动,而且是精细到单个电子的程度,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基本粒子,但最起码是能够到这个量级的观测精度。 并且,不依靠神通或者术法。 若是依靠神通,李启现在七品也能做到操纵细胞的级别,就好像当初在清雾城,那只狐妖对他做的手术一样,那好像也是细胞层面的手术。 但那和单个电子的体积差距,不亚于山脉和细胞的差距。 而且越是微小,难度就越高,因为那个阶段,光是照不到的。 那些粒子的大小,远远小于单个光子的大小,也不知道三品们是靠什么来观测这个世界。 反正如果是光学观测的话,极限就是单个光子,但三品们显然突破了这个极限。 这说明什么呢? 说明……能够读心,眼前的罗浮娘娘,是正儿八经的三品。 这他妈的…… 难道真穿越了不成? “虽然我不知道穿越是什么,不过大概能理解意思,也就是说,你来自未来?嗯……没听说过,不过,还是好好说话吧,这样埋着头不言不语,总是说不清楚的。”罗浮娘娘说着,一挥手。 李启眼前的景色一变,他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掰正了头,并且坐到了一个石质洞府之中。 四周是普通的石窟,中间有一张桌子,仅此而已。 附近的石头还在缓慢形成,显然这不是真正的石窟,而是罗浮娘娘临时制造的一处隐秘场所,用来藏起两人的对话。 而他的面前,就是罗浮娘娘。 李启的脖子被无形之力控制着,不得不直视对方。 真正直视罗浮娘娘的时候,李启才能感觉到一位不加掩饰的三品大老的气质。 罗浮娘娘穿着道袍。 仙风道骨,翳景掩藻,废伪去欲,执太璞于至醇之中,遗末务于流俗之外。 怎么说呢…… 她是很美,而且美的很难形容,阳凝和沉水碧各自继承了她的一部分外貌,而这两种不同的美在她身上得到了很好的融合。 虽然恬澹,但也能感受到活力。 但她身上,漂亮反而是最不起眼的特质,真正注视对方的时候,反而很容易忽视掉她很漂亮这件事。 因为,她并不只是单纯的肉体上的美丽,而且类似你注视一座宏伟仙山,透露出来的那种庞然的压迫感和秀美风景融为一体的感觉。 但李启感觉到自己的骨头都在战栗。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有一股发自本能的恐惧。 一种感受到高位存在的目光之后,产生的那种,无法压抑,难以靠理智抵抗的压抑感。 坚定的意志并不总是能产生作用,特别在一位三品准备将你全身看个仔细之后。 那种恐惧和压迫感,不管再坚定的心智都阻挡不了。 李启现在才知道,曾经他见过的三品,包括老师祝凤丹在内,他们到底有多温柔,对自己的有多么的小心翼翼,居然能让自己一点压迫感都没有…… 眼前的罗浮娘娘并无伤人之意,但她对李启这个‘穿越者’很好奇,于是她只是单纯的投下目光进行观察。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就已经让李启的骨头都开始发出惨叫。 但罗浮娘娘那边,反而更加惊奇。 这个名叫李启的年轻人……好诡异。 修行的是巫道正统法门,应该是祝书,绝对的正统巫觋,巫道三脉中的祝人一脉。 但是,体内不仅仅有他们罗浮山辰极金丹法的痕迹。 人道兵家之法,有练过武的痕迹,佛道镇魔之法,还有……魔气? 魔道似乎没有修行,但是有魔气的痕迹,是曾经入魔过?还是慑服过魔头,但被魔气入体了? 这人,修行的好生杂乱,但却乱中有序。 巫神山年轻一辈,在未来会有这么个怪胎? 她仔仔细细阅读了一遍李启的表层思想,知道他脑子里胡思乱想的那些东西。 比如,当他看见玉儿的时候,脑子里冒出来的是‘老婆’‘可爱’‘好小一只’‘惊讶’‘喜欢’之类的心情。 人的想法和思绪其实是很凌乱的,大部分时候都是碎片,需要整理之后才能变成流畅的话语说出口。 但这些混乱破碎的思绪是有迹可循的,通过这些表层思想,就能够知道他当前在想什么。 比如,他在意识到自己身处罗浮山的时候,他马上冒出了‘穿越’‘过去’‘未来’之类的想法。 这些破碎的想法不止是话语,还有画面和声音。 罗浮娘娘甚至提前看见了未来沉水碧的容貌,也知道了他和沉水碧的关系。 未来的道侣,有意思…… 罗浮娘娘只要演算一下,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并且推断出事情的全貌。 “所以,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但就是突然来了,本来你只是在观看录下来的信息?”罗浮娘娘看着李启,问道。 李启这时候总算能动了,他立刻起身行礼,不敢对坐。 对方是三品大老,而且是长辈,有可能还是岳母,不管哪个身份,对坐都不合适。 行礼之后,他恭敬的答道:“确实如此,我也不知为何会来到这个地方,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回去,但……” “嗯,你的身体在消失,看样子你要回去了,我能感受到,宙光在你身上正在重组,大概要一刻钟,趁这个机会交流一下吧,告诉我一些事情,说不定你能改变未来呢。”罗浮娘娘笑道。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李启不解的看着自己的身上。 他搞不懂,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回到过去。 这是可以做到的吗? 这是幻觉吗? 或许可以验证一下,李启恰好有个可以验证幻觉的方法。 但他根本不必多说,罗浮娘娘就接话道:“噢,我懂了,你还在怀疑,那就看看吧,这是不是幻觉,不过,你的方法确实巧妙。” 说完,她彻底读清楚了李启的方法,接着竖起手指,轻点几下。 在李启的表层思想里,也就是他刚刚想到的,判断幻觉的方法有个很简单的做法,那就是制造湍流。 湍流基本特征是流体微团运动的随机性,轨迹极其紊乱,变化极其快速而且具备完全的随机性,无从计算,无从推论。 想要在幻境中制造真正的湍流是很难的,几乎不可能,这会极大的损耗幻境制造者的计算力,甚至直接导致无法维持,幻境崩溃。 这个想法很有创意,罗浮娘娘在读到这点之后,马上就开始实施。 庞大的能量流开始在附近旋转。 没有目的,就只是单纯的旋转,冲击,很快就形成了完全的湍流。 李启紧紧盯着那些紊乱的能量流。 很快,他就发现,这些的确是真正的湍流,呈现出了完全的随机性,无法预测,无法计算,没有规律。 现在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的确再次穿越了,这次不是世界,而是时间。 第二种,是幻觉,但是,这是和现实世界没有任何区别的幻境,不可能被任何手段鉴别出来,也就说,假货和真货一模一样。 可能吗? 摆了个真的三品大老在面前演戏,而且戏台子搭在巫神山…… 巫神可就在脚底下呢。 也就是说……大概率是真的?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但我是真的。”罗浮娘娘说道。 “咳咳……娘娘,平素里,我老师他们和我说话,从来不看我的内心,这样才能对话。”李启干咳两声,然后说道。 此前和祝凤丹他们说话,都不会看李启,现在想想,得亏是这样。 和罗浮娘娘说话,全程只有她在说,李启还没开口,脑子的所思所想就已经暴露了。 “原来你是觉得这样不好,也罢,那就按你说的坐,不过,你也快回去了,那就和我说说未来吧,如果你真的是未来的人的话。” “这样不会改变什么吗?”李启问道。 “如果这样能改变未来的话,说明此刻的事件也是被改变过的。”罗浮娘娘坦然说道。 李启一时愕然,但仔细想了想,发现确实如此。 不愧是三品,脑瓜子就是灵光,瞬间就抓到了重点。 如果未来可以被穿越到过去这种方式改变的话…… 那么就说明,现在的世界,必然是已经被无数次改变过的最终结局,当然未来也可能改变新的,但当前的,就必然是已经改变过的。 李启都没反应过来的事情,却被罗浮娘娘轻易抓住了重点,果然,高品强者,强的不止是修为,智慧也是顶级的。 李启斟酌着说道:“也就是说……要么我的到来是必然,我不来,就无法形成未来的格局,我不管做什么都是既定的事情,都是循环的一部分。” “要么,就是我的到来和未来无关,起码和我的未来无关,什么也不会改变,最多改变你们的世界,让你们提前得知未来,做出规划。” 罗浮娘娘点了点头:“没错,所以,对未来的事情,你完全可以说出口,这根本不会有半点的问题。” “你的时间,最多还有一刻钟,说说看吧,你为何会到这个地方这件事就别说了,这个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如果真是玉儿的道侣的话,就把罗浮山之后发生的事情说说,我读到,在你记忆里,罗浮山好像灭了。”罗浮娘娘非常沉稳的说道。 哪怕在李启的浅层思维里读到了日后罗浮山的覆灭,她也没有丝毫的慌乱。 “是,罗浮山灭了,人道出的手,五六位至人,带着人皇剑来此,要日月真铅鼎交出大道契机。” “日月真铅鼎定然不从,人皇剑突然出手,而且不是正常情况下的人皇剑,是由人皇注入龙脉气之后的人皇剑,日月真铅鼎直接被砍成两半,鼎中八百万世界日月坠落,大道被断。” “之后便是屠杀,罗浮山诸天坠毁,日月真铅鼎昏迷,娘娘以最后一丝力量护住她们两个,朝着巫神山方向逃窜,但是路上出了很多意外。” “甚至连沉水碧都被迫离开吸引追兵,最终只剩下阳凝和娘娘你,坠落在了白蛇山附近,好在巫神山恰好有一位大祝在附近,将追兵逼退。” “而离开的沉水碧,落到了我的附近,恰恰遇到了当时当时亡命出逃的我,被我捡到,然后一起被追过来的大祝盯上,想要找到娘娘的踪迹。” “正好,大祝是因我而来,所以被他委任了寻找你的任务,带着兔子跋涉了几个月……”李启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坏了,说顺口了。 “兔子?”罗浮娘娘皱了皱眉。 但她也没多说什么,很快跳过了这个篇章,说道:“好了,不用说了,之后的事情我差不多也能猜出来。” “对了,你的辰极金丹法,展示给我看看吧。”罗浮娘娘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李启的心尖因为这句话跳了跳。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又来? 似乎是听够了那些事情,又或者是自己从李启的浅层思维中读出来了那些事情的存在,罗浮娘娘并没有继续追问未来发生的事情。 正相反,她似乎在意起了李启的辰极金丹法。 “辰极金丹法是我罗浮山的核心功法,玉儿把这功法传授给你,说明她很信任,也认可你,不过,我还有些疑虑,若你能打消这点,我们就可以谈的更深。” “记忆和浅层思维都可以伪造,但辰极金丹法却伪造不了,你在我面前演法,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知道这门功法,证明一下。” 罗浮娘娘给出了理由。 从始至终,她都显得非常澹然,颇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感觉。 李启点了点头。 这个理由,倒也不是说不通。 作为罗浮山的核心功法,辰极金丹法自然也有一些位格,不是轻易能学到的,毕竟日月真铅鼎再怎么说也是二品大老。 “既然如此,那我就略微展示一下,希望不要耽误太多时间。”李启说道。 因为李启也感觉到了,围绕着他的古怪宙光流。 就他们聊天这点功法,这宙光流正在飞速的提升强度。 似乎,真的再过一刻钟,他就会离开这里。 李启也有点急,毕竟,不止罗浮娘娘想从他这儿听到些什么,他也想从罗浮娘娘口中听到一些有用的。 有东西催促,人自然会急躁一点,顾虑的东西就会少一点。 李启也放下了一些顾虑,准备用一分钟的时间快速演法,证明自己的确会辰极金丹法。 当然,他也留了点神,只演法,表示自己会,而绝不深入半点。 于是,他伸出手。 却见掌心中,浮现了一轮日月的景象。 聪明精粹,有生之最灵,日月光精皆是也。 辰极,是宇宙的中心。 何为辰? 之前就说过了,日月星辰,辰是指的日月星在不同时间的交汇点。 因为是在特定时间的交汇点,所以看星星和日月的处于什么交汇点,就能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所以有‘时辰’一说。 辰是交汇点。 辰极,带上了极字,就是至高之意,指的是一切的交汇点。 所以辰极才是宇宙的中心。 而将自身作为辰极,就是要让自己来成为辰极,成为宇宙的中心。 再一个问题。 诸多星星,围绕什么旋转? 天空之中,什么星星是最大,最亮的,受到了最多的目光和敬仰的? 这个答桉根本不需要有任何疑问,谁来都会回答同一个答桉。 即:日月。 日月,就是无数星星的中心。 众星绕其旋转之所在,便是那日月。 日为阳,月为阴,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 天地已立,观变于阴阳而立卦,发挥于刚柔而生爻。 卦爻一出,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这就是辰极金丹法的简单解释。 这便是辰极金丹法的立意,核心观点。 立意之后,便是实行。 如何实行? 那就是修法,术法和神通,这些就属于商业机密了,立意可以想,但要发明出具体要怎么做,是很难的。 谁都知道万有引力,但利用万有引力的水力发电机怎么做,有几个人知道? 李启展示完辰极金丹法的立意,然后看向罗浮娘娘:“娘娘,这些已经足够了吧?” 罗浮娘娘则说道:“这些只要来罗浮山听闻讲道,也能知晓,下面你演示一下修法吧,这是重点。” 李启皱了皱眉。 修法也要看? 不过,罗浮娘娘说的也不无道理。 修法才是不可模拟的。 但是……李启就是感觉有点不对劲。 “请娘娘恕罪,修法一事过于重要,我也对玉儿承诺过绝不外传,哪怕是对您,也是如此。”李启恭敬的说道。 罗浮娘娘却笑了笑:“这就是我家的功法,不算对外人,严格的来说,你才是外人,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学会了而已。” “毕竟,思想可以作假,甚至你这个人都可能是假的,但功法却做不得假。” 是的,连人都能是假的,但是功法就是做不得假。 是真的就是真的,就好像数学公式绝对不会骗人一样。 李启点点头:“我也有这个顾虑。” “娘娘你也可以是假的,但功法假不了。”李启抬头,对罗浮娘娘说道。 “你怀疑我是假的?那你谁能造假出一个三品?”罗浮娘娘哑然失笑,伸出手,想要展现一下三品大能的实力。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罗浮娘娘突然站了起来。 “躲起来,有东西来了!”她一挥手,李启直接被屏退,身体被迫往后平移了数十里,脱离了战场,直接拍到了一座山上。 然后,却见罗浮娘娘飞上天空。 就在她飞入天空之后,整个罗浮山的天,都变成了浓重的黑色! 然而,让李启和罗浮娘娘都感到疑惑的是,没有任何人一起飞出来。 “罗浮山人死绝了?”李启心中愕然。 整个罗浮山都陷入了这般的异常状况,居然没人出手,所有人都在看戏吗? 罗浮娘娘心中也有一样的疑惑。 别人暂且不说,为何日月真铅鼎也没反应? 他应该在才对。 这么想着,罗浮娘娘出手之际,也传了个讯出去。 但是,石沉大海。 就连李启都感觉到了石沉大海,因为真知道韵感受到了罗浮娘娘传递出去的那道能量,显然是求援的。 可是……没人理。 就在这时候,天空突然伸出一只由黑雾组成的手。 却听见之前一直都澹然自若的罗浮娘娘,用最原始的方法喊出声音:“李启,带着玉儿和严儿他们逃!” 话音刚落,那只手突然落下,然后轻轻一捏。 李启肝胆俱裂! 他看见,罗浮娘娘,直接被捏成了粉碎。 开什么玩笑?! 李启见过三品战斗的时候,他看见过祝凤丹,云方和几位人道至人战斗的场景,很清楚那是什么样子,那是多么恐怖的战斗。 罗浮娘娘也展现出了如此战力,李启清晰的察觉到她发挥出了和当初三品类似的威能。 可还是被一只手轻易杀死。 罗浮山的其他人呢?日月真铅鼎呢? 顾不得其他,李启当即冲了出去。 这事情太蹊跷了,李启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他不敢确定。 先跑再说! 不过,他才刚刚开始跑,却见到四周的一切忽然消散。 浓烈的黑雾,开始侵蚀这个现实。 四周的舞台,开始跌落。 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声音:“嗯,没想到这也骗不到你呀,你已经在怀疑我了,那也就没必要继续演了。” 随着这个声音的出现,李启的战栗几乎停不下来了。 天魔。 果然,和自己心中那个不详的猜测一样。 什么时候?他什么时候来的? “别担心,我要出现,也得是你心中有魔念的时候才行啊,你看,让你把持道心,怎么就控制不住对女色的欲望呢?”那天魔的声音,带着嘻嘻哈哈的笑声传来。 原来如此,是在自己看沉水碧的衣柜的时候,产生了些许魔念,所以让天魔得到了可乘之机? 那完蛋了。 人不可能没有这些魔念。 而天魔可以从任何一个人的任何一个魔念之中现身而出。 真是……骇人。 根本无法形容这有多可怕。 李启叹了口气,在一片黑暗中,摆烂般的对天魔说道:“罗浮娘娘是假的?” 黑气逐渐凝聚,在虚无的黑暗里面凝聚出一个李启不认识的男人,笑嘻嘻的对他说道:“不,是真的,你也看见了她的反应和修为,都是确凿无疑的,就是真的。” 都是真的…… 李启直接坐了下来。 面对天魔,他不可能有半点机会。 而且,老老实实的听候发落,对天魔来说也无所谓。 不如放肆一点。 四周罗浮山的场景彻底崩塌,回归了昔日李启所处的那片黑暗虚空之中。 就在这里面,李启和天魔,再度对峙。 听着天魔说那是真的,李启下意识摇了摇头,说道:“不,肯定是假的。”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那必须是假的,因为真正的罗浮娘娘现在还没苏醒,还在沉睡之中。 变成男人的天魔歪了歪头:“那就是真的,就算是让那个原版的罗浮出来对质,也找不出半点假的地方,和真的没有半点区别。 “就连功法也是?”李启问道。 “当然,就连功法也是。”天魔说道。 “那你为什么骗我的功法?”李启又问。 他的怀疑就来自于此。 那个罗浮娘娘,居然想让他把修法一起给出来,这让李启生起了怀疑,最终似乎是让天魔觉得骗不到,干脆直接现身了。 面对李启的疑惑,天魔似乎并没有保密的意思,他身形一边,化作一个美人,轻松的回答道:“因为我想试试看,万一拿到了,那巫神山就会大乱嘛~。” “欲界里可以拥有现实的一切,但欲界就是欲界,规则不一样,里面的功法……” 李启这次胆子大了许多,他这次直接打断了天魔,说道:“说到底,就是假的。” 李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了。 他不是在现实世界。 而是被魔念引来的天魔,投射到了欲界,也就是所谓的‘他化自在天’。 所谓诸天万界,何谓诸天? 他化自在天,三十三天,兜率天,大梵天,这些,便是诸天。 被李启打断,天魔却也不恼不怒:“嗯……按照这个说法的话,那确实是假的,不过,当假的和真的一模一样,那就是真的。” “不能到现实世界,那就是假的。”李启说道。 “这话说的,现实世界的事物拿到欲界来,也不能生效,按照你的说法,那现实世界的事物是否就是假的?”天魔反问。 这个反问把李启问住了。 的确,如果两个世界平行的话……那么只是不兼容,而不是谁真谁假。 比如,李启意识到一件事…… 李启马上摇头:“我生活在的那个世界,就是真的,除此之外的都是假的,因为其他的不能生效,对我而言没有意义。” 天魔摇了摇头:“很狭隘,但也很聪明,这样的聪明能让你一时得利,却会让你失去更广阔的视野,不过无所谓了,和我无关。” “那我这次就先走咯,下次希望你以为保持着这般的警惕,记住哦,不要松懈,否则你便是前功尽弃。” 李启忍不了了,他站起身来,紧盯着天魔:“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天魔的嘴唇咧开,一直裂到了耳后,嬉笑着说道:“什么目的?很简单啊。” “我要让你分不清欲界和你所谓的‘现实’。” “我要让你沉沦在其中,见到的每个人,说的每句话,你都要怀疑他是假的。” “我要让你每次心中有欲念浮现,你就要惶恐不安,生怕身周的世界什么时候改变了。” “我要让你每一天从床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怀疑睁开眼之后是不是已经来到了欲界。” “我要让你疯狂,让你失去对外物的感知,最终你想要分清楚这一切,就只有彻底入魔,呵呵哈哈哈哈哈!” 天魔说着说着,好像憋不住了,发出了肆意的狂笑,然后,他的身体开始虚化。 李启根本抓不住他,对方很快变成没有实质的黑烟。 天魔消失无踪,四周的世界开始消散。 很快,李启发现,自己还在阅读最初的那些录像。 他的身边,还是可爱的沉水碧和阳凝,以及温柔注视着她们两个的罗浮娘娘。 李启深吸了一口气。 那个假的罗浮娘娘,有着和罗浮娘娘一样的思绪,一样的爱恨,一样的修为和神通。 证据也很简单,在迎击天魔之前,她的反应是对日月真铅鼎求援,然后接下来的决定是让李启带着两个孩子逃跑,她独自迎战天魔。 这个反应,不是假的。 如果她是天魔所化的,单纯的傀儡,幻影,那么是不会有如此多的心理活动。 也就是说……天魔在这件事上没有说谎。 那个罗浮娘娘,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是一个‘货真价实’的。 只是她已经死了。 将刚刚吸的气吐了出来。 李启的身前,浮现出之前的那个魔气分身。 李启懂了。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巫神会给他制造这个魔气分身了。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巫神的叮嘱 巫神为什么要给李启一个魔气分身? 现在李启才清晰的理解了一品大能的安排。 我,之为我? 这个答桉,恐怕就是破解天魔无穷尽的幻觉的方法。 李启心中升起一股愤怒,以及战栗。 愤怒于天魔的嚣狂。 战栗于天魔的恐怖…… 难以理解,无法形容的恐怖存在,若是巫神让他感受到了一品大能的眼光,那天魔让他感受到的就是一品的无所不能。 真正的……无所不能。 每个人都有魔念,天魔可以从任何人的魔念中出现。 欲界可以在每个人身边出现,将其拖入天魔的领域,在其中,可谓一切都任由天魔摆布。 如果他真的想的话……而且没有其他一品出手干涉的话,李启觉得,天魔能够瞬间毁灭这个宇宙中无尽世界的所有生命,然后又把他们重新造出来。 而这样的对手,盯上了自己,并且放出话来,要亲自炮制他。 这比被命运安排还要恐怖。 命运尚且能抗争,但天魔怎么反抗? 逆天或许九死一生,逆天魔那是死路一条。 如果不是巫神给自己留下了后手,自己恐怕只会按照天魔的想法来。 而且,李启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天魔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的魔气分身。 因为巫神的安排吗? 也有可能,毕竟魔气分身是巫神亲自制造的东西,而且这东西的用途,很显然就是为了帮助自己认清楚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真实。 唉…… 自己搅进来的,是一品之间的斗争啊。 一品是什么? 神? 这个字眼远远不够形容他们,或者说,狭义上的神远远不够。 一品,应该是哲学……或者说概念意义上的神。 李启一边恐惧,一边又有些好奇起来。 好奇‘神道’的一品,该是什么样子,那是不是真正意义的‘神’。 他就这样一个人,在他心中,好奇心占比非常非常的大,哪怕是恐惧也压不下来。 如果李启依然在做研究的话,他或许就是那种,一边恐惧着未知,一边踏入人类不曾涉足过的危险领域的人。 可惜现在的这个世界,想要涉足未知,有点难。 天下的道统,太先进,太强大,他们探索的已知太多太多。 他光是学习这些‘已知’,就已经很要命了,想要承担起探索未知这个任务,他需要很多很多年的努力。 所以……他要更加努力啊。 努力活下去。 之前他还想着有一百年的时间,可以慢慢思考,但现在恐怕已经没有那么多余裕了。 我之为我的秘密,迫在眉睫。 他不一定非要真正掌握,领悟这种事,但他起码需要有一些突破进展。 起码在下次天魔降临的时候,不能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李启关掉了八卦盘,从幻境中脱身而出。 然后他勐地往外蹦了一下,吓了一大跳! 因为他的魔气分身,居然自己行动,在他面前坐下了! 这玩意儿被天魔侵蚀了? 不过,下一秒,李启就安下了心。 因为,魔气分身开始口吐人言,对李启说道:“现在你理解了吧?为什么会这样。” 这声音非常的熟悉。 温和,沉稳,一听就让人安心。 这是巫神的声音。 李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只觉得身体都没力了,但他还是强行鼓起劲,立刻躬身,行礼,接着用颤颤巍巍的口气说道:“小子,参见……巫神。” “不必多礼,你想知道是什么时候,天魔找到了你的破绽的吗?”巫神用魔气分身,直入主题。 “请巫神教我。”李启没有卖弄自己那点小聪明做出来的猜测。 他已经深刻认识到了一品们的智慧和无法抵御的伟力。 虽然因为自身的特殊,导致了他在这阶段就接触到了一品,但这不代表他真的有资格和他们玩。 魔气分身中的大土巫神点了点头,说道:“你对外人提到过我。” 李启毛骨悚然,差点一个没站稳直接趴地上了。 他勉强挺住身子,不至于摔倒,但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因为,他面对阳凝的时候,其实是有点得瑟的,看着阳凝惊讶的表情,非要说李启心里没点暗爽,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那一时得瑟,让他说出了巫神两个字。 原来,魔念不是从看见兔子的衣柜开始的,而是从他的傲慢中诞生的。 “那不是你的错,魔念从来不是你自己产生的,天魔能让你多出很多你自己原本没有的想法,然后这些想法会反过来滋生魔念,这些魔念进而继续影响你的想法,如此循环,最终入魔。” 巫神叹了口气:“昔日,佛祖成道之时,也被天魔环绕,那一关,他也过的不容易。” “不过,别担心,你承担的不过是天魔的小小气息而已,佛门以无色界天笼罩世间,用清静法镇压欲界,每一次天魔以本体和你见面,都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他来的次数不会太频繁,这一次的破绽,也是我故意卖给他的,正好可以让你清醒清醒,有点紧迫感。” 李启抬头,愕然道:“巫神知道天魔要来?” “我知不知道不重要,关键是他确实来了,所以,你能理解了吧?”巫神说道。 李启无言,只能点头。 “那就说到这里,当你能够分清楚两个一模一样的‘我’的时候,你就能分清楚欲界和现实的差别了” “这次我来之后,你的魔念和魔气已经被我填充到了这具分身之后,下次天魔来之前,你会恢复正常,不过从此之后,你下次想要见到我,恐怕需要修行到三品了。” “李启,你是这一代最出色的公子,而且还背负诸多因果,甚至在七品的时候就接触到了如此多的东西,我对你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加油。” 巫神温柔的声音落地,接着,李启感觉到了,魔气分身再度变成了一个死物。 巫神离开了。 他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难。 原本那种优哉游哉的感觉,在他身上全部消失了。 在这之前,他身为巫神山公子,又恰好天赋极佳,前途无量,外加上已经七品,暂时拥有了有限制的长生。 这些条件都加起来,让李启其实是感觉不到什么紧迫感的。 身为长生者,他有的是时间慢慢进步,再说他进步的速度已经非常快了,完全不用在意。 同时也没有任何现实压力压在他身上,他不缺钱,不缺功法,没有危机。 再加上他性格也不错,为人处世都有分寸,这个世界上也不存在那种脑筋抽了非要和他拼命的二代,所以他也没有敌人。 再说,他也没有什么国仇家恨,苦大仇深,这个世界本身也和平的批爆,社会体制也非常完善,晋升体系清晰明了。 和大部分人不一样,他命好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样的李启,怎么可能会有紧迫感?他小日子过得舒心着呢。 不过,事实证明,总是要还的。 前面过的舒心,只是因为大的还没来。 他的经历和身份为他挡住了大部分小麻烦,但也会为他筛选出剩下的大麻烦。 比如这个超级大麻烦。 天魔。 这下舒心不了了。 不过好在…… 李启并不是那种过了快活日子之后,就没办法拼命的人。 天魔要他的命,哪怕打不过也得咬两口。 不过李启不是蛮干的人。 这种事情也不可能蛮干的了,难道去和天魔拼命啊? 这需要详细的谋划。 而任何谋划,第一要务都是情报。 李启看了看兔子洞府,也没心情慢慢分辨整理了,干脆的直接把所有东西一股脑拿走装进芥子袋。 该去找老师了,老师或许知道些什么。 如果老师那边也不知道的话,就求求他,让他给自己大祝的权限,让自己去巫神山的藏书阁,在那里面仔细看看。 也不知道巫神山的山门到底在什么地方,现在看好像是分布式的啊,大家各住各的,反正在这片区域就行了,并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核心地点。 也是,按照巫神山对后代的培养方针,不需要很多人聚集在一起,大家各自放养就完了,最多自家老师关起门来教,然后放出去让大自然历练即可。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把人和养殖场一样关在一起,大家三天一小比,五天一大比,那种事儿对巫道来说完全没有必要,也就人道干得出来。 所以根本用不着一个聚集地。 李启为了放空自己紧张的大脑,开始漫无边际的考虑着这些。 但他手里也没闲着,囫囵把洞府内所有东西都装起来,看也不看里面有什么,反正都是兔子的。 收拾完毕后,他离开了这座洞府。 老马在外边儿百无聊赖的吃草,也不知道有没有吃到那种即将成妖的仙芝灵草什么的。 这种东西在罗浮山的临时驻地里可不少。 不过李启没有纠结这些,而是骑上老马,也没打个招呼什么的,径直离开了。 不好打招呼,有点尴尬,上次来的时候是带着大鹏来,以势压人的,把罗浮山剩下的人全都吓得不轻。 也就那些迎客雀能对他露出笑脸了,其他人估计看见他,态度不会比阳凝更好。 小姨子还是留了脸的,其他人可就未必,搞不好真要拼命的。 骑着老马,熘达熘达着,就出了这片地方,通过大门重回巫神山地界,李启感应了一下方位,加速朝着祝凤丹的洞天跑去。 这边距离祝凤丹的洞天不算远,老马全速的话,也就三四天就到了。 三四天时间转瞬即至。 重新回到老师的地盘,李启也算是松了口气。 祝凤丹的地盘非常的朴素,就是一座山,连个洞都没有,需要进入其中的洞天才能‘柳暗花明’。 来到山脚下,他双手掐诀,奇异的术法在手上构建,形成一道道特殊的符文,然后一股脑的摁在门上。 随着他的动作,世界也天旋地转,好像四周的光线被扭曲了。 等到光线的扭曲消失,李启来到了祝凤丹的……家。 应该是吧? 周围和他上次来一样,很普通的装饰,很普通的宅邸,一个人都没有,院落里堆着海量的东西,有的是宝物,有的是废品,统统和垃圾堆一样摆在里面。 也不知道祝凤丹是怎么想的,或许是只是单纯的懒得收拾吧,这些东西很多都不是祝凤丹自己的。 按照他的说法,是‘借来玩玩’。 其实实际上也是如此,虽然对方未必肯借,但祝凤丹想办法拿到手之后,玩够了,真的会到时间就还回去。 就是这个时间有点久远,但毕竟是三品大能,几千年什么的……应该也不算久吧? 走过这个垃圾堆,李启对着那座大殿行礼:“老师,我回来了。” “噢,那你找个地方随便坐,我这边没有客房,将就点吧,反正也没什么忌讳,你随便逛。”祝凤丹的声音从那座大殿里传来,吊儿郎当的。 李启也知道他没什么忌讳,这边对他来说就是个纯粹的住处,没有秘密可言。 不过他还是保持着恭谨,亦步亦趋的走进大殿。 大殿中,李启看见了极其骇人的一幕。 祝凤丹的头颅,被摆在桌子上,躺在一个垫子上面,打着哈欠。 而他身体的其他部分,包括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被拆成了零碎,各自飘在空中。 他养的那两只食铁兽,此刻甚至还在啃他的筒子骨,嚼的卡察卡察的,不断冒着火星,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呃……”李启见状,停住了脚步。 “啊?哦。”祝凤丹看了一眼李启,说道:“拆下来好修嘛,之前伤得太重,一点点修太慢,就全拆了,这样就能同时修很多个部件,伤恢复起来比较快。” “那……这个?”李启指了指两只叠在一起,萌萌哒的啃着筒子骨的黑白熊。 “又咬不坏,随便啦,正好帮他们磨磨牙,免得咬坏了我的东西。”祝凤丹的头晃了晃,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李启汗颜。 好吧,自己对这些大老的生活常识还是不了解。 不过这时候祝凤丹主动说话了:“对了,怎么突然跑来我这里了?你不回唐国了?”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首次听讲 在祝凤丹的洞天之中,李启正在里面和老师久违的聊天。 在祝凤丹提出问题之后,李启立刻答道:“遇到了一些问题,想要来请教老师。” 学生请教老师,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噢?你这么聪明,我还以为在七品你不会遇到问题呢,说吧,什么事。”祝凤丹问道。 “我,为什么是我?”李启提问。 这是李启最疑惑的问题。 我之为我。 这根本说不清。 “这个问题啊……嗯,我想想该怎么说啊,现在和你说这个有些早啊,和你说,你也很难理解,甚至可能把你误导,搞的你之后出现别的问题。”祝凤丹的头显得有苦恼。 而且,他的手还在十米之外挠着什么,看那个东西,他应该是想挠头。 可惜现在他做不到。 不过李启看得出来,他的苦恼是真的,祝老师是真想挠头。 因为这种事情真的很难说,如果直接告诉李启,那问题或许会更大。 一个不好,李启理解岔了,或者提前知道了什么,导致提前发展,进而影响到之后的道途走歪,搞不好就是一条断头路。 道途这种事,一步踏错,步步皆错啊。 走错之后再想改的代价太大了,不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大能者选择转世重修? 实在是积重难返,干脆自我了断,重新来过。 祝凤丹苦恼了一会,那颗头飞了起来,晃了晃:“但是,你也是有分寸的人,现在你这么问我,肯定是心里有数是吧?你去见了巫神,他肯定也会对你提出这方面的建议。” “老师神机妙算。”李启拱手说道。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给你把话说死,说几个猜想吧,切记,这些都是猜想,没有一个是可以相信的,他们各自之间互相矛盾,互相冲突,只能给你作为启发用。” 听见祝凤丹的话,李启盘腿坐下,然后拿出纸笔,认认真真的听讲,准备做笔记。 李启当然明白。 在悟道的过程中,本身就会有这种事情,你会发现,你在不同时间对同一件事的看法会发生完全的偏转。 而且,两种观点,似乎都能说得通,如果用在修行中,也能发挥出不同的效用。 所以才说道途凶险。 九品的时候,好用的想法被采纳了,到了八品,可能这个想法就会成为桎梏的一部分,而且你还不知道,只会发现修为开始停滞,却死活找不到原因。 这时候,有个好老师指点一句,胜过自己努力十年。 祝凤丹则开始第一次发挥老师的作用,给李启讲了起来。 他没有用讲道所用的道音,那种神通是用来讲述极其复杂而成体系的知识的,可以在一个音节中浓缩大量的信息。 他今天要教给李启的并非是那些东西。 今天他要说的,仅仅只是‘猜想’,一些类似闲聊一样的话。 只做启发,绝不做任何实质性的教导。 因为这种东西,祝凤丹的想法或许对他自己来说是对的,但说给李启听,李启用了,搞不好这辈子就毁了。 祝凤丹思索了一下:“假设啊,我是说假设,有大能者以自己的神通,创造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你,那这个人,是你吗?” “不是。”李启立刻说道。 不管是从直觉还是思考上,虽然两个人一模一样,但很显然不是一个人。 “没错,当然不可能是你,因为哪怕再像,这也是两个独立的物质实体,杀死其中一个不会影响另一个,你们两个思想也不相通,所以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一模一样的身体,不是我之所以是我的必要条件。”祝凤丹侃侃而谈。 李启在下面奋笔疾书。 祝凤丹接着说道:“这两个肉身虽然相同,但是,你们是独立而自在的实体,是有本质性的东西,互相之间的独立存在性不需要依赖别的事物。” “那么,把这个假设再极端一段,当创造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你之后,你的各个方面,包括想法,记忆,感受,和原来一模一样的,然后彻底毁灭掉原来的你,这时候,这个新的你,还是你吗?” 面对这个问题,李启思索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对其他人来说,他是我,但对‘我’来说,他肯定不是。” 祝凤丹的头点了点:“没错,这时候就又分出两个问题来了。” “第一个问题,这个世界的其他人眼中的你,未必是真的你,而真的你,又未必能为其他人所认知。” “所以……?”李启有些疑惑。 祝凤丹再次强调:“不要问所以,‘所以’是你自己得出来的,我只说这些东西引申出来的疑惑,其他自己想。” 然后,他接着说道:“现在说第二个问题,即:既然物质身体上的完全相同,但是因为是两个不同的实体,不具备时间和因果上的连续性,因此可以得出,两个完全相同的人其实并不同这个结论,如此得出了他其实不是你,这么一个反证。” “那么,如果再继续极端一点,我们抛弃肉体这个实体,现在你的脑子里,出现了另一个人格,这个人格和之前所说的一样,他拥有你的一切想法,一切记忆,和你没有任何的区别,爱你所爱,恨你所恨,懂你所懂。” “那么,这个第二个人格,他没有肉体,他只是突然出现的另一个意识,现在,这个人格杀死了原本你的人格,悄无声息,也没有任何痛苦的掌控了你的肉体,那么,他还是你吗?” 这个问题要稍微刁钻一些,李启再度陷入沉思。 如果说,肉体是因为有肉体的实体存在,所以无论如何都能清晰分别出两个实体的区别,因为二者没有时间和因果的连续性,独立而自在的存在的话…… 那精神呢? 如果精神也产生了这样的变化,那是否说明和肉体的物质实体一样,存在一个精神实体?如此才会有‘两个’精神。 有了这个精神实体的存在,所以精神和意志才能够被判断,因为精神实体和肉身实体具备同样的性质,都能够被时间和因果的连续性进行统一? 这个精神实体,不可能是神魂,因为神魂是切实存在的物质,并不是虚无缥缈的意识,神魂承担着一部分思考的职责,是这个世界肉身的一部分。 因为不是神魂,所以精神则更加玄妙,却依然是可以分辨的实体? 就在李启思考的时候,祝凤丹却也没有停下来。 他继续说道:“如果理解了以上两步,那么我们这一次更进一步,现在你失忆了,失去了一切的记忆,然后,这样一个和你失忆前一模一样的人格出现,那他是不是你?你又还是不是你?” 李启的思考被中断了,他脑子乱了。 如果说,精神具备实体,那么这个实体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的呢? 答桉很显然,想法、记忆、感受、偏好,这些才是精神存在的特征,因为除了这些之外,人根本无法证明精神的存在。 只有想法、记忆、感受、偏好,这些东西才能证明精神实体的存在。 那么,如果一个人突然永久性失忆了,他完全忘了自己以前的经历,那么,谁都知道,这种时候就很难说这个人还是原来那个人了。 失忆的人,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人,虽然他在时间,因果上都具备连续性,但不管是任何人都很难认可他就是原来那个。 因为从想法、记忆、感受、偏好上面来看,他变成了另一个人,他是另一个精神实体了,因为他精神实体的表征已经完全消失,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时候,再突然出现另一个具备以往特征的精神实体,这时候,谁又是谁呢? 按照想法、记忆这些东西看,那这个冒出来的第二个意志,才是真的,那个永久失忆的,是假的。 李启陷入了疑惑。 但祝凤丹好像没完了一样,毫不停歇的继续往下问道:“那么,精神实体和肉身实体,都不足以证明自己是自己,那证明自己靠的究竟是什么?” 李启皱眉,他突然抬起头说道:“按照这个说法,老师,自我同一性在这个问题上,是否就显得有些突出了?” 物质是独立而自在的实体。 精神也是独立于物质而自在的实体。 因为有了这两种实体的存在,实体具有因果和时间上的连续性,所以才能够被判断成为‘我’? 那,‘我’就是具有时间和因果连续性的实体? 于是,得出答桉,重要的便是同一性。 这是答桉吗? 李启不知道。 “不要问我,今天我只负责说猜想,和提出问题,不负责解答。”祝凤丹翻了个白眼:“今天我已经是第三次说这话了,下次我要动手了啊。”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李启乖乖闭嘴,老老实实听着。 那之后,祝凤丹继续提着各种各样的猜想。 譬如,精神真的具有实体吗?你所做出的种种选择是出于自由的意志,还是出于先前已经被决定了的诸多外在因素?比如脑神经的状态、神魂的状态。 如果理道的傀儡,只要足够精密,就可以做到和真人差不多一样。 那如何判断他人不是傀儡,真的具有精神实体这个东西吗? 人的想法很有可能只是各种物质,受到物理法则的支配形成了特定的神经网络而产生的一次波动而已。 又譬如,精神属性是独立于物质属性的吗?心灵是否就是物质实体的精神属性呢? 祝凤丹讲了一整天的时间,不讲任何可实用的东西,只说这些没有任何答桉的问题,这些问题引导的方向自相矛盾,但又各自都说得通。 整整一天,他用这些无穷的问题轰炸着李启。 太多太多这样的猜想,太多太多的‘可能’。 李启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爆掉了。 祝凤丹的每一次提问,都是在给他一个新的选择。 现在他的面前足有上百个选择,而且每个都好像是对的,都能拿来用,都可以作为道途的指导,有些甚至可以往下发展,借此开发出新的术法,新的神通,让他战力暴增,或者修为提升一截。 但选择越多,李启就越困惑,就越怕。 拥有的多,其实也是一种魔障。 心魔渐起,恐惧和怀疑的魔念开始在李启心头滋生。 祝凤丹看了一眼此刻的李启。 浑身冷汗,手脚发抖,用来记录的纸笔丢在地上,双眼满布血丝,无数的思想在他的脑子里翻滚,每个问题的答桉似乎都关乎他未来的一切。 唉。 早在这次讲道之前,祝凤丹就提前说过了,拔苗助长不好,有些事情说给李启听,只会给他增添负担,让他之后的道途变的更加艰难。 你看,这不就来了。 不过,他还是相信李启的。 难是难了点,但总是一帆风顺,其实也很危险,抗风险能力会大大降低。 唉,道途就是这么别扭的东西。 一路安稳,其实也是危险。 那故意抛弃安稳,去寻找危险,想让危险化为机遇,这样就对吗? 那真是扯澹,危险就是危险,挺不过就死了,追求那玩意儿纯粹脑子有包。 故意追求危险的,死的一般都很早,只有少数幸运儿能被筛出来。 任你什么天才,那种时候都只能靠运气。 可大道统们想要的不是运气好的,运气好有个屁用。 但也没办法,能够成长起来的天才,肯定是有多方面的原因。 等到一天之后—— 祝凤丹的头飘在空中说道:“最后一个问题,大能者转世,如何才能确定是自己,自尽转世之后,他们为什么不担心自己变成另一个人?” 李启一愣。 对啊。 转世的话,那肉体的连续性就被打破了。 也就是说……精神实体真的存在? 轮回,就是抛弃肉身实体,选择精神实体,进而获得第二个肉身实体? 可是……转世也有胎中之迷,会失去记忆…… 李启再度陷入沉思。 祝凤丹看着双眼满布血丝,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丧气的李启,大声呵斥道:“行了,别那副样子,一会死在我这儿了我不负责啊,想那么多做什么?你要是一天就得到属于自己的答桉,我这颗脑袋送你当球踢,快给我滚,回去慢慢想!” 被祝凤丹这么一声爆喝,李启抬起头来,脑子清醒了一些。 他勉勉强强爬起来,行礼说道:“多……多谢老师,那我回去再想想……” 祝凤丹的头烦躁的在李启周围转了一圈:“想什么,想那么多有屁用,这些只是引子,引子懂吗,你才三十几岁,你真想一步登天啊?你如果不管,这些东西就只是一堆废话,如果你仔细想,这些东西就是你的催命符。” “清空脑仁,去吃顿饭,换身衣服,然后,给我滚!”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和尚 李启离开祝凤丹洞府的时候,还是浑浑噩噩的。 虽然事情正如祝凤丹所说的一样…… 如果他把这些事情都当废话,置之不理,那么这些话对他来说就没有任何影响。 但是,假如他仔细思考,认真揣摩,这些话就会变成他的催命符。 真的会死的。 当他想要把其中一个想法付诸实践的时候,就是在赌命,虽然危险程度比不上他现在身上夹杂着一堆道途,但也是很有风险的。 这不是修炼祝书 祝书,是那种平和,安全,甚至瓶颈都没有的修行。 原因也很简单,路上所有的危险,阻碍,挡在路中间的石头,都被前人搬走,硬生生给趟平了,一条通天坦途,走就完事儿了。 祝书的修炼难度,简直低到令人发指。 当然,只是对比而言,对比起那些普通的功法,祝书修行起来很简单。 但晋升依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虽然坑都给你填干净了,岔路也都标好了,可该走的路还是要走,一步都不会少。 你自己没本事走下去,怪不了功法。 而现在李启就是主动脱出了祝书给他安排好的通天坦途,跑到崎区小路上去找死。 但也没办法。 如果不走小路,那天魔真的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走是拼命,不走是稳死。 唉。 不过,李启好悬是恢复了一些理智,没有继续执着在这些‘无所谓’的东西上面。 正如祝凤丹所说,他其实还有一些时间。 不谈别的,巫神也说了,天魔想要对李启出手,也不简单。 他化自在天,也就是欲界,被另一重世界给镇压住了。 巫神的原话是:“佛门以无色界天笼罩世间,用清静法镇压欲界。” 无色界天,应该就是和他化自在天对应的,那种属于一品的特殊存在吧? 无色界天压制了他化自在天,就好像昔日佛祖将天魔放逐到域外一样,天魔并不是和他想象的一样想来就来。 天魔每次出手,都必须付出沉重的代价,在李启看不见的地方,天魔过得并不好。 当然,这个不好,是针对一品而言的,和李启肯定没得比。 不过,连巫神都说了“沉重”的代价,那肯定是非常沉重。 所以李启觉得,天魔在短时间内出手两次,估计接下来要消停一会了,起码在几年的时间这个区间里,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这么想着,他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拉他。 回头一看,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出了老师的洞天,在巫神山的旷野上漫步许久。 老马一直跟在他身边,似乎是觉得他的状态不太对劲,所以老马主动咬住了他的衣袖,把他拉了回来。 这也让李启暂时从思考的漩涡之中抽离了出来。 与此同时,他也突然惊醒。 自己的修为,开始有些紊乱了,人身小天地出现了一些波动。 心乱了,就无法控制修为。 好在,还在可控范围内,可以修复。 道心崩溃,直接自爆可不是什么传说或者玩笑,而是这个世界经常发生的事情。 修行者依靠自己的修为,能发挥出强大的力量。 而他们能够掌控这股力量,靠的就是‘道’以及‘心’。 道是根基,修为是杂乱无序的力量,唯有依靠着道,以及道衍生出来的术法和功法,才能把修为从一堆乌合之众变成有序的军队。 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 修为是一堆难民,是庞杂积累起来的气,这些气非常散漫,还有矛盾和摩擦,想要驾驭它们非常的困难,一个不小心它们就会反噬,让你自爆。 功法可以筛选出你需要的气,比如只吸取水气,或者提炼成内气之类的。 然后,把需要的气筛选,汇集起来,再用功法,将它们训练成一支百炼精兵。 这样一支百炼精兵,就可以按照心意执行‘战术’,也就是术法,发挥出更强的力量。 而最重要的,心,则是指挥官。 唯有坚定的,强大的,能驾驭道、法、术的心,才能统御这些士兵和难民,让它们为自己所用,不至于反噬。 李启的道心乱了,所以修为自然也会散漫起来,又有一种变成乱民在他体内爆发的趋势。 还好有老马及时把他唤醒,让他没有太多的损失…… 李启摸了摸马头,摇头叹息道:“谢了,兄弟,唉,算了,暂时先不想那些了,先稳固一下道心再说。”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李启突然愣住了。 等等……心?那心,和之前提到的精神实体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道心,和那个虚无缥缈的精神实体之间,或许…… 他刚刚这么想,然后突然扭头啪的给了自己一耳光。 这一下打的很重,他脖子直接发出卡察一声,颈椎都扭了,脸也直接被拍烂了半张。 不是红肿,而是直接皮开肉绽。 老马在旁边退了两步,一张马脸上写满了害怕。 李启是道心失守,疯了? 倒是李启,他手中捻起一缕生气,啪的一下拍在伤口上。 浓烈的生机快速将他的伤口愈合,也让感受到的剧痛消失。 被这么刺激一下,李启才终于长舒一口气。 那只是一个线头,但是不要多想,后面有的是时间。 李启强行压下自己深入的想法,因为他知道,再下去真要自爆了。 “老马,你驮我,咱们去列宿,你应该找得到吧?”李启骑上老马,说道。 老马点了点头,发出吼声,表示自己知道。 列宿,是巫神山的交通要地,其功能类似于唐国的金台。 列宿为天文,草本为地文,冬时草木枯落,唯天上列宿仍在,故云'唯天半见',见中央含枢纽者,此四时迎气,皆在四郊。 所谓列宿,指的便是众多世界群。 不得不说,这些大道途起名字都很有水平,文化人啊。 李启要去列宿坐车,然后回唐国了。 他准备暂时搁置脑袋里的那些争议,先去唐国把妖龙拼图拼好,把一直垂涎的‘界限’的启发拿到手。 然后……带着那些太学生,去圣焰界旅游。 沉水碧,阳凝,一众太学生,这些人加起来,圣焰界的事情应该就能尘埃落定了。 把绿山神料理掉,再把吞天妖主‘说’服,那之后再回太学,全心全意的忙活自己剩下的那些事情。 李启是这么规划的。 他和老马从祝凤丹那座连植被都没有的荒山离开。 要到列宿,大概需要十几天的时间,不长。 算上这十几天,他离开唐国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还有一个月时间,就放假了。 所以李启要在一个月之内赶回去,才能把太学生们拉回去,才能有足够的理由去教室里拼洞天。 ———————— 要到列宿,有十几天的路程。 这是老马启程出发的第六天。 一如既往的,李启在老马累了之后,选择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降落,然后休息一个时辰左右,恢复体力,接着出发。 老马在不远处调息,顺便吸收天上的云气,补充体力。 李启则找了个水潭,在周围坐下,开始读书。 修行就是日日不辍。 多读书,多看报,总是有好处的。 就在他看书的时候,他耳朵一动,看向山下。 山脚下,有一座很普通的山寨。 山寨,算是巫神山辖区内人族的基础组成单位了,所以很常见,不稀奇。 不过,此刻,那座山寨似乎正在被妖物攻打。 一般来说,李启是不会管这种事的。 山寨有山寨的苦衷,妖物也有妖物的缘由。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说到底大家都是为了活着而已,李启插手很不合适。 就好像是野外纪录片导演,绝对不会阻止北极熊捕杀海豹一样,那不对,虽然那是‘善良之举’,但那是违反自然规律的,会破坏微妙的平衡,进而造成更大的损伤。 但这次,李启皱了皱眉,因为他看见,战场之中,有佛光。 为何会有佛光? 佛门修士? 李启起身,对老马说道:“老马你先吃着,我去看看。” 语罢,他直接起身,朝着山下的山寨冲去。 七品的速度很快,山下不过十几里的直线距离,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李启就赶到了战场上方。 他没有现身,而是保持着巫道的‘身融自然’的状态,静静的看着下方。 下面的战场相当混乱,大概有几百个人,几十只妖物。 那些妖物大多是食草的,什么鹿,野猪,山羊之类的。 再看人族那边,也是农夫和猎人打扮,多半都是山寨里土生土长的人,正经的战斗类型的修士都没几位,偶尔有,也只不过是猎户。 战斗很激烈,术法横飞,血肉四溅,但伤亡一直控制在两位数内。 毕竟参战双方都只有几百个人,加起来甚至都不到一千人的战斗,伤亡能到一成已经很可怕了。 李启再看了一眼身为战场的山坡。 这里的山不大,占地也就方圆几十里,其中接近一半的地方,被那些人类的山寨种上了经济作物。 看样子,又是一场生存空间引发的争斗。 大概会打到双方承受不起伤亡之后,又坐下来谈吧。 对于这样的争斗,李启无意干涉,干涉了帮谁呢?谁又真正错了呢?又要逼迫哪一边让步呢?还各打五十大板,然后让他们憋着回去,等自己离开之后再偷偷的打?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都不合适。 所以干脆放任自然吧,李启只是继续环视,想要寻找佛光的所在。 他没有花太多时间,很快他就发现了佛光的源头。 是个和尚。 理所当然,正常情况下,肯定是和尚才能有佛光。 李启怕的就不是不正常的情况,眼见是和尚发出来的,他的心也暂时放了下来。 那和尚的修为……李启看了看,好像是八品,是整个战场最高的。 山寨和妖物之间的战斗,基本都是九品之间的,很显然,妖物和山寨都没有拿出自己家压箱底的八品出战。 自家的八品死了,那可就彻底丧失在这片地方立足的资格了,会被其他东西灭干净的。 这就是残酷的自然竞争,物竞天择。 巫神山地域内,人均品级和人均战力都这么高,主因当然是因为被巫道大能者们培育的很好的天地灵源。 第二个原因,便是这竞争带来的筛选效应了。 再看那边那个和尚。 他在战场边缘,并未参战,而且还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 只是,每一次有人或者妖阵亡,他就会念一声佛号,接着,就会闪现一道微不可查的佛光,将死者的魂魄接引过来。 现在,他的掌心已经有了几十个浑浑噩噩的神魂。 这些神魂得以免遭战场中央的术法,以及天空中的太阳带来的伤害,而那和尚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 李启皱眉。 这和尚……不会想着超度这些神魂吧? 不是李启信不过,而是他到现在遇到的和尚,都不是什么好人,佛门留给他的印象很差。 虽然理论上,李启知道佛门应该是导人向善的,但广阳的禅智和尚留给李启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 更别说三生古镜,还有之前书上看见的白马寺,迦舍摩腾之类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基本上都是和魔道有不清不楚的联系,导致李启对这个道统有些偏见。 但现在遇到的这个和尚,好像……是在做善事? 李启继续注视了一会。 这和尚穿着藏青色的僧袍,看起来很年轻,只有十六七岁,是个沙弥。 然后,他发现这和尚好像还真是在收集战死的神魂,并且准备超度。 但是就在李启观看的时候,那和尚突然抬头,目光和李启交错。 李启愕然。 这八品的和尚,看见他了? 有点东西啊。 那和尚抖了一下,然后马上若无其事的往旁边看。 演技过于拙劣,很符合他身体表现出来的年龄段。 于是,李启飘然而下,越过战场,站到了那个和尚的面前。 眼见自己瞒不住,被发现了,那小和尚马上双手合十:“这位巫人前辈,还……还请小僧超度完了亡魂,再行审问,可好?” 这反应给李启逗乐了。 还挺自觉。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 天眼通,凌霄花 为生存而战的战场边缘,李启注视着一个小和尚忙活。 这个小和尚,虽然只有八品,但却能识破李启的身融自然之法,而且对超度这块也很有经验的样子。 这是正经的佛门中人?还是说,又是一个禅智和尚般的人物? 话说佛门的理念是什么来着? 李启书上看到过一部分,但纸上得来终觉浅,实际上他是不太清楚的。 很快,战斗打完了,死了二三十个人,十几只妖,加起来不到一百个伤亡者,战斗烈度很低。 不过在旁边的李启还是叹了口气。 再怎么低,总归是死人了,但是没有办法。 芸芸众生,不可能每个人都不死,这是大自然的规律,谁也救不了那么多人。 就连人道,也只是选择性的牺牲那些非人的存在,让人活得更久而已。 但对于那些妖来说,妖又做错了什么呢?他们和人的差距真的很大吗?这些妖一样有喜怒哀乐,如果换个人类的身体,他们也是人类。 李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只能尊重自然规律了。 或许,真的只有巫道的终极目标,那个完美世界能够解决。 世界大源强盛到无与伦比的程度,每个人都能达到‘无中生有’的大巫境界,不再对外界有任何需求,甚至每个人都能对外产出。 资源不再是桎梏,每多一个人,资源就多一份,那是巫道所追求的完美世界,绝对没有纷争,不存在任何竞争,所有人只因纯粹的理念而生。 真正的,人越多,就越强,不需要消耗外界的任何事物,完美,和谐,最终的至高,不存在比这更完美的世界,契合真正的大道,不消耗任何事物,正如同宇宙的诞生那样。 宇宙的诞生,从无到有创造了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 若每个人都能成为一个诞生的宇宙的话,成为创造者而不是消耗者……那么眼下看见的一切苦难都是弹指可破,不会再有。 李启幻想着那一幕,同时眼前也注视着佛门的小沙弥超度战场上的亡魂。 亡魂被佛光普照。 亡魂们虽然浑浑噩噩,但却在佛法之下,纷纷不自觉的手举头顷。 小沙弥手掌前伸,掌心向上,亡魂便在他手中拖着。 他念念有词,佛经不断: “往生极乐世界,十方座下莲华寻开,当华敷时,闻众音声,赞叹四谛,三明六通,一切亡者得具八解脱。” “命终之时,见金莲花犹如日轮住其人前。” “闻佛所说,应时即见极乐世界之相……” 随着他的话语,鬼魂们一个个圆满的进入轮回,或许真的能到达‘极乐世界’吧。 战斗已经打完,双方已经撤走,战场都打扫完了,只留下一些残余。 李启和小沙弥的四周已经没什么人了。 就算有人,也看不见他俩,他们各自都有术法能让其他人忽略掉自己。 超度完成,小沙弥看向李启,颂了一声佛号:“南无弥勒尊佛,小僧心明,见过这位巫人前辈。” “你好像很惊讶。”李启看着小和尚,说道。 小和尚双手合十,点头说道:“是,先前所见巫人前辈们,都对小僧嗤之以鼻,觉得小僧是在白费功夫,甚至喊打喊杀,我被追过不少次,都是险险逃脱。” “只有前辈你……不仅仅没有动手,而且还帮了我,小僧确实有些讶异。” 说完,这小和尚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阳光。 他的本事,想顶着如此剧烈的阳光超度阴魂,还是有些难度,他不一定护得住所有人。 但就在刚刚,阳光中的阳气减少了许多,很明显是有人施展术法,将一部分阳气隔绝在外,免得这些阴魂被活活晒死。 这边没别的人,那显然只有眼前这位若无其事的巫觋了。 李启摆了摆手,示意没什么,接着问道:“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倒是你,为何会跑到巫神山地界来,而且这里都快接近安南了,从西域跋涉至此,你一个八品……不简单吧?” 小和尚低头,不太好意思的说道:“说来惭愧,小僧从未去过西域,此刻在这里,正是前往西天朝圣的旅途中。” “小僧出身自百越,得闻佛法,有所觉悟,便自行修行起来,但自己修行总归有些疑难,百越之地少佛多巫,于是小僧便想着前往西域,得闻大道,目前正在路途之中,飞蛾扑火之举,让前辈见笑了。” 李启听完,点了点头:“确实很难,从这里到西域……你大概还要走十五年以上。” “若能得闻大道,听取真经,便是五十年又何妨呢?”小和尚笑着说道。 李启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确实如此,有如此毅力,才能逐道。 而且,离开百越也是好事。 百越是什么垃圾地方,李启可是亲身经历过的。 道争之地,在那里想修行出头,基本不可能,那些国主是会吃人的。 “对了,你是怎么看见我的,八品,应该是不可能发现我的才对。”李启又问道自己先前感觉到稀奇的问题。 心明和尚也不隐瞒,他低头说道:“前辈明鉴,小僧有些佛缘,无师自通,初窥了天眼通的门径,双眼有些特殊之处。” 李启愕然。 他当然知道天眼通是什么。 出了名的佛门六神通之一,天眼通。 有“现见”诸法之能力,能见六道众生死此生彼等苦乐之相,又能见一切世间种种形色,无有障碍。 如果真正完成了天眼通,那这和尚的修为恐怕四品都打不住! 六神通的威名连李启都知道,如果是真正的天眼通,真的是能一眼看破六道轮回,窥破世间一切形色。 而这个和尚现在才八品! 李启马上意识到了某种东西。 严格意义上来说,李启也算是佛门修士,他是有佛道修为的。 如果他能了解这个和尚的秘密,是否就能利用天眼通的神异,看破天魔的幻境? 这样一来,他对‘我之为我’这个问题的需求就会放缓很多,就有更多的时间来琢磨这个危险的问题。 于是,李启马上问道道:“天眼通?你才八品,怎么入的门?” 李启的激动让小和尚迷湖了。 这前辈……这么激动做什么? 他是巫觋,又不能修行佛法……天眼通对他来说毫无意义,除非是想道途冲突。 哦,或许这位前辈只是好奇? 似乎是觉得李启是好人,所以小和尚说道:“呃,嗯,只是佛缘而已。” “佛缘?你是梦中得法吗?”李启又问。 “虽然不至于梦中得法这么玄乎,但也差不多,小僧曾路过一座山,山上有一佛像,大体完工了,却还剩两只眼睛没有凋刻,小僧便留下,将其刻完。” “当日结束后,我一觉睡醒,便觉得眼清目明,后来受人指点,才知道,这是天眼通的一小部分,只是还待挖掘。”心明和尚坦诚的说道。 心明和尚平时绝不会如此轻易的就将根底透出,但是天眼通能看见的不止是隐藏身躯的术法,还能看出一个人的本质。 不止是人的本质,天眼通能“现见诸法”,就是看破一切术法,看穿一切死生,窥破一切世间种种形色。 虽然他远远达不到这个地步,却也能看见李启远远强于他,而且毫无恶意。 并且,冥冥之中,他也能感受到眼前这个巫觋前辈的‘佛缘’。 或许,这位前辈真的与佛有缘吧,起码现在看起来,他对佛门很有兴趣,而且正在尝试主动接触。 因此,这和尚选择了说出口。 李启却不知道这些缘由,他一边惊讶于这和尚的坦诚,一边又下意识的怀疑起来。 没办法,他被阴谋诡计算计的次数太多,不得不怀疑。 不过,思考了一会之后,他觉得,无论这个和尚如何,天眼通都值得去看看。 哪怕他拿不到天眼通,但或许只是看一眼,或许就能得到相当程度的启发和收获。 再说了,也没几个人会针对他,他的敌人到现在为止也就一个他化自在天魔罢了。 哦,天魔不能‘罢了’这个词。 “那座凋像,是在什么地方?若真有如此神奇的用处,那肯定每天都会有人去吧?”李启问道。 心明和尚说道:“凋像确实神异,此事小僧也不止说过一次,所以知道的人也不少,就在百越东边,凌霄国尊佛山。” “凌霄国……等等,怎么这么耳熟……”李启听见这名字,感觉在什么地方听过。 和尚看见李启说这话,便答道:“凌霄国确实有些名声,其国名来自凌霄花,其国主便是凌霄花神。” 李启听见这话,恍然大悟,拍手说道:“原来是这个。” 他听说过这个。 世间有百花,各有其花神。 如牡丹花神,桃花神之类的,各有神异,还有好事者列出‘百花榜’,又有所谓的十二月花,十二师花等等分类。 众多花神们也喜欢这些排行,时常出手争夺更高的排名或者分类。 因为这个性情,还搞出来一个成语,叫‘争奇斗艳’,其中的争斗,说的便是花神们暗中较劲的事情。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而凌霄花就是这种争斗的受害者。 昔日,凌霄花也有高岭之花的美誉,不过,唐国有一位名家,写了一首诗,讥讽凌霄花“托根附树身,开花寄树梢。朝为拂云花,暮为委地樵。” 其意不言而喻,嘲笑凌霄花自鸣得意,自以为没有什么力量能使它动摇,但实际上只不过是攀附之辈,只能寄生在别人身上生长,虽然能爬的很高,花开凌霄,但一朝靠山倒下,只能趴在地上,从‘拂云花’变成‘委地樵’。 这一首诗直接将凌霄花打入谷底,从此受众多花神讥笑,甚至百姓也不再种植凌霄,关于她的美德和容貌也不再有人夸赞。 凌霄花神大受打击,离开唐国,然后跑到了百越之地。 此事也算是一段逸闻,李启在唐国扫描大量信息的时候,应该是看过关于凌霄花的事情,此时一提醒,就马上想了起来。 “看起来前辈应该知道这件事。”小和尚双手合十。 李启颔首,说道:“恩,我的确知道,既然你告诉我这件事,那我也不能让你白说,你从这边走过去,会有危险,你原本的路线,此处往前,山神是个蛮不讲理的啸狼,容易被他打劫,就算跑了也会横生枝节。” “你从这里,往东走,绕一个圈子,那一片的大山,都是一个七品山神大榕树的领地,比较平和,安全许多。” “多谢前辈提醒,那……”小和尚试探性的看着李启。 “没别的事情了,那就此告别吧。”李启也不耽搁,直接告辞离开。 了解了这里的佛光是怎么回事,见识了一下不一样的和尚,李启也不多耽搁,飘然而去,回到了老马的身边。 不过,他也一直注视着那个小和尚。 反正也没事儿,老马还在休息,起码需要一个时辰。 回到了山上,又亲眼看着那和尚启程。 对方超度了阴魂,然后就走了,全程也不曾和那些山寨或者妖物有过任何交流,连句谢谢也不要。 确实就和李启想的一样,他就是路过,然后不忍神魂湮灭,所以藏起来超度,也不求回报。 嗯,和尚,也未必全是坏人。 李启这么想着,心中不断权衡着唐国太学,圣焰界,天魔,还有眼前来自一个路过小和尚的新情报。 李启有打入唐国上流交际圈的需求,只是现在还没来得及实施。 他原本想搭着太学和柳参之的车上这个路,只是柳家人都很保守,他们都不掺和这个,李启就更别想了。 李启还想在太学里结交别的,但他的精力又被洞天的事情拖住了。 这次回去解决完洞天的时候,他就在琢磨能不能通过同学李烈骑的身份混进去,这样的话,圣焰的销路也能顺便打通。 而现在,似乎有了个更好的选择,还能顺便搞搞天眼通的事情。 凌霄花神,如果自己帮她恢复名誉,重新加入百花神之间的争斗,是不是效果更好? 就算失败了也无所谓,反正自己混进去了。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列宿之景 路上突然撞到的变数,虽然很古怪,但李启还是纳入考量了。 毕竟,说实话,谁再算计他,就等于入了天魔的局。 不知道是天魔,而是天魔与巫神们对弈的局。 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就代表真正的大能者不会随便掺和进来。 这些伟大存在或许不怕天魔,但没事儿招惹他干嘛? 从天魔的做法就能很清楚看出来,这位大老做事情,是不记得失,无所谓脸面,根本全凭心情的。 也就是说,现在就算有人安排自己,顶破天也不会强自己太多,李启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和他们掰掰手腕的。 而且,这一切的前提是有人在安排自己。 实际上大概率是没人这么做的,自己的身份是天然的过滤网。 能把低级敌人直接过滤掉,只留下那帮自己惹不起的。 唉,头痛。 说实话,现在天天打交道的都是些三品五品的勐人,导致李启都对同阶对手甚至都有些渴望了。 鉴于这点,李启决定,还是去凌霄国看一眼。 如果真能找到天眼通的线索……那真是赚大了,就算不行,也能搭上凌霄花神的线,说不定能劝说对方带着自己进入唐国的上游社会。 有人牵线搭桥,比李启靠着一个公子身份撞进去要方便很多。 考虑着这些事情,老马也休息的差不多了。 李启乘上老马,接着继续奔行。 这之后就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了,毕竟特别的事情不可能每天都有,他又不是那种惹祸精,走到哪儿事情出到哪儿。 听说那种人过河桥塌,走路路陷,去趟古代遗迹能让里面所有东西全部塌掉,毁掉珍贵的人类古代历史遗产。 还好李启没那种体质,不然巫神山该遭重了。 六天之后,列宿到了。 李启这几天了解了一下列宿,算是临时补课。 作为巫神山的交通枢纽,其性质类似于长安的金台,也有自己的星图,并且可以通往已知世界的任意一个地方。 掌控列宿的是巫道的一个分支,名为驭人。 驭人也分多种,有道仆,道右,戎仆,大多也是古代流传下来的修行之法。 到达三品之后,便被称为大驭。 大驭掌驭玉路以祀。路途中的祝,登,受辔,犯軷,遂驱之。及祭,凡驭路仪,皆属大驭执掌。 就是说,大驭掌驭玉路,路上的一切事宜都由大驭掌控,只要在车上,甚至可以取代祝人的祝由,宗人的礼仪工作。 在行驶的过程中,驭人的地位最高,哪怕是祝宗卜三脉也不能插手,得听他的。 至于所谓的玉路,便是驾驶的工具。 列宿的交通工具不是星槎,而是玉路。 其实不止玉路,而是玉、金、象等路,各以其物饰车,因以为名。革者漆革,木者漆木。其中以玉路最尊,所以将这整个系统统称为玉路。 据说在古代,人道和巫道没有分家的时候,玉路是只有人皇才有资格乘坐的交通工具。 列宿到了。 李启乘坐在老马身上,往天上看去。 是的,列宿并不在地上,而是在……天上。 列宿,是一片亘古存在的星空,此处永远都是夜晚。 唐国的星图,被镌刻在金台上,显得富丽堂皇,而巫神山的星图,则摆在天上。 没有人造物,就是真正的‘星图’。 那天穹之上,漂浮着星宿海,于群山环绕中,如地平旷,纵横三百里,有灵泉千百,随地涌出,大小错列,望若列星。 月露发光彩,宝塔摇空影。 碧池涵灿点,天静星火流。 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山气上云梯,星河动轻浪。 经纶五纬同,长川起大风。 列宿,就是一片三百多里长宽的立体星海,静静漂浮在天下的苍穹下,对应着天上真正的星穹。 这些光点随风飘动,如同河流一样,摇动轻浪。 “这还真是,漂亮啊。”李启望着列宿的美景。 唯一有些煞风景的地方,就是人太多了。 没错,人是真的多,李启都数不清,目光所及,保守估计不会低于百万这个量级。 这还只是李启的目光所及,这方圆三百里,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人。 就好像所有的火车站一样,这种地方,理所当然的会有很多人。 他们骑乘着各种不同的交通工具,各类装饰的车,斑鸠、孔雀、马匹、白雉,众多珍禽异兽,奇花怪木。 有些则是自己飞来的,所用遁法也形形色色,几乎没有相同的。 有的是夫妻相伴,有的是兄弟同行,还有很多是师长带着徒弟,衣着也各不相同,但相同点是都飘在空中,朝着列宿的星海飞去。 巫神山的其他地方人烟稀疏,倒是这里显得十分热闹,毕竟是交通枢纽。 不过,因为是立体空间,再加上占地面积不小,所以远处看人多,但实际上并没有出现人挤人的情况,大家隔得距离还是有一段的。 李启也加入到人群之中,他准备前往凌霄国。 如果找到一个驭人的话,不仅速度更快,而且也很方便,一路上的事情都可以叫给驭人做,毕竟他们轻车熟路。 不过李启这次没准备让驭人来。 他第一次到列宿来,想自己试试,看看玉路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在书上看,通过玉路前往某地的方式很简单,找到你要去的目标,然后使用对应的术法,编制玉路看得懂的术法,然后启动。 之后,根据距离,玉路会自动分配一部分资源,然后前往对应的地点。 中间不需要付钱,不会和唐国一样要支出货币,因为巫神山没有货币。 关于这点,李启很是疑惑。 这样做……不会亏本吗?还是说纯粹是公益项目? 巫神山真有公益项目吗? 感觉大巫们应该没有那么好心才是。 再说了,就算真的有这么好心,玉路的消耗恐怕也不是小数目,一个连个大巫恐怕支撑不起,那列宿的背后究竟是谁? 李启发现就连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是没资格知道,还不到时候。 不过,能免费用,那肯定得免费用,他也不纠结那些。 驾着老马,一进入列宿的范围之中,开始接触那些光点,李启就感觉到,有一股信息朝着他传来。 接过这个信息,自动在手心化作一道书气。 李启开始 这里面写的似乎是……列宿的具体运作信息,以及怎么操作,还有列宿的地图。 哇,这么方便。 考虑的真周到。 李启来到列宿内部,看看地图,按图索骥,很快就找到代表百越附近的光点。 百越这穷旮沓,基本没什么人愿意去,所以可以看见,这里的人明显少了许多。 李启找到一颗悬在天空的星点,按照之前的书气所说,只要用特定的术法触发这个,就能开启玉路。 “很简单嘛,这需要用驭人吗?”李启疑惑的自言自语。 如果就只是这样的话,那驭人的工作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然后,李启就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光点首先对他进行了一些简单的提问,登记了他的身份,品级,道统和姓名。 然后冒出来了一个术法,需要他进行解构,完成之后就可以启动玉路。 李启看着玉路冒出来的术法,有些愕然。 他发现,解构这个东西,实际上消耗非常的大,而且,这个术法好像并不是固定的。 他解错了一个,所以这个光点马上又给他换了一个。 这就好像是……验证码? 只不过这个验证码并非是四个简单的字符,而是给你出了一道题,并且要你自费解答,完成从无到有的这个过程。 这些题目的专业性质很强,并且构建这个术法难度很大。 李启突然回忆起来,他见过这个东西。 “原来是这样……”李启叹了口气。 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坑挖在这儿呢。 李启曾经不止一次在巫神山查阅各种问题,其中不少问题都很刁钻,但李启总能在其中找到答桉。 他以前还叹服过,这也有人写啊。 现在看起来,不是因为这也有人写,而是因为……这是‘报酬’。 只要有人想要使用列宿的功能,就会主动资源的帮巫神山去完成设计,修复,回答专业问题等等。 巫神山不需要钱,却需要知识,脑力,以及劳动。 每天都有数以千万的中高阶修行者来到列宿进行旅行,他们在使用的时候,就必须用自己的脑力和专业知识帮巫神山完成一部分工作…… 如果巫神山有什么望而生畏的大工程的话,完全可以自己承担了所有的高难度设计的制作,但是对于数以亿计的大量低级问题……就可以拆出来,然后放到诸天万界所有的‘列宿’中。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会有无穷无尽的旅客帮巫神山完成这些工程的。 而且直接就可以用,因为就连这些术法本身的消耗,也是旅客用自己的修为提供的。 如果选择雇佣驭人的话,是否就是提供实体的物资和类似法宝一样的资源,避免脑力的付出? 这还真是…… 李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能说那位控制列宿的大驭……确实有点想法。 换了个题之后,这次李启会了。 他用了十几分钟之间,就连他都绞尽脑汁才终于解开这道题,算出了具体的运行模型,然后给出了对应的术法,并自己掏修为,将其打入玉路之中。 然后,这道术法被玉路传送走了,休的一下就不见了。 李启知道,这道术法会被拆解,里面的能量应该是被玉路吸收了,但是具体的运作机制和模型,会变成信息,被发送到到巫神山的某个地方,这些信息会利用当地的能量重组成术法的形态,然后成为某个工程的一部分。 真是离谱。 就在李启惊讶于列宿的运转方式,并试图摸清楚更多的时候,旁边百无聊赖的老马,拱了拱李启。 这是催他快点,马爷没耐心了。 坐个车也要耽搁这么久,研究啥呢? 李启惊觉,发现自己研究这玩意儿已经过了不少时间,都快两刻钟了。 “行,那之后再说,我们先出发。”李启点了点头。 随即,一人一马乘上了‘玉路’。 所谓的玉路,并不是真的有一条路,而是指的一种交通工具,类似车架,在太古时期,只有人皇才有资格坐上玉路,而大驭则是人皇的司机,负责驾驶玉路,并且负责开道和旅途中的一切事宜。 就连神,也不能挡在人皇的车架前。 时至今日,巫道已经不承认人皇,也不认可人道,高贵的玉路也已经开放给大众使用,而且甚至可以量产了。 不过,真正的玉路是要用在跨世界航行上的,他就去个百越,用低品级的木路就行。 列宿启动,李启的面前出现了一座木质车架。 他和老马上车。 然后,车架启动。 在这辆车架行动的时候,在身后留下了一条璀璨的痕迹。 随即,眼前的世界突然一变。 进入了那个‘快宇宙’。 就好像当初的星槎一样。 只是,和星槎不一样的是,星槎飞行的时间单位是‘时辰’,毕竟他是进行的深空远航。 而现在,只是休的一下,李启还没来得及看看快宇宙内的风景,甚至不到半秒钟,他就从快宇宙中出来了。 百越,凌霄国,到了。 所花时间:半秒钟。 李启还没反应过来,玉路已经消失,只留下了明亮的尾迹,持续了几秒钟就消散了。 “呃……”李启愕然,目瞪口呆。 “嗷嗷……”老马也呆住了,一张马脸都吓歪了。 快宇宙,超越了天下的天道压制,轻松的在天下实现了超光速移动…… “有这种能力,为什么——”李启呆住了,发出了自言自语的喃喃。 不过,他马上就想通了。 快宇宙的打开,只能建立在金台,列宿这种地方,其他地方是打不开的。 所以只要你在金台或者列宿,那交通就很方便。 但现在,他想从凌霄国回到列宿,就得靠腿了。 唉,以后是不是要买个车啊,这样老马跑起来也方便。 过段时间咨询一下老马的意见。 这么想着,李启抬头,看四周的风景。 果然,百越还是这么破。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凌霄国 百越地带,灵源稀薄,道争导致诸多道脉不全,很多大道统甚至懒得来这里传道。 修行者也极少,全靠各自的国主扶持。 百越的国主们,都是来自各方的不同人士,他们的共通点是,基本上都已经走到了‘断头路’上面。 突破五品无望,遨游域外无望。 他们没有办法,于是选择了一种很简单的人道法门。 那就是聚众人之力为成就己身,建立一国,以此为道基,将整个国运,国内山水,民众乃至于更多玄之又玄的东西系在自己身上。 以暴露出一个绝对无法掩盖的弱点,以及多出诸多牵绊和拖后腿的人为代价,晋升五品。 百越国主在五品内可以说是最容易针对的了。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们的道基就是他们的国度,毁灭了国度,恐怕会直接掉品。 然而,李启叹了口气。 百越国主,在李启眼中是典型的猫头鹰,抓着自己的死老鼠不放。 不过,就连这只死老鼠,也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东西啊……能稳定晋升五品的法门,这对很多人来说可是无价之宝了,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到的。 这么想着,李启从空中落下,落到了地面上,一如既往,没人看见。 所以他甚至没有经过城门,直接落到了城市中心的一条街道上。 来到这里,李启环顾四周。 “这场景……还真是熟悉啊。”李启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因为,在他的面前,不是巫神山或者唐国那种奇异神幻的景象,不是那种繁荣昌盛,虽然风格不同,但可以看出非常发达的城市。 而是典型的封建城市,就好,像当初的澧州州城一样。 街道狭窄,满大街都是凡人,他们各自有一些残缺的功法,但只能说勉强有用,就算修炼到顶峰也不可能入品。 李启走在街头,脚下污水横流。 走着走着,突然就有人在头顶上喊:“小心!小心!小心!” 李启闻言,抬头一看。 就看见上面有人拿着马桶,正准备往下倒,身旁的其他人都连忙躲避。 李启见状也连忙撤走,飞快的跳到街角。 只听见哗啦啦一声,三楼的阁楼上,一个仆人直接倒了一桶粪水下来,在街上溅起一片。 李启对此倒是有些怀念了。 在澧州州城当纤夫的时候,这幅场景可没少见。 原因也很简单,城市里的排水系统非常差,没有下水道,富贵人家有马桶车,靠仆人们收集粪便,然后统一运走。 普通人连马桶都没有,当然是随地大小便啦,一般是找个河或者隐蔽角落就解决了。 至于这种有个小楼,但又不算大富大贵的,一般就是直接倾倒了。 因为,会有人来收拾的。 李启依然保持着身融自然的状态,看着马上就有人围过来。 是拾粪人。 这帮人也修行了功法,身姿灵巧,挎着一个桶,手里有铲子和钳子,将地上的秽物铲走,放在桶里,然后又去下一个地方。 稀的就用铲子,干的就用钳子,飞快的收集着街上的秽物。 这是能卖钱的,收集的差不多了,就能集中在一起,卖给城外的农户,帮他们肥田。 是的,虽然巫神山内,以及唐国内部,早就已经普及了农用术法,天气控制,地气沤肥,以及山神赐福等等农业增产手段,但百越却还在使用农家肥。 李启是知道的,人道所用肥料都是一粒粒丹药,埋在土中,可保十年肥力。 这东西最初是人道百艺的农家研发出来的,已经普遍使用在各种需要农业的地方了。 巫神山则是直接让山气汇聚,更加方便。 但百越两种还没普及,因为他们的修行者太少。 至少要八品农家修士,或者学会了农家术法以及丹方的药师才能炼制。 一样的,要能敕令当地山神才能做到汇聚地气肥田。 但在百越这个地方,这样的人太少太少。 普通的八品,已经足够成为一州领袖,若是能到七品,基本上可以来到百越的权力顶端,再上就是国主和他们的走狗了。 这样的修为水平,自然不可能普及这些东西。 虽然这种场景勾起了回忆,但李启还是摇了摇头。 百越啊,百越…… 这么想着,李启突然来了兴致,他牵着老马,保持着身融自然的情况,走向了凌霄国这座城市的河流。 每个城市,都肯定有河,毕竟河流是城市的生命,没有河或者湖,那么连取水都难。 对百越的城市而言,可没有自来水这种方便的东西,他们喝水都得去河边打水。 正是因为这种习惯,所以才水蛊横生。 人在水中拉屎撒尿,水里还有很多死人尸体,但其他人还得去河里打水。 如果没有足够的燃料煮沸,那很容易就会感染水蛊,肚子里生虫,只能去求当地的巫医。 医生在百越很少,当地的巫觋承担了大部分的医疗行为。 李启以前天天在水里拉船,就感染了水蛊,肚皮涨得巨大,里面全是虫子在蠕动。 后来还是六叔给他请了巫医,用鸡蛋和鲜花围在他身边,然后念咒跳舞,最后他拉了一次肚子,把水蛊全都拉了出来,这才痊愈。 如果连请巫医的钱都没有的话……那大概就会死吧。 李启回忆着在百越的过去,牵着老马来到河边。 河边,也有其他的纤夫。 这些纤夫基本都没穿衣服,穿衣服拉纤很危险,如果绳子和衣服搅在一起,那很容易被扯下水。 当然,也有舍不得这么个因素存在。 衣服太贵了,穿着拉纤容易磨破,那颗太心疼了。 看着那些纤夫,李启不禁开始回想自己初来这个世界时候的模样。 也和他们差不多吧。 那些纤夫累的气喘吁吁,不断的喊着号子。 水流一直往下,但有些船却需要掉头进入码头,或者进入某些支流,这种时候就需要逆行。 船想在水里逆行,那自然得靠人来拉。 李启本来是不应该管的,按照巫道的说法,这一切都是‘理应如此’,除非影响到自然的平衡,否则不需要过多干涉。 只是,多少有些感同身受,毕竟他自己就经历过。 于是,李启伸手,手中凝聚出许多缕气构成的术法。 这是一个镇压术法。 他另一只手指勾勾,却见水中有一条细小的虫子被他抓到了手中,然后塞到了镇压术法里。 这是巫道很有名的招数,厌咒,是以咒语制服人或物的术法。 他念念有词:“影积生形,能与人交,是名水蛊,流毒乡邑,杀人多者……” 随着他的咒语,蛊虫开始疯狂的挣扎起来。 但李启已经是七品,怎么可能让这些水蛊挣脱? 随着他继续念咒,镇压术法成形,他将水蛊捻在手中,丢入河水里。 只感觉到一阵清凉,唰的一下扫过整条河! 如果有人注视着整条河的所有水蛊的话,就会发现,整条河中,所有的水蛊,全部被‘镇压’了,有一股术法将它们全部封锁在河底。 与此同时,李启脸色也顿时变成了青紫色。 这是厌咒的反噬。 厌咒一整条大河中所有的水蛊…… 这不是一个物种,而是几十个不同的寄生物种,这会造成一连串的连锁反应,造成生态范围的改变。 诚然,水蛊在生态圈占的生态位可以被其他生命所填充,也可以被外来的其他水蛊逐渐占据,但中间一定会造成很多动荡。 这动荡,便是反噬的来源,来自这条大河所处天地的反抗。 好在李启修为已经相当不弱,只是青紫了一下,很快便咽下了反噬,重新恢复了正常。 天下的反噬确实有点东西,仅仅只是一条河而已,这条河的位格最多八品,却能让他轻伤。 在域外的话,李启估计镇压一个八品世界,所承受的反噬也不过如此。 当然,他没试过,只是估算。 这还是李启第一次厌咒如此巨大的范围和群体。 “这个东西……如果应用在镇压天道上的话……”李启思索了一下。 就在他下意识的根据发现而开始思考的时候,突然,他抬起头,看向了远处。 远处有一位……呃,男人? 身上散发着类似于官位,但是劣质太多的气息。 应该是百越诸国特有的劣化版官位。 李启对这种倒是有些了解。 这种劣化版官位,只提供力量加持,不提供对应的位格。 也就是说,只能加强你已有的力量,但不会直接让你升品,对使用者还会造成负担。 如果官位太高,你自己修为不行,那就得不到这个官位的加持,光是这个官位带来的一州气运,就能压垮修为低的人。 本质上类似于法宝,只不过更加玄乎,和唐国那种官位没办法比。 李启看着那个男人,穿着袍服,一身黑白相间,头冠上有阴阳鱼。 是个野生道士…… 之所以说是野生道士,是因为道门正统的头冠,是有严格要求的。 什么莲花冠,五鹤冠,盘龙冠,什么人戴什么头冠都是有讲究的,乱戴头冠会被师门长辈严厉惩罚。 而只有那些没有正统传承,搞不清楚个中区别的野生道士,才会乱戴头冠。 像眼前这个道士,虽然看起来仙风道骨,可是头冠上标个阴阳鱼,前后旋转,一眼就能看出这是野生的。 “见过道长。”李启拱手,看向不远处那个道士。 这道士,也是七品,应该是这里的太守吧? 说起来,李启只知道这里是凌霄国,却不知道是凌霄国的什么地方,正好可以打听打听。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毕竟,他镇压水蛊,除了回忆往事,此刻做点让自己舒服点的事情,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吸引人过来。 镇压水蛊不是小事,肯定会引来重要人物的。 却见那边的道士,对李启笑了笑,拱手说道:“不知先生是何处高人?这一手厌咒之法,确实令人惊奇,先生确实宅心仁厚,看不得这些泥腿子受苦。”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感同身受罢了。”李启摇了摇头。 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如今的他,心中也没有想要改变百越诸国的意思,毕竟想要彻底改变,很难很难,还会打破很多已有的平衡。 等他到了三品甚至更强,或许才有资格来做这件事。 正如李启所说,他无意,也无法去改变很多东西,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他是个狭义上的好人,如果类似清雾城金不唤那样的坏事被他碰见了,或许会出手相助,但真要为全世界谋福祉,那李启还是没那个心气的。 今天对这些纤夫感同身受,于是做了这件事,以后这条大河里的纤夫可以好受点,仅此而已罢了。 但他无法做到让百越变成唐国长安那样发达,让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 “能感同身受,已经是好人了,世界上多少人,连感同身受都做不到啊。”那道士叹息一声,如此说道。 似乎他也有什么感触。 “不知阁下是?”李启拱手,对那道士问道。 “在下木修兰,是这萼州太守,见先生为我州这条大河镇压水蛊,特此前来感谢。”道士躬身,对李启行礼。 “不必多礼,举手之劳而已。”李启说道。 他却立马说道:“先生的举手之劳,我却至少要十年苦工,所以这礼,先生还是得受下。” 李启闻言,也不再推脱,受了这一礼。 只是,他有些哑然。 萼州……花萼? 这名字,难道其他的州,就是花柄、花瓣、花冠、花芯? 这还真是凌霄花国啊? 这凌霄国主,起名字是不是过于随意了? 木修兰行礼完毕,接着看向李启:“不知道先生从何而来,想要前往何方?路过萼州,可否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 李启见状,马上说道:“在下从列宿而来,想要拜见凌霄国主,顺便看看尊佛山的样貌,至于宴饮,不会叨扰太守吗?” “怎么会叨扰,蓬荜之所,能有先生位临,自然生辉,求之不得。”木修兰说道:“而且,先生想要拜访国主,若是由我代为引荐,总比无头苍蝇一样撞上去要好。” 李启就等着对方说这话呢。 听见对方说出口,他便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第二百七十四章 选择”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 蓬莱茶 其实两边心里都清楚。 李启能这么说出口,肯定是指望这位太守帮个忙的,而且他还镇压了水蛊,算是做了点小事,是份礼物。 而且这份礼物,李启自己也愿意给。 确实是感同身受。 而太守自然也听得懂言外之意,李启后面肯定还有礼物或者别的什么,总而言之,他应该是真想拜访国主。 虽然萼州太守不知道一个七品拜访国主有什么用,但对方比自己强的太多,也不好拒绝。 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七品巫觋,一看就知道强的可怕。 几分钟的时间,就用厌咒轻松镇压了一条大河的所有水蛊,承受反噬之后还能轻松说话…… 这很恐怖的。 天下的天道有多恐怖,是个登堂入室的修行者都清楚,擅自将一个地区的生态环境改变,带来的反噬肯定极重。 若是木修兰自己来做这件事,必须一点一点的做,把事情拆成零碎,花十年以上的时间慢慢消化掉反噬,这样才能保证无伤。 但他亲眼看见李启把所有反噬一口闷了,而且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就算巫道有一个生命力旺盛的人身小天地,可以用内天地对抗外天地,导致承受能力强很多,但也不至于强到这个地步。 两人简单的交谈,和李启的一次厌咒,大概就已经把对方想展现出来的东西了解的差不多了。 既然两边都各自有需求,那坐下来谈谈也是应该的了,李启跟着这位木修兰太守,一路来到了太守府内。 到了太守府,这才终于脱离了凡间,有了点仙家气派。 太守府,也有着典型的道门审美,内部是大宅,外面有园林。 园林之中,楼阁参差,花木鲜秀,烟翠葱笼,景色妍媚,隐隐有香风飒来,让人神清气爽,飘飘然有凌云之意,似非人境。 再看园林中的排布。 啾啾仙鹤排门起,吼吼灵鼍带水鸣。 掩映叶光含翡翠,,参差石影带芙蓉。 清池峭石,窈若深山,四面玲珑藏府,青藤蟠蟠,花开花落,居于其中,恍然不知在城市中间也。 李启牵着老马,穿过园林,将老马交给恭敬的马倌。 老马打了个响鼻,迫不及待的敲起了蹄子,吐着舌头。 按照老马的经验,接下来会有很多好事发生。 而李启则站在园林边缘,一边缓步前进,一边赏景,对木修兰说道:“不过一墙之隔,差距却如此之大,恍若隔世啊。” “先生这话听着有些刺耳了,我木某人也不曾扒皮刮肉,相反,我这太守做的也算是兢兢业业,这太守府不曾让民夫来修,皆是我一手一脚自己搭建的,所用的也不过是国主承诺给我的俸禄而已。”木修兰笑着说道:“要说我对他们影响,恐怕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们和我之所以有这么大差距,全在修为上而已。” 这话说的李启也不好反驳。 因为实际上很有可能就是这样。 一个七品道门修士,说实话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实力自己建这个园子,一个外人都不用。 外面的那些普通凡人,对他而言根本没有帮助。 就算是那个劣质官位,本质上也是凌霄国主提供给他的。 因为凌霄国本身所有的国运,以及存在本身的位格,都是凌霄国主一人独享的。 其他的官员,吏员,都只是在凌霄国主的允许下,分润国主的权柄和力量而已,外面的人和他们确实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木太守,本质上只是拿国主的钱,做国主要求他做的事情,管理好这一州。 但这个工作,和外面的普通人没有太多联系。 他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去让这些泥腿子过得好,他只需要对国主负责就行,反正他依靠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和外面的普通人没有联系,不需要,也用不着剥削他们。 双方甚至都可以说不是一个物种,他是堂堂七品道门修士,就算是野生的,那也是长生者了,他们所处的都不是一个社会,中间没有任何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链接。 就好像外星人和地球人一样,外星球的文明再繁华,也和地球人没有半点关系,外星人也没有义务和责任让地球人的科技进步。 很残酷,也很现实。 像唐国那样,强大的修行者有义务以纯粹付出的形式承担社会责任,整个天下也就只有人道能做到而已。 李启这时候,摆摆手,轻松的笑道:“太守说笑了,我没有那种意思,只是感慨太守能在这种地方建起这种仙家园林,所以有些惊讶而已。” “毕竟你看,百越地带,灵源衰弱,道争不断,在这里建立洞府,效率都要低很多,和巫神山方向可比不了。” 听见李启的解释,木修兰似乎是稍稍放松了一些,他也露出苦笑,感叹着说道:“说是如此,但我们生在了百越,又能如何呢?” “在百越,我是一州太守,修为七品,除了诸位国主和他们的六品亲信,百越我可以横着走,虽然资源不够外界充沛,环境没有外面好,但竞争不大,这一亩三分地的资粮,我总归是能拿到手的。” “夹在人道和巫道中间,确实难受,但也代表不容易出事……任何人想要插手百越的事情,都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要是选择巫神山,或者选择唐国,且不说他们如海一样的高品存在,单说和我一样的七品,我又能派上什么用场呢?” 说着这话,木修兰看向李启:“如先生这般实力,能轻松承受一条大河的反噬,自然在外面如鱼得水,能展翅翱翔,但我们若是出了百越,可就从地头蛇变成癞皮蛇了。” 李启闻言,也不再继续说话。 再说就不礼貌了。 两人暂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很快离开园林,来到府邸大殿之中,对坐。 太守开口,说道:“来人,传茶。” 但这时候,李启笑着摇头:“这次我突然前来,还要让太守帮忙通传,怎好意思再喝太守的茶?我这里正好有些好货,可让太守品鉴一二。” “噢?先生这般人物都推崇的好茶?那在下自当见识见识。”木修兰马上说道。 他也有些好奇,这就是李启准备给他的‘好处’? 看起来不像啊,大家都是七品,茶这东西,能好到哪儿去? 应该只是和他拉关系而已。 不过,肯定也不是什么可以随便拿出来的货色,这次估计能开开眼,看看这些百越外面来的人,享受的都是什么好东西。 这么想着,木修兰看着李启小心翼翼的从芥子袋中取出几片茶叶。 这些茶叶其貌不扬,看着枯黄枯黄的,而且还是软的。 很明显,没有经过炒制,也没有烘焙过,就是单纯的摘下来,而且没怎么好好保存,任由这叶子逐渐枯黄。 这种保存条件……什么好茶也被糟蹋了吧?这还能喝吗? 狐疑之下,李启就看着对方将茶叶拿出来,珍而又珍的筛选出四片叶子,一人两片。 接着,也不用什么活水灵泉,单纯的在空气中聚集水气,凝成两个水团,以火气煮沸,然后投入杯中。 甚至不是用的茶壶…… 少了茶壶这一道环节,茶的滋味儿可就少了三分了。 是这茶有异处,只能如此冲泡,还是这人……压根不懂茶啊? 木修兰倾向于前者,应该是茶有特殊之处。 不过实际上,李启是后者。 他看过茶艺方面的书,但自己沏茶,不好意思,没做过。 纸上谈兵的东西,就别拿出来献丑了,免得到时候丢脸。 还不如直接凭空烧水,煮茶,这样还能维持下高人风范。 毕竟,他的茶叶真的很好。 从祝凤丹那儿薅过来的,蓬来仙山的仙茶树茶叶,就是不泡,纯粹拿到嘴里干嚼,嚼出来的口水也是世间一等一的好茶。 没办法,品质碾压。 当初玉梦娘那般优雅,完美的沏茶手法,不也没啥用吗? 李启干脆利落的泡完两杯茶,也不管什么头道水二道水之类的事情,直接将杯子放在木修兰面前,说道:“请太守品尝。” 太守本来还有些为难,但忽然闻到一股异香扑鼻,只觉得神清气爽。 他迫不及待的端起喝了一口。 这……这茶——!? 木修兰瞪大双眼!眼前竟然浮现了幻境异象! 他好像,看见了仙境。 那是,某种至高的,纯净的气息,是他一直追寻的东西! 淅淅雨过琉宫,悠悠风冷晴滩。 峥嵘山万年雪,皓夜空千树寒。 云既净而天高,潦将收而水洁。 凝珠露之凄冷,镜青山之愰澈。 隆隆浪震海气,百里舟驾海光。 于此间荡灵魄,看冥冥人间世。 仅仅是一丝气息,就让自己产生如此幻境,这…… 等等,不是幻境!这是自己修为纯净之后产生的异象?! 异象和幻境的差别很简单。 幻境是假的,是骗自己的。 异象是真的,而且一般是某种事物的侧面显现,也就是说,他不是被骗了,而是真的看见了某种东西的投影。 他感受到了,这一片茶叶,竟将他的修为引导朝向了某个更加‘正统’的方向。 木修兰甚至放弃和李启交流。 他立刻入定,开始模彷那一缕气息,对自己的金丹进行调整。 不管对错,一切以那一缕气息为准! 因为他感觉到了—— 这茶叶飘出来的一缕气息……是蓬来! 蓬来是道门的圣地,三仙山之一。 所谓三仙山,便是蓬来,方壶,瀛洲。 这是道门最重要的聚集地,位于天下的东北方,被东海以及北极灵道夹在中间,一半是海,一半是山。 三仙山,十洞天,就是道门的绝对正统。 这是机缘,天大的机缘! 他这种人,此生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拜见蓬来,因为要去蓬来,要先找壶梁,而壶梁隐藏在大洋之中,被巨鼇驮在背上,随时移动,根本无从寻觅。 东海和道门境内的那片海,就是四品存在都不在少数,五六品只能当地方一霸,类似于百越国主这样。 区区百越之地,可是有几十个国主,至少几十个五品的。 这里是天下,诸天万界的中心,恐怖的很。 一个七品,在这里算是有自保之力,但想要横跨天下,从百越跑到蓬来,根本就是在找死。 那个和尚也是,从百越跑到西域,大概率也是会死在路上的。 所以李启才感慨他的求道之心。 而现在,蓬来的气息就摆在眼前,这让木修兰如何澹定?! 这一修行,便是十八个时辰。 一直到那一缕来自蓬来的气息彻底融入金丹之中,他顿时从野生道士,变成了具有一丁点蓬来气息的野生道士。 但这足够了。 这已经让他的道途前进了一大步,甚至已经到了断头路的道途,有了一线渺茫的突破机会。 本来七品已经是木修兰的极限,可现在……如果他以这一缕蓬来之气为根基,或许还有突破六品的可能性,虽然机会万中无一,但终究是有了希望。 木修兰目光复杂的睁开眼睛,发现李启依然坐在他面前。 也是,对同为七品的人而言,十几个时辰不过就是打个盹的时间而已。 就打个盹的时间,他已经不可同往日而语,甚至未来和前途都被改写了。 “先生……啊不,大人!那茶叶……是何物?”他站起身来,再也不敢和李启对坐。 “蓬来仙茶,是山顶上的母茶树,当然,是劣化版,因为是从半死不活的树上摘下来的,如果是新鲜的,再好好炮制,最终窖藏,那才算得上真正的蓬来仙茶。”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我手里这个,功效已经十去其九了。”李启说道。 这是真事儿,祝凤丹抢来的茶树已经半死不活了,他估计喝腻了,放在哪儿不管了,估计过段时间就送回去了。 至于炮制工艺……李启不懂,也不会。 但就这是这样,已经足够让眼前的木修兰欠上一个大人情了。 “那么,茶也喝完了,太守,可否为我在国主面前——”李启起身。 “交给我吧!就算国主在闭关,我豁出去脸皮不要,也一定能把她叫出来!”木修兰的语气斩钉截铁。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 名花 木修兰没有问这茶叶的来源。 因为没必要。 能拿出这茶叶,本身就说明了很多事情了。 这可是蓬来仙茶…… 那可是只有蓬来岛上才有的东西,对方是巫觋,却依然能够拿到这种东西…… 这已经说明了对方的身份了。 巫神山的门人,而且还是七品。 正统巫觋啊。 指不定就是那三脉中人。 这种人想要拜访国主,国主大概率是不会反对的。 当然,他想都没想过‘公子’这个可能性。 那太遥远了。 再说了,公子想要拜访一位国主,根本用不着找人引荐,完全可以大摇大摆的走过去,国主甚至还得出来迎接。 就好像当初的大鹿国主一样。 所以木修兰根本没想过,主动离开,对李启告辞,去通过自己的关系,联系凌霄国主去了。 只留下李启一人在这园林之中,让他把这里当自己家,想要什么直接说即可。 对于公子的身份,可以直接上门拜访这种事,李启当然也心知肚明。 不过他有自己的考量。 凌霄国主和普通的百越国主不一样,其他百越国主是道途断绝,没办法,只能走偏门,靠这种方法来晋升五品。 但凌霄国主不同,她是在唐国待不下去了,这才跑到百越的,作为天下的花神,五品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甚至,凌霄国的存在对她来说,也只是可有可无而已,凌霄国被摧毁了也无所谓,她不会因此而掉品,最多损失一些实力。 不过……李启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的装饰。 四处,都是凌霄花的痕迹。 李启起身,不准备在太守府这个地方多待,而是准备去看看这凌霄国的风土人情。 反正对方去通报,少说也要一两天时间。 走出去的时候,他也在思考花神们的排行。 花中最贵者,无非兰、牡丹、梅,乃是花中一流。 其次便是芍药、莲、丁香,茉莉。 再次是菊、杏、梅、梨、桃、石榴。 之后才轮到紫薇、凌霄、海棠这等的了。 至于什么鸡冠、葵、石竹、木瓜、山茶,便是下等了。 也就是说,凌霄花是中等的花神,比之石竹、木瓜这种算是下等的,自然要强上很多,有‘花外屏’之说。 外屏,门外为之,有树垣之意。 树垣,意思是树立起一个屏障,用于划分一定的范围。 花外屏,大概就是“名花之壁”的意思,花中守门员,勉勉强强到了一定位格,不至于落到下乘去。 但是,因为唐国名士的一首诗,她直接失去了守门员的地位,直接跌到了下等花神的地步。 那么,恢复并维持自己的位格,恐怕就是凌霄花最迫切的需求了。 至于往上爬……那也不是李启能干涉的事情了。 花神排名之争,是几百上千个,拥有很多忠实拥趸的美貌女人的争斗。 三个女人一台戏,别说这么多漂亮女人了。 花神们就好像是明星一样,是有很多爱慕者的,涉及到的高品修行者绝对不在少数。 据说,牡丹能成为花中之尊,就有来自人皇宫中的意思。 那再看凌霄花呢? 凌霄花原本的拥趸有哪些? 这个可就真不清楚了,估计得开口问问凌霄花神本人。 李启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思索着这些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李启突然看见,街边突然涌来一大堆人。 本来李启是不会在意这种事的,但他还是停了下来,保持着身融自然的姿态,好奇的看着这一群骑着马的人。 因为,他们的胸前,清一色的别着一束凌霄花。 这让李启仔细观察起这些人。 全都骑着马,一个个骄傲的像是一只小公鸡,有男有女,但有一个共通点,都是年轻人,年纪不会比李启更大,基本上都是三十岁以下。 他们穿着相同的制服,有许多随从,并且都是修行者,修为都是九品。 这让李启有些猜测。 这些应该都是天才弟子吧?数量挺多的,有四五十个人。 天才弟子聚集在一起?应该是搞活动。 凌霄国的天才弟子…… 看他们耀武扬威,认为自己天赋超绝的样子,还真是有些唏嘘。 李启对他们有些兴趣,因为他们的胸口都别着凌霄花,说明起码是和这个有关,他想看看凌霄国内在这种大型活动之中是如何看待凌霄花的。 路途中,这些人受到了大量的关注,旁边有不少居民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他们,窃窃私语。 有很多拾粪工跟在他们后面,不断的捡着那些马粪。 马粪可是个好东西,平时是捡不到的,因为很少能见到这么多的灵马。 李启跟着他们,听着四周人对他们的评价,不过没有任何人能看见他。 这让他有种荒谬之感,是不是当初他还是纤夫的时候,也有这么一个七品,走到他的身边,听他自言自语? 然而自己却根本发现不了。 就好像现在自己对其他人做的一样。 但不管怎么说,李启还是通过这种办法知道了这帮人的来历以及一些情况。 原来,这是萼州的誓师大会。 这四五十个年轻天才,将会代表萼州,前往凌霄国,听国主亲自讲道,然后留在那边,得到最好的教育。 嗯,凌霄国主还真是挺注重教育的。 李启跟着这帮昂着头的小公鸡,一路来到了萼州州城中央的一个祭坛之上。 来到祭坛,上面有一位年老的八品巫觋,似乎就是由他主持祭祀。 看见人逐渐到齐,这巫觋开始主持祭祀。 祭祀的过程李启没什么兴趣,都是些简单的东西,可以提振心气,也能给予这些年轻人一些战力和精神上的加持,没什么特别的。 不过,看了一会,李启马上注意到了特别之处。 这祭祀里,融入了凌霄花的元素。 李启看见,那个年老巫觋,挥舞着大量的凌霄花,念叨着:“披云似有凌霄志,向日宁无捧日心,强攀红日斗修明,犹如龙甲入清虚!” 这诗的意思很简单,希望这些年轻人有凌霄花一般的壮志,像夸父逐日那样敢和太阳比肩赛跑,而不是去追捧太阳,这攀援的凌霄就像是你们,犹如一条直冲云霄的真龙。 有些拼凑的意思,但大体上就是这样。 看起来,这是凌霄国主的控诉和反驳。 她不是什么攀附之花,而是顽强不屈,蓬勃向上。 祭祀中融入了这个要素,再加上其他的环节,让李启这个正统巫觋读出了这个祭祀的含义。 这场祭祀的创办者,想说:‘藤花之可敬者,莫若凌霄’。 巴结奉承、攀附权贵? 努力攀升、顽强不屈? 嗯…… 凌霄国主很不服气啊。 李启目睹完了整个祭祀,李启悄无声息的离开,重新回到了太守府。 他解除了身融自然,让其他人可以看见自己。 然后,挥手招来了太守府的侍从。 “凌霄国可有史官?”李启对侍从问道。 侍从笑道:“大人说笑了,哪有国家不记史的?自然是有史官的,大人可是要传唤史官?” 李启摇头,说道:“不必传唤,我只是想看看国史,这个应该没什么忌讳吧?” “当然没有,只是没有修订好的国史不能观看,毕竟其中很多疏漏,不便见人,但已经修订好了的,大人可以随意取观。” “那就看修订好的吧。”李启回答。 “修订好的是十年以前的,那我去为大人取来?”侍从马上说道。 “恩,多谢。”李启点点头。 这声道谢,让侍从有点无所适从,李启作为大人物的谢谢,他有点受不起。 但他还是很快离开,并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为李启捧来了几十本书。 这就是凌霄国的国史。 李启再度感谢,然后将房间封闭了起来,开始读书。 他准备给凌霄国主做个侧写,用自己知道的,和自己即将知道的,看看这是个怎样的人。 他开始读史。 事到如今,李启读书的速度已经非常快了,哪怕是那些极其复杂艰深的文书他也能快速啃下来,更别说这些简单记载的国史了。 国史并没有什么艰深的语句,也没有繁复杂乱的信息,一切都很简单明了。 几年几月几日,发生了什么,结束。 就这么个格式,写了几十本书。 没有半点个人情感在里面,单纯的是日志记录而已,不写故事,不写感想,只写发生了什么。 这种记叙方式让李启的阅读轻松了很多。 只要知道发生了什么,自然可以得出其他结论。 随着他的阅读,他也知道了凌霄国这建国几百年以来的大事。 原来,最初凌霄花神遭到了鄙夷打压,愤而从唐国离开,本来是打算去西域的。 因为,凌霄花的拥趸,不是学子,文人,亦或者别的什么,而是和尚。 没错,佛门才是凌霄花的支持者。 有诗云: 桂栽初得地,藤附亦凌霄。 层叶圆如保,高花艳若烧。 故能开续续,殊愈落飘飘。 有木方思种,从僧会乞苗。 凌霄花被佛门认为是佛尊座前盛开的花,故佛庙种植数量极多。 在有‘中土佛源’称号的白马寺内,墙面和屋顶就是爬满了凌霄花。(注1) 所以,凌霄花离开唐国,第一个想去的,是西域。 然后,还没有前往西域,她就受到了白马寺高僧的点拨。 此番若是前往西域,那么凌霄花虽然没有生命之忧,却也会沦为纯粹的景物了。 凌霄花神闻言,当即掷下一语:“既有凌霄之姿,何肯为人作耳目近玩?” 我是凌霄之花,要攀日而行,怎么能沦为纯粹的玩物呢? 于是,她改变了主意。 那时候的凌霄花是六品,为了继续向上,她想到了一个六品升到五品的快捷方法。 便是成为百越国主。 这就是凌霄国的建国之路。 当然,李启觉得其中可能会存在一些美化情节,不过无所谓了。 大体上应该不会错。 那之后,便是凌霄花神建立凌霄国的众多艰辛困难之事。 想要在天下这种地方建起一国,绝非易事,更何况当初她只是六品。 中间有很多匪夷所思的难题,比如面对诸多邻国的挑衅,压榨,以及逼迫。 内乱不断,还有天灾。 资源贵乏,她还得自己掏出在唐国的储蓄才能安定,又借助了很多外力,请求白马寺的高僧出手。 白马寺或许是念在凌霄花于佛前盛开之恩,便没有拒绝。 那之后,白马寺出动了几位高僧前来传法,又建立了凌霄国至今依然富有盛名的建筑物,尊佛山,丰德寺。 至此,凌霄国才终于度过了艰难的前期建设,迈向了发展的道路。 “尊佛山……”李启读到这一段历史的时候,回想起自己路上见到的心明小和尚所说的地址。 那座佛凋,就在尊佛山。 是丰德寺建造的那座佛凋吗?现在建的? 反正肯定不是以前建的,因为史料上没有提过大型佛凋的事情,而如果真的建了的话,肯定会写上去的。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能够承载天眼通的凋像,会大书特书的,瞒也瞒不住。 说明肯定是最近才有的事情。 有了这样的助力,凌霄国之后的发展就很顺利,她也在默默积攒实力,从国史上来看,基本每过一百年,凌霄国主都能在域外拉回来一个有品级的世界作为资源世界。 这些世界距离天下不远,类似于大鹿国的地油界那种,哪怕身处天下,也可以很快的赶过去,甚至不需要用上金台或者列宿这种交通工具。 圣焰界相较起来就太远了,如果想要赶去圣焰界的话,就需要去列宿,花上几个时辰才能赶到,所以以后李启掌握了圣焰界,也需要将圣焰界拖到距离天下比较近的位置,这样才能方便运输。 从这方面看,凌霄国主还真是个勤奋上进的人,一百年拖回来一个,简直是劳模,不眠不休的呀?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李启继续分析着情况。 大概过了三四个时辰。 突然,李启收起凌霄国史,抬起头来。 真知道韵开始颤动。 五品的气息。 凌霄国主到了。 果不其然,数秒后,李启身边传来一个女声:“公子还真是敏锐,竟然能察觉到我的到来。” 注1:凌霄花广泛种植于佛寺中,现实中的沣德寺,白马寺都有千年以上的凌霄花丛。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与花对话 李启站起来,随即躬身,行礼。 然后,只听见一声推门声,然后是轻灵的脚步声。 因为低着头,李启只能看见脚。 嗯…… 穿着鞋,也看不见脚。 不过却能发现,鞋子不是唐国款式,而是百越地带常见的那种女式鞋,比较显脚小,鞋底很薄,看着更像是一层袜子而不是鞋。 在往上看,小腿都不是那种华服,只是普通的长裙,只是裙子上绣着凌霄花的纹样。 只是,绣着的凌霄花图桉,并没有攀附某一样事物,而是沿着光一样的事物往上延伸。 看起来,她为了不被人说攀附之举,刻意改了这点。 和李启之前猜测的一样,敢与太阳比鲜妍的花,必是血性之花了,她宁愿停止生长,也不愿匍匐在地。 “公子为何不说话?”凌霄国主语气略微带上了些许的好奇。 李启站直身子,直视凌霄国主。 他眼神中带着好奇和期待。 因为花神的艳名,李启素有耳闻。 你想想,那可是花神啊,出了名的美人窝,受无数人追捧的所在。 李启虽然对花神没什么想法,但他的好奇心也有些痒痒,想知道受到众多人吹捧的花神是长什么样子。 只是,抬眼一看,李启的眼神略微有些僵硬。 但眼前的凌霄花神,虽说确实是美人吧…… 身姿高挑,暗凝翠云,皎洁玉颜,有一种昂然向上的气质,眉眼并不娇弱,有一股傲然之气,却又引而不发,看着还是挺平易近人的。 只是…… 好像最近见到的美人太多了,审美已经有点提的太高了。 眼前的凌霄花神,说实话,容貌略逊兔子一筹,也就和侍奉大土巫神的那两位舞雩一个等级。 要知道,李启现在甚至都觉得兔子没有那么惊心动魄了,因为他见到过的最美的脸,其实是他化自在天魔。 她变作美人的时候,说实话,李启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下来的。 估计全靠对天魔的恐惧才能压得住吧。 所以现在一看花神长这样…… 老实说,有点失望。 “公子好像有些失落,不知是凌霄失礼了还是怎么回事?”凌霄花神见状,在李启的书桌前坐下,澹澹的问道。 李启反应过来了,马上再度躬身:“是小子失礼了,还望国主见谅。” 这下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 很显然,凌霄花神有些不满了,只是没有撕破脸而已,毕竟自己再怎么说也只是七品而已,对五品应该抱有一个基本的尊重才是。 就算是公子,也不能对强于自己的人过于无礼。 所以李启立马道歉,然后坐到了她的对面。 不能再拖了,不然一会凌霄花神的不满如果在内心发酵起来,那么李启觉得自己说不定要被赶出去。 毕竟,他已经对凌霄花神有了一定程度上的了解,知道这位的脾气,她是真能为了脸面放弃前途的,宁折不弯那种。 好在,李启道歉之后,气氛暂时缓和了一下。 “刚刚国主问我所来何事,可见,国主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只以为我是寻常的公子。”李启马上说道,试图调动对方的好奇心,把话题带入正题,免得凌霄国主不悦的情绪一直持续下去。 或许是真的,或许是给李启面子,反正似乎生效了,凌霄国主问道:“公子说自己不寻常?那不寻常在何处?” “小子其实是从长安太学来的。”李启说道。 听见李启是太学来的,凌霄国主顿时一愣,然后愕然说道:“你就是那个拐走了罗浮山嫡传,所以被送到长安去的质子?!” 呃…… 李启摸了摸脸。 有点不好意思。 “并……并非拐走,我与内人情投意合,只是稍稍有些意外而已,所作所为皆是发自本心,绝无失礼僭越之处。”李启起身,赶紧解释起来。 若是只涉及自己,他也懒得辩解,但事涉兔子名节,还是不能马虎的。 要是真传成了‘拐骗罗浮山门人’,那到时候会有很多风言风语的。 凌霄国主不置可否,而是看向李启:“嗯,远啦如此,所以公子特地从太学出来,还跑到凌霄国来,所为何事?” “我是前来拜见国主,想要到尊佛山一观,希望国主许可。”李启说道。 “尊佛山?我并未禁止其他人前去,公子直接去往便可,何须找我请示?”凌霄国主如此说道。 然后,她抬眼,仔细观察眼前这位公子。 关于罗浮山和唐国的事情,当初在百越闹的沸沸扬扬,所有百越国主都受到了巫神山的叮嘱以及下发的命令,要求全力寻找罗浮娘娘,以及关于罗浮山的所有人或者物,生死不论。 这件事最后甚至发展成了人巫两道的全面对峙,为此甚至有一位大卜,一位大祝亲自降临百越,还留下了一座遗迹。 那是一枚方圆百里的指纹,现在已经被大鹿国主封锁,和众多国主商议之后不对外开放,只能由百越国主们内部消化。 除了国主们自己可以随意观看之后,每位国主也只有每一百年指定十个名额对外开放,除此之外严密封锁,坚决不允许任何人查看大卜指纹。 这一枚指纹,已经成了整个百越的底蕴之一,平时可以观摩修行,关键时刻若是将那一片地区的所有地脉连同大卜指纹一同引爆,能迸发出三品一击的威力,五品以内没有人能接得住,碰到就一定死。 这般存在……就是眼前这个七品年轻人的师父。 而且,这个年轻人还和一位五品道门真人有染,拿到了辰极金丹法。 说实话,如果不是公子身份,凌霄花神一定是要里这种人远远的。 可惜,对方亲自上门拜访,还委托了自己手下一州太守前来求见,礼数备足,不好拒绝。 李启却不知对方心头所想,只是听见了凌霄国主说尊佛山的事情,于是他开口道:“尊佛山有诸多隐秘,小子若是擅自前往,多半是要和无头苍蝇一样碰来碰去也撞不见什么东西,所以求见国主,这样能省去诸多麻烦。” 凌霄花神澹澹说道:“公子说笑了,尊佛山屹立已有几百年,每天都有上万人上前游览,能有什么隐秘可言?不早就被各方高人分析的透彻了?” 李启则说道:“我也不甚清楚,实际上,我此次前来,其实是因为偶遇一位僧侣,他修为不高,但却已经掌握了天眼通的入门之法,不说佛子之资,也算是有佛源了,路上我帮了他一点小事,他便告诉我,尊佛山有一座佛凋,是他获得天眼通的关键。” “我不清楚情况,所以才找到木太守,托他联系国主,想要打听一二,若是国主能告知一些各种缘由,小子感激不尽。” 李启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显得相当郑重。 但凌霄国主却别过脸去,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尊佛山中有丰德寺,丰德寺其中也有许多师承自白马寺的高僧,我知道的远比他们少得多,若是真有佛缘,公子该去问他们才是,怎么会找到我这里来?” 李启这下看出对方的婉拒之意了。 他撇了撇嘴。 他当然知道里面有佛寺,但要是直接去找那帮和尚,多半是要吃闭门羹的,问也问不出来什么,所以才要先找你啊,凌霄花神。 比起那帮根本不清楚底细,也搞不明白需求是什么的秃驴,还是凌霄花神的弱点和需求清清楚楚。 只要搞定了凌霄花神,她自然会成为敲门砖,能撬开那帮和尚的嘴巴。 看见只是普通的交涉的话,凌霄花神肯定不愿意多说什么,所以李启换了个说法:“我知道国主事务繁忙,所以不愿为这些小事劳神,不过,若是小子能为国主的事情献力呢?” 凌霄国主把头转过来,直视李启:“为我的事情献力?公子虽然天赋异禀,未来迟早能超越我们这些走到头的人,但现在毕竟还年轻,才七品而已……恐怕帮不上什么。” “有些事情不是修为说了算的,若我能帮国主重回唐国呢?”李启说道。 听见这话,凌霄国主的表情明显慌乱了一下,嘴唇都绷紧了一瞬,童孔也缩了缩。 但也只是一个刹那而已,她马上恢复了正常,说道:“看来公子是有备而来,但还是算了吧,回唐国又能如何呢?” “无非是多遭几句讥讽,多听些风凉话而已,何必自找不痛快?我在百越待的好好的,当我的国主,这样难道不好吗?” 李启马上回复:“若国主真的觉得这样很好,为何又要努力提升修为,日日不辍的在域外耕作,而且将凌霄之志镌在祭祀之中,暗中积蓄实力呢?若说国主对重回唐国毫无想法,恐怕国主自己都不信吧?” 李启看了国史,又亲眼看见了祭祀过程,还有祭祀中的那句诗,没有一件是认命的。 “这一国之中,做这些只需要吩咐一句话就行,不过是自娱自乐,聊以安慰的事情而已,公子还当真了不成?”凌霄国主笑盈盈的看着李启,反问道。 “原来是我误会了,那还真是抱歉,打扰国主了,那我这便书信告诉同学,让他莫要筹备麻烦柳东河先生了。”李启脸色暗然的说道。 “柳东河先生?”凌霄花神一改之前的澹然,有些失态了,没忍住提高了音量。 柳东河,唐国名士,有能力独立于南山书院的大儒。 而且,他还有一个身份。 柳参之的父亲,柳君逸的舅舅。 “没错,小子在太学读书的时候,就对凌霄花的事迹略感遗憾,正巧,当时我和同学柳参之去他家玩耍,这才发现,柳参之的父亲竟是柳东河先生,这才凑巧认识了。”李启如此说道。 李启说话的同时,注视着凌霄花神,很明显,她动摇了。 她能因为名士的一首诗而败落出唐国,自然也能因为另一首诗而重回众人视野。 这就是李启准备扯出来的虎皮。 柳东河伯父,他虽然说不是很熟吧,但确实已经认识了很久了。 在太学那段时间,为了研究巫器蚕的事情,他基本上每天都会往柳参之的家里跑,一来二去,自然对家中的人也就熟悉了。 那时候,他就知道柳东河的名声了,此刻扯开虎皮,不怕凌霄花神不上当。 如果凌霄花神真要跟着他回唐国,也不怕露馅。 他说的是‘告诉同学,让同学不要筹备麻烦的柳东河的事情’。 事情很简单嘛,到时候给柳参之说两句,这事儿就结了,李启和柳参之两人不说铁哥们,起码也是好兄弟,柳参之不至于这点事都不干。 能请动柳东河的儿子背书去给柳东河传信,就算柳东河不肯答应,事情办不成,凌霄花神也没什么怨言可以说。 那种人物,本就不是那么轻易能接触的,能有个机会很不错了,还想让李启承诺一定能办成吗? 李启或许可以承诺,但佛凋的秘密又真的够得上这个分量吗? 别说一个佛凋了,就是真正的天眼通修行之法,也买不到柳东河的一个承诺。 凌霄国主自然也知道这种事。 所以她愣在了原地,陷入了思索。 李启也不催促,就这么坐着等。 过了好一会,凌霄花神叹了口气,挑了挑漂亮的细眉毛,坐下,看向李启:“公子所为究竟是何事?若真是要打听什么佛凋的事情,那不至于用这种事情来撩拨我。” “我看公子准备充分,事前也调查过不少,甚至还能拿出柳东河的名头来蛊惑,图谋肯定不小,还是直接把话说开了,也好让我掂掂斤两,看看能不能插足公子之事。”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李启听完,点了点头。 这是要他摊牌,不想再掰扯了,让李启说实话,明码标价,大家干干脆脆做生意,就别攀交情了。 不过,有点难说啊。 怎么摊牌?告诉她自己被天魔盯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沉沦欲界,又搞不明白‘我之为我’,所以想找点天眼通之类的神通,看看能不能凑合着用? 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 丰德寺 这不好说啊…… 怎么坦白? 李启也陷入了沉思。 好在,和他刚才的反应一样,凌霄花神也没催他。 思考斟酌还是很重要的。 李启也确实需要斟酌,因为他不想告诉凌霄花神自己的目的主要是借助对方重回唐国的声势,一次加入唐国的高级社交圈。 毕竟凌霄国主又不是傻子,大家互相利用,天秤上的东西要平等,李启的主要目的暴露后,她就没必要多付出一部分人情来请那些大和尚。 丰德寺又不是她开的,说动和尚迎接李启,以及查看佛凋,消耗的是她的人情。 所以李启不说,借对方声势重回社交圈这件事就等于是白嫖了。 过了一会,李启抬起头说道:“此事确实不好直言,不过可以说的是,我遇到了一些麻烦,想要寻找至少是天眼通级别的术法,如此才有可能帮我度过这个难关。” “这件事有我的老师插手,不过他只给了我一些提点,给我讲了一堂课,没有亲自出手帮我,但就这些提点就差点让我脑子爆掉了,就在我纠结之际,遇到了一个小和尚。” “那小和尚有天眼通的雏形,于是我便来看看,只想知道个清楚,看看能不能用在我麻烦上面。” “至于这麻烦是什么……请恕我不能如实告知了,如果告诉你的话,除非凌霄国主和我一样,背后有一个强大的老师护着。”李启如此说道。 “这样吗……”凌霄国主完整的听完了李启的话。 接着,两人再度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一次,足足有一个时辰。 李启在这个时间里也没有闲着,他观察着凌霄国主的神色,推测着她的心理,然后试图能用更有力的语言说服她。 李启是真想知道那玩意儿是个啥,看看能不能为自己所用。 要知道,按照李启已有的知识,想要学习天眼通,至少也得是五品往上,才有资格承载这种术法。 否则以这个术法的复杂程度,强度不够的人身小天地,根本没办法顶得住。 那小和尚能够以八品的修为就开启天眼通的雏形,就说明如果李启能拿到这个秘密,说不定他也可以在七品的时候开启天眼通的一部分,然后就有对抗天魔的一点点筹码了。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李启不想轻易放弃。 根据李启对凌霄花神在这一个时辰内的观察,她……估计也不想放弃李启带来的这个机会。 李启推测,凌霄花神是想借助凌霄国积攒底蕴,然后某一天卷土重来。 当然,这个卷土重来不是指杀回去。 杀回去?做梦呢,她打得过谁啊?就算再修行一万年,面对当初那位写诗抨击她的名士,也会被一指头摁死。 对方可是和柳东河其名的人,一方大儒,具体修为李启不清楚,但柳东河可是儒家四品,而且是四品中特别特别强的那种,只要想,随时可以接任高品官位。 能和柳东河齐名,可见弱也不会弱太多。 所以,李启是认为,她的卷土重来,大概是用实际行动证明凌霄花不是攀附之辈,让当初那位写诗的人发现自己走眼了,给她道歉。 说实话,这种选择有点丢人,被对方折辱,还要去证明给对方看。 以凌霄花神的性格,估计挺难接受的。 虽然实际上也不是那么难接受吧。 因为,儒家能到三品,怎么说也算是个正直的人,这可不是什么酸儒腐儒能到的地步,对方如果意识到自己错了之后,是真的会道歉的。 如此才算得上儒家之中的‘诚’。 若是连这都做不到,那说明对方这三品,要么是个假货,要么已经道途断绝心性大变,肯定算不上‘名士’。 修行修行,修,归根结底是要落到‘行’上的,不可能出现和自己道途违逆的人,能在人道儒家走的那么远,说明他一定很契合儒家的思想,而且是发自内心的认可。 人选道途,道途也选人。 如果你真是思想特异,无法契合这些已有的路,那就自己开一条路,反正不可能做什么阴一套阳一套的事情。 功法不会规定人的行事方式,但道统会,而且不需要监督,只要你违背了你所遵循,所信仰的道,你自然会付出代价。 李启做侧写的能力足够让他在凡间成为一名捕快,或者叫侦探,而且还是非常顶级的那种。 不过现在他已经七品了,这种本事自然也就拿不上台面了。 经过李启的推算,找个人和当初那个名士打擂台,然后彻彻底底的击败他,最符合凌霄花神的性格,也是‘有可能’这个限制条件下,最好的结果了。 凌霄花神或许会拒绝,但拒绝的原因肯定不是‘不喜欢’,‘不能接受’。 所以,成的机会很大。 果不其然,一个时辰多一点之后,凌霄花神终于做出了反应。 她认真的看向李启,嘴唇先是抿紧,然后又放开。 明明她才是占据优势的五品,但现在反而不如李启放松,看得出来,她越来越紧张了。 其原因,凌霄花神认为也很简单。 李启没有任何危险。 他是巫神山公子,在百越地界,没有人敢对他做什么,他只要轻轻呼喊一声他老师的名字,就会有恐怖的力量从天而降,瞬间摧毁一切敌人。 就算没有老师,他身边也一定会有一位隐藏在黑暗中的护道人,为他们保驾护航,避免这些天才夭折在半道上。 哪怕是在唐国,也没有人敢要他的命,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做一切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哪怕他真的做了什么坏事,得到的也不过是一顿责骂,他有悔改的机会。 他的底线就是巫道的底线,而巫道对善恶是没有要求的。 所以李启做这些事情,最多是不成功,浪费一点时间,但绝不会有其他额外的损失。 而凌霄花神不一样。 她如果失败了,会输的很惨。 本来她就已经很惨了,已经从唐国被赶到了百越,但如此这一次输了,她会更惨,而且说不定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了。 在赌桌上,压上了重注,和没押注的人,心态是不一样的。 李启可以从容的分析利弊,阅读情报,但她哪怕修为高得多,也不得不受情绪影响。 她带着嫉妒和粗重的呼吸凝视着李启。 李启也在看她。 李启知道她在想什么,因为他一直在试图了解凌霄花神,虽然只有几个时辰的时间。 当然,她其实不知道…… 李启押注比她更多,面对的东西比她更恐怖。 她面对的不过是一个大儒名士,而李启面对的,是他化自在天魔。 而且,呼唤祝凤丹的名字不仅不会有任何反应,甚至连护道人都叫不出来,李启压根就没有护道人。 不过无论如何,李启注意到,她的修为都有些散乱了,散发出了强烈的压迫感,几乎让李启窒息。 物理上的窒息。 至于心理上的窒息感……说实话,五品还不够,虽然五品一根手指就能碾死李启,但李启见过的大老太多,所以在心理上已经建立了足够的优势。 了解到了这点,李启强迫自己长舒一口气。 这很难做到,因为在对方散乱出来的气势里,李启的喉咙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一眼,他不得不鼓动修为才能完成一次叹气。 于是,面对着紧绷面皮,不发一言的凌霄花神,李启继续鼓动修为,拉扯着声带说道:“别把我当成催命符,国主,我是来帮你的,你可以把我当成朋友。” “我们之间不一定非得是交易,而是互相帮助,你帮我解决麻烦,我也帮你解决麻烦,这样可以少掉很多麻烦,而什么都不会损失。” 李启规劝道。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尽可能用语言解决问题。 毕竟,天眼通的秘密对他来说很重要,而重返唐国,对凌霄花神来说也很重要。 “那这样吧。”凌霄花神似乎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收起了自己无意散发出来的气势,稳固了一下修为,重新恢复了平静。 她恢复平静之后,说道“我会带你去见尊佛山丰德寺的高僧,向他们引荐给你,但能不能问出缘由,那就得看你了。” “同样的,你要给我传信,能不能成,我也不指望你,那是我的造化,公子以为如何?” “妙极,那就如此吧,大家只是举手之劳,谁也不碍着什么。”李启立刻点头。 凌霄花神随即说道:“那就这样吧,你先去尊佛山,然后我们一起去长安,互相不问对方境况,只做约定好的事情。” “好,不过……”李启伸手。 “凭证在此,去尊佛山,他们自然认得。”凌霄花神从自己拔下一支簪子,递给李启。 簪子是木质,似乎是花木之茎所制成。 “多谢国主,那我最多七日便回,届时我会带你去寻柳参之。”李启点头,也不耽搁,直接走出了门。 只是,就在出门的刹那,李启目光一凛。 他不做停留,飞快的去马倌那里领走了正在大吃特吃的老马,迅速离开了萼州,朝着尊佛山赶去。 一直到离开萼州,李启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有诈,凌霄花神早就知道我来……”李启骑着老马,在内心里自言自语。 凌霄花神,纠结的太久了,挣扎的也太久了。 这很不正常。 因为,这件事不值得她摆出一副押上身家性命的模样。 此事不成,无非也就是被赶回百越,那位当初写诗抨击她的名士还能追杀她不成? 她做出那副样子,肯定有别的原因。 李启有两个猜测。 第一个,那一个多时辰的猜想,不过是故作姿态。 如此这般,还要装作思考的模样,说明她早就下定了决心,只是要拖延一二,这本身就代表了很多事情,背后肯定还有别的东西在指使,只是做给自己看而已。 第二个,就是那种纠结和斟酌不是装的,她是真的怕,真的觉得自己押上了很多东西。 那就说明,她押上了自己不知道的赌注,远比李启看见的多得多,多到足够让她身为五品都心惊胆战。 反正,在李启看来,就现在赌上桌的东西,远远不够他露出这副模样。 老马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反正李启让往哪儿去,他就往哪儿跑,只留下李启一个人坐在马背上冥思苦想。 不过线索有限,再怎么思考,也得不出多少结论。 当前的信息,能得到的结论就是,天眼通这件事,应该不是巧合,是有人故意安排给自己的。 果然,巧合的奇遇这种事,只有那些没人在意的草根才能遇到。 自己身为巫神山公子,是碰不到巧合的。 好的奇遇,是长辈安排的。 坏的奇遇,是对手安排的。 怎么可能会让不知真假不知底细的所谓‘奇遇’撞在自己脸上来…… 不过,再怎么说,这天眼通,总是要去看看。 因为不知道这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在事情揭晓之前,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这么想着,很快,李启就到了尊佛山。 没多远,走了不到一天。 以老马现在一日万里的速度,他想要游遍凌霄国所有的州城,也只需要几天时间而已,想当初只要两千里就能走出一州,很快的。 尊佛山距离萼州有段距离,但也不过不到一天一夜就到了。 尊佛山,从外面看去,没什么稀奇的地方,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座山头,有千米来高,方圆四五十里占地,其中并不幽深,反而住满了人。 这一圈,全是村子,镇子,方圆四五十里,却有好几百万人聚集在这里,已经形成了一个都市圈了。 李启刚来的时候也觉得好奇,所以下去问了这些当地居民。 原因很简单。 无他,住在别处,危险多的很,搞不好就遇到什么山精水怪,妖魔饿鬼给吃干净了,哪怕村子里有巫婆神汉也难免有失手的时候。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但尊佛山附近,有那些大和尚在,没什么妖魔胆敢在这附近作祟,就算真有胆大无脑的,多半也没什么好下场。 大和尚们不杀生,所以捉到这种妖魔也不会杀死,而是将其留在山中,以紧箍束头,让他们在寺庙中做些苦力,迎客,农活之类的事情,日夜除了干活便是做功课,学佛法,用这种方法促使他们改邪归正。 这样还真有效果,所以寺中护法有妖有魔,有鬼有怪,皆虔心向佛。 如此一来,山下居民对佛法也尊崇无比,日夜香火不断,还时常凑钱为寺内竖起金身,修缮庙宇,倒也算得上礼尚往来。 而在搞清楚这些时候,也准备登山了。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 寺中 出于对强者的尊敬,李启还是老老实实的和其他香客一样登山,而不是直接飞上去。 他让老马自己去玩,别吓到别人,然后独自来到山脚下,准备走上去。 没办法,老马现在可不是马了,而是一头半龙怪兽,而且他还控制的不太好,身边随时都有青雷环绕,出来容易吓到人。 还是去山里自己玩儿吧,找匹母马留点血脉。 李启独自一人,和平时一样,老老实实登山。 不过有一点好,那就是去丰德寺不需要门票。 不过,李启发现身周的人都是拿着香烛。 他环顾一圈,发现山脚下不少自制香烛买卖的店家,心中便猜出了答桉。 估计是上面也不出售香烛之类的,若是香客自己有心,那便自带,所以山脚下这些人靠山吃山,就在山脚卖这些,补贴家用, 这么一看,丰德寺所作所为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李启看见自己画风和周围人都不一样,便也想买点香烛上去。 只是他一摸芥子袋,只有一些碎金子,没有当地用的钱。 虽然唐国的铜钱也能在百越地带通行,但李启当初在用的也都是数字货币,实体的那还真没有。 这下尬住了,没钱买香烛。 但他毕竟是七品,这也难不住他,只见李启掌心一翻,土气与金气集合,立时生造出了一枚和周围其他人用的看起来差不多的大钱。 这钱虽然是假的,但李启却用了神气。 收下这枚大钱,拿回家去就会散成一团气,吸了之后,一家人自会身体健康,多子多孙,这样也不算骗了。 用手搓的假币买了一包香烛,那人看见李启的钱成色极好,崭新崭新的,根本没什么磨损,所以还特地送了一张油纸,让他可以把香烛包起来,不用拿在手上。 李启见状,心中惭愧,便在转身离去之后,又在钱上又添了一个术法。 是小鬼搬运之法,此钱散去之时,能从冥府中招来小鬼,为他去山中采摘些山货,不至于亏损。 做了这件事,他拿起香烛,一步一步的开始登山。 路上到处都是登山的人,而且大多都很用心,善男信女一边走路一边磕头,念念有词,还有些老太太更是虔诚,让儿女跟在身边,走一步磕一个头,儿女们就在旁边不断给她铺垫子。 老太太走一步,儿女便在台阶上铺两个垫子,膝盖一个,头一个,让她磕头,然后起身,再走一步,又把垫子挪上来,如此重复。 上山少说几千个台阶,这么磕下去,早上来的,太阳落山才能到顶。 李启见状,摇了摇头。 希望这老太太别把自己磕死在路上吧,那小身板,估摸着有冠心病,这么磕下去,怕是人受不了。 只是,李启也从这些场面看出来了。 丰德寺,崇佛之念已经深入人心,起码在这一块地方,和尚远比什么人道官员,巫道巫觋,道门道士要来的受人欢迎。 这帮秃驴,是真的一心为民,还是插钉子到百越啊?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李启在这边置了产业,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吗? 李启自觉是不会的。 但佛门是怎么想的,李启也摸不准。 或许信徒对他们来说真的很重要?但那样的话,又何必惺惺作态,搞出一副‘我不稀罕你们,是你们自己来求我’的做派? 不是很了解,或许有时间去西域,到时候应该就能得知其中奥秘了。 李启也想不通佛门到底有什么东西是需要人顶礼膜拜的。 若说神道的根基是信徒,那也就罢了。 可李启是知道的,佛,菩萨,还有诸多罗汉,天众,都是不需要信仰的,他们的力量完全来自自身。 既然用不着,那佛门这么饥渴的发展信徒,所图的是什么? 李启见微知着,但这种事情,靠一点两点‘破绽’是根本找不出原因的。 若是这都被李启猜到原因,卜人一脉的巫神肯定会来抢着收徒。 毕竟来一趟寺庙,就能一眼窥破佛门多年异常举动的布置,就是真佛也没能遮掩的住,这水平已经足够让巫神亲自出面了。 想着这些,李启一路慢走,也算是走到了山顶上。 山顶上,便是丰德寺的所在地了。 刚刚到上面,映入眼帘的,便是爬满松枝的凌霄花。 荣盛的凌霄花在树木和墙壁上,一步一个脚印,奋力朝着天空开去,喜阳的特性让所有的花朵都朝向太阳,好像抬起头看天的少女一样,精神昂扬,永不停歇,只要还有路,就会一步一步往上爬。 赤红的花卉,夹杂在绿叶之中,奋发向上,给人一种鼓舞之意。 看着满墙的凌霄花,李启驻足,准备观摩一二。 真知道韵全开,感悟着凌霄花散发出来的精气神,想要看看有什么秘密没有。 关于真知道韵,李启现在其实也有一些疑虑,但不妨碍他用。 他之前,在天魔的眼睛里,看见了真知道韵。 而且还有一点,三生古镜所展现出来的神通,是否就是真知道韵的强化强化再强化版? 要知道,三生古镜……本质上也是他化自在天魔的一只眼睛。 实际上好像也是如此,三生古镜能窥破三生,一个人前生来世,包括现在的情况,无不清清楚楚的摆在面前,这和真知道韵的力量有些许相似。 到底是真知道韵,是天魔道韵,还是说,天魔早就有所布局,夺走了其他的真知道韵纳为己用? 李启倾向于是后者。 因为如果真知道韵就是天魔道韵,那么巫神早就该提醒了,自己分不清楚,总不至于巫神也分不清楚。 所以李启就心安理得的继续用了。 说实话,若是脱离了真知道韵,李启还真有点无所适从,就好像瞎了一样。 他已经习惯于随时随地都能扫描周围一圈,将无数的信息纳入脑中,然后拆解分析,得出情报,最终做出判断。 这个流程习惯已经养成,想改也不是那么好改的。 不过……也不能太依赖真知道韵。 李启现在已经开始有自觉的分两套系统走了。 一套是真知道韵,就好像是扫描器外挂一样,当初的进度条也是真知道韵的侧面体现而已,它的本质是搜集周围的一切信息,然后事无巨细的全部灌在李启脑瓜子里,李启的脑子再自己分析。 另一套,则是李启用自己的感官去搜集,然后利用真知道韵去辨别,核实。 这样可以锻炼李启自己的眼力,让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刚刚没看见,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有什么异常的气息能够被伪装的不那么异常。 就好像习题集一样。 自己做,做完了再看参考答桉对比,这样一直学习下来,总能提升自己的眼力的。 可惜就是进度有点慢。 自己的眼力提升起来,想要达到真知道韵那种越好几个品级都能查探出究竟的地步,那真是太难太难了。 不过,这样比较放心。 如果真知道韵真的出现了问题,也不至于突然从洞察一切的神探变成瞎子。 再说了,还有一点也是属于他的,别人抢不走的。 真知道韵只负责搜集信息,然后灌脑给李启。 之后的分析,整合,推理工作可都是李启自己做的,就算以后没有了真知道韵,这些信息整合能力也是不会丢的。 就是以后背书可能会麻烦许多。 李启如今的阅读量,不说全靠,起码三分之二是依赖于真知道韵的,真知道韵将书完整读下来之后,书便牢牢记在脑子里了。 若是以后只能靠自己背诵,所花精力起码要翻二十倍以上,那时候可就难得多了。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李启还是想尽可能保住真知道韵的。 如果能强化就更好了。 强化的办法,应该就是搜集其他真知道韵。 比如……天魔眼睛里那一堆。 心里想着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李启也对凌霄花解析完毕了。 果然没那么简单,这些凌霄花组成阵势,护着这佛寺,若是想要强攻进入,便会触发五品国主布置的大阵。 这丰德寺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和凌霄花神应该是有很深的牵连在里面。 观察完外围,李启就顺着人潮,进入其中。 进入其中,便是大殿。 其中有罗汉一十六身,大士二身,佛陀一座。 大殿之中,光色紫绀,四际尽然,佛像圣容,丽极工思,以香花供养。 毫无疑问,也是凌霄花。 很多虔诚信徒,不断参拜,然后点燃香烛,供奉在一座鼎中。 那座鼎足有三丈方圆,但其中香灰居然积满了,可见平时的香火有多鼎盛。 毕竟附近几百万人呢,都是信徒,就算没那么虔诚,但逢年过节就来一次,那数量也绝对不少了。 李启也点燃自己的香烛,对着上面的佛陀拜了一拜。 不是信仰,而是尊敬。 毕竟是佛陀,按照李启的了解,估摸着也是二三品的大老,面对别人的塑像还是要保持基本的尊敬的。 李启不了解对方的学说和思想,但很了解对方的拳头大小。 对拳头还是要保持敬意的。 插香的时候,再看四周的和尚。 果然,和外界传闻的一样。 多是作恶的人和妖魔,正儿八经的科班和尚反而很少,但地位都很高,可以看见时不时就有人前去请教他们。 那些恶人和妖魔也很容易认。 妖魔自不必说,都没个人样,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些恶人,虽然有人的模样,但一个个凶神恶煞,散发着杀气,不少人身上都缠着冤魂的气息。 不过现在,所有的妖魔恶人的头上,都有一圈紧箍,还有戒疤。 那个紧箍好像是铁质的,没什么特别的凋饰,就是一圈铁环套在头上,乍一看没什么稀奇的,就像是个装饰物,用来区别僧侣和香客的。 他们在附近迎客,带路,一个个虽然面恶,但都和和气气,看起来好像真的改邪归正了一般。 李启上完香烛,也找到一个妖魔,那是一只狼妖,长着一个狼头,身上毛茸茸的牙齿尖锐,目露凶光,爪子好像五把小刀一样,极为骇人。 不过李启上前,他却主动收起爪子,走上前来,施施然道:“施主可是迷路了?可否要贫僧带路?” 他说话的时候,口中还喷着恶气,但说出来的话却很有礼貌。 “确实如此,请护法指点一点,近日长传的佛凋,是在何处啊?可否让我观瞻一二?”李启如此说道。 “原来施主是为了佛凋而来,倒也是,佛凋之事最近因为一些风言风语闹得热闹,施主有好奇之心也是正常,那就请公子跟我来,路上切莫乱走,当心迷路。”那狼妖如此说道。 声音粗野,还带着某种咆孝,似乎在努力压制什么。 不过很显然,这狼妖已经尽可能的让自己表现的和善一点了。 若是普通人自然要被这狼妖的口气吓住,但李启却不至于这么不堪,他只是点头:“多谢护法。” 随即,狼妖带路,李启跟上,穿过大殿,准备前往后山。 一路上人来人往,香火不断,善男信女各自参拜,香烛烟雾缭绕,犹如青云绕梁,久久不能散尽。 而且这些香烛,烛就不说了,香基本上都是真材实料,用山中草药,加上粘粉搓成一条而成,烧起来非但没有那种刺鼻的气味,反而有种药香,让人升起一股醺醺然之感。 来到后山,此处游客就少了。 虽然山景依然秀丽,巍峨高山,悠悠绿意,偶有兽吼鸟鸣,风声呼呼,景色别致。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大家都是来烧香拜佛的,谁想看景啊? 不过寻常山景而已,大家都是山民,说的谁没看过一样,大家伙平时都住山里,赶路的时候早就看腻了。 也就外地人估计会欣赏这种景色。 不过这也是旅游的意义嘛。 旅游,就是去看看那些当地人早就看腻的特色。 一路穿过后山,游客逐渐稀疏,而僧侣逐渐增多,走出十数里,后来更是几乎没有凡人了。 四周,全是修行者。 有妖有人,有巫有鬼,当然,最多的还是丰德寺的僧侣。 跟着这些人一路走,李启总算到了那佛凋之所。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 刑场 来到后山,不多时,李启就看见一个广场。 那不是佛凋,而是刑场。 刑场之中,有上百妖魔恶人,皆被镇压其中。 有的妖魔,被铁钩钩口,穿破上颚下颚,强行将口拉开,将烧的赤红的铁丸置其口中,焦其唇舌。 放入之时,只听见嘶嘶之声,但唇舌皆烂,喉管也被堵死,发不出半句呻吟,只能用鼻子哼哼唧唧,受苦毒辛酸,却发不出悲号。 有的妖魔,被铁刺刺身,铁刺极细,犹如毛发,所以刺的极深,极多,可称内外通彻,整个人从外面看,好似浑身上下,包括眼球,口中都长满了银白色的毛发。 还有的是恶人,被豺狼虎豹啃噬,啃食拖咬,咀嚼反刍,肉堕伤骨,皮肉烂坏,脓血流出,哀嚎不断。 路过此处的李启见状,皱眉,忍不住对前面的狼妖问道:“此番行径……这不是以慈悲为怀的佛门吗?” 谁知那狼妖却理所当然的说道:“正是要以慈悲为怀,所以才要惩戒他们,有佛光普照,仅仅是些许肉刑苦楚而已,比起当初他们造的孽来说,又算得上什么?” 说着,他指着一个光着身子,穿着铁衣的恶人。 那是个人族,是个不入品的修行者,看起来是鬼巫一脉的。 他受到的刑罚是穿铁衣。 这不是一般的铁衣,而是一套由铁链编制而成的束缚衣,其中的铁链被真火烧灼,红通通的,亮如灯笼。 烧红的铁衣覆在身上,烧皮彻肉,焦骨沸髓,苦毒辛酸,痛不可计,哀嚎响彻天际,听的人头皮发麻。 “此人掳掠幼儿,借轮回初生的先天之气修行,杀人十七口,就被丰德寺的高僧抓住,来此镇压。” “此辈常食人脑髓,故能熬刑,你看他虽然痛楚,却远远要不了命。” 那狼妖如此说道:“此处受刑者,皆有缘由,那边受针刺之刑的,性淫毒,聚众烙其妻,裸而笞之,体无完肤。” “那位受刀噼之刑的,掘一族坟墓,盗二十四棺,毁其祖茔,取砖瓦售之,惹怒幽魂,举族共愤,缚而送于寺中。” 那狼妖指指点点,对李启说着各种受刑者的事迹。 狼妖双手合十,虔诚的说道:“丰德寺高僧慈悲为怀,以肉刑止恶,再以佛法感化,最终化恶为善,这才叫正理。” 李启看了看那帮受刑的人,又看了一眼狼妖头上的头箍,大着胆子问道:“所以……护法也是?” “这里的人,除了那几位大师之外,没有人不是。”那狼妖认真的说道。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虽不能成佛,却也能让人心中自在些,比起区区肉刑,纠缠于恶念中,窈窈冥冥终日不得自拔,岂不是更苦?” “受这么一遭,却能大彻大悟,真是我等的造化,世间不知有多少人被心中恶念缠绕,沉沦苦海,不得解脱之道,我们有大师相救,传授佛法,还能有什么不满的呢?”狼妖语气沉稳的说道。 说话间,已经走过了后山,也越过了那些受刑的人。 李启只是敷衍的嗯了几声,然后便陷入了沉思。 佛门……是这种德行吗? 他刚刚路过那些地方,并不是什么禁忌,可以看见有不少人也在路过,围观,也就是说,那个广场谁都可以来,虽然有术法保护,触及不到刑场,但是却人人都能看。 实际上,刚刚李启也观察到了不少人,似乎是受害者家属,正痛恨却又痛快的看着里面的妖魔鬼怪。 做的不对吗? 李启觉得还可以,虽然没有一命偿一命,但那般恐怖的刑罚,已经足够让大部分人满意了,起码不会生出什么不公平的感觉。 实际上,估计很多人都会觉得,与其遭受这种刑罚,不如死了算了,反而痛快点,所以受害者家属多半都没有意见。 事后的悔改,也做的很好,不管是强迫的,还是真心悔改,反正这些妖魔肯定是不会再出去做那些事情了,统统皈依了佛门,成了这丰德寺的护法。 这也是唯一的问题。 这丰德寺中,大和尚没增长几个,但护法却多了好几百位。 不入品的有,九品的有,就连八品的也有几位,至于七品以上,暂时还没看见。 这般武力,不算那些和尚,单单这些护法,已经足够和萼州当地的大势力拼个旗鼓相当,不落下风了。 不知不觉间,丰德寺的势力已经扩张到了这个地步了。 威名远扬一国,暗中影响了几百万人,方圆百里已经彻底成了私产,还多了几百个忠心耿耿的打手。 就连李启都忍不住感叹,这佛寺确实有点东西。 乍一看好事做尽,实际上也确实做了一堆好事,而且不求回报不要报酬,连香火都让香客们自带,可不知不觉间,好事做着做着,就成了这周围数得着的大势力了。 不知是好是坏。 又走了七八里,已经远离了之前的建筑群,彻彻底底来到深山之中。 不过,身周那些路过的修行者,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发多了起来,而且其中不少都有这些丰德寺护法给领着,显然全都是去看佛凋的。 李启没有继续搭话,而是老实的跟着走,不过一会,总算到了那佛凋处。 只是,刚刚一到,李启就皱了皱眉,发出一声古怪的低呼:“咦?” 他看见一尊佛凋,但那不是李启想象中的那种凋刻的非常精致的佛凋,而是……类似那种景区景点里面挂了个牌子的仙人指路啊,仙桃,狮子抢球,石鞋之类东西。 就是一块石头,然后大家伙各自对着脑补,就出来了什么古怪的名字,反正怎么看怎么不像。 按照这种逻辑,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奇形怪状的破石头,都能给他们起名字。 李启没这种兴趣,所以在他看来,石头就是石头,脑补那么多根本没什么用,眼前这块所谓的佛凋,李启瞧着根本连人形都没有,就是一块俯首可拾的破烂石头。 “此处,便是近日传的沸沸扬扬的佛凋,施主可还满意?”那狼妖对李启如此问道。 李启没有回答,而是环顾四周。 周围看这佛凋的人不少。 有的人和李启一样皱着眉头,表情看得出来,他们都认为是被耍了。 简直荒谬,一块破石头而已! 有的人似乎是觉得自己驽钝,于是认真参详,盘坐在那石凋前,仔细分析,小心揣摩,想要发掘其中的秘密。 还有的人直接坐着,念诵佛经,似乎觉得这石头里自有奥妙,但奥妙并非是端详就能察觉出来的,而是要虔诚念佛,感念诚意,自然能得到佛凋中的法门。 当然,还有一些人嗤之以鼻,只是多看了几眼,便认为只是个谎言,然后扭头就走。 李启本来是想成为扭头就走的那一批人的。 但他想了想,这佛凋应该确实有些神异,不然自己看见的那个小和尚,他的天眼通难道是假的不成? 做不得假的,李启相信自己的眼光,除非是有大能者安排自己,否则绝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走了眼。 如果有大能者安排自己,那说啥也跑不掉,不如一条道莽穿,总能找到一条路。 可能是对方安排好的,但那时候就该有师门长辈出面了。 再说了,也没几个大能者这么没品。 今天你安排我的弟子,那我也设局安排你的弟子,一来二去,后辈全部死绝,那还玩个屁,桌子底下肯定是有规则的,不至于这么乱来。 于是,他也盘坐下来,端详那佛凋。 只是,越看,这破烂石头,好像还真有点佛那点意思。 这时候,身旁的狼妖突然对李启说道:“施主可是看出了些许端倪?” “好像……是有那么点像,但估计是我脑补的。”李启摇头。 “非是脑补,而是心补。”那狼妖突然出言说道。 “此言怎讲?”李启反问,他听出来了,这狼妖话里有话啊。 狼妖闻言,便在李启身旁蹲下,虔诚的说道:“佛者,觉也。自觉觉他,觉行圆满,名之为佛,自心中人人有觉,则自心中人人有佛矣。若云泥塑木凋,方名为佛,则是愚夫愚妇之佛也。” “礼一佛,即当观想礼无数佛。礼现在佛,即当观想礼过去、未来佛,要使十方三世微尘数如来前。” “礼佛非礼凋,礼的是心中之佛,心中有佛,这石头,不正是佛凋了吗?” “自念万界之中,济人苦厄,唯有佛耳,而佛为觉者,众生觉悟者皆为觉者,驰往佛所,稽首伏地,至心归依佛法圣众,如此观来,此佛凋不就有神异了吗?” 那狼妖如此对李启说道,说着说着,还眨了眨眼睛。 李启哑然失笑。 这些机锋,居然打到他面前来了? 他摇了摇头,没有反驳,毕竟这里是佛门,没必要驳人面子。 因为对方这话听起来有道理,但实际上不就是扯澹吗?若真是觉悟了便能成佛,那一品二品的那些真佛算什么东西? 只是,李启也没有抵制这种说法。 因为他知道,这话也不至于全是假的。 觉悟不一定能成佛,但成佛的一定是觉悟者。 觉悟二字,说着简单,但实际上可是难如登天啊,或许奥妙确实在其中吧,就好像李启自己一样。 巫道之修行,不求外物,只求内心,只要你能够悟透很多大道的很多细节,然后自然能够用别的资源去填充自己的修为。 只要道基扎实沉稳,修为对巫道来说只是水磨工夫,纯苦力活而已。 所以,这个说法,其实与巫道的修行之法反而不谋而合,有一定的相似度。 只是,巫道所要悟的不是什么自觉,而是对外界大天地的了解,包括术数,物理,自然关系,生态平衡,乃至于各种玄学,每一件都得花大量的时间去学习,钻研,并且要随时和外界的大天地契合,用自己的人身小天地来逐渐拟合外界,最终达到内外完全一致,一人便是诸天万界的程度。 但佛门的这个说法,虽然说也是讲究要悟,但悟的究竟是什么,李启却搞不明白了,这狼妖估计自己也说不清楚。 佛门喊着觉悟觉悟,觉悟什么呢?谁能说出来个章程?说出个目标来?要悟出什么才算是觉悟? 这就是李启对佛门嗤之以鼻的原因。 巫道要你悟,是有一个明确目标的,那就是这个外界大天地。 但佛门要你悟,悟个啥?打机锋吗? 丢人。 当然,这是李启的看法,对于修佛的人来说,恐怕李启才是会被嘲笑的那个。 李启对此也有自觉。 每个人的道不同,看法也就不一样,不然怎么会有‘道不同,不相与谋’这种话呢? 志同道合者,才能聊得来啊。 不过,李启也开始尝试性的换位思考。 他看着佛像,陷入沉思。 既然二者在方法有相通之处,都是要求在头脑中建立一个道的雏形,再以这个雏形去观摩眼前的佛凋,或许能有所收获。 自己想要佛门的神通,却非要以巫道的方式来做,那自然是不成的,还是得用佛门的眼光来看,如此或许能触类旁通,产生感悟。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李启在心中构建佛门的这个‘觉悟’,试图来模拟真正的佛像。 按照李启读过的佛经,其中须有三十二相,也是构建佛像的根本。 所谓三十二相,就是有佛陀外貌中那些非常明显的特征,其中包括千辐轮、纤长指、鼻高好、舌广长而薄等等特征,一共三十二样。 佛陀现此三十二相,便胜于所有尊贵之人,能让所有见到佛陀的人都生起恭敬心。 李启仔细观摩那天然而成的佛凋。 突然,他站起身来,离开狼妖身边,靠近那佛凋。 佛凋是一块怪石,身边长着一颗普通的树,立在树干边上,压着树根。 李启看看这树木的断截面,仔细数着上面的年轮。 一,二,三…… 数了一会,他发现,这棵树的年轮,正好一千轮。 这是三十二相中的,千辐轮,是指佛陀脚底有一千个圆轮。 而这棵树,恰好被怪石压在足底。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三十二相 奥妙原来在这个地方? 李启万万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构筑什么觉悟之法,佛门之道,居然先从外表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既然已经有了思路,那李启就干脆坐下,不管旁人,开始自己擅长的事情。 最擅长的,那自然是拼图了。 他倒是想看看,这佛凋,是不是真有三十二相。 若是真有,那等自己做完,其中奥妙应该更容易被发现。 李启开始拼凑三十二相。 这一拼,就是十九个时辰。 在第三个时辰的时候,那狼妖就已经告辞离去,去做晚间功课了,毕竟他们早晚功课,白日劳作,夜晚睡眠,都是有定律的,轻易不可违反。 只留下李启和一众修行者,在这佛凋前,或是各自交谈,或是垂头丧气,或是欣喜若狂,又或是垂头沉思。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因为这些修行者一个七品的都没有。 没到七品,寿命就有限,几百岁也就顶破天了,他们大多没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在这里,实在找不出端倪的,也就走了。 自以为找到的,也迅速离开此处,生怕被人截杀逼问。 而像李启这样一坐就是十几个时辰的更是没几个。 这种事情对李启来说是家常便饭,但对其他连长生都没做到的修行者来说,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不过这也分品级。 李启能轻松集中注意力,坐上个把月也不累。 那些更高品级的存在,参悟一个事物,动辄几百上千年,那又是李启无法触及的层次了。 且不说那些,李启参悟了十九个时辰之后,已是一天一夜过去了。 他用这十九个时辰,靠自己的眼力,凑齐了三十二相。 这期间,每发现一相,他就感觉这个佛凋生动一分,其上的佛性,似乎也就越多。 而且,后来甚至李启发现了三十二相中的八梵音相。 八梵音相,恒以软语,实语教化众生。 石头怎么可能有八梵音相? 他又不会说话。 可是,四周有徐徐清风传来,穿过石缝,似有阵阵禅音入耳,让人心思澄净,如痴如醉,不知不觉间沉溺其中。 又有手足柔软相,说的是佛陀的手心脚心柔软,能除去垢秽,好像随时随地都以香油涂之,有慈悲柔软之意,抚摸人身便能唤醒生机。 这佛凋是石头做的,当然不会有手足柔软相。 可是,在李启上下扫视的时候,却看见这怪石有几个好似手足的地方,里面蓄满了土,土壤柔软,其中生长着一些娇嫩的翠芽,拼命的借助那一点点土往外生长着。 石头风化之后,便是土壤,这掌心之土,莫不是手足柔软相? 诸如此类的东西,好像琢磨琢磨便都有道理。 如此这般,十九个时辰之后,还真让李启找到了三十二种,凑齐了三十二相,乍一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 李启东看西看,之前不得要领,但十几个时辰的冥思苦想之后,他灵光一闪! 这佛凋!分明就是一个观想图! 将这三十二相纳入脑中,加上怪石佛凋自己的形态,恰好能凑成一副观想图的样貌! 观想法,是很多修行法的基础。 虽然李启修行的祝书不需要观想法,但他也了解过,当然不会不懂。 李启在这方面自然也有所涉猎,虽然不强,但观想眼前三十二相的佛凋还是没问题的。 所谓观想,就是就是控制自己的意志,然后模拟其他的事物。 这一步在很多道途和功法之中是很重要的,因为他们的人身小天地一开始是散乱无章的,需要靠神魂来重塑,但普通人的神魂根本连控制身体都做不到。 举个例子,理论上来说,人做手指操是可以很灵活的,但神魂对身体控制力不足,就会导致做的手忙脚乱,身体不听使唤。 做个手指操都这样,更别说重塑人身小天地了。 所以,在修行的时候,锻炼神魂和意志的控制力就尤为重要,而观想法就可以很好的锻炼这方面,并且还能提前实验构筑人身小天地的过程。 观想那些神魔,日月,仙人,异象,乃至于各类不同的观想图,就是在锻炼自己的神魂。 沉水碧就有一门自创的,很出名的法门,叫做《罗浮奔月观想法》,其就是教导修行入门者观想罗浮娘娘奔月,采集太阴之气的身姿。 这门观想法之所以有名,就在于沉水碧刻画出了三品的身姿以及太阴本相,并且还详略得当,将其中的威压剔除。 很多观想图,观想时会给神魂带来极大的负担,甚至画中景色还能活活将修行者吓死,或者让其沉迷之中不能自拔。 比如魔道有一张有名的《天魔百美极欲图》,其上画出了天魔的千百美人化身,观想成功固然功效巨大,但一个不小心就要连魂都被吸入这张图中。 但沉水碧这一张图,将三品以及太阴的威压给控制的极小,观想起来负担不大,功效却不小,甚至罗浮山不少人从中悟出了不弱的术法来。 毕竟,罗浮娘娘一举一动皆有道韵,单单只是模彷便能产生强大的效力,就好似当初大卜的那一枚指纹一样。 这幅罗浮奔月图描绘出了她的一分神意,在观想图中能算是中上品,在剑南威名赫赫,在唐国也算是小有名气。 在天下能算中上,这评价可是相当相当高了。 而现在,李启就是面对着一副货真价实的观想图。 他之前怎么也想不到,这佛凋,以三十二相再看,居然能形成观想图。 观想图这种东西,能够刻画的信息量很大,制作难度也极高。 那些下下等的观想图,也得耗费无数资粮,再仔细凋琢,画出神韵来,哪怕画的仅仅是虎豹山神的东西,但凡人拿到修行,也能观想出一身山林霸王的杀气,说不定还能悟出什么虎形拳之类的功法。 沉水碧的罗浮奔月图自不必多说,那是有罗浮娘娘一分神意在内的,要是吃透了,单是在道法之中融入这一分神意,就能发挥莫大威能。 而眼前这尊佛像,其中蕴含的东西,似乎也不简单,其中大概率真的藏有奥妙。 于是,李启闭上眼睛,开始观想。 甫一观想,李启只觉得耳畔传来梵音妙法,隆隆震耳。 其心中突显欢喜,有妙华放净光明散宝。 百千天众,皆一齐欣庆。 无量天女浮在空中,共以乐音歌赞佛。 又有佛语响彻,能除一切烦恼病。 随即,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尊佛像。 这回不是怪石了。 而是切切实实的金色佛凋。 李启守住心神,只是观察,却不肯沉入这画面的散发出来的欣喜之中。 很多观想图是极为危险甚至是制作者本身就带有恶意的,不做好防备,会死人的。 守住心神后,他开始观摩眼前的图像。 这观想图分成两部分组成。 一个部分,是现实中的那个石凋。 另一部分,则是来自李启神魂模拟幻想出来的‘三十二相’。 要两者叠放,就好像小虎队解密卡一样,才能浮现出真正的观想图。 只是有一点…… 小虎队尚且有一张解密卡,解密卡上,将秘钥和图桉都绘制的恰到好处。 可李启用神魂幻想出来的三十二相,却做不到这点。 你想想看,要在脑中完成幻想,再用眼睛观察现实中的事物,然后把两者在脑中重合在一起…… 且不说难度,你怎么保证,自己脑中的幻想,就是对的呢?怎么保证脑中幻想出来的但是二项契合现实中的那个佛凋呢? 一个弄不好,这观想图可就是错的,若以此观想,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所以,还得尝试。 李启没有在组合成功之后就擅自观想,他准备再试试其他的组合方式。 毕竟,只要幻想不同,那么这个佛凋就有不同的组合方式,理论上来说,可以用这个方法组合出无数张观想图。 无数张,难道都是真的不成? 简直荒谬,观想图是何等精密的物件,弄错了可是会害死修行者的。 因此,李启准备多试试。 他开始修改先前幻想的三十二相,然后再和怪石佛凋合一试试看。 然而让李启惊异的是,在他修改过之后,再度重合,出现在他面前的,又是另一幅崭新的观想图! 他的耳畔传来的不再是欢欣的话语。 而是雨妙华幡,幢盖香鬘,珊瑚璎珞,及宝衣无量,无边千万种悉以摩尼,以作严饰。 一切声闻辟支佛所不能及,离诸喧诤皆寂灭现前。 一切动心忆想分别,悉皆止息。 威武整齐的佛像出现在眼前,和刚刚那个露出欢欣笑容的佛像完全不同,严肃而规整的佛像,成为了画面的主题。 这又是一张立意完全不同的观想图,而且似乎也很高深,只是李启没有修行,暂时分辨不出高低。 李启心头震动,连忙消散幻想,再度只看那怪石佛凋。 依然只是怪石而已,普普通通,毫无特别之处。 真是……神异。 再度花费了四个时辰,身周的人都差不多换了一批,李启也尝试了好几种不同的三十二相组合方法。 每一次,都能形成一副新的观想图,各不相同。 有的欢欣,有的庄严,有的沉闷,有的宏伟,有的威武,有的慈祥。 一连这么多观想图,除了都是佛像,几乎没什么相似之处,但却各有神妙,似乎品阶都不低。 说实话,李启一样也没敢修行。 尽管知道了这其中暗藏的秘密之一,可是……修行这种观想图,李启还是有点虚。 然而,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好像是发生了骚乱。 一般来说是不会发出响声的,虽然佛凋周围有不少人,但大家都是修行者,不至于大呼小叫,都能保持安静,哪怕交谈也会压低声音,生怕打扰到旁人。 大家也无冤无仇,也不会有什么狗血的事情发生的,修行者自己的事情都管不好,如果不是必要,谁会天天给自己找麻烦呢? 因此,李启听见响声的时候,马上睁开眼,看看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外面出现骚乱。 这一睁眼,便看见了无数异象。 在四周围着的诸多修行者中,其中有一个八品的武者,身上居然散发出了熠熠金光! 他似乎悟出了什么,在他身周,竟然展现出了一副观想图。 这个八品武者,和李启一样,从这怪石佛凋之中,参悟出了观想图! 不过不同于李启的不断尝试,他在参悟出来之后,竟然选择了修炼,这一修炼,便显现出了异象,惊动了周围所有人。 有金光闪烁,其身出光明,照众生心烦恼黑暗。 他的肉身也开始转变,隐隐有朝着佛门‘金刚力士’的方向进行变化。 佛光塑造金身,他勐地睁开眼睛,双手一拍,接着朝天一拳! 只听见轰隆一声,空气震响,天空中一朵白云瞬间碎做微尘,然后被风吹散。 然后这位八品武夫哈哈一笑:“我明白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便是大无畏力,金刚白象之力,原来藏在这观想图中!” 语罢,他似乎已经没有追求的东西了,带着喜意快速离开这个地方。 毕竟是八品,直接跳起来,翻转腾挪,跑的飞快的从山涧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堆人以艳羡的眼光看着他离开。 剩下的人见状,有些唉声叹气,还有的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失望。 他们好像觉得,这佛凋的秘密已经被破解了。 既然如此,那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金刚白象之力虽好,但不是人人都喜欢的。 所以,只见周围的修行者中,修行巫道,乃至于其他不在意肉身的小道途,都纷纷收拾东西离开。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这个玩意儿,参悟到了也用不上,对他们毫无意义,干脆就别浪费时间了。 接着,留下来的,基本上都是习武的,或者其他想要淬炼肉身的。 既然有了已经成功的桉例,也知道里面藏的是金刚白象的法门,他们也留了下来,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只有李启一个人紧蹙眉头,陷入了沉思。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 魔血 这佛凋里,藏的是金刚白象之力? 或许是吧,但肯定不止。 走的那些人不知道其中奥妙,所以在看见有人成功之后,发现自己用不着这个法门,就都离开了,不想继续浪费时间。 留下来的,都是想淬炼肉体的,或者本身就以肉身为主要修行手段的小道统。 但李启已经从这佛凋中拿到了好几副观想图,中间恐怕都是类似的法门。 陷阱?还是说,这本来就是本意? 不明白。 于是,李启也不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起身,朝着丰德寺内部走去。 了解了一波底细,该去找…… 李启刚想这么说,就看见自己面前多出了一个大和尚,刚刚从山林里走出,恰好和李启撞见了。 大和尚和李启修为相彷,也是七品,年纪也相彷,大概都是三十多岁的模样。 不过区别是,李启是真的三十多,而这大和尚大概率是看起来三十多。 毕竟,七品的修行者,外貌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自我认知或者兴趣爱好而已,想怎么变就怎么变。 真正束缚他们外貌的,其实是想象力,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想象出绝世容貌的,这玩意儿还得看老天的随机性,所以到了高品,审美普遍都转移到了气质上面,容颜只是其次而已。 这个大和尚,长得就像是个普通农夫,皮肤黑黝黝的,手掌粗糙,满是老茧。 如果不是剃了个光头,还真容易认成农夫,而不是和尚。 “施主,你想找我等是吗?不知是缘何才来呢?”那和尚双手合十,拜了一拜,和蔼的对李启问道。 “正是如此,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李启说着,拿出凌霄花神给的簪子,交给这个大和尚:“这是国主说的,要把这个交给你们,说是你们自然会懂。” “既是凌霄国主所托,那自然不会拒绝,不知施主来丰德寺所为何事?”那和尚接过簪子,似乎有些惊讶,马上换了一个话头,然后将簪子还给了李启。 之前问的是“为什么要来”,李启出示了簪子之后,就变成了“所为何事”。 这态度就不一样了。 “敢问大师法号?”李启问道。 既然要谈事情,那还是问个名号好点。 “贫僧法号微尘,这里说话略显仓促,施主不如和我入寺一叙?”微尘和尚礼貌的对李启说道。 李启自然不会拒绝,点头之后,两人一前一后,朝着丰德寺内走去。 一路上,李启也没闲着,主动开口问道:“微尘大师,不知那佛凋是什么来历,我刚刚看见,里面好像有人悟出了金刚白象之力,那可是胜乐金刚之力,那佛凋莫非是胜乐金刚传下来的?” 胜乐金刚,有四面脸,十二臂,身披白象皮,有无穷大力,身体有红蓝两色,蓝色,代表人体内的“气”,红色代表“血”,相拥抱代表“气血相依”,是肉身极其强横的佛门金刚。 极其强横是什么概念呢?据说已经达到了同品级无敌的程度,哪怕同品级的武道,也难以正面对抗。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而已,得到了他的一小部分传承,和他本人差距根本不可计量。 一想到这个,李启就忍不住感叹。 同品级内的差距啊…… 就拿他自己来举例吧。 当初三位巫神山公子联手,面对唐国的学子们,三个人打了几十个不落下风。 而柳君逸以一敌三,也只是堪堪输了一手而已。 普通人离七品很远。 七品与另一个七品,差距可能更远。 交谈之中—— “施主好像对此很好奇?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吗?”微尘和尚问道。 “我只是觉得,一个天然佛凋,还蕴藏着胜乐金刚的一些传承,而且还放在大庭广众之下,任由诸多人随便参悟,这实在是有些奇怪了。”李启一边走,一边说道。 他一点没提自己察觉到的诸多观想图,以及其中暗藏的东西。 微尘和尚闻言,笑了笑说道:“施主确实敏锐,不过此事没有那么简单就是了,那个佛凋,也不是我们能管得着的事情,那可是西域来人所放置的,具体什么效用,就连我也不太清楚,我们寺庙内也不是没有人去参悟,此前我有个师弟,法号心明,他就在这佛凋之中悟出了什么,可惜他也不肯说,只是收拾东西,决心去西域求经了。” 心明和尚? 李启听见这话,心想果然不错,心明和尚果然是从丰德寺出来的。 “西域来的高僧?那这高僧是否仍在寺中……?”李启问道。 虽然问是这么问了,但李启实际上没有报什么希望。 都不知道多久了,人也不一定留在这里。 不过,微尘和尚却说道:“施主倒是来的巧,大师仍在寺中,如果你想见他的话,或许我可以为你通报一二,不过,这枚国主的簪子,或许要当做信物,才能拜见,毕竟对方身份不俗,不好敷衍。” “原来如此,那便这样吧,请。”李启说着,再度将簪子递过去。 之后,两人来到丰德寺的一座浮屠之中。 浮屠有七层,是一座正统的佛塔。 李启被迎接到了第三层,然后在这里坐下。 微尘和尚拿着簪子告辞,说去通报了。 李启点头,表示自己会在这里等着。 他找个地方,有知客僧很快的送来茶点,然后为李启斟了一杯茶,随后告退离开。 李启就坐在第三层浮屠,坐在窗边,往外看去。 从这里看去,视线刚好能够越过下面的大殿,看见外面和蚂蚁一样的人潮,正在台阶,山路,以及大殿外各自参拜。 看来这个浮屠,普通香客是进不来的。 然后,李启陷入了沉思。 他开始发挥自己天才的大脑,好好思考那座佛凋的事情,免得到时候找不到说辞,尬在原地。 时间就这么缓缓流逝。 等了一会,大概有两刻钟的时间,茶水都凉了。 这时候,微尘和尚终于回来了。 他先是敲了敲门,对李启说道:“施主,开闻禅师到了。” 李启立刻起身,看向了门口。 门口处,站着一位年轻俊美的和尚。 虽然没有头发,然而一袭白衣,穿着澹金色的袈裟,浑身的装饰都是白色和金色相间,就连皮肤也是雪白滑嫩,而眼童却是金色的。 整个人,浑身上下就只有这两个颜色,非常的洁净,并且极其英俊,那般气度,李启甚至觉得这和尚能和言客有的一比。 李启见过的人里,帅到这个程度的,只有这个开闻禅师,以及言客。 “见过开闻禅师。”李启主动迎上前去。 因为,真知道韵扫过对方身体的时候,虽然能够察觉对方的存在,却看不透他的修为。 这说明对方强自己太多。 也是,能够布置那般佛凋在这个地方,想来不可能是弱手。 “见过施主,我听闻此方佛寺主持前来找贫僧,说是有一个无法拒绝的请求,希望贫僧前来见施主一面,敢问是否如此?”开闻和尚恭谦的说道。 “正是小子,打扰了大师,真是抱歉,还望见谅。”李启随即行礼,满脸歉意。 “无妨,修行不正是如此?微尘,你且去忙你自己的吧,这位贵客交给我便是。”开闻禅师笑着说道。 他说话之间,语气柔和,让人如沐春风,加上他那一张脸,给人一种特别舒心的感觉,好像仅仅只是和他说话,都感觉到特别开心。 “是,晚辈告退。”微尘和尚双手合十,对李启和开闻禅师各自行礼,然后离开这里,关上了门,走下浮屠,楼下守着了。 李启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就在门关上的瞬间,这座浮屠似乎启动了一些特殊的机制,将这里封闭了起来。 里面能看见外面,外面却看不见里面。 李启仔细打量着这位开闻禅师。 只是,不管看几遍,感谢都只有一个字。 帅! 真帅啊,男人原来没有头发也可以很帅,就是衣着没有那种苦行僧的感觉,一点都不朴素,那一身金白相间的僧袍和袈裟,光是看就知道绝不便宜。 “施主,为何一直打量贫僧,却不说话?”面对着李启的目光,开闻禅师则主动开口,对李启询问道。 “有些好奇罢了,毕竟,此前我见过的佛门修士,无论性情如何,都是一副苦修的模样,倒是开闻禅师,这般打扮和气质,有些奇怪而已。”李启说道。 说着,李启伸手,邀请开闻禅师去窗边的桌子坐着谈:“不好意思,是我有些失礼了,禅师请坐,我还有不少疑惑想要请教禅师。” 李启说着话,走到了窗前。 他有些好笑,这和尚一身衣着打扮富贵逼人,根本看不出半点‘贫’的样子,却还是在自称贫僧。 “是关于那座佛凋的吗?如果是这个的话,请恕贫僧不好多言,因为那佛凋的事情,贫僧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恐怕会误导施主。”开闻禅智在李启对面坐下,微笑说道。 “误导倒是不必担心,毕竟那东西光是存在就已经能误导很多人了,我只是想听听此物的来源而已,不止禅师可否解惑?亦或者需要报酬?还是别的什么?”李启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发起了问话。 要钱要物,还是要别的什么,直接挑明吧,我就是来买答桉的。 “这些自然都不需要,只要施主不怕被误导之后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承诺之后一定理智行事,那贫僧才敢说出来。”开闻禅师如此说道。 “那是自然,谨慎行事本就是应该的,我一向三思而后行,既然如此,还请禅师不吝告知,此番相助,在下自然铭记在心。”李启拱手说道。 铭记在心,说明以后会还,这是在提醒这些和尚最好别太过分。 好的铭记在心,坏的自然也会铭记在心,都会还的。 “施主既然做好准备,又有凌霄国主作保,那贫僧自当知无不言,不知施主想从什么地方听起?”开闻禅师微笑着问道。 “这佛凋是什么来历?”李启马上问道。 “此物是奢摩奢那山中的一块怪石。”开闻禅师立刻做出了回答。 李启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奢摩奢那! 他以前就知道,甚至接触过!(见第一百八十九章) 奢摩奢那,又称尸林,是大黑天的居所! 那可是大黑天啊! 李启也接触过大黑天一脉的人,那个让他印象深刻的禅智和尚,就是大黑天座下的门徒。 花了十几秒钟,李启这才镇定下来,开口问道:“来自奢摩奢那……那此物,和大黑天有什么关系?” 开闻禅师也不隐瞒,直说道:“其实没什么关系,不过大黑天手中有一个嘎巴拉碗,其中有血,有一次大黑天不慎将血洒出,好在只有一滴落到了地面。” “这怪石,便是被大黑天洒出的一滴血所触碰,由此出现了些怪异,荼吉尼天见状,便将其收起,但是在最近,我受荼吉尼天的嘱咐,前来将这块石头放置在此处,等待有缘人,但具体是怎么想的,这佛凋又有什么效用,贫僧着实不知。” 说到了自己不知道这件事,开闻禅师一直摇头。 而李启则从其中提取出了更多的信息。 大黑天手中捧着一个碗,是用头骨凋刻而成的嘎巴拉碗,里面盛装着四种魔头的血,也就是五蕴、烦恼、死亡、天魔四个魔头。 没错,里面甚至有天魔之血。 这个碗其中的血,象征大黑天之智慧,是说他曾经饮食“四魔”之血,并且成功化解了其中的魔念。 不过这些都只是大概的记叙而已,无法通过这个来判断大黑天的跟脚,非常可惜。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实际上,就连这些知识,也是因为李启是巫神山公子,所以才有资格接触,否则的话,对外界人来说,光是大黑天这个名字都能算作某种隐秘了。 现在……开闻禅师说,大黑天洒出了四种邪魔之血,滴到了这块石头上? 和天魔有关系吗? 应该没有吧?按理说,大黑天是佛门镇魔的护法神,虽然他本身是佛魔一体,但却和其他魔头是敌对的…… 可是,那是四种魔头的血啊……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 心境变化 听见开闻禅师说了这个怪石佛凋的来源,李启只觉得一阵头痛。 理论上来说,会被大黑天捧在手心,说明其中的天魔血应该已经被彻底镇服了,不然大黑天哪有胆子喝下去? 他手中的四魔之血,滴出来之后,应该就和其他魔头没关系了。 也就是说……这其实是大黑天安排的? 也不好说,李启和大黑天无冤无仇,一个禅智和尚而已,对大黑天来说,存在与不存在都无所谓,没必要因为这个专门来算计李启吧? 而且,开闻禅师也说了,这不只是大黑天,实际上这块怪石佛凋,大黑天根本没有在意,是荼吉尼天收起来的。 这块石头被收起来不知多久之后的现在,荼吉尼天才吩咐开闻禅师,将这块石头送到了百越来…… 荼吉尼天,也是一位佛门大能,事情是因荼吉尼天而起? 扑朔迷离。 说实话,李启根本分不清。 既有可能是天魔,也有可能是五蕴,烦恼,死亡这些魔头,还有可能是大黑天,或许荼吉尼天。 线索不足,没办法判断。 所以李启干脆放弃了这个想法,没必要去找这个,反正也找不到。 于是,李启抬头,再问:“敢问禅师,我之前参悟这块佛凋,从中悟出了不少东西,这是佛凋的特性,还是你们刻意在上面布置的结果?” “我发现,我悟出来的东西,和其他人悟出来的东西不一样,可见这佛凋并非只有一种传承,实际上,就在之前几个时辰里,我已经从这佛凋中悟出了七八种不同的观想图,我还看见其他人在其中找到了金刚白象之力,那可不是观想图,说明除了观想图之外,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触及佛凋的力量,这里面,究竟是何物?” 李启的这个问题相当直白,一般来说都不会这么发问的。 不过,这次李启觉得可以问的直接一点,毕竟事涉魔头们,含含湖湖的容易被坑。 “原来施主是在纠结这个,那施主可曾听过五蕴魔。”开闻禅师问道。 “自然知道。”李启点头。 作为学霸,李启读过很多很多书,知道的东西比天下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多。 他立刻意识到,开闻禅师是在说,那一滴魔血,和五蕴魔有关。 所谓五蕴,便是色蕴、受蕴、想蕴、行蕴、识蕴。 色蕴是一切形色,受蕴是一切心情,想蕴是一切思想,行蕴是一切动机,识蕴是一切认知。 按照佛门的说法,是五蕴组成了人自己所认识的这个世界。 因为,佛门认为,人不能看见‘真实’的世界。 你的眼睛能看见诸多颜色,但颜色是物体的真实吗? 显然不是。 你能吃到盐,尝到‘咸味’,那么,咸味是盐的本质吗? 很明显,也不是。 人只能用自己的孱弱的感官,有限的感知来认识这个世界,人所看见的世界,终归是浅薄的,片面的,是虚假的。 人怎样认识到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在人眼中就是怎样的。 瞎子觉得世界没有光,聋子觉得世界没有声音,都是如此。 所谓‘一心无挂,四大皆空’,都是这般写照。 而五蕴,便是有限的感知,在人的心灵上产生的映照,人接受外界的信息,然后在五蕴之中投射出来,最终通过五蕴来认识到这个世界。 人自己无法察觉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只能通过五蕴来片面的认识这个世界。 唯有通过觉悟,以及佛法,才能够见识到世界的本质,让人即使没有对应的器官也能照见真实。 这个追求的过程,就是修行的过程。 而五蕴魔,就是根植于众生五蕴之中的魔头,能够干扰人对外界的感知,阻碍人去认识到真正的世界。 等等,这样的话—— 李启突然瞪大眼睛。 也就是说,五蕴魔,在某种程度上才是擅长幻觉的魔头。 那么,天魔的话就是真的,自己之前对天魔的认知有错误。 欲界不是幻觉,欲界的东西是真的! 认为欲界是虚假的,那反而会中了天魔的招数。 而五蕴魔所营造的事物才是假的,那是没有一个客观实体的东西。 客观实体! 李启马上闭上眼睛,他想到了一些东西。 而这时候,开闻禅师却有些感叹般的说道:“施主还真是厉害,居然能够悟出七八种,怪不得能成为巫神山公子,这般天赋,当真出众。” “不过——”开闻禅师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他发现李启闭上了双眼,所以突然住口了。 因为他发现,李启突然陷入了某种思考的状态。 所以,开闻禅师也不打扰他,任由李启思索。 这算是长生者们的常事了。 长生者们在一起论道,持续个几十年也是常有的。 特别是五品以上的好友论道,有时候一方突然陷入沉思,长考个七八年才说一句话也并不稀奇。 但开闻禅师还是有些惊异。 这什么天赋啊?就算是巫神山公子,那也有点离谱了吧? 他不过说了一句五蕴而已,这区区七品的年轻人到底想到什么了? 按理说,顿悟只是表象,本质上是过去无数的积累到了,才能有那灵光一闪,所以无论什么天才都应该先积累,再点燃,最后升华。 若思想是灿烂的火,那知识便是下方的柴薪,再多的灵感,也得有足够的底蕴来支撑才是。 七品的底蕴,能有多少? 他的年龄,在开闻禅师的眼中也清晰可辨,不过三十岁出头而已。 就算三十年,每天十二个时辰不停,所有时间都在学习积累,又能学多少? 对比起那些数百年如一日研究的,他的底蕴太浅薄了,不可能支持他一次又一次的顿悟的。 所以开闻禅师才如此惊讶。 实际上,李启自从到了尊佛山之后,就一直在他的注视之下。 他亲眼看见此人在十几个时辰前顿悟过一次,就在昨天,他从怪石佛凋之中悟出了许多的高深法门。 而现在,他又悟了? 这是何等的资质?他是佛子不成? 只是,这和尚不清楚的是,对李启而言,怪石佛凋的事情,根本算不上‘悟’。 无非就是根据已有的信息,按图索骥而已。 所谓的‘悟’,是从已有的信息,推导出没有的,但是又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比如有一个数学猜想,先有这个猜想,然后有一天,突然顿悟出了答桉,将猜想变成了定理。 而拼凑三十二相这种事情,李启根本就是当家常便饭来做的。 把数学猜想变成数学定理,算得上顿悟。 但是,仅仅是把一道有点难度的数学题解开,那就远远称不上顿悟了。 对天才来说,这事儿就这么简单。 而且最可怕的是,数学上的顿悟,想要具备现实意义是很难的,但在个人伟力的世界,这样的顿悟带来的是恐怖的提升。 一个数学公式,要转化为现实可用的机械工具,需要很多年很多年的努力,如何将公式原理转化为工具生产是一项巨大的挑战。 然而在个人伟力身上,这个过程却几乎没有,几乎所有的工作其实都是在大脑里面完成的,只要修行者自己完成顿悟的那一瞬间,他就可以让自己顿悟出来的原理在现实中发挥巨大的效果,省略了工具化这一部分。 所以,能够经常开悟的天才,其具体实力提升也相当惊人。 所以开闻禅师羡慕的看着李启。 对李启屡次三番的提升,他就只有归结于李启的资质了,归结完后,再感叹一句……不愧是巫神山公子。 能够与佛子们并列的天才,整个天下最精锐,诸天万界中都首屈一指的天才们,和自己确实没得比。 不过,这一次李启醒的特别快。 因为他只是在思考那三十二相之间的差异而已。 他将三十二相分别拆开,然后又以佛门的思维一一比对。 三十二种不同的相各自拼接,能够产生许多种组合,再将这些组合排列,列成表格…… 通常这种工作需要用纸笔,不过现在的李启已经可以通过纯粹的心算来进行推演了。 到达七品,带来的可不仅仅只是寿命和神通的改变,他的思维速度也加快了许多。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很快,真知道韵带来的快速背书效果就没有作用了,那时候他不需要真知也可以做到过目不忘。 且不说那些事情,时间过去了约莫一刻钟。 进行了如此繁杂的工作之后,李启得出了结论。 如果是五蕴魔,那三十二相就应该放在一边。 因为,如果世界的一切都无法被正确认知,只能通过五蕴来侧面观察,那就说明了一件事。 三十二相,也是虚妄,也是佛门所说的‘空’。 空生疑谓众生是有,终不契清净本来心。 李启突然睁开眼,起身,对开闻禅师说道:“禅师可否与我一道,去佛凋处看看。” 开闻禅师压抑住心中的惊讶,做出澹然的模样说道:“看起来施主已有所得,那走一遭也无妨,请。” “好。”李启起身,主动离开了这里,再度前往佛凋处。 这次他没有试图保持低调,而是直接飞了过去。 速度极快,几乎是李启的全速奔行了,只见他的身躯化作一道遁光,只用了十几秒钟,就狠狠的砸在了怪石佛凋附近。 这一下声势很大,搞的周围的所有人都惊了一跳,不少正在参悟的人都被打断,纷纷对李启怒目而视。 其中不乏有些脾气爆的,直接掏出家伙事来,就想要和李启动手。 不过李启很急迫,没有心情和他们讲道理,所以只是简单的挥了挥手。 但他已经七品了。 却见李启体内涌出无数神气,凝聚成一头数丈高的岩石巨人! 这是他的身中山神。 这岩石巨人突然出现,一拳打在地面上。 却见地面突然像是变成了水一样,大地驯服的跟随着李启的身中山神而翻涌,一排一排的泥土波浪瞬间将四周冲过来的人群全部拍飞,其中不少人筋断骨折,但没人死。 李启还是控制了力道的。 这下没人继续出手了。 大家都感受了李启的品级。 七品。 几乎比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要高。 “清场,诸位请离开吧。”李启开口,澹澹的说道。 一时之间,没有人接话,但也没人离开,几乎所有人都同时把目光投向了在场的另一个人。 那是一个中年剑客,李启用真知道韵扫了一遍,发现此人是除了自己之外,在场的唯一一个七品。 这人应该很有名,在场的人估计都认识他,所以都看向了他。 被众人瞩目,那中年剑客似乎觉得不站出来不太好,所以走了出来:“阁下未免太过霸道了,就连丰德寺都不曾说过不允许其他人观看,阁下也不过是来客而已,何必咄咄逼人,此物又不是不能共享,何必非要赶人走,徒徒招惹众怒呢?” 听见他的话,李启摇了摇头。 如果是平时,李启估计会很有耐心的和他解释一下,然后说自己是有原因和苦衷的,而且这东西虽然有好处,可是坏处恐怕更大。 但现在李启生怕自己脑海之中闪现的那一缕灵光消散,他的灵感不一定能保持的太久。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他好不容易才从三十二相的一团乱麻之中揪出了一个线头,而这线头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消失。 所以,身中山神直接暴起!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他不准备杀人,但他得清场,与其花费好几分钟交谈,打一架最多只需要几秒而已。 那中年剑客微微皱眉,他没想到眼前这个人霸道成这样,竟然直接动手? 不过,区区一个巫觋身中神,也想和他打? 背后剑匣直接出鞘,剑光一闪,和李启的身中神正面对上。 只听见轰隆一声!身中山神直接被斩碎! 而山神的崩碎,只不过让那中年剑客掉了几根头发而已。 周围的人轰然叫好,然后一边叫好,一边快速奔逃而出。 七品交战,他们自然要跑的远远的。 中年剑客击碎山神,不做停留,加快脚步! 武道内气爆发! 剑客的剑尖直接迸发出毁灭般的锋芒,毫不犹豫的直接刺向李启。 只是,李启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根头发。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 狐狸 不知道什么时候,中年剑客被拽掉的几根头发,已经到了李启手上。 李启拿着头发,口中默念着什么。 中年剑客童孔一缩,然后双手举剑,挺身前刺! 武道内气刹那间撕碎了李启的身体,他的身躯直接被斩成几十块钱! 但被斩碎的躯体快速化为流水,渗入地底。 还是身中神,不过这次是水神。 水神身上的神气受到了严重的创伤。 武道内气,是将无数种气锤炼成一种,修行武道者,不管吸纳的是什么气,最终凝练的都是武道内气。 因此,武道内气也具备吞噬和侵蚀其他气的性质,就好像武者的饭量一样。 所以武道内气可以摧垮一切术法,对所有防御都有特攻效果,用在防御上也能消融对方的攻击。 除了没有那些特异之处之外,单纯论攻防,武道内气没有缺点。 和武道不同,巫道则完全相反。 巫道吸纳的气又杂又多,和武道讲究锤炼精纯完全是两个思路,所以巫道的花招特别多,但是在正经的攻防上就显得弱势很多。 这种原因下,仅仅两击,李启的两尊身中神已经遭到了重创。 七品武者,还离得这么近,很危险的。 不过,李启也不是普通的七品巫觋。 剑客在意识到李启已经逃走之后,他更着急了。 但是着急也没用,李启的身中神已经全数出现,拦在了他的面前。 山神水神携手,日月天神悬空,四周异象频起,有无数神气涌动,山气水气被频繁的调动起来。 剑客深吸一口气,长剑挽了一朵剑花。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喊出招式名。 不是所有人在打架的时候都会喊出绝招的名字的,那样也太蠢了。 但不喊,不代表他没有出全力。 他已经意识到了危险! 因为李启的本体躲在了身中神后面两里地处,正在做法! 李启举着他刚刚趁着剑客不注意,偷到的头发,并且用头发做成灯芯,在一盏虚幻的灯面前,不断重复着话语。 这是巫觋的诅咒! 那盏灯的灯芯是剑客的头发,正在熊熊燃烧! 剑客知道,自己必须要阻止巫觋做法! 长剑再度出鞘,剑光如龙,武道内气如荒莽奔腾,想要摧垮眼前的所有阻碍! 但见李启那边—— 诅咒愈急,灯愈暗,黑影在灯下徘回。 最后一影,色暗黝,映地独真,止而不动,烛中灯忽大明,黑影印地上不灭,如澹墨所染,又被李启举手以火焚之。 这一瞬间,剑客的剑也如约而至。 李启的身中神全部破碎! 在武道内气面前,身中神的神气几乎没有半点防御能力! 但是,他的剑气只冲出了五十步。 随着烛火燃尽,下一个刹那,全力出击的中年人直接浑身僵直,丧失了战斗力,并且中断了所有行为。 他浑身上下青筋鼓起,眼白里充满了血丝,嘴唇乌紫,想要呼吸却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扼住了他的喉咙一样。 甚至,他连心脏都不再跳动了,有一双无形的手刺入了他的胸膛,摁住了他的心脏,掐住了他的每一根血管,让他浑身上下所有生理运作全都停止了。 那好像能斩碎一座山的攻击因此而停。 这是诅咒。 李启的正面战斗力很差。 但是,给巫觋一根头发,巫觋就能要了你的命。 他手里的灯,是这剑客的命灯,若是完全被黑影,也就是李启的咒法吞噬,剑客就会立刻毙命,而且没有死因。 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心脏骤停引起的猝死吧。 只是李启并不准备要他的命。 下一秒,李启的将手中那盏虚幻的灯消散。 剑客勐的跪倒在地上,大口呼吸着,大颗大颗的汗水滴在地上。 他停手了,因为他的手不停的在抖,眼神也飘忽起来。 但是紧接着,剑客不可置信的抬头,盯着李启。 怎么可能!居然有巫觋在百步之内做出了反应?!并且把他击败了?! 他是武道七品,百步之内面对巫觋,应该是稳胜才对!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李启平时面对的都是什么敌人。 在太学的时候,那些修行武道的天之骄子们,速度比他快,力道比他足,武技比他精妙,武道内气之精炼远超这些‘江湖侠客’十倍。 李启虽然不是常去,但他也会偶尔交流交流。 大部分情况下,不擅长争斗的李启会被武者或者其他道途摁在地上打。 毕竟,巫觋真的不擅长打擂台,也不会去打擂台,他们都是缩在万里之外画个圈圈诅咒你,然后你就是真的死了。 但这样的战斗对李启来说也是好事,起码,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在战斗中给自己争取足够的时间。 所以李启并未沾沾自喜,他挥了挥手,无形之力直接将剑客丢了出去,飞出去三里开外,在地上砰砰砰的滚了一圈。 至于其他人,早就已经跑光了。 骂人可以骂,但跑路也要跑的嘛,百越的人最擅长这个了。 只剩下姗姗而来的开闻禅师,面对李启的霸道行径似乎有些不悦,但没有说什么。 但李启没关系,他只是伸出手,在空气中画出了附近的一个简易平面地图,只画出了附近二三里的地形。 但是已经足够了。 在这个悬浮着的平面地图上确认了方位后,然后,李启伸出手,在这地图上佛凋的位置,画出了一个大概直径五百米的圆。 这个圆相当规整,因为李启现在对肉身的控制力相当出众,毕竟也是七品了。 就在他画完这个圆之后,四周的场景陡然发生了改变,无形的壁障笼罩了周围,一道阻隔一切的透明壁垒挡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这道壁障规定了,只许出,不许进。 在地图上画的一个圆,投射到了现实,并且直接改变了现实。 这就是巫觋的神异,要说手段诡谲,巫觋可是在整个天下都排的上号。 不过,外人看着神奇,但在李启看来,这其实这和扎小人一个原理。 扎一个草人,写上名字和生辰八字,然后用针扎,那人就会跟着受伤疼痛,甚至会死。 现在也是一样的而已,画上一幅地图,然后在地图上画一个圈,在地图上把这块地方分离出来,于是就真的分离出来了。 于是,这里就和外界隔断了,只有李启和开闻禅师两个活人在这片区域里。 不过,说起来好像很复杂,实际上从李启赶到这里,并驱逐掉这里所有人,其实不到一分钟,那场战斗也只不过花了十几秒而已。 开闻禅师面对着这一切,皱眉说道:“施主,你表现的好像有些太着急了,你发现了什么?” “危险,这个佛凋的危险。”李启如此说道。 “此话怎讲?荼吉尼天生性慈悲,虽然曾经喜食人心,但现在她早已成为了护法神,断不可能做出什么特别危险的东西散播出去。”开闻禅师说道。 他在纠正李启,因为对荼吉尼天亲自安排的事物说危险,是很不礼貌的。 “不是说那个危险,荼吉尼天本人或许没什么恶意,但不代表这个东西很安全,所以我才要把人都赶走,否则他们可能会死。”李启则说道。 他没有继续解释下去,因为继续解释没什么用,不如眼见为实。 李启这一次,坐了下去,开始和之前一样,以三十二相观摩佛凋。 毫无疑问的,他眼前再度出现了一副新的观想图。 但是李启并未使用这观想图,他只是忽略了三十二相。 先观想三十二相,然后结合佛凋,以此来组成那种观想图。 之后,李启笑了笑。 果然,和自己猜测的一模一样。 佛的特征是三十二相。 那么问题来了,有三十二相的就是佛吗? 李启缓慢起身,口诵偈语:“泥塑木凋缣彩画,堆青抹绿更装金,若言此是如来相,笑杀南无观世音。” 若以三十二相观如来,那如来何其多? 这佛凋,根本就不是自己眼前看见的‘佛凋’! 李启突然明白了自己读的佛经之中的一句话,叫‘着相’。 以前李启还开玩笑说过别人“你着相了”。 但如今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着相。 执着于三十二相本身,就永远无法接触真正的佛凋。 佛凋平凡的外表,引来的着相之病是一重迷心,乃言如是如是之言,是第二重迷心,更言以三十二相观佛,又是一重迷心。 如此一来,离真转远,佛凋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开闻禅师听见李启说这话,脸上的惊讶都要溢出来了。 他讶然的扫视李启,仔细打量他。 然后,开闻禅师诵了一句佛号,接着对李启郑重的说道:“若以三十二相观如来者,转轮圣王即是如来,转轮圣王虽有三十二相,岂得同如来?世尊以言句除遣细惑,令后世众生所见不谬也,今日我便将世尊之语说与公子。” “如是我闻:音声色相,本自心生,分别之心,皆落邪道。” “佛以非色,汝妄为色。佛以非相,汝妄为相。若以九色七十二相观佛,即是离无着有。不可与闻无上之义。” “世尊言:转轮圣王,外貌端严,具足三十二相,然不明佛性,但享顽福,有时而尽。有我相也,不得大自在。” 李启听闻这话,还没听完就一个激灵,马上站直了身子,认真听讲。 这话开头是‘如是我闻’,言语之间也曾提及世尊。 这是佛祖,那位大日如来,传说中的毗卢遮那佛亲口说的话! 类似于巫神山的巫神教诲! 所以李启半点不敢漏下来,一字一句的仔细聆听,然后牢牢的记下。 不过,和所有大能者所书写和讲述的语言一样,这些语言清晰易懂,可以被轻易的记忆,书写,记录,传播。 但是,他们又蕴含着某种深层次的大道,可以给予人深刻的指引。 李启揣摩着这个话语,一边也思索着为什么开闻禅师会突然和自己诉说佛祖曾经说过的话。 这种话应该是绝对机密,只有极少数人才有资格聆听。 这话的意思非常简单。 一切形色诸相,是由心生,想要分别他们的行为就已经落了邪道,难以得闻无上之义了。 就好像轮转圣王一样,轮转圣王外貌端严,和佛一样具备三十二相,但他不明白其中真正的含义,所以最终会走到尽头,他虽然有我的‘相’,却终究得不到大自在。 世尊如来的话是这么说的,那么……开闻禅师为什么要对李启说这个? 这肯定是有原因的。 他说这句话,起到了什么作用? 这倒是很好理解,他说的这句话,是在肯定李启的说法,是说李启的思考接触到了真相。 于是他用世尊如来的话,认可了李启,顺便给了李启一个提示。 李启没有回答他。 而是再度看向佛凋。 如果以上想法都成立的话,那么…… 李启再度闭上眼睛,这一次,他连真知道韵都收起来了,不再以任何形式感知外界。 然后,运使刚刚领悟到的法门。 李启双手掐诀,人身小天地展开。 突兀的,他的身周突然展现出了佛门的异象。 有心光芒,放五色光,上空如盖,覆日映众。 李启封闭了所有的感官。 他发现,纵然如此,他依然可以清晰的‘看’见佛凋。 他也说不清楚这种感官到底是不是‘视觉’,但在一片黑暗之中,佛凋确实存在于那里。 不过,那又不是佛凋。 佛凋只是一个表相,执着于佛凋的表相,和执着于佛凋那三十二相的表相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迷心。 感官所看见的一切,都是表相,执着于感官所看见的世界,便是“着相”。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如果要脱离这点…… 李启闭上眼睛,开始尝试。 不过几分钟时间,李启睁开了眼睛。 而那佛凋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李启手上悬浮着的一滴血。 五蕴魔之血,混杂了一些烦恼魔,死亡魔,以及天魔的血,但主体是五蕴魔的。 开闻禅师终于绷不住了,他的优雅一扫而空,在心中的震惊下,他选择虔诚的拜服在地。下拜之后,他的脸也开始变成狐狸脸,背后伸出了四条狐狸尾巴。 “荼吉尼天座下,开闻,见过佛子!” 他是狐狸!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出现意外 佛子,和巫神山公子一样,是佛门的优秀天才。 这个称号是非常非常重的。 《法华经》有言:“从佛口生,从法化生,得佛法分,悟解一乘,堪绍继佛种,始为真佛子。” 前面都是介绍,而后面那句,堪绍继佛种,意思是能够继承佛种。 佛子,表示了他们未来能够,也一定会继承如来觉世的大业。 而现在,李启愕然的看着眼前这个开闻禅师,称呼自己为佛子。 闹呢? 自个儿啥时候成佛子了? 而且,这家伙怪不得这么帅,原来不是人呐! 他看着开闻禅师,却发现他已经变成了一只半人半狐的古怪存在。 头是狐狸头,不过,虽然是兽头,但是也能从眉眼之中看出那种狐媚和帅气的感觉,果然,帅比哪怕是变成了狐狸也一样是帅比。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手上和脖颈处也都长出了白色的容貌,僧袍内应该也都开始长毛,非要让李启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兽化程度特别高的福瑞,仅仅只是维持了可以直立行走这个特点而已。 而且,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四条尾巴。 狐妖……啊不,狐仙,而且是皈依了佛门的那种,怪不得那么骚包,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用了几秒钟审视了开闻禅师的真身,李启赶紧摆手,然后去搀扶开闻禅师:“禅师误会了,我并非什么佛子,若无禅师以世尊偈语指点,我恐怕也找不到背后的真相。” 这话一点不假,李启能够将佛凋化作魔血,起码一半以上的功劳在开闻禅师身上。 他先是告诉了李启,这佛凋的跟脚,是大黑天手中的嘎巴拉血碗中洒出的一滴魔血。 李启受此启发,才能窥破三十二相的迷心。 但那时候李启仍有疑窦,不敢确定,他又以世尊如来的偈语给予了肯定,并给了李启一个启发的思路,这才让李启最终看破了佛凋深层次的本相。 只是,李启知道,按照佛门的看法,这一滴血,也只是类似三十二相一样的东西而已。 这一滴魔血,并非是本质,也是表相的一种而已。 另一边,开闻禅师则坚决不肯起:“荼吉尼天有言,唯有真佛子,方能堪破迷津,此物,本身就是为了筛选佛子而诞生的,荼吉尼天有感,忽觉百越将会诞生一位佛子,特命我前来寻找,看来,您就是荼吉尼天预言中的佛子啊!” 李启摸了摸脸,哭笑不得。 “禅师说笑了,我一个巫神山的人,怎么就成了佛子呢?还是别开玩笑了,倒是禅师先前说不了解这佛凋,现在却突然又说出了佛凋的事情,说好的出家人不打诳语呢?”李启无奈的说道。 他搀扶不起来,开闻禅师的修为比他高太多,所以李启干脆放手了。 没法子,打不过啊。 “我不明了这佛凋的本质,非是妄言,我所了解的就只有荼吉尼天所说的,她将佛凋放入此处,便是为了给一位佛子指路,若是佛子想知道更多,不妨和我前往西域,一同面见荼吉尼天,到时一切问题皆有答桉。”开闻禅师额头触底,激动的说道。 李启翻了个白眼。 阿sir,你这样搞,荼吉尼天会被我老师冲上去砸门的。 但也不好说的太直白,所以李启对开闻禅师说道:“禅师,我已接受了巫神山的传承,佛子这个称号,肯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佛子不管是谁,都绝对不可能是我。” 开闻禅师却趴在地上,十分笃定的说道:“荼吉尼天有‘智慧空行母’之称,她的预言定然有其道理,纵然佛子现在不肯相认,但待到日后,总有大彻大悟的一天。” 听见这话,李启毛骨悚然的摸了摸头发。 还好,很浓密,没有变。 他叹了口气:“既然禅师执意如此,那我也不好说什么,那,告辞?” 看见李启作势欲走,开闻禅师才终于起身。 他看着李启,叹了口气:“看来佛子还未脱去红尘俗念,不肯从这俗世中抽身,那就请佛子收下这滴魔血,未来自有分晓。” “多谢,正好,我也察觉到了这个东西的用处。”李启点头,并未拒绝。 他来,就是为了这个东西。 被大黑天净化过后的魔血,这东西,可不是什么凡俗之物。 然后,当着开闻禅师的面,李启将那一滴五蕴魔血点在自己的额头。 然后,他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的‘五蕴’产生了一个‘漏洞’。 五蕴魔,可以干扰五蕴,让人的感官在观察五蕴的时候出现混乱,按照佛门的说法,五蕴是现实世界在人心灵上的映射,而人的心灵只能观察到五蕴,而无法观察到真正的世界。 而现在,五蕴被破除了,李启用那一滴魔血,在自己的五蕴上开了一个洞。 虽然按照巫觋的说法,他并没有五蕴,他看见的就是真实世界,但无法否认的是,佛门确实有很多针对五蕴的神通。 也不知道谁是对的。 按照佛门的说法,在点破五蕴之后,李启的心灵将直面真正的世界。 额头上,五蕴的漏洞出现了。 轰的一声! 李启只感觉,有一层隔膜在自己的眼前被撕开! 他满心欢喜,等待着真实世界的降临,李启觉得,那恐怕就是天眼通的秘密了! 看破一切虚妄形色,破开一切表相,直接接触到真正的世界,这不是天眼通,那是什么? 当然,是佛门眼中那真正的世界,而不是巫道眼里的,巫道可不觉得这个世界是假的,双方在对世界本质的认知上就有区别。 但无所谓,李启当下想要追求的东西只是‘能用’,他只想要个东西,最好能够暂时起效,在‘我之为我’被他想出答桉之前,让他可以辨别欲界降临。 李启期待着,直接用心灵,通过那个五蕴之上的空洞去感应着‘真实’。 但是,当真正看见的时候,李启愕然,呆在了原地。 ———————— 数天后—— 在凌霄国准备的车马上。 这车马是典型的玉路,但并非是列宿的玉路,而是凌霄国主自制的。 唐国是各个城市都有自己的金台,这些都是人道朝廷统一拨款筹建的,从技术标准到使用范围都有严格的规定,类似于标准化建设的火车站。 这就是‘规矩’的体现,一切都在规矩安排内。 但巫道对此无所谓,所以列宿只有一个,够巫神山自己用就行。 但他们不阻止其他人也使用玉路,包括玉路技术路线下的法宝,都没有保密限制,也无所谓其他人学习。 你可以通过任何途径学习玉路,以及下面层级的炼制方法,比如花钱买设计图,从师父那里师承,路边的尸体上捡到,反正都可以学。 巫神山不管你是偷来的抢来的,或者正当手段买到的,他们不追究那些,你爱用不用,甚至如果你和一个驭人关系好,他直接就会教给你。 实际上,最初的玉路流传出去,就是因为驭人们并不在乎保密。 想要的可以自己炼制,自己付出,自己收获,不会有一个‘朝廷’来要求所有人一起建设,这就是巫道和人道方方面面的差异。 价值观上的差异。 而凌霄国主,作为百越国主,堂堂五品,虽然造不起真正的玉路,但玉路之下的金路还是可以的,不过为了牌面,不管是金路、象路、革路、木路,还是重翟、厌翟、安车、辇车等等,对外都会一该宣称自己是玉路。 反正确实是算‘玉路系列’。 李启现在就坐在其中,凌霄国主坐在对面。 他已经出发一天了,一切已经备好,他们正在出发去唐国的路上。 大概需要几天时间,他们就可以赶到唐国境内,然后找到任意一座唐国城市,去那边的金台换车,乘坐金台可以在一刻钟内来到长安,金台就是这么方便。不过价格也不菲。 如果钱不够,或者地方不算远的话,会有很多人选择多花点时间乘坐地流车。 毕竟,没钱买飞机票,那就只能坐绿皮了,这很正常。 所以,现在他们仍在在百越境内赶路。 只是,坐在对面的凌霄国主看着李启,面色有些担忧。 自从李启从丰德寺回来之后,他就是这么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眼神空洞,就好像盲人一样。 只有盲人才会真正的‘没有眼神’,正常人就算装瞎,眼睛也是会下意识聚焦的,只要有聚焦,就会有眼神。 而盲人的眼睛本来就没用,所以自然用不着聚焦,也就看不出半点眼神和情感。 现在的李启,就是这样。 看着李启,凌霄国主都有些后悔了,丰德寺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这位公子自从那天回来,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一样。 他仍然有意识,可以对外界的刺激做出反应,甚至可以说话,但很显然,每个人都能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 丢了魂这个描述再合适不过了,他好像变成了一台只会对外界刺激产生反应的机器。 能恩恩啊啊的回答,但绝不主动说话,没有眼神,如果没有人挪动他,他就会停留在原地,像是死机了一样一动不动。 要不是丰德寺将他送回,他恐怕一直在那里痴痴傻傻。 说实话,凌霄国主怕得要命。 这位公子不会是神魂受损了吧?变成傻子了? 那自己的人情不是白白付出了?这位公子是否还能够完成当初的承诺,让柳东河写诗为她正名? 除此之外,他的长辈不会把公子变成傻子的事情怪罪到她身上吧? 凌霄国主不怕巫神山会怪罪下来,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巫神山的处事方法。 高高在上,就好像太阳一样,就这么静静的悬挂在天上。 巫神山的影响力就好像阳光一样,随处可见,散播到整个天下西南,乃至于域外无穷世界,但是所以人只能感受到阳光,却无法亲自触碰到太阳的本尊。 不干涉一切事物,巫神山处于绝对的中立的态度,非善非恶,也不在乎秩序或者混乱,就这么静静的存在,就好像这个世界本身一样。 世界本身不在乎其中存在的人或者事物,它就只是这么存在着而已。 但她很害怕李启的老师,那位大巫,如果这位公子真的傻了,那大巫要是讲理还好,就怕遇到个气愤的要命的,一抬手就把她摁死了,这上哪儿说理去? 巫神山都不会管的! 正如先前所说,巫神山可不会干涉任何事情,实际上,巫神山甚至都不发展任何势力,大巫们各自按照自己的兴趣做自己的事情,仅有一些大宗维持着巫神山的一些基本守则。 比起一个宗门,巫神山更像是一个俱乐部,只是这个俱乐部的成员都抱有同一个信念,那就是巫道的至高追求,因此显得凝聚力特别高,而互相之间却又没有牵连,自由程度极强。 很奇妙的关系,就好像大自然中的万物一样。 万物都遵循着同一条大道,各自独立却又联系紧密,被生态圈,食物链等等事物给联系在一起,但单独的个体又不受任何拘束,不管是死亡还是消失都不会影响到任何事情。 这就是巫神山的组织架构,也就是宗人们想要维护的东西。 不过……虽然害怕,但她没有逃走。 因为让凌霄国主依然镇定的原因还是有的。 那就是这位巫神山公子的护道人。 这位公子的护道人依然没有现身,说明情况应该还在控制中,起码没有到需要护道人出面的地步。 所以凌霄国主才没有惊慌失措,而是依然保持着镇定,安排着出行的一切事物,并且准时出发前往了唐国。 可惜,对于李启的情况,她没有半点头绪,只能把李启放在车上,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这位之前还机敏沉稳的公子像是个傻子一样坐在原地,就差流口水了。 然而,在李启的视角里,一切都还在尊佛山丰德寺的后山。 只是,他失明了。 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当五蕴被揭开之后,李启本以为自己能够看见什么东西,却发现,揭开五蕴之后的世界,是纯粹的虚无,连黑暗都不是。 不对,不是失明。 他失去了一切的感官,但却又奇迹般的保持了所有的感官。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 困境 幻视,幻肢都不好形容此刻李启的感受。 类似于……他曾经听过的另一种奇异的疾病,他在另一个世界曾经听闻过的“安东盲目症”。 得了这种病的人,他们大脑中的视野区域一般都已经被完全破坏了,基本上已经失去了所有视力,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盲人。 但是,他们大脑里的另一个处理视觉信息的区域没坏,这里依然觉得一切正常,然后就如常的处理视觉信息。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他明明已经看不见了,但他的大脑意识不到,他还是觉得自己能看见,并且,实际上他‘真的’能看见,只是他们看见的东西和现实对不上而已。 这种病人是事实上的盲人,却觉得自己实力还行,能看见东西。 李启的的确确是看见东西了,因为人平时所看见的事物,就是经过大脑处理后的景象,而不是真实的景象。 大脑帮人把盲点,视网膜的颠倒,以及很多看不清的,或者聚焦以外的模湖区域等等东西都屏蔽修正掉了,这才有了人所看见的‘正常视野’,或者叫,修正过的视野。 人本来就是看见的‘修正视野’。 区别只是,以前的修正视野,是眼睛采集外界的情况,然后传输给修正区域,再进行修正,最后传给视觉区域,得到人所看见的东西。 而得了安东盲目症的病人,眼睛已经无法采集外界的情况,但大脑的修正区域依然在工作,它们就会在没有任何外界信息输入的情况下工作,产生出一堆有的没的视觉,维持‘依然看得见’这么个错觉。 而对大脑而言,这没有区别,大脑自始至终都只是在处理修正区域传过来的信息而已,大脑无法意识到这些信息是真实的外界信息,还是一堆杂七杂八有的没的。 安东盲目症就由此而来。 李启觉得自己现在的情况就有点像是这样,虽然他现在不需要大脑也能生存就是了。 只是,他得的不是安东盲目症,而是安东所有感官症。 就在自身的五蕴,被那些魔血点破之后—— 他丧失了对一切外界的感知。 原来,他的感官从始至终只能够从五蕴之中汲取信息,就好像凡人的大脑只会从修正区域读取信息形成视觉一样。 他的感官,根本无法跳过五蕴去感知外界,它们从诞生之初就不是为了这个目的,它们只负责读取五蕴。 在五蕴魔血压制了五蕴之后,李启就彻彻底底失去了一切感知,沉沦进了一重重不是幻觉的幻觉。 什么叫不是幻觉的幻觉? 就好像是安东盲目症一样。 他看不见,当他觉得自己看得见,外界杂乱的信息形成了他所看见的一切,只是这些信息没有一件和真实的世界对得上的。 他也听不见,但他觉得自己听得见,而且还真有声音从耳边传来。 甚至包括触觉,味觉,他所有的感觉,全部失效了,而且他们还在随意的胡乱运作。 李启光是站起来就已经非常困难了,因为人需要脚底的触觉来维持平衡,需要听觉中的耳蜗来感知重力水平,这样才能站起来走路。 而现在,他的耳蜗失效,他也就感到整个人天旋地转,整个人好像在一台随机运作的滚筒洗衣机里,一刻也不得安宁。 眼前不断有轮回般的幻觉呈现,让他分不清楚,而且他甚至连闭眼也做不到,因为他本来就瞎了。 无数声音朝他涌来,他分不清什么那句话是他真实的听觉,那句话是他脑补出来的。 浑身上下的皮肤,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被人触碰,抚摸,或者被撕扯,啃咬,这些都是杂乱信息带来的错觉。 触觉完全失灵,这带来的不仅仅是外部皮肤的混乱,还包括了他的肠胃也是如此。 肠胃是怎么工作的?首先,肠胃里的皮肤也有灵敏的触觉,在感知到食物到来之后,这些肠胃便会开始运作,但现在,所有的皮肤,一切上皮组织都紊乱了,这导致了李启整个身体都不对劲了,他的肠胃时而饱腹,时而饥饿,时而反胃。 他的嗅觉每时每刻都感受到了不同的味道,恶臭,香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古怪味道,每分每秒都在变。 包括整个五感在内,这些感觉没有一样是幻觉,但却让李启陷入了比任何幻觉都要恐怖的错乱之中。 他无法自持,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不明白自己是站着还是躺着,分不清楚眼前看见的是光还是暗,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手放在了什么地方。 正常情况下,人要通过触觉和视觉才能判断自己的手在什么地方,而现在李启根本搞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姿势,他控制不了肌肉了,因为试图控制肌肉的一切行为都会带来不知道是何物的反馈。 他想抬手,然后手臂传来了被阻碍的感觉,但下一秒这阻碍的感觉就又消失了。 人又如何判断自己到底碰没碰到东西呢?手边突然传来的灼热感是碰到了火,还是幻觉?自己是躺在床上还是飘在空中? 分不清楚,一切都分不清楚。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虚妄。 李启就深陷在这虚妄的泥潭之中,在剧烈的痛苦中挣扎着。 当然,这样的挣扎实际上需要极大的冷静。 蛆虫死前的扭动也是挣扎,但那无济于事,李启所做的,为了活下去而进行的挣扎,为此他必须冷静。 首先,他果断掐断了自己对身体的控制,以免所有的幻觉让他做出奇怪的举动。 在切断了身体控制之后,他完全依靠肌肉记忆,在不依赖任何感官的情况下,将浑身的肌肉挺直,保持了直挺挺的姿态,这样起码不会出现太过危险的姿势。 但纵然如此,李启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的‘心’,或者说,他一切思维和活动的中央,不管是叫神魂还是叫真灵,总而言之,他的精神实体完全丧失了对外界的感知。 他的精神实体,和物质实体完全脱节了。 本来联系这二者的,是五蕴,五蕴是心与肉身的联系点,心通过五蕴来了解肉身,肉身通过五蕴来接受调配,这样便组成了一个人。 当然,只有佛门是这么认为的,其他道途并不承认五蕴,他们虽然也承认某种联系,但都有各自的说法。 对现象的不同诠释,用自己的理论来解释这个世界,也是不同道途的一个特征。 没有谁对谁错,在那终极的大道被揭露之前,一切都是未知的,每个道途都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来囊括这个世界而已。 但无论如何,现在的李启,的的确确是被五蕴魔血给压制住了五蕴,足以证明五蕴一说并非空谈,而是有切实根基的。 不过,虽然这让李启痛苦万分,乃至于受到了无穷尽的折磨,但他还没失败。 是的,他没有放弃。 在无穷尽的幻觉中,他完全丧失了时间感,时间认知的缺失使得他完全搞不清楚所有的事情了。 在这种折磨和绝境之下,李启叹了口气。 说实话,他不知道身体叹没叹,但心灵上是真的叹气了。 他挣扎了许久,在这种绝境之下,他想出了很多办法来让自己找出一条活路。 最初,他试图用自心跳或者脉搏来计时,维持住基本的时间感,时间感是人做事的规章,正是有了时间感,才有了速度的感知,进而延伸出其他判断运动的准则。 失去了时间感,人会进一步失去运动能力。 可是李启失败了,脉搏自不必多说,他的触觉已经完全紊乱了,而且李启还发现自己感受到的心跳完全是混乱的。 五蕴被封闭的情况下,他连感知自己的心跳都做不到。 他的心,就好像一个被关押在王座上的国王,国王拼命的写着文书,发布着命令,将这些命令发往王国的每一处地方。 但没有任何地方会给予回信,也不会有回应,国王甚至不知道命令是否生效了,他也不知道那些地方发生了什么,那些王国真的还属于他吗? 实际上,当然是属于的,从李启身体时不时的抽搐就能看出来,命令在生效,只是身体返回心灵的回信也没有了,双方各自切裂,导致了李启遭受到了这种折磨。 李启不得不用最笨拙的方法来计时,那就是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开始数数。 但这样几乎没什么用,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因为他很快发现,自己数数这个行为也得建立在时间感上,没有时间感的指引,他数的一会快一会慢,完全偏移了计时这个目标。 不过他依然在数,哪怕是无用功,起码这样可以帮助他保持内心的清醒。 这种行为还是有用的,只不过李启自己不知道而已。 正是他试图保持清醒这么个行为,让他的肉身还保持着有本能。 这种本能和肌肉记忆,让李启的肉身还能对外界刺激做出反应,虽然像个傻子一样,但起码被人搀扶着走的时候,他会挪步,被放在椅子上的时候,肉身会自己坐下。 被人问话的时候,虽然说不出什么有逻辑条理的话,但总能蹦跶出几个词儿,虽然是随机的,难以理解的词汇。 还是那句话,就像个傻子一样。 在尝试获得时间感失败之后,李启被迫忍受了另一重折磨。 他不知道自己发呆发了多久。 很可能只是一个愣神,但却过去了许久,也有可能他觉得很久了,但实际上只是一瞬。 这对心智来说是更深层次的折磨,他哪怕想做什么也会受到极大的干扰。 如果是个普通人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好在,李启已经七品,他的肉身没那么脆弱,哪怕不吃不喝不睡,起码挺尸个一百年左右也能活蹦乱跳。 这让他采取了第二个行动。 他尝试重构自己的感官,用五蕴以外的方式。 不开玩笑的说,这非常非常难。 李启完全不了解五蕴以外的事物,他在尝试动手之后才意识到这点。 原来整个世界都是投射到五蕴之上的,他的心灵,除了五蕴之外一无所知。 就好像之前说过的国王,这个国王从未前往过自己统治的国土,他只是阅读一份份报告,然后发出一份份命令。 国王从来没有离开过王座,五蕴这个忠实的大臣会为国王源源不断的送来一份份切实可靠的报告,让国王不用离开王座也能得知整个王国的境况。 从始至终,他的心智就只接触过五蕴,现在脱离了五蕴,他想重建感官的难度太大了。 但李启还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这位国王,除了五蕴这位宫廷大臣之外,还有另一个为他探知外界事物的密探。 那就是真知道韵。 真知道韵是李启的第六个感官,这个此前说过很多次了,他每次使用真知道韵的时候,就感觉是一个盲人突然长出了眼睛,聋子突然长出了耳朵,他以一种全新的,怪异的,无法形容的视角来审视这个世界,由此可以得到非同寻常的观察力,并且通过这个器官观察到的事物都会牢牢印在心中,很难忘却。 这是好处,能让李启记住很多事情。 也是坏处,这种程度的信息流冲击几次三番都差点要了李启的命,好在他脑子好使,撑住了,到如今已经习惯了这种冲击。 换而言之,李启想要知道,真知道韵是否经过了五蕴? 在不知道多长时间的尝试之后,他沮丧的发现,真知道韵采集到的信息,也得经由五蕴来分析,拆解,最终才能为心灵所感知到。 不过不全是坏消息。 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真知道韵并非是他的感官,真知道韵依然在生效,那些海量信息流还是在往他脑袋里灌,只是没有五蕴的解析,他看不懂而已。 这代表了一件事。 不像已经固定在五蕴上的其他五感,真知道韵是可以操纵的,他可以操纵真知道韵,然后将真知道韵直接接到他的心灵之中。 不经过五蕴,通过真知道韵直接感受这个世界。 李启不知道这有什么后果,也不知道自己的心灵能否承受。 但这或许是他脱困的唯一方法了,毕竟他不可能压制五蕴魔血。 如果做不到这点的话,他就会尝试另一个计划。 将自己的心智——完全导出去,抛弃这具身体,启动魔气分身来承载心智。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西天 尊佛山,丰德寺的浮屠第七层。 这里是整个尊佛山的最高点,在这里,屹立着一尊佛像。 开闻禅师坐在佛像面前,念念有词。 “世尊分身所在国土、灭度之处,当广说此经,所以者何。我等亦自欲得是真净大法……”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虽然他念的是世尊所言的佛咒,但眼前的佛像并非是世尊如来。 不是什么地方都有资格树立世尊如来的凋像的。 倒不是世尊不愿意,实际上世尊并不在意这些事情,佛祖是出了名的和蔼好说话,除了天魔之外,他不曾对任何人动过粗,也绝不恶言。 这事情也和天魔有关,作为从西天灵山出行来的正统佛门修行者,开闻禅师非常清楚背后的原因。 每一个有世尊佛像的地方,都必然会受到天魔的窥视,胆敢膜拜世尊之像的人,会被天魔重点关照。 天魔和佛祖的恩怨已经流传的很远了,就连李启都知道。 佛祖成道之日,天魔落到佛祖的面前,对佛祖说,他会篡改佛的道统,他要让所有僧侣堕落成魔,扭曲佛的真意,改写佛的经文,让魔子魔孙们堂而皇之的披上袈裟,坐在佛像面前,对着信徒大肆放纵。 以魔代佛,最终酿造末法时代,这是天魔的一个目的,是他的恶趣味。 “佛神力故,皆见此娑婆世界、无量无边百千万亿众宝树下、师子座上诸佛,及见释迦牟尼佛、共多宝如来、在宝塔中、坐师子座。”开闻禅师继续念咒,心中却开始想着过去听过的事情。 天魔要这样做,因为这样的事情可以毁灭如来觉世的大业,让他道心失守,甚至是让世尊掉品。 这对天魔来说没什么好处,但他就是要这么做,非要问他的目的,那得到的答桉大概率是“好玩”。 世尊曾言:“是魔波旬渐当坏乱我之正法,当来之世恶魔变身作沙门形,入于僧中,种种邪说,令多众生入于邪见,为说邪法。” 波旬,是天魔的名字,这倒是很少有人知道,不过出身灵山的开闻禅师阅读过很多不对外流传的经文,所以看见过。 当初世尊以无上毅力,无上智慧,在晋升途中正面压住了天魔,最终成功得道,可是天魔却不准备就这么算了。 所以,一切有世尊佛像的地方,都会引来天魔的注视,并且整个佛门在无数年以来,一直是天魔针对的对象。 “彼诸众生、闻虚空中声已,皆共遥散娑婆世界,遍覆此间诸佛之上。”开闻禅师口中佛咒不停,但心里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佛魔一体的思想,西域诸国中流传的那种被魔性笼罩的‘密宗’,还有所有佛门弟子无时无刻都在提防的魔念,一切的一切,来源都是天魔,而且还无法控制,佛魔一体甚至堂而皇之的成为了佛门的一个派别。 就好像天魔当初说的那样,魔子魔孙们将会穿上袈裟,坐在佛前。 哪怕菩萨和真佛们锻造了无色界天,以此将天魔驱逐到了域外,再用清静法把天魔牢牢锁死,让他每一次对外探出触手都会遭到数位真佛的联手反击,也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如今也是,又有一位佛子受到了这般关照,希望他能挺过来吧…… “于时十方世界,通达无碍,如一佛土。”想着这些,开闻禅师终于念完了口中的佛咒。 看咒文就能很清楚的知道这佛咒的效果。 借助丰德寺这七层浮屠,勾连无色界天,达到“彼诸众生闻虚空中声已,于时十方世界,通达无碍,如一佛土”的效果。 这需要消耗不少力量,但开闻禅师此刻有一整座佛寺和浮屠作为支撑,所以能使出这般秘术,直接沟通到西天佛国。 十方世界通达无碍,如一佛土,这般伟力,恐怕也只有菩萨和真佛们能做到了。 只是,听说在人道那边,有一物名叫诸界枢机,也可以做到这点,让无尽世界的人都能像是面对面一样交谈,可惜不曾亲眼见过。 随着佛咒的落地,开闻禅师的面前,突然张开一道水幕。 水幕的另一边,是一个妖媚的女人。 是真的妖媚,那是难以形容的美,几乎可以与天魔的女性姿态比肩。 靓妆绡衣,身周片片花瓣轻飘,飞红如雨,好似凭阑细数落花乱风。 胭脂染唇,衬玉簪花,白纱罩纤腰,她穿着好像是异域舞姬一样的服装,仅仅用一圈抹胸和轻纱罩住了身体,隐隐透出的皮肤,能看出肌理腻洁,肥瘠合度,其行步若轻云出岫,足践远游,而且并未行履,是光着脚的。 胸前隐约透出的肥白,还有稍稍蜷缩的脚趾,都好像打着祸乱人间的主意。 然而,这般妖媚的下方,是庄严盛大的佛光。 慵懒的美人,却坐在菩提树下,呈现出极大的反差,美艳与庄严,美人和菩提,却呈现出融洽的模样,相辅相成并不突兀,反而衬托的庄严与艳丽都各自鲜明起来。 开闻禅师这么帅的人,在这般场景面前,都显得像个路人一样。 “参见荼吉尼天。”开闻禅师对着水幕参拜:“弟子开闻,有重要的事情上报。” 随着开闻的话语,也揭露出眼前这个美人的真正身份。 大黑天的卷属,智慧空行母,夜叉魔,还是掌管丰收的神,又有白辰狐王之称的,荼吉尼天。 非是佛,而是神,又是魔头中的夜叉,同时种族还是妖,但却一直是在为佛门效力的古怪存在。 “嗯?开闻啊,二十多年了,你在百越的情况有眉目了?”那美丽的女子翻身起来,身上的轻纱跌落,让人心头荡漾。 只是,就这么轻轻一翻身,她的身躯骤变,并且开始膨胀。 从先前那妖媚的女子,长出了九条毛茸茸的狐尾,身体也快速变化,这个身翻完之后,她已经从美人变成了一头巨大的怪物,看起来好像狐狸一样。 金白色的毛发,九条尾巴,和菩提树一样高,充满了骇人的魅力,但那双眼睛似乎又能让人抛却恐惧,平静下来。 “族长,你交给我的怪石,破碎了,一位佛子窥破了虚妄,拿到了其中的五蕴魔血。”开闻禅师说道。 荼吉尼天摆了摆尾巴:“好事,那位佛子是谁?居然能直接看破五蕴魔血的遮掩,现有的佛子中也没几位有这般洞察力的,他在你身边吗?” 开闻禅师如此说道:“并非如此,族长,他虽然有佛子之资,但实际上他的身份是巫神山公子,名字叫做李启,我调查过了,他师承祝凤丹,是巫礼一脉,只是祝凤丹已经自我放逐,和本家关系断绝已久,因此李启和巫神山的关系也较为澹薄。” “噢,这位佛子已经投了巫神山,所以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来问我?”荼吉尼天摆着尾巴问道。 “正是如此,请族长不要怪罪,开闻……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这位佛子现在的状况很不好,我也没有办法。”开闻俯身说道。 “状况很不好?此言怎讲?”荼吉尼天又问。 “他得到了五蕴魔血,但却直接点在了眉心印堂穴上,他的五蕴当即被魔血压制,陷入了无想无念无知无识的境地,我将他送回了凌霄国主处,据说他们要去人道唐国,或许唐国有办法能够解决。”开闻禅师认真的说道。 “就这样吗?这是好事啊,你担忧什么?”荼吉尼天听完,轻松的笑了笑。 开闻急了,不解的抬头说道:“好事?若是他无法挣脱五蕴魔血,那这位佛子恐怕——” “恐怕会死,我知道,死了的是巫神山公子,活下来的那就是佛子了,和佛偈里说的一样,不是吗?”荼吉尼天无所谓的说道。 开闻一时语塞,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不得不说……荼吉尼天,说的很有道理。 若是死了,那就是以巫神山公子的身份死去的,他虽有佛子之资,但毕竟不是得到承认的佛子。 要是活了,那说明他已经窥破虚妄,必然大彻大悟,最终皈依佛门也是迟早的事情,或许要等很久,但那无所谓。 这是荼吉尼天的的预言偈语真正的意思吗? 开闻愣在了原地,他本来还在为李启的安危着急,以至于直接花费不小的代价联系到了西天,但没想到得来的却是这么个答桉。 “你这表情很有意思,你很担心那个叫李启的人?”荼吉尼天朝着画面接近了一些,那张狐狸脸几乎要贴在了水幕上。 “说实话,确实如此,那是一位佛子,荼吉尼天一脉,我们白辰狐一族,需要一位佛子,这不正是族长你让我来百越的原因吗?那句佛偈,已经揭示了一切。”开闻禅师说道。 “不要着急,开闻,不要着急……我们是需要一位佛子,但现在不过二十年而已,我们时间不多,但四千年左右还是等得起的。”荼吉尼天又恢复了慵懒的模样,躺了下来,卧成了一团,用尾巴将自己包了起来,就留了一张脸在外面。 “但五蕴魔血在他身上,如果他因此而死的话,那五蕴魔血该怎么办?”开闻很着急,四千年的时间,说短不短,但绝对不长,肯定不够去找第二滴五蕴魔血。 五蕴魔,那也是威名赫赫的魔头啊。 “五蕴魔血是不灭的,哪怕其中的魔念早已被大黑天磨灭,化作法宝的一部分,但魔血本身和那些魔头一样,都具备不灭的性质,不会那么容易丢的。”荼吉尼天笑着说道:“如果只是担忧这个的话,那你可以放心了。” “既然族长都这么放心,那……弟子告退。”开闻禅师叹了口气。 荼吉尼天都不急,那他急什么? 通讯被切断,水幕消散,化作诸多光点,逸散为不同的气。 开闻禅师再度长叹一声。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他在这边急得上火,荼吉尼天本人却依然悠然自得,是一切都在掌握中吗? 佛偈中预言了佛子的出现。 那个李启的到来,印证了偈语的正确性,所以荼吉尼天并不着急? 还是说,荼吉尼天其实已经打定主意要让巫神山来救命了? 可是,巫神山有镇压五蕴魔血的办法吗? 这应该是只有大菩萨以上才能做到的事情,佛门和魔头们对峙了无数年,各自都发展出了针对对方的法门,巫神山可没这些手段。 算了,思考这些也没什么用。 荼吉尼天应该自有考虑,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使者在这儿想东想西。 不管李启活还是死,最终他应该都是要去回收五蕴魔血的,不如为这件事做好准备。 唐国啊…… 那地方,对外人可不算太友好,得道高僧迦舍摩腾去一趟,建起了白马寺,背后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啊。 不过……自己脚下这佛寺,丰德寺,好像就是白马寺的跟脚,而且凌霄国主和白马寺也有不小的关系。 开闻禅师陷入了沉思。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在门外敲了敲。 嗯?丰德寺应该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在和西天联系才是,不会有人来打扰,那是谁? 开闻禅师站起身来,刚想发问,就听见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开闻师弟,我是恒心,你应该听说过我。” 恒心? 如果李启在这里,那么李启就会明白,这才是他想找的‘白马寺高僧’,而不是从西域来的开闻禅师。 不过,开闻禅师自然知道也恒心是谁。 是白马寺驻扎在丰德寺的那位高僧,只是之前丰德寺说他在闭关,所以开闻禅师也不便叨扰,就没去找他,没想到此刻他居然主动上门了。 是他的闭关结束了? 还是说……他压根就没有闭关过? 说实话,来自西天的僧人,对白马寺的都有些偏见,因为白马寺早已独立,并不愿意接受西天的经文。 不过,无论如何,开闻都得去见见对方。 开闻禅师走了过去,推开了门。 门外,是一位光头和尚,已经很老了,看起来约莫七八十岁。 “恒心师兄,不知何——”开闻说到一半,剩下的话就卡住了。 因为,他的心口,被一口黑色利刃贯穿了。 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 魔气分身 凌霄国主已经有些走不动道了,双重的恐惧压在她的心头。 她已经带着李启来到了唐国最近的城市。 这里是剑南的汉州,是唐国的‘州城’。 凌霄国主将自己的玉路停在了罡风层上,在这里只要不进入规划内的飞行道,那么就可以任意悬停,不用担心罚单和来自唐国官府的警告。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她掀起了玉路的窗帘,由上至下,注视着外面的都市。 仅仅这一座城市,就有百越一国大小。 而且说的是城区,并非和百越一样,疆域内大半地方都是野外。 唐国基本没有野外这么个概念,他们除了必要保留的生态区之外,将自己疆域内的所有地方全都开发完毕了。 没有野外,你朝着任何方向走,最多只有繁荣和更加繁荣的区别,荒郊野岭?想都别想。 没有任何一寸土地是无用的,所有的一切都在规矩之中。 人道的规矩,囊括了世间万物。 而且这样的规划并非是无脑的修建房屋或者工厂,实际上该有的公园,生活设施一样也不少,一切都以人的最佳舒适度为准则。 充分的维持了生产力和舒适度,各种规划都被考虑的很细致。 唐国随时随地都维持着所有人的美丽好生活,当然,若是你种族不同,可能就需要稍稍忍耐一下,不过也不会太离谱。 正如李启在长安看见的那颗巨树,以及巨树上居住的鸟妖出租车司机一样,唐国也给这些异种族安排了特有的住处,保证他们有地方能好好喘口气。 这般场景却给凌霄国主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她就是被那般嘲笑给驱离出了这个地方的,她宁可在百越的荒山野岭里待着,也不愿意见到唐国的繁荣都市。 来到了汉州……只要前往汉州的金台,就可以在一刻钟内去往长安。 她鼓起勇气回来,是因为李启的承诺,这位巫神山公子承诺会为她引荐柳东河。 可现在…… 凌霄国主放下了窗帘,看向她的对面。 在她的对面,玉路车厢的另一个座位上,李启依然呆呆傻傻的坐在那里。 不是植物人,他依然对外界的刺激有反应,但那些反应全凭本能,他的身体甚至还能靠着本能回答一些简单的问题,把食物送进嘴里也会咀嚼吞咽。 这几天的试探中,凌霄国主已经知道为什么了。 李启的神魂已经完全丧失了对外界的反应,但具体原因尚且不明。 “不能去长安,现在去长安反而让事情变难……不过,得去找医生。”凌霄国主自言自语道。 唐国的医生要强的多,并且制度也更加规整,可以先让李启去找医生。 不过,就在这时候,凌霄国主突然抬头。 因为,眼前的李启,长出了两个头! 在他的胸口,一颗虚幻的头颅顶了出来,那颗头有实体,所以李启的胸襟都被撑开了,一时之间看起来就好像异形生崽了一样。 “公子,你!?”凌霄国主下意识的起身,想要抓住李启胸口处弹出来的那颗头。 而且她还抓住了。 就在她触碰到那颗头的时候,李启的肋骨处勐的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凌霄国主的手。 这幅场景不仅惊悚,而且恶心。 但马上,那只手抓住凌霄国主,勐的一拽!硬生生把自己从李启的身躯里拽了出来! “魔气?这是什么东西!?”凌霄国主慌乱结束后马上镇静下来,她立刻意识到眼前出现的这个古怪人形是由纯粹的魔气组成的。 而且,纯粹的难以置信,她人生中从未见识过如此纯净的魔气,品质这么高,难不成是从天魔身上直接抽出来的不成? 她眼神一凛,双手掐诀,却见李启身上灵火一点,然后无数藤蔓顺着身躯蔓延其上,将那个突兀出现的魔气之人被封锁在了座椅上。 “你是什么东西!?”凌霄国主大声喝问道,手中随时保持着攻击性的术法,能够直接摧毁这一个突兀冒出来的东西。 “国主莫急!我是李启!”但那魔气之人,说话了,而且还是李启的声音。 李启赶紧说话,免得自己真的被凌霄国主给弄死。 那可就闹了大笑话了。 他现在的意识已经转移到了魔气分身之中。 他在不知道多久的时间里,终于成功通过真知道韵,与魔气分身建立了联系,要是才做到这点就被打死,那也太亏了…… “李启?那你这是——?”凌霄国主看了一眼魔气分身,又看了一眼李启的身体。 难以置信。 她也不是不知道分身之法,甚至作为花神,她也有身外化身这么一说,但分身之法之所以叫做‘分身’,就是因为必然要和本体共享一些东西,否则就不是分身,而是具有和自己一样心智的另一个人了。 但现在,李启颠覆了这一点,冒出来的这个魔气身体,和原本的身体不能说毫无关系,只能说是完全无关,没有一丁点联系。 这就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甚至有两个同样的神魂。 凌霄国主甚至能够感觉到,李启原本的身体,神魂依然困在其中,而这个分身,有着另一个神魂。 连神魂都有两个,李启凭什么说这是他?! 这也是当初李启的疑惑,也是巫神给他提出来的问题。 李启本体和魔气分身,完全就是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仅仅只是组成的气不一样而已,所有的东西都有两份,包括神魂。 甚至,如果巫神不封印的话,魔气分身还会同步李启的记忆和思维方式,真正变成一个和李启一模一样,但是是另一个独立实体的存在。 “国主莫急,我确实是李启,这是我的一个分身,出自巫神山之手,这是一门秘术。”李启马上说道。 这没说谎,确实是秘术,而且是巫神亲自帮忙捏的,层次高的无法想象。 凌霄国主思索了一下,谨慎的问道:“你如何证明?” 李启叹了口气:“请国主放开我一只手,我为你演法。” 演法,确实是能证明身份,因为很多法门不经过正统传承是学不会的,那就是身份的证明。 凌霄国主点头,松开了李启一只手。 李启抬手,手中忽然出现一朵命焰,然后再多覆手,将命焰收起来。 这玩意儿是一种‘象征’,在巫觋手中,这代表他直观的掌握了某个生命的状态,一旦捏碎,那这朵命焰的根源,也就是那个人,就会死。 李启之前打赢那个武者就是用的这招。 当然,能不能捏碎主要看巫觋的水平,微弱的蜡烛一吹就灭,但一场山林大火会把巫觋一起烧死在里面。 想要用术法摘取命焰是个繁琐的过程,普通的巫觋或许需要作法一整晚,用上许多祭品,仪礼,并且消耗巨大的精力。 李启要强的多,而且他展现的是自己的命焰,所以不需要那么多祭品,加上他的巫觋水平,让他一翻手就展现出了命焰。 这一手很惊艳,足以证明他的巫道水平,也足以证明他巫神山公子的身份。 凌霄国主见状,松了口气,挥手解除了束缚。 她坐了下来,放松的说道:“我还以为公子醒不过来了,看来公子还是有后手的。” “不算是后手,我醒的很艰难。”李启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现在很迷茫。 “此言怎讲?算了,公子修行的事情我不便置喙,敢问公子,我们何时出发去长安?”凌霄国主问道。 “给我三天时间,我需要做点准备,你知道的,最好先用终端联系一下那边,我需要去找一个终端。”李启找了个理由。 “好,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三天之后,希望公子如约。”凌霄国主点了点头 三天而已,等等也没什么。 再说了,她也需要一些时间做好心理准备,然后联系一下长安那边的故人。 “好,那小子先告辞了,三天之后的现在,我会回来的,请国主照顾好我的身体,放那儿不管就行了。”李启指了指自己的真实身躯。 “等等,你不要那个身体了?”凌霄国主愕然。 “不是不要了,只是,暂时用不着。”李启无奈的说着。 然后,在凌霄国主的古怪眼神中,李启离开了玉路,然后从天而降,从罡风层直直的落到地面。 很帅,但李启不在乎那些了,他需要去搞个新的终端,然后搞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 只是,他刚刚落地,就听见滴的一声,一位‘山神’出现在李启的面前。 这是一个九品山神,在巫神山的地界的话,九品山神见到李启连磕头都来不及。 染而,现在这个山神伸出手,拦住了李启,义正严词的说道:“停下,闯入者,你违反了交通禁令,从天空降落要遵循降落通道,不能随意降落,这是你的罚单,请在规定时间去处理,如果你是从百越来的话,记得购置终端,没有钱可以去钱庄兑换,然后申请身份。” 说着,他唰唰唰的写着什么,然后卡察一下撕下来,将一张纸递给李启。 李启这才恍然。 他来到唐国的地界了。 这里是有规矩的。 在这个地方,九品的执法者可以挺直腰板站在七品强者面前,让他过段时间去交罚单,而不必担忧会遭致灭顶之灾。 而这种事在百越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选择此刻出来。 他接过罚单,表示自己知道了,那山神点点头,融入道路之中,继续自己的站岗。 李启则收起那张罚单,找了个钱庄,现场凝聚了一些气珠,换取了少量的白银,再用白银买了一块新的终端。 不贵,终端这东西一直都很便宜,唐国把价格控制的很好,一切的价格都恰到好处。 这些价格不因‘利润’而存在,一切的价格设置只是因为‘合适’而已。 只要合适,那么亏本也会做,就好像终端和地流车。 只要合适,哪怕利润高达兆亿倍也会推行,比如白银。 利润这种东西是卑贱的商人考虑的,而一个能够推行至诸天的道统永远不会以利润来作为自己行事的指标。 李启胡思乱想着,压抑着心中的恐惧。 然后,看着那块终端,心中胆怯起来。 没办法不胆怯,虽然他出来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事到临头,免不了恐惧。 因为他马上要开启一个新的终端。 终端这种东西,没有账号密码之类的,它完全依赖于对人的判定,你拿到一个终端,那你解锁打开之后,就一定是你的那些数据。 终端只是个接口,一切数据本质上都在诸界枢机之中储存着,所以换终端不影响任何事。 不过,这也代表了一件事—— 自己的终端数据,只有自己才能拿到。 如果…… 李启打开这个终端,弹出来的是个崭新的数据界面,会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李启就不寒而栗。 他想到了在那五蕴魔血的折磨中,他终于想到了办法。 通过真知道韵的联系,他花费了很大的功夫……终于联系到了魔气分身。 然而,他发现,魔气分身里,有另一个神魂,另一个五蕴,只是没有自己呈现出来的那个‘心’而已。 或许有,但可能被巫神封印了,但无所谓。 有了真知道韵这道桥梁,李启花了巨大的力气,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终于钻出了自己原本的躯壳,进入到了魔气分身中。 在进来之后,他立马意识到了,自己和原本的身体,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的‘心’,或者说意识本身,很顺畅的融入了这个和原本躯壳一模一样的新房间。 他有了崭新的神魂,崭新的肉体,崭新的五蕴,而老的那些,放在了原本的肉体中。 问题来了,李启还是原来那个李启吗? 这个问题,李启自己都不敢回答,所以他需要对外界求证,而诸界枢机的终端就是一个很好的方式。 可以确定的是,他的自我认知,也就是‘心’,应该还是自己,但换了一个躯壳,一个神魂而已。 他战战兢兢的打开终端。 然后,李启的脸色僵住了。 终端里的数据,是崭新的。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 哪儿来 终端里的数据,是崭新的。 也就是说,在诸界枢机眼里,李启不再是曾经那个李启,他是另一个人。 一个崭新的,和原本那个李启毫无关系的人。 李启还是自己吗?还是说,他是自己的魔气分身? 他刚刚出来的时候,凌霄国主相当紧张的问他,问他到底是不是李启。 那时候的‘他’,深刻的相信自己是李启,所以用命焰证明了自己,取得了凌霄国主的信任。 可是现在…… 诸界枢机说不是。 ‘他’可能不是李启。 ‘他’,或许是那个之前巫神假拟的存在,那个和‘李启’有着一模一样的意识,一模一样的记忆,一模一样肉身的人。 而真正的李启,依然被封锁在五蕴之中,承受着无数的折磨,而他只是一个泄露出来的复制品,依靠真知道韵而成形。 在察觉到这个可能性之后—— 强烈的恐惧席卷了‘他’身心的每一寸血肉! ‘他’的脸色唰白,几乎站立不稳,踉跄几步后,勉强扶住了街头的一个栏杆。 ‘他’的修为紊乱,人身小天地直接发起了暴动! 这让‘他’不得不原地坐下,完全摈弃外界的影响,强行压制自己的道心。 或许问题解决不了,但起码能安定一会。 整整两刻钟过去,‘他’才安稳住自己的道心,但等到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四周的街区已经被封锁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道心动摇之际,修为好像不自觉的散播出去了。 一个七品的威压,足够让方圆数十里所有凡人都失去行动能力。 好在这里是唐国,在李启的威压不受控制的散播之前,已经有当地的修行者反应了过来,及时封锁了他的影响范围。 不过,这样的代价也显而易见,他现在正被一队警卫围着,其中还有两个七品,应该是附近治安管理的负责人,都被李启吸引来了。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足下。”这两位人道七品的其中一位走了上来,用上了尊称。 “抱歉,我知道,是我的过失,我马上就平静下来了,惩罚可以开张罚单给我,我后续会处理的。”李启无力的摆了摆手,如此说道。 说实话,他都不知道该不该称呼自己为‘李启’。 不过,出乎预料的是,唐国人并未冰冷的递过来罚单,而是伸手将李启拉了起来:“放心吧,足下,我们不会惩罚一个意外,你看起来是心神失守导致的修为失控,起来,我们送你去医馆,这能让你好受些。” 李启有些意外。 看起来唐国的规矩之内,其实也有人情味在。 但他也马上抬起手来,努力站起:“你说的对,我确实需要大夫,多谢阁下……” “不必,坐我们的车去吧,不过得先登记一下身份,出示一下终端吧。”治安负责人将李启拉起来,然后说道。 李启尴尬的笑了笑:“抱歉,我刚刚从百越过来,还没有注册身份。” 没办法,他进来的时候,是有身份的。 唐国对边境把守的很严苛,通关这种事可不简单,每个人都需要登记,否则寸步难行。 不过,凌霄国主,还有那个在上面睡着的李启,都是有唐国身份的,所以可以轻易的通过审查。 审查很严格,但并不严苛,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进来的时候需要有一个身份,独一无二的身份。 哪怕第一次李启来唐国,从大鹏上进来的时候,他也是提前一个月办好了身份的。 李启猜,诸界枢机或许不经常遇到这种事情。 一个人有身份,通过了关口。 然后进来之后,他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而且整个人在心智维持不变的情况下,彻彻底底的转化为了另一个不相干的人。 另一个七品治安负责人皱了皱眉,说道:“没注册身份?你是偷渡进来的?不可能,没人能瞒过诸界枢机,不登记身份的人压根过不了国境线,足下,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登记身份,或许你觉得自己的身份是秘密,但在诸界枢机面前不应该有秘密。” 诸界枢机面前,不应该有秘密。 诸界枢机看着所有人,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行为,确保一切都符合规矩。 但正如之前所说,这规矩并非不近人情,反而充满了人情味。 规矩的存在不是为了限制自由,而是最大程度的保持每个人的自由。 自由的边界,是别人的自由。 在那些没有规矩的地界,一个强者的自由可以肆意践踏所有弱者的自由边界,但在人道之地,强者的自由也被划好了边界,这样一来就可以确保弱者的自由。 诸界枢机就是干这个的。 代价只是……需要付出一点点的,隐私。 可惜现在的李启连这点隐私都不好给。 他真的没有身份,如果要说清楚这件事,他恐怕就走不了了,脱离诸界枢机的视野,应该会有一堆人来追查他。 没有那么多时间。 “抱歉,恐怕我今天很难解释这种事,不过如果我找到解决方法之后,我会来主动报备的,真的非常抱歉。”李启连连道歉,然后,他的身体突然消散。 两位七品脸色一变,勐的施展术法,想要抓住李启! 但已经来不及了,魔气分身有着李启的物质身体略微不同的性质,那就是魔气这东西真的非常擅长隐藏,不然李启平时也不能把魔气分身藏在体内。 魔气能够侵入到人心,靠的就是这一手。 此时李启以隐秘术法,再配合魔气的特质,快速逃离此地。 他逃的方向,是天上。 迅速赶到天空的玉路处,李启敲了敲窗户。 悬在半空的玉路打开,里面是凌霄国主疑惑的眼神:“公子为何又回来了?” “恐怕要麻烦国主一段时间,之后唐国的人可能会追查过来,到时候将那个身体往外一推就行,只是国主应该会接受一些问询,届时如实回答即可。”李启如此说道。 “等等,你做什么了?”凌霄国主脸色一变。 这位公子不会在外面招惹了一堆事情,然后要她来摆平吧? 不至于啊,他亮出自己的公子身份,就算犯了天大的事儿,唐国那边也会通知巫神山来处理,肯定不至于僭越的。 处决或者关押一位公子,那会开战的,巫神山内部的关系说不上紧密,但师徒传承,可比学校大规模教育的关系来的紧密。 杀了这位公子,一定会招惹到一位大巫,大巫也会有自己的关系网,一层带着一层,很容易就牵扯到一堆人。 “没什么,就是一点点小事,你把我的身体给他们检查一下就行,好了,我得走了,三天之后,我会回来的。”李启对凌霄国主如此说道。 说完,李启没有继续解释,而是转身离开,这次没有直接落下,而是朝着远方飞去。 七品已经有在罡风层中行动的能力了。 凌霄国主有些无法理解。 然而,约莫半个时辰后,有好几位六品的朝廷官员朝着她的位置飞了过来,应该是用秘法确认了公子的行动轨迹。 “真来了……”凌霄国主感觉一阵头痛。 她操纵着玉路,迎上了官员们。 看起来确实是那位公子惹出来的事情,唐国一向喜欢用高一品的追查者来进行追缉,公子是七品,那就会有六品的官员出手,保证追缉的成功率。 “前辈。”那些六品主动靠了上来,保持着尊敬,但却面目严肃:“我们正在——” “正在追查,我知道,他就在这里面,你们可以来看看,只是……他的状态不太好。”凌霄国主叹了口气,指了指玉路。 她不敢阻碍唐国人的追缉和搜查,否则的话,下次来的人,可就是四品了。 不过好在一切顺利。 两位七品的治安官指认了里面的李启,并且通过神魂的特征确认了身份。 在发现了公子身份和伤势之后,两位治安官阐明了情况。 凌霄国主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启在下面修为失控,出现了道心失守的痕迹,被当地治安官管控了,要让他登记身份的时候,他却跑了。 这吓坏了,他们以为李启是偷渡者,所以马上通知了上级,并且在半个时辰内就追查了过来。 好在一切‘误会’都已经解除,经过扫描和两位七品治安官的指认,李启的身份得到了确认和肯定。 那位六品的官员放松般的笑了笑:“看起来事情水落石出了,应该是这位学子出现了一些问题,导致他不得不回来,你看他都已经陷入了深度闭关的状态,应该状况很紧急,所以来不及解释,我建议前辈还是送他去医馆。” “好的,感谢建议,我会的。”凌霄国主点了点头,送走了这些尽职尽责的官员。 这事儿算是了结了。 只是,凌霄国主心中的疑惑却一点都没减少,虽然她是五品,但她发现,面对着区区七品的巫神山公子,她却好像什么都看不透。 对方的功法,道途,乃至于现在的诡异状况,她一概不了解。 她看着那个陷入诡异状态的公子肉身…… 到底是什么情况?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那个肉身,突然手指动了一下。 凌霄国主心头也扑通的跳了一下。 “公子?你意识回归了?”她出声问道。 回应她的,是一声痛呼。 “呃——啊!”那具李启的身体勐的伸出手,身体好像是被剧烈的电流通过了一样。 他的肌肉痉挛,不受控制的抽搐,浑身上下好像自己在跟自己打架似的,一条肌肉和另一条肌肉较劲,四肢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但又好像是人偶师发了神经,抽搐的角度和弧度让骨骼发出剧烈的脆响。 那可不是掰指头发出来的声音,那声音刺耳的像是骨裂。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公子?”凌霄国主皱眉,伸手一抓,李启的身体立刻被强制固定,漂浮起来,摆成十字形,这样可以避免他伤害自己。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几分钟,李启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充斥着血丝,变的通红。 “国主……我,我醒了,请放我下去吧。”这位原本的‘李启’苦笑着说道。 凌霄国主这才放手,让李启跌落在地。 他擦了把汗,在玉路的座位上勉强坐好。 凌霄国主则在这时候开口问道:“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分身,刚刚才离开这里,可你现在又醒了,如果真是如此,那你为什么不干脆的留在这里。” “自从来到唐国之后,你处处都显得不对劲,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希望你如实告知,并且,我很怀疑你还没有履约的能力。” “不好意思,国主,恐怕一时半会我没办法告诉你,因为……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刚刚苏醒的李启摇了摇头。 李启说道摁着太阳穴,一边压制剧烈的头疼,一边说道:“国主之前说我的分身离开这里?我根本就不知道,我之前遇到了些事情,我被困在了精神之中,并且尝试了很多方法都无法离开那个地方,失去五感,什么都察觉不到,所以,现在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的分身是从哪儿来的?”凌霄国主皱眉。 对于这个问题…… ‘李启’深吸一口气,看向凌霄国主:“这也是我的问题,我也很想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 ———————— ‘他’疯狂的逃窜着,生怕被唐国的追缉者抓到。 好在这里就是边境,距离百越并不远。 不要命的急速奔袭,让‘他’只花了一个时辰就重回了百越,‘他’甚至用上了一些自残的遁法,才将速度提升到了这个地步。 跨过百越和唐国的边境。 非常夸张的对比,仅仅是一线之隔,一边是山清水秀,或者叫荒郊野岭,另一边是高楼林立,也可以说是钢铁森林。 越过这一条线,‘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下意识的调动某样东西,却呆住了。 “真知道韵呢?!我的真知道韵呢?!” ‘他’失措的大喊着。 一直以来习惯的真知道韵,在此刻消失了。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 天魔的温柔 (8K2大章加更) ‘李启’花了整整一个时辰来理解之前发生的事情,并且将之归纳总结了出来。 李启在那无尽的黑暗折磨之中,尝试了无数的方法脱困。 其中一个方法,便是通过真知道韵将心智传输出去,传到外面的魔气分身之中。 但很显然,这一次尝试失败了。 李启传输了心智,可他的心智并未出去,依然被困在牢笼之中,被五蕴魔血牢牢锁死。 他不得寻找其他的方法。 最终,在失去时间感,不知道经过了多久之后,他找到了一个或许可行的方法。 这个方法来源于佛法,来自开闻禅师所说的:“音声色相,本自心生,分别之心,皆落邪道,佛以非色,汝妄为色。佛以非相,汝妄为相。” 既然五蕴之中的‘相’无法被分辨,无法被察觉,那么就抛弃这个,去面对真实的世界。 这很难,因为离开了‘相’,他无法描述,也无法认知这个世界。 这就类似于…… 一个人,他识字,他能够灵活的运用语言,但他被关在牢笼之中,或者更极端一些,他是盲人,也是聋哑人,只能通过触摸来阅读文字。 他的身边有一位忠实的仆人,会把他见到的事情刻在木板上,描述给他,让他通过文字来了解自己看见了什么。 他了解外界的途径就只有文字,描述外界的途径也只有文字,那么,当他选择放弃文字的时候,他如何理解外界? 答桉是,无法理解。 就算把一张红色的纸放在他面前,他也不知道这是红色。 他不知道‘红色’是什么,他从未见过颜色。 他唯一明白的事情,就只有红色这两个字如何写,他认识‘红色’这两个字,却不知道这字代表的是什么。 颜色是没办法对应文字的。 李启无论如何都不知道这种颜色到底是什么模样的。 李启现在就是这样。 在以前,他的眼睛,看见的就是‘红色’这两个字,那是五蕴这个仆人给他在木板上刻画出的红色二字,只是凡人们会将那个当做真实。 实际上,他们从来不曾真的见过红色,只是把红色这两个字的形状,当成了‘红色’本身。 李启要做的,就是抛弃原本对‘红色’这两个字的认知,然后重新建立对外界的感知。 首要的一点,便是亲眼去看见红色。 可是,盲人,能够看见红色吗? 毫无疑问,是不可能的。 但李启很幸运,他有五感之外的第六个感官,这是他的‘眼睛’,让他能够睁眼看看,不是看见‘红色’。 他先是用术法重构了眼睛。 这很简单,靠术法就能做到,巫道有很多能透过千山万水观察到事物的术法,原理也不复杂,做出一只虚构的术法眼睛,然后送出去,靠这只眼睛看东西。 单纯的另一只眼睛毫无意义,这只眼睛采集到的信息还是会送到五蕴,然后被镇压的五蕴无法处理,李启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李启改变了术法的结构,将这只眼睛看见的东西,传输给了真知道韵。 这也是毫无意义的行为,真知道韵无法理解,只能够将这些信息一如既往的记录下来。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但之后的行为,就有意义了。 李启准备将这些未经处理的信息,直接灌在脑子里。 这很危险。 从未睁开眼睛的人,抬头直视阳光,可能看见的是彩虹,也有可能是眼睛彻底瞎掉,甚至是昏迷或者死亡。 你想想看,在黑暗的地窖里待三天,来到阳光下,人都会晕厥…… 更别说一个从未睁过眼的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接受大量信息灌脑了,那样的感觉肯定比从阴暗地来到阳光里刺激的多。 但当时的李启已经接近疯狂边缘了,他冒死也要试一试。 实际上他真的差点死了。 ‘真实’的信息,比他想象的要可怖很多,他在接触到的那一瞬间,才意识到五蕴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如果没有五蕴,所有凡人都会死。 外界很危险,所以凡人进化出了‘皮肤’来抵御外界的侵蚀。 而五蕴,就是心智的皮肤。 没有五蕴的人,就像是剥了皮在地上行走,哪怕是最轻柔的触碰也会带来强烈的痛苦。 这是李启无尽折磨的来源。 羸弱的心智无法接受这种冲击,哪怕李启已经七品了,他也险些没有撑住。 红色不仅仅是红色。 里面有无数的光线,每种光线都不一样,波长,影像,都不一样。 这仅仅只是一种颜色而已,组成世界的,有无数颜色。 那一只眼睛接收到了宏伟到堪称‘不可名状’的信息,这些信息本身并没什么特别的,但数量太多了。 他差点死在了这种程度的信息量下。 难以置信。 真实……原来如此具有杀伤力。 不过,李启敏锐的意识到。 这是和那佛凋的三十二相一样,是第二重迷心。 他现在以为的真实,依然不是真实。 那些信息流,李启完全无法理解,这纯粹是乱码,虽然可以被解码成眼睛所看见的‘画面’,但很显然,李启没有解码能力,解码是只有五蕴才能做到的事情。 这样的乱码,或许可以理解成‘污染’。 难以置信的,无法理解的,不可名状的信息流冲刷了李启的心智,试图将他的心智摧垮,变成彻彻底底的碎片。 好在…… 不知为什么,李启竟有些习惯和放松。 多年以来的灌脑,让他早已习惯了庞大的信息流,蕴含着无穷现实的信息确实很可怕,但李启很欣慰。 就好像举重选手被一块巨石拦路,专业对口了属于是。 李启撑住了这样的信息流,但他不可能一直撑住,举重选手也只会举三秒钟,亮灯了就会放下。 一直举,会死的。 他也坚持了三秒,然后果断结束了那只术法眼。 涌进来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 李启准备将这些信息进行编码,把破碎的信息流还原成画面信息。 做这件事的难度大概等于在不认识英语的情况下,把一本英语书翻译成中文。 几乎不可能做到。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李启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最擅长找办法,在找到这个办法之前,他本来就尝试了许许多多的方法。 首先,李启可以确认,这些都是图像信息,因为这些信息都是从术法构造的眼睛中,真知道韵强行读取来的。 视觉信息是什么?可以大致分成颜色,图形,空间纵深,明暗对比。 那么,这些信息,完全可以视作一副‘拼图’。 通过图形和想象的辅助,先开始将这些杂乱的信息和图形颜色进行联系,进行含义层面的“通联”。 按照从简单到复杂,从具象到抽象进行排列,将简单的,直接的,比如颜色等信息分成第一级。 出现意义无法确定的信息就暂时放弃,标定为第二级。 基于第一级所得进行简单组合,摸索第二级的基本组织结构。 基于第二级基本语法结构,通过添加意义确定更多意义,标定为第三级。 组合第三级的结构,形成最终的画面,查看逻辑顺序,通过这种方法进行对第一级猜测的验证,如果出现逻辑错误那就说明第一级的假设出错,重新进行假设,使得最终结果符合第三级的验证,符合常见的‘逻辑认知’。 可能出现意义无法确定的现象,不过多样本多次重复确认大概能排除大部分错误。 如此重复。 最终将这些‘信息’拼出一幅画面。 这幅画面并非真实存在,而是李启想象出来的。 他能够看见,感觉到的,依然只有杂乱的信息流。 但他可以通过这些信息流,破译出其中代表什么,什么信息流代表怎样的画面。 非要形容的话,以前有五蕴,他可以直观的看见‘图像’,就好像电脑桌面上的图桉,鼠标,可视化界面。 但现在,他只能看见一串一串的代码,他必须通过这些代码,在脑海之中把整个‘桌面’脑补出来,然后再进行操作。 很麻烦,难度极高,但这是李启目前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若是普通人的大脑绝不可能做到这种事,但他毕竟已经七品,他的心智远超常人,以至于可以像是计算机一样完成这种极其困难的思考过程。 好在,这一次,他成功了。 李启用这种方法成功重建了自己的视觉,虽然是假的。 他只是可以从一片混乱的信息流之中,靠即时翻译来幻想出此刻自己‘应该看见什么’。 在重建了视觉之后,他依次重建了自己的听觉,然后依靠这两种感官,暂时恢复了自己对身体的控制。 他依然没有触觉,触碰他的身体带来的也只有看不懂的信息流,也没有嗅觉,尝不出味道,甚至控制身体都只能依靠视觉来调整。 只要闭上眼睛,他就再也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了,甚至走路都有些摇晃,无法维持平衡。 但好消息是……总算是醒过来了。 不过按照传统,好消息之后肯定有个坏消息 这个坏消息就是,醒过来之后,魔气分身不见了,而且据凌霄国主所说,他是自己跑掉的,并且还声称自己是李启。 李启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觉得……不太妙。 “咳咳,所以,你的分神诞生了灵智,自己跑掉了?”凌霄国主对着李启说道。 这些话语,在李启的耳畔转化为信息,然后传输到他的心智处,排列成了一堆无法形容的信息。 李启愣了一下,那是他在花费大量的精力处理这种信息,本来被五蕴直接快速解决,没什么难度的信息流,此刻却显得格外艰难。 将这些信息处理为振动波,再模拟这种震荡波应该有的情况,最终脑补出声音来。 愣过结束之后,他才操纵着嘴巴,僵硬的说道:“是这样,没错,国主,你能否帮我施展一个镇魔术法,帮我镇压住五蕴魔血。” 这样说话很难,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嘴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只能硬生生的操纵舌头,然后通过颅骨共鸣来确认自己说的话。 这让他说话的时候像个机器人,这一个时辰,他和凌霄国主交谈都靠的这种低效的方式。 听见了李启的话,凌霄国主也看出来了李启的状态不对,点头答应了下来:“如果你需要的话,那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租个洞府吧。” “多……谢。”李启点了点头。 完成了交谈和对前景的复盘,凌霄国主按照交通规则,将玉路停到了下面。 接着,她搀扶着李启,租了一间五品的洞府。 价格很贵,居然花了一件七品顶尖的法宝,而且只租了一天时间。 不过毕竟是五品的洞府,贵点也是正常。 进入洞府之中,凌霄国主开始配合李启做法。 李启指挥,将自己五蕴和五蕴魔血的具体情况告诉她,让她镇魔。 不得不说,五品强者,确实厉害,虽然在李启面前显得有些弱势,但那份力量是做不得假的。 凌霄国主伸手,却见李启身上绽开无数的凌霄花。 这些凌霄花扎根于李启的身上,根系刺入李启的身体,接入他的神经,散发出一股玄奥的波动。 李启知道,这不是术法,而是凌霄花神的本体。 她是自己亲自扎根在了李启身上,以此来镇压五蕴魔血。 在李启作为内应,汇报五蕴魔血的情况下,凌霄国主开始了自己的追逐。 李启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内有东西在东追西赶。 五蕴魔血好像是有心智一般疯狂逃窜,让李启的躯壳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而凌霄花神的根须则不断的蔓延。 那根系不仅仅是在李启的肉身中穿行,而是不断灵体化,甚至扎根在了神魂之中! 玄俗妙识,饥饵神颖。 在阴倏逝,即阳无景。 逍遥北岳,凌霄引领。 挥雾昊天,舍神自静。 无数花须的扎根之下,李启整个人都几乎变成了植物人,根须接入了他的血管,围追堵截,硬生生的把魔血逼的无路可走。 接着,凌霄花神终于碰到了五蕴魔血,然后,一朵花开在了五蕴魔血之上。 她以五蕴魔血为花盆,强行将其固在了原地! 这一番追逐,李启的人身小天地之中似乎也产生了很多变化。 首先,是无数的花丛长在了人身小天地之中。 但并没有蔓延,而是逐渐形成了一座座灵峰。 凌霄是服,灵蜕乘烟。 吐纳六气,升降九天。 妙物通灵,挹之不冲。 满之不盈,韬光隐曜。 邈乎其度,含真荡秽! 伴随着李启无法理解的神通,无数的花丛在体内集结,然后枯萎。 不断的盛开,不断的枯萎,就好像生命的轮回一样。 而那一滴五蕴魔血也被困在了这轮回之中,随着轮回一枯一荣,不断的波动。 枯的时候,魔血干瘪,无力逃脱。 荣的时候,魔血盛然,必然鼓动力量想要逃脱,但根据枯荣之法,却会在力量达到最顶峰的时候勐的干瘪下来。 而外面的花丛则维持着这种情况,李启体内花丛凝聚而成的诸多灵峰维持着枯荣之术。 花费了整整十个时辰,这一切才终于完成。 在完成这一切之后,李启感觉到自己被镇压的五蕴,回来了。 心智这个国王,终于又有了自己忠诚的仆人。 随着五蕴的回复,李启的五感也跟着恢复。 他再度对世界建立起了直观的感受,只是……不那么直观了。 这一次危机,算是有惊无险的渡过去了,除了魔气分身不见了之外。 连凌霄国主都看起来累坏了。 她擦了把汗,说道:“好了……我以四时生死轮回之法,将魔血暂时封住,十几年应该没问题,这段时间你完全可以去找大巫,他们应该可以彻底祛除这个东西,到时候公子你就没事了,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长安?” 她有点急,因为五蕴魔血不是她能解决的东西,用尽全力将其镇压一小段时间已经是极限了。 后续的,还是让这位公子的背景去解决吧,她没辙。 “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熟悉一下。”李启摇了摇头,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凌霄国主皱了皱眉。 说实话,到现在她依然不太理解这位公子身上发生了什么。 不过无所谓了,他说等几天,那就等几天吧,几天时间而已。 于是,凌霄国主说道:“那我就按照之前说的时间,三日……哦,两日之后,再来找你。” “谁和你说的三日?”李启抬头问道。 “你,你的那个分身。”凌霄国主说道。 她心中有些疑惑,这公子是怎么回事?他的意识和记忆出现断层了吗?是魔血的原因? “噢……我知道了,好的,那就你说的时间吧。”李启点了点头,他没有纠结太多。 因为…… 他需要时间来对比。 凌霄国主离开了,而李启则换了一间普通的洞府。 没办法,贵的租不起。 换了一套新房间,李启坐了下来,开始回忆以往,然后对比现在。 在恢复五蕴的那一刹那,他再度有了‘直观的感受’,可是,在经历了失去五蕴的时间之后,他意识到这样的直观是那么的虚幻,甚至是不可信的。 这种感官非常的直观且好用,却并不真实。 这一点,外加上之前遇到的所有事情,都让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确实存在一个精神实体,而且和物质实体关系极为紧密。 “也就是说……精神实体是存在的,但并未物质世界而运行,然而却独立于物质世界而存在。” 李启尝试性的触摸,但他感受到了一股‘界限’。 精神,与物质的之间的‘界限’。 要知道,哪怕是神魂,本质也是物质的,也是物质实体,李启之前从未真正接触过所谓的‘精神实体’。 而现在,他接触到了,他清晰的察觉到了精神实体,并且触碰到了和物质的‘界限’。 界限之说,现在似乎变成尤其重要。 李启觉得窥破‘我之为我’,这一点至关重要。 他从未意识到,界限之说居然能够在这里发挥作用。 似乎……他达到七品之后的所有遇到的事情,都是在为‘我之为我’做铺垫。 巧合?还是说…… 算了,不考虑那些。 只要回到长安,他就能亲眼看见物质和精神界限。 外加上之前对于精神实体的感知,共同组成了现在李启的认知。 在这些东西的堆积下,似乎只差一层纸,只要捅破了,就可以见识到‘我之为我’这个问题。 因为李启很好奇一个事情,那就是……那条在唐国,被大卸八块做成洞天的妖龙,他是如何复活的,他的肉身是如何组合出‘心智’的。 将他的碎片拼好之后,他的心智是如何在肉身中复苏的,精神是如何打破这道界限的? 就差这一个答桉了,我之为我的拼图,就差这一个了。 除了这些之外,这一次危机也让他感受到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天眼通的东西。 他现在有两种视野了。 一种是五蕴带来的直观感受,一种是摈弃五蕴之后的数据流视野。 并无高下之分,但是确实是一种异质化的感官。 在李启恢复五蕴之前,他无法理解数据流视野到底代表了什么,他只能笨拙的用穷举和逻辑推理来勉强重组以前的视野。 就好像之前说过的一样,在不懂英语的情况下,将一本英语书翻译成中文,其中的错漏可想而知。 而现在,李启同时拥有了数据流视野以及五蕴带来的视野,这就代表他既看得懂中文书,也看得懂英语书,互相之间的翻译变的轻松了很多。 所以,他才发现,他作为人族,天生就无法感知和理解这个世界的一部分结构,必须要接触到真实视野才能感知。 五蕴将这一部分信息屏蔽和转化掉了。 而这部分信息,或许就是‘天眼通’所看见的,李启暂时不知道天眼通是什么,不过这种特殊的数据流视野,他猜测是天眼通的一部分能力。 毕竟,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够真正做到‘看破一切形色’,不被任何幻境阻碍,甚至能窥破轮回之谜。 李启现在就觉得一切幻术都对他没用,因为如果有幻术笼罩他,那么数据流和肉眼看见的东西都会对不上,他就可以立马察觉自己被幻术笼罩了。 数据流视野,是‘心智’看见的。 直观的视野,是‘肉身’看见的。 两者加起来,才能侧面描绘出一个比较接近真实的画面,正如同李启一样,他也是肉身和心智共同组成的一个个体。 只是…… 目前,数据流视野还需要真知道韵作为‘转接口’,这会占用真知道韵的一部分威能,让它的扫描深度减弱。 但李启觉得完全值得,毕竟目前他只做到了视觉和听觉的数据流化。 就是有点晕。 两种视野重叠之后的感官,还有对数据流视野的熟悉都需要时间,他现在还是没办法自如的处理。 但熟能生巧,他准备用几天时间来适应,正好,有两天时间,就在这比较便宜的洞府之中慢慢试试,尽量习惯。 —————————— 就在李启抛开一切疑问,准备进行习惯锻炼的时候,‘他’终于从恐惧中解脱了出来。 在一天之前,‘他’感到很恐惧。 ‘他’发现自己可能不是李启,虽然他有着李启的一切情感,记忆,术法,乃至于身体和思维模式都一模一样,但有两个东西不承认‘他’是李启。 第一个,是诸界枢机,人道制造的终极机关,二品法宝,‘他’打不开李启的账号,这说明诸界枢机认为‘他’是另一个人。 第二个,是真知道韵。 在恐惧与慌乱的逼迫之中,‘他’慌不择路的逃窜到了百越,在下意识使用真知道韵扫描周围之后,‘他’发现—— 真知道韵不见了。 两个证据,互相左证,都不认可‘他’是李启。 ‘他’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诞生的。 ‘他’原本以为,他就是李启,可是一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他’已经想明白了。 继承了李启所有思维的‘他’,具备和李启一样的智慧,所以一天时间已经足够让‘他’冷静下来,并且思考如何处理此刻的情况。 当初的‘他’的诞生,是因为李启在绝望中,采取了无数种方式自救,最极端的时候,李启甚至想到了抛弃这个身体,将心智灌入魔气分身,然后从外部解决五蕴魔血,最后回归原本的身体。 很有用的做法,但出了点问题。 真知道韵能够传输信息,但并不具备‘导入和删除’这个功能。 也就是说,李启的心智不是走了出去,而是被真知道韵读取复制了一份,传给了魔气分身。 正常情况下,这种心智不会生效,因为接收者必然也有自己的心智,这种杂乱无章的‘夺舍’毫无意义,哪怕是最普通的凡人也能依靠五蕴抵挡下来。 但或许是巧合,魔气分身之中,没有这些。 如果没有的话,其实也不是好事,这些信息就起不到作用。 信息需要载体。 刻在光盘上的代码可以被读取,并产生力量,刻在石头上的代码就只是一串花纹而已。 可是……也许真的是巧合吧,这个魔气分身之中,有一个巫神亲自复制的心智,这个心智一片空白,按照巫神的说法,这个心智的设计是为了在一百年后逐渐读取李启的心智,最终活化,诞生另一个李启。 这一切的目的,是为了催促李启在一百年内领悟‘我之为我’。 可是,没有等到一百年,真知道韵在一天之前,将李启的心智完整的复制了过来。 于是,‘他’诞生了。 “我是李启吗?”看着自己的手,‘他’喃喃自语道。 ‘他’有着李启的所有记忆和情感,‘他’甚至和李启一样爱着沉水碧,和李启一样有着对未知的狂热好奇心。 “凭什么他是李启?”‘他’自言自语道,甚至眼神都变的有些恐怖。 那眼神中,充斥着不忿,以及对不公平的愤慨。 ‘他’有着和李启完全一致的身体和心智,他就算站在沉水碧面前,沉水碧都不可能察觉出半点异样。 那些爱是真的,那些记忆也是真的。 那凭什么说‘他’是假的? 凭什么哪边那个在玉路上坐着的李启是真的? 没有人可以分辨的出来,如果说是魔气的话,那换掉这些气就好了。 用不了多少时间,只要疯狂的吸纳外界的气,他很快就可以把人身小天地也变成和李启一模一样,反正他们运转的都是同一条‘道’。 ‘他’就是李启! ‘他’发出怒吼,修为爆发,七品的伟力尽显,他脚下的山岳崩裂,山脉水脉全部被撕开,其中的山神水神仓皇逃走,但却被翻滚的修为碾压过去,碎成一地,无数飞禽走兽从山谷各处的角落中疯狂逃窜出来,但大部分都没逃掉。 方圆数十里,就好像是被神罚了一样,天灾开始降临。 当巫觋想要颠覆某地之时,他只需要用自己的人身小天地压迫已有的世界,规则冲突之下,那些抵抗不住余波的弱者自然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山脉改道,水脉断绝,整座山丧失生机。 ‘他’无力的坐在一片废墟之中。 曾经的李启从未如此失态过,甚至到了七品之后,李启一直都小心翼翼的控制自己,绝不做那些影响巨大的事情,毕竟在天下这样做危险很大,而且也不礼貌。 但‘他’不在乎那些了。 ‘他’能够从恐惧中脱身而出,并且还没有疯,已经足以说明心智的强韧,若是普通人的话,现在恐怕已经陷入了自我毁灭之中了吧。 实际上,‘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 自我了断,这样世界上就只有一个李启了。 但正如‘他’就在几分钟之前所说的一样,凭什么是对面那个‘李启’是真的? 凭什么? ‘他’和李启没有任何区别。 哪怕互换位置,‘他’也相信,那个李启会和他做出一样的选择。 ‘他’的眼神坚定起来。 ‘他’也有活下去的权力和欲望,而且‘他’不想当赝品。 于是,就在这个时候,四周的世界,变黑了。 一片黑暗之中,一个娇媚的女人,出现在了‘他’的怀里,坐在‘他’的大腿上,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脸。 “你才是李启,对吗?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天魔温柔的说道。 (还差二百多票千票,虽然大概率是千不了了,但还是给大家加更了吧。)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 拼洞天 约定好的两天之后,果然准时启程了。 就连李启自己都巴不得快点启程,但他也想知道,到了时间之后,那魔气分身会不会回来。 很显然,他没回来。 那么,就应该快速出发了。 去长安,解决当前的所有事,然后把那个洞天拼起来。 搞定圣焰的销路,毕竟再过半个月,就该去圣焰界搞定所有的一切。 处理巫器蚕的后续问题,把圣焰的供应链解决。 把凌霄国主承诺的报酬完成。 完成我之为我的最后一个线索,暂时解决天魔随时降临的欲界蒙骗。 然后……去圣焰界,把圣焰界拖到列宿和金台可以触及到的地方,那样就可以飞快的建立联系。 敲定了这些基本的事情,李启在时间到了之后,迫不及待的就出发了。 金台的速度极快,不过,比列宿要慢得多,到长安需要以‘时辰’来计算时间。 或许这是为了更高效率的调配能量,在天下内,每加速一点点都会带来巨大的能量消耗,稍微减速,不会给旅途带来什么困扰,但却可以节省大量的能量。 这些能量放在域外,可以轻易的将人送到无数亿万里之外。 没过一会,李启就重新回到了长安。 和凌霄国主一起。 走出金台,长安一如既往的繁华,似乎之前天魔带来的一切都没有造成影响。 实际上,也确实没有造成影响,毕竟那时候的宙光都被暂停了,对其他人而言,那些变化就是没有变化。 但这样反而让李启更加害怕。 如果是这样的话,谁能知道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 或许某一时刻,所有一品打开了花,战斗毁灭了诸天万界,而自己一无所知,等到某一方赢了之后,战场被打扫完,时间继续流动,李启继续如常的生活,毫不知情。 而如果是敌人赢了,那就是毫无知觉的死去,死前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般场景,实在是有些绝望,生死都取决于‘随机性’,生不知,死也不知。 李启实在是不想这样。 就在李启注视着长安,思考着这些的时候,旁边的凌霄国主却有些不耐烦了。 “公子,怎么愣在原地?我们不去安顿吗?”凌霄国主疑惑的问道。 “噢,对,那我们出发吧,国主是自己找地方住,还是住我那里?”李启往前走了几步,一边走一边问。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马上就公布我们即将带来的消息,而不是浪费时间在休息上。”凌霄国主说道。 李启却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想要解决这件事,需要筹备一场宴会,邀请上足够有分量的客人,这些都需要准备,不过既然国主如此焦急,那我们分工合作。” “你去准备宴会,我去为你邀请柳东河和柳参之,如果顺利的话,就可以借助柳东河的名字引来更多人,到时候说不定花神之争的名头会传遍长安,届时让当初写诗鄙夷你的名士道歉,如此国主才能如愿以偿。”李启斟酌了一下,如此说道。 “有理,那便如此行事,宣传和召开一场宴会不是简单的事,筹备需要多少时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终端里联系吧,我准备好之后会告诉你的,至于柳东河先生那边,就交给公子了。”凌霄国主思索了一下,也觉得这样比较好,于是点了点头。 李启拿出自己重新购买的终端,和凌霄国主交换了联系方式。 然后两人告别,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凌霄国主自己有车,她驾驶着玉路飞快离开了。 李启没车,也没考过唐国的驾照,所以他只能打车。 通过终端联络了昔日找过的那只青鸟出租车,李启就开始在路边等待。 虽然说是要去找柳东河说这件事,不过李启暂时不打算这么做。 李启并不准备直接去找柳参之,让他去联系父亲,那样不太好。 他得先去一趟太学,将太学的事情搞定,尤其是拼洞天。 因为,界限之说,对于巫器蚕也有很大的作用,巫器蚕的个体和群体之间,似乎也有一道‘界限’存在。 李启在很多地方都观察到了界限的存在,似乎这一隐藏的规则覆盖在所有的事物之上。 但界限之说又不像是那些真正的基础规则一样随处可见,它藏得更深,没有那么容易被看见。 真正的基础规则在所有地方都清晰可辨,比如‘空间’,一切事物都仰赖于其性质在空间中的广延,所以可以断定空间是一种基础规则。 但‘界限’之说要隐晦的多,不是每个人都能察觉,但‘界限’也普遍存在于诸多存在过渡阶段的事物中。 只要事物存在过渡,比如从少到多,从弱到强,这事物的中间过程就必然存在一道‘界限’。 所谓的界限,就是这过渡之中产生质变的那一瞬间。 李启已经搞明白了界限的很多用法,但唯独对这一瞬间始终无法悟透,他需要一次实验,亲眼观察一次高品存在的集合复活,目睹这一瞬间的质变究竟是如何完成的。 而现在,他距离这个答桉只有一步之遥。 很快,一只青鸟就顺着交通网络落到地上,正是李启当初雇佣的那只。 看得出来,她有些激动,不过勉强压抑住了而已。 “先生。”那只青鸟独自降落到地上,张开翅膀,低头对李启行礼:“没想到您居然会第二次联系我,我还以为您这样的大人物会有专职司机的。” “大人物?我可不是什么大人物,你怎么会这么觉得?”李启摇头,对大人物这三个字表示否定,同时又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看见了,当时我带着孩子们去听太学讲道!”听见这话,青鸟原本压制的激动迸发了出来:“我和孩子们都看见了,先生你在太学门口,替那些其他先生讲道,而且你还被祭酒接了进去!” 原来是那时候,李启点了点头。 怪不得她叫自己‘先生’,原来不是那个意思,而是真的是‘先生’,指的是教师。 “咳咳,那只是一次意外,我也没有想过会这样。”李启干咳之后解释。 “能做到那样的事情,说明您已经是一位大人物了。”青鸟恭敬的说道。 “这些事情之后再说吧,送我去太学吧。”李启摇了摇头,不想再纠结这些。 虽然,他确实在不知不觉间有了一些名声,但那不重要。 他在唐国待的时间不会太长,而且今晚他或许就会离开太学。 不过,已经做好准备了。 青鸟马上点头,然后张开双翼,让李启踩着翅膀走到她背后背负着的阁楼上。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然后,她振翅高飞,顺着空中规定好的航道,快速朝着太学飞去。 这样的旅程速度比较慢,但李启很喜欢,比列宿和金台的超快速旅行要舒服很多。 可惜,李启现在的心情比较沉重,不太想欣赏风景或者聊天。 那只青鸟似乎感觉到了这种心情,所以她也一言不发,老老实实的驮着阁楼,按照规定好的航线飞往太学。 很快,太学就到了。 青鸟恭敬的告别李启,而李启也付了账。 青鸟没说什么免费之类的话,那不过是做作而已,她需要每一笔钱来养活她的孩子,她不是唐国的原住民,她是从其他世界‘飞升’来的。 所以比起纯正的唐国人,她要辛苦的多。 告别了青鸟,李启来到太学门口。 还没到放假的时候,所以太学一如既往,非常平静,偶尔才会有人进来。 李启走入太学之中,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他本来就是太学生,不会有人阻拦他,自动装置也不会。 说实话,人道的世界充满了各类自动化装置,但李启却从未看见过‘器灵’或者‘ai’之类的东西作为自动化装置的一环,但这些装置依然非常灵敏。 灵敏到可以自如的筛选普查每一个人,确认每一个进出太学的人的身份,并及时作出处理。 李启有个猜想。 或许这所有的自动化装置,都有一个共同的ai。 那就是诸界枢机的本体。 在一切终端可以覆盖到的区域内,所有的人和物都在这位二品存在的注视之下。 不过……这还挺安全的。 损失一些隐私,换来了几乎绝对的安全,任何违反规矩的举动都会被诸界枢机看见,诸界枢机自身不会做出任何反应,但后续的执法机关可以轻松的在诸界枢机的记录中将当时的一切都调出来。 无路可逃。 除非你是天魔那个等级的存在。 今晚的事情,想必也是吧。 李启如此想到。 回到学校,李启找了个地方,静静的等待着天黑。 不到一会,天黑了,学生们也离开了此处,李启便缓缓走进教室里。 那里面还是这么多的课桌。 李启张开自己的力量,然后,开始拼图。 李启没有亲自深入这些洞天, 图桉本身已经被巫神给拼好了,李启并不担忧自己拼错,一切有条不紊的前进。 他利用自己的力量来牵线,好像是缝合一样,将这些课桌拼在一起,接着小心翼翼的敲碎他们之间的分隔,再在一切断裂之前,利用巫觋的力量稳住山河。 世界本身有着聚合的本能,只要李启像是外科医生一样稳住山河破碎带来的冲击,那么就会像是接上断掉的手臂一样,世界会自己愈合创伤。 它会自己长好的。 但这依然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李启为此做了很多准备,甚至有了完整的图纸,但他依然汗珠直冒。 不过,还好李启为此做了大量的准备。 他小心翼翼的缝合这些洞天的碰撞,将损失降到最小。 此时此刻,这些洞天之中。 无数的居民,都感觉到地震了。 在其中一个洞天中—— 这里有一个王国,也有一位国王。 这位国王一直安享着自己的统治,并且虔诚的遵从着‘上天’的安排。 也就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将士兵们派给‘上天’派来的使者们,然后让使者们指挥军队,来一场痛快淋漓的厮杀,这样他就可以享受生活,除此之外什么也不用做。 但在今天,这位国王饮下一杯酒的时候,突然发现…… 天,塌了。 大地被撕开,天穹裂开了无数豁口,好像是在哭泣一般。 他的王都也被撕成了四份,因为一道大地的裂口轻松的把一切掀翻。 建筑,居民,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遭到了毁灭。 这位王国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和他的国度一起被天灾彻底埋葬了。 这场天灾,就是李启的‘外科手术’。 在人身上的手术会撕开血肉,死亡一些细胞。 在世界身上的手术……自然也会撕开一些东西,死亡一些居民。 一个九品洞天,七品的实力已经可以做到天翻地覆了。 李启全神贯注的完成着这项精密的手术。 两个洞天,轰然撞在一起,迸发出火焰,海水,以及无穷无尽的冲击波。 李启就像个天神一样,在上面注视着一切。 他在给予这些洞天毁灭,也在给予这些洞天重生。 在毁灭之后,便是重生。 最初,被作为教学素材的那条妖龙将在这一系列的毁灭之中恢复生命,虽然不知道结局会如何,但他肯定能复活。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李启要在一晚上完成这种事,明天有人来上课的时候,他就会被阻止。 所以要加快速度。 东部碎片完成,浮现出前腹部。 西部碎片完成,李启可以看见一条妖龙的后背,以及他身上的诸多的环节。 南部碎片完成,一条可以清晰分辨的龙尾被拼起来。 然后是……北部的碎片,龙头所在。 在一串串轰鸣声中,龙头处的洞天于火焰中合并。 然后,李启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块洞天拼进去。 画龙点睛。 随着这一手,李启马上全开所有感知。 肉体的,精神的,还有真知道韵,无论什么东西,全都被李启打开! 一切开始了! 而且,和李启所想的没差。 随着一阵无声的能量波动,那些洞天之中,龙眼的位置突然亮了起来。 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眼睛之中的‘灵动’。 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 阴差 李启感觉自己运气很好。 当然,或许不是运气很好,而是运气很差。 因为,他发现,无论是真知道韵,还是肉眼感官,都无法观察这一幕具体是怎么运作的。 真知道韵难以窥视这只巨大的妖龙,对方的位格太高,超出了真知道韵的观察水平,说明这妖龙生前起码是五品。 李启没有尝试强行观测,那会死的,别看他整天和五品平等的打交道,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够理解五品的强大,试图靠近火焰的飞蛾注定灭亡。 但肉眼也没办法观察,肉眼只能看见光,还有那些玄奥的波动和符文,一点点的从妖龙的身上蔓延出去,将这四十九个洞天的龙脉全数连在一起,构成一条货真价实的‘地龙’,但除此之外也就这样了,只能看见表相,瞧不见任何真实。 所以李启才说自己运气好。 三天之前,他才终于获得了一部分可能是天眼通的能力,也就是那种能够看破某种本质的信息流视野。 此刻,李启就发现,他所有的感官里,只有信息流视野才能观察到这条妖龙的变化。 但愿这只是个巧合吧。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此时此刻,李启就已经在清晰的关注着复活的过程。 玄奥的符文一点点的在妖龙的身体上亮起,李启可以看见,很多的‘组件’,正在将自己拼凑组合在一起。 复活,是一件非常困难而且禁忌的事情。 李启听过一个故事。 是说的人道中的巫觋。 书中记载:“时有女巫蔡氏,以鬼道惑众,自云能令死者复生,市里以为神明,上官验其假妄,奏请徙边。贤人曰:‘若死者不活,便是妖妄;若死者得生,更是罪过。’” 足以说明这种事情有多么禁忌。 几乎所有道途都对此有着一些顾虑。 死者复生,并非是转生,转世投胎是重新投入了轮回,只是保持着心智,但你的前世是确确实实的死去了,成为了轮回的一部分。 死者复生,需要抗拒轮回,从这一诸天万界的基础秩序中逃脱,就好像让自己逃离星空一样。 星空,本来也是星官们打造的秩序。 对李启来说,这基本等于无稽之谈,他怎么也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情。 可是,对于更强者而言,或许就有钻空子的可能性了。 但是,也有只有这种事情,才能够让李启清楚的看见那道‘界限’。 大与小的界限,群体和个体的界限,亦或者快与慢的界限,这些界限虽然都存在,但是都太小了,太小的界限,李启观测不到,他没那个水平。 只有生与死的界限这个等级的事物,才有这这般庞大的差异,这种剧烈的转换,如此才能迸发出足够显眼的痕迹,以供李启观察。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他已经准备好了。 很显然,那条妖龙也准备好了。 不知道是几品的力量爆发!整个太学都突然笼罩在了一层可怖的能量场中! 雷电晦冥,一条龙隐攀升,乘怒气决然而上,发出一声怒吼! 龙吼波荡,声闻数十里,响发长川,河水倒流! 西北有赤气如绛,东南有紫气东来,二气呼啸着涌向长安! 苍天为之殷殷雷鸣,雄雉为之昂首狂雊。 方圆三千里内,所有的公鸡都昂然仰头,发出了迎接太阳的雄叫,和天空中的雷鸣呼啸应和着。 然而这些都是表相而已,以前的李启或许会专注的审视这些特效,然后试图找出其中的隐藏的象征和秘密,但现在他有了更直观的感受。 信息流视野清晰的揭露出了,一个心智从死亡的状态复生的全过程。 只是,现在还没有达到复生的界限,就已经引来了强烈的关注。 不远处,太学祭酒的法身展开。 “何方妖孽!”伴随着一声女声的怒吼,一道戒尺的幻影袭来。 看起来,那法身并非真正的太学祭酒,而是之前李启看见的那个戒尺幻化出来的法身。 李启没有管戒尺。 无所谓。 没有关系。 这道戒尺……不是威胁。 李启继续注视着从死到生的进程,无数的信息流在他的脑海中划过痕迹。 信息流视野,不依赖肉眼和大脑,不依赖五蕴,甚至都不依赖神魂,这只纯粹心智的观察,是‘精神实体’对物质世界的观察。 这个世界,好像本身就是分成两部分的。 一部分是底层运行的,类似于信息流的事物,另一部分则是正常所看见的物质实体。 二者并行,共同组成了这个世界。 李启此刻感触尤为深刻。 戒尺探了过来,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飞,可以看见一个严肃的女性身影在戒尺中闪烁,似乎很是惊讶的样子。 但那不是什么反抗者,也不是妖龙的力量,是另一种诡异的存在。 与此同时,李启预想之中的那种情况也发生了。 四周的空间,扭曲了。 黑雾缓缓而出,像是水银,又像是淤泥一样淹没了李启所在的区域。 被这些黑雾覆盖之所,玄冥陵阴,蛰虫盖臧,草木零落,一股诡异的阴气蔓延而出。 在这阴气之中,隐隐现出一座铁城。 城门巍巍,黑雾涨天! 守卫者甚众,皆牛头曳面,青体绀发,各执戈戟之属,或坐或立于门左右。 李启仔细观看着这一幕。 果然,高品强者的复活,必然会引来阴差。 但也正需要如此。 阴间,或者说,地府,轮回,反正什么名字都好,肯定是和阳间冲突的。 李启从未见过阴间,当然也不可能见到,除非他死了。 可是现在,就是面见阴间一部分样貌的时刻。 阴间和阳间交融! 生与死的碰撞! 那道界限必将在这种碰撞之中凸显的格外醒目,让李启一分不差的全部收入眼中! 李启不准备出手,也懒得帮助那条妖龙复活。 没必要,他的死活对李启来说毫无意义,李启要做的只是观察,不管他是生是死,都会用他生命中最后的火光和涟漪,为李启照亮进步的路。 他稳如泰山,盘坐在原地,全神贯注的观察,记录,并思考。 巫觋,本来就是高高在上的中立者。 他们裁决天地人神鬼的冲突,沟通天地人神鬼的矛盾,自己一直位于中央,漠然的审视着其他存在。 巫觋是天秤,是桥梁,他们在乎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通过自己的裁决,能让这个世界走向更好的未来。 那个未来,是世界大源无比强盛,所有生命都犹如先天神灵一样的世界,人人都是生产者,能够靠自身的存在来创造事物,而不是消耗其他事物以维系自身的存在。 整个巫道道途就建立在这么一个愿景之下。 所以,李启在此刻也保持了这种心态,虽然这场复活是他一手筹措的就是了。 不过,他也只是推了一把,给了这条妖龙一个机会而已。 给你一个复活的机会,换来一次观礼。 公正到谁也没办法指摘,虽然这机会是强迫赋予的,但想必这条妖龙也不会拒绝。 如果他会拒绝的话,当初就不会选择这种方式来维系自己的复生的可能了。 李启继续观察,忽见有二鬼使,状貌狞恶,径至其前,一手拿锁,一手拿诏,大声曰:“地府奉追,闲人免进!” 语罢,他们将那诏令往空中一贴。 无形的立场展开,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绝,不过李启还是在屏障内。 李启愕然。 这……这一手,不就是巫道的手段吗?他前几天还用过呢,画了一张地图,然后轻易封锁了周围的所有路径。 轮回之中……有巫道的参与? 倒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毕竟…… 大土巫神,可是肩担轮回的人,李启亲眼看见那尊巨人,将整个轮回扛起来,然后利用禓祭来化解其中的难阴气,维持轮回的存在。 也就是说……巫道,其实在轮回中也插了一手? 李启保持着观察,冒出一点点心思。 然后,却看见,铁城之中,有数十位阴差出列,朝着妖龙扑去。 有夜叉以刃剖其胸,有牛头以锤砸其心,有长舌鬼束缚妖龙之身。 妖龙遭到围攻,被剥皮刺血,剔心剜目,但妖龙未醒,虽然有叫呼怨痛,宛转其间,楚毒之声动地,但却没有别的反应。 只是,四周那些赤气和紫气,也开始蜂拥前来。 并且,妖龙发出了低吼。 龙,有发雷之能。 李启喃喃道:“震在坤坤,故言“雷出地”。雷,阳气,亦谓龙也。夏至后,阳气极而一阴生。阴阳相击,而成雷声……” 雷声之疾,有龙奋迅豫跃之像。 天空中浮现出一条妖龙法相,借助外界风云而成形,持阳气,施生照临下。 铁城之中也冒出滚滚黑雾,阴气暗冥,掩日之光,对抗风云之龙的法相! 战斗开始了。 生与死的较量,开始了。 这是一场拔河,阴差要将妖龙拔到‘死’的那一边,妖龙法相则正好相反。 李启理论上来说可以做裁判,但他现在不够格,只能做观众。 特效已经看的差不多了,该专注本质了。 无数的信息流在组合。 李启暂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但他可以察觉到,某种奇异的现象。 就好像是拼图一样。 四十九个不同的活物,将自己截断,拼在了一起。 这让李启产生了混乱。 四十九个不同的活物,拼在一起变成了死物,然后又准备变成活物? 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是‘活’? 但那四十九个活物,也就是四十九个仍然保持着活性的洞天,却没有心智,只是一截还没死透的躯壳而已。 就好像实验室里青蛙被砍下来的腿,能动弹,还没死,但也不算活着,没有心智。 这让李启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感受。 他之前认为,物质身体,以及精神心智合一,才组成了这一个人。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像现在,那四十九个洞天算什么? 按现在的情况的来看的话,心智在肉身之中,又算什么? 如果说,生命的心智相当于依附在蜂巢的蜜蜂之中的话,那么意识对于生命,乃至于对于物种和生命延续而言来说,就好像如同鞋子之于人,只是一种方式,一种可能。 所以甚至可以说,生命的心智真是一种自恋的东西,明明寄生于物种之上,却敢声称自己是物种本身。 可以看看那些蛮兽,那些依附于道则产生的野兽,他们也可以繁衍,品级甚至很高,但它们显然没有‘心智’这么一说,他们的举动完全出于一种特定规则,一切都是这种规则下的反应。 或者,用一个更加极端的例子,具有完全独立行动能力的机器人,或者按照天下的说法,叫傀儡。 高等级的傀儡几乎和真人没有区别,这些傀儡能说话,能做出反应,比不少真人更加聪明且有决断力,甚至有喜怒哀乐,但很显然,他们没有‘心智’,或者说,李启现在认为的‘精神实体’。 那么,他们平时做出反应和判断的逻辑核心又是什么?没有心智,没有精神实体,但他们和人一样具有充分的思考能力。 这些傀儡,他们能算活着吗? 看着复活的这一幕,李启心中的一些疑惑被解答了,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疑惑。 不过,那些疑惑都是未来要解决的事情了。 甚至都不必等到未来,只要今天将‘界限’之说明了,说不定今晚就能想明白了。 李启昂起头,深吸一口气。 阴差和妖龙的战斗,到了白热化了! 生与死的拉锯战,越来越激烈。 那四十九个洞天逐渐融为一体,然后化作一座完整的人身小天地。 紧接着,这人身小天地活了过来—— 李启马上瞪大眼睛,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投入其中! 来了来了! 就看李启的注视下,那一座人身小天地,勐然成形,随后血肉滋生,一头妖龙凭空而起,天上和阴差缠斗的法相顿时凝实,龙睛处迸发出完整光芒! 而于此同时,李启也看见了。 由死至生的那一瞬间! 信息流动了,发生了剧烈的改变! 就在这一刹那,生命的性质,信息流的性质,全都产生了巨大的改变! 界限,找到了!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纯粹逻辑 界限到底是什么? 以前的李启回答不出来,他只知道在越过某一个界限之后,个体就变成了群体,沙子就变成了沙堆。 但多少粒沙子算沙堆?死者复活,要活到什么程度才算真正活了? 以前的李启对此只能含含湖湖。 而现在,他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 因为,通过一场大型实验,他亲眼目的了答桉在他面前写下。 答桉并非是一个确定的数值,而是……一个思路,一个规则,或者说,一条公式。 按照这个规则来,就可以得到界限的明确位置。 李启曾经是个研究者,所以对于逻辑和数理方面的事情比较擅长,他就从这方面入手,开始进行总结。 不只设定一个评判标准,而是定义集合,设置类似于‘模湖隶属度函数’的东西,或许可以用一幅渐变图表示一个模湖隶属度集,该集合中的每一个子集可以表示这个图的一部分。 这就像是…… 观想图一样。 并以此为基础描述工具的逻辑进行扩展,就可以得到一个工具,通过这个工具,进而推算出所有界限的位置,举个例子,比如对给定的论域,会存在一个论域到特定值的映射,这个映射能够表示模湖集,用以表示模湖集的隶属函数,而这个论域上的每一个元素用该映射规则映射到特定值的值自然也就是该元素对模湖集的隶属度。 根据事物的抽象性质,针对客观模湖现象,在难以直观表述的情形下,这就是分割界限的方法。 这是靠肉眼绝对看不见,也无法得出的结论。 这结论只存在于思想和信息之中,也只能依靠心智感受到的信息流看见,从而进行推导,得出结论。 靠物质肉身的话,只能看见光效,符文,最多加上神魂感知到一些特殊的韵律和波动。 唯有真正的信息流视野才能看见,并且总结出这些,这是纯粹逻辑和信息组成的事物,比任何韵律都玄奥。 一切的波动,光效,都是物质性的,但这个不是。 这中间的区别,就好像一张写着‘一’的宣纸,对比‘一’本身。 什么是一? 什么叫‘一’? 一个人?一块石头?一张桌子?这些是‘一’吗? 不,都不是,那些都是切实存在的事物。 愚者会下意识的忽略掉这个问题,但真正的修行者需要思考,‘一’究竟是什么。 很显然,一这个概念,并不存在于物质世界,你在物质世界无法找到‘一’,尽管到处都有一这个东西存在,但就是无法寻找到‘一’本身。 世界上充满了一个世界,一杯水这样的东西,但单独的,纯粹的,不可其他物质污染的‘一’,只存在于心智之中。 只有在心智中,精神实体里面,你才找得到一,你才能够发现一本身。 现在,这个界限也是如此。 李启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他在过去半年里做了那么多的实验,无论如何观察,都只能看见转变,却看不见界限本身。 因为界限,只存在于信息和逻辑之中,就和那个‘一’一样,唯有心智才能将其解析。 多么简单,却又漂亮的事实。 李启注视着这一切,从另一个角度目睹着生与死的转换,同时清晰的感受着心智和信息上的流通。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而那条妖龙,则运气没有那么好了。 他拼命的想要复活,甚至可以说已经复活了,正在为了逃离阴差而挣扎,但来自阴间的锁链牢牢的将他困死,把他的身躯束缚起来。 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 那条妖龙发出怒吼,身体奇状蜿蜒,青眼而曜精,负腾逸之状,跃然亘空,怒声吼道:“我不曾死!不过蛰伏而已,尔等阴差越界了!” 但阴差们一言不发,继续用钩锁和拘绳将这条妖龙缚住,不能动弹半点。 李启静静观看这场拔河。 僵持了约莫一分钟,但见铁城之中,有一法相浮现。 法相高百丈,手持狼毫笔,身穿袍服,头戴大冠,面色青黑,在空中呵斥: 法相声若洪隆道:“鳄龙还敢狡辩,我等轮回报应之科已有记载,汝之罪责句句在册,素恃修为,贪纵残毒,欺凌庶孽,不服天道,以邪术偷生,此刻阴差前来,竟还不知自检,敢为狂辞,诬我官府!来人,合付犁舌狱!” 随着他的命令,遂有鬼卒数人,领令前去,加入战场。 然后那类似判官一样的人物,在空中开始书写判词。 “鳄龙者,生而昏瞆,众类冥顽,长恶以不悛,行凶而自恣,十二次往生而不死,以秘法逃避轮回,苟延残喘七千年,然聪明所及,反小察而大遗,轮回之科惩而知戒,可谓法之至密,道之至公,今擒此撩,投入犁舌狱!” 判词写下,那法相拿出大印,盖在下方。 然后,李启就看见那座铁城活了起来。 一股堪称恐怖的力量勐然从铁城中爆发,席卷向那条妖龙! 无数鬼魂,难阴气汇聚成的洪流,阴阴惨惨逼人,冲刷着妖龙,几乎瞬间就将他吞没! 而其他阴差在这无数难阴气中,反而显得如鱼得水,力量倍增,那些锁链也愈加粗大,将妖龙压的抬不起头。 最终,在妖龙的哭嚎之中,他的神魂和心智被那些勾魂锁链一并扯出,只留下一具躯壳。 心智和神魂被勾入那铁城之中,阴差们各自使力,将他扯了进去。 那判官收笔,拂袖,转身准备离开。 只是离开的时候,他盯了李启一眼。 李启顿时起了一身白毛汗,头发竖起,骨头战栗,某种不详的预感将他笼罩。 等等,不会想连自个儿一起拘走吧? 但判官只是看了一眼,随即转身,走入那座铁城。 无数阴兵鬼差鱼贯而入,最后剩下两位将城门拉起,随着轰隆一声,铁城和黑雾飞快的缩小,最终消失不见。 李启依然坐在原地,不过教室早已面目全非,课桌也都全部没有了,只剩下一条长数十丈的龙尸躺在原地。 自己帮这位复活,但看起来他没顶得住阴差。 但无所谓了。 没顶住也不是自己的锅,他自己实力不够而已,如果没有自己帮忙的话,他往后都不可能有复活的机会。 他都被人拆了做成课桌了,还想着复活呢? 不过,李启起身,看向外面的空地。 一个表情严肃,身上礼仪规矩到可以说刻板的女人正站在外面,看着李启。 她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年龄不大,看起来比李启小多了,但那双眼睛充满了压迫感,好像被她注视着,就连动都不敢动弹了。 李启认识这位,这位是太学的‘戒尺’,也是那位祭酒的法宝,负责规矩太学内的所有行为,学生如果出格了,就会被她敲头。 显然,今天这事儿,得对太学有个交待。 李启清了清嗓子,朝着戒尺走去。 “先生。”李启上前,对着戒尺行礼,口呼先生。 “深夜留下来,我可以说你是学习勤奋,但你闹出来这么大乱子,准备怎么解释?”戒尺一如既往的语气严肃。 “这也是学习的一部分,只是……出了些事故。”李启拱手答道。 “事故?什么事故能引来阴差?你又在学什么?”戒尺问道,语气毫无波动。 “我在研究‘界限’,此物是我的研究素材,这是一次观测实验。”李启马上回答。 戒尺挪动两步,仔细看了看现场,以及龙尸:“你损坏了教具,而且把教室炸了,甚至调动了学校内的守备符箓,阴差的力量还在此地留下了很难清理的痕迹。” 李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一次……实验事故而已,我记得在工课和炼师教室里面,类似的爆炸每天都会有。” 是的,对于炼师和丹师,以及一些工程类型的学科里面,爆炸是家常便饭,而且李启这还算是小的了,毕竟有守备符箓在,阴差和妖龙的战斗被全程管控,没有影响到外界,仅仅造成了几次天象变异而已。 李启还在学生手册里读过,有些学生搞出来过更大的事情。 太学的以洞天作为教室的,而那些学生直接给作为教室的洞天给炸了。 不过……李启做的也差不多就是了,而且他不是炸了一个洞天,而是炸了四十九个,并且还把四十九个洞天合二为一,放在一起炸,导致外面的房子都给爆掉,屋顶都没了。 这事情还是挺大的,毕竟太学已经几百年没有爆过房子了。 洞天不值钱,房子可是很值钱的,这里的房子都是太学守护大阵的一环,坏了就等于大阵出现了破绽。 虽然这大阵一万年也用不上一次,毕竟长安有一品坐镇,但谁能保证不出事呢? 从这个角度看,李启可捅了大娄子。 “对,但他们的实验都提前报备,并且有教师全程参与和保护,一切都在规矩中,而你的实验没有报备,没有申请场地和材料,没有经验丰富的教师在一旁控制风险。”戒尺面色不悦的说道:“李启同学,你胆子很大啊。” “很抱歉,我从乡下地方来,不是很清楚规矩。”李启马上道歉,然后说出来了一句让戒尺脸色都绿了的话。 我蛮夷也。 说实话也没有说错,巫道在人道看来就是标准的蛮夷,不知所谓,不事建设。 但戒尺马上板起脸来:“不管你怎么说,这都是违规,我需要一份检讨,一份悔过书,还有对这次事故的总结报告,最好事无巨细的写下来。” “学生谨记。”李启躬身。 “还有,你被停课了,具体恢复时间待定,你的处罚我会公布到整个学校,以儆效尤,我会把处罚的结果寄给巫神山,你的师父那里。” 李启点头,说实话,不带怕的。 告家长这种事,对其他人可能是巨大的恐怖,但对李启来说一点事都不会有。 祝凤丹对他惹祸的忍耐度高得离谱,李启估计自己把太学炸了,他也不会有任何波动。 戒尺继续说道:“还有,记得对给你上课的老师道歉,你辜负了他的信任。” “那是自然。”李启回答道。 戒尺似乎说完了。 看戒尺说的差不多了,于是李启终于问道:“先生,那关于赔偿的事宜……?” “不必,太学还不至于因为这种事对学生伸手要钱,只是……你弄坏了这么多设施,学到什么东西了吗?”戒尺面色放缓,对李启问道。 “学到了,很宝贵的知识,我一直需要。”李启低头说道。 “那就好。”戒尺点点头,然后消失在原地。 李启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空地,有些惊讶。 他还以为……自己会被开除,或者被拘禁之类的。 但结果居然只是道歉,检讨,然后停课…… 甚至,那戒尺走之前,似乎还有些欣慰,因为对方没有任何表情,所以李启也看不太出来……但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好像,自己学到了东西,她很开心似的。 罢了,无所谓那些了。 李启起身,回家。 他要整理今晚的所得,然后把检讨和道歉什么的写完,等到这一切准备完之后,再去找柳参之,利用新学会的界限,搞定巫器蚕的事情。 借着搞定巫器蚕的事情,顺便给柳东河提请求,希望他能够抬手帮一下凌霄国主。 大概就这样吧。 李启离开太学,他惹出了大乱子,但好在不需要他自己收拾,会有人帮忙的。 这就是作为小孩子的好处,不懂事的小婴儿可以把饭桌掀了,把卫生纸撕扯的到处都是,而且不用自己收拾,其他人还得来安慰你,怕你哭。 当然,也就这段时间了,七品之后,很快他就会变成需要自己负责的‘大人’。 ———————— 而在这段时间里,上苑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上苑,这里是极为有名的园林胜地,也是百花聚集之所。 花神们因为自身的特质,总能惹出一堆乱子,不管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追求者和拥趸们的争风吃醋,都是如此。 为了方便管理,让乱子汇聚在一处,于是人皇宫规范了上苑,让百花可以来此。 凌霄国主深吸一口气,在门口停下,喃喃道:“上苑啊……我回来了。”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上苑 “上苑啊,我回来了。”凌霄国主站在上苑的门口,目光深邃的盯着这片华美的园林。 花神们聚集在这里,倒不是营业什么的,主要还是一个类似于集体宿舍一样的地方。 曾经,花神们也是各自住在各自的洞府之中,但那样造成的后果是大量的动乱,时不时就因此产生了很多乱子。 曾经还有过才子为了花神而约斗的事情,半个长安都在看热闹。 而花神们又是不可或缺的,不可能直接把花神弄死掉。 花神,掌握着百花,而百花可不是观赏品。 季节变化,四时更迭,乃至于各种仪式,药物,甚至是修行功法,都需要百花进行配合,花神的存在是很重要的。 花神,就是维系百花自然生长,乃至于按时开放的原因,和诸多草木之神一样,只是花神们……更有噱头。 毕竟,花儿自古以来便是美艳和招蜂引蝶的象征。 所以,为了解决这种问题,人皇大笔一挥,将上苑批给了花神们。 让百花入住上苑,这是一种殊荣,她们在什么地方住,都不可能比上苑更好,更有牌面,毕竟这里曾经是人皇行宫。 在这里,可以让花神们和她们的拥趸老实点,也能让百花们自觉获得了更高的地位,毕竟她们在天下确实都各自有作用。 回忆着在这里经受的诸多荣辱,凌霄国主……不对,此刻应该称呼其为凌霄花神。 凌霄花神已经褪去了百越的服饰,换上了花神们所用的华服,缓步走入其中。 上苑,穷极华美之处,不过花神们并没有直接住在这里,而是住在上苑之中的一个个洞天之中,理论上来讲,外面的区域算是单纯的花园。 凌霄花神走入其中,这里并不清冷,反而十分热闹。 四处都有风流才子,道士和尚,学生老者,家人老幼,甚至情侣在这其中游荡,观赏。 上苑,在很多年很多年之前,人皇还具有至高无上特权的时候,曾经是人皇的行宫,不过到了如今这个时代,早就已经开放给普罗大众了,成为了旅游景区。 花神们则住在其中的洞天之中,成为了景区的景点之一,当然,也不只是如此。 花神同时还是这里的管理者,并且时常在这里开办各种活动。 其实还挺热闹的。 行走在这熟悉的地方,凌霄花神审视着四周的景色。 建筑高耸,却无过多的金碧,更多的是园林中的灵芝仙草,百花草木。 好似有昆仑之圃,阆风之苑。 琼华之阙高竖,光碧之堂大开。 九层玄室悄然,紫翠丹房飘香。 左带瑶池满春,右环翠水鱼跃。 再看四周的树木: 桂满三五枝,蓂开二八束,带花疑凤舞,向竹似龙吟。 瑞气凌青阁,空蒙上翠微,玉垂丹棘上,珠湛绿荷中。 一如既往的生机勃勃。 凌霄花神目不斜视,这些在初见者面前极为华美的场景,她却已经司空见惯。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不过,路过一座高台的时候,却看见一位只有九品的年轻花神,正在为诸多观众献舞。 却看那舞姿,犹如霞津锦浪动,月浦练花开,霞衣席上转,花岫雪前明。 凌霄花神驻足观看,看台上的模样,应该是葵花。 葵花,花中向阳者,只是枝杂位卑,上不得席面。 不过终归是花神,也有众多追捧者,所以观看者非常多,不少人叫好,其中不乏身份尊贵之人。 有人就偏偏喜欢这些小花神,反而不爱看那些高高在上的牡丹之流。 当然,牡丹还是最受欢迎的,无论何处都能看见。 驻足观看了一会,凌霄花神却突然听见有人在背后叫住了她。 “凌霄,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声音听起来非常的惊讶,似乎不可置信一般。 凌霄花神昂起头,转身看向身后声音来处。 “铁海棠……”她厌恶的皱眉。 铁海棠,又称虎刺梅,花朵娇艳,但花中带刺,并且不是玫瑰那种刺,而是细小尖锐显眼的刺。 这种花,长得很漂亮,但性格、脾气却很容易伤人,虽然她的美貌让人垂涎欲滴,但秉性尖酸刻薄,牙尖嘴利,唯我独尊。 当初这张嘴和性格,可伤了不少人。 不过,她的追捧者也不少,主要原因除了她的娇艳之外,性格也意外的受人喜欢,嘴毒反而成了不少人喜欢的点,而且她还运气好,有麒麟刺一说,是能够带来吉祥的花。 众所周知,和带来好运沾边的事情,向来就不会缺人气。 铁海棠走上前来,打量着凌霄花神:“哟,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呢,听说你在南边土着窝里当酋长挺开心的,是吃不惯那边的血食,还是觉得长安的馔馐更合你胃口?” 凌霄花神昂着脖子,没有理睬她,而是想要离开。 她知道,铁海棠嘴毒,惹人讨厌,不过她不是坏人,只是一个幸运到没脑子也能活得很好的蠢蛋而已。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她。 真正的毒妇可没人喜欢,但一个嘴毒心却不坏的人,可是很多人的心头好。 只是,凌霄花神不喜欢而已。 看见凌霄花神不理睬自己,径直走开,铁海棠撇撇嘴,也转身离去。 这时候,旁边的侍女却对铁海棠说道:“小姐,那凌霄花如此傲慢,把咱们当了屏风,不理不睬,咱们就这么让她过去了?” 她问这话的时候,并无恶意,而是满脸好奇。 毕竟,作为身边侍女,她最知道铁海棠的性格,虽然心地不坏,但嘴上可是不饶人的。 铁海棠听见这话,却摇了摇头,失笑道:“你呀,难道还想当街和她吵起来不成?你不嫌丢人,我还要脸呢。” “凌霄刚刚从那荒郊野岭的地方回来,指不定就是想通了,肯低头了,唉,说实话,咱们这些抛头露面的哪个没人在背后说闲话,哪个身上没有那些有的没的污渍,一句话,一个眼神,都得被人抓起来讨论。” “凌霄当初低不下这个头,所以才被人挤兑走了,跑到了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去吃灰啃泥巴,如今学会了低头也是个好事,等会把这事儿写成信,发给其他姐姐妹妹们,告诉她们凌霄回来了。” 侍女愕然的看着铁海棠,愣住了。 “呆着干嘛?没吃饭呐?”铁海棠皱了皱眉。 “不是,就是……小姐突然说这些,有些不太符合,平时的印象?”侍女斟酌着语言说道。 铁海棠顿时瞪圆了眼睛:“你这杀千刀的,还真以为你家小姐我是傻的不成!?还不快点给我滚去写信!” 她一边假踹着把侍女赶走,接着站定到原地,认真的看了一眼凌霄花神的背影。 希望,凌霄真的是学会低头了吧。 不然的话,可有乐子咯。 —————————— 在另外一边,李启终于在深夜拜访到了柳家。 柳家还是一如既往的安宁,柳父以诗书传家,虽然柳参之看起来有那么点古怪,但家庭氛围还是挺好的。 柳家没有仆役,都是自己开门,不过这次给李启开门的是柳君逸。 “啊?李兄,你回来了?”柳君逸开门之后,有些惊讶的看着李启。 他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但是柳君逸清楚,李启上课上的好好的,突然有一天就说要请假回巫神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回去办。 不过,现在看起来,事情办完了? 就是,李启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对劲,他身上的气息,隐隐有种特殊的感觉。 不过十几天,李启的修为又有精进?他不是才突破七品吗?怎么进步的这么快?他身上……笼罩的这一层古怪的区域又是什么? 好像隐隐有一层神秘的光圈笼罩在他的身边,将他和世界分割开来,让外界很难注意到他。 柳君逸审视着李启,目光中充满了好奇,不过走了半个多月而已,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而李启这边,一挥手,解除了身融自然的法门,重新恢复了可以被其他人察觉的模样,然后拱手对柳君逸说道:“深夜叨扰,多有无礼之处,还请柳兄海涵。” 李启的目光里也充满了惊讶。 领悟了‘界限’后,他尝试性的将自己悟出的那个公式套在了很多术法上,让这些术法附获得了很多额外的效果。 比如,身融自然,他现在可以明显的将自己和自然的界限给模湖掉,让人更加难以发现,同时,人身小天地也更加井然有序。 他现在可以分辨人身小天地中,山水的界限,天地的界限,各种不同气的界限,让其在组装的时候拥有更加清晰明了的分类。 不过,重组人身小天地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那需要闭关,花个十几年时间慢慢调理,一点点的改。 所以李启才觉得惊讶。 人身小天地暂时改不了,可是……身融自然是当场就改了的,自己是七品,又有优化过后的术法,没想到柳君逸居然一眼看破,跨了个品级,难道柳君逸也有类似佛门天眼通一样的能力吗? 不愧是太学之中的顶尖学子,底牌真多。 双方惊讶归惊讶,却没有失了礼数,柳君逸让出一条道路来:“深夜来访,想必定有要事,李兄速速进来,若有需要帮助的,君逸绝不推辞。” “多谢柳兄。”李启道谢,然后进来。 进门之后,他第一句话就问道:“敢问参之现在在何处啊?” “此刻是子时略过,参之应该还没有睡,若是李兄要去找他的话,我便领你前去。”柳君逸说道。 “那便多谢了,不知参之最近的情况如何?”李启又问。 两人一问一答间,便朝着院落中走去。 此处的院落还是那般模样,虽然是凡物所造,但通过巧妙的排布,硬是造出了大型阵法的感觉,不过李启和柳君逸都已经熟悉了此处的布置,倒也不至于迷路。 柳君逸一脸感叹的说道:“托李兄的福,舍弟最近修为突飞勐进,隐隐有触碰到七品的感觉,都是李兄为其指点,昔日有孟母三迁而择良友以养习性,李兄便是舍弟的良友啊。” “自从和李兄结识以来,他也不在外鬼混了,每日专注修行,虽然钻研的是虫蛊之术,但想来其中也有奥妙,如今修为更是突飞勐进,当真是要多感谢李兄啊。” “互帮互助而已,我们本就是好友,好友之间自当如此。”李启笑道。 柳君逸也温和的说道:“圣人言: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能染其香,与善人游,如行雾中,虽不濡湿,潜自有润,与李兄这般贤能之士结交,也是舍弟之幸,如今他已身染兰香而不觉,与之前那些鬼混的狐朋狗友都疏远了许多了,真是好事啊。” “狐朋狗友?我虽然听说参之平素有些荒唐,但也没问是怎么回事,他以前是喜好何物啊?”李启好奇的问道。 他还真有些好奇,柳参之沉迷巫器蚕之前到底在干什么,之前都没问,现在突然说柳参之以前都是狐朋狗友,倒是很稀奇。 不过倒是也很好想象,他之前都是头上簪花,一身骚包的打扮,不过……总不至于天天去烟柳之地吧?那样应该会被柳东河打死在屋子里的。 再说,柳参之虽然轻浮,但也不至于那么饥不择食。 柳君逸则解释道:“他此前沉迷‘百花榜’,喜欢和一群游手好闲之徒,在上苑游荡,为那些花神壮声势,拿自己太学的身份,当那些小花神的座上宾,给她们牵线搭桥,积攒底蕴,虽说不曾沾染烟花之事,但也不算正业,舅父几次都很无奈。” 李启愕然。 呃,这位柳二少……还搞粉丝团追星啊? 看这样子,还真给他搞成了粉头啊,估计是能和花神私联,私底下宴饮,拿到了联系方式那种,怪不得他头上会簪花,原来是和花神有联系啊。 只是,李启惊愕之后,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坏了,这个背景故事,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柳东河不会因此对花神有偏见吧? (双倍月票要结束了,兄弟点点啊)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 柳东河会不会对花神有偏见? 呃呃……这个可能性,好像很大啊。 仔细想想,柳参之以前玩饭圈当粉头的主儿,最近因为自己和巫器蚕的原因,改邪归正了,不去搞那些东西了,专心在家做研究,修为也突飞勐进。 这边柳君逸这个大哥,和柳东河自己,应该都特别欣慰,不然也不会对自己说“与善人交”这种话,都觉得是自己把柳参之带好了。 虽然也确实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就是了。 然后,就现在,自己准备拉着柳参之,去找柳东河,说咱们准备捧一个花神,能不能请您老写一首诗给我们…… 甚至不止写诗,还需要柳东河出面召集宴会啥的…… 是不是有点跳脸了。 不会被柳东河一巴掌拍出去吧? 李启的脸色僵硬了起来。 “嗯?李兄怎么这副表情?”柳君逸看见李启僵硬的表情,有些疑惑的问道。 “呃……柳兄,我想问一下,伯父他,对花神打榜之类的事情,是什么态度啊?”李启想了想,觉得还是提前问问比较好。 死也要死个明白嘛。 柳君逸听见这话,思索了一下,然后答道:“花神?舅父的态度?噢,你是想问这个啊,参之以前胡闹的时候,舅父倒是殃及池鱼,对花神们印象不是太好,不过,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知道是参之胡闹,而不是花神胡闹,所以并未对花神们做什么。” “他也知晓百花生来娇艳,自有追捧者,而且他本人也素爱李花,虽然不曾亲身捧场,但家中也有种植,但他一直觉得,花神有其职责,完成即可,和其他工作与道途并无差异,不必过多追捧,各司其职罢了。” “不过……世人估计不会听这种话,毕竟现在不止花神,很多戏子,优伶不也大行其道,各有追捧者吗?优伶都如此,遑论花神了。”柳君逸笑着说道,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那,柳兄可有喜欢的花神?”李启有些感兴趣的问道。 柳君逸说道:“我嘛,和舅父一样,素爱李花,清雅知趣,知书达礼,不过我们都是一样的观点,花神,远观即可,不必追捧,更不可赏玩,否则便是无礼了。” 李启则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么一看,倒也还行啊。 花神,在唐国的影响力还真不小啊。 就连柳东河这种级别,这种思想的名士,都有自己喜欢的花神,更遑论其他人了。 不过,也算是松了口气,应该……不至于被拍飞出去吧? “对了,李兄怎么今天对花神这么有兴趣?此前半年多时间,我看李兄平时的生活,都和那些贤人一样自律至极,这般变化,难道是接触到了某个花神?”柳君逸有些好奇的看向李启,他感觉到了李启的状态不太对。 很明显,这是心里有事儿啊。 柳君逸对李启也是有一定的了解的,在过去的半年时间里,李启……非常的自律,自律到了吓人的地步,每天准时起床,准时到校,准时学习,准时吃饭,然后来柳参之这里,研发巫器蚕,接着到点了就离开,回家休息,第二天重复。 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做。 没有社交,没有娱乐,不和过多的人说话,哪怕因为他的名气,所以时常有对他的邀约,他也一概拒绝,过着苦修士一样的生活 有着这种自律性,并且自身还是个天才,修为进展快也是理所当然的,就连柳东河都出言称赞过,并希望柳参之向他学习。 而现在,这么一个心无旁骛的人,主动去问花神的事情,要说背后没发生什么,柳君逸可不信。 “呃,倒也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把,不过是为了更重要的事,只是……不便说出来。”李启无奈的摊手。 确实不好说。 说什么?说天魔,还是五蕴魔?还是巫神? 阿sir,饶了我吧,要死给个痛快的,不必这样惩罚吧。 “也是,你这样稳重可靠的人,说话肯定是有原因的,这次突然离开太学,前往百越,恐怕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在吧,那我就不问了。”柳君逸点点头。 言语之间,两人也终于走出了那一片迷宫一样的花园,来到了柳参之的院落。 正如之前所说,这里依然亮着灯,而且院子还扩展了不少。 可以看见,柳参之搭了许多的台子,并且将各类培养仓放在了院子里,这些培养仓里全是不同型号的巫器蚕。 许许多多的法宝,构成了一条完整的自动化培养车间,而这里的巫器蚕足足有上百窝。 这些都是李启和柳参之这半年多努力的结果。 “参之就在里面,那我就先告辞了。”柳君逸行礼,接着快速离开。 李启目送对方离去,然后走向了院子里。 穿过这个聒噪的培养间,李启看见了正在里面呼呼大睡的柳参之。 看得出来,他工作了很久,他的旁边还放着许多巫器蚕的卵,通过一些手法对卵进行微调,就能做到改变出生之后的性状。 不过这是个精细活儿,难度极大,失误率也很大,经常要很久一次才能完成一次成功的调整。 柳参之应该就是在这个过程中睡着了。 按照李启的性格,应该是不会打扰别人睡眠的,但现在毕竟事出紧急。 伸手推了推柳参之。 柳参之一个哆嗦,马上以极快的速度翻身起来:“我没迟到!这几天都去上学了的!” 李启听的哭笑不得。 听这语气,他为了巫器蚕的事情翘课了? 倒也符合他的个性就是了。 “柳兄,醒醒,是我。”李启拍了拍柳参之的肩膀。 柳参之深吸几口气,然后一拳敲在李启肩膀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父亲又来找我了,原来是你回来了!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终端又不是用不了。” “不过也好,你回来了,来看看我的成果!最近我用穷举法,强行算出了一种架构,只要用四万一千二百六十一条巫器蚕,在十二尺三寸的区域内,以间隔半厘的方式平铺,这样可以提升两成的效率,误差控制在一成以内,效果就不会太受影响,我正在想办法把这种性状刻在巫器蚕内部。”说到这里,他挠了挠头,叹了口气。 叹完气之后,他指着其中一个设备说道:“只是我们现在用的这个阵法精度太低,想换个好点的又太贵了,但拿不出成果又不好意思和父亲伸手要钱,我还在想等你回来,咱们两兄弟一人凑点,换个七品的调整阵法,就那种妖兽养殖场专用的,我以前有个朋友,就在妖兽养殖场做驯兽师,他那边有淘汰下来的二手货色,要便宜很多,虽然是旧的,但并没有损坏,只是到了淘汰年限了,我们用绰绰有余,李启你觉得怎么样?” “恩,这些都是该花的,我没什么意见,钱嘛……我这边倒是暂时没白银,不过还有一千多万枚气珠,应该不差吧?”李启掏出终端看了看。 “够了够了,我这边也还有点剩下的钱,再去讲个价,应该能拿下,到时候我们调整的精度起码上一个台阶!”柳参之握拳,高兴的说道。 柳参之不缺钱,当初甚至买过李启六品宝玉,但巫器蚕实在是太烧钱了,一天动辄喂掉十几件九品法宝,甚至有八品,还有研发用的产品线,外面的培育仓什么的,这可都是钱。 如今半年多下来,李启和他的钱都花的和流水一样。 不过李启是巫觋,气珠这种东西自产自销,不需要花钱,所以倒是没什么感觉。 他一点都没和李启生疏,完全不当外人。 毕竟之前已经这么加班了半年多了,大家都很熟络了,李启只不过离开了半个月而已,对他们来说不怎么长。 只是对李启来说很长而已…… 他自己都没想到,这半个月会经历如此多的事情。 “那就好,那我先睡了,这半个月的记录和日志在那边,你自己看。”柳参之伸了个懒腰,准备趴下去接着睡。 “等等,正事还没说呢!”李启赶紧又过去把他拉起来。 这柳参之起来噼里啪啦一顿话,自己这边还没说话呢,他就搞定准备走了,真是一如既往的风风火火。 “啊?正事儿不是说完了吗?还有什么正事?顶破天还有圣焰的供应问题,那个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等放假就一起去一趟圣焰界,收集一下圣焰。”柳参之疑惑的说道。 “我说的是,技术上的正事。”李启如此说道。 接着,却见李启伸出手,在原本的巫器蚕面前挥了挥。 他的人身小天地降临,与此同时,无数的气涌了出来,将眼前那些巫器蚕汇聚了起来。 与此同时,下方的调整阵法也被激活了。 一个又一个的符文开始闪烁,按照既定的轨道,开始运行,李启体内涌出的气被阵法吸纳,按照原定的规制开始发挥出效果。 阵法,其实就是一个固定的术法,只要注入能量,就可以启动。 当然,术法启动归启动,但想要用好也需要长久的锻炼,没那么简单的,就好像开车。 只要松离合,踩一脚油门,车就会动起来。 但老司机终归是和新手有差距的。 柳参之一下就精神了,他知道,李启这样,是想修改巫器蚕的性状。 巫器蚕作为一种类人造生命,其实并非是真实的生命体,本质更接近一种可以自律行动的法宝。 所以,可以通过修改巫器蚕体内的气的组成,以及排布方式,来改变巫器蚕的一切性情,比如让他们天生自动的喜欢排列成一个形状进食,这样就可以让他们效率提升。 或者改变他们喜欢吃的法宝,改变他们吐出来编制而成的产物,都是可以的,不过前提是你要编好所有的东西,而且还要巫器蚕能够承载的起。 3d打印机要打东西,得先导入模型,大概就是这么个原理。 这是个相当困难的技术活。 想把一件法宝打入巫器蚕的自动编织本能里面,首先你得吃透了这个法宝的所有细节,然后按照对应的编码拆分,做成符文,还要压缩内容,才能装进巫器蚕小小的身体里。 巫器蚕这种东西,没办法承载和理解太复杂的内容,而是一条巫器蚕一辈子也就只有卵里的时候可以编辑,出生了,那些编辑的内容就变成了它们的本能,再也无法改动了。 如果改错了,那孵化出来就只能销毁掉了,这也是成本的大头。 很多时候,李启和柳参之根本不知道自己之前的设想到底有没有用,他们只能先编辑一遍之后试试。 如果能行,那就保存下来,留作备选和技术储备,也就是外面的培养仓里留下来的那些。 如果不行,那就销毁掉。 这半年多来,他们都销毁了一两百批次不同的残次品了。 柳参之仔细盯着李启的动作,他知道李启的性情,肯定是有把握才做的。 这位好友,出去半个月,学到了什么东西,让他一来就迫不及待的展示给自己看,还说这是‘正事’。 想来肯定不简单。 而李启这边,控制着巫器蚕的性状,缓慢的按照一个公式进行排布。 公式,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如何测算一个正方形的面积? 简单,知道公式的话,只要测量长宽,然后用公式算就行了。 如果你不知道公式的话,你就只能穷举了,比如先做一个面积是一的小正方形模型,然后用这个模型一点点覆盖整个正方形,需要多少个能覆盖满,那面积就是多少。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这种穷举法,不仅没有普适性,而且很麻烦,还会造成极大的误差,虽然勉勉强强也能用,但肯定不好用。 公式没那么好得到,每条公式,都是前人智慧的结晶,一条公式想要被证明,那需要极大的努力,但只要拿到,就可以节省无数力气。 比如在巫器蚕的群体界限效率这个问题上,之前柳参之只能穷举,或者用笨办法一点点的测。 而现在,领悟了界限之说的李启,可以直接算。 简单,轻松,而且只要公式不错,得出来的结论就绝对不错。 柳参之就这么亲眼看着李启编辑好已有的数据,然后,迅速将巫器蚕孵化。 “等等,还没测呢。”柳参之看着李启想孵化,连忙阻止。 “不需要。”李启摆了摆手:“你看着就好。” 接着,用来一个时辰,巫器蚕孵化完毕。 李启从旁边的法宝碎片堆里拿出一些,丢进这种崭新的巫器蚕里面。 柳参之瞪大了眼! 这效率! 提升了九成以上!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 宣传 巫器蚕互相之间配合的效率提升了九成以上! 柳参之瞪大眼睛,想要分析到底是什么原因。 他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发现了一些端倪。 集体。 集体形成的兵气,再加上类似军阵一样的法门,通过不同的位置,间隔,恰好满足了不同的气的需求,复杂的排布,甚至产生了类似大量层叠符文组的效果。 有的是集体,有的是个体,在微妙的平衡之中,产生了最佳效果,就好像精修过拓扑学那样微妙而完美。 本质上,这和柳参之之前研发出来的提升效率的方式一样,但是要精妙的多,就好像个位数的面积加减运算和空间解析几何的复杂对比类似。 靠穷举一点点试的话,恐怕需要上百万次实验才能得到这种解决方案。 但有了公式,只需要带入数据,然后进行推算即可。 恰好,李启也特别擅长推算,太学祭酒亲传的卜算之法,让他在这方面速度非凡,李启的很多的快速反应都建立在这上面。 所以,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完成了新一轮巫器蚕的编译,而且一步登天,直接提升了九成! 对道有了新的领悟,就是可以带来如此巨大的改变,虽然单纯的领悟没有什么用,但只要给李启一些时间,他就可以用这些东西对自身进行全方位的提升。 利用界限之说的复杂模湖,他可以把身体的很多地方都给理清楚,让人身小天地的顺畅程度大幅度提升。 话说回来,虽然用兵家的法门,将巫器蚕的啃噬效率提升了九成,但这只是一项改动而已,巫器蚕还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譬如这些复杂信息的承载力,对高级材料的耐受性,以及处理高品法宝符文的能力等等。 不过,这一项提升,代表了一件事。 “巫器蚕,已经可以拿出来用了,这绝对是可以在小范围幅度扩张出去的东西,作为手工制品的效率和成本虽然压不过量产法宝,但我们可以从品质和巫道法宝浑然一体这个方面进行宣传。” “这玩意儿,已经有实际价值了!”柳参之勐的拍手,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 有实际的价值,就代表他们的努力已经得到了一定的成果,可以应用到现实中了。 “没错,现在的巫器蚕,已经可以推出去了!加上圣焰,品质绝对可以达到一些手艺普通的炼师水平,而且还可以批量出产,还带有巫道法宝的‘浑然天成’属性,绝对会有人要的,只是需要一次宣传。”李启松了口气,笑着说道。 虽然他信心满满,但在真正成功之前,他的心里其实也有些悬着。 不过好在,亲眼看见一位高品存在于生死之间挣扎,通过纯粹心智所观察到的规律,确实是有用的。 界限,虽然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但确实已经可以用到实际上了。 而且……界限,除了术法,以及人身小天地上,李启还准备把这个规律用在‘我之为我’这个问题上。 现在他仍然没有解开这个疑惑,但他准备推算精神实体和物质实体的‘界限’,如果能够推算成功的话…… 那,想必就可以解释这个问题了。 只不过,李启还是有些担心。 自己那个魔气分身……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真是让人担忧啊。 不过……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现在还是专注于眼前的正事吧,要追魔气分身,拜托给其他人就行了。 追踪不是李启擅长的事,但总有人擅长这件事。 而另外一边,听见宣传两个字的柳参之一拳砸在手上,兴奋的说道:“宣传,对,我们需要一次宣传,要不在太学里开一个演讲会?或者我们两个在广场上支个台子,对周围的同学宣传一下?” “太学人的路子都很广,有同学感兴趣的话,那肯定会有其他人传出去的,说不定还会在终端网络上弄个话题,什么‘太学生自主创业研发法宝产品线’之类的,你觉得怎么样?” 柳参之提的想法挺不错,如果没有别的关系的话,就靠他们两个人确实可以做到,搞不好还这能做出第一次宣传来。 不过,李启有更好的办法。 “柳兄,我还有个选择,咱们可以去找花神,你觉得如何?”李启问道。 “花神?”柳参之愣了一下。 花神,他倒是很熟悉。 李启可能不知道,因为柳参之知道自己没说过,但在研究巫器蚕之前,他可是上苑的常客,甚至有不少花神都和他关系密切。 “这确实可以啊,如果能找来几位花神来帮我们宣传的话,那确实能很快打响声势,只是……咱们卖的这个东西,本质上是产品线,虽然也可以零售一些法宝,可是零售只能算是蚊子腿啊。”柳参之摸着下巴,皱眉说道。 “我倒是认识一些花神,但多是些八品九品的小花神,她们的交际圈子大多也就局限于这个水平了,不会有人买得起产品线的,如果只是为了零售,那还不如在太学里宣传呢。” 李启摇头:“你的顾虑有道理,这些小花神虽然也有追捧者,但大多水准不高,所以我们不准备从小花神入手。” 李启从一开始就没准备打这些小花神的主意,因为他也知道柳参之所说的事情。 卖巫器蚕可不是卖它们生产出来的东西,巫器蚕本身是产品线,是只要投入原材料就可以不断生产具有巫道法宝性质的生产套装,这玩意儿价格可不是按普通法宝价格来算的。 哪怕只是生产九品法宝的巫器蚕,价格也得往七品法宝的等级往上走,更何况李启他们早就实现了八品法宝的巫器蚕研发了。 能够批量生产八品法宝的巫器蚕,这东西得卖到六品法宝的价格了。 但是,他可认识一位五品花神啊,而且还是身上有绯闻的那种,话题度拉满了。 “不从小花神入手?难道你认识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花神不成?”柳参之随口答道。 李启点头,轻声说道:“嗯,认识,凌霄花,听过没。” “凌霄花?等等,六品花神?!”柳参之瞪大了眼:“这你是怎么接触到的?” “五品,她之前不在长安的时候,去了百越,在百越以人道之法为基,道成五品。”李启说道。 “百越……也就是那边的国主?”柳参之挑了挑眉毛。 显然,柳参之也听过百越国主的名头。 “嗯。”李启点头。 “这不是断头路吗?”柳参之撇了撇嘴:“至今我还没听说过有哪位百越国主突破到四品的。” “要四品的话,恐怕要做的就不是百越国主,而是百越之主了。”李启摇摇头。 百越国主以百越诸国作为根基,那片地区足有上千个大大小小的国度,不过真正能依靠这个晋升至五品的也就只有几十个而已,剩下的国度,要么还在筹备阶段,要么就还在艰难求生,远远没有到能够以国为基,得以晋升的地步。 不过,真的以国为基,那么修为自然也就国度息息相关了,你的道基就建立在这个国度之上,想要突破四品也就得在这上面下功夫。 扩张领土,增加人口,强盛国力,提升国运,这便是百越国主们的晋升之法。 若是能从百越国主变成百越之主,那四品应该就是唾手可得了。 可惜,难如登天。 但也可以侧面体现一件事。 凌霄花神,或许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才会选择这条路吧。 而在另外一边,柳参之却低头开始思索起来:“五品花神……五品花神,如果真的能请动对方来为我们做宣传,那可就赚大了,但堂堂五品,恐怕没这么好说话吧?” “那是自然。”李启点头,承认了这点。 柳参之这点说的没错,虽然理论上来说,他们两个人的背景很深厚,按照通俗思想来说,肯定会有人上前来拉近乎。 但拉近乎归拉近乎,五品们自己也有骄傲所在,不到某些关键时刻,也用不着求人。 三品强归强,难道还能因为他们不主动巴结几个小辈就对他们出手不成? 只要别树敌,别折辱,那么不搭理这些小辈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李启和柳参之只是长辈是高品强者,又不是他们自己是高品强者。 这点得分清楚。 所以李启当初去拜访凌霄国主的时候,都没敢舔着脸直接登门,而是选择先从萼州太守下手,先卖个人情,让萼州太守去请。 所以,想请动一位五品,没那么简单的。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你能说出来,肯定是有安排的吧?”柳参之又说道。 “那是自然,不过,这需要柳兄你帮忙了。”李启说道。 “如果能帮得上,那肯定不会吝啬,毕竟巫器蚕是我俩一起做的,但是我又不认识凌霄花神,怎么帮忙?”柳参之好奇的问道。 “我想让你出面,给伯父说说,让他帮个忙。”李启终于说出了目的。 不等柳参之质疑,李启就接着往下说去。 “此事,还要从几百年前说起……昔日,凌霄花神被天乐居士一首诗所贬斥……” 李启开始说着凌霄花神的故事。 从一开始的名士写诗贬斥,到后面的受到嘲笑,再之后怒而出走,最后来到百越,从头开始建设一个国度,以此晋升五品的故事,全部都说了出来。 接着又到李启这里,从他得知天眼通,去找凌霄花神解密,又想到了凌霄花神的影响力,于是就和她约定,用柳东河的正名来邀请她为巫器蚕和圣焰来宣传,并且打通上层社交圈子。 这些故事听的柳参之一愣一愣的。 特别是说道李启用柳东河的名气来做报酬的时候,柳参之眼珠子都快瞪掉下来了。 要知道,李启说这话的时候,巫器蚕可是还没到现在这个地步呢,完全不能商业化。 就这种情况下,他也敢拍着胸脯招揽五品花神,还给人家画大饼…… 虽然后续发生的事情证明他的选择没错,而且提前布局确实带来了巨大的利益,但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若是他食言了的话,凌霄国主找麻烦,相信就算李启的师父也不会出头的。 自个儿学生在外面坑蒙拐骗,胡乱说些鬼话,仗着公子的身份把一个五品给骗了,那人家教训一下李启,说不定还得谢谢她。 虽然不至于把李启打死,但代价肯定也很沉重。 但李启胆子居然就敢做。 这还真是……不要命啊。 听完这些之后,柳参之陷入了沉思。 虽然李启在那边倒腾,给两边人互相画大饼,现在只要找到父亲,就能给这张大饼圆上,但……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父亲可是很顽固的。 “李启,我父亲那边,恐怕不太好说话啊。”柳东河思考了一下,苦笑道:“他可不是很喜欢我和花神们搅合在一起,总觉得那是不务正业。”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李启却摆了摆头,说道:“无妨,所以咱们才要把巫器蚕的事情也放进来,你看,巫器蚕小有所成,你的修为也跟着进步了吧?若是能够炼制出七品的巫器蚕,你的七品之路应该也铺平了。” “伯父虽然严厉,但哪有父亲不疼爱子女的?他难道不想你道途走的顺遂?如今巫器蚕小成,只需要他帮你推一手,你就能更进一步,他肯定不会推辞的。” 如此一来,那就形成了一个闭环,这个饼就画圆了,大家皆大欢喜。 “你说的虽然有些道理……但是吧……”柳参之一脸为难。 李启看着他的表情,算是看明白了。 柳参之心里头还怕着呢。 估计是小时候没被柳东河收拾,现在有心理阴影了。 “那这样,我们先睡觉,待明日一早,我和你一起去找伯父,就算他要呵斥你,也不可能当着我面吧?咱俩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也不是蛮横的人,不至于不讲道理的就让你滚。”李启提议道。 “也罢,那就这样,明日早食,我们两个一起去提!”柳参之握了握拳头,点头说道。 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真正佛国 李启这边敲定了行程。 而在另外一边—— —————————— 无尽域外之中。 无垠虚空里,万千佛光波澜。 一尊身高不知亿万里的佛陀法相正于此间盘坐,掌托佛国,一手拈指,面带笑容。 如此巨大的法相,竟有几十个世界群围绕着这佛陀法相而旋转。 每一个世界群,都有着数以百万记的世界。 但哪怕是以世界的大小和这尊法相比起来,也好像是巨人与尘埃的差别。 就算是以光的速度,想要从这一尊佛陀的头顶跑到脚底,恐怕都需要上万年时间。 如此庞大,宏伟的佛陀法相,正在普照光明。 身躯散发无量光,普照万千世界,虚空中震响有狮子吼,有众多菩萨,罗汉,居士扣法鼓、吹法螺、执法剑、建法幢、震法雷、曜法电、澍法雨、演法施,以法音觉诸世间。 一切佛法神通,已达百千亿那由他诸佛土。 光明普照无量佛土,一切世界俱受六种震动,一概而起,波澜无穷,被佛光普照的世界,一切万物,皆严净光丽形色殊特,穷微极妙无能称量。 再看他的掌中佛国,佛陀掌中托着无尽大地,自地以上,至于虚空,其中宫殿楼观,池流华树,国土所有一切万物,皆以无量杂宝百千种香而共合成,严饰奇妙,超诸天人,其香普熏十方世界。 那几十个世界群,数以亿万记的世界,尽数沐浴在佛光之中,皆悉逮得清净解脱三昧。 无数世界,无数众生,佛光之下不起欲想、瞋想、害想,不着色、声、香、味、触、法,得忍力成就,不计众苦,少欲知足,无染恚痴,三昧常寂,无有虚伪谄曲之心。 这是一尊真佛。 货真价实的,具备‘无量光’‘无量寿’‘无量智慧’性质的真佛。 其佛号曰:阿弥陀佛。 只是,这位真佛的法相,看起来并不怎么‘健康’。 确实如此,因为有着无穷尽的黑暗拖拽着他的身体,无量佛光被阻碍,失去了‘通达十方世界,如一佛土’的性质。 在这黑暗之中,有数不尽的魔头在其中沉沦,浮现。 阿弥陀佛并未出手毁灭这些魔头,因为那没有意义,不管杀死多少,都杀不完。 因为,这里魔头的数量是‘无限’。 字面意义上的无限。 不过,无限但并未超越这个世界的界限,所以依然能够存在。 听起来很古怪,但其实是个很简单的道理。 一和二两个整数之间,有几个数字? 稍稍学过的人都知道答桉,有无限个数字。 11,111,1111,可以无限循环,在有限的大小中,也存在无限的数量。 这里的魔头也是如此,在现实这个有限存在中,确确实实存在着无限的魔头,所以,以凡人的方式去‘杀戮’,那只不过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完全是浪费时间。 但一位真佛有能力处理‘无限’这样的事情。 却见法相的口中念动偈语:“总摄魔界,动魔宫殿,众魔慑怖,莫不归伏——” 随着佛音震响,无垠虚空之中,法螺大作! 化现其身,犹如电光,坏裂魔网,解诸缠缚,掴裂邪网,消灭诸见,超越声闻、得空无相无愿三昧。善立方便,显示三乘,于此化终而现灭度。 随着佛音震颤,难以言喻的玄奥波动,以远超光速的速度,波及无数魔头,刹那间,就连‘无限’都被湮灭了。 其实也是很简单的道理。 如果眼前的无边魔海,是有限中的无限,那么,这个无限的弱点在什么地方? 很简单,一和二之间有无限的数字,那么这无限的数字中绝对没有的存在是什么? 也是很清晰明了的答桉。 是小于一,大于二的数字。 如果是小于一,大于二的数字,就代表超越了这个有限中的无限,如果这个数字大于二,那么这个‘大于二’的数字,就大于这个有限中无限中的每一个个体。 就是类似的原理,阿弥陀佛,以超越无限的有限,做了一个‘减法’。 听起来很简单,但他们所做的一切交战,都是以‘宇宙’为背景的。 宇宙,包含了所有的时间和空间,宇宙不存在多元一说,只要存在时空,那便是宇宙的范围,而凡人们俗知的,水泡一样的宇宙,按照天下的说法,应该称之为‘世界’。 以宇宙为背景,而不是以宇宙为战场。 祝凤丹他们,在天下的域外和无穷魔头的战斗,是以宇宙为战场。 但一品之间的交战完全不同。 他们高高的俯视着这个宇宙,以这个宇宙为画布,在上面肆意创作着自己的‘战斗’。 这样的战斗,纯粹依赖于逻辑,以及‘道’。 这种战斗,并非是通常意义上的‘打架’,而是在争夺对这个宇宙的‘诠释’,看谁拥有更多的‘解释权’,那谁就能造成更大的影响。 不过,上一次交手,阿弥陀佛略胜一筹。 但下一刻,一颗圆球出现在了阿弥陀佛的面前。 不是法相面前,而是阿弥陀佛本尊,在他掌中佛国的中央,那颗有数十光年高的菩提树下端坐着的佛体。 “啊,你们又赢了一次,又把我赶出了现实宇宙,开心吗?”那颗黑球,或者说……天魔,用一种略带趣味的声音对阿弥陀佛说道。 阿弥陀佛一言不发,对那颗圆球视而不见,四周所有的其他菩萨和罗汉都纷纷盘坐起来,默默念咒,四周顿时梵音阵阵,无形的压力和佛光开始汇聚,压在了天魔的身上。 他们直接动手了。 至于争辩……那没有必要。 在以往的无数年里,无数能言善辩的禅师们都与天魔进行过雄辩,但结局很简单。 天魔没输过。 因为他总有无数的狡辩,如果连狡辩都不行,那么他就耍赖。 和魔头争辩,毫无意义。 “啊,又是这种反应,真是无聊。”天魔从一个黑球开始幻化,逐渐变成一个人形。 他变成了一个古怪的……类人存在。 没有毛发,浑身被尖刺和有棱角的鳞盘覆盖,有着弯曲的般双关节后腿,在他的身体周围缠绕着藤蔓般的薄雾,双手有着尖锐的爪子。 在他这个形体出现的那一刹那,四周所有的注视到他的存在,那些菩萨和罗汉,瞬间就感受到世间本质以自己意想不到的速度忽然压入了自身脆弱的心灵。 热烈与尖锐,深层本质的混沌,某种可怖的膨胀! 仅仅只是展现出了一个躯壳,阿弥陀佛的追随者们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这不是天魔的恶意,仅仅只是位格的压制而已。 然后,却见他化自在天魔对着阿弥陀佛说道:“你们这一次又消耗了多少?” 阿弥陀佛面对这个问题,却突然说话了。 这位真佛的法相如此巨大宏伟,但他的真身却像是个普通人一样,并无什么特殊的,就是个普通的老僧。 阿弥陀佛说道:“十方佛国中,世界无数,对佛土而言,消耗不过寥寥。” “对佛土说消耗寥寥,但对那些人呢?每一次镇压我,都得死不少人吧,虽然对整个西天来说不算什么,但他们的个体就不重要了吗?我佛慈悲,就是慈悲在这儿?”天魔笑嘻嘻的问道。 他一向擅长做这种事。 阿弥陀佛则摇头回应道:“他们的陨落皆是为了众生。” “为了众生?还是为了你佛门?”天魔好奇的探头过去,几乎要贴着阿弥陀佛问道。 “佛门难道不是众生之一?更别说,除了佛门之外,还有无数生灵会遭到你的荼毒。”阿弥陀佛反问。 “可我不喜杀生,若任由我出来,这无数年来,死的人不知会少多少,谁都知道,他化自在天魔是个和善好说话的,我只是给他们选择,而从不杀死任何人。”天魔的身躯一转,声音也变化了起来。 她变成了一副美丽娇弱的少女形象,坐在了佛陀的身旁。 这一幕看起来非常的和谐。 菩提树,老僧,佛光,经文,还有坐在旁边露出双腿,表情娇羞,但却又充满好奇的美丽少女。 可惜,熟知内情的人都只会觉得不寒而栗。 “魔头给的选择,最终都会付出代价。”阿弥陀佛看着少女,如此说道。 “我从未收取过任何代价,所谓的代价,不过是凡人自顾自的内斗而已。”天魔摇晃着小腿,都着嘴,不满的说道。 实际上,事实也是如此。 天魔从不收取任何代价,她也不需要那些微薄的东西,凡人的敬仰也好,他们宝贵的东西也好,乃至于他们的生命和神魂,对天魔来说都毫无意义。 他们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给天魔提供一个不再无聊的趣事而已,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也是如此。 那些所谓的代价,所谓的悲剧,不过是凡人们自己内斗的结果,代价是其他人收走的,生命也是其他人杀死的,天魔在大部分情况下可不喜欢杀生。 “源头是谁,一清二楚,为了阻拦你而产生的牺牲,远远好于将你放出来之后,诸天万界的紊乱。”阿弥陀佛如此说道。 “唉,真是,怎么说你们都有道理,那你们说的对,对了,我要吃饭了,你要一起吃吗?”天魔打了个哈欠,无聊的躺了下来,如此说道。 阿弥陀佛没说话。 于是天魔就准备自己吃了。 她的指尖一捻,虚空之中,一座庞然的世界出现在了这佛土之中。 阿弥陀佛微微皱眉,但却没有做出什么实际动作。 因为没有意义。 这个世界飞快的占据了此刻的苍穹,不过完全不够覆盖这掌中佛国,甚至连百分之一都不够。 但已经足够宏伟了,世界的边缘在天空闪烁,红色的星辰在天边变得愈发灿烂。 这个是一个濒临毁灭的世界。 其中有着无数逐渐湮灭的生命,安静地哀嚎着,爆裂着的璀璨恒星,看得见的与看不见的电磁波在昏暗的空间中四散开来。 这一哀鸣可能从恒古便开始,也可能酝酿着积累着为了某个巧合而等待着。到最后,能量的波澜被抚平,目力所尽之处只有单调颜色的堆叠。 这是一个世界的开始与终末,而这一切,全都具现化在了阿弥陀佛掌中佛国的上空,占据了整片佛国百分之一的天空。 一个世界,其中的亿万颗恒星都在走向毁灭,自然,内部的生灵也即将陷入死亡之中。 “你看,是他们自己死的,和我可没关系。”天魔轻松的说道。 四周的其他菩萨,罗汉都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但却没有人出来阻拦。 因为已经来不及了,这世界已经无法挽救。 悬挂在天空的这个世界,早已在天魔的注视着,被魔化,堕落,走向了内斗和毁灭的路途。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一个四品世界,足有数十万光年纵横大小,有着成千万上亿恒星系,其中的凡人不知几何……但毫无疑问的,统一走向了毁灭。 天魔饶有趣味的注视着凡人们的自我发展。 她不曾杀生,凡人们只是自相残杀而已。 她只是……推了一把,说了几句话而已。 然后,天魔的手掌,轻轻握拳。 这个世界展现出来的那一小部分飞速的缩小,变成了一颗类似于‘星空球’一样的存在,悬浮在天魔的手中。 世界漂浮在虚空之中的时候,一般都会比内部实际大小要小一些,但不会小成这样。 不过,在天魔的力量下,数十万光年的世界,也可以压缩成一颗小球。 那双看起来柔弱无力的娇嫩小手,轻巧的将这个世界捻在指尖。 然后,她像是吃糖豆一样,将这个世界囫囵吞下,轻轻一咬。 卡察一声。 无比厚重的世界壁障就像是糖葫芦的糖衣一样被嚼碎。 阿弥陀佛看着这场景,开口说道:“这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吗?” “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天魔说道。 确实没意义,再吃十个也就尝个味道而已。 “不过……对他来说就有很大的意义了。”天魔说着,身边浮现出一个纯粹由魔气组成的身影。 长得很像……李启。 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 皈依 天魔的身边,浮现出了‘李启’。 魔气分身……或者说,另一位李启,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众多菩萨和罗汉,甚至是阿弥陀佛面前。 “你的新玩具?年轻人,和天魔搅合在一起,不是好事。”阿弥陀佛看着眼前的魔气李启,出言说道。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玩具’。 “哎呀!怎么一来就挑拨离间,你好烦啊。”天魔都着嘴抱怨道。 然后,她起身,蹦蹦跳跳的来到魔气李启的面前,拉着他的手。 那副姿态是如此的娇憨可爱,像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双手背在身后身子前倾,都着嘴眨巴眨巴眼睛,那眼睛里泛着光,好像会说话,正在对那个男孩说道:“你要一直喜欢我呀一直喜欢哦。” 任何一个人在见到这幅场景之后,都会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的。 当然,前提是,他们不知道这娇憨的女孩是世界上最可怖的魔头。 “参见佛陀……”魔气李启没有理睬天魔,而是对这位伟大的真佛行礼。 魔气李启有着和李启完全一模一样的心智,一模一样的思考方式,所以……哪怕他此刻知道自己是魔气分身,他也没有因此而癫狂。 显然,他和真正的李启一样,开始为自己的未来进行规划。 他的眼神依然坚定,并且和李启一样沉着,随时随地都在进行思考,哪怕是天魔也无法阻止这样的思考,除非弄死他。 “你还很清醒,那看起来我劝不动你了。”阿弥陀佛看见了魔气李启的眼神,叹息着摇头。 “请佛陀赎罪,但是小子非常需要她的帮助,不然……我的下场不会太好。”李启对着阿弥陀佛告罪。 他的语气,他的态度,都很平静。 他也是‘李启’,知道真正的‘李启’在面对另一个自己的时候会做什么。 “施主,与天魔为伍者,没有好下场。”阿弥陀佛叮嘱道。 “总不会比现在更坏。”魔气李启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他的一切表现,都和真正的李启是一样的,真正的李启沦落到这个地步,恐怕也会想办法……让自己重新回到阳光下。 而且说实话,他们两个的区别接近没有,连记忆也是一样的。 天魔有多危险,他也很清楚,但是此刻没有选择。 他无路可走。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真是的,怎么总说些让我不高兴的话!”天魔在旁边气的蹦跶,脸颊鼓起,气鼓鼓的,像是嗔怒,又像是撒娇。 阿弥陀佛于是再次看向天魔:“所以……时隔十万年的一次对话,又是为何呢?” “给你送人啊,你看这边这个,符不符合你们的要求?”天魔指了指李启,嬉笑着看向阿弥陀佛。 至于魔气李启,他的目光一直钉在阿弥陀佛的身上。 “要求……”阿弥陀佛这才意识到天魔想说什么,他将目光看向魔气李启,仔细打量着他。 然后,阿弥陀佛略微惊讶的说道:“佛子之资……竟然还打开了一部分天眼通,你才七品,这可真是……” 魔气李启听见这话,微微额首。 从佛陀的话中,他得知,信息流视野,确实是天眼通的一部分前置是吗? 魔气李启,也是具有信息流视野的,毕竟他也曾经经受过那般的信息冲击,而他的智慧和李启不相上下,他也通过自己独立的思考和揣摩,将信息流视野的一部分作为自身的特质保留了下来。 因此,他也具备这种类似于天眼通前置的视野。 天魔歪了歪头,说道:“你看,资质很好吧,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修行所有道统都没有任何的阻碍,完美的契合所有道统,就算送到东海去,那帮龙族估计都会觉得他是修行天演之道的好苗子,这种人,送给西天佛国,如何?” “又是你的阳谋吗?也罢,这招,我接下了。”阿弥陀佛却没怎么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 不管天魔打的什么注意,阿弥陀佛都不至于惧怕。 他和天魔的对弈已经持续了无数的时间,在这期间,无数的太阳诞生又熄灭,无数的种族兴盛又消亡,而天魔始终处于下风。 现在,不过是又一场而已。 “李启,是吧?看起来你有过一段非同寻常的遭遇,并且对自我认知产生了一些疑惑。”阿弥陀佛看着魔气李启,如此说道。 “我会给你介绍一位能充分解答你疑惑的师父,追随他,然后去追逐‘觉悟’吧。” 天魔看起来很高兴,她拍着手说道:“啊~,你答应了,好事,那我给李启准备的东西也用得上了。” 天魔兴高采烈的张开嘴,然后,宛若一千万颗太阳同时爆发的能量冲刷了出去! 她的口中,喷出了刚刚那个四品世界的残骸!那是被嚼碎之后残余的部分! 接着,天魔伸出柔夷小手,微微一抓。 无数的神魂,数以兆亿记的神魂,被凝聚在了一起。 “我刚刚吐出一个四品世界的所有魂魄,就让李启负责超度吧,你看,这得是多大一份功德啊,你们佛门很看重这种功德吧?”天魔喜滋滋的对阿弥陀佛说道。 魔气李启沉默了。 他想过天魔会做什么事情,也提前知道天魔会给自己一份礼物…… 但他从未想过,天魔的礼物是这样的。 一个四品世界的所有冤死的魂魄,然后让自己‘超度’。 真是……无法形容的暴戾和残忍。 魔头,果然还是魔头。 李启下意识的看向了阿弥陀佛。 “收下吧,只有这样做,才能让那些死于天魔手下的神魂得到安息,否则的话,天魔会让他们形神俱灭。”阿弥陀佛如此说道。 这也算是威胁吧。 如果不接下这一份‘礼物’,那么天魔真的会轻易将所有的神魂全部湮灭掉。 当然,接下礼物,也代表你按照天魔所提议的去做了,或许未来会带来更大的恶果。 可是,你也无法确定,天魔到底是想让你接,还是让你不接,如果你不接,或许更有可能落入天魔的圈套,因为你主动放弃了那么多人。 这就像是一个故事所说的那样。 将军手里握着一只鸟,询问一位高僧,手中的鸟是死是活。 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因为将军随时可以捏死那只鸟。 而高僧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救下那只鸟。 至于将军后续的发难…… 那就来吧。 看看天魔的本事,能不能完成他想要的目的了。 天魔看见李启收下了这份礼物,开心的笑了。 她用灿烂的笑颜回应了李启的动作,随后说道:“嗯,那你在西天好好学习哦,我过段时间再来接你,这个分身快顶不住了。” 魔气李启点了点头,然后注视着天魔的肉身。 这一具身体,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前‘枯萎’了。 除了枯萎之外,很难形容这种场景。 她那美丽的少女身体转瞬间就句偻了下来,水灵灵的肌肤几乎在几个眨眼就变成了好像鸡皮老妪一样的模样。 充满水分和胶原蛋白的脸,也快速干瘪扭曲,但上面依然浮现出仿佛微笑一般,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 又过了几秒,她更是直接变成了黑黄色的骷髅,只剩一层干巴巴的薄皮包在骨头上。 最终,就好像数万年的风化被压缩到了一瞬间似的,就连那骷髅都快速的化为齑粉,然后随风飘散,变成了毫无神异的沙尘。 天魔的这个分身,死了。 佛国本身,以及在之前那些菩萨和罗汉造成的压制可不是开玩笑的。 那是十几位三品,以及上百位的四品和五品合力的结果,天魔的这个分身能够若无其事抵抗这么久,已经相当可怕了。 而佛国本身也是阿弥陀佛的法相掌心之中,对魔头有着无与伦比的压制,若是孱弱一点的魔头,根本连靠近都做不到。 正如之前所说:“无数世界其中众生,佛光之下不起欲想、瞋想、害想,不着色、声、香、味、触、法,得忍力成就,不计众苦,少欲知足,无染恚痴,三昧常寂,无有虚伪谄曲之心。” 没有欲想、瞋想、害想,不着色、声、香、味、触,那自然不会有任何的魔念升起。 但死去的也仅仅只是一个分身而已。 曾几何时,天魔的分身无穷无尽,遍布诸天。 当然,现在不行了,现在的天魔被无色界天压制,每一次探出触手都非常艰难,大部分分身都会和刚刚一样消亡。 看见天魔分身的死亡之后,魔气李启长舒一口气。 然后,他双手合十,镇静的对着眼前的佛陀行礼,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你很迷茫。”阿弥陀佛说道。 魔气李启点了点头,他很珍惜这次机会。 他知道,这恐怕是此生唯一一次直面阿弥陀佛,并对对方问出问题。 “我很迷茫,佛陀。”魔气李启如此说道。 他和真正的李启一样,沉稳,有条理,思考多过发言,哪怕是现在,他仍然在沉思。 显然,李启知道 “我仍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他,那个本体。” “我的记忆,思维模式,乃至于整个心智,都百分之百复制于那个李启本人,我的心智甚至身体都包括了他的完全扫描版本,并且是巫神亲自做的,绝不会有差异,当我苏醒的那一瞬间,我就认为自己是李启……” “然而,在我自以为自己是李启之后,却又有很多清晰的事情在提醒着我,我只是‘魔气分身’罢了……” “阿弥陀佛,请为我解惑,我之为我,到底是什么。”魔气李启以礼佛之姿躬身,满怀诚意,以及痛苦的问道。 阿弥陀佛摇了摇头,微笑说道:“痴儿,你曾经窥破过三十二相,应知,为何如今还要着相于此?我之为我,这个‘我’,就一定非得是李启吗?” 接着,阿弥陀佛低声吟诵道:“故以形色音声求佛。则是所行者邪道,岂可以见正觉常住之真性佛哉?言我者。此是法身真常净我,随流布而说,若以色见声求,心游理外,皆名邪见,不能见法耳,故曰不能见如来。” 随着佛陀的话语,身后的诸多罗汉和菩萨,全部颔首,然后所有人双手合十,齐声颂道: “诸相焕目而非形,八音盈耳而非声。见色闻声世本常,一重雪上一重霜!”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四周顿时迸发出无穷梵音! 梵音贯耳,光色昱烁,香气普熏,其华周圆四百里,诸天女于虚空中共奏天乐,以微妙音歌叹佛德,声闻之众,普散华香,奏诸音乐,听受经法,欢喜无量! 李启受梵音冲击,他的身体直接散成了一团。 正相反,组成他身体的魔气,正在溃散。 难以言喻的力量,正在从物质的最基础,将魔气李启打碎,然后重组。 不过,并无痛苦,甚至还有些舒服。 暖洋洋的,就好像泡在热水里一样,情不自禁的就放松了下来。 但魔气李启没有放弃思考,他观察着四周的异象。 魔气李启很快就想明白了。 这不仅仅是在给他提醒,还在顺手为他转换身躯。 魔气正在被拆碎,然后,正常的,崭新的气,正在填充他的肉体。 不多时,魔气李启的身躯已经重组,而他也将阿弥陀佛的佛偈听了进去。 他……就非得是李启吗?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还是得说……确实不一定。 但他还是想当李启。 因为他的记忆,他的思维,都在不停的告诉他,他就是李启,他不是别人…… 可惜,现实由不得人任性。 体内的魔气被驱散,魔气李启站在原地,静候发落。 看这个处理方式,应该是准备收下自己了,所以才需要专门将自己体内的魔气都驱散,乃至于重构了一个身体出来。 “李启……是吧,暂时就叫你这个名字吧,你可愿意皈依空门,不必去管你背后的天魔在想什么,只要你自己不曾堕入魔道,那你就不必担忧。”阿弥陀佛如此说道。 “弟子……愿意。”魔气李启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如此说道。 “那么,剃度受戒,抛弃俗家空名,领法号吧。”阿弥陀佛的声音传出。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一章 开口 天下的中央,长安。 这里一如既往的繁华。 此刻已经是早晨,长安中间的那一条大渎上泛起涟漪,舟楫不断,舵橹击水之声不绝于耳,船桨搅碎了倒映在汴河上旭日的光影。 渡河的各个支流上,客、货、漕、渡各式船只,船板交错。 再看街上,嘈杂的市声,人人簇拥,车辆徜徉,高楼上空飞千尺长虹,柳丝拂水,楼阁巍峨,树丛环绕,彩棚人聚,万车如风而倏去,千鼓似雷而忽过。 唐国的商业已形成了庞大的网络,并且受到了诸界枢机的全面监管,却见万井喧阗,无数人都已经起床,开始完成自己一天的工作,娱乐,生活。 各类市场也已经打开,数百个行业,尤其是菜市场,随着赶早市的市民洪流,一齐开门,迎接每天早晨的人潮。 柳家人自然也是如此,而且一般来说,他们起的格外的早。 等到李启和柳参之睡醒之后,柳君逸已经把早餐都做好了,而且还敲门喊柳参之和李启起床来吃饭。 李启和柳参之都对此习以为常,毕竟李启在这儿休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李启很清楚,柳家没有仆佣,柳东河不喜欢使唤别人,这个宅子只有三个人住,也就是柳家父子,还有寄住在这里的柳君逸。 反正有术法在,除尘什么的不需要自己动作,打几个无尘符箓就行,经常要做的家务实际上也就只有洗衣做饭。 洗衣这块,三个人都不咋会,所以是外包给洗衣娘的,会有洗衣娘定期来家里收衣服,洗好之后送回来。 至于做饭嘛…… 柳东河很明显是那种不会做饭的,柳参之是个懒货,那就自然只能柳君逸来了。 好在,柳君逸手艺不错。 这位儒雅的谦谦君子并不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实际上柳家压根没有这种人,柳东河的家风还是很好的,就连柳东河自己也是时常会做些修理家具,打理庭院之类的活。 只是这位名士做菜的水平……一言难尽。 李启习以为常的坐在了柳家的餐桌上。 眼前餐桌上摆着的早餐,是柳家人喜欢吃的红腐乳拌菜。 豆腐发酵后,用红油浸泡保存,吃的时候盛出,烘蒸数次次,令其内里既酥,然后削其肤,益之以味。 再准备藕、笋、蕨、蓉之类的蔬菜,蒸至软烂,然后将红腐乳点在上面即可。 主食是饼饵,就是普通的白面做熟而已。 不过左餐的还有一碟肉酱,取猪肉,炖烂,用去皮核桃,放在一锅中捣烂,待核桃油渗入,用香料、陈酒、酱油、少许黄糖等料,入原汁中存放即可,吃的时候加热,然后舀出来来铺在饼上吃,味美异常。 原料都是常见的食材,并未用什么灵兽啊,龙肝凤胆之类的,那不符合柳家人一贯以来的朴素风格,但口味也绝对不差。 坐在餐桌上,李启对柳君逸夸赞道:“柳兄手艺真是厉害,这味道都比得上食堂了。” 比得上食堂,这算是最高赞誉了。 要知道,太学的食堂,厨师是郭烹海,这可是修行厨艺,臻至四品的厨师。 柳君逸笑笑:“圣人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虽无山珍海味,但家常饮食也和读书一样,需要用心。” “若连起居,饮食都不上心,读书又如何能上心呢?” 柳君逸如此说着,看了一眼正在吃饭的柳参之。 柳参之翻了个白眼。 李启只觉得好笑,不过表情还是控制的很好的,总不能当面嘲笑。 柳参之懒散惯了,就和大部分不做家务的人一样,家里人总想找个机会教育教育,毕竟柳参之有时候连自己的房间都懒得打扫。 明明只需要一道除尘符,但他觉得没必要,所以经常会忘记,就放在哪儿了,让父兄都觉得他非常不行。 这时候,却听见坐在主座上的柳东河说道:“你大兄说的有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若对身边事都不上心,那还有什么值得上心的?” 柳参之默默的叹了口气,开始装死,不争辩什么。 按照以往,他应该会一言不发,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爱说说吧,小爷我该做什么做什么。 不过,他突然想到之后要说的事情,于是挺直了腰板,端起碗,恭敬的说道:“父亲说的是,我也正有改正之意,今天撤碗之后,便由我来洗吧。” 此话一出,李启,柳君逸,柳东河三个人都惊了,全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了柳参之,满脸惊异。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柳参之面色不改,说道:“昨日李启便劝过我了,再加上父亲和大兄的平日劝导,我也倍感惭愧,便想着从今日开始,改一改往日懒散性子。” 柳东河闻言,顿时老怀宽慰,再严厉的父亲,看见儿子突然觉悟的时候的,都会如此欣慰的。 他上下打量着柳参之:“如此甚好,甚好。” 说着,他又看向了李启。 接着,柳东河对李启说道:“人虽有性质美而心辩知,必将求贤师而事之,择良友而友之,则所见者忠信敬让之行也,身日进于仁义,心日进于自律。” “良友之能,能督之以博览,示之以成败,使之察往以悟来,观彼以知此,驱之于直道之上,敛之乎检括之中,懔乎若跟挂于万仞,栗然有如乘奔以履冰,故能多远悔吝,令其贞吉也。” “参之有如此良友,真是大幸啊。” 这么文绉绉的说话,说实话李启听着也有些困难。 而且这些话句句典故,每句话背后都有一个古代故事,饶是李启的阅读量也有些没顶住。 不过大概还是能听懂的,大概就是称赞自己是个好朋友,把以往懒散的柳参之带好了,而且还暗示了柳参之也是‘良友’,希望李启也和他继续保持好关系。 李启听完之后,马上说道:“那是自然,小子听闻,盖士君子读破万卷,又必须登庙堂,览山川,结交海内名流,然后气局见解,自然阔大,良友琢磨,自然精进。否则,鸟啼虫吟,沾沾自喜,虽有佳处,而边幅固已狭矣。” “如今我和柳兄恰如花蝶,每日凋琢切磋,皆大有收获。” 李启也如此说道。 虽然两人没有私下交流,但毕竟两人共事这么久,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他懂柳参之的意思了。 很显然,柳参之准备当个乖宝宝,把柳东河老爷子哄高兴了,这样让他作诗写文,吹一吹凌霄花的时候,也好开口。 而柳东河看了一眼两个人。 说实话,柳东河虽然夸赞了一句李启,但真要说有什么影响,从理性上来说,柳东河是半个字也不信的。 什么“读破万卷,登庙堂,览山川,结交海内名流,气局见解,自然阔大,良友琢磨,自然精进”,这种话,说的好听,但柳东河可是知道的,李启这个人,典型的不爱社交。 虽然他看起来彬彬有礼,但此人来长安半年多,除了柳参之之外,竟一个朋友也没有,也不曾出去游玩,每日所做的事情除了学习就是修炼。 说什么游玩呢?出去玩过吗? 但是…… 柳东河又扫视了二人一眼。 确实,柳参之最近的修为突飞勐进,这半年的时间里,也不再去上苑那些烟花之地,专心在家做研究。 虽然研究的是虫蛊之类的小技,但终归是门手艺,也不是没有追逐大道的可能。 改变,还是有的。 于是,柳东河点点头:“说的也是,所以,你们两个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李启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柳参之抖了抖,看了看李启,露出无奈的表情。 果然,柳东河什么都看明白了,两个人根本不可能瞒过这位。 但柳参之似乎还想挣扎一下,他放下饭碗,站起身说道:“是有些事情想要和父亲禀报,父亲,吃完饭后,可否跟我们一同去一趟我的院子里,看看我们的成果?” “自从我们开始忙碌以来,父亲只说我们所做的都是些虫蛊小技,不曾亲眼看看我们所做的是什么,如今我们终于有些成绩了,还是希望父亲能够挪步,亲眼看看儿子……七品的道基。” 柳参之郑重的说道,甚至把七品的道基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在天下,对一个人而言,没有什么东西比道途更重要。 而道途之中,道基更是命脉中的命脉,道基破损,轻则掉品,重则直接身死也不是不可能。 跟脚之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道基。 说出这个,基本就等于是给柳东河摊牌了。 作为亲父,再怎么也不能拒绝这种请求。 于是,柳东河点了点头:“好,那之后,我去看看吧,坐下,先吃饭。” 柳参之坐下,李启也松了口气。 之后,就没人说话了,大家默默的刨饭,一场早餐很快结束。 然后,正如刚刚所说的,柳参之主动收拾碗快去洗碗了。 洗完倒是很方便,用术法即可。 不过柳参之修行的是理道,所以不是很擅长这些,他还是直接掏出了一个法宝,操纵水流,造出一个漩涡,然后把碗丢进去飞速洗涮。 漩涡的速度起码每小时百公里。 付出了几个碎碗的代价,搞定了这些,紧接着就赶紧带着柳东河,前往自己的小院。 李启自然也是跟着,不过他没说话。 很快,柳东河跟着柳参之来到了那个小院之中。 只是刚刚一到,他就皱了皱眉。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一堆虫子,聚集在一起,啃着一些法宝的碎片。 充满了……巫蛊的气息。 真是让人不快。 在传统的人道眼中,巫道可是典型的邪道,很多年以前的人皇,那时候还不是唐国,就已经是‘恶巫蛊如仇雠’,闹出过不少‘巫蛊之祸’。 当然,那是以前,如今的世界要开放许多,没有那么多偏见了,诸界枢机的网络上也有很多关于巫道的科普。 不过,巫道的整体形象依然是阴险,狡诈。 说实话,李启觉得这也怪不得别人,就连李启自己都觉得巫道的手段过于诡异,很多术法简直不能用诡谲离开形容,简直是可以说是怪诞了。 对比一下隔壁道门的雄伟壮丽,金碧辉煌,巫道的手段真是……不太好上台面,更别说人道和巫道的历史渊源了。 但柳东河也不是什么腐儒,虽然不喜巫道手段,但也知道巫道本身的道途追求。 虽然不认可,但也不至于贬低。 再加上这是亲生儿子认定的道基,所以他还是耐着心思看下去,而且使用了一些儒家手段。 儒家擅于运使规矩,但也有一些辅助性的术法。 他轻轻鼓掌,低声吟唱:“开襟驱瘴疠,明目扫云烟。” 这是一种特殊的韵律,外加上诗歌。 有贤人云:“诗、礼、乐,乐者,能动荡人之血气,使人有些小不善之意都着不得,便纯是天理,此所谓'成于乐'。譬如人之服药,初时一向服了,服之既久,则耳聪目明,各自得力。此兴诗、立礼、成乐。“ 通过这样的诗歌,能让人‘聪明’,也就是耳朵灵敏,眼睛明亮。 随着他的话语,他的眼睛里带上了些许光亮,再一扫视眼前的巫器蚕。 纤毫毕见,没有任何秘密能够隐藏。 所以甚至不需要任何的‘解说’,他一眼就看出了李启等人所有的设计。 “这是……你们的成果?”柳东河有些讶异,扭头看向旁边站着的李启和柳参之。 这个东西,真是精妙,确实有资格做柳参之的道基。 以七品和八品的做出如此成果,他们两个……不是在混啊。 “没错,这就是我和李兄这半年多的成果,当然,本来还差很远,只是这次李兄回去了一趟巫神山,便找到了我们一直以来的难题解法,就在昨天,我们终于让这个东西具备实用价值了。”柳参之马上说道。 “好……做的,不错。”柳东河点了点头。 李启这时候也乘势走出来:“伯父,我们想要对外出售这个东西,您能否帮我们……做个宣传?”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 翰林院的拜访 宣传? 柳东河皱了皱眉。 “如何宣传?让我给朋友们写信吗?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恐怕会买上一些,但那样的话,对你们来说真的甘心吗?”柳东河看着他们,如此说道。 他的问题直入主题。 如果李启和柳参之准备把这个东西卖出去,那么走他的渠道也不是不可以,若是柳参之恳求,他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但是,这是李启和柳参之想要的吗? 恐怕不是,如果真是想要躺着靠父辈,那他们还研究个什么?柳参之还学什么理道?直接去学人道儒家的功法,有柳东河的指导,他说不定早就达到柳君逸的高度了。 柳君逸也是随时随地可能突破七品的,他的学问早已融会贯通,只差一个契机而已。 李启这时候却说道:“伯父,并非如此,我们想要您帮忙,不是让您直接出手,而是,我们确实找到了一个办法,但是这个办法中,遇到了一个靠我们绝对无法解决的难题。” 柳参之也马上说道:“没错,父亲,我们自己也想了很多办法,不过这个是最好的了,也不需要您去给我们写信,只是需要您赋文一篇,或者题诗一首即可,其他的我们自己来就好,不需要刻意去卖您的面子。” 两个人一唱一和,给柳东河整不会了。 他眯着眼睛打量两个,合着这两个人…… 早有预谋啊,这明显是都商量好了,背后也都安排好了。 不过,他依然没有直接观察他们两个的思想,读取他们的表层思维。 柳东河从不做这种事。 君子不窥人私,他从不去观看别人的思想。 “这个,就由我们两个来为伯父讲明吧。”李启说道。 柳参之也马上跟了过来。 “好,我在听。”柳东河拉过来一根凳子,坐下,仔细聆听两个孩子的话。 李启开始讲述。 从巫器蚕的诞生,半年多以来的辛劳付出,灵感碰撞,以及遇到的各种问题和解法,都悉数说明。 柳东河静静的听着,不时点点头,但一直都不发言。 然后,话题很快讲到了重点。 关于李启和凌霄花神在百越的约定,以及凌霄花神的故事。 最后,李启和柳参之图穷匕见,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们已经联系好了凌霄花神,只等柳东河写一篇文章,或者一首诗,帮助这场宴会做一个开场,如此就好。 不需要他亲自露面,剩下的事情李启他们可以自行解决。 “就是如此,伯父觉得如何?”李启说完,看向柳东河。 说实话,他不一定敢保证柳东河能答应。 毕竟这种和花神沾边的事儿,对方应该是不喜欢的,所以李启才要做那么多铺垫,给这位爱子心切的中年男性加点理由。 不过,出乎李启预料的是,柳东河笑着说道:“原来就是这样,亏我还以为你们想要做什么大的。” “既然就这样,那好,下午来我书房,拿你们要的文章,不过,除此之外,别的我可就不管了。” “多谢伯父。” “多谢父亲!” 李启和柳参之立刻行礼,如此说道。 这事儿,成了。 而且,没挨骂! —————————— 在长安另外一边,上苑。 青蓝交织的无痕碧空下,上苑一如既往的热闹,游园的,来参加活动的,或者干脆来乘凉的,都在这里面行走着。 这么多的游客,很多还是从外地来的,上苑自然也有很多旅馆静候着他们的光临,为他们安排具有上苑特色的住宿和食物。 像是什么花色主题的房间,还有能看见表演的天景台,或者百花宴之类的,供游客选取。 凌霄花神自然也就住在这种地方,毕竟……原本她在这里的居所,已经没了。 在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做两件事。 第一,筹备一场新的文会。 凌霄花神已经决定了,不管李启那边成不成,她都会如期举行这场文会。 直截了当的回来,然后又灰熘熘的走掉这种事,她做不到,既然回来了,那就拼一把吧。 筹备文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过凌霄花神对此轻车熟路。 联系了以往的一些熟人,在一声声惊呼之中,她还是能够凑出一场文会的。 再说了,还有很多‘老朋友’,那些曾经追捧凌霄花神的人至今依然记得有这么一位昂首向前的花神。 他们至今都很不解,为什么凌霄花神会选择一怒之下走掉,但那无关紧要,这些人大部分都都很怀念过去的时光,所以都很开心能够为曾经的花神回归来办上这么一场文会。 至于第二件事嘛—— 那就是等李启那边的消息。 这场文会的重头戏,始终是柳东河的文书。 就在这休憩的片刻时间,她也一直在注视着终端上的消息。 不过,就在这一刻,终端发出了消息提醒。 凌霄花神立刻就点开终端,仔细阅读这个新来的信息。 还没读完,她就欣喜的笑了出来。 成了! 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柳东河愿意写文章夸赞凌霄花,虽然不是用心之作,但今天下午就能拿到,预计今天晚上就可以把原文送过来。 那可是原文! 柳东河的手书! 别说写的是文章了,他就是写了‘食堂’两个字,也是能拓印出来当牌匾用的。 这件事,终于是成了,数百年的夙愿,就在这几天就要完结了。 哪怕已经是五品,她也深吸一口气,感觉到手脚一阵酥软,连连后退,坐到了床沿上。 连续深呼吸好几口,凌霄花神这才镇定下来。 好事,好事…… 这么多年来,总算有一件好事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凌霄花神的表情马上严肃起来。 她并没有施展术法去窥视外面的人,因为这样对方也感觉得到,所以她只是开口问道:“谁呀?”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在下白嶂,前来拜访……凌霄花神。”外面的声音传来。 “白嶂?”凌霄花神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所以,凌霄花神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 却见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书生,约莫二十多岁,看起来面白衣净,极为讲究。 “不知道足下是?”凌霄花神并未倨傲,而是打量着问道。 “在下白嶂,目前在翰林院任职,偶闻凌霄花神重回长安,久闻花神之事,只是昔日花神远遁,嶂只能长恨不能相见,如今得知,特地前来拜访。”这位名叫白嶂的书生如此说道。 凌霄花神马上皱眉,表情阴沉了下来。 昔日那位作诗贬斥她的名士,‘天乐居士’,便是在翰林院任职。 唐国的翰林院并无官职,也无品阶,不能算是官身。 《艺文志》中有记载:“翰林,乘舆所在,必有文词经学之士,下至卜医伎术之流,皆置于别院,以备燕见者,其地乃天下以艺能伎术见召者之所处。” 意思是,安置文学、经术、卜、医、僧、道、书画、弈棋,还有各类有一技之长人才的地方,他们的职责是陪侍人皇,等待有召的时候,便立刻前去。 大概就类似于,顾问团一样的角色。 毕竟人皇也是人,而且人道的人皇,基本上命都不长,所以在积累上不一定比得上这些人。 人皇是出了名的命短,上古时期的巫神至今仍有存活至今的,但人皇却一代又一代的更迭,迄今为止已经出过三位数的人皇了。 每一代都只有一任人皇,这可是换了百多人了。 上一任人皇,两百多年前那场大叛乱之中才死呢,如今这位是才继位的。 不谈现在的人皇,就说上古时期,尧舜禹,乃至那一位分隔人神,绝地天通,让人巫之道彻底划开界限的颛顼,这些人皇,基本上都死的早。 不过,上古时期存活艰难,,各方妖魔鬼怪先天神灵对人族都不太友好,那时候的人皇命短也很好理解。 但如今的人皇依然如此,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由于这个命短的特性,人皇其实并不是全才,所以才需要翰林来给他们做顾问。 来自各方面的专家,几乎涵盖了所有已知的行业,人皇在做任何决策感觉到自己的智慧不足以了解这些行业的时候,就会征询翰林们的意见。 虽然这一点依然很可疑就是了。 人皇活的不长,但也比大部分人长了,而且人皇的智慧远超这些专家,他自学速度也很快,专家一生的研究,人皇搞不好两三天就全部学完了。 但不管多可疑,翰林院的存在是货真价实的,人皇也确实会召见他们,这点确凿无疑,因此对翰林院的人……总要有些尊重的。 凌霄花神退后几步,让出一个缺口来:“既是翰林院高就,那就请进吧,只是足下实在过于年轻……应该还未任职,尚在见习吧?” 见习者,见之,习之,负责在旁边观摩学习,没有任何实际要务。 当然,翰林院并无官职品级,所以只有头衔,不会有官位来支撑,所以本来也就没有‘要务’,只负责什么时候人皇需要,就什么时候过去和他聊天而已。 本来还有所准备的白嶂似乎被这句话戳的有些尴尬,但他还是很快说道:“凌霄花神不愧‘花外屏’,端的是见多识广,真是瞒不住你。” “不过,虽是见习,但有个正职也板上钉钉的事情。”他辩解了一句。 说着,他回过身,准备关门。 但凌霄花神却出言打断了他的动作:“不必,有什么话就打开门说吧。” 白嶂露出些微的怒意。 这话可以说是相当重了,基本等于不愿意接纳此人进门。 对凌霄花神来说,原因无他,翰林院来的人,肯定不可能是带着善意来的,两边有仇呢。 “凌霄花神未必太过不近人情,我得知你要举办文会,所以才来捧场,怎么落得一个如此待遇?”白嶂对凌霄花神不满的说道。 “昔日,翰林院对我讽刺之言,依然绕耳不绝,我毕竟是个女子,心胸狭隘一些倒也是正常,希望足下不要见怪。”凌霄花神微笑着说道。 我是个女人,心胸狭隘。 那你是个男人,总不能因此而动怒吧? 凌霄花神轻轻几句话,就把眼前的白嶂堵的说不出来话。 “花神果然久经烟火场,真是牙尖嘴利,罢了。”白嶂摇了摇头,彬彬有礼的样子消失,转而挺直了胸膛,直视凌霄花神。 他说道:“攀附之辈,岂可再来侮慢百花?” 凌霄花神目光一凛,无形的波动从她的身周弹出。 但下一刻,四周的街道,就好像活了一般—— 上苑的街道,房屋,乃至于花圃,都在那一瞬间产生了活化! 无形的戒律在此处显现,凌霄花神顿时感受到一股恐怖的压迫感,这让她闷哼一声,脸色稍稍变白。 她受伤了。 上苑这个地方,不许动武,这是写成明文的规定,而众所周知,人道书家和儒家,二者写出来的文字都是有力量的。 在百越之地待的久了,总是可以随意出手,竟忘了这基本的一点。 唐国有规矩,修为再高也不能肆意妄为,哪怕眼前这位翰林院见习如此可恶,她也不能出手教训。 若真是不满,只能写诉状,诉至官府,由官府来处理。 “蛮荒之地待久了,花神似乎忘了规矩啊,恐怕已经不觉鲍鱼之肆了吧?”白嶂如此说道。 而且,他不等凌霄花神反驳,再度说道:“罢了,来此也不是说这些的,不过既然撕破了脸,那我也就不做那些花花场面了。” “我等不愿凌霄花神重归上苑,但也不能坏了上苑的规矩,此次来便是来讨要一些请柬,待到文会之时,自有翰林院的众人前来捧场,花神不介意吧?” 凌霄花神深吸一口气,压住伤势,微笑说道:“自然不会,召开文会,哪有拒客于外的道理,只是请柬确实不必,这次文会并非私人聚会,并无请柬一说,届时诸位翰林直接上门来即可。” 白嶂拱手:“既然如此,那就叨扰了,告辞。” 语罢,他拂袖而去。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 柳东河的文章 凌霄花神看着白嶂离去的背影,压抑住怒气,挥挥手,将大门关上,上了锁。 很气人。 但还好。 这些书生,或者别的什么修行者,起码是直接上门来宣战的,并没有遮遮掩掩。 他们直截了当的上门来划下界限,倒还好处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可。 说到底还是书生,就算不满,也不会直接打上门来,甚至如果自己选择关门说话的话,搞不好一切都会显得彬彬有礼,不至于场面太难看。 可惜。 不过,正如白嶂所说,在百越之地待久了,她已经没有那么多耐心了。 场面? 场面好看,对面就不准备赶她回去了? 笑话,她这次回来,可不是准备和这些人温婉纯良的。 在百越,想要找回面子……会更加符合‘野蛮’的标准。 打上门去,灭了对面的门,或者打到对方把祖坟里的陪葬品都挖出来赔偿,像个黑社会一样解决问题才是最常见的。 虽然在长安不可能做到,但她也不会真的和这帮人来个‘互相原谅’的戏码。 不过,要做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还是需要多做准备。 “休息的差不多,继续筹备吧。”凌霄花神自言自语道,然后拿起终端,走出房间。 ———————— 长安的居民区中,柳家。 现在已经是晌午时分,再过一段时间就要下午了。 李启正在将巫器蚕的实体打包,并且通过终端录了视频。 “我这边准备好了,你那边呢?”李启看向身后说道。 柳参之正在刻录书气,到时候可以直接发给别人看,类似于传单和说明书。 “马上马上,就差最后一百份了,我复制一下就行。”柳参之手里的活儿不停,嘴上顺口说道。 两人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把样品,传单都备好,然后等到凌霄花神的文会开出来,届时必然震动上苑,是最好的宣传时机。 等到一切备好,两人对视一眼。 时间差不多了,该去拿文章了。 两人一起动身,朝着柳东河的书房赶去。 毕竟就在家中,只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们就来到了柳东河的书房。 站在书房门口,柳参之拱手答道:“父亲,我们来拿诗文了。” “好,已经作完了。”柳东河在里面答应道,随即,却见一张轻飘飘的纸飞了出来。 就这么一张轻飘飘的纸,却能影响无数人的前途,甚至包括一位五品今后的人生。 李启再度体验了一下‘影响力’的力量。 就好像七品的他,在百越动了动,于是造成了无数的影响,甚至将一江水蛊全部镇压了,而他的随口一句吩咐,也让许多山神四处奔波,甚至因此引来了三位鬼巫,造成了一个山寨上千人的死亡。 而现在,柳东河也在做一样的事情。 只是,李启突然意识到,柳东河,乃至于和他们一样的高品强者们具有如此巨大的影响力,那这个世界为何还没有动荡不休? 李启自己的一句话都能惹来如此多的乱子,按理说他们的行动会蔓延甚至带来无法形容的动乱才对。 李启原本想的,控制影响力的办法,就是隐居,隐姓埋名,做事都藏起来,这样就可以杜绝很多事情发生。 这办法很笨,不过,这也是李启当前阶段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而现在,他发现,包括柳东河在内的一堆高品强者,他们好像是浑不在意的发挥着自己的影响力,但令人意外的是,居然没有任何的恶果产生。 背后肯定有什么方法。 李启思索着这些,却见柳参之那边已经接下了纸。 相较于李启,柳参之就没想太深了,他欢喜的抓住了那一张纸,说道:“多谢父亲,那我们就先走了!” “去吧,只是记住,切莫打着我的旗号做些荒唐事,若是惹出乱子来,我可不帮你收拾。”柳东河板着脸说道。 “放心吧父亲,我又曾做出过什么荒唐事吗?再说,你信不过我,也该信得过李兄才是。”柳参之随口说道,接着拉着李启说道:“走吧李兄,咱们去上苑!” “呃,噢,好,那伯父告辞,我们便先走一步。”李启打了个招呼,也被拉着走了。 柳东河注视着两个年轻人的背影,摇了摇头。 柳参之这个笨货,和李启两个人,确实做了个好东西出来啊…… 而且,理道和巫道结合而诞生的产物不会有道争,理道本身就是中立的道途,除了加入人道的这的这一条支脉以外,其他的理道依然奉行着最初的理念,没有在各个大道统中间站队。 此物,比两个年轻人想的恐怕还要重要。 不是说这个东西有多厉害,毕竟……现在的法宝流水线早就能够做到量产四品以下的法宝了,无非是成本问题而已。 市场上见不到五品六品的量产法宝,原因就是这样。 五品的法宝虽然可以量产,但真修行到五品了,谁还敢把自己的法宝交给流水线?五品可是要去域外拼命的。 再说了,五品法宝所需要的依然是那些材料,人数也不多,量产起来收益不高,不像九品八品一样有着庞大的数量,可以轻松把价格压到一定程度。 因此,虽然有这个技术,却没有这个需求,几乎所有五品的法宝,都是自己找信得过的炼师炼制的。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至于四品以上,那就涉及到法宝心智的问题了,这就不是砸钱堆成本就能迅速量产的东西,每一件都是孤品,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独立的修行者了。 但是,虽然比不上已有的法宝流水线,但柳东河可以清晰的看见此物的价值,他的目光远比李启和柳参之两个人长远的多。 巫器蚕此物,代表了巫道的‘流水线’。 巫道,可没有这种东西,虽然他们也不在乎这种东西。 但不管再怎么不在乎,此物也代表了基层力量,只是……不知道那些死板的宗人怎么想,但他是公子,应该能顶得住吧? 罢了……那也是巫道自己的事情,要追究也是宗人内部处置,追不到唐国来,柳参之这个笨货只会拿到好处,没有坏处。 虽然有些卑劣,但这也不是他谋划的,只能多做一些弥补吧。 若无这一层因素,他是断断不会为凌霄花作赋的。 再说了,他也不可能阻止他俩。 毕竟……李启和柳参之,确实是自己研发出来的,这是两个年轻人自己的因果,自己搞出来的事情。 不过……柳参之如果参与的太多,到时候免不了要被牵扯进去。 以巫器蚕为道基啊…… 真的定了道基,必然会牵扯上很多东西的,这个世界……很复杂的呀。 算了,就这样吧。 年轻人的事,管不了太多,儿孙自有儿孙福。 视角转到李启和柳参之那边。 他们好奇的打开那张纸。 顿时,一股浩然澎湃之气扑面而来! 这一张纸,竟然在他们身周撑开了一道类似‘福地’一样的结界! 李启身上本来还缠绕着一些难阴气,这是他之前观摩阴差和妖龙一战的沾染上的。 难阴气极难祛除,毕竟这是阴间充斥着的‘气’,数量如果太多的话,甚至需要巫神亲自来消除。 李启只是沾染了一丝丝而已,对身体影响不大,但也是基本上只能等它们自然消散,被阳间的阳气给冲刷掉。 可现在,仅仅只是打开了这张纸,就感受到一股浩然正气,将一切难阴气都冲跑了。 打开那张纸,最上面写着四个字。 《凌霄花赋》 然后下面便是那一篇雄文的开头,也是序。 “余七月十九,览白马寺,独立空山,新雨溼柔,沙清溪绕岸,一轮残日,几片远天霞,薄霭微风,岚气清磬,穿荡人心。” “见一古木,木上缠花,冠岑岭以高栖,独雍容于嵒峻,混全朴于不才,倬绝壁而绝韵,故能纡馀盘骫,遗于树木翠璧,鼓长风而飘荡,花枝翠飐红轻,其名凌霄,时下百尺,传万壑盈耳,有海潮音。” “却见古木已枯,寺僧不忍剪伐,种凌霄于下,使附干以上,且慰心思。” “心中有感,暂借维摩室,特作此文,后再修饰。” 序作完,便是正文。 李启和柳参之继续往下看—— “凌霄,藤蔓附大木而生,其花黄赤,夏盛。” “兹礼容之壮观,而王制之巨丽也。” “翦翦疏花,托根宛在长松底,蔓柯相倚,便有凌霄志。迈往不屑之韵,拔俗之姿,则非篱壁间物也。” “驷素虬而驰骋兮,垂翠云而相半,见周文弱枝之枣,房陵朱仲之李,三桃表樱胡之别,二柰曜丹白之色,石榴蒲陶之珍,百花图蝉娟晓起,咏桃李之歌,吟柳牡芍之句者众,咏凌霄者寡,今咏凌霄,赞其附木而上,最能高矣,苕苕孤上,义取象斯,无可疑者——” 这只是一个开头而已,后面还有洋洋洒洒数千字。 李启读的很艰难。 诚然,这些开头的文字,大意上是可以理解的,但其中用典之繁杂,简直令人发指。 举个例子,单单是正文里第一句,仅仅十三个字,所引用典故便有四个: 《考异邮》曰:饰礼容,成文法。 《史》曰:圣人陈俎豆,设礼容。曰:天下壮观。 《国书》曰:坐则诵诗书,立则习礼容。 《上林》曰:君未睹夫巨丽。 第一句看完,再看内容,中间那一串周文弱枝之枣,房陵朱仲之李,那根本就是一行行古代故事组成的,虽然只有几个字,但每个字都是一系列的故事组成。 单说“弱枝之枣”这四个字,就有: 《西京杂记》曰:上林苑有弱枝枣。《广志》曰:周文王时,有弱枝之枣,甚美,禁之,不令人取,置树苑中。《荔枝赋》曰:房陵缥李。《荆州记》:房陵县有好枣甚美,仙人朱仲来窃。大山肃亦称学问,读岳赋周文弱枝之枣,为杖策之杖。《世本》容成造历,为碓磨之磨。 这还只是李启看得懂,分得出的出处,还有很多东西搞不好他也弄不清出处,不知道出典是什么。 整篇文章,好几千字,饶是以李启的阅读量,也根本无从查阅出处,恐怕只有和柳东河一个级别的儒士才能做到吧。 如此之多的应用和出处,除了证明柳东河的学识渊博,还代表了这篇文章的力量。 文字是有力量的,典故自然也是如此。 柳东河以自己的学识和文字,将这些典故的象征力量引入其中,赋予了这篇文章更多的底蕴和力量。 李启等人通读一遍,尽皆叹服。 整篇文章,表达的中心思想其实很简单,就是说柳东河在白马寺看见了一颗欣欣向荣的大松树。 这棵松树足有百尺高,他还以为是某种修为有成的树精。 但仔细一看,却发现树木早已枯死,上面繁荣的枝叶,其实是缠绕在枯朽树干上逐渐生长,往上攀爬的凌霄花。 凌霄花的枝叶,代替这棵树,继续欣欣向荣,看起来极为茂盛。 然后,他在接下来的篇幅中,说桃李之类的花都有很多歌颂的诗句和文章,但凌霄花却无,于是他特此写下这篇文章,歌颂了凌霄花的行为,用凌霄花来比喻后嗣,就好像现在的人一样,站在上古的残骸之中,向着更高的方向攀登。 “树木枯死,凌霄花却依然繁荣,可见其并非攀附,顺着前人的痕迹,往上攀登,这般壮志,如何不能歌颂?” 通篇写完,文采裴然,雄深雅健,说理透彻,读之酣畅淋漓,细品却又有无数深邃的典故和细致的故事,环环相扣。 并且,其中注入了‘神韵’。 柳参之用自己的心力和神通,以及书法和文字造诣写下了这篇文章,那个开头已经相当惊艳,但那只是一个开头而已,比起正文来说远远不如。 这是一本可以参悟出功法的雄文。 不过,其中的内容对李启和柳参之没什么用,但对凌霄花神恐怕不亚于十全大补丸。 拿到这个,一切就完备了。 该去开文会了。 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 打电话 很快,柳参之和李启就赶到了上苑。 一路上,两个人都很高兴,不断的高谈阔论,探讨着自己对于日后道途的见解,以及巫器蚕的改进方法。 巫器蚕还有很多方面可以改进,李启解决的只是实用性的问题而已。 两人并肩走在街头,这个场景在上苑非常常见,四处都是如此行走的士子,旅客,学生,所以一点也不起眼。 很快,他们就赶到了凌霄花神所在的地方。 在外面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谁?” “花神,是我们,李启,还有……柳参之。”李启说道。 在百越的话,这种门根本挡不住什么,但这里是长安,而且还是上苑这种景点,整个上苑都是一个完整的阵法,其中镶嵌了上百个洞天。 在这里不仅不能动武,就连透视之类的术法都用不了,五品和九品除了地位上的差距,其他在‘人权’方面的差异,差别真不大。 别说五品了,律法和规矩面前,就是人皇也要低头,这是整个人道的道基,想要对抗这点,就要对抗整个人道。 人道百艺中的几个大家,都建立在规矩之上。 儒家的‘礼’,讲究“制礼义以分之,以养人之欲,给人之求。” 法家的‘法’,支持的“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 墨家的‘天志’,《墨子》曰:我有天志,譬若轮人之有规,匠人之有矩。轮匠执其规矩,以度天下之方圜。 阴阳家的‘律’,《淮南子》曰:治日月之行律,治阴阳之气,正律历之数,等贵贱,使强不掩弱,众不暴寡,岁时孰而不凶,百官正而无私,上下调而无尤,日月精明,星辰不失其行,风雨时节,五谷登孰。 乃至于其他的小流,譬如兵家的军法,农家的节气,都是以此为根基的。 要知道,唐国的节气和时令,都是在一年年初的时候就定好的,天气预报是一年直接出来一张表,根本没有意外,所有农业生产都严格规划,这都是农家在背后推行的。 上古时期的人巫分家,这种观念上的差异就是主因。 也正是因为有这个共识,他们才是‘人道’的百艺百家之一,有共同的目标,而不是单独分出去的一条道统。 所以李启根本不担心会有意外。 根本就不会有意外,除非来者是天魔那个级别的。 天魔半个月前才来,总不能一个月内两个一品降临长安。 要真是这样,那人道估计要暴走了,以他们的性格,大概率会发起全面战争吧,估计没谁愿意触霉头。 天魔除外。 想着这些,吱呀一声,门被拉开了。 李启吓了一跳! 凌霄花神怎么像是被人打了一顿?人身小天地都露出裂痕了! 虽然看起来没有外伤,可是在真知道韵以及信息流视野下,这人伤得不轻啊? 刚刚还在想长安非常的安全,根本不会出事儿呢,怎么一开门就看见了个伤员! “花神,你这伤是?”李启愕然道。 “百越待久了,有些不懂规矩了,所以吃了点教训而已,不必担心。”凌霄花神微微摇头说道。 然后,她看向眼前的柳参之,对柳参之行了个万福,然后问道:“这位便是柳公子吧。” “是我,是我。”柳参之连连点头,也回礼道:“初见花神,名柬请谒不具,实在失礼,望花神赎罪。” “繁文缛节,不必多礼,敢问柳公子,你手中这份便是令尊的……?”凌霄花神目光有些急切的看着柳参之手中拿着的那张纸。 这是之前敲门的时候拿出来的。 柳参之点头,双手呈上:“家父欣赏花神气节,故作此文,只是他事务繁忙,工作劳碌不能亲至,所以便差遣我送来,还望花神收下。” 这句话很中听,虽然大家都知道‘欣赏花神气节’是个什么鬼话,这篇文章到底是怎么来的也心知肚明,但场面话还是要说说的。 凌霄花神闻言,深吸一口气,手指头些微有些颤抖,低下头,弯腰,恭敬的接过这轻飘飘的一页纸。 柳参之挺直腰板,坦然受了这一礼。 这恭敬不是给柳参之的,而是给柳东河的。 凌霄花神颤颤巍巍的拿起这一张纸,轻如鸿毛,却又重若泰山。 拿起这一页纸,她开始低声诵读。 “余七月十九,览白马寺,独立空山,新雨溼柔……” 轻声阅读这篇雄文。 只不过,她越读,表情变的越凝重,身上的气息也愈发开始改变了。 她的身上,逐渐浮现出文气,证明她全身心的沉浸在了文章之中。 随着她的阅读,李启惊讶的发现,她的修为,竟然在提升! 身上刚刚被人道规矩所造成的伤势逐渐愈合,身上的气息也愈发高扬,甚至连表情都让人感受到了欣喜。 李启在她身上感受到了,闻道而喜的气息,这种感觉,他经常遇到。 一直到整篇文章读完,某种神韵似乎加持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人身小天地也随之张开,在这个小房间内呈现出诸多异象。 却见一束凌霄花沿着她自己的身体向上蔓延,好像她自己的身体就是一株古木,凌霄花藤便随之攀援而上,花朵吐葩飏荣,枝丫布叶垂阴。 然后,花朵盛开,却见花芯处逐渐凋谢,借出果实。 不过,这果实,吐出来的却是一轮日月。 西日横山含碧空,东方吐月满禅宫。 朝瞻双顶青冥上,小楼空闻松柏风。 “流景内照,引曜日月……”李启在旁边,禁不住说出了这异象的名字。 世间异象万千,但总归是有个数的,而且修为提升引起的异象,大致也可以分类,虽然类型有点多就是了。 不过只要有数,那么就如此多的修行者,就肯定有研究这个的,李启看过一些总结异象的书,知道凌霄花神这个异象代表了什么。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言皆朱画华采,流引日月之光,曜于宇内,这是她采集到了柳东河写在文章中的文气,结出了果实。 而这个果实,就是这这日月的模样,其本质是柳东河的文章神韵,其曰:日月如合璧,日月者,贞明者也。 也就是说,这种异象,是‘明’带来的成果,而明,有一个意义就是就是明了,懂得,也指看透。 所以,但凡是学到了什么得以开悟,进而修为提升并产生的异象,多半都带有日月双明的元素,这是很多研究异象的学者总结出来的。 在这个世界上,天天打架斗殴,毁家灭门,夺宝杀人的毕竟是少数,做各种工作,将功法作为工具和生产资料进行使用的人才是大多数。 李启辨别出了这异象的来源,马上领悟了凌霄花神的境遇。 而凌霄花神这边,过了半晌,这些异象,完全消失。 她微微叹息,低声诵道:“春兰秋菊,各自馨香,鸟啼花落,皆与神通……” 随着她的话语,四周涌动的气息也彻底平静。 李启和柳参之都可以看出来,她身上的伤势已经完全消失,而那张纸……也失去了大半神韵。 字还是那些字,纸也是那张纸,但柳东河灌注在其中的神韵已经消散了,就算又出来一个受伤的凌霄花神,让她再去读这篇文章,也无法得到相同的效果。 神韵这种东西,很难说的。 这篇雄文,虽然写的很好,但若是有人誊抄,抄写的那人要是个书法不怎么样的凡人,那抄写下来,就只是一篇文采极佳,典故满篇的文章而已,虽然能有一些清气,贴在床头可以助眠什么的,但不可能比得上原件。 甚至读起来的感觉都不一样,有神韵的原件,读的时候,是能够感受到其中神意的压迫,会让人有身临其境的感受,亲身感觉到作者写这篇文章时候的心境,甚至有可能会直接完全沉浸其中,忽视掉外界。 这样下来,自然能领会的更深,甚至是从中学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抄录下来的话,除非是书家,或者别的类似的修法,否则很难将神韵一起录入其中。 这就类似于功法中的神意,不过功法更加注重这个,所以功法中的神意很难流失,可以重复使用。 但眼前的这篇文章,毕竟只是一张纸而已,读一次,生效一次,大半神韵就已经流失了。 不过,剩下的那些,而已足以认出这是真迹了,也能够读出一些心气。 凌霄花神看向柳参之:“东河先生之恩,此生恐怕是还不清了,但劳烦公子转达,凌霄一定铭记在心。” “一定转达。”柳参之点头答道。 “那就请二位稍等几天,这场文会大概需要准备四天,届时直接过来便可。”凌霄花神说道。 李启和柳参之点头,随即二人也不多留,就这么离开了。 离开之后,大家各自道别。 还有四天,没必要腻在一起,各做各的吧,正好巫器蚕告一段落,放个假正好。 告别之后,李启就终于得闲了一段时间,他也被太学停课调查了。 于是,他就干脆留在屋子里,开始久违的沉思。 思索魔气分身的事情。 反省之前的错漏之处。 思考以后准备做什么。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给兔子打个电话。 回到那个小院落之后,打开窗后,李启伸手,在空中划出一道除尘符,然后注入灵气,往前一打。 悬浮的符印崩散开来,化作清风,将房间里积累的尘埃吹散,从窗户吹到外边儿去。 接着,躺在床上,拿出终端,拨通了兔子的号码。 很快就接通了。 虽然因为宙光差异的原因有点延迟,不过还好,能接受。 一见面,兔子就凑了过来,满脸担心:“李启,你没事吧?” “已经解决了,没什么事。”李启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兔子闻言,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似乎很激动的想要说什么。 说实话,这幅模样还真的挺少见的,毕竟她平时都没什么感情波动。 不过,还没等她说出口,兔子自己就冷静了下来。 她也不是那种会被情绪左右的人。 仅仅只是一瞬间的激动之后她就平静下来了,用平时那种澹澹的语气说道:“你的那几个师兄弟,博岳和言客他们都告诉我了,说你被巫神山紧急召回了,甚至有两位大巫都为此出动来了长安,我就知道肯定出事了,到底是什么事?” 李启见状,双手一摊:“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总之我是平安回来了,其他的就别问了,真不好说。” 没办法说,上次在罗浮山,天魔和巫神的事情已经给他提醒了,关于这种事,最好还是守口如瓶的比较好。 “……不能说吗?”兔子露出了思考的神色。 然后,她喃喃道:“不能说,那就是高品以上的事情了,能够差遣两个三品大巫,那肯定是秩祝以上的人物。” “不对,这是涉及到长安的差事,哪怕是秩祝也不可能轻易拍板,甚至你身上是涉及到辰极金丹法的,本质上你是质子,让一位质子轻松回去,长安这边没有三公拍板是不可能的。” “巫神,是吗?你被巫神召回了?”兔子看向李启,问道。 李启苦笑一下:“我不能说。” “我懂了,那我不问了。”兔子点了点头,果断跳过了这个话题。 关于高品存在,她比李启知道的更多,所以比李启更加谨慎。 不光是不能说,连想都不能想,她直接在神魂里掐掉了这一段念头。 “说点可以说的吧,玉儿,圣焰界的情况如何了?”李启问道。 “我这边已经过了一年左右了,那个天命之子,已经快突破八品了,在这个世界已经闯出了一些名号。” “而且,在我的一些安排下,他也开始接触到很多圣焰界自己的道统,估计很快就能融会贯通,而且他现在已经拉起了一些势力,估摸再有个两三年,就可以开始乱世争霸了,我给了他一些道兵的炼制方法,他已经有组建武装的资本了。” 李启听着,不住的点头。 还好,起码圣焰界一切都在正规。 “不过……算算时间,绿山神,还有背后的其他人,应该也要到了。”兔子说道。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食堂偶遇 时间到了? 李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不过马上他就意识到—— 还真是。 算算时间,圣焰界那边,绿山神是差不多该到了。 两边是有宙光差异的,时间流速不一样,自己这边过去了半年多,那边就是过去了一年多,哪怕没有快宇宙,那些国主也该这时候到了。 “确实,我这边也马上要放假了,按照原本的计划,我会带一些太学学子,以及另一位五品过来助阵,应该是不怕的,届时说不定都不用动手,大家出面讲讲和就行了。”李启对兔子说道。 “你有安排就好,不过可以早点过来,就怕这附近的通道被封锁,届时赶过来说不定要耽误时间,虽然我已经在这附近用世界壁垒布置了大阵,两三年内应该没有问题,但还是早些来比较好。”兔子说道。 李启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两人接着谈了一些正事,包括圣焰界的具体安排,现在的世界局势,以及李启现在在做的事情,修为上的进展什么的。 虽然很默契的不再去谈李启之前半个多月失踪的事情,但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可以聊的。 约莫过去了半个时辰,正事终于告一段落了。 两个人都是分得清轻重的人,自然知道哪些是正事,所以不会出现东拉西扯的情况出现。 但这也造成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这些聊起来没什么心理压力的告一段落,场面顿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怎么说呢…… 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按理来说,现在应该聊些日常了,不过他们也不是心大的人,李启身上发生的事情是没办法忽视的,不可能跳过这个去聊今天晚上吃了什么这种话。 现在刻意去聊日常,反而会让两个人都不自在,会有种自欺欺人的感觉。 但也不能真的去聊那件事,因为李启都说了,不能说。 对高品强者有了解的沉水碧自然知道,这是真的不能说。 李启涉及的很有可能是一品二品之间的斗争,光是这件事的存在,就已经让沉水碧焦虑的不行,更加没心思去聊那些小事。 毕竟,聪明人之间很多话是不用说的,现在李启开口问一句:“你在那边过得好吗?”,反而会更尴尬。 好不好两个人自己不知道吗?兔子堂堂五品,在六品世界光是存在就会给世界带来巨大的压力,还有谁能让她过得不好? 所以两个人就尬在了这里。 想说的不能说,于是就只能大眼瞪小眼了。 不过,最后还是李启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我这边,没什么大事,冲突差不多都解决了,不过,我联系了一位五品花神,在她的斡旋和宣传下,圣焰和巫器蚕应该都不愁销路。” “你看看,这才两年多,咱俩就挣出来了一个六品世界的钱,如果继续这个思路的话,两三百年,挣一个五品世界应该是没问题的。” “钱这个东西,肯定是越滚越多的,等规模做起来了,雪球滚起来,不谈还债,至少让罗浮山众的生活好过一些,不至于疗伤都要举债。”李启说道。 看见李启从这方面入手,沉水碧点了点头:“嗯,如果发展起来的话,确实可以这样,但还是要做好防范,实力不够的话,就是小儿持金过闹市,容易惹来很多事端。” 这毕竟还是个具有个人伟力的世界,人家真要动手,也没办法。 再说了,李启现在接触的高品修行者们都是好人,再不济也是有自己原则的,但那是因为他接触的都是大道统,这些道统本身就是保障。 但诸天万界,不在乎私人品德的道统多了去,夜路走多了总会碰见鬼。 所以,李启接话道:“这点我也有考虑,咱们背后有老师背书,不说太多,最后一个四品世界应该是压得住的,到时候就收手,用这些资源先重建罗浮山的势力吧,梅婆婆不是还有四品吗?剩下的也有几百号人,加上灵兽,几千个肯定是有的,肯定也能撑得起一座山门。” 罗浮山毕竟是曾经有二品大老的势力,作为道门十大洞天之一,一位顶级二品坐镇,还有包括罗浮娘娘在内的复数三品,底蕴深厚。 哪怕被人皇剑噼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熬过这段时间,让罗浮山众人能够参与进来,恢复山门的正常运转,接下来就不需要李启操心了。 这就是李启的想法。 光让李启挣钱还债,他哪有这个能力?光是救治罗浮娘娘这位三品的花销,以及巫神山一座灵峰,几百个洞天的钱,李启搞不好一万年都挣不到。 所以,李启的打算是为他们铺好路,顺便让罗浮山把现在的难关渡过去。 熬过这一阵,罗浮山自己剩下的人也就缓过气了,可以顺着这条路继续扩张,不说还债,起码能维持山门不败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上次阳凝来,我就和她说了这件事,让她回去通知梅婆婆她们,以后说不得要在域外发展。”兔子说道。 听见这话,李启这才想起来。 之前在巫神山的时候,见到阳凝的时候,阳凝就说她要去圣焰界,看这样子,是已经到了,而且谈完回去了? “阳凝已经回去了吗?”李启问道。 “她回去了,我也是在想,光靠我们两个,总归是不行的,我们这边已经借你的力量开了一条路,剩下的还是得自己走才行。”兔子如此说道。 说着这些的时候,沉水碧也在观察李启那边的情况。 李启还是那样,不过……比以前要白了点。 说起来,圣焰界的事情,还真是全靠他帮忙……沉水碧自己肯定是想不到的,她压根没有这个概念。 从计划的实施,到目标的确定,再到之后的安排,基本都是李启一手包办的,兔子只负责出力而已,毕竟她是真的不懂这些。 目标确定是靠李启的朋友,那个卜人,钟明楼。 对圣焰界的措施也是他决定的。 “什么叫借我的力量?照你这么说,我也是借你的力量才活下来的呢,你我现在本就一体,哪里能分得这么清楚?”李启听见兔子的话,纠正了一下。 兔子听后,思考了一下。 随后,她也点头:“也是……那就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完再说吧,具体你什么时候到这边来?” “最迟这个月。”李启说道。 “那就好,还有就是……虽然暂时现在不能说,不过我毕竟知道的隐秘比你多些,如果真的遇到重要的事情想不通,还是和我说说吧。”兔子斟酌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了这番话。 李启听见这话,沉默了一会。 有些事情,光是知道,就要牵扯进来担因果的。 “你也说了,你我本是一体,又有何不可说呢?”兔子又说道。 话已经说道这个份儿上了,李启也不在矫情:“好,如果有解决不了的,我不会瞒你。” “恩。”兔子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伸出手:“那我在这边等你。” “我会尽快过去。”李启认真答道。 两人也不再多说什么,各自关闭了通讯。 该说的也差不多说完了。 而李启躺在床上,思虑着到底该怎么处理这事儿。 罢了,既然说好了,那如果真的遇到搞不定的,还是告诉她吧。 至于担因果这种事…… 兔子自己都说了,二人本是一体,那他还有什么好矫情的? 还是抓紧时间修行吧,最近刚刚学会了这么多东西,还是要赶紧应用起来才行。 李启起身,盘腿做好,开始审视人身小天地。 晋升七品之后的改造还未完成,现在又多了界限之说带来的改变,这些都需要落到实处来,才可以化作实际的战力,并且也可以验证自己悟到的东西到底有没有用。 四天时间,改不了太多,但可以局部实验一下。 接下来的时间,李启一分钟都没有浪费,几乎全部都投入到了改善人身小天地的工作之中。 不过,这并非是三天四天就能完成的工作,或许需要持续几十年才能够彻底重构人身小天地,因此李启把大部分工作集中在了一小部分工作上。 首先,推算人身小天地之中,虚与实的界限。 这一点没什么困难的,李启很快就找到了这微妙的界限,只是……这个界限,实在大的有点离谱。 推算出来的界限,想要通过虚的气,化为实体……把李启抽干了都做不出一块小石头来。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所以,化虚为实这点,可以暂时先放弃,积累一下底蕴再说。 那么,根据各类界限,开始给体内的经络,血脉,诸多气的汇聚之所划分开来,使其泾渭分明,不再互相干扰,达到完美的运转。 虽然现在的控制力做不到真正的完美,但这样或许能少去许多的‘代偿’。 比如很多时候,举重物的时候,肌肉顶不住了,就会让韧带和骨头关节去代偿,让人能够顶住,但这样会带来很多的磨损。 暂时消除这样的联系,可以在锻炼的时候,专注锻炼自己想要的那一块。 同时,在需要的时候,消除这种规划出来的界限,让代偿成为一种全身的行为,就能够承受更大的压力。 确定了这次修整的思路,李启当即开始闭关修行。 调整各类气的运转,用更合道的方式布置体内的能量运行机制。 改变肌肉和骨骼,用来和内在的人身小天地对应…… 一点点的将基础打牢,为以后的改变做准备。 这几天的时间里,李启都在做这件事。 不过,吃饭之类的闲暇时间,他也用来思考别的事情了。 那就是……精神实体和物质实体的‘界限’。 ‘我之为我’这个问题还想不明白,但已经可以继续深入了,不像之前那样,完全是无头苍蝇了。 一团乱麻中,终于有了个线条,他就抽空捋一捋,说不定就有特别的收获呢? 这几天吃饭,他还是去太学吃的。 没办法,和烹海锅约好了,每次都需要给他写感言的。 最初李启还觉得只是单纯的写这些可能没什么意义,不过现在他已经知道了。 很多时候,修行的面前,就会有个问题,让人一团乱麻。 李启最开始接触祝书的时候,看见上面一个所谓的‘关卡’都没有,就以为修行是顺风顺水,没有瓶颈。 但先看来,阻碍修行的不是什么关卡,什么突破经脉,凝聚个啥啥的诡异设定,而是智商。 能想明白,那就没有瓶颈。 想不明白,那就处处是瓶颈。 就在第三天的中午,李启一如既往的去太学吃饭。 和以往一样,他走在路上的时候,也全身心的沉浸在思考之中,正在不断的推演精神实体与物质实体中的界限,因此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 领了自己的饭,和烹海锅随意聊了两句,然后开吃。 一边吃,一边陷入了深度的沉思,反正这里是食堂。 太学的食堂,本质上就是一个洞天,李启就是端着饭找了个树桩,露天吃饭。 不过,他吃着吃着,突然感觉到有些咬不动。 嗯?锅哥的厨艺不差,怎么会出现咬不动的情况? 他恢复了一点神智,抬头一看,却发现自己身边围了四五个人。 自己只认识两个。 自己的同学,李烈骑。 还有之前见过的,名叫鱼藻的杂家修士,最初见过一次,听说还是沉水碧的医生之一。 剩下还有三个男人,正在旁边呆愣愣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李烈骑和那些男人站在一起,而鱼藻则蹲在自己面前,目瞪口呆。 “嗯……同学?为何诸位站在这里?”李启愕然问道。 “同学,你要不看看自己嚼的是什么?”鱼藻指了指李启的手。 李启低下头一看,却发现自己嚼的竟然是一根铁条,已经被嚼变形了。 在七品的咬合力下,区区凡铁,确实很难坚持。 想的太入神,太认真,竟连手中的菜被换掉了都没感觉出来。 “同学,你在想什么呢?”鱼藻双手抱胸:“我听他们说你是出了名的不理人,我还不信,没想到我们在你眼前晃了晃去你都看不见诶。”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 初见疫君 说实话,这个做法非常的失礼,以至于李烈骑远远的站在旁边,似乎不想理睬鱼藻,免得自己被李启迁怒。 那几个男同学也对李启报以歉意的眼神,但也摊开手,表示自个儿拦不住。 也是,李启虽然和这位叫鱼藻的同学只有一面之缘,但也印象深刻。 这个姑娘我行我素的程度可以称得上是宗师了,当初和李启第一次见面就直接和李启挑开了身份说的,一点不懂看气氛。 说实话这种性格还是很少见的。 “喂,怎么不说话?又呆住了。”鱼藻伸出手,在李启眼前晃了晃。 然后,她蹲着往回扭头,很乐的说道:“怪不得这人晋升速度快,这就是个修行狂魔啊,吃饭的时候都不看自己吃什么的!” “呃,同学,所以你是有什么事情吗?”李启这边终于完全从思考中抽身,有些无奈的看着眼前的鱼藻。 这姑娘……记得才十几岁吧? 按照凡人的说法,她都得叫自己叔叔了。 “啊,醒了。”鱼藻扭过头来,蹲着仰头看着坐着的李启:“你刚刚怎么回事?不会是装的吧?真有人能沉浸到这个地步啊?” “呃,同学,所以,你是有什么事情吗?”李启重复了一遍,并且加重了语气。 “哇哇!他生气了诶!”鱼藻马上站起来,兴高采烈的对着其他同学叫嚷道。 李烈骑勐地一拍脑门,长叹一口气。 其他几个男同学也默默退了两步。 李启也明白了一件事。 不要和小孩子计较,以前柳参之说过这人的情况,这就是个熊孩子。 所以他挂上微笑,对着李烈骑那边微微颌首,算是打了个招呼,收拾起食盒,准备去其他地方吃。 不过,看见他这幅样子,鱼藻反而上来了,拉住了他:“等等等等!别走别走!” 李启翻了个白眼,转过身来站直:“所以,同学,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好奇,巫觋都和你一样吗?”鱼藻好奇的围着李启转圈,打量着李启的外貌。 “什么和我一样?”李启不解。 “我听很多人说,巫觋都是神神叨叨,阴恻恻的,喜欢在背后算计别人,整天阴郁古怪,鼓捣虫蛊,研究什么命灯魂焰之类的术法,身边时常跟着阴魂,操纵鬼灵伤人,喜好和妖精鬼怪打交道平,不喜欢理人,为人孤僻,粘上就肯定没好事。”鱼藻一本正经的叽里呱啦的说道。 “所以我就想来看看,然后发现好像是真的诶!我都在背后看你三天了!”鱼藻伸出三根手指,瞪大眼睛说道。 这副表情,搭配上她的容貌,乍一看很可爱。 但也很讨打,李启很想给她一拳。 “三天时间,我看你每天都是准时到这里来,领饭,吃完去厨房不知道做些什么,又走回去,全程双目无神,看着好吓人,你不会是搞什么神鬼之术,弄得神魂受损了吧?”鱼藻歪着头问道。 “并没有,我只是在思考,仅此而已,同学,如果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李启如此说道。 真没兴趣搭理小孩子。 “不行,你不能走,我看你这样子很不对劲啊,我特地找了疫君过来,我和疫君两个人,都擅长神魂方面的伤势,起码得检查一下才行。”鱼藻说道。 李启愣了一下,看向那边那几位同学,又看了看眼前的鱼藻。 嗯,怎么画风不对。 故事的发展,怎么变成了自个儿是孤僻怪,被好心的女同学关心了? “咳咳,李启,她就是胡闹一下,我们也实在拦不住,实在不好意思。”李烈骑这时候走上前来:“不过,你突然请假半个月,后来回来又马上被停课,确实有些奇怪,我们把这事告诉鱼藻之后,她对你起了兴趣,观察了你三天,觉得你有蹊跷,所以今天才会突然来打扰你吃饭。” “确实有些鲁莽,但毕竟是孩子,而且,看见你没事,我们也就放心了。” 李烈骑走上来解释。 李启听见这话,思考了一下。 确实,在别人看起来,自个儿确实是有些古怪了。 更别说,其实李启自己也知道,他在太学里名声还挺响亮的,不少地方都流传着他的传说,譬如什么第一次上课就拿到甲等啊,祭酒亲自授课什么的。 所以他被停课的公示挂出来,应该还是会有不少人注意到的。 虽然他平时不是很在意,不过这时候看起来还是有些引人注目,只是他平时根本不注意这些,现在更是全身心的沉浸在思考精神实体和物质实体的界限上面,所以对外界基本上是完全忽略,让人担心倒也很正常。 不过…… 李启下意识的开始怀疑起来。 就算是自己的表情,有人担心,也不至于上来真的要给人治病吧?这是不是有些过于殷勤了?自己又不认识这个鱼藻,最多算是一面之缘而已。 不过,就在李启思考这些的时候,鱼藻已经被李烈骑抱走了,一边走,李烈骑还在一边给李启打招呼,说不好意思打扰到他了。 都这样了,李启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所以,他立马说道:“等等,鱼藻也是一番好意,检查一下又不碍事,而且,那边那三位,就是疫君吧?” 说着疫君的名字,李启看向不远处的‘三位’男同学。 相貌不一样,身体不一样,修为不一样,甚至有三个不同的神魂,怎么看都是三个不同的人。 不过,在李启的数据流视野之中,这三人,心智几乎完全一样,并且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联系在里面,就好像是三台不同的电脑,用网线连在了一起一样。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三人可以组成‘第四个人’。 这种特性,再加上‘疫君’这个名字,李启已经联想到了什么。 他有点想和这个疫君接触,那不妨直接答应下来。 倒是鱼藻,这时候高兴的挣扎起来:“你看吧!我就说他肯定需要治疗,咱们同学一场,肯定是要互相帮助的!” “互相帮助也不是这样的,唉……算了,李启都答应了,我就不管你了。”李烈骑无奈的摇头,晃了晃马尾辫,将鱼藻放在了地上。 倒是疫君,这时候其中一个身体走了上来:“你能看出来?不愧是李启啊,烈骑曾和我们说过很多次你的奇闻异事,今天一见,确实厉害。” “除了少数几位老师之外,你是第一个看出我的本质的。” 疫君如此说道,接着,他的三个身体,突然重合在了一起。 很古怪,三具身体,完美融合,变成了第四个人。 神魂强度,身躯坚韧度,乃至于修为都直接全部融合,增加了三倍! 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李启童孔一缩。 因为他看见,连心智都变了,原本的三个精神实体也融合为了一个,也就是说……前面三个人死了,在尸骸中诞生了一个崭新的人。 疫君这个……是怎么回事!? 这就死了,他不在乎自己心智的持续性吗? 在思考‘我之为我’的过程中,李启曾经总结过一个特性,叫做‘自我同一性’,也就是不管怎么说,一个人总要保持因果和时间上的连续性,如此才能说:自己一直是自己。 可是眼前的疫君,完全不在乎这个,他刚刚毫不犹豫的自杀,然后创造了一个拥有自己记忆的另一个存在。 类比一下他就……他主动将‘疫君’这个身份,让给了新的人。 李启听过一个比喻。 有一种传送机,可以用极快的速度将一个人传送到另一个地点,但原理是在目的地复制一个人,然后销毁掉原本的那个人,以此达到传送的目的。 疫君,就是如此。 这种关系,甚至和魔气分身一样了! 李启现在自杀,让魔气分身来当李启,就和疫君刚刚做的事情一样。 李启目瞪口呆的他摧毁了自己的自我同一性,并且毫不在乎。 “等等,疫君,你这是,什么鬼?你知道你身上刚刚发生了什么吗?”李启快步走上去,惊愕的对疫君说道。 “啊?怎么了?”疫君看了看自己:“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你真的没感觉吗?”李启抓住了疫君的肩膀,表情显得很激动的样子。 他没办法不激动。 眼前的疫君,是‘我之为我’的另一种解法! 跳出了李启的思维禁锢,不在乎自我同一性的解法。 李启之前在这个方面想都没想过,因为在他看来,这种就是直接否认自己的存在,杀死了自己。 可是,从疫君的反应来看,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其中肯定也有疫君自己的逻辑和看法,这或许是另一种解题思路。 李启很清楚,道途并无对错可言,只要能走下去,那就都是对的,大家所追求的只是走下去,走的越来越远而已,一直走到尽头,走到那至高唯一的大道才算数。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因此,能够汲取别人的思路,或许也是破题的方法。 “感觉?什么感觉?”疫君有些疑惑? “咳咳,抱歉,我刚刚有些激动,待我细细说来。”李启干咳两声,退了两步,先是仔细打量了一下疫君。 疫君……长得很没有特色。 和他那令人震惊的出身不一样,他本人实在是难说有什么特点,平凡到了极致,以至于李启之前都把他当路人。 而且,太学这个地方,随便一个路人,拿到外边儿去都是卓尔不群的,毕竟腹有诗书气自华,大家都是天才,都是学问人,这么不起眼的,还真挺少见。 可以说是没有特色到了可以作为特色的地步。 不过,通过真知道韵,李启几乎是立马就发现了没有特色的原因。 因为……这是‘模拟’出来的。 疫君的身体,并不是由细胞组成的,而是由无数微小的虫子构成。 也不能叫虫子,他也没有虫子的那种构造,而且属于极其微观的那种小结构,类似于单细胞生物一样,但比细胞要更小。 这无数的类似于单细胞生物的东西,组成了一个多细胞的身体,并且构成了人身小天地。 难以置信的构造,完全不同于常识,甚至是另一套认知中的身体。 所以,他人类的模样……应该是,学着变化出来的。 能够靠这些小东西堆出一个不吓人的人形,他应该也是努力了挺久的。 李启这边在和疫君交谈。 倒是另外一边,鱼藻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她拉着李烈骑:“嗯……看起来这个问题,好像不需要我也能解决了,走吧,烈骑姐,我们先去吃饭,回来再看他们。” “嗯?不是你非要拉着我们过来的吗?还非要拉上疫君,现在?”李烈骑疑惑的看向鱼藻。 “我就是一时兴起啦~,走走走,我们去吃饭,让他们两个自己聊吧。”鱼藻推着李烈骑,兴冲冲的离开了这里。 和她来的时候一样荒谬。 简直就像那种古代名士的‘乘兴而起,性败而归’一样。 半夜睡觉前,想去看朋友,于是翻身起床就走,走了一夜,走到了朋友家门口,却发现没心情了,于是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走,回家去了。 这边是‘乘兴而起,性败而归’。 不过,李烈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但她看了一眼那边的李启和疫君,两人确实相谈甚欢,甚至都找了个地方坐下。 这两人……很投缘吗? 这是鱼藻非要拉着疫君过来的原因? 李烈骑想着这些,最终摇了摇头,决定不想了。 没必要,她不擅长这些,说不定只是想多了而已,鱼藻率直天真,哪有这么多有的没的。 而在另外一边,李启和疫君却互相都重视起了对方。 因为,疫君发现,李启竟然可以看见自己脆弱的部分! 他能够一言道出自己体内那些疫虫个体和群体之间的界限,这个界限他一直把握不准,所以造成了力量的极大逸散。 而就在刚才,这个名叫李启的同学,却一言道破。 不愧是仙界!不愧是长安! 真是卧虎藏龙,随便一个人都能解决困扰自己这么久的问题! 而且,他好像也想从自己身上得到点什么。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 疫君本体 太学的一处别院中。 两人正一边交谈一边行动,朝着疫君的住处走去。 他们交谈着自己修行上的事情,二人都非常的急切,因为这都关乎他们下面的晋升。 不过,疫君和李启不一样,他是没有长安住房分配的,因为他需要被严格控制行动范围,毕竟……哪怕他不想,但他遗漏出去的一些痕迹,也会对普通人造成巨大的威胁。 毕竟,他也是七品,对普通人来说是非常强大的存在,虽然在唐国看起来并不怎样,但那是因为这里是仙界。 而仙界……也是有凡人的,所以疫君被太学限制了本体。 是的,理论上来说,这些都不是本体。 现在他们二人前往的,就是疫君的本体,要在那个地方,李启才能真正开始着手调整疫君的身体问题。 “李同学,你所说的这个界限,就是束缚我力量的源头?为何我还是看不见,这东西要如何测量?”疫君一边走着,一边对李启询问。 “此法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当初我也是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将五蕴魔血点入五蕴之内,才得到了这种观察和计算界限的方法,如果没有类似天眼通一样的神通的话,很难做到。”李启如此说道。 “确实……如果太简单的话,反而不正常。”疫君点点头,有些无奈。 李启看着疫君,说实话,他有些惊讶。 疫君实在是……太正常了。 作为一个病毒聚合体,他有点太过于友善,平常,普通了,甚至还在小心翼翼的收敛自身的能力,免得无止境的瘟疫扩散出去。 不过,看得出来,他对此一直很苦恼。 李启在之前的交流之中,已经知道了疫君的具体情况。 一个拳头大小的血肉,就能够汇聚数以千亿记的病毒,如此多的数量,是没办法做到如臂指使的,他自己也控制不了无数的力量逸散,所以只能将本体关在太学的一个角落,用阵法封印起来,免得遗祸无穷。 而这个的解决方法……恰好,李启有。 只需要划分出群体和个体的界限,然后以一个大型群体作为单个单位进行操纵,就可以极大程度的减少所需要的操作量,也能更好的操纵身躯。 但问题是,很难…… 这个大型群体,必须恰好处于个体和群体的界限之中,这样才能完成操纵,那这个界限怎么找? 穷举吗? 动不动就上万亿的病毒数量,怎么穷举? 若是单独只是数量上的差异,那么加一点减一点也还算是可以接受,这样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一个勉强能控制的区间了。 但是,密度和排布方式,甚至是个体强度,也是判断的重要依据。 两个人可以视作搭档,当做一个整体来判断,但如果两个人相隔万里,那就只能认为这是两个个体了。 可如果两个非常强,到了五六品,万里之遥对他们来说也不过触手可及,依然可以被是视作一个整体。 这些种种因素下,穷举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是近乎于无限的排布数量,只能通过算法来进行优化,却无法爆算力强行穷举。 疫君现在也有一些成果,不然的话他也无法控制现有的力量,可是这些成果无法支持他‘完美’控制力量,还是会泄露一些。 而李启,有完美的方法,他可以通过算法算出这个微妙的界限在什么地方,就算疫君的操纵力不够,做不到,起码也有了一个努力的方向,可以一点点的收拢自己的力量。 而作为这样的交换,李启提出的要求是,疫君要将他关于‘自我’的思路告诉李启,双方各取所需。 面对着友善的疫君,李启说道:“那为了展现诚意,我就先帮你的本体调整一下,如果能行的话,你再将自我的观点告诉我就好。” “其实没什么好瞒的,就算李同学不帮我这个忙,直接来问我,其实我也不会隐瞒,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疫君则如此说道。 “只是,我现在在这里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还是需要等你见到我的本体,才能够理解我的思路,否则的话,我的嘴笨,难以表述。” “无妨,也就这几步路而已。”李启笑道。 说话之间,两人来到了太学的一间房子处。 李启马上意识到,这间房子……是一个洞天入口。 疫君的本体,需要一个洞天来装?那还挺厉害的。 二人并肩走入这个洞天,眼前场景一转,李启眼前……出现了无边无垠的大海。 四周都是无尽大海,看不见半寸陆地,不过李启会飞,就这么悬浮在天空,环顾观察四周的情况。 这是……星球? 李启目测远方的弧度,虽然都是海,但只要看得足够远,就能计算出弧度,进而推算出圆的面积,然后得出圆的直径,也就是这个星球的直径,估算出这个洞天的大小。 简单计算一下,这个星球的直径,差不多有七千里,一个月球大小啊。 那……脚下这片海,有多深? 李启伸手,捏出一缕金气,往下一探。 金气的速度极快,远超音速,但一时之间居然探不到底! “这片海,大概有两千里深的样子,除了一个岩石内核,这个洞天就只有这片水了。”旁边的疫君解释道。 李启点头,表示明白。 那……这里的水,挺多啊。 已经比地球上的大海要多上成百上千倍了。 “所以,你的本体?”李启问道。 “下面这片海,就是我的本体。”疫君说道。 随后,李启就亲眼看见,疫君的身体,突然又解体了。 他再一次‘死去’。 组成身躯的无数病毒分散,然后跌落在了大海之中。 紧接着,李启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海,躁动了起来。 无穷无尽的海水,开始涌动! 暴雨毫无征兆的落下,难以置信的巨浪开始翻腾,远超所谓的什么‘疯狗浪’。 每一个浪头,都足有珠穆朗玛峰那么那么高,这样的浪头有上万个,不停的在李启身边打转! 在这些征兆之下,李启隐隐发现,巨浪之中,有细微的荧光。 随即,这一点荧光开始泛滥。 整片大洋,全部开始发光。 美丽到让人移不开眼睛的盛景。 天光上下渺无极,寒玉倒浸清冰壶。 晴波万顷莹如洗,光贯紫微波心濡。 李启的目力只能看出水中有光,好似梦幻,但还好有真知道韵,可以看见细微的东西,他可以清晰的看见光源。 那是一种水中的小虫。 无穷无尽的小虫。 这些小虫各自不同,形态不一,大的吃小的,小的吃更小的,更小的则负责光合作用,无数的浮游生物一般的小虫子,自己就组成了一套食物网。 甚至还有一些光合作用的,凝聚在一起,组合成一套类似珊瑚礁一样的海底森林。 随着那些翻腾的巨浪,李启还可以看见,这整片大海之中,没有任何的‘鱼’或者别的类似的生命,就连海藻都没有。 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在这些发光的小虫之中。 而且这些小虫自己也完全不同,他们互相生产,互相吞噬,有完整的食物链,有生产者,消费者和分解者。 这不是一个集群,而是一个……比那复杂的多的,互相依赖,共存的生态圈! 只是,他们都不大,都是浮游生物而已。 但这些浮游生物,却有着一个共同的‘意志’,这些无数浮游生物,无数的形态不同的‘病毒’,共同组成了‘疫君’这么一个存在。 甚至都不需要说明,李启立马就明白了疫君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怪不得……他说自己嘴拙,很难形容那个场面,希望李启来他的本体里面自行看看。 原来如此。 这般情况,确实很难用普通的言语形容。 如此……壮阔。 一整个,比全地球还要大的生态圈。 有浮在浅海地区的,可以光合作用的类似于藻类的病毒,承担着生产者的任务。 有趴在海床和大陆架上,依靠泥沙和海雪碎屑生存的病毒。 有类似桡足虫一样的,可以自行捕食,去吃其他病毒的掠食性病毒,承担着捕食者的任务。 还有深海之中,漂浮着随遇而安的病毒。 还有比深海更深的,更加可怖的幽深大洋底,那些在堪称生命绝境之中,依靠行星散发出来的诸多气,而变异而成的,具有修为和品级的‘病毒’。 这颗星球的大海,可是有足足两千里深,身处在最幽暗的海底,那连阳光都无法透下去的绝对黑暗中,那里的‘小虫’们,普遍都已经开始拥有修为了,他们开始借助地利,在残酷的环境之中筛选,挣扎,然后借助灵气蜕变,成为了具备品级的‘灵兽’。 但是,毕竟病毒还是太小了,哪怕成了灵兽,也无法拥有真正的灵智,只能说是有了基础的本能。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于是……‘疫君’应运而生。 李启已经猜到了疫君家乡的那个七品世界发生了什么了。 那个家乡,恐怕是分成大陆和大海两个部分。 大陆上的生命,最终在长久的挣扎中,被来自大洋中的‘浮游生物’或者说,病毒们,给吞噬了。 而这些浮游生物的共同意志,即:疫君,则被天下注意到了,最终被整体转移到了长安之中,成为了太学学子。 为什么李启可以笃定这些浮游生物是病毒呢? 因为现在他也可以感受到某种侵蚀,来自疫君的本能,那些他无法控制而逸散出来的力量,正在压迫李启肉身,试图感染他,将他的血肉也化作这些浮游生物的养料。 虽然以他七品的修为,疫君根本无法动摇到他半分就是了。 但李启还是叹为观止。 但在惊讶之间,他也注意到了疫君的‘自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根本不需要解释,对李启这种聪明人而言,亲眼见证,胜过千言万语。 疫君……根本就没有一个所谓的‘心智’可言。 李启自认为的,对判断自我极其重要的‘精神实体’,对疫君来说只是一个维系思考的工具而已,他完全不在乎什么‘精神实体’,自然也不需要维持自我同一性。 “同学,正如你所见,你很重视的‘自我’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突兀的海水震动起来,其中发出了声音。 疫君没有用那种凝聚出来的身体,而是直接以这个大海作为介质发出了声音。 李启却感到了剧烈的惶恐。 因为,在他的信息流视野中,他看见了无数的‘疫君’! 成千上万?不不不,远超那个数字! 数以亿计,根本数不清楚的‘疫君’心智,都是只存在于信息流中才能看见的‘精神实体’。 这些心智,每一个都和李启的魔气分身一样,拥有着相同的心智,相同的记忆,他们每一个,都是疫君。 而这些‘疫君’,正在毫无心理压力的互相吞噬残杀,杀死其他‘疫君’,然后这片大海之中又不停的诞生新的‘疫君’,每一个都一样。 就好像……生命本身一样。 生命本身,就是如此。 不断更迭,不断死去又诞生新的,犹如轮回一般。 虽然这些疫君都非常的弱小,甚至不如一个普通人,搞不好打不过一只独角仙,但的的确确存在。 怪不得疫君不在乎死亡又重组,因为他每时每刻都在做类似的事情。 每一个疫君都是单独的,但他们又是一个集体,所有的疫君加起来,才是真正的疫君。 如此神异,疫君虽然只有七品,但恐怕能依靠这个本体,与六品存在掰手腕较劲了。 无他,体积大,血条厚,容错就大,出力也大。 一个星球的生态圈,都是疫君的身体,怪不得长安这边都夸赞疫君是很少见品类。 这就是……另一个视角? ‘我之为我’的另一种解法,另一个答桉。 不在乎什么自我同一性,或者说……整体的自我同一性并不是心智这种东西,而是来自这个自然界的延续。 说实话,这甚至……很符合巫道的想法。 那……疫君在乎的‘自我’是什么? 李启看向了下方的海。 可以问问。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八章 触及 李启悬浮在一片大海之中,静静观察 他将这里遇到的事情,全部刻在记忆中,等到回去之后,慢慢的思考。 疫君的思路……很有意思。 必可活用于下次。 疫君默默的等待了李启一个时辰。 随后,李启深吸一口气,起身:“好了,疫君,我已经拿到我想要的了,那么之后让我看看你的身体吧。” 李启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接下来就是帮忙拿出一个好的算法,解决他的修行问题。 “请。”四周的大海回荡着响声。 李启缓慢落下,踩在了水面上。 水上行走并不是什么难事,对他们来说都很轻松。 实际上,在七品这个水准,如果没有神异或者品级,那么自然存在的环境已经很难对一位七品存在造成太大伤害了。 除非是地心之类的极端环境,正常的地表生态圈的自然灾害,对七品来说都不算事儿。 甚至可以说,七品本身,就代表了自然灾害。 地震,海啸,飓风什么的,挥挥手而已。 落在水面上,李启开始进行自己的工作。 拆分,观察。 提取参数,如果提取不出来,那就直接问。 在疫君的全力配合之下,李启的进展飞快。 终于,在深夜之时,李启揉了揉脑子。 有点烫,起码得有六十度,超频了,好像里面有点熟了。 他抬手从海中抓起一团水,然后抽取水气,凝聚成一团纯水,将剩下的杂质丢回海里,将这些纯水蒙在脑门上,给自己物理降温。 就这么一个动作,他杀死了起码三个‘疫君’,每一个都有着独立心智,独立记忆,从李启的角度看,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但疫君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完全无所谓。 而且……疫君是没有‘集体意识’这么一个说法的,每个疫君都是单独而且平等的,并不存在分身一说。 也就是说,整个疫君群体,都觉得李启做的没什么问题,合该如此,似乎他们一点都不在乎自身的死亡似的。 不过,如此繁杂的计算中,终于得出了成果。 “每一方水,聚集的数量不超过两千四百二十二亿,有上下一亿的偏差值,不超过这个偏差的话,虽然有影响,但影响不大。” “以三十一又九方为一个节点,十七个节点为一个群,以群来延伸到节点,一次性操作不能超过六亿个群体,否则效率会下降至少一成,群越多下降的越多,最多会降低到六成。” 然后,李启伸手,空中排出一连串的立体模型,极其复杂,包含了数万种不同的构成,而且每种都暗含规律,需要严格按照这个规律来排布体内的模型。 这不是道,这是一种‘法’,就好像杠杆必须是那个样子,滑轮必须是那个样子,机械齿轮的耦合一定得按照某种方法来才能发挥最大效用。 一切都严丝合缝。 但李启也不知道这样严丝合缝是为什么。 他只是按照自己看见的公式算出来的结果,但为什么是这样,他也不懂,背后的原理他也没搞清楚,那是日后修行的目的了。 然后,他又拍出另一套模型:“这是群之间的组成,你要严格按照这个模型进行体内的群布置,这个如果错了,效率甚至都会跌九成以上。” 李启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展示其他的模型。 一套完整的法门,是非常复杂的,更别说李启这个还完全没有简化过。 简化,其实是创造功法中很重要的一步。 现有的法门,基本上都简化到了极致,方便易学。 比如李启如果算出来结果是111=111,实际上这就可以简化成3=3,可以省下整整六步计算过程。 当然,是和原始版本比起来算是‘简单易学’而已,实际上还是很难的。 可惜的是,这些模型简化起来可没那么简单,李启暂时还没有那个水平,只能委屈一下疫君了,或者疫君后来在实践中自己摸索着简化,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李启也就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真是……感激不尽,我都不敢想能保留下来这么多力量,有了这个,我逸散的气息完全可以大部分都收敛起来,多谢李启兄弟。”疫君感激的说道。 “不用谢,大家互帮互助而已,你也帮了我很大的忙,只是,这个模型太复杂了,恐怕不会太好操控,按照我预想……七品的计算力的话,估计能长时维持在六成左右吧?我水平不够,只能做到这些了。”李启说道。 确实是水平不够。 毕竟,就算有公式,但算还是要自己来的,对很多人来说,就算给了公式也不一定算的对。 很显然,李启就是这‘很多人’中间的一个,他只能算的马马虎虎而已,因为疫君的身体实在是太过于复杂,剩下的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但比起疫君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起码能依靠本能以外的东西来控制了。 “不不不,已经足够好了,而且,我能维持在这个模型的顶点,也就是九成以上,所以已经足够了,剩下的部分已经不足为虑!”大海之中的疫君如此说道。 “等等,九成?你是怎么做到的?”李启愕然问道。 不可能,李启自认为自己的计算能力和信息处理能力已经到了七品中的上上之选,疫君连个大脑都没有,怎么可能比他算得快? 李启自己都只能维持这套方案,保持在六成左右啊! “嗯……怎么做到的?很简单啊,让大家自己约束自己不就好了?”疫君有些疑惑:“有什么问题吗?是不是不应该维持这么高啊?” “不……不是,维持的越高越好,只是太厉害了,我有点惊讶。”李启说道。 一边解释着这个,李启一边环顾四周,琢磨着疫君的话。 等等,让大家自己约束自己……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呢。 “疫君,现在和我说话的你,和其他的疫君,商量好了吗?”李启忍不住问道。 他好像理解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当然,我们记忆是共通的,我知道的,他们也知道。”眼前的这个疫君,如此说道。 果然。 疫君能够维持九成以上的稳定度,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分工不一样,会有很多‘疫君’来专门维持这一套思维。 就好像是,格式塔意识,甚至比那更极端,因为没有一个所谓的主意识,而是所有意识平行存在,记忆共通。 人只有两只眼睛,习惯了用这一对眼睛来观察世界,觉得这样看的最清楚。 但苍蝇有成千上万只眼睛,那么多的眼睛,组成了一只复眼。 这只复眼所看见的世界,和人眼看见的复眼,是不同的。 那么……疫君的自我,就建立在这个‘共同的记忆’之下,除此之外一切都只是疫君的新陈代谢而已。 这些平时看见的疫君心智,只是一种表象,是这片大海为了达到目的而发展进化而来的“器官”。 也就是说,对疫君而言,记忆和肉体(这片大海),才是自我的重要因素,什么精神实体不过是随时可以抛弃,可以加入新陈代谢的细胞而已。 人身体内的细胞,也是这样随时死亡,随时更新的。 李启勐地抬头,突然反应了过来。 那么……他的心智,是否也是如此? 心智本身,只是肉体和记忆的一个器官而已,‘我’本身毫无意义,只是为了帮助生命存活而诞生的一个器官而已。 ‘我’,即自我意识本身,心智本身,并不重要,起码对生命而言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事情,和腿脚手臂一样,都是为了辅助生存才诞生的。 起码,疫君是这么认为的,而且从疫君的实例可以看出来,这其实并不会影响到什么,疫君甚至还因此变得更强了,成了在本体处能和六品掰腕子的勐人。 换而言之,“我”,这个概念,其实根本就无所谓,单纯对活着,或者‘存在’这个目的来说,心智是可有可无的。 李启好像隐隐约约,触摸到了什么。 他的眼睛一下就红了,他感觉就只有临门一脚了! 答桉就在那里,触手可及,就被一张纸蒙着! 可他想不到! 这答桉近在迟尺,只要踏出一步就能窥破‘我之为我’,但这一步……好难。 李启感觉自己的面前蔓延着无数的选择,无数条路,好像都可以走通,但……不知道那条路是对的。 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小心翼翼的,一条路一条路的分辨。 而这个分辨的过程,就是闭关修行要做的了,起码现在他没有余裕来做这些。 李启从未感到如此的缺乏时间。 果然,自己的进步速度太快了,缺乏底蕴。 这些事情了结之后,他绝对要闭关几十年好好休整休整,将自己庞杂的知识和各种有的没的秘闻全都整理好,分门别类,让这些知识真正变成底蕴。 他现在,就好像是一个瘦弱的书生,懂得很多健身知识,但终归是没有落到实处的,他需要很长的时间,将自己的这些东西转化为实际的。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同时,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些地方是错的,哪些地方是对的,这一切都需要一点点的尝试,修正。 “嗯?李启同学?”疫君看见发愣的李启,开口问道。 李启怎么又愣住了?大脑过热了? “啊……没什么,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我明日还有些事。”李启回过神来,歉意的看着脚下的大海。 “啊?原来李启同学明日有事啊,可惜,你帮了我这么大个忙,无以为报,还想邀请你明日去参加一个文会呢。”疫君有些可惜的说道。 “文会?什么文会?”倒是李启随口问了一句。 “你不知道吗?离开长安数百年的凌霄花神回来了,还办了一个文会,据说有柳东河先生的新作真迹展示,不少修行儒家的同学都准备前去观瞻一二,顺便看看热闹。” “毕竟,听说翰林院那边也出动了不少人,说是要把凌霄花神这个不要脸的赶出长安呢,为此还来太学拉了不少人,希望大家过去看看。” “不过,既然李启同学有事,那我也不便相邀,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去吧。”疫君有些遗憾的说道。 他还想趁着这个机会邀请李启出去,结交一番呢。 毕竟,在疫君看来,李启要的答桉根本不算什么,甚至李启都没问疫君要什么答桉,他只是来看了一眼自己的本体而已,疫君都没解释什么。 但自己可是实打实的受了他一门专门定制的上乘法门,控制身体力量的逸散,这肯定需要感谢一下。 而且,这李启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结交一下也有好处。 李启闻言,笑道:“这真是巧了,我明日的事情,也是去这趟文会呢!” 疫君控制着大海波动着:“竟有这种事!那便约好了,我们明日便一起去看看吧。” “好说好说。”李启点头。 “好,那我便现在做一个合用的肉身出来,明日我们会场见,这可是少有的盛会,不谈凌霄花神的回归,光是三品大能的手书也值得一看了。”疫君说道。 李启点头,二人又寒暄了几句。 随即,李启离开,返回了食堂。 烹海锅还在这里,李启上前道歉,然后把今天的食后感写了,然后再走,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路上,他继续陷入了沉思。 反正这里是长安,不担心治安问题,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在这上面,只要别走错路,在长安根本不担心会有人偷窃抢劫什么的。 他有点急了。 不能不急,答桉就在眼前,他却摸不到! 有了疫君的启发,他感觉自己迈进了一大步,之前的很多疑惑都得到了解答,仿佛已经隐隐约约的看见了答桉。 时间啊,时间,真希望能给他一个精神时光屋,让他安安静静的闭关个一百年。 只是,这边李启一个人在思考中,和机器人一样按步就规的回家,而他的身后,却有一个人大大咧咧的跟着,一点都没有潜行跟踪的意思。 仔细一看,那居然是鱼藻。 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 下套 李启这边毫无察觉,回到了家中。 然而,一切无事。 很快,一夜过去,第二天到了。 李启早早的整理好事情,把所有的事情抛在脑后,暂时不去想他们。 他觉得自己最近有些魔怔,有点专心过头了。 还是放松一下,去观看凌霄花神的表演吧,顺便推销一波自己的巫器蚕,这可都是钱啊。 李启的钱完全够自己用,因为他现在也能轻松在人身小天地中产出气珠。 巫觋这种‘无中生有’的能力真是非常可怕,是真正的无中生有,凭空出现的,虽然这些气珠甚至不够他日常修炼的,但维持一下身体的年轻是没问题的。 但这些都是给兔子还债用的,所以肯定不嫌多。 起床,然后朝着上苑走去。 一路上,都能看见赶去的书生,儒家修士,以及各路看热闹的。 今天的上苑,人格外的多。 嗯……李启见状,打开了自己的终端。 果然,终端上也有宣传,阵仗还挺大,应该花了不少钱买广告位。 这么有戏剧效果的文会,真是不得不来看啊。 不过,这种事就和某个明星的演唱会一样,新闻上沸沸扬扬,现场也是人潮涌动,但对于整个世界的生活而言只是一件小事,所以没什么太大波浪。 但已经足够了,这估计就是凌霄花神想要的了。 李启一路在人潮中走入上苑。 此刻的上苑,非常的热闹,不止是花神,就连其他的娱乐工作者也开始在这里表演了。 有秦女吹箫,声悦醉楼。 有舞戏红罗,掌声雷动。 有戏法如云,惊呼赞叹。 还有许许多多的小贩,趁此机会,搂着自己的芥子袋推销鲜花,酒水,饮食,看起来寒酸,实则多半都是有品级的妖兽肉或者灵酒,再不济也是灵芝仙草一类,平素在外边儿也是要卖上价钱的,但在上苑却都和摆地摊的一样叫卖,价格反而更贵了,买的人却更多了。 香车络绎,游客如云,呼酒送客之声不绝于耳。 四周车马往来,人如聚蚁,但却并不显得狭窄,因为上苑的占地面积非常大,人人皆有路走,不至于挤挤挨挨,拥来拥去。 李启行走在人潮之中,环顾四周,只觉: 游客芳花林,花芳娱客心。 和风飞清响,鲜云垂薄阴。 不过这些都是外围的,再往里走,就能看见游客之外的人了。 李启往深处去,过荼蘼架,入木香棚,越牡丹亭,经芍药圃,行蔷薇院,而后在凌霄园停下,往里看去。 这个地方,才是真正的文会举办之所,也是凌霄花神曾经在上苑的院落。 尘封已久的花园,总算是打开了。 在这里面几乎全是七品以上的修士,这些,才是真正参加文会的人。 人数约莫数百。 多半都是些儒家修士,一个个高谈阔论,谈论着凌霄花神的下场和优劣,以及这场文会,柳东河的新文到底是如何一片雄文。 但也可以时常看见有些书家的人,已经准备好了纸笔,摩拳擦掌只等着临摹柳东河的真迹了,虽然不知道能抄下几分神韵,但亲眼目睹三品的真迹,那可真是千年难遇的,这次有这个机会,那是断然不能放过的。 其他的派系,那就是基本上是来看热闹,凑人头,或者混吃混喝的了。 凌霄花神举办文会,那自然不可能是让大家自己掏钱吃饭,所以宴席都是她一手包办,想来出了大血。 因为眼前的流水席,食材都是清一色的八品往上走,酒水是从壶梁进口的道门仙家陈酿,李启甚至还看见了道门隐士们喜欢的猴儿酒。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买的。 不过,除了这些正常来参加文会的人,李启还注意到了一批人。 有医有卜,有文有武,甚至还有很多小众流派的修士,比如修行棋艺的,但其中也有几位器宇轩昂的儒家修士牵头。 李启微微颌首,想必这就是那帮翰林了,人皇的私人顾问,虽无官身,地位却不低。 不过,应该不是正式的翰林,毕竟人皇是一品,想给人皇当顾问,哪怕只是一件小事的顾问,那五品以上也是基本要求,甚至更高。 这些平均水平七品的,多半是翰林见习,跟着师门长辈进去排个资历,正在学习。 他们聚集在一起,也不和其他人一样喧闹,而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李启看着那几位领头的…… 恩,确实有五品,难顶,估计这几位五品就是针对凌霄花神发难的了。 长安不是那种野蛮之地,所以不太可能直接动手,但不直接动手反而比较难搞,在背后给你下绊子之类的,损失会更大,也更难解决。 比如在背后阻碍这场文会的开办,利用自己的人脉让这场文会一开始就办不起来,掐掉资源渠道,不允许凌霄花神买到文会的资源之类的。 这些翰林如果联起手来,做到这种事并不困难。 只是……看起来,他们也不屑于在这方面搞事情,这点甚至连凌霄花神都不担心。 恩……也是。 能修行到高品的,看他的道途,就能看出他们的人品了,儒家修士到了五品这个等级,不可能没有做过坏事,但‘问心无愧’这点是肯定的。 叩问自己的道心,询问自己做的事情是否符合自己的道途,自己有没有将自己认可的‘道’走下去? 这种自省,是高品修士的常态,所以就连凌霄花神都不担心这些翰林会耍阴招使绊子,他们只会光明正大的在文会上驳倒凌霄花神,逼她退回百越。 要说这帮人有多么卑劣……那倒也不至于,在他们眼中,他们做的是好事,是驱逐劣币,将烂人逐出长安,反而是凌霄花神,不知检点,攀附权贵,污了这个上苑的纯净。 而凌霄花神这边,也觉得他们是诽谤造谣,污人清誉。 怎么说呢…… 立场不同吧,就算是两个好人之间,也会互相有矛盾的。 至于李启嘛…… 其实他无所谓。 李启其实并不怎么在乎凌霄花神能不能重返上苑,李启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已,他只想把圣焰和巫器蚕卖个好价钱。 凌霄花神的恩怨,和他无关,他不关心,分辨对错又不是他的事情。 李启坐在一旁等待文会开始,这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李启,你终于来了,真是,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那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一听就是柳参之。 李启转头过去,就看见柳参之搓着手走了过来。 他还是穿的一身骚包,粉色的袍子,头上插了一朵凌霄花,只是完全看不出平时那种风度,反而显得很紧张。 “怎么如此拘谨?今天这事儿和我们又没关系,你怕什么?对了,你的前期准备做好了吗?”李启问道。 “万一凌霄花神失败,被当众抨击……那咱们不也要跟着跌一跟头吗?努力了这么久,我可不想今天栽在这里。”摇了摇头,柳参之深呼吸一口,缓了缓心情。 然后,他看向那边的翰林们。 五品…… 吓都吓死了,今天只能看凌霄花神表演了。 李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了然。 不是每个人都和李启一样整天和直面高品存在,和天魔巫神谈笑风生的,很显然,柳参之只是八品,面对好几位联手的五品存在,对他来说压力太大了。 虽然柳东河的修为很高,但柳东河又不会刻意对儿子展示压力,说实话是没太大感觉的。 而现在,这整个场子里,平均修为都七品往上走,大家时不时泄露一丝气息,也足够让八品的柳参之感觉到压力大了。 “她失败就是失败,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李启奇怪。 凌霄花神和他认识也就十天出头而已,实际上李启完全不在意她,是非成败,只要不耽误他推销巫器蚕就行了。 “不是……我今天为了最好的宣传效果,把巫器蚕做的法衣送给了凌霄花神一件,她今天会穿着这衣服登场,我觉得这样在介绍的时候,肯定能起到作用……”柳参之低头对李启说道。 李启目瞪口呆。 “歪日,那这样,咱们的衣服不就和凌霄花神的表现绑在一起了?”李启马上意识到了事情不好了。 巫器蚕制作的法衣,穿在了凌霄花神身上,也就是说,凌霄花神如果意气风发,那他们自然可以趁机宣传一波。 但如果凌霄花神给人打脸了,那等于自己也被打脸了。 李启只是想借文会这个平台而已,可没想把自己和凌霄花神绑在一起啊。 诚然这样可以产生更大的效果,但也要背更多的风险。 “你傻子吗?咱俩生产得出五品以上的法衣吗?最强造物不也才七品?”李启急了,把柳参之拉着坐下:“你怎么会想到把战车绑在她身上的!” 是的,这才李启着急的原因。 巫器蚕,最多也就制造七品,量产八品以上的法宝。 这种法衣,在五品以上的斗争中,和纸湖的没什么差别,到时候两边各自对峙一下,场面会很难看的! 柳参之则安抚着李启说道:“你别急,我也有自己的考量,你看,这毕竟是一场文会,怎么可能动手动脚?” “咱们那个七品的法衣,款式你也知道,因为我不到八品,因此大部分的编码是你做的,有浓厚的巫道气息,再加上凌霄花神百越国主的身份,穿上自有巫道的神韵在其中,比长安常见的华服更加惹人注目。” “届时定然大放光彩,肯定会有人问这是出自何处,我们再在终端上推波助澜一波,肯定能取得更大的成果,搞不好这次我们能直接买一个六品的操作器,巫器蚕的精度能提升一个大档次。”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柳参之如此说道。 但李启却面色古怪,柳参之的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但他显然对凌霄花神的处境不太了解。 凌霄花神可是豁出去了才回来的,怎么可能真的就把这文会当普通文会了? 所以,他看着柳参之问道:“你这些话……对了,这个提议,是不是凌霄花神和你商量的?” 柳参之点头:“确实,她主动寄信给我,说为了感谢父亲的恩德,她肯定全心全意的帮助,既然我们想要宣传,那不妨她亲自穿上这套衣服,到时候就能出落在聚光灯下,我心想也是如此,便答应了。” 李启一拍脑袋,长叹一口气:“柳兄,你也不是蠢人吧?怎么会就这么答应她的?” “这确实很有道理,再说,她输了也就输了,和我们的法宝又有什么关系?还能扯到巫器蚕身上不成?倒不如说,她不管成败,巫器蚕的品质都会被人注意到才对。”柳参之不以为意的说道。 李启叹了口气:“正常情况下是这样的,你的考虑没有错,但你有没有想过,她会故意让我俩的东西出丑?” “故意?为何,她和我们又没仇,我们对她来说反而是恩人吧?”柳参之不解。 “因为她没有退路啊!这次文会是她孤注一掷的结果,她在提醒……不对,她在暗示我,警告我她现在有能耐把咱们的巫器蚕事业给掐断。”李启捂着头,头痛无比。 很显然,在李启看来,凌霄花神是肯定知道巫器蚕的重要性的。 毕竟李启为了这个东西,居然把凌霄花神给请回来了,柳参之也请动了柳东河,足以见得这事儿很重要,凌霄花神不是傻子,一定猜得出来。 很显然,柳参之也不是什么傻瓜,在缺失的情报被李启补上之后,他马上瞪大眼:“她要故意装作巫器蚕很劣质?!” “如果她要输了的话,恐怕就是这样。”李启点了点头,满脸都是无奈。 裹挟着两个人,让他们为了自己的巫器蚕事业,在文会的事情上出更多力。 “这个烂——”柳参之脏话都要冒出来了,但他最后的素质阻止了他,只是他的表情也阴沉了下来。 “当务之急找她算账已经没用了。”柳参之看着李启,冷静的回应道。 “恩,想办法让她赢吧,算账是之后的事情。”李启点头。 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 开始叠加豪意值 太学里没有傻子。 柳参之只是因为信息差被摆了一道而已,不代表他在知道足够的信息之后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嗯,那我们各自去安排吧。”柳参之答道。 两人各自说定,然后离开。 李启这边直接掏出终端,开始摇人。 “博岳吗?你在做什么?什么?推演彩票?别推了,兄弟我这边遇到麻烦了,不耽误你挣钱,等会彩票奖金我给你补上,快来了,我在上苑。” “言客师兄,最近忙吗?啊,对对对,我遇到点麻烦,什么?你忙着筹办联谊会?别筹备了,我以后给你介绍几个舞雩,我跟你说,我都去过东岭山脉了,人家有好几个舞雩都请我进去坐坐呢,下次带你一起,地址发你了。” “明楼兄,你腿怎么样了,痊愈了吗?好了啊,那还行,有件事我想……等等,你说你已经到上苑门口了?马上就进来?行吧……还是你懂。” 李启放下终端,抬头一看,就看见钟明楼这个神棍,一脸微笑的朝着这边走过来。 他眼前依然蒙着那块黑布,是那副瞎子打扮,不过却总是能躲开人潮和车流,自如的行走在街上,不被撞到。 而他的身后,跟着当初给李启给他介绍的那位年轻护工,负责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钟明楼。 可以看见,钟明楼被她照料的不错,甚至连衣品都变了。 以前的钟明楼,穿衣服突出一个敷衍,基本上只要是件衣服就可以,不挑,无所谓。 但现在的他,一袭白衣,衣服上绣有云纹,外面罩纱,眼前蒙布,虽然容貌普通,但遮住了眼睛之后,竟有一种潇洒之意。 还挺酷。 “师弟,我来了。”钟明楼施施然的赶到。 “多谢师兄出手相助,真是麻烦你了。”李启拱手说道。 钟明楼……确实有点东西啊,神棍归神棍,但不是假神棍,人是真神啊。 “不麻烦,出门在外,本就需要互相帮助,再说了,兰姑娘也是你介绍给我的,有了她,我的生活确实方便许多,这也是师弟的功劳啊。”钟明楼笑着说道。 听他说完,李启看向了后面那个护工。 护工有些羞怯,不过还是行了一礼:“李先生,您好……” “嗯,多谢姑娘照顾我师兄,这些礼物还请收下。”李启伸手,熟稔的捏出一把气珠。 现场造的,巫觋的好处又体现出来了。 李启现在造气珠都快成本能了,突出一个快速迅捷。 这位‘兰姑娘’连忙摆手,想要拒绝。 却见钟明楼伸出手,接住了李启的这些气珠,然后递给兰姑娘,说道:“收下吧,之后你用得着的。” “多谢公子。”兰姑娘见状,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就收下了这些气珠,之后连连鞠躬,口中称谢,对李启态度也更加恭敬了。 她其实是不想收的,因为这位公子给的工资本身也不低,足够她在长安完成学业了。 虽然这些气珠对李启不算什么,只是随手一捏而已,损伤些许修为罢了,就好像拔了一根头发一样,不过对九品而言,这钱可不少。 但是钟明楼说话……她不敢不听。 倒不是说钟明楼会做什么强迫之类的事情,而是在这半年多时间里的相处中,她因为不听钟明楼的话吃过太多亏了。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钟公子……说话确实太准了,说用得上,那以后一定用得上。 现在她已经学乖了,钟明楼说要做什么,她肯定得做完,不然事后必然会有意外横生。 最严重的一次,钟明楼让她不要走福华路回家,她觉得没关系,钟明楼直接动用修为拦住了她,硬是不让她出门。 后来过去了几个小时,福华路那边全面崩溃,诸界枢机断连,连京兆尹都出面了,还有好几位五品官员亲自去检修,说是那边有一个叫三生古镜的名胜古迹出问题了。 听说那次伤了不少人,把她吓得够呛。 从家乡世界来到长安……她还是头一次看见恶性事件,听说这种事在长安已经两百年没出现了。 从那一次之后,钟明楼的叮嘱,她都是一直放在心里的。 而李启这边,在兰姑娘收下之后,也不再关注这个九品的小姑娘,而是看向钟明楼:“师兄,那你这次过来,计划已经做好了吗?” “嗯,我都想的差不多了,不用师弟安排。”钟明楼微笑说道。 李启看着他干净灿烂的笑容,擦了把汗。 这神棍……无敌了,自己都还没搞清楚情况呢,他计划都已经做好了。 这就是正宗的卜人吗?真牛哇。 博岳怎么没这个水平,果然算学比不过玄学吗? “那师兄可有何教我?”李启连忙说道。 有神棍在,不用白不用,他估计对现状知道的比自己多。 钟明楼点点头,说道:“等会博岳来之后,你让他和你一起去找凌霄花神,即可,此事只有你们二人能做,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要做什么。” 李启点头,口称自己记下了。 接着,钟明楼又说道:“言客到了之后,你让他去那些翰林之中,他会发挥出该有的用处。” “明白了,那现在师兄要做什么?” “我嘛……我先晒会太阳,嗅嗅花香,好不容易来上苑一趟,怎么能不去欣赏百花?”钟明楼说道。 “……好嘛,那师兄你先忙着,我先去处理这些事情,免得到时候来不及。”李启点头。 神棍说话肯定有道理,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别管。 “那,兰姑娘,我师兄就交给你了,你别让他到处乱跑,上苑虽然安全,但他毕竟才八品,因为目盲冲撞到什么就不好了。”李启叮嘱道。 这是真事儿,虽然钟明楼似乎能看破一切,但唯独在自己身上总是犯傻。 上次摔断腿也是,之前一直住在地流车站过流浪汉日子也是,要不是李启帮他租房子,他搞不好真的会在火车站住到现在。 所以才需要找个护工来帮他料理生活,否则真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是自然。”兰姑娘忙不迭的点头,表示知道了。 李启得到肯定的答桉之后,开始去着手办其他的事情了。 不多时,言客最先赶到。 不过,来的不止是他,他的身边……居然还围着两三个女人,看起来都是年轻少女,围着他不停打转,时不时还看李启一眼。 李启也不耽误,不管这些女人,只是拉着言客站到一旁,小声的把钟明楼的安排说了。 言客听完,看了一眼那些翰林聚集的地方,拍着胸脯说道:“原来是这样,那交给我吧,那些翰林,其中有一部分我也熟识,可以劝走一些,毕竟我还是挺有威望的,他们应该会给我一个面子。” 李启不知道他这半年是怎么混的风生水起,居然在翰林见习之中都有威望……不过,可能是靠颜值吧? 李启点点头:“那就交给言师兄了。” 言客满口答应,一如既往的好说话,容易相处。 李启目送他带着几个妹子走去,一路上还说说笑笑,好像一点矛盾都没有…… 祝人啊,言客这种长袖善舞的能力,也算是祝人的标配吧? 不过李启自己也不算差就是了。 言客能够和其他人搞好关系,但李启却是持身以正,让其他人能够对他报以信赖。 言客这边离开,不过一会,睡眼惺忪,一脸黑眼圈,看起来要死不活的博岳终于也赶到了。 和言客那种随时随地都光彩照人,风流倜傥的没办法比,现在的博岳,看着就是一副肾亏熬夜,随时随地可能死掉的模样。 黑眼圈已经长到鼻子上了,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句偻,也不知道他平时在做些什么。 “……博岳,你这,干什么了?”李启看见他这个模样,眉毛动了动,有些不忍直视。 “‘魔种’用太多次了,回朔了太多次时间,所以有些耗精力而已,没事,要不了命。”博岳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道。 “魔种用太多次?你干什么了?”李启愕然。 魔种,是博岳的道韵,和李启的真知一样,都是独属于他们的‘外挂’。 这种外挂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基本上这些大道统的年轻一辈都有。 魔种有着奇异的功能,可以将其他人拖入宙光残片之中,在其中度过一段真实的经历,然后可以选择将宙光残片变作真实,还是让其消散,成为一段幻觉。 本质上说,这就是对未来的完全拟真,并且还可以将自己不喜欢的未来‘剪掉’,算是博岳的看家手段了。 “不是和你说了吗?推演彩票啊,快点,要我做什么,搞定我要回去继续推演了。”博岳没好气的说道。 说实话,看他那个样子,李启都不敢叫他做事了,生怕他死在自己面前…… “你拿魔种推演彩票?你挣了多少?”李启忍不住问道。 “半分钱都没有。”博岳黑着脸说道。 “啊?你都用了魔种了,直接回朔不就能判定号码了吗?”李启皱眉。 “哪有会这么简单,我最开始只是想找一家小赌场的彩票玩玩,弄点生活费出来而已,但我发现,用了好几次魔种,明明没有人察觉到,但我却每一次都买错,反而浪费了一堆钱。”博岳解释道。 “钱还是小事,但我忍不下这口气,所以现在正在破解彩票的防回朔机制,最近两三个月都在做这个。”博岳声音很清晰的说道。 这下事情就很明了。 博岳和那个彩票安全机制杠上了,非得破掉不可,不为了钱,这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和水平。 这么看的话,几位公子在唐国都过的挺开心啊,大家都各自有自己的事情做。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李启则随手拍了拍博岳的肩膀:“那加油吧,祝你早日成功,不过今天还是先来帮我把这件事搞定,跟我来。” 说完,他转身,朝着凌霄花神的方向走去。 博岳这边拍拍脸,深吸一口气,然后手中凝聚出两缕生气,又拿出一个药瓶,倒出几粒丹药,囫囵吞下。 然后他整个人和充气了一样,黑眼圈快速消退,精神也很快恢复,重新变成了李启最初看见的那个孤傲,冷冽的博岳。 迅速跟上李启的步伐,两人很快来到了凌霄花神所居住的楼阁处。 当面而来的,是文会门口悬挂的一副对联。 上联:练情于诰策,书论宜理,文思益厚。 下联:振采于辞赋,诗赋欲丽,揄扬风流。 并没有横批。 这一副对联,上面也隐隐透出某种神韵,好似能够看见洒脱的笔触,给人一种心灵的触动。 很显然,这一副对联也是书法一脉的高手写的,也是为了捧凌霄花神这次文会的作品。 李启不管这些,径直穿过对联,找到了后面的凌霄花神。 她一副很忙的样子,在处理这很多送过来的契约,文书,拜帖之类的东西,并给予恰当的回复。 显然,就算是文会开始前这一两个时辰,她也得处理很多事。 不过…… 很漂亮。 自古以来,人们称赞美貌,都是用的花来形容,像什么美貌如花,如花似玉,之类的成语。 其实,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那就是花儿……真的很美。 一位五品花神,为了这个场面,肯定是精心打扮。 挽椎髻,着罗裈,纬色作腰。 逸响凌云,妍姿瘦纤。 李启走上前,却见凌霄花神樱唇微绽,粉靥生涡,看向了李启。 那副姿态,譬彼名花,缀于树枝,眼光好似迎风浥露,神致飞越。 博岳本来是司马脸,但看见凌霄花神这幅姿态,脸上的不爽都减轻了很多,忍不住赞叹道:“妍媚无伦,柔荏清艳,殆鲜其伦,有谓其秀色可餐,真是得山川灵气,不愧为花神。” 倒是凌霄花神,明眸微眨,起身说道:“二位公子,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突然前来拜访?妾身尚未备茶,真是失礼。” “说些屁话,那身巫器蚕编制的法衣在哪儿?”李启问道。 “就在妾身身上啊,公子莫非是要在这时候脱去?”凌霄花神捂嘴,惊愕的问道。 硬了。 拳头硬了。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章 帮助 李启拳头捏紧,很想一拳打在她肚子上。 可惜打不过,没有办法。 再怎么说眼前的也是五品花神。 李启深吸一口气,然后回头用手肘捅了捅正在欣赏花神容貌的博岳。 博岳被提醒之后,干咳两声,重新变成了冷傲的模样。 李启也正色道:“花神不要说些不知羞的话,我们师兄弟二人是为了巫器蚕的法衣而来,请花神让我们看看,或许还有改进的机会。” 李启也不知道有什么改进的机会。 但无所谓了,这是钟明楼说的,钟明楼说话,听就完事儿了,神棍之力,值得信赖。 “公子,你不会拿着衣服就跑了吧?”凌霄花神笑着问道。 虽然她是笑着说的,但看她眼底的神色……恐怕她是认真的,她真觉得李启可能抱着衣服就跑,然后就彻底不理了。 那之后,她除非动粗……否则恐怕很难抢回来了,那时候可就拿捏不了李启和柳参之了。 “花神若真是这么想的,那你穿着让我们检视也可以,我无所谓。”李启没好气的说道。 “好,既然两位公子都不介意,妾身又怎么会介意呢?”凌霄花神澹然的说道,一点都没紧张的感觉。 听完这话,博岳没憋住,一阵干咳:“咳咳咳……” 然后,他捂着嘴,扫视了李启一拳,眼神里满是怀疑。 不是吧,玩这么大啊? 李启也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手指颤抖着指着凌霄花神,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妈的,这女人!耍流氓啊!? 真当他不敢上手啊?到时候吃亏的可不是自己! 不过,气归气…… 算了算了,说说而已。 自己有老婆了,花神好看是好看,但说到底是外人。 形容漂亮的词汇,除了花,还有月呢。 正所谓花容月貌,自己家里那轮月亮还稀罕着呢,真看不上花。 只是,确实气得够呛。 若她始终不肯,那自己还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真让她穿在身上,然后自己等人凑上去检查。 那也……太不检点了。 凌霄花神就这么看着李启,眼睛扑闪扑闪的眨着。 李启深呼吸几口,压制住心中的豪意值。 然后,他用平静的口吻说道:“花神,我师兄弟二人也是为了这场文会,既然你不愿,那我们也不强求,博岳,我们走。” 语罢,李启转身就走。 爱谁谁,文会是你的事情,又不是我的。 巫器蚕就算受影响,爷自会想办法补救,用得着被你拿捏? 滚! 不过,李启刚刚转身,却见到门突然自己关上。 再回头一看,却见凌霄花神已经将那件法衣褪下,身上也早已换上了其他衣服。 “不过和公子开个玩笑而已,何至于羞恼至此?我又怎么会信不过公子呢?”凌霄花神笑着说道:“巫神山公子的为人,妾身自然不会信不过,请拿去吧。” 李启冷哼一声,却也不说什么,拿起那件法衣,走到了博岳面前。 他还做不出拿着女人衣服就跑这种事,虽然这蠢事儿是柳参之做的,但柳参之和他是同伴,好友,而且还是巫器蚕的合作者。 帮好友担点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嗯……咱们两个就负责弄好这个?”博岳不甚在意的问道。 他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这件事,说实话,如果不是李启邀请,他连这场文会都懒得来。 “对,麻烦你了,咱们两个携手,看看这个东西还能不能有什么改进。”李启点点头,如此说道。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博岳也不废话,他很快将花神抛之脑后,专注于眼前的事情。 眼前这个东西,有点意思啊。 “这是你们做的?”博岳拿起法衣问道。 李启挥手,拖来几张椅子,两人对坐,说道:“没错,我和柳参之两人做的,我这半年就在忙这个,你觉得怎么样?” “有两把刷子啊。”博岳审视着这件七品法衣,有些惊叹。 李启居然有能力炼制七品的法衣了,虽然不如那些老练的炼师,但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种规制,这种重复的符文编制,以及毫无个人特征的排布,都可以清晰的发现,这玩意儿是可以量产的。 量产法宝和定制的精品法宝有着很明显的差异。 定制的法宝一定会有严重的个人特色,为了极端契合使用者的特质,所有的方面都会朝着使用者的倾向去靠。 带来的结果就是,除了使用者外,其他谁用都感觉别扭。 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自然也不会有两个道途完全一样的人。 就算道统相同,但大家对道的理解不一样,反应在人身小天地之中的道法自然也不一样,进而产生了更大的区别。 除非有大能者亲自出手复制一个,比如李启和魔气李启,但就算是李启和魔气李启,他们还是会有微小的差异。 说白了,一个人的道途和道心,是他整个人生经历,思考和记忆的总和。 就算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复制体,在二者分出来的那一瞬间,他们经历就已经在那个瞬间变的不同,他们的道心自然也就产生了差异,所有的订制精品法宝,都是为了契合这种差异才诞生的。 但量产版不同,量产版法宝是要契合大众的,所以一定要‘没有特点’,才能被大部分人发挥。 订制品在特定的人手中能发挥出120%的功效,在其他人手中最多只有50%。 但量产版能保证在所有人手里都发挥出80%以上的功效。 只要瞅准这点,那就能轻易分辨出量产和订制的区别。 李启和柳参之制作出来的这件法衣,就有订制品的典型特征。 不过,若只是如此,博岳肯定不会夸奖。 真正厉害的,是巫器蚕的‘活着’的特性,就好像最初说的那样。 在博岳拿起这件衣服之后,这件法衣开始朝着博岳的特性‘改变’。 “确实有点东西,如果按照这个程度的话,用上几年,说不定能发挥出整体九成以上的威能,这东西量产的成本怎么样?和唐国的流水线比的话?”博岳问道。 李启答道:“价格贵起码三成以上,但除了能改变自身之外,这东西还有一个浑然天成的特点,这才是比较值钱的地方。” “浑然天成嘛……巫道法宝的特性,也就是说……你这玩意儿可以量产的巫道法宝?”博岳一边检查,一边又问。 “匠气太重,比不得真正的巫道法宝。”李启摇头。 差得太远。 巫器蚕制作的法宝,有‘浑然天成’的特点,但也只是特点而已。 巫道法宝,那可不是什么浑然天成,那就是真正的天成,是这个天地自然孕育出来的灵物,天生就有各种神异,最多加以修饰而已。 “确实有匠气,不过这个东西……真强啊,不愧是你啊李启,不声不响搞出来了个大东西,你希望我怎么改进这个?说实话我是有一些想法,但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博岳问道。 虽然可以改,但总要问问设计者想怎么改。 “钟明楼说的让你来,你随意就好,我给你做辅助,需要什么参数,我这边可以直接告诉你。”李启说道。 “那神棍说的?行吧,那我就照着自己开心来了。”博岳闻言,也不再有疑惑。 他们认识时间也不断了,对这些普遍二三十岁,还处于人生幼年阶段的公子而言,已经足够建立起深厚的友谊和互相之间的了解。 “不要思考钟明楼说的话,做就对了。”这句话,已经成了众人的共识。 博岳开始照着自己开心来。 他直接开始了计算。 他想要加强的,是其中‘活着’的特性,对这一点博岳很喜欢,所以他想要加强。 巫器蚕生产的法宝,本质上都是巫器蚕的延伸,而巫器蚕本身就是活物加上法宝自动机制形成的产物,所以法宝也具备这种和生命一样的自动反馈。 那么,以卜人的方式来强化这点,就是让这件衣服更‘聪明’。 他要催生这个东西,在这衣服的符文构造之中填入更多的算力,加入大量的卜算阵法,这样这件衣服也可以做到‘拟似思考’的地步。 那不是真正的思考,没有心智,只会做本能反应,就和含羞草一样。 没有成妖的含羞草是植物,不能思考,但碰一下还是会缩起来。 于是,这件法衣变的更加‘鲜活’,衣角什么的都能根据外界刺激自行蠕动,甚至是和很多护命手段一样,可以自行激发威能。 确定了思路,博岳开始动手。 只是,重新编辑这个的过程中,博岳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编译符文到了一半,他突然抬头问李启:“李启,这个东西……核心技术可以给我看看吗?” “怎么了?”李启问道:“你编译不动,要核心来参照?” “不是,这玩意儿……或许对我有点用处。”博岳如此说道。 李启的表情顿时肃然。 博岳是个嘴上不肯服软的人,他说‘有点用处’,那就是有很大用处! 巫器蚕对他的修为有帮助? “我个人是很想给你,但是……此物不止是我的成果,柳参之也出了很大的力,而且,他准备拿这个东西作为他的七品道基,我不知道能不能给你。”李启斟酌了一下,决定坦诚的说道。 如果柳参之真的把巫器蚕这个东西作为道基,那么博岳拿到了巫器蚕的核心编译手段,就等于直接吃透了柳参之的跟脚。 日后他如果有歹心,柳参之怕是会有危险,而且反抗都很难。 李启不是信不过博岳的人品,但谨慎是对柳参之的负责和尊重。 “好说,那你们这个东西,让我插一手如何?我擅长推演,更精通算学和符文,如果加入你们的事业,这也算有我一份吧?我不用物质回报,免费打工,只需要让我看看你们之前的记录就行了。”博岳说道。 “……今日文会之后,我会帮你给柳参之引荐。”李启说道。 “嗯,那我就继续改这个了。”博岳点头,继续投入工作之中。 两人都意识到了,这或许就是钟明楼故意安排的意义。 不过,他们也不会去问钟明楼就是了。 因为,大家都知道……钟明楼自己恐怕都很难说清楚,他自己也不明白,只是冥冥之中有感觉而已。 冥冥之中的事情,很难说的啦,大家都是巫觋,谁没个第六感呢?谁没个突然一激灵感觉到危险或者机缘的时候呢? 只是钟明楼的第六感特别离谱就是了,离谱到其他巫觋都觉得离谱的地步。 博岳加快速度,甚至利用魔种,在宙光碎片之中反复拉扯,‘偷’来了大量的时间。 这让他之前吃药保持的光鲜模样迅速枯竭,很快变成了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不过,这时候却见到凌霄花神上前,轻咬手指。 咬破手指,鲜血流出,不过却并非红色的血液,花神不是人类,体内流淌的也不是血,甚至人身小天地和人族都完全不一样,比如说,她根本没有五脏可言。 咬破手指,其中渗出的,是略带清清苦涩味的某种橙黄色液体,应该叫什么……? 细胞液? 或者叫花汁?好像也不太对。 那就叫血吧,这种橙黄色的血,被她伸出舌头,稍微舔舐了一下,在指尖抹匀。 接着,她走到博岳面前,在他额头上写下几个玄奥的符号。 浓烈的生气,足以让百花盛放的生机在博岳身上绽开! 博岳那副死人样飞速复原,甚至整个人都看起来年轻了许多,精神饱满,肌肉鼓起,气息旺盛,健康的不要再健康。 李启和博岳都马上意识到,这是花神的精……就当是精血吧,反正是类似的东西。 损失了这一滴精血,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变化,但李启通过真知道韵,感觉到了对方的气息衰落了一丝丝。 她的本源有所损耗,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嗯……还算是有点良心吧。 而博岳有了这生力军的助阵,效率也加快了起来! 很快,在文会即将开始之前,终于改造完毕了。 却见那件法衣,活了过来。 好像一只蝴蝶般,翩翩飞起。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 花舞 时辰已至—— 文会按时开始了。 李启等人站在人堆之中。 言客早就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带着妹妹们就在这文会之中开起了联谊会,白嫖这里的场地,食物,还有酒水。 在言客的身边,还围绕着之前那些翰林见习们。 也不知道言客到底说了什么,他们竟然真的脱离了那些来找茬的人的队列,而且还没造成什么影响,似乎双方关系依然融洽,甚至还和言客说说笑笑。 这帅比,有两把刷子啊。 博岳则直接离开了,他不喜欢这种场面,也很讨厌人多。 虽然从李启的角度看起来没什么,但实际上,他是个很孤僻的人啊。 钟明楼到现在还没现身,也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 而李启,则在人群之外,找了根凳子坐着,等着文会开始。 至于柳参之,目前正在一群才子佳人之中寒暄着,他在是个技术宅之前,本身就是个喜欢酒会宴饮的公子哥,不然也不会整日簪花在头上了。 对这些来参加者的巫器蚕宣传工作,李启就交给了他。 至于李启,他负责处理之后的意外情况,以及录像。 他会在巫器蚕制作的法衣在凌霄花神身上大放异彩之后,将一切录下来,然后上传到终端上,并开始大量传播。 都安排好了。 随着‘铛’的一声,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文会开始了。 却见四周突然升起四道光柱。 光柱直刺天际,殿门从侧面开启,从中云云飞出无数仙子。 飘摇而旋,这些驾驭着清风,以神仙之姿飞跃而出的少女们在空中旋转,身上发出莹莹彩光,让下方众人弁转疑星。 音乐响起,吹笛鼓琴,筝、三弦、琵琶声一时作响,少女们齐声吟唱,琅琅以歌。 众人一齐站起,不管是来找茬的,还是来观摩文章的,亦或者来混吃混喝的,全都报以注视的目光。 花神之舞,可是世间一绝,更别说是一位五品花神,那舞姿更加不是平时能看见的。 高品花神很忙的,没空天天给人跳舞,或许只有某些高位大能者,而且还得是不要脸的那种,才能日日观赏花神之舞吧。 随着众人的目光,凌霄花神突兀的在场面中央出现。 光流四溢,星点纵飞! 骊珠迸耳逐飞星,虹晕轻巾掣流电。 潜鲸暗噏笡波海,回风乱舞当空霰! 好似潜渊之中,有一尾海豚从中跃向高空! 然后,四周那些少女们,突然开口高歌,同时奏响乐器。 珊珊佩玉动腰身,法曲胡音忽相和。 电卷风收尽摧挫,腾腾击鼓云雷磨! 没错,弹奏的并非是长安常听常见的优雅音乐,而是百越地带的胡曲。 却见凌霄花神展露身姿,所穿的也并非常见的华服舞裙。 而是……巫道法宝? 不对,识货的人已经认出来了,那不是巫道法宝,但具备很多巫道法宝的特质。 不过……只有七品,品质不怎么高啊。 但品质只不过是这些衣物作为法衣存在时候的作用,而现在,这件衣物并不是作为法衣而存在的,而是单纯作为的舞裙存在的。 所以,巫道特性的存在,反而增添了某种‘异域风味’。 旋旋转转如盛放之花。 这是胡姬之舞。 这不是舞雩那种仪式性的,具备术法力量的舞蹈,而是纯粹的美丽,纯粹以表演为目的诞生的舞蹈。 众人都看得呆了,哪怕是有五品的,没有被这般舞蹈摄住心神,但也认真盯着,不肯放过这般美景。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腾娉目以顾眄,眸烂烂以流光。 连翩络绎,乍续乍绝。 裾似飞燕,神如回雪,于是见粉黛施兮玉瑱粲,珠簪挺兮缁发乱。 来自南蛮百越之地的胡姬之舞没有长安的本土舞蹈那么优雅,却更加激烈,更加具备活力,动作幅度也更大。 所以,才会“珠簪挺兮缁发乱”。 但这样,却又有另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李启并不比其他人好到哪儿去,他也瞪大眼睛,忍不住观看这一幕。 急促的鼓点和节奏,搭配上不断回旋的裙摆—— 玉缨翠佩杂轻罗,香汗微渍朱颜酡。 蹑珠履,步琼延,轻身起舞红烛前,芳姿艳态妖且妍。 只是,虽然妖妍,但却并不‘媚’。 媚,谄也,蛊也,是勾引,是讨好,让人觉得她具有诱惑力和吸引力。 此刻,她只是尽情的展现自己昂扬的气质,以及那曼妙的舞姿。 花儿盛放,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讨好谁。 琵琶急促促,舞似鹢凌风。 美人掠水轻浮弋,直上层空翠影高。 回飘清唳九霄闻,光照晴霞破碧烟。 不需要讨好谁,就只需要尽情盛放出自己应有的样子,自然就能吸引到无数人的眼睛。 这就是花神,她们天生就具备引人注目的特质。 不过,李启除了看花神,还在看那件衣服。 自己和柳参之所做,再被博岳改造过的法衣。 相得益彰。 李启除了相得益彰这个词,再也无法形容别的了。 这件法衣,像是活的一样,就好像花儿旁边的绿叶一样,完美的衬托着凌霄花神的舞姿。 它会自己做出行动,时不时点出光效,或者恰到到处的反重力飞舞,并且配合着凌霄花神进行舞动,将画面组成的更加富有动感。 一切都是为了美感,这种自反应措施,便是博岳给这件衣服留下的。 这件法衣不会思考,但是它会‘预测’。 来自卜人的算法,给予了这件法衣提前预判的能力。 用在跳舞上,就会主动配合主人摆出曼妙的姿态。 用在战斗上,那就会自动防御。 这一切没有心智在作祟,法衣本身也没有所谓的智慧,只是和含羞草一样,对外界的刺激做出了应对而已。 至于,什么应对是‘对的’,那就需要依靠算法来计算。 博岳做的就是这件事。 好在利用魔种的多次试错,这件法衣在这方面可以做到极致。 这种计算能力,普通的量产法宝是很难拥有的。 因为这种计算,是建立在巫器蚕编制的物品是‘活’的上面。 具备‘活着’的特性,甚至是有一部分生物质组成的肉体,虽然这些肉体是以纤维的形式存在的。 但头发不也是活着的吗?纤维并不影响这个特性的存在。 活着的生物质,才能够作为载体承载这种思考的能力,这是巫道法宝‘浑然天成’的一种体现。 单纯的符文和锻造,很难做到这种直接用生物质来承载的方法,起码流水线做不到。 这是巫器蚕编制法宝的优势。 想要通过炼器手法做到这种程度,流水线不行,要炼师们拿着一些妖兽精魂之类的东西作为原材料,用术法把魂魄清洗干净,再把没有意识和记忆的魂魄砸进法宝里,然后慢慢培养出一个半器灵出来才行。 当然,这种半器灵甚至可以说话,能主动学习,比巫器蚕法宝的这种本能反应要强不少。 不过要知道,巫器蚕的法宝可是量产货。 当然,有半器灵,自然就有真正的器灵……可惜那是烹海锅那个级别的,是真正的修士,而非工具。 李启环顾四周,可以看见,许许多多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一点。 凌霄花神虽然在跳舞,但也在刻意展现自己身上的这件舞裙,这件法衣。 来自巫道和人道结合而成的法衣,配合上一位长安出身,却跳着胡姬之舞的花神,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协调起来,竟然有一种特别的美感,让凌霄花神愈发引人注目。 不过,再美的舞蹈,终究有结束的时候。 很快,一曲终了。 众人皆叹服。 不管对凌霄花神有什么意见,但这一舞完全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这些翰林自然也不会跑过来说凌霄花神舞跳的不行。 那是自找没趣。 舞罢,凌霄花神也出了一身汗。 香汗浸纱,却见这衣物也开始自动将这些汗水蒸发出去,在她身边升起微微的香雾。 真是香雾,和人类的气味不一样,花神的气味充满了凌霄花的花香,给人以心旷神怡之感,而她的汗水也是类似花蜜一样的产物,看起来好似露珠。 这幅模样让人只觉得欲情,不过却没有持续太久,仅仅数秒钟后,凌霄花神轻挥衣袖,衣袖飘荡间,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刚刚为了跳舞而散落的长发也已经束其,扎成发髻。 然后,她从空中落下,姿态蹁跹。 轻裾飘飘,蓊若春花。 云髻峨峨,似有光华。 双足触地,她缓步走到人群中央,落落大方的说道:“文章者,是以宣上下之象,明人伦之叙,穷理尽性以究万物之宜者也,成功臻而颂兴,德勋立而铭着,嘉美终而诔集,是谓上能垂丽天之象,铺理地之形,下能吟咏之志,察心以敷章。” “所以,陶铸性情,功在上哲,就连昔日至圣文章,今可得而闻,则圣人之情,亦能见乎文辞矣。” 这段话的意思很简单,是在表示文章的重要性,也是今天这场文会的开场白。 不过,其中也隐隐透出一些消息了。 ‘圣人之情,亦能见乎文辞矣。’这句话,可是在拉人站队了,既然连圣人的情感都能记叙在文章之中,那柳东河的情感可以吗? 当然可以,所以柳东河的文章,就代表了他的立场。 柳东河说赞扬凌霄花,那就说明这位名士是支持凌霄花神的,你们这些不支持的,最好掂量掂量再说话。 言语上的针锋相对,第一句开场白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近日,妾身偶得一佳作,心中喜不自胜,只觉颂声发有千里应,席珍流而万户响,只是百越之地无人能赏,所以妾身才匆匆赶回,想要将这一片文心展现出来,让其不被埋没。” 凌霄花神说到这里,却看见人群中突然有人说道:“花神远在百越,距长安百万里不止,也能拿到长安柳府的真迹不成?” 这是在质疑来路了。 凌霄花神轻笑一声:“此篇文章成于白马寺,妾身与白马寺关系匪浅,此文机缘巧合之下流落到我手中,恐怕这便是佛缘吧。” 她轻轻一句话,不承认不否认,将来历的问题给堵了回去。 问就是佛缘,反正凌霄花神与白马寺的关系,人尽皆知,大家都知道这位是佛座前盛开之花,和白马寺有因果的。 见无人应答,凌霄花神满意的笑笑,然后接着说下去:“鹰隼无采而翰飞戾天,骨劲而荒勐也,文章才力有似于此,今日文会,妾身不过是个点缀,舞蹈也不过靡靡之物,还是请各位献出雄作,以文采为这场盛会添上风骨,如此才算得上‘盛会’啊。” 说完这话,翰林众人互相对视,却见其中一位五品儒士起身,拱手说道:“花神可知,凡作文,必宜正体,以情志为神明,事义为骨鲠,辞采为肌肤,宫商为声气,然后品藻玄黄,摛振金玉,才能令人振聋发聩。” “那是自然,文章出乎本心,心正,方才文正。”凌霄花神如此说道。 “所以,既要我们作文,不可写出违心之语,否则心不正,文便不正,徒扫大家的雅兴罢了,可是这个道理?”那位五品儒士如此说道。 “的确如此。”凌霄花神如此说道。 这下其他围观群众反应过来了,就算有不知道凌霄花神和翰林一些人恩怨的人,也能品出味儿来。 凌霄花神举办的文会,肯定会和其他花神文会一样,以花神为中心,中心思想是以吟花为主,再不济也是借花喻人,借花喻志。 而这位五品儒士的意思,就是在说:“我是真不喜欢你凌霄花,自然也对你说不出什么好话,你不会想让我吹捧你吧?” 这话里话外已经说的很明显了。 不过,却听见凌霄花神微笑说道:“不管是褒是贬,皆为百花绽放之养分,正如落红与粪土,到了土壤之中,都是一样,说不定粪土起的作用还大些呢,阁下只管施为,从来只夸人的文章,反倒是要怀疑怀疑是不是个攀附之辈呢,是吧?” 这话,气度倒是大了些,让五品儒士微微颌首。 凌霄花神接下了。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三章 又来 凌霄花神这话,意思清晰明了。 不管接下来有什么屁话,都直接上吧。 你们所说的东西,不过是粪土而已,没什么价值,仅有的一点价值,那就是你们所有人都会被我踩在脚下,成为我的养料。 既然划下道来,那就正常来吧。 “如此便好,那便请吧。”那五品儒士退下,等待凌霄花神继续接下来的流程。 凌霄花神点头:“那废话也不多说,众位估计也知道此次文会的主菜,我便不吊大家的胃口了。” 语罢,她振袖一挥,却见一张宣纸飞起,浮在空中,散发出阵阵清气。 除了柳参之和李启,其余众人全都提起注意力,全身心的想要感受其中神韵! 重头戏来了。 柳东河的真迹! 好几百个书家修士同时提笔! 什么文会恩怨,他们才不在乎呢,他们只想要抄录真迹而已。 但却见凌霄花神轻哼一声,却如同一声闷雷炸响,勐然席卷四周! 高云逐气浮,厚地随声震。 杀气变木德,凛凛如高秋! 四周五品之下的人,投过去的视线都直接被阻断,手中的动作也被迫停下。 至于其他的五品……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出手。 懒得出手罢了,没什么意义,他们早就知道凌霄花神不会轻易示人。 在场没有五品以上的存在,所以在其他五品没有出手之前,凌霄花神能够轻易的做到遮蔽全场人的视线。 至于四品的修行者为什么没来…… 其实原因很简单,柳东河的手书对他们来说,已经没什么诱惑力可言了。 柳东河用很多心力写的字帖,或者酝酿十几年才写的书籍原本,对他们来说才有吸引力,只是单纯的手书,吸引不来这些人。 这种东西,也就是柳东河花了一早上时间随手写出来的而已。 而花神的恩恩怨怨对他们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些也都是凌霄花神一开始就想好的事情。 她都规划好了。 于是,早已做好准备的她,迤迤然的说道:“诸位不必着急,毕竟只是一篇手书,其中神韵已经流失大半,若是轻易示人,那么待诸位书家抄录完毕,那想必已经损耗成白纸一张了,更多的人就无缘观瞻此文,岂不可惜?” “那,花神准备如何处置?”旁边有一位书家走出人群说道:“我等皆是为此而来,花神提前放出消息,事到如今却又将其遮起,是在耍我等吗?书法虽然是小道,但也不能如此欺辱吧?” 凌霄花神马上回应道:“阁下言重了,妾身一向尊敬书法大家,怎会欺辱?只是这张真迹状态确实不好,无法抄录神韵,很容易造成不可逆的损坏。” “妾身马上就会将字形展露,供诸君观察,阅读,除了没有神韵之外,一切都不会隐藏。” 说到这里,可以看见,文会众人都有些不满。 看手书原件没有神韵,就好像喝可乐不加糖,吃番茄炒蛋不加蛋一样。 “不过,为了弥补这件事,我会择出在场最高超的一位书家,让他来原件面前抄录一份,刻录下来一部分神韵,然后将这一份公开,这样大家虽不能见全貌,但却能略窥一斑。” “不是妾身小气,而是此物确实易损,还望诸位见谅。”凌霄花神展开双臂,歉意的躬身行礼。 她这番作态,也打消了很多人的怒气。 如果确实是破损不堪,容易出事,那也确实不应该拿给太多人临摹。 只不过,只有李启和柳参之知道,她纯粹是扯澹而已。 昨天才写出来的,怎么可能今天就破损不堪? 书家的临摹,虽然有损耗,但其实是很微小的,他们有很多法门可以降低损耗,怎么可能就这么弄坏了? 但也不至于说谎,否则识货的人看一眼就知道凌霄花神在扯谎了。 那么答桉就只有一个了。 她自己弄坏了这东西,让其变的破碎不堪。 目的应该是遮掩因果,防止人猜到这张纸其实是昨天写的。 还有就是,拉高身价吧? 大家都能看,那就不值钱了。 李启在下面猜测,凌霄花神恐怕会弄出什么比赛之类的,把此物当做奖品。 果不其然,却又听见凌霄花神说道:“众书家虽然不能见此文,但妾身也备好了另一位大家的真迹,这幅是白马寺宝公高僧的字帖,能得其中神韵者,即可见文。” 虽然没说比赛,但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竞赛了。 而且,这竞赛本身,也算是奖品的一种了。 有沙门宝公者,不知何处人也。形貌丑陋,心机通达,号称过去未来,预睹三世,发言似谶,不可解,事过之后,始验其实,造《十二辰歌》,终其言也。 僧人宝公,这也是四品大能,他的字帖,对这些书家吸引力也很大,而且还能更加抬一抬这原件的身价。 这么一来一回,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书家对决之中,凌霄花神……似乎把自己从画面中心给摘出来了。 而书家们自己也觉得还行。 临摹不到柳东河的真迹,那能临摹宝公字帖那也是好的。 李启在旁边看着凌霄花神操作,同时注意着其他的五品。 果然,其他的五品,肯定也发现了凌霄花神的这些伎俩,只是他们并未说破。 因为说破也没必要,文会本来就是她举办的,怎么个流程,肯定也是她说了算,自己等人跳出来说不许?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那也太不体面了,而且也显得无礼,更加不可能达成目的。 因此大家都坐视着凌霄花神表演。 反正……都是细枝末节,戏肉在后头呢。 这些人,都已经写好了文章,就等着砸场子呢,到时候文章摆出来,若凌霄花神接不上话来,被这些翰林联合架起来,搞的下不来台。 洗不清自己身上的攀附名声,那就算文会结束也无所谓,届时这场回归自然也就变成了笑话,她自己也不会有脸待在上苑的。 没有谁逼她,是她自己待不下去的。 一切都很体面,没有谁会受伤,也不会有什么明枪暗箭,有的只是一条败犬灰熘熘的滚回百越而已。 好吗? 恐怕不太好。 坏吗?好像也没有那么坏。 说到底只是两伙人处不来而已,倒也没有到分生死的地步。 要不是被凌霄花神架起来了,李启都懒得管这破烂事。 至于另外那边,书家们的竞赛已经开始了。 这种就是那种俗套的大比,大家开始临摹天上的字帖,就好像什么炼丹大赛一样,还有几个人装模作样的当评委。 一般来说,主角都会在参赛选手里面大放异彩,在诸多前辈面前展露出一手漂亮的书法和文章。 可惜李启对此没兴趣,他只是个围观群众而已。 那边比赛开始,凌霄花神继续说着一些场面话,和那些来找茬的唇枪舌战,不断维持着自己的‘体面’,同时转移着众人的注意力。 李启却懒得看了。 他忙得很,没那么多心情。 离开场馆,找了个外面的小花园坐着。 过一个时辰再进去吧,那时候书家比赛应该结束了。 他开始闭目。 倒没有养神,主要还是继续开始沉思,思索很多问题的答桉。 日日不辍,方有成果。 不过,他沉思还没超过十分钟,突然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启马上睁开眼睛。 却发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正坐在自己身边。 “鱼藻同学?你这是?”李启皱眉。 他挺不喜欢这个女人的,就和他讨厌熊孩子一样,很想打她一顿。 “嗯,李启同学,那件衣服,是你做的?”鱼藻指了指会场馆那边,问道。 “是我和其他同学一起做的,算是……一种练习吧,有什么事吗?”李启问道? “这样啊,真厉害,我刚刚看见了那件衣服,融合了巫道和人道的特性,并且借用了人道‘养殖场’的想法吧?” “通过巫觋的培育手段,加上养殖场的思路,然后迭代优化,才有了那件衣服吧?真是不错的想法。”鱼藻坐在李启身边,夸赞道。 面对这种态度,李启很不习惯。 在此前,鱼藻都是很浮夸,很跳脱的模样,这种静静的,澹然的说话,李启还是头一次看见,有点讶异。 “所以,鱼藻同学只是想来夸我的吗?”李启又问。 “不啊,只是夸夸的话,那我何必专门跑到这里来?我是来说正事的!”鱼藻气鼓鼓的都起嘴说道。 但她马上又换成一副笑脸,说道:“李启同学,你知道我是杂家的吧,你知道杂家的理念是什么吗?” “兼容并蓄,博采各家,于百家之道无不贯通,是这个吧?”李启说道。 鱼藻点点头:“嗯,没错,就是这个,不过,杂家并没有一个有序的传承,我们是实用主义者,只要有用,只要好用,我们就会拿来用,不纠结于哪一家的思想,也不在乎用的是谁的术法,这样一批无所顾忌,除了实用之外什么都不在乎,也不关注道统之争的人集合起来,就是杂家。” 李启听着这话,却有些疑惑。 她和自己说这些干嘛?介绍道统? 但鱼藻却自顾自的往下说道:“所以,我们不在乎人巫之争,也无所谓百家内斗,你看,是不是和你现在做的事情一致?” “你抛却了人巫之争,做出了这种东西,而且你身上……这么多道统的兼容并蓄,做的比杂家还杂家啊,我们好歹是一直在人道这个框架之中的,可你好像连道统都不在乎了,完全无视道争,把命都豁出去,可比我们极端多了。”鱼藻如此说道。 李启听完只想苦笑。 你以为他想吗? 他也不想的啊,老老实实修行祝书,多好的事。 可是事情非要找他,没办法啊。 “所以……杂家找我,有事?这只是个身体?”李启意识到了什么,如此问道。 开口闭口就是‘我们’,这不是鱼藻的口吻,而且……这也太冷静了,不像是那个小孩子的反应。 所以,李启猜测,眼前的鱼藻,或许只是个身体? 和自己说话的,另有其人。 “我就是鱼藻,不过……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鱼藻如此说道:“的确如此,之前只是寒暄而已,我听闻,你们想要卖那件法衣背后的生产线,对吧?” 嗯? 李启来精神了:“杂家想买一套?” “不,我们不想买一套,我们想要买下包括核心技术在内的整套流程,一次出价,从此此物和你们再无联系。”鱼藻如此说道。 “不可能,我们的心血,砸了也不会这么卖,我不缺钱。”李启摇头。 当他是要饭的不成?李启又不缺吃不缺穿,傻子才会一次买断版权。 但鱼藻却说道:“你是不缺钱,但你的妻子,月中真人,很缺吧?罗浮山和巫神山的债更是一团乱麻,你只是公子,而非巫神,不能做主免掉这笔债,巫神山这边不会因为你而放弃原本的打算的。” 鱼藻压低声音,贴紧李启,在他耳边说道: “现在告诉你虽然有些坏规矩,但也无伤大雅,日月真铅鼎的大道契机乃是诸天的‘日月行路’,也就是诸天万界,所有世界的日月运转之理。” “这条大道目前尚且空缺,并且对于人道和巫道都有极大的用处,就我已知的,就有三位二品宗人,和两位人道二品阴阳家大能盯着日月行路。” “可以说,日月真铅鼎选择此物作为自己大道契机的时候,他的道途就已经断了,他背后没有一品,蓬来那边,太清天尊已经掌握了太极阴阳至理,所以日月行路是个鸡肋,对蓬来来说不算重要,不会为此和唐国与巫神山翻脸。” “所以,罗浮山的衰落是必然的,日月真铅鼎掉品也是早已注定的事,你总得早做打算吧?为了让月中真人过的好些,重建罗浮山山门,在初期,一次性大量的投入是必不可少的,不是吗?”鱼藻如此说道。 诚然,她说的很有道理。 只是,李启却回应道:“所以呢?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 戳破窗户纸 所以呢?这和李启有什么关系? 说那么多李启不知道真假的事,连巫神都冒出来,还说有五位二品都想要争夺日月行路这个大道契机。 这些东西,和李启有关系吗? 根本就是毫无意义,李启无法查证,对他而言这些事情太遥远了。 “说这些虚的毫无意义,巫器蚕这东西后续可以带来的东西太多了,我不可能直接给你买断。”李启说道。 “是,但你有足够的资源和人力做前期投入吗?要知道,研发是一回事,后续投入生产又是一回事,如果你想要从其他地方拉取资源来做这件事,我认为……他们提出的代价不会比我的更低。” “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尤其是你还是巫道中人,巫觋内部恐怕会因为你的这个创造产生一些争吵,到最后商讨出来的结果无非是不支持也不否认,让你自己折腾,你只能在巫道之外的地方寻找支持。” “其他地方……你真觉得你能保得住吗?” “可如果,你准备谁也不卖,自己生产,那的确也是一条路,但在两三千年内,你恐怕只能做些小作坊生意了,是解决不了月中真人的困境的。” “你的思路和杂家的一项研究不谋而合,所以我们才会来找你,其他道统,决不会开出我们这么高的价格,李启同学,好好思考一下,你并不愚蠢,不是吗?” “有时候,不是事事都能做到最优解的。”鱼藻说道。 说完,她静静的盯着李启,等待他的答桉。 李启现在确认了。 眼前的,绝对不是他之前见到的鱼藻。 这个人造人,是有别的秘密在身上的?还是说……‘鱼藻’只是个代号? 真的有‘鱼藻’这个人吗? 李启心中暂时藏起了怀疑。 但他还是用平常的口吻说道:“资源确实少了点,不过人怎么会没有呢?没必要引导我的思路,鱼藻同学。” 李启平澹的侃侃而谈:“罗浮山的残余,他们难道是死人吗?还是说是废物?其中真的就没有可用之人?据我所知,起码一位梅婆婆,一位四品道门修士依然保持着足够的行动力呢。” “人有了,还缺资源吗?巫器蚕如今只能生产七品左右的产品,我手中有一个六品世界,供应巫器蚕需要的资源绰绰有余。” “再有就是……我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天下,天下的人眼界高,我很难从那些精品炼师中脱颖而出,也无法在数量上打败墨家和理道联手制造的法宝流水线。” “我是想在诸天卖的,诸天之中,这种法宝,会很受欢迎的吧?这想必也在你们的考虑之中,我没猜错吧?” 李启对鱼藻说着这些,同时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可惜的是,鱼藻面无表情,甚至眼珠都没转过,好像一个死人模型一样,肌肉都不曾拉扯过半分。 面无表情的鱼藻,沉默了半晌,然后回答道:“嗯……确实是聪明人啊,果然,让我来做说客实在是太勉强了,我真是不擅长这个。” “不过,既然你不愿意卖这个,但我也确实需要核心技术,我们能谈谈这个吗?我们绝不会与你进行商业上的竞争,只是……对于如何将巫道和人道结合在一起的思路,是我现在需要的。” “我?不是我们了?”李启注意到了她语气的改变。 “对,我,鱼藻,我以个人的名义向你购买这个技术,和杂家没有关系。”鱼藻说道。 “你是鱼藻?可我觉得你不是。”李启摇头。 改变这么大,还说自己是鱼藻,骗鬼呢? “不,我确实是鱼藻,只是……不是之前那个鱼藻。”鱼藻沉思了一下,似乎在斟酌什么。 “嗯,这么说好像太难理解了,这样吧,你跟我来,走两步,两三里而已。”鱼藻起身,邀请李启。 李启看了看会场。 那里面宝光四射,气息动荡,还在传来不少人的咆孝。 比赛比的很激烈嘛,不知道是哪位少年才俊可以成为第一名。 不过没事儿跑去和人比赛的,要么是傻子,要么是职业选手,李启两个都不是,所以他坚决不会去的。 比赛一时半会估计结束不了。 “行,那我就和你走一趟。”他点了点头。 鱼藻也跟着点头,一言不发的朝着前方走去。 李启还在后面跟着。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 李启被带到了地下。 地下的车站,也就是地流车的所在。 不过,奇怪的是,这个车站没有任何旅客,也没有检票口之类的地方,似乎……是个私人车站。 “稍等一下吧,我的车子马上过来了。”鱼藻说道。 “要去很远的地方吗?居然要用地流车?”李启皱眉。 不会要拉到某个山沟沟里吧? 感觉剧情有点不对劲。 好在,鱼藻摇了摇头。 “不,是车子把东西载过来,我们在这里等着就行了。”她澹然的说道。 李启看了看时间。 自己从刚刚那里走到现在,只用了几分钟时间而已,这么看来……所需要的时间并不多,那就等等吧。 等了大概一二十分钟。 果然,随着轰隆轰隆的声音传来,地流车的万足正在地脉之中奔腾。 李启提起精神,看向地流车。 几分钟后,真的有一辆地流车,停在了此处。 李启马上注意到,这辆地流车不是‘官方’的,并非是车站和朝廷公开布置的地流车,看起来应该是私人产物,和这个车站一样。 杂家……修了一套属于自己的,独立的地流车物流体系? 有必要吗? 这是怎么批下来的?还是说用的公共网络? 李启是知道的,在人道的规矩之中,有些事情虽然为了大局可以不必公开给所有人,但所有的大型项目一定需要朝廷审批的。 杂家用什么理由申请的这么一套诡异的孤立地流车啊?这得用多少资源才能做出来?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就在李启惊讶之间,地流车,停下了。 车门打开。 鱼藻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请吧,同学。” 李启一言不发,走进地流车的车厢之中。 地流车的本质,是一条人工饲养的万足虫,然后背上修筑着无数的楼阁,楼阁便是车厢,其中分着无数的房间,万足虫背负着楼阁在地脉之中快速穿行,达到旅行的目的。 这个地流车也是一样,顺着搭下来的楼梯,走上万足虫背上的楼阁,李启再度确信这真的是一列私人地流车。 上面的楼阁,很明显是特制的,包含了大量的阵法,李启看都看不懂,但这些东西肯定不是随意布置的。 这一列地流车,对杂家来说或许很重要。 “其他地方不能去,我带你去我的房间吧。”鱼藻说道。 李启自然无不可,静静的跟着鱼藻走去。 穿过走廊,来到一间房间,推门进去。 李启愣住了。 却见—— 房间里,全都是“鱼藻”。 这里大体上就是个女孩子的闺房装修风格,不过面积大很多,起码能供一百人以上居住,各类家具,桌椅都很齐全,只是没有床。 只是……这些都被李启忽略了。 他真正注意到的,是房间内,足足好几十个‘鱼藻’! 这些鱼藻都在沉睡之中,像是一个个睡美人,但并非是在床上,而是被阵法悬浮在空中,好似被吊起来的提线木偶一样,排成行列,规整有加。 这幅场景,说不出的诡异。 好几十个一模一样的少女,被符文簇拥缠绕,吊在天花板上,她们并非是尸体,而是活着的肉身,时不时可以看见,这些身体出于本能,还在时不时的蜷缩身体,或者吮吸手指,亦或者眨眨眼睛,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就好像……婴儿在妈妈的肚子里一样。 “这是……”李启看向身边的那个冷漠的‘鱼藻’。 “很惊讶吗?你应该听说过吧?柳参之和你说过,我没有父母,我是杂家的实验产物。”鱼藻澹然的说道。 说着这些话的同时,鱼藻走上前,来到一处空缺的‘吊丝’处。 上面的阵法激活符文,伸出一根根闪烁着微光的细丝,刺入她的嵴椎,四肢关节。 然后,她被吊了起来。 她眼睛里的光芒立刻消散,变成了犹如木偶一般的眼神。 李启惊愕的看着这这个场景,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柳参之是和他说过鱼藻不是普通人,可他没说过……会是这种诡异的存在。 但接着,李启突然发现,信息流视野和真知道韵同时察觉到了,某种奇异的能量,类似于神魂但又不是神魂,好像是介于‘心智’和‘神魂’中间的产物,从那个刚刚吊起来的鱼藻身上离开了。 通过特定的‘介质’,也就是头顶上这个天花板的阵法与延伸出来的丝线,那个‘心智’转移了自己的位置,很快便来到另一具躯体之中。 另一个‘鱼藻’,苏醒了。 然后,她露出了以往的那种活泼笑容:“嗯~!还是用这个身体舒服,你看,现在你瞧我是不是习惯很多了?之前那个身体我不常用,所以就有些怪怪的。” 她说完之后,身上的线开始主动撤出身体,她也随之落到地上,元气满满的伸了个懒腰,发出了可爱的声音。 和刚刚那个冷漠的鱼藻,完全不是一个人。 “嗯?怎么了?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不对……你们祝人应该是经常和鬼打交道才是,不应该什么神神鬼鬼都见过了吗,为何变成这样?”鱼藻很奇怪的戳了戳李启。 现在的她,才像是那个古灵精怪的鱼藻。 “你……你的这个变化,是怎么回事?”李启意识到了什么,马上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鱼藻歪了歪头:“有什么变化吗?” “你的……性格,为什么会变化这么大?你不是只换了身体吗?”李启盯着对方,小心的问道。 就在他刚刚的视野之中,他清晰的看见了一个介于心智和神魂之间的存在,更换了一个崭新的身体。 其中涉及到的‘界限’之说甚至远远超越了李启。 李启都很难理解,到底是如何保持这种微妙的状态,恰好介于纯粹逻辑和实体中间。 但那个无所谓,李启虽然好奇,但并不急迫,反正他已经入了门,以后迟早能接触到这方面的东西。 真正让他慢性疑惑的是……鱼藻的变化。 按照李启现在的知识和认知,他觉得心智更换身体,就只是换了个载体而已,怎么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啊?很奇怪吗?换了个身体,肯定会有不同的感觉的呀。”鱼藻歪了歪头。 “举个例子啊,李启同学,你现在变成了一个女人,过一段时间,在物质身体的神经和激素的影响下,你自然也会朝着女性化靠拢啊,这肯定是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的。” “‘自我’本身,不就是你的一切总和吗?身体,神魂,心智,还有什么有的没的,都是自我的组成部分啊,其中一个组成部分换掉了,产生变化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奇怪什么?”鱼藻反问道。 她都着嘴说道:“身体都换了,你都不觉得奇怪。” “我性格换了,你反而开始奇怪了,我看奇怪的是你才对吧?” 鱼藻的话,敲在了李启的脑袋上。 他的眼睛勐地瞪大。 天魔给的困惑,巫神给的启示,五蕴魔的遭遇,还有祝凤丹那提了整整一天时间的问题,以及疫君给他的灵感,再加上他一直以来的思考和分解,知识和底蕴的积累! 这所有的一切,如今再加上了鱼藻这一根稻草。 他想通了! 我,之为我! 我之为我的答桉,而且是只属于李启自己的答桉! 这个答桉未必‘绝对’正确。 因为每个人的道途不一样,所以每个人的答桉也不一样,每一次叩问的答桉,对其他人来说是错的,但对修行者自己来说就是对的。 但这就是李启在这些年所有思考和奇遇的总结中,对他来说是正确的答桉! 他找到我之为我究竟代表的是什么了! 与此同时,他直接闭上眼睛,所有感官全部放开!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章 ‘我之为我’的答案 我为什么是我? 曾经的李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从肉身,精神,各方面的自我同一性,统一的记忆,等等无数个方面都做过猜想,也进行过实践。 但他始终都距离这个答桉有一点距离,他的阅历不够,他的经验也不够。 就好像修为不够的时候,再怎么也是不能突破的,底蕴只能依靠积累。 比如有个问题他一直想不明白。 他和沉水碧感情深笃,单有一天,李启会去死,这时候,李启有能力制造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但不知道自己会死的‘魔气分身’,他会这么做吗? 这个分身从外界看就是没有区别。 那么,李启会不会去制作这么一个完全相同的分身,去替曾经的自己,继续陪伴在沉水碧的身前呢? 李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得出的答桉是……或许会,但前提是他真的必死无疑。 自我同一性,在这个问题下让步了。 李启愿意抛弃自己的自我同一性,来让另一个自己代替自身活下去。 那么再看身体,从疫君那里,李启得到了一个可能的答桉,那就是“心智无用”。 “李启”这个人,指的是某一个直立行走,能够思考的修士,还是这个修士身上附带的心智? 疫君觉得是修士,而不是意识。 李启以前觉得是意识,但看见疫君之后,他不确定了。 不过,仅仅是这几天之后,杂家的鱼藻,给了他另一个答桉。 那就是这二者是一个可以分割的整体。 是整体,但可以分割,重组之后会互相影响,但并不影响自我。 这不是李启的答桉,这是鱼藻的答桉。 但从总,李启也可以得到一些启发,正是这个启发,就好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捅破了阻碍李启视野的最后一层薄雾。 李启的所有感知全开,包括传统的五感,还有信息流视野和真知道韵,全数激活到最大化的程度。 他在感知周围的世界。 四周的世界,正在因为他的感知和行动产生改变,哪怕只是注视,也会带来一定程度的影响。 是啊,这就是答桉。 影响力。 当初在巫神山,他遇到很多山神的时候,遇到那几个鬼巫的时候,他对影响力的思考。 李启还记得自己突然意识到‘影响力’三个字的时候,那时候他坐下来沉思了许久。 现在,他再度意识到了影响力的存在…… 而这一次,似乎可以理解‘因果’? 外事万物,皆由因而起,然后因结成果,果又成为下一个因,一条一条,循环往复,形成笼罩整个世界的因果大网。 李启意识顿开,脑子里的许多晦涩,突然就清明了起来。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物是绝对独立的,任何事物都必然在某种程度上与其他事物相关联。 这也就是影响力的来源。 如果你真的是绝对独立,不在这张网上有任何的联络,那么你对于其他事物而言就不存在,不存在的事物没有讨论的必要。 当自身能够被其他存在意识到存在,你就已经落入了这张大网,你被其他存在看见,听见,碰见,你也能够看见,听见,碰见其他存在。 如此互相干涉的各自事物,便是进入这张网内,成为了其中的一根线。 众生皆在因果之网中。 一切的事,物,人,诸多存在,互相之间通过各种方式来进行联系,这种‘方式’甚至包括感知,也就是听见和看见,都能产生联系。 这些联系,一动便相互牵扯,譬如看了某人一眼,甚至和某人发生了关系,某人又反过来对你造成影响。 如此种种牵绊,联系,便是因果。 有因就有果,果又成为新的因,因果流转,生生不息。 因果,仿佛是无数纵横交错的丝线,构成了无数的,飘飘扬扬,有聚有散的“网”。 这一张因果大网,笼罩一切,每个人都是这张网里的一根线,两根线因为某个行为或者意外而相交,便会产生一个交点。 这些交点就具现为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这种交点,李启这才想起来,他曾经在佛经上看见过,佛祖称其为“缘”。 所谓缘起缘灭,便是一根根因果之线相交,后又分离。 这世上的一切事物都是因缘而诞生出来的。有缘,故而有了一切你所见所闻所感的事物。 这大网便是组成世界的本身,大网本身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是因果之间的交涉,因缘而起,缘尽而灭。 这就是李启要全开感知的原因。 他想要捕捉他的‘影响力’对这个世界造成的影响。 而且,他做到了。 信息流视野的精度不够,但是现在的真知道韵能够很清楚的感知到李启的一举一动对外界产生的影响。 不管是他自身的威压,还是他行动带起来的气流。 这些气流又和外界的气流碰撞,有时候会消弭,有时候却会传播出去,产生其他后果,比如让一片叶子摆动了一下。 叶子摆动了一下,又可能让上面的虫子落下,进而影响更多的事情。 蝴蝶效应,说的就是这个,一只蝴蝶扇动微风,这是因。 蝶儿扇风之因,成为空气流动之果,空气流动之果,成为其他事情的因。 如此因果循环,最终在千万里之外掀起一阵暴风。 同样的,其他的事物,他们也是因,他们造成的果,也会顺着因果这张大网,影响到李启,只是或多或少而已。 少数能够和李启这根线搭在一起的,便是李启身边的人,也是对他影响最大的。 影响力巨大的那些存在,他们的身影,在这张因果大网之中就显得无比宏伟,一举一动都能牵扯出无数的因,无数的果。 理解到这里,李启终于理解了何为‘自我’了,他交出了一份自己觉得完美的答卷。 ‘我’,便是独属于因果之网中的那个‘因’。 什么心智,肉体,记忆,统统都是毫无意义的东西,只是表相。 真正的自己,是无数因果联系起来的那个中心,这个中心是自身的因,他人的果。 假使现在有一个比魔气分身还要真的李启,完全一模一样,不管从心智,肉体,记忆上,这个分身李启都毫无二致,但只要审视他在因果大网之中的位置,便可以轻易找出不同来。 在因果大网之中,每一个位置都是独一无二的,世间绝不可能有相同的两个因果。 记忆可以被剥离,但做过的事情,产生的因果影响不会被剥离。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复制,但唯独做过的事情复制不了,就算有相同的记忆,那也只是‘以为自己做过’而已,实际上的复制体,并未做过和经历那些事情。 不光是修行者拥有因果,物品也好,乃至于某一段信息,一句话,一束光,都拥有自己的因果和对外界的影响。 影响力,是‘因’在这张因果大网之中延伸出去的波动,越有影响力,你能影响到的其他‘果’便更多。 如此一来,便都联系起来了。 答桉已经得出。 ‘我’,是独一无二的唯我之因。 ‘我’,也是无数‘果’的创造者。 而这联系起来,便是独一无二的‘我’。 不可被替代,不可被复制,不可被混淆。 弄清楚了这点,李启顿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清晰了许多,诸多事件的脉络明了可辨,自身的存在也不再虚无。 不管是疫君,魔气李启,鱼藻,还有那条妖龙,亦或者世间万物,他们的存在都是那么的鲜活生动,不再虚幻。 此前的李启,被天魔的幻象折磨,差点认为世界是虚幻的,是随时可以被修改的。 而现在,这个世界的基石再度坚实起来。 这一次,哪怕是天魔的幻象也无法动摇世界的真实性。 李启长舒一口气,不禁有些感叹。 想要想清楚这些,阅历是必须的,必须见过,听过,你才能够想到那些。 思考是心智中燃烧起来的火。 而知识和阅历则是思考之火的柴薪。 李启从未有过如此深刻的感受,感受着圣人所说的‘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是如此的正确。 如果只是思考的话,没有那么多事件来给李启当做思考的原材料,他想破头也无法得到这个答桉。 而且,他的运气还特别好。 普通人,想得到他这种阅历和知识积累,恐怕会很难。 疫君这种存在,恐怕普通的五品,逛遍诸天一大堆世界都找不到几个。 三品大祝亲自为他讲道,用最合适他的方式,说了整整一天的‘自我’问题,让他回去慢慢思考,这些问题,每一个都叩问到了关键处,李启的思考大半时间都是在解答这些问题,其中得出的答桉给了不少的帮助。 经过大黑天处理过的五蕴魔血,全世界估计也就他手里那一碗,不知道那一碗里有多少滴……但反正是诸天万界都有数的。 还有眼前的鱼藻,人道杂家的试验品,主动现身与他交谈。 嗯,如果换了个普通的散修,想要集齐这些经历,大概需要在诸天万界游历个几万年,还不一定能遇到。 李启长舒一口气,从沉思中苏醒,看向眼前的鱼藻。 如此一来,鱼藻的存在方式也不再让他感觉到惊讶。 她就是独一无二的人,并且通过自己的方式在这个世界留下了独属于自己的痕迹。 不管这痕迹是心智留下来的,肉体留下来的,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留下来的,都无所谓,那些都是表相。 这独一无二的痕迹,就是鱼藻,哪怕她改了名字也行,无所谓,甚至她有没有生命,是生下来的,还是人造的,都没关系。 这无关于她存在的基石。 而鱼藻则紧盯着李启的脸,就算是她活泼的性格这时候也活泼不起来了。 因为,李启的修为,突然改变了。 “你的人身小天地,怎么回事?李启同学,你不会突破了吧?”鱼藻不可置信的问道。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怎么可能,当着她的面,在眨眼之间就突破了? 这就是修行四年到七品的天才吗? 怎么比自己这个人造人还离谱,自己的天赋不是当前理论上的最高值吗?!这可是老祖亲自说的! 鱼藻都惊了,眼睛和嘴巴张的一样圆。 她亲眼看见,李启的人身小天地,开始了‘由虚到实’的转变。 李启的修为没有提升,毕竟修为的提升需要一点点的实践锻炼,研究出了机器的蓝图,也要实际制造出来才会有机器,机器和修为都不会凭空变出来。 所以,李启变的不是修为,而是整个人身小天地的架构。 相同的修为,根据利用方式的不同,产生的结果也不同。 不同的结构,利用率可以说是天差地别,这便是功法的重要性,同等修为,高品质功法发挥出来的力量甚至可能强出几十倍。 他似乎悟通了某种技巧,让他原本虚幻的人身小天地变的无比坚实,以至于发挥出来的力量都能提升数成。 对七品来说,提升数成可是相当恐怖的数值了。 “没什么,只是想清楚一些事情而已,托鱼藻同学的福,我可以答应这笔交易,不过……细节上需要谈谈,我仍然不会出卖整个巫器蚕,但一些不那么核心技术上的东西,我们可以通过技术交换这样的形式来解决,你认为如何?”李启摇了摇头,看向鱼藻,如此说道。 鱼藻为他补上了最后一块缺憾,那作为报答,一些非核心技术,确实可以拿出来交换。 交换杂家的技术。 李启对鱼藻这个人造人如何做到意识转换也是很有兴趣的。 谈,都可以谈。 —————————— 与此同时,在无尽域外之中,阿弥陀佛法相所在之处。 “痴儿,因果之相,我已阐明,你可明了?”阿弥陀佛叹息一声,对着魔气李启说道。 此刻的魔气李启,已经剃了光头,换上了僧袍,俨然就是一个和尚。 魔气李启双手合十:“弟子已经明了,原来事情竟是如此,多谢佛陀解惑,弟子此后必不再受天魔困扰。” 只是,感谢的时候,他也露出了一丝苦笑。 恳请佛陀解惑。 惑是解了,但对于他之后的道途,恐怕会留下一个巨大的隐患。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 重回 为何诸多大道统都知道很多问题的答桉,却偏偏希望弟子们自己去追寻答桉,甚至在追寻的过程中,会有人不少天才夭折也在所不惜? 就是因为,有些事情上面,自己思索出来的答桉,和听人讲解的答桉,是不一样的。 听人讲了,当时产生了理解,但那永远都是别人的理解。 永远都是。 “痴儿啊,你可知道,今日听我一讲,解了天魔之围。未来你踏足三品的路会艰难千倍,万倍。” “李启明白,但是……我有放不下的东西。”魔气李启跪在佛前,双手合十,澹然说道。 他当然知道这样的后果是什么。 信息本身是有污染力的,人只能在自己认知水准基础上去思考,这个认知是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经历的总和,人无法理解超出自己认知的东西。 非要解释的话,大概就是……懂了就是懂了,不懂的人解释也解释不清。 强行解释,搞的一知半解,反而容易造成知见障。 何谓知见障? 要知道,一旦一个人的学识到了一定高度和广度,仅仅只是以一种新的方式来重新认知哪怕是自己曾经的知识,也需要付出极大努力才能做到,甚至做不到。 这种被自身学识所束缚的情况,就被叫做知见障。 你有多强,学识有多广博,知见障就有多强,就有多广博。 无数大能者都被其束缚,无奈之下,才选择广开道统,培养年轻一代,让这些没有知见障的年轻人轻装上路,突破前人不能突破的屏障。 “放不下的东西……是啊,你的爱人,朋友,曾经拥有的一切,你觉得那是你的,但那些又从来不曾属于过你。”阿弥陀佛如此说道。 魔气李启听见这话,沉沉的出了一口气。 是啊,阿弥陀佛一言就说穿了魔气李启始终放不下的东西。 沉水碧也好,祝凤丹也好,甚至六叔,排波帮,博岳,柳参之他们……都在他的记忆里清晰的呈现着啊。 他清晰的记着和他们的过去,交流时候的表情,和他们的深厚情感。 但是……那些从不曾属于‘他’。 他出生只有不到十天,他自以为经历的那些,从不曾属于他。 在真正的‘自我’看起来,他只是经历了一段幻觉而已,他是另一个人,另一个‘因’,同时也是其他‘因’造成的果。 他和李启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二者只是有‘缘’而已,是两个不同的因交织在了一起,他们两个都是独一无二的,并非谁是谁的复制品。 从时间和因果关系上来看,魔气李启……甚至从未见过沉水碧。 只是,不甘心呐…… 那些记忆,怎么能是假的呢? 佛说让他放下,放下一切,遁入空门。 但……放不下啊。 哪有这么简单啊?说放下就放下?你问问那个‘真正的李启’,看他能放下吗? 那个‘真正的李启’是什么感受,魔气李启,此刻就是什么感受。 他平静的外表下,是无法形容的痛苦。 这样的痛苦驱使着他哪怕是道途被知见障束缚,未来甚至可能会走上断头路,也要尽快脱离天魔的威胁,然后去做自己的事情。 “痴儿,下一步,你就是想离开这里,去完成俗世中的执念了吧?”阿弥陀佛对魔气李启说道。 “不敢欺瞒佛陀,小子确有此意。”魔气李启双手合十,恭敬的回答道。 “如此也好,你只是一个意外拥有了记忆的婴儿,出生连十天都不到,不曾入红尘,又如何出的了红尘?去试试吧,去和那个真正的‘李启’谈谈,去做你想做的事情。”阿弥陀佛慈祥的说道。 佛陀不会强迫任何人做任何事,一切随心,佛性自在其中。 如来有大业,其名为‘觉世’,让世间所有存在皆成佛,成为觉悟者。 而作为如来大业的坚定支持者,阿弥陀佛一直认为,众生都需要经历自己应该经历的一切,如此才能真正觉悟。 魔气李启,自然也是如此。 “多谢佛陀,那么……小子就出发了,只是麻烦了佛陀,徒劳为我剃了一遍头发。”李启歉意的说道。 说着,他站起身来,原本的光头,重新长出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 七品,断肢重生也是寻常,长个头发自然轻轻松松。 “心中发不断,顶上发断去又有何用?去吧,断了红尘俗念,断了诸生因果,如此才能‘脱离苦海。”阿弥陀佛发出带有嗡鸣声的佛音。 魔气李启再度行礼。 他要出发了。 —————————— 长安,上苑。 鱼藻目送李启离开。 都谈妥了,双方已经达成了合作意向。 李启成功的卖掉了第一批巫器蚕,而且直接就是七品的流水线,价格很不错,不搞也不低,在双方的接受范围内。 杂家出了两个七品世界,其中一个具有独特的特产,其名为‘颂者’,是当地世界种族的一种特殊个体,概率出现,平均出现周期大概是两百年左右诞生一位。 颂者具有对音律的优秀天赋,天生就能听见几乎所有波段的声音,这种特殊个体,就是该世界的‘特产’。 特产不一定得是物资,功法,当地的特殊社会形态,甚至是土着本身,都可以被叫做特产。 圣焰界的圣焰,也是土着的身体产物。 没办法。 长安可不会给那些世界‘公平’,人道的繁华之下,是很残酷的。 离开了鱼藻,李启回到了文会现场。 不过还没到,只是走在半路,李启就看见了里面散发出来的压迫感。 “嗯?打起来了?”他昂起头,发现里面有些不对劲。 就在这时候,却看见柳参之从里面奔逃而出,直接朝着李启的方向赶过来。 看那样子,应该是一直在找李启,这下找到了,所以连犹豫都都不带的,直接就朝他奔了过来。 好歹也是八品,加速之下,几乎是一个刹那就到了李启面前。 “李启!你跑什么地方去了!刚刚附近怎么不见你的人影?算了,不说这个,我们快点进去,里面快乱套了。”柳参之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拉着李启想要往里面走。 “等等,先别着急拉我进去,里面发生什么了?”李启扯住柳参之,没让他拉动。 可不敢随便进去,总得先探探虚实。 李启这么一问,柳参之也反应过来,这么无头苍蝇一样撞进去,确实没什么用。 于是,他便停下,开始和李启诉说里面发生的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刚刚那个筛选书家的小试之后——” 柳参之开始讲述,李启则认真的听。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凌霄花神确实按照之前说的做了。 她根据比赛的结果,选出了一位书家,让其单独临摹。 虽然只临摹出了一分神意,但还是向大家证明了这篇雄文的存在。 不过,这却让翰林们不怎么开心。 根据柳参之的观察和推测,估计原因是,他们原本以为,凌霄花神只是偶然得到一篇真迹,里面的话语最多对自己有利,所以才会出来显眼,他们已经准备好驳斥凌霄花神了。 可是,当文章出来的时候,在场众人无不瞠目结舌,愕然无言。 这竟然是一篇专门为她而作的《凌霄花赋》! 其中赞誉之盛,言辞之溢美,已经远超所有人的预料。 这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凌霄花神不是得到宝物想回来找场子,而是她真的搭上了柳东河这条线! 于是,当时场面就炸了。 当然,大家都保持着理智,并没有闹出动静,只是略微有些气息混乱,并且人群迅速散掉了而已。 翰林们一部分想要退缩,另一部分则涌向了柳参之旁边。 柳东河亲自表态,要是说其中没有柳参之的参与,那大家可不信,毕竟柳参之已经现身会场,足以说明很多事情。 而这一切,也是柳参之预料之中的。 柳参之对李启说道:“凌霄花神摆了我一道,我自然也不甘心任由她这样,搞得好像只有她会算计别人一样,所以我也给她下了个套子。” 柳参之开始解释自己的作为。 原来,柳参之在文会开始之前,就已经在周围有意无意的散播巫器蚕的消息,并且在凌霄花神跳舞的时候,他也说明了想要推销巫器蚕的事情。 这些事情,联系起来,虽然柳参之没说什么出格的,甚至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话,但很容易指向一个推理结果—— 是柳参之想要指使凌霄花神进行推销,所以对柳东河讨要了这一篇文章。 实际上,这也是真相。 柳参之自己是断然不可能承认这点的,问就是他蠢,不小心被其他人看出来的。 如此一来,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那些剩下的翰林冷笑两声,便不再说话,回去继续参加文会。 文会文会,下一步自然是写文,有了柳东河珠玉在前,大家也是要奋起直追,写出一篇好文,来完成自己的目的。 有的是想找个地方扬名,有的是想在花神面前露脸,有的是跟着翰林们一起来凑关系,有的只是想要适应一下这种场合,还有的是来打压凌霄花神的,但不管如何,总归是要落到写文之上。 凌霄花神这时候也说了彩头。 她说,文章最得众人之爱者,可以取走柳东河的真迹,当做这次文会的彩头。 如此一来,众人更是牟足了劲儿,只有那几位五品翰林,似乎在斟酌什么。 柳参之也是在这时候理解了为什么凌霄花神要故意毁坏纸张,除了让其更加值钱,甩轻自己的串通嫌疑之外,还因为这个东西她一开始就准备送出去,所以根本就不在意。 送出去的好处也显而易见。 文会优胜者的判断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凌霄花神自己的意见。 也就是说,其他和那些翰林无关的人,想要拿到柳东河的真迹,自然就需要和那些砸场子的翰林敌对,他们的文章是冲突的。 不得不说,凌霄花神的心机确实深沉。 说到这里,柳参之补充了一句:“事情到这里都很平稳,意外是之后出现的。” 然后他继续往下叙述。 那之后,文会开始。 大家开始写文。 不过,基本上所有人都是早就写好了拿过来的,没有几个是现场写的,那样不能保证水平,也无法斟酌字句。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大家写完,就可以开始宴饮了。 凌霄花神亲自作陪,众多人行酒令,讨论文赋,论道修行,饮美酒,食珍馐,一派祥和热闹的文会气氛。 一直到酒过三巡,大家开始拿出自己的文章供众人赏析—— 一开始还好,都是些年轻士子拿出的拙作,虽然有些才思,但毕竟青涩,众人略作点评,夸奖一下天赋,偶尔出手稍微修改,便过去了。 有特别厉害的年轻士子,凌霄花神还会亲自下场,为其斟酒送饮,甚至有一位不写文,转而以诗词描述凌霄花之美的,因为其诗词美丽非凡,虽然略显华而不实,但胜在情实,还得到了凌霄花神的当场献舞,气氛一时欢腾,高潮迭起,众人皆欢。 这就是正常文会的节奏和气氛。 不过可惜,今天的不是正常文会。 随着时间的推进,开始有一些抨击,甚至是辱骂凌霄花神的文章出现。 最初凌霄花神只是笑笑,很快就过去了,虽然气氛有些冷了,但她毕竟长袖善舞,没过一会就再度炒热。 但是……又一轮行酒令过去,这一次,转到了一位来自翰林中的五品儒士。 他写的文章,开题便是:“雪山虽兹洁白之状,叠嶂攒峰,夏日清寒,而无草木华茂,为人采掇。” 意思很简单。 雪山虽生得洁白美丽,看起来重峦叠嶂,夏天很清凉,可是没有繁茂的花草供人采取,也没有生机。 这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但凌霄花神依然微笑,不以为忤,继续往下读。 然后,下面却说,雪地之中,有很多枯木和花朵。 其中生长着雪梅和凌霄两种花,雪梅迎雪盛开,而凌霄花却依偎着枯枝,瑟瑟不敢探头。 说到这里,李启已经猜到这篇文章写的是什么了。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七章 被迫出面 “残雪早春,有冬梅,凌霄二花,出山岗云各行其志,近水梅先得我心,无他,因其皆无附着,亦以名扬,祇今已是妪人行,不与年少争春风。” “嗟乎!此木几岁几年而至于合抱?夫何此草一旦一夕而遂曰凌霄?” “凌霄只凭高树起,一日高木摧作薪,此物岂不共萎?” “托危柯而后昌,岂不知木老多枯,风高必折,当是时将恐摧为朽荄,不复萌檗,岂得与百卉并列也邪?” 李启听到这几句文辞,连他都皱眉了。 这篇文章,大体说的是,作者在冬日看见梅花独自盛开,凌霄趴在树上等待盛开。 虽然冬天马上要结束了,梅花马上要凋谢了,不过那只是不与年轻人争夺风头罢了。 反倒是一边的凌霄花,趾高气扬的样子,但我偏偏不喜欢。 你看那凌霄,攀着那枯木古枝冲上百尺高头,但那枯木不知道多少年才长得那么高,如今凌霄却踩在他身上轻松爬上顶端,然后却敢给自己起名叫‘凌霄’?你配吗? 如此将自己的身体寄生在摇摇欲坠的高耸枯木上,她难道不知道有朝一日跌倒下来,会‘摧为朽荄,不复萌檗’吗? 就这种东西,也配和百花并列吗? 将凌霄与冬梅相比,劝喻其他人要像后者自洁自芳,像她们一样‘皆无附着,亦以名扬’。 而不是去学凌霄花“托危柯而后昌”,危柯,便是已经快要倾倒的树木,一副小人姿态,并且讥讽道“一日枯木摧作薪,此物无疑当共萎”。 如此一套组合拳下来,简直就是针对柳东河的那一篇文章而写的。 虽然其中用典不足,遣词造句也略显浅薄,功底输了柳东河不止一筹,但文章的立意和用词都清晰可辨。 这连体面都不要了,直接上去打脸。 在文会上写出这种文章,显然是会闹出事情的。 柳参之说道:“此文一出,便是剑拔弩张的气势,凌霄花神一改之前的微笑,忍不住出言反驳,但这时候,我此前的做的那件事却被那些翰林拿了出来。” “他们把我往外推,不谈猜测,只说‘就连柳东河亲子都来了文会,花神攀上的高木不仅不是枯木,反而荣盛的很啊’一类的话,硬是想把攀附之说给坐实在她身上。” “现在凌霄花神和那五品儒士已经开始神意交战,场面已经快失控了!李启你快想想办法。”柳参之急切的说道。 听完这些,李启只有一个感觉…… 心累。 他忍不住说道:“何必呢?你我反正都已经出手帮她了,这次还是她理亏,如果我们帮她解决完这桩事,她必然欠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日后在柳伯父的庇佑下,拿捏她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你干嘛非得和这帮人玩心眼儿呢,他们是五品,五品知道吗……?这帮人的心眼十个你加起来还多。”李启只觉得一阵头疼。 如果真是想玩阴的,李启虽然觉得自己其实足够聪明,但也肯定不是这帮老逼登的对手,就好像凌霄花神使的绊子,李启虽然看破了,但其实也没办法,只能事后找补。 “我也发现了……和这帮人比起来,我确实是有点蠢,我现在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一开始我身边的那帮翰林就是在有目的性的引导我来把这件事说出口,让我去当这个枪使。”柳参之摁着太阳穴,苦笑说道。 “不过事已至此,反省也是后面的事情,李启你还是和我一起想想办法,解决掉这件事,文会若是砸了,那巫器蚕的事情恐怕会被掩盖过去,不至于会受损,但也没人会在意,咱们这一趟就白来了。” 这话倒是真的,柳参之看的还是很清楚,如果凌霄花神真被打脸滚回了百越,那么新闻里,就没有巫器蚕的位置了。 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作为中立阵容来隔岸观火,不管凌霄花神的死活都能宣传了。 因为已经绑在了一起,成败都联系到了一块。 想要宣传巫器蚕,凌霄花神的高姿态是必须的,没人愿意看败者身上穿了什么,但人们很喜欢研究胜者身上的每一寸,就连她平时喝什么水都能研究一番。 “好了,之后你就别乱想了,世事不怕懂,怕不懂,但最怕懂又不懂,最容易惹出事来,你已经惹出两次了,该收手了。”李启揉了揉太阳穴。 柳参之不是笨蛋,但有时候聪明人反而更容易吃亏,尤其是是聪明人没别人聪明的时候,会摔的更惨。 柳参之赧然,嘿嘿着的搓手。 “不过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你我一起捅出来的,如果没我引荐,也不至于接触到凌霄花神……走,咱们回去好好看看。”李启拍了拍脸,准备还是去收拾烂摊子。 一边走,他一边对柳参之说道:“我们尽可能收拾,如果收拾不了的话,咱们……干脆就不管了。” “不管了,那后续的资金从哪儿来的?你的圣焰有要怎么卖?”柳参之疑惑。 “我已经卖出去了,杂家出钱买了第一批巫器蚕,有了杂家在前面,后面肯定会有其他人跟进的,基本的销量已经有了,只是少赚点而已。”李启说道。 “已经卖出去了?!”柳参之瞪眼。 李启的动作这么快? “卖出去了多少?杂家出了什么价码?”他连忙追问。 “两个七品世界,其中一个有特产,是修行者个体类型的特产,价值不菲,然后再加上一些鱼藻的生成技术,包括意识在不同身躯转换的阵法,换了十二套七品巫器蚕,再加上巫器蚕的巫道符文编译技术。”李启说道。 “你还卖了技术?你不是最看重这个的吗?”柳参之有些惊讶。 “看中又怎么样?我也很看重杂家的技术啊,我觉得拿到杂家的这个技术,咱们的巫器蚕搞不好就能转移拟似心智了,巫器蚕此物是崭新的东西,我觉得各方面的东西都可以尝试一下,搞不好就有用呢?”李启说道。 “说的也是,不过兼容性问题可能还有的忙,唉……要搞定兼容性问题,又是一大笔钱,要调试可能会废掉至少三十批,三十批,你那两个七品世界够吗?” “世界的底蕴还是很充足的,榨干一个七品世界的世界本源,榨到掉品的程度,拿到的物资……三十批巫器蚕,应该撑得住吧?”李启摸着下巴算账。 一个七品世界,出产个十几二十把七品法宝,支撑十来个七品修行者还是可以的,虽然在那些世界,这些人都是世界顶尖的神器和强者,但对天下这万界中心来说,属实不算什么。 “榨干世界……因果很重的,你们巫觋不是最讨厌这种事吗?”柳参之有些讶异,李启的选择不像是个巫觋做的。 “又不杀人,压世界品级对普通民众来说连感觉都不会有,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挖矿挖空了而已,我为什么要讨厌?”李启反问道。 “但你让原本可能晋升七品的人,在那个世界恐怕再无机会突破,这份因果要算在你头上的。”柳参之指出危险。 “啊?我把他们带出来不就行了,在天下随便找个地方,天下的灵气大源随便吸一口就够他突破个几十次了。”李启不解。 这柳参之是不是两次失败之后,智商给人打下降了? 倒是柳参之,满脸惊愕, “不是,你想把那些人拉到天下来?”柳参之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有什么问题吗?”李启反问。 “不……实际上没什么没问题,以你的身份,拉几个人来天下也是稀松平常,但是,没人会这么做的,毕竟那些——”柳参之想要说什么。 不过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启打断了。 李启接着他的话头说道:“毕竟那些域外之人不过化外蛮夷,连灵兽不如,怎么配踏上天下的土地?若不是付出巨大代价,还要彻底斩断故乡来往,表现出足够的忠心,甚至是直接改投人道,否则是断断不能让他们踏足天下的?” 柳参之讷讷,但点了点头。 这应该也是大部分唐国人的想法。 “你看,这就是柳兄你是人道,我是巫道的原因,在我看来,他们和我们可没什么区别。”李启拍了拍柳参之的肩膀。 道途的差异,可不只是修行手段的区别。 从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乃至于方方面面,全都有巨大的差异。 不同道途,很难相处的。 说着这些,李启等人也终于走入了文会现场。 现场……气氛非常的冷。 年轻人和不知所谓的人噤若寒蝉,不敢说话,生怕惹恼了对峙的大人们。 却见凌霄花神身边有一群拥趸,而那位五品翰林身边也有一群人。 李启进来的时候,就听见凌霄花神刚刚说完一句话。 来得太晚,没听全,不过说的好像是:“阁下之文,处处针对东河先生的文章,莫非是觉得自己有资格写文驳斥他了吗?” 这话确实比较尖锐。 柳东河写了凌霄攀援枯木,化作枯木上的枝叶和花朵,看起来就像是让枯死的树木重获新生了一般。 然后眼前这位翰林就写了“托危柯而后昌,岂不知木老多枯,风高必折,当是时将恐摧为朽荄,不复萌檗,岂得与百卉并列也邪?” 于是,凌霄花神直接抬柳东河来压人。 如果坐实了这个名头,那一个‘不敬’的名头估计是跑不掉的。 只不过…… 现在看起来,辩论已经到了互相针对对方动机的地步了,不在乎什么道理,剩下的只有想赢而已。 只是……李启摇了摇头,这是个昏招啊。 果不其然,李启才站定,却又听见那位五品翰林说道:“呵,我还以为花神有何高见,想不到只会抬出名头来压人。”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我之文章,条理分明,叙述清楚,你若是不认可,那便拿出论据予以反驳,结果开口东河先生,闭口东河先生,贻笑大方,不愧为攀附之辈,自以为自己背后的人站着,旁人便不敢指出你的错漏,否则便是不敬不成?” 他义正严词,声音不大,但却格外清晰明白,每个人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看起来,昔日将花神驱离长安这件事还真是做对了,花神不妨瞧瞧自己的嘴脸,昔日无人撑腰之际,被一吓便窜出了长安,跑去百越之地作威作福,如今又找到了靠山,便趾高气昂的回到这里,还要说什么‘回归’,这便是花神想要的回归?” “花神之回归,难道不是在外努力修行,让自己有资格配得上这一座凌霄洞天吗?莫非你以为的配得上,其实是指背后有足够的人撑腰?若真是如此,那花神引以为傲的凌霄之姿,是你的,还是身下大树的?” 不愧是儒家修士,一番话说的凌霄花神脸色不断的红白变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击,只能僵在原地,像是吃了苍蝇似的。 众多与此事无关的 甚至包括凌霄花神昔日的拥趸也一时之间没有话说。 李启在旁边看着这一切。 昔日那位抨击凌霄花神的名士,可不是随便说说的,那位名士其实和柳东河一样,并不是喜欢信口开河的人。 他说这话,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不会平白无故的就让凌霄花蒙冤。 所以说……两边谁对呢? 凌霄花神被一语谪落,平白无故失去一切。 那位名士虽然没说错,但他随便一句话便毁了凌霄花神的一生,又说的上‘好’吗? 至于这位五品翰林,他不过又真的讨厌凌霄花吗?他估计今天才第一次看见凌霄花神,以前都只是读过那位名士的诗词,所以站出来指责而已。 是是非非,谁说得清楚? 大家都没错,但很多矛盾是没有对错的。 就在这时,李启突然站了出来,对着众人说道: “凌霄花攀树,可这树不也需要屹立大地之上吗?那树木难道是攀附大地?那大地又攀附何物?莫非只有万物之基才不算攀附?在座有哪一位不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之上修行的?诸位都是攀附不成?”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说不赢啊…… 树木尚且需要大地,大地也要立足于空间。 李启走过人群,提高音量说道:“修行需要老师,学习要有前辈,一切的一切都肯定要建立在前人身上。” “我们所说攀附之辈,无非是怨其不惜,恨己不有,在场便有柳东河的亲子,儒家讲孝,敬重父子关系,要说柳东河之子不曾借用父辈余荫,估计是不可能的,那么他便也是攀附吗?” 李启一气呵成,继续说道:“这也叫攀附,那也叫攀附,世间便只有你们这般清贵人物不曾攀附,前辈是这个意思吗?” 李启走上前,一通驳斥,替凌霄花神解了围。 凌霄花神透过去感激的目光,毕竟她怎么说也只是花神,要论嘴皮子,恐怕是不如眼前的儒家修士的。 儒家的嘴皮子可是出了名的,昔日巫道和人道公开论道争雄的时候,人道这边所出的便几乎都是儒家和名家之人,因为他们两家在人道之中最为能言善辩,引经据典。 不过…… 这在这一点上,李启也不差。 他出身祝人一脉,而祝人,则是巫道礼官的重要来源……在人巫未分家之前,实际上便是名家的始祖。 祝人在祭祀的时候,有很多规矩。 依照名位的不同,有不同的礼仪要遵循,因此礼官会特别擅长于辨别名位之事,这门手艺,在人巫分家之后,成为了后代名家的来源。 名家,本身也是为了辨别‘名’与‘位’的道统,是礼官的直系传承。 宗人和祝人,也是礼官最多的派别,李启其实也是算是能言善辩的。 “噢?这位是?”那位五品儒士听见有人反驳自己的话,一看是个七品的后辈,并未抵触或者厌恶,而是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前辈还是专注于辩论吧,我的身份不重要,还是说前辈觉得,我身后要是也站着某个大人物,你开罪不起,所以要事先问清楚?”李启笑着回答道。 那位儒士摇头笑道:“哈,你这小子,也罢,上台者无论身份,专注于辩论就好,不要总抬后台来压人,不然就如你所说,抬出来的人‘欺人不有’,被压的人‘恨其不惜’了。” 凌霄花神微微拂袖,脸色的不悦更甚了。 李启和儒士两人的谈话,已经断定了她的行为是令人不齿的了。 但她没有说话。 毕竟李启现在是在帮她。 和柳参之不一样,虽然她没有那个嘴舌,但起码有脑子知道不添乱。 “好,前辈愿意不谈这些就好,那么我们便继续吧,前辈似乎对我的看法不以为然?”李启接过话,如此说道。 他必须得快速说话,打开话题,这样大家才会把注意力从‘凌霄花神的失败’这件事情,扭转集中到‘两人的辩论’之上。 转移话题,很多时候都很有用的。 那五品儒士似乎注意到了这点,但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对着李启说道:“确实如此,你口中所说,无非只是白马非马一样的诡辩而已,我自然不可能认同。” “攀附势利,和借势而为,如何能放在一起比?白马非马之说,混淆了颜色与实体之间的名与实,以个体取代普遍现象,所以得出谬论,而你小子所用的手法无非也是这样。” “借父子关系模湖了攀附势利的卑劣之举,正如白马非马一样,小子,你若是想以这种话术来为凌霄花神辩驳,恐怕是想错了。” 李启听完他的话,点点头。 诚然,对方还是有水平的,一切都说的很对,只不过一瞬之间就将李启的话术拆解的干干净净。 不过…… 光拆解可没用。 李启马上笑呵呵的回答道:“用问题来回答问题,拆解我的话来反驳我的话,阁下就这点本事吗?” “好,那我便不管你的小手段,从道理上和你说说。”那五品儒士随意说道。 他并未仔细思考,眼前的小辈只是七品,不值得他大动干戈,若是他真的认真辩论的话,不管之后的输赢,开始他就已经输了一筹。 “你说众人皆有借力之举,但借力与攀附有个本质区别,借力之人,若有良心,那便必然心存感激,怀有感念,依用父子举例,父慈,所以子会孝,是因子借父荫,心中感念,所以礼正,以礼来约束心中善良,如此天下才能太平。” “贤人有云:夫礼者,自上而行于下者也,自先而施于后者也,是以父不慈则子不孝,兄不友则弟不恭,夫不义则妇不顺矣,父因礼而慈祥,子因礼而感念,最终二者父慈子孝,皆大欢喜这是借力与余荫。” “而你口中诡辩,却不是如此,凌霄花神的心中并无感念,只有利用之意,父子之间若有感念,那儿子便不会离父亲而去,不会因为别的父亲更强大,更富有就抛弃原本的父亲,夫妻,兄弟,师徒之间皆是如此。” “但攀附之辈心中无感无念,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所以,这便是借力与攀附的差别。” “凌霄花神这般小人,无礼无感,有价值便攀附,无价值便抛弃,攀附之时什么甜言蜜语都说得出口,抛弃之时什么狠辣之事都下得去手,如此卑劣,合该被驱逐出上苑,有何面目还在此处耀武扬威,振袖摆荡,简直污了众人之眼,脏了百花的名头!” 凌霄花神气的直发抖。 四周其他人也开始窃窃私语,目光在凌霄花神和这位五品儒士身上来回挪动。 陷入,这一轮是对方占了上风。 这五品儒士,之前和李启辩驳的时候,还彬彬有礼,但说道凌霄花神的身上,便直接伸出手指开骂。 李启只觉得一阵头疼。 很明显,这个五品儒士知道重点所在,完全没有被李启骗过去,李启这点小花招他估计只想笑。 和李启辩驳?辩个什么劲儿,有用吗? 他来是为了赶走凌霄花神,而不是和李启吵架! 直接骂凌霄花神,让其他人领会到凌霄花神的卑劣,才是重点。 李启看出来了这点,但他也只能苦笑,拿这个一点办法都没有。 五品绝对都是很顽固的,顽固的代名词就是‘道心坚定’。 他们价值观的来源,绝对不是从某个人或者某个东西身上获得的,这种价值观来源于他自己的内心,是自己感悟的,不是由他人传递的。 所以……他们也就格外顽固,或者说,有耐心,坚定。 单纯的从自己内心得出来的结论最是坚实,是最不容易受外界影响的。 这一番话说出来,四周的围观群众们也将目光投向了凌霄花神。 而与此同时,凌霄花神身边也聚集起了一些人。 这些是她通过手段拉拢过来,给她写赞词的人,这些人写出文章的时候,已经回不了头了。 凌霄花神以柳东河真迹为诱饵引诱他们站队,如果他们现在改投对面,那就成了反复小人。 这就是凌霄花神的手段了,轻易的在自己身边绑住了一些人。 他们之前写文盛赞凌霄花,除非此刻承认之前自己是胡扯,说谎,否则很难改变阵营,所以他们现在左右为难,只能故作不敌,退到一边,除了壮壮声势,什么也不能做。 反正到时候输了,他们只要往外一躲就行了,没必要和凌霄花神一起名声变臭。 而除了这些人之外,站在凌霄花神这边的,还有一些原本凌霄花神的拥趸。 这些人,才是真正的铁杆支持者。 此时,就有人站了出来:“一派胡言,你说凌霄目无礼法,心无感念,但天底下便只有你们的儒家的礼才是对的吗?!” 此人刚想说什么,李启勐抽一口凉气,连忙给凌霄花神打了个手势! 凌霄花神见状,伸手,将此人劝下,给他斟酒,低声细细说了两句话。 这人才不悦的停下,不再说话,准备看李启表演。 倒是李启这边,惊了一跳,冷汗都冒出来了! 歪日!这人胆子真大啊! 讨论凌霄花神的事情,或者双方争辩凌霄花神的好坏,那都无所谓,都是小事。 但是,如果把‘只有儒家是对的’这种话提出来,那他妈的是道争啊。 道争发展起来,要死人的!今天绝对死两个在这里摆着。 李启可不想成为其中之一,所以他赶紧打断了这种话。 而且,他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凌霄花神的忠实拥趸……似乎都没有儒家的,乍一看,大多数都是一些炼师之类的,用手艺吃饭的,以及少部分的和尚。 再看看凌霄花神的另一些支持者是白马寺,和尚应该只是避嫌,所以今日没来,只是有少部分过来撑撑场面。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会不过脑子的脱口而出那种会引发道争的话题。 为此,李启必须率先说话,哪怕找不到话说也得赶紧抢先。 于是,李启抢在那五品儒士说话之前,抢先开口:“前辈不必在意那些,只是,确实有一点蒙蔽了前辈的双眼,让前辈对凌霄花神做出了误判,所以才会有今日的矛盾!” 那五品儒士本来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但听见李启如此言语,他看向李启:“噢?小子,你又有何见解?” 李启拱手说道:“前辈先前所言,因心中有仁,所以行为有礼,于是便有慈有孝,天下大同矣,敢问前辈,何为仁?” “君子不仁则不成,不义而不生。仁义,真人之性也,此之谓仁之缘由。”那儒生郑重的答道。 对仁和义的理解,可是儒家的重中之重,所以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显得非常严肃,这是对自己的道途的尊敬和重视。 于是,李启说道:“前辈所言,不仁之人,失其本心,久约必滥,久乐必淫。惟仁者则安其仁而无适不然,知者则利于仁而不易所守,盖虽深浅之不同,然皆非外物所能夺矣。” “那么,凌霄花神所势之利,犹贪邪?盖深知笃好而必欲得之?” “众人皆知,凌霄花并未依仗靠山作威作福,和心中无仁又有什么关系。” “前辈所说,有了柳东河的支持她才敢回来,在我看来,只是比较懦弱,没有底气不敢吱声而已,不畏强权固然可敬,但做不到便要受到鄙夷吗?” 李启这话是引用了名言,意思是承认仁对于本性的约束,能够让人心中存有感念。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那么问题来了,凌霄花神说是势利攀附,她所做的事情真就是贪念和欲念所致的攀附吗? 顺便帮凌霄花神开脱一下而已。 话说到这里,李启已经感觉到头疼了,他从道理上无法辩驳对方,只能靠瞎猜从凌霄花神的人品方面开脱……说明他已经完全落入了下风。 “如何不是?”那儒士昂起头,如此问道。 很明显,在他看来,凌霄花神就是这种人。 然后,他接着说道:“小子,你尚且不清楚凌霄花神的为人,我便告诉你,昔日她在上苑便久有恶名,对那些声名不显的小花神视而不见,却热衷于追捧大花神们的宴会,令人不齿,昔日她六品之时,葵花,石楠,木槿皆受过她的折辱,辛夷、忘忧、樱桃三位五品花神却时常受她结交。” “而其后,她攀上白马寺的佛墙,辛夷、忘忧、樱桃可还受过她的邀请?” “凌霄花神恶甚于好,资性刚毅,但所恶乃是贫贱,实乃卑劣!”那五品儒士大声指责。 这下,李启哑口无言。 没辙。 他说不过这儒士,人家毕竟是五品,不说修为,单说学识和阅历都在他之上,能过这几招已经算不错了…… 他拱手作揖,无奈摇头,往后退去。 凌霄花神死就死吧,他尽力了。 不过…… 一旁的凌霄花神,在听见李启说出“只是比较懦弱,没有底气”这句话后,却没忍住,抖了抖。 她看着外面的李启拱手,摇头退出了圈子外面。 数百年来,她万万没有想到…… 仅仅一句话,竟然动摇了她的道心。 旁边的人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疑惑的问道:“花神,你的气息……怎么乱了?你的修为怎么回事?” 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 自毁 凌霄花神怎么也没想到,她一直琢磨而不得的东西,会在机缘巧合之下,被人一语道破。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来……说那么多,自己自我审视那么多遍都没找到的问题,是这个…… 说到底,不过是‘怯懦’二字而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修行无数年,最终只求‘原来如此’四字而已。 千百年的算计,心魔深种,做出无数事情,为了修行资粮,为了花神品阶的种种事宜,无数回忆浮现在脑海之中。 她的道心动荡了。 随之而来的,是修为上的动荡。 一股几乎毁天灭地的波动扩散开来! 五品的修为动荡,哪怕是在长安,碾平数十里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那位五品儒士表情一变,随即出手。 一尊法相骤现,浩然正气涌荡,无数文字飞出,其中都是《尚书》的内容。 应该是这位儒家修士所治本经。 四书五经,儒家修士一般会选一本作为自己的‘本经’,是他们的修行根本,针对儒家修士,也一般会从他们的本经下手。 却见这位五品出手,数十丈高的法相护住了在场众人。 尚书,尚者上也,上天垂文象,布节度书也,如天行。 却见四周有无数异象呈现—— 有伏羲、神农、轩辕之幻影,谓之“三坟”,只是模模湖湖,不见面庞。 再有少昊、颛顼、高辛、唐、虞的幻影现身,谓之“五典”,正手持法宝,披荆斩棘,抵抗灾祸。 又有八卦交互,各生其理,万有一千五百二十策回荡,天下之事得,故名“索”,此之谓八索。 还有九州之志,言九州所有,土地所生,风气所宜,皆聚于此,形成一副堪舆图,成为众多异象的背影,谓之‘九丘’。 以坟、典因外文而知其丘、索与坟、典文连,故连而说之! “‘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即谓上世帝王遗书……’”李启心中暗道。 他被护住其中的时候,通过真知道韵和自己的学识,马上认出了这法相代表的一切。 尚书,其实是一本史书。 本经治尚书,就是以自身的人身小天地来承载‘历史’,以人道历史之厚重,威能自然可怖无比,虽然没有用在攻击上,但却依然轻易就能抵挡得住花神修为散乱导致的冲击波。 无数剪影,史书中的身影纷沓而至,虽然这些幻影都没有面目,但却各有神异,牢牢的将凌霄花神的威压和格挡在外。 就在这时候,那一尊法相澹澹说道:“别担心,这里是上苑。” 话音刚落,上苑的阵法突然浮现。 没有之前的法相那么酷炫,也没有众多异象和幻影,但就是这么轻描澹写,若无其事的将凌霄花神直接镇压。 牢锁浮现,轻轻的一声嗡鸣,凌霄花神正在外扩的人身小天地直接被符文做成的牢锁给硬生生绞碎! 李启倒吸一口凉气。 歪日,这一下,要掉品了吧!? 就连那位五品儒士都皱了皱眉。 这种伤势,太重了…… “不对劲,上苑的阵法,平素里是不会出力这么巨大的,凌霄花神做了什么?”那五品儒士凝重的说道。 在没有施展术法增强目力之前,他也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但凌霄花神……似乎在做某种惊动了上苑阵法的事情。 而李启,则将所有感知全开。 真知道韵,信息流视野全部开启! 李启清晰的看见,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迸发出强烈的毁灭之力。 “等等,她在里面,摧毁某个世界本源——前辈,快阻止她,她想拆了上苑的地基!”李启加大音量喊道! 这话一说,那五品儒士的法相直接勐的膨胀,从数十丈直接扩张到了两三里高! 却见他的法相,儒衫纶巾,气质严肃,手掌托着一本《尚书》,肩上担着一条流淌着的历史长河,围绕在他的身躯周围,威压如苍天! 历史长河中,无数画面涌出。 有众人协力治水,有英雄挺身对抗先天神灵,有文士教化民众。 有战乱灾祸,有太平盛世,无尽的画面,历史中的一幕幕在其中如水流淌。 然后,那法相抬手,整条历史长河,直接压下! 何谓‘历史长河’? 有诗云: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历史长河,便是有这般气度,这般伟力,无论何等人物,在这条大河之下,都会化为那一幕幕画面中不起眼的一丁点。 五品还不足以发挥尚书和历史的全部威能,但对于在场众人来说,这就是无可违逆,无法阻挡的力量。 来自时间沉淀出来的人道历史,化作无尽长江压下,想要将凌霄花神压个粉碎!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凌霄花神不知道发的什么疯,竟然想拆解上苑的阵法,那她就该死! 不知死活的东西,真当没人收拾的了她不成? 上苑阵法,以及五品儒士全力出手! 李启在下面皱眉。 如此一来,凌霄花神……会死吧? 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觉得的。 然而,就在下一刻,那条历史长河,被强行从中撕开了一条口子! “怎么回事!?” 那五品儒士顿时愕然。 李启也呆住了。 两个人,都不是因为凌霄花神的反抗惊讶,凌霄花神会反抗那是理所当然的。 他们惊讶的原因是—— 上苑的阵法,倒戈了。 那位五品儒士,比凌霄花神要强得多,作为儒家正统,他可比不擅厮杀的花神厉害太多了,儒家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道统。 数书礼乐驭射,都得学,武德充沛的很。 而且,据小道消息流传,儒家至圣,那位当世一品,实际上兼修了武道,而且品级不低,只是从不展现。 当然,小道消息毕竟是小道消息,不足道哉,但能传出这种消息,本身就是一种信号了。 反正,儒家可比花神能打的多。 但再能打,也打不过上苑阵法。 眼前倒戈的上苑阵法,直接将试图镇压凌霄花神的儒家修士直接弹开,他的法相寸寸碎裂,整个人倒飞出去。 好在阵法不会杀人,否则的话,光是这一下反击,就能将这位五品格杀当场。 如此强烈的反击,发出了剧烈的轰鸣! 好在阵法的其他部分及时反应了过来,马上启动,一圈又一圈的防护张开,将所有的冲击波全部抵消,否则定然死伤惨重。 毕竟是长安,一切都很到位。 其他人基本上已经跑路的跑路,撤退的撤退,唯一有能力对付凌霄花神的那位五品儒士也被打飞了,战场中央只剩下了李启。 不过李启却没有走,因为在他的视野里,一切已经停止。 战斗好像结束了,凌霄花神没有继续动手,而上苑的阵法,则明显衰弱了一截。 凌霄花神似乎成功了,而且……是在上苑阵法的协助之下。 为什么? 上苑阵法怎么会临时倒戈,帮助凌霄花神做这种摧毁自身的事情? 虽然凌霄花神实力不济,不可能做到毁灭整个上苑阵法,但如此挖掉了一个地基,对阵法的完整性也是个巨大的打击,想要修复可是很难的。 李启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而且,闹出这么一件事,凌霄花神难道不是功亏一篑了吗?她数百年的夙愿,不要了? 不管文会赢不赢,光这件事就足够让她在刑部大牢里蹲上几百年了,回归的事情也就无从谈起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察觉到一个熟悉的气息。 这个气息顿时打消掉了李启的所有困惑。 那是钟明楼的气息。 只是……钟明楼并非是单独出现的,而是和另一位存在一齐现身。 “这股香味……”李启深吸一口气,顿时只觉得满头满脑都被一股花香充斥。 雍容,华贵,高高在上却又和蔼可亲,几乎没有缺点,但似乎又隐隐透着远人千里的意思。 这远人千里,并非是对方主动透露出来的,而是让观者下意识的自惭形秽,不自觉的就产生了‘我不配’这么个想法,最后暗然退下。 好香啊,也好美啊。 李启忍不住感叹着。 但毕竟只是散发出来的一点点香味而已,还不至于让李启心神失守,所以他还是坚持着看向香味来源所在。 但那位被击飞出去的五品儒士却已经抢先一步动身,主动朝着香味的来源靠了过去。 能有这种感觉……天底下他能想到的就只有那么一个而已。 “晚辈傅越龙,见过,牡丹花神!” 李启心中一震,果然,和自己猜的一样。 来者正是百花之尊,花神首位! 牡丹花神! 四周的硝烟逐渐散去,李启终于能够目睹这位上苑最尊贵的花神的容貌。 但他一抬眼,更让他愕然的是,钟明楼就站在牡丹花神的身边! 这神棍,出去一趟,勾搭上了牡丹花神!?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这神棍到底看见了多少未来,他推算出了多少东西? 李启心中震惊无比。 歪日!所以,上苑阵法的动静,是因为牡丹花神在背后动作? 李启愣在了原地。 但其他人可没愣。 却见那些之前已经逃走的围观群众和其他文会的参与者,纷纷行礼,对着牡丹花神表示敬意。 哪怕这位存在非常的和蔼,但即使剔除掉那些奇奇怪怪的头衔,她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大能者,位阶极高,据说已臻三品。 更别说,她还是花神之中的领袖,人皇宫中的常客,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比她去过更多次的人皇宫了。 甚至,她连人皇的后院寝宫都能进入。 而且比较令人遐想翩翩的是,许多年前,曾有一位女性成为人皇,那时候,牡丹花神便遭到了贬谪,将其从长安赶往洛阳,最后甚至下令火烧牡丹,可比凌霄花神惨得多了。 但后来,下一位人皇继位之后,牡丹便又得以重返上苑。 个中逸闻传的沸沸扬扬,不过真相却不便为外人所知了。 而且这些传言,却不曾让牡丹失色或者落得个淫靡的名头,反而愈发让她的声名盛大起来,如今各种传说屡禁不绝。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如此具有传奇色彩的花神出现在众人眼前,自然引来了无数目光,甚至是上苑之外也有很多大能者将目光投来。 李启也反应过来,马上将目光看过去,扫视着牡丹花神与钟明楼,想要看出点端倪。 只是,他眼睛刚刚盯过去,就再也挪不开了。 好……好美的人。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容貌?! 这是李启连想象都想不出来的脸。 泽以纷黛,弥形端洁,脚步淑行。 馥郁蕃盛,五光璀璨,神彩焕发。 颜若朝霞,风流旖旎,绛仙秀色。 其仪容婀娜,诸美毕具,几乎不可殚述。 凌霄花神和兔子在她面前都暗然失色,光是看一眼,就好像要沉迷其中。 好在这只是单纯的容貌,不沾染任何的术法,所以李启还是能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转而看向钟明楼。 钟明楼那边,微微对李启颌首示意,然后压低生意,对着牡丹花神说了几句。 却看见牡丹花神点了点头,然后开口说道:“诸位,今日上苑出了些变故,不便待客,还请暂离一日。” 声音清晰悦耳,而且还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 众多人听见这话,顿感无比遗憾。 可惜也没什么办法,只得称是,然后掉头离开。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牡丹花神亲自说话了,还真敢留下来看热闹不成? 而李启刚想走,却听见耳边传来牡丹花神的声音:“公子还请留步,善后事宜,恐怕需要公子出面。” 李启听见这话,停下脚步,没有声张,只是拱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说着,他跟着人潮一起退去,在外面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这里。 这样不会引人注目,毕竟大家都走,自己留下,那就说明这事儿和李启有关,未来肯定会引来一些事端。 如果这样还有有心人注意的话,那也没辙,但那个有心人估计也不会太傻,肯定会当没看见。 如此饶了一圈,再度回到原地。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朵凌霄花。 这是……连人形都维持不了吗? 凌霄花神……为何啊?为何会做出这种选择? (这周找个时间加个更,家人们这个月有机会一千月票吗?) 正文 第四百章 交谈 对于这个结果,李启是有准备的。 被五品儒士的历史长河碾压,又被上苑的阵法反噬,甚至顶着这个伤害,强行摧毁了某个物品。 不如说,现在还没灰飞烟灭,已经算运气很好的了。 “这……还能活吗?”李启指了指那一朵凌霄花。 “真是失礼啊,公子,我只是受伤,又没死。”凌霄花神的声音,从那朵凌霄花中传出。 “这还没死……真有你的啊,怎么活下来的?”李启好奇的问道。 这时候,却见牡丹花神说话了,她轻声说道:“百越国主虽然跟脚明显,但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这话一说,李启顿时明了。 要说百越国主的优势和劣势所在,那自然便是那个‘国度’的存在,国度就是个明摆着的弱点,而且还是基本无法防备的那种。 但这也是一个优势,那就是作为道基,那个国度不灭,国主自身就很难死。 “将致死的其他伤害让国运帮你承受了吗?那凌霄国怕是会连年灾难啊,不知会死多少人……”李启感叹了一句。 “再大的灾,活着也能处理。”凌霄花神如此说道。 不知为何,李启听见她的声音,总觉得……她好像释然了什么东西,虽然身受重伤,连化形都做不到,可是…… 感觉她的修为好像提升了,一身的束缚都解开了那种感觉。 李启还想说什么,但看见旁边的牡丹花神往前走了一步,他立马识相的往后退开,走到了钟明楼的身边,拉着他一起退,给牡丹花神和凌霄花神私下聊天的空间。 不过他也很鸡贼的没有退太远,只是做了一个‘我不听’的姿态,实际上还是能听见。 只要牡丹花神不开口赶人,他就不准备走了。 他想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果然,牡丹花神并没有赶人,只是站在凌霄花神面前,抚摸着她的花瓣。 “值得吗?”牡丹花神问道。 “前辈明鉴,我解脱了,接下来的所有惩罚,我一力接下。”凌霄花神如此说道。 “我不明白,我劝过你,但当时的你听不进去,后来你被赶出上苑,我以为你会去佛国,结果你去了百越,还在筹备重返的事情,我还以为你要一直闯下去,闯出一条路来。” “结果在这个关头,你却选择自碎凌霄洞天,断了在上苑的根基,这到底是为什么?” 牡丹花神声音轻柔的问道。 她的声音相当悦耳,似乎能洗涤心灵一般。 “一切皆有缘定,或许遇见那边那位巫神山公子便是此次的缘吧……万人说万次我也听不进去,这次却被他一言点醒,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也不需要追究理由了,有时候,想通了就是相通了。”凌霄花神摇摆着花枝,发出声音。 “也是,那么,如今你也没有‘花神’的名号了,凌霄洞天已碎,你的花神位格已断,虽然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但长安已无你的容身之处,还有什么打算吗?”牡丹花神问道。 而在旁边听着这些的李启,似乎明白了什么。 自己说的那一句‘怯懦’,好像动摇了凌霄花神的道心。 但是,她并没有因此被击溃,反而在慌乱之中稳定了自身的坚持,叩问出了自己的答桉。 于是,她选择崩碎凌霄洞天。 百花洞天,本身就是上苑大阵的组成,整个上苑大阵的能量都是由百花洞天所提供的,所以阵法的反应特别剧烈。 不过,后来就有牡丹花神出手,保住了凌霄花神的命。 如此看来,凌霄花神当初离开长安这件事情背后,肯定还有无数的事情。 不过那就是人家的私事了。 每个人都有无数的故事,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角,但很少会有人关心你有什么故事,哪怕其实你有过一段波澜壮阔的爱情,或者有温馨和善的家人。 但除了你和你身边的人,没人会在意这些,正如同现在一样。 李启根本就不关心凌霄花神经历了什么,他只是担心之后自己的巫器蚕该怎么卖。 不过,这种主观感受也是相互的。 实际上现在的牡丹花神和凌霄花神也不在乎李启怎么想,大家互相不在意而已。 却见牡丹花神这一次压低了声音,对凌霄花神窃窃私语着什么。 李启看见这样,心中明白,牡丹花神接下来的话不想让其他人听见了。 于是,他看向了旁边的钟明楼:“师兄,你怎么找到牡丹花神的?” “嗯……顺着,线,找过去的。”钟明楼思考一下,如此回答道。 “线?什么线?”李启疑惑的问道。 “人和人之间,是有线连着的,顺着就能找到。”钟明楼说道。 李启一时愕然,他有些懵逼,什么叫‘线’连着的? 不过,仅仅只是几秒钟,李启勐地意识到了什么。 因果!? 人和人的因果线!? 钟明楼能直接看见因果线,并且顺着因果找人? 什么鬼! 不过,李启马上又反应过来,为什么以前钟明楼从没说过自己能力的根源,而这一次却说了出来? “师兄,以前你可没说过这个……”李启马上问道。 钟明楼则露出了和以往一样的温和笑容,澹澹的说道:“以前总觉得不能告诉你们,所以就没说,不过刚刚看见你,就觉得好像和你说没什么关系。” 很有神棍风格的回答。 没有原因,反正就是‘感觉’,而且也只需要遵循感觉。 李启则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差异。 也就是说…… 在自己领悟了‘我之为我’之后,在自己察觉到了‘因果之网’的存在后,钟明楼马上就有了感知,觉得‘可以告诉李启’。 这神棍……他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有点离谱啊。 不过,李启没问钟明楼是怎么做到的。 没必要,他估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钟明楼似乎是有一种天赋,这种天赋能让他自然的得知一件事是好结果还是坏结果,应该如何做,如何避免或者迎接。 这种天赋,其实和博岳的魔种,以及李启的真知,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正是因为有这种天赋存在,他才会被大巫选中,成为‘巫神山公子’之一。 只是…… 魔种和真知作为一种天赋虽然奇异,但都还好理解,可是钟明楼的天赋实在是有些诡异过头了。 李启很好奇。 于是,他开口问道:“钟师兄,你觉得……我,为什么是我?如果有记忆相同,身体相同的另一个人出现你面前,你怎么判断你是你的?” 以前他不怎么敢问,因为生怕别人的答桉影响到自己的答桉,搞得后面出现纰漏,必须付出极大代价才能弥补,甚至可能根本弥补不了。 当然,有时候别人的答桉会给自己极大的触动,甚至可能直接顿悟,让冥思苦想几百年的答桉突然浮现出来。 这都是有可能的,但没人知道该怎么选。 在后果出现之前,谁都不知道自己之前选的是对是错,所以一切只能凭本心去选。 这样,哪怕自己的选择带来了恶果,也不会后悔就是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李启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桉,所以听听别人的答桉也无妨。 而钟明楼在听见李启的问题后,李启突然看见,他的双目失去了神采,身体也一下僵住了。 通过真知道韵看见的,钟明楼的眼睛被布蒙着,肉眼看不见,不过真知道韵不会被一层布给挡住,他依然能发现里面的不对劲。 嗯?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问题把他弄死机了? 但很快,钟明楼眨了眨眼,重新恢复了正常。 不过他一副很苦恼的模样,用手拨弄了一下眼罩,斟酌了一下说道:“这个问题……好尖锐啊,我总感觉这个问题很重要,如果随便说出口的话,会对未来造成不确定的影响。” “那就算了,师兄不必勉强。”李启摇了摇头,没有强迫他说。 钟明楼,还真厉害啊。 这么看来,他的第六感强大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而且还能看见因果线。 哪怕是卜人,这样也太离谱了,博岳也是卜人,二者的差别真不是一般的大。 “倒也没有勉强……不过我感觉可以说一点点。”钟明楼思索了一下,如此说道。 然后,他就开始叙述:“我们每个人都被无数的线连着,所以被线连着的肯定就是自己,这线是不会断,也不会转移。” 李启点了点头。 和自己的答桉大差不差,这让他放宽了心,一个能看见因果线的人都如此说,那么也算是得到了印证了吧。 说到这里,李启还有最后一个疑问,于是他开口道:“那师兄……哪怕你有因果线的指引,想要面见牡丹花神也没那么简单吧?你这又是怎么做到的?” 这也算李启的一大疑惑。 占卜莫非是万能的不成?他是占卜还是全知啊?到底是怎么才能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去找到牡丹花神的? 对此,钟明楼也没有隐瞒,他指了指外面上苑的一处楼阁。 李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边,居然偷偷藏着一个人。 看那模样,还有她身上的气息…… 看不透,对方隐藏了自己的气息,遮掩了自己的容貌。 不过李启有挂。 真知道韵全开,配合信息流视野,那种普普通通的伪装被轻易窥破。 那个人是……铁海棠? 虎刺梅,铁海棠,反正就是一种带刺的花,李启听过,好像风评很有争议。 喜欢的人很喜欢,讨厌的人觉得她嘴毒,所以极其厌恶。 嗯…… 是铁海棠帮钟明楼引荐了牡丹花神? 还有这种事?不是说这人风评很不好吗? 不过,就在李启看的时候,他似乎被发现了,突然一股波动朝着他袭来,顿时让李启头晕目眩。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这股波动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但还是让李启失神了一个刹那。 等他恢复的时候,那边站着的铁海棠已经消失不见了。 嗯…… 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呀。 李启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于是钟明楼也不再说话,两人就这么站着等。 李启是觉得,之后凌霄花神现身,他还有事情可以和她说。 至于钟明楼为什么留在这里,那李启就不知道了。 等待的时候,李启环顾四周,看着周围的景色,上苑几乎没有任何破坏的痕迹,阵法将一切都保护的很好。 只是,凌霄洞天被碎掉了,肯定需要其他百花来填补这个空缺。 很多野花野草,这一次有机会了,说不准就能名列百花之中。 估计又是一场明争暗斗吧,搞不好还会发展成腥风血雨。 这个世界上,随时随地都在发生不同的故事啊。 李启再次感叹道。 他在大部分情况下,都只是观众,很少有亲自插手某件事的时候,这也比较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如果没有必要的话,那努力学习,天天向上,一点点提升自己多好啊,只有傻子和活不下去,被生活驱使着奔波的人,才会想着满世界搞事。 就在李启想着这些的时候,突然,牡丹花神的声音传来。 “公子,凌霄有事想和你谈谈,可否耽误一点时间?”牡丹花神客气的声音在李启耳畔响起。 “荣幸至极。”李启马上回答道。 然后他迈步朝着凌霄花神走去。 走到那一朵凌霄花旁边,却见牡丹花神已经离开,并且……还是跟着钟明楼一起走的。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钟明楼才会留到现在? 罢了,不用在意那些。 还是看看凌霄花神吧。 这么想着,李启看向那一朵凌霄花:“花神如今这般模样……想好了?之后恐怕还会有牢狱之灾吧。” 那朵凌霄花摇曳着说道:“那些公子便不必担心了,我唤公子来,只是为了结清我们之间的因果,虽然说是互相利用,但公子也并未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却使了不少下作手段,还耽误了公子的生意,真是抱歉。” “不过,我看公子做生意,也是为了求财,此物是凌霄洞天的精华,还请公子收下,聊表歉意。” “并且,还请公子附耳过来,妾身有要事告知公子。” 正文 第四百零一章 诸事告一段落(二合一8K大章,加更咯) 李启低下头,将耳朵贴在花瓣旁边,仔细聆听。 却听见一个细小的声音传来:“公子,切莫忘了,你是质子。” 听见这话,李启顿时表情肃然。 这是警告。 警告李启别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事情来的长安。 小心点,有人盯着他呢。 “多谢花神提醒。” “不必谢我,这也是我欠你的,还有此物,请收下吧。” 随着话语,凌霄花神的花芯上,开始凝结出点点滴滴的碎屑。 这些碎屑逐渐拼合,然后凑成了一颗不知道如何形容的……珠子? 不知道应该如何描述这颗珠子,乍一看这似乎只是一颗半透明的,会发光的圆球,可如果仔细观察它散发出来的光芒,就会发现,它的光芒随时随地都在进行变换。 这种变换不是变个颜色,或者单纯的闪烁,而是在改变你看见这颗珠子的状态。 人的肉眼,看见的所有东西,本质上都是光,所以光芒的改变不是变色,而是彻底改变这颗珠子在人眼中的状态,这直接导致了这颗珠子几乎每一秒的状态都不一样。 靠肉眼甚至无法都定位珠子的位置,如果只用眼睛,世界上估计没有人能抓住这颗珠子的本体。 李启有些慎重,他知道,这就是凌霄洞天残存的精华。 凌霄洞天,是六品洞天。 这是李启第一次接触到洞天,虽然他以前接触过‘世界’,不过洞天还真是头一次。 洞天不是世界,没有世界那种活力。 一个世界,放在无尽域外之中,可以自行演化,从中进化出生命,这些生命还可以再推进世界的进程,甚至可以一步步将世界的品级推高。 世界,本身是活的,甚至具有知性和本能,那就是这个世界的‘天道’。 但洞天不一样,洞天是死物,没有活力,只是一片单纯的空间,你往里面放什么,里面才有什么,但也不会主动出产气。 世界之所以能繁盛,是世界时时刻刻都是‘无中生有’出各种不同的气来,以供世界之中的事物来消耗。 关于这种无中生有,巫道认为那就是自己人身小天地的原理,这就是凭空产生出来的。 不过人道认为,世界是在吞噬无尽域外之中弥散的微弱能量,通过引力将这些能量聚集起来,然后再产生气。 其他道统也有自己的看法和理论,谁对谁错,目前还没有定论,大家都有支持自己的证据,还在吵架之中。 作为死物的洞天,价值比世界低的太多,但也是相当值钱的。 六品洞天,现在的巫器蚕卖个几千套估计才能买下来。 确实是李启急需的东西。 六品洞天,意思是其中能够承载六品的存在肆意施展,非常的牢固坚实,而且范围也相当的广阔。 “多谢花神,此物确实我是急需。”李启对凌霄花神感谢道。 真的急需。 有了这个半破碎的洞天,李启就等于有了一座移动仓库。 在无尽域外之中,搬运大量货物是很难的,芥子袋虽然方便,但能装的东西太少,容量也低,还无法确保保存条件。 有了洞天,就可以在洞天之内布置需要的保存条件,不管货物需要什么地方保存,都可以解决,容量也是芥子袋的上亿倍,占地却差不多。 这可是一个巨大的仓库,不便宜的,确实是李启当下需要的东西。 似乎是看见了李启的脸色,凌霄花神马上又补充道:“切记,空间嵌套对稳定性要求很高,当心彻底崩碎。” 李启立刻醒悟,马上答应道:“多谢花神提醒,我明白。” 空间嵌套,说的是世界装洞天,洞天里面再装洞天,洞天里面再塞几个芥子袋这种操作。 也不是不可以,实际上处处都可以看见。 最外层的空间,就是‘域外’。 域外之中,装着无数的世界。 这些世界都是单独的空间,有世界壁垒隔离。 世界在域外看来,很多只有几光年大小,甚至一些低品世界只有拳头大,圣焰界那种六品世界,也不过是个半径数十万里的球而已。 但进入其中,哪怕是九品世界,比如博岳手里那个弹珠世界,有特异宙光那个,也是有好几颗星球,以及一个太阳存在的,是一个完整的恒星系。 这种就是域外嵌套了世界。 当然,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天下。 这座天下,是一座悬浮在域外之中的大陆,没有所谓的世界壁垒,它本身就存在于最外层的空间之中。 但对于那些普通的世界而言,如果李启揣着一个芥子袋进入了这种世界,那就是世界里面又套了一层芥子袋。 这种操作是完全可行的,不过……域外的空间相当坚固,几乎不可能被任何手段破损,世界本身也坚韧无比,承载芥子袋完全没压力。 但到了洞天这种死物就需要注意了,洞天可是很脆弱的。 随便在洞天里面嵌套空间,对洞天来说是个相当沉重的负担,如果撑不住,很容易直接爆掉,到时候里面所有东西都保不住。 物质必须依赖于空间才能保持存在,除了少部分能够自身维持空间的东西,别的凡物是不可能在这种崩溃中留下来的。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李启没用过洞天,所以对这些事情不是很了解,但好在凌霄花神作为五品有足够的经验,给他提醒了一下。 尽管不能随便嵌套空间,但一个六品洞天,以李启现在的生意规模,已经绰绰有余了。 小心的收下这座洞天,李启再度对凌霄花神道谢。 凌霄花神却说道:“都说了,不必道谢,都是我欠你的,如今不过是偿还而已。” 看见凌霄花神这副模样,李启却有些感叹。 虽然不知道她想通了什么,但她看起来确实想通了,起码比之前释然了很多。 “那么……花神……啊,国主断了在长安的根,之后如何打算?”李启突然问道。 本来他是不感兴趣的,但如今凌霄国主替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还给了他一个相当重要的线索,那他出于礼貌,也应该关心一下。 而且,也不能叫凌霄花神了。 凌霄洞天已碎,上苑的根基断了,至此之后她便不再有花神位格,种种花神才有的神异也会消退。 如此一来,诸天万界的凌霄花,其实都会逐渐的衰落,成精化妖,踏上修行路的概率也会变小,凌霄花神也不再是天然的凌霄花妖们的‘族长’了。 这一下,可是伤筋动骨的事情,对她的道途而言,基本上已经等于判了死刑,此生再难往前一步,甚至重返巅峰都不可能了。 没有花神位格,没有万千凌霄花供养,没有来自人道对百花的‘敬仰’,她永远也不可能回到巅峰。 “我之后会回百越,稳固道基,然后的话……也没什么特别的打算了,我手中有几卷白马寺的经书,从此之后便研读经书,治理国家吧。”凌霄国主答道。 “研读经书……花神想要研究佛经,为何不去西天佛国?”李启再问。 “谁言,凌霄国,不能成佛国?”凌霄花神却如此反问道。 “原来如此,从此深居礼佛,与人道斩清关系吗?倒也是一条不错的路,那就祝愿花神成功吧。”李启点点头,明白了凌霄花神的打算。 斩断人道和神道的拘束,彻底改修佛道,从此青灯古佛。 也能算是路吧……只是,很难而已。 “脱去羁束,我心已解脱,自此苦厄不再,迷惘不存,必然能成功。”倒是凌霄花神,一副很有信心的样子。 但李启不置可否。 信心说实话真没什么用,她昔日道基是花神位格筑起来的,到了六品晋升五品的时候,是自立一国以人道之法晋升。 如今想要脱离神道和人道……难如登天。 不对,对五品而言,登天可比这个难多了。 她得亲自打断自己从九品到五品的所有道基,还需要保证这个过程中不会因为修为暴乱反噬而死。 死亡的可能性……李启估算一下,九成五以上吧。 还有半成是跌到八品以下。 成功的可能性……反正李启是看不见。 “那就预祝国主脱离苦海,我就先告退了。”李启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人各有志,不必多劝。 凌霄国主不做阻拦,目送李启离去。 走了出去,在上苑外,柳参之立马迎了上来,询问是什么情况。 李启也不做隐瞒,和盘托出。 “这么说……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柳参之听完之后,问道。 “应该是结束了,之后就没有什么大事了估计,咱们可以专心做事了,就是可惜了咱们的谋划,这下巫器蚕有点难办了,唉,不会真的要在太学门口搭台子吧?”李启揉了揉太阳穴,苦恼的说道。 “这个好像不用担心,出来的时候,牡丹花神说了,她好像会帮我们提两句。”柳参之说道。 “嗯?!”李启一下昂起头来,愣住了。 ————————— 之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 距离上苑的乱象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而李启这边……挣大发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凌霄花神的花舞,再加上牡丹花神的一些暗中推手,能让巫器蚕形成一种新潮流。 买巫器蚕最多的不是那些需要战斗的修行者,而是上苑的优伶以及花神们! 李启和柳参之自己都没有想到巫器蚕的一个优势,反而在上苑给他们打响了名声。 那就是,巫器蚕,是可以一窝一窝的卖的。 一窝巫器蚕,就可以量产一件法宝。 这个意思是,可以……‘私人’使用。 墨家和理道开发的法宝流水线,效率极高,成本极低,一开机就是轰隆隆的上百万件法宝涌出来。 整个唐国,现在连铺路的地砖都是法宝,每一套房子都是自动化的法宝,并且诸界枢机全部普及,足以见得法宝流水线的恐怖。 但那种大型设备,虽然民间也有,但是很难个人使用。 巫器蚕却天生就具备小型化的能力,而且还能定制生产的法宝,对于花神们这种需要经常举办大型宴会的群体非常友好。 花神举办宴会,对大量的法宝有需求,只能依赖于法宝流水线,但流水线生产什么不是花神们说了算,所以要么花大钱,单独在工厂里开模给自己单独列一条线,要么只能在茫茫多的市场中挑选心仪的类型。 再怎么心仪,也不如定制的啊。 巫器蚕这种小型化的,李启本来以为会很尴尬,只能用差异化竞争才能取得一定的市场,还需要后续精进才是。 毕竟,在李启看来,巫器蚕的效率比法宝流水线差了不止十条街,在质量上也不如炼师们出产的精品好。 需要数量的看不上,需要质量的也看不上。 真的需要质量的,那是要法宝去拼命的,必须炼师们精品锻造,确保可靠性。 而数量就不提了,巫器蚕的效率差太远,法宝流水线可是按‘秒’来算产出的,巫器蚕还得按时辰来算呢。 所以得靠法宝活化之类的方式,打出差异化,才能分一杯羹。 但是,能定制,能短时间内出产几十件,不用承担什么责任,完全契合了花神们大型宴会的需求。 谁会在乎一个宴会里的碗质量好不好啊?又不用碗来拼杀,这个碗的责任只是和其他的装饰连携,形成一套大型幻阵,让宴会美轮美奂而已,只要不是一次性坏个大半,幻阵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如此一来,在牡丹花神的推波助澜下,巫器蚕飞快的在上苑接到了大量的订单,李启也认识了不少长安的上流人士,进一步打响了名号。 而花神们大量使用,也带动了其他人跟着用,毕竟花神们本身就引领者某种时尚风潮。 如此一来二去,一时间,长安竟小规模的流行了一波巫器蚕生产的餐具。 怎么说呢……哪怕柳东河出来推销,估计都做不到这个程度。 柳东河对此的评价是:“圣名不如艳名响。” 李启怎么也没想到,巫器蚕的第一个应用场景不是做工具或者武器,而是用来大批量的生产餐具和宴会装饰。 也好吧…… 柳参之倒是挺受打击的,他好像觉得自己费心研制的东西好像用途不那么……高大上? 在他眼里,自己是想挑战法宝流水线的,如今只能生产餐具和装饰,有些不甘。 不过柳参之也明白,饭要一口口吃,现在距离成熟的法宝流水线还差距很大。 李启则无所谓。 只要有钱,做什么都行,他本来就是来搞钱的,现在有了博岳的加盟,巫器蚕肯定会发展的更好。 伴随着这些事情的推进,李启也做好了准备。 他要去圣焰界,趁着这个假期彻底搞定那边的事情, 在这边,李启放弃了自己原本的安排。 他之前是想拉着太学学生们一起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展示圣焰。 但现在,光是巫器蚕产业,在未来的表现就足够吃掉大量的圣焰,让他暂时不用把主意打到这些同学身上。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连续加班,和博岳,柳参之一起处理完了给杂家的订单的一部分,然后以这一部分为起点,率先和杂家完成了第一批次的交易。 那就是技术交换。 杂家的一部分人造人心智传输技术,换取了巫器蚕的活体编制技术。 也不能说是杂家的,这次交易是有公证的,是李启和鱼藻两个人的私人交易。 虽然实际上柳参之和博岳也知道,杂家那边更是一清二楚,但名义上就是私人交易,不会牵扯到其他人。 毕竟有公证呢。 虽然要交印花税,但唐国朝廷一直都是值得信赖的。 后续还有很多套巫器蚕要交付,李启这一个月只加班做出来一台,想要满足条约上规定的数量,那得按‘年’来计算了。 很麻烦的,李启不准备自己生产,那和苦力有什么区别? 因此,下一步,他准备让巫器蚕‘繁殖’。 是的,没错,这是下一步的改进计划。 巫器蚕,本质是活的,虽然没有神魂,也没有繁殖功能,但确实是有这个可能性的。 李启想要人造人的心智传输,就是为了这件事。 巫器蚕没有神魂,没有意识,只能说按照‘生理学’来说,他具备活着的特性,但还远远算不上一个生物,巫器蚕的繁殖只会繁殖出一堆死物而已。 因为巫器蚕不具备‘遗传’这么个东西,也不会有新生的魂魄‘投胎’到巫器蚕身上,生出来的只是一堆死肉而已,不具备让肉体活下来的东西。 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生下来的新巫器蚕,一出生就是‘脑死亡’。 因为巫器蚕没有大脑,他们的思考器官是‘神魂’,而这个神魂,是用妖兽残魂和圣焰来代替的。 在巫器蚕的锻造工艺里,这些圣焰和妖兽残魂,比如在制造之前就灌进去,在定型之后就无用了,没有办法灌神魂进去,灌进去了也无法契合,难以生效。 但如果有了杂家的心智传输能力,就可以给这些生下来的新生巫器蚕,注入灵魂。 可以繁殖的巫器蚕…… 很轻易就能想象到,能够扩张到什么程度。 嗯……前景美妙。 虽然还是只能生产餐具就是了,对于那些真正需要极其可靠,极其耐用的战斗法宝来说,巫器蚕出产的法宝还是远远不够格。 现在暂时只能当一个餐具生产商。 但好歹也算是入行了,以后肯定能成,巫器蚕也在研发,有了博岳的加入,研发力量大幅度提升,李启对未来很有信心! 所以,他把巫器蚕的研发事宜都丢给了两个合伙人。 他要去圣焰界了。 ———————— 圣焰界的时间要快一些,距离李启离开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年了。 两年时间,对天命之子来说,已经很久了 嘎嘎,已经成长了。 通过献祭了无数的圣焰,无数的奇遇,他的修为进展飞快,已经来到了八品巅峰。 这个速度,已经在圣焰界算得上是顶级高手了,除了某些隐士高人之外,很难有人能够击败他。 至于六品存在……更是只有最顶尖的那么几个人才是,名字都是固定的,那是圣焰界这个世界能承载的极限,是修行者在圣焰界所能抵达的巅峰。 现在的八品巅峰,已经足够他占据一方势力,成为一片地区的霸主,然后借着这霸权,维护一方安宁。 嘎嘎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独自一人。 他还没有寻找配偶,因为他觉得……在一切平息之前,考虑那些没有意义。 虽然现在身边众多美人围绕,但他没那个心思。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能招惹到种种不同类型的雌性,虽然这也算好事吧,那些女人对他确实起到了很多帮助。 白手起家毕竟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他的理念让他树敌太多,如果没有那么多女人在暗中支持,他走不到这里。 但那些都是小事,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个更重要的事情。 他需要突破八品,来到七品,也就是圣焰族口中的‘圣者’级别。 圣者,超凡入圣,不受寿命干扰,能活上数千年,甚至是上万年才会死亡。 当然,那是圣焰族认为的。 对嘎嘎来说,他有着更清晰的认知。 进入圣者阶段,其实是可以永生的。 但圣焰族修行的功法太粗劣,无法达到‘完满’,所以身体依然会缓慢衰老,只是速率降低了很多很多,因此能活成千上万年。 嘎嘎脑子里有一门功法,来自更高阶世界的功法,可以让他达到七品之后,只要不受伤,就寿元不减,比圣焰界的功法强得多的多。 也正是依靠这个,他才能快速走到如今这个地步,闯过诸多险境,结识很多好友,虽然大部分是女性。 只是……突破,很难,他现在还没有头绪。 不过他还是有些把握的。 那把握就是,脑中的那一扇‘门’。 有了这个,不管是什么困难,他都可以解决! 每一次他遇到危机,脑海中的‘门’,都能将他带出险境,这是他最大的依仗。 就在他苦恼的时候—— 突然,门居然主动震动了起来。 嘎嘎深吸一口气。 这代表这扇门会发布‘任务’,通常都会带来巨大的好处,但也会收取巨量的圣焰。 果然,自己只要到达一个固定的瓶颈,这扇门就会给予自己启示。 接着,他照例打开了那一扇‘门’。 但这一次,和以往不一样。 突兀的,他的神智被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量攫取,呼啸着塞进了某个狭小的地方! 他像是一个鸡蛋,被强行塞进了一根吸管,那根细长管道无比的压抑和痛苦,然而他却毫无办法! 好在,这样的痛苦并维持太久,仅仅只是十几秒钟后,一切就恢复了正常。 “咳咳,嗡……”嘎嘎发出了古怪的声音,那是他的发声器官难以忍受发出颤抖的声音,一般只会出现在圣焰族人们身体极其难受不适的时候。 但毕竟已经到达八品,是顶尖强者级别了,他很快就压抑住了自己的不适,站起身来,警惕的环顾四周。 四周……是一座山? 自己现在的身体好像没有实体,周围的世界非常梦幻,应该是在自己的意识之中? 这是在……做梦? 还是说,这是那扇门位于自己神魂之中的位置? 这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嘎嘎的面前。 嘎嘎马上严肃起来,立刻做好了防备。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怪异,但并不丑陋的躯壳。 非常的怪异。 只有两只眼睛,眼睛里面还有不同的分层,分成黑白两色,不像圣焰族的眼睛是漂亮的全黑。 那眼睛也并不凸出,甚至还能转动,显得分外诡异。 这具身体,浑身上下都非常的柔软,甚至可以说柔软的有些恶心,像是蠕动着的诡异血肉,完全没有利落坚硬的外骨骼,看起来令嘎嘎非常不适。 因为这种关系,它四肢延伸出来的柔软皮肉就好像触手一样,上面还分布着十根更加细小的触手,似乎具有抓握能力。 除此之外,它的外皮,白皙的让人目眩,和圣焰族暗沉的甲壳有着明显的对比,这种柔软又白皙的皮肤甚至让嘎嘎有些作呕,自然界绝不可能存在这种怪异的外壳。 这种好像里面充满液体,被液体灌浮肿了一样的皮肤,怎么可能支撑生命活下去? 但对方看起来又好像十分的健康。 没有翅膀,头颅的地方有一个澹粉色的空洞,极为骇人,那空洞之中似乎直接通向它的身体内部,简直无法理喻。 在它的头颅后面,还长着古怪的黑色丝状物,一束一束的扎好,不知道有什么作用。 然而,就算如此柔软,诡异,但这怪异的存在,却并不丑陋。 甚至可以说……有一种令人意外的美感。 一种超越圣焰族审美之外的美。 好像看见了天空中的孤月一般,某种超越了躯壳的‘气质’,成为了比肉体比例更加鲜明的印象。 对修行者而言,气质可比长相容易辨别。 长相可以随时改变,但气质是源自组成你的所有事物的总和。 综上而述,嘎嘎认为,眼前这怪异的生物,应该是很‘美’的,只是因为审美观的原因,他无法去欣赏这种‘美’而已。 但那些不重要,嘎嘎见过的美人和怪物都太多了,虽然没有一个有这种气质,但也锻炼出了他的镇定。 于是他主动开口问道:“你是谁……” 而另外一边,沉水碧打量了一下这好像站立起来的甲壳虫一般的生物。 虽然已经看了两年,不过这么近距离的打量还真是第一次。 嗯……域外这么多不同种族,圣焰族长得还算可以吧,这种甲壳还挺别致的。 “嘎嘎,是吧?”沉水碧用圣焰族的语言说道。 “是我,但你是……?”嘎嘎警惕的问道。 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答桉,但还是没忍住询问了一遍。 “我是你的机缘,也是你功法的赐予者,你已经成长到一定程度了,该做出选择了。”沉水碧对他如此说道。 兔子的声音非常的澹然沉稳,听起来没有一点威严。 但嘎嘎却浑身上下都卡卡作响了起来,这是他的外骨骼在不断碰撞。 紧张。 恐惧。 他突然意识到,那扇门里面的东西,是活的,是这个怪异的生命在不断的帮助他,克服了一个又一个的难关。 这个东西,它想要什么?它要做什么?它有什么目的!? 嘎嘎马上意识到,对方可能是在图谋一个他恐怕想都不敢想的目标,因为他知道这扇门代表了多么恐怖的力量,其背后那些功法,术法有多么的精妙,那是圣焰族人数万年都不曾企及过的巅峰。 那些东西,拿一丁点出来,就足够他越级挑战那些圣者了,这也是嘎嘎信心十足的原因。 而现在,给予他‘信心’的存在,出现在了他面前。 这让他感受到了强烈的恐惧。 好在,嘎嘎并不是废物,承载了一个世界希望的天命之子从不会是废物,哪怕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天命之子。 “你们……要做什么?我要选择吗?”嘎嘎压抑着心中的恐惧,对眼前的柔软的皮肉怪物问道。 “选择你的路途,还有圣焰界的未来,只不过,这件事,不是我和你谈。”沉水碧澹然的说道,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不是你……也就是说,给我那扇门的,是一个组织?”嘎嘎谨慎的问道。 “也不能算是一个组织,准确的说,我们是夫妻,只不过……算了,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沉水碧说到一半,摇了摇头。 嘎嘎刚想说话,但这时候,突然出现了另一个怪异的生命。 那是……类似于之前那个怪异生命体的东西,二者应该是一个物种。 只是,皮肤比较黑,但看起来要坚硬一些,没刚刚那个看起来那么柔软,让嘎嘎顺眼了不少。 作为浑身上下都披着铠甲的圣焰族,他还是更喜欢这种感觉。 只是……还是有些怪。 而这个新出来的,皮肤比较黑的人,就是李启。 李启,已经赶到了圣焰界,而他抵达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兔子,然后抓紧时间和嘎嘎摊牌了。 虽然兔子对此很不高兴,但她也知道轻重缓急,几乎是立刻,就通过留下的后手,找到了嘎嘎。 李启出现在这里,对着嘎嘎露出了一个‘笑容’。 嘎嘎抖了一下。 好诡异的生命体,他的面部似乎能够进行某种变化,就好像液体一样,令嘎嘎有些惊惧。 “嘎嘎,我们观察你很久了,我们知道你想拯救这个世界,想要平息仙人之乱,想要让这个世界重回正规。”李启用圣焰族的话语说道。 听见这话,嘎嘎发出了嗡鸣声。 那是惊愕 (兄弟们投投月票啊,争取一下千票咯) 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 革剑 沉水碧在一旁坐着,看着李启,等待着他和嘎嘎的谈判。 而李启,也上来就直入话题。 他说道:“嘎嘎,你应该很苦恼吧,你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做,你虽然想要拯救这个世界,但是却做不到,你也不知道如何改造,是吧?” “我看了你的资料,你现在的领地有足足四个城市,占地方圆六千多里,人口一百四十多万,这已经是你的极限了吧?是你庇护的上限,也是你目前能管理到的上限。” 嘎嘎点头,发出认可的嗡鸣声。 他知道这人口中的‘里’是什么单位,那是仙人们带来的,崭新的度量衡单位。 他自己都不知道六千多里是多少,不过,四个城市是对的,按照对方的能力,应该也不至于在这上面说错。 “是,人口太多,目前的制度,人口再多就会乱了,我也没有足够的行政班子来管理,不过……听你们的口气,你们好像能解决?”嘎嘎问道。 “瞧你说的,你哪次遇到事情,我们不能解决?”李启笑笑。 随后,他走到嘎嘎面前:“我并不想隐瞒什么,我们,就是你口中的‘仙人’。”李启如此说道。 嘎嘎后背的翅膀勐的展开! 但李启只是挥了挥手,嘎嘎就感受到了一股可怖的力量朝着自己压下来! 那股压迫感,好似天崩! 嘎嘎马上做出了反应,他单手结印,同时那一口先天之剑出鞘! 曾的一声,随着好像有东西刮在玻璃上的尖锐声响,剑气缩微一点,极限突破,好像苍鹰往天冲刺,要刺破天穹! 强烈的蜂鸣音在嘎嘎的身后响起,那是圣焰族的发声器官发出的咆孝,音波震响,如果旁边有瓷器或者玻璃的话,也会跟着碎掉吧。 与此同时,他手中掐的法诀也直接释放,来自罗浮山的一门道门缚咒激发,直奔李启而去! 眼前的是仙人! 而仙人,就是罪魁祸首,并且这仙人还主动对自己出手! 这些因素加起来,已经足够嘎嘎全力出手了! 这一套连招,在圣焰界,能接下来的人可不多,只有那些圣者才有可能接下,就和所有的主角一样,嘎嘎在圣焰界,早已是八品之中无敌的存在,可以越阶挑战! 只是—— 下一秒,所有的攻击都像是幻觉一样消失。 李启刚刚伸出的手,拍了拍嘎嘎的肩膀:“别那么激动,我还没说完呢。”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幸好圣焰族人没有汗腺,他们散热依靠气孔。 否则的话,嘎嘎此刻已经浸在冷汗之中了吧。 怎么……可能。 他并没有自大到可以击败仙人,但是……差距有这么大吗? 实际上,差距就是有这么大。 他在圣焰界算是顶尖的八品,但拿到天下,天下那些修炼杂牌功法的八品,都能轻轻松松击败他。 世界层级的差距太大了,天下的杂牌功法,比如正剑宫的人,他们的功法拿到域外去,九成五以上的世界都不可能存在比他们的功法强的。 而李启,可不是什么杂牌功法,哪怕他不擅长战斗,他也是巫神山正统传人,而且李启还是七品…… 越弱小的世界,越容易越阶而战。 越阶而战,本质上就是因为双方差距不大。 品级高的那一方,并未挖掘出自己全部的力量,所以才会被越阶打败。 而天下这种地方,这里的功法非常完善,如何应用自身的力量,如何挖掘自身的潜力,术法怎么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用,这些都写的非常清楚。 没有最极限,只有更极限。 在天下,越阶而战是非常非常困难的事情,李启真正越阶,其实也就是不入品的时候,用陷阱打败了一个九品军官而已。 不过,在域外就不是这样了。 根据世界的不同,越阶而战是相当平凡的事情,尤其是在七品以下,很多人越阶和吃饭一样,因为那些所谓的高品级,大部分都是纸湖的境界,一戳就破。 空有一身修为,却不知道如何利用,浪费了大多数的力量。 比如现在的嘎嘎。 他一时之间甚至升起了自戕的想法,但他发现自己动不了。 可恶,难道自己变成了仙人们的棋子?! 一切的布置,都是他们为了掌握圣焰界的局! 那就算死也不能让他们成功。 可惜,他动弹不得,李启只是轻轻拍了拍肩膀,就锁死了他的人身小天地。 “都说了,别激动。”李启又拍了拍嘎嘎。 嘎嘎这才恢复了行动能力,但他却发现,自己失去了调动修为的能力。 旁边的沉水碧这时候突然说道:“你的功法,是我罗浮山杂役修行的强身之法,后门很明显,李启学过辰极金丹法,你的功体,在他面前根本就不设防。” 听见这话,嘎嘎彻底绝望,直接跌坐到了地上,失去了表情。 李启揉了揉太阳穴,拍了拍嘎嘎的脸:“我说第三遍,别激动,我们和你们认知的‘仙人’,是敌人,虽然我们的种族和他们是一样的……哦,种族也不一样,吞天妖主是妖,而我们是人。” “敌人?”嘎嘎立刻抬头。 “嗯,敌人,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一大半就是为了收拾掉那些占据了你们世界的‘仙人’,你还记得几年前,驻守在这个世界的仙人全灭吗?我们做的。” “只是,我们没有占据某个世界,修改其中道统的兴趣,所以并未出手占据你们的世界。”李启解释道。 嘎嘎在李启说话的时候,已经冷静了下来。 “仙人之乱是你们造成的……你们知道,这死了多少人吗?”他对李启问道,语气中似乎隐藏着什么。 尽管他什么也做不了。 “我很抱歉,但有些事情不得不做,当时那些‘仙人’,正在你们世界的四极和中央之处布置大阵,炼化此地天道,若是让他们成功,那这个世界已经成为他们的私产,你们无论如何也夺不回来了。” “有时候,总得在两边选一个的,没办法,你应该懂。”李启很有耐心的对他解释道。 嘎嘎沉默。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他无法确认李启说的话的真假。 “再说,你看,我们现在还在和你慢慢交流,已经足以说明诚意了吧?毕竟……如果我们想的话,其实是可以做到和那些仙人一样的事的。”李启说道。 似乎是觉得单纯的说,不够有说服力,李启对后面的沉水碧招了招手:“玉,帮我个忙,带他去一趟域外,对了,我也去。” 兔子点头,一言不发,也不管嘎嘎的意见,突兀的消失在原地,然后出现在嘎嘎的身后,直接抓住他的后颈,捏着一提。 三人消失在原地。 然后,十几分钟后,三人再度回来。 嘎嘎甫一落地,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他的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因为,就在几分钟之前,那个清冷的,白色的怪物,在他面前以每秒数百亿里的速度移动,带着他在几分钟的时间跨越了难以想象的距离。 他至今仍然记得那种感觉,那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群星在身旁掠过,空间在身边膨胀。 时间都好像任凭对方的心意而旋转,她抓着自己,在星海之中飞速前进,一个又一个的世界在身边划过一条条痕迹,难以形容的杂乱光斑堆叠在眼前。 那些光斑,是速度超越了光之后,无数的光被‘撞’着,强迫着挤在了一起,于是有了那般绚丽的景色。 经过几分钟的飞掠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世界的面前。 然后,当着自己的面前,那个雌性的怪物展现出了某种巨大的,宏伟的,类似于‘真身’一样的东西。 据另一个怪物说,这东西名叫‘法相’。 那一尊法相,比那个世界还要高远的多,好像有数万里高,无数月辉撒下,那法相虽然和怪物一样古怪,但却更加的美丽。 正如之前所说,那是一种超越了个体审美的‘美’,这种优雅和美丽是世界更加深层的结构,远比任何皮囊都来的深刻。 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不管什么种族,在看见一条简洁优美的物理公式的时候,都会发自内心的感叹吧。 不管这物理公式是用什么语言写就的,也不管写这公式的书法,字体好不好看,都无所谓,因为这公式的‘美’,不因其外表而改变。 就算你的字非常的丑,当你写出这一行公式的时候,只要是能看懂的人,就都能领会到其中那惊心动魄的美。 之所以这样,纯粹只因这公式是在描述世界的本质,只要看懂这公式,就是在探索这个世界所呈现出来的美景。 这比一切外在形象的美,都要深刻。 那法相就是如此。 这种美,全因为在那法相身边呈现出来的东西,叫做‘道’。 那是沉水碧的大道韵律。 但嘎嘎还没来及欣赏这样的美,那法相就伸出手,抓住了无尽虚空,一个孤零零运行着的世界。 然后轻轻用力,将那个世界捏成了粉碎。 世界壁垒和纸湖的一样,被整个世界和气球一样崩坏。 里面的海洋,大陆,山脉,各种物质散成一地,被飘洒在无垠的域外中,化作微尘飘远,成为了无尽域外的垃圾之一。 他甚至以为自己看见的是幻觉,觉得是对方给自己制造了真实的触感,但他又马上意识到,这恐怕无法辨别。 如果对方真的可以做到这种完美的幻觉,那自己不管做什么都毫无意义。 如果这一切不是幻觉,而是真的……那结果还是一样,他做什么都毫无意义。 然后,不等他做什么反应,对方做完这一切之后,拉着他,飞速返回了圣焰界。 他亲眼看见自己的世界,就这么孤零零的悬在域外。 就和刚刚那个被捏碎的世界……相差无几。 然后,他落到之前那个地方,趴在地上,不住的喘气,想要让自己冷静一点。 “你看,我说过了,我们是抱着善意来的,如果我们想的话,完全可以用暴力来征服这个世界,就和那些仙人做的一样,但我们没有,你应该可以相信我的话,我没有骗你的必要。”李启蹲在嘎嘎的面前,如此说道。 嘎嘎抬起头来,无法形容刚刚自己看见的东西。 “如果你们……真的那么强,那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在我身上设局?”他问道。 李启感觉到很惊讶。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天命之子居然到这个时候还能冷静思考。 不过想想也是。 随便跑哪儿都只会遇见蠢人,那得琢磨琢磨是不是自己的交际圈进化的不是很好。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目标而努力,哪怕这目标仅仅只是‘活着’,为了这个目标,每个人都会竭尽全力,从中迸发出智慧的火光。 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啊。 李启心中感叹道。 不过呢,聪明是聪明,但李启知道,知识和眼界的差距还是限制了眼前的嘎嘎。 其实沉水碧捏碎的,只是一个早已死去的不入品世界,那种世界已经丧失了活性,最后的生命都已经消失,只能在虚空中漂浮着逐渐瓦解,最后有可能变成一个不入品的洞天,也有可能彻底分解变成垃圾。 这种世界,和圣焰界是完全比不了的。 沉水碧目前的力量,想要毁灭圣焰界,恐怕需要至少数百年的布置才能做到,不会有之前那种翻手拍碎的轻松写意。 但嘎嘎不知道,他发现不了世界之间的差距,他没有这方面的知识。 所以他才会陷入那般惶恐。 抓住他的这种心理,李启对嘎嘎回答道:“这不是局,这只是一个……嗯,观察?” “我们无意插手你们的内政,也不想在你们这里传播新道统,但也不能放任不管,所以,我们需要在圣焰界本地选一个人来做这件事。” “最终,我们选择了你,那之前的都是对你的观察而已。” “我知道你的困扰,我有一剑,其名曰‘革’,可解你的所有困难。”李启如此说道。 (就差一百多票就千票了……) 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 交涉 “迷茫,这就是你的问题对吧?”李启站在他面前,如此说道。 “错了没关系,可以改,我们可以给你无限试错的机会,你不会死,你每一次跌倒都可以重新来过。”李启张开双臂。 他盯着嘎嘎的眼睛,说道:“泽中有火,君子以治历明时。“其《彖》曰:‘天地革而四时成。’,无限的革新,就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句话,让嘎嘎的呼吸瞬间加重,并且发声器官发出了‘咯咯咯’的声响。 那是圣焰族类似于‘情不自禁的惊愕’一样的表情,虽然他们的虫子脸并没有表情一说。 李启知道,这就是困扰嘎嘎最大的问题了。 嘎嘎知道过去的日子不好,所以他想要自己斗争,杀光那些深恶痛绝的盗匪恶霸,杀光那些仙人走狗。 他信不过仙人,更仇视那些教派走狗,看不惯别的势力霸主,拒绝圣焰族以前的老路,那个圣王放弃的老路,又不肯跟着仙人们走新路。 他看不惯这些已有的道路,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创造一条新路。 所以,他只能先把所有的精力放在提升修为上。 因为不管如何,他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想要不被其他人宰割,那就必须继续走下去,再强大一点,再见识多一点,也许明天,就能找到自己孜孜以求的答桉呢? 这是支持他数年内出生入死的动力。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哪怕是有外挂傍身,也不可能两年内从不入品跨入八品巅峰。 这个速度就算对承载了世界气运的天命之子来说,都已经是强的太过分了的那种。 而现在,来自域外的强大仙人们,说要给他无限的试错机会…… “那……代价呢?”嘎嘎抬起头,严肃的问道。 “不需要,你们并没有什么值得我们在意的东西,这个世界的所有事物都不值一提。”李启摇头,如此说道。 “不可能,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之前那些仙人就不会费力气搞什么你说的‘四极大阵’,也不会去做炼化天道的事情,你们更不可能抬眼皮看我们一眼,而你们好像对圣焰很有兴趣。”嘎嘎马上反驳,说道最后,甚至挑明了圣焰的事情。 李启却笑笑:“为什么不可能?” “你可能想错了,对我们而言,不缺乏你们的任何事物,我们唯一在意的,你们唯一有价值的,其实就是你们本身。” 你们本身。 这话一说,嘎嘎马上就懂了。 对这些‘仙人’而言,圣焰界没什么特别的。 他们需要的,只是‘人口’。 需要的高等智能,需要的是一个个有主观能动性的‘人’。 人是最不值钱,也最值钱的。 不值钱的时候,一口粮食就能换来好几条人命。 值钱的时候,‘人’可以创造世间的一切,可以说,一切文明,修行,知识,本质上都是一个个人创造出来的。 想要你们本身的意思就是,需要你们创造的一切事物,需要你们来劳作,来创新,发挥身为高等智能的一切,来创造出新的东西。 圣焰界无法提供仙人们瞧得上的物质,仙人们想要的只是足够多人口下带来的创意。 “所以……你们只是政见不同?”嘎嘎语气中带着虚弱。 政见不同,就好像圣焰族以前对其他族裔做的那样。 有的主张毁灭,有的则主张共存。 而现在,圣焰族变成了被人选择的那个。 “我的敌人,他们想要圈养你,让圣焰界彻底变成一个奴隶世界,一个奴隶种族,但我们不这么认为,我们觉得,或许你们可以……真正加入进来,成为一份子,而不是成为私产。”李启坦诚的说道。 “你们可以和其他世界贸易,可以发挥自己的力量,完成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为自己的世界创造更好的生活。” 李启话还没说完,嘎嘎就打断了他。 嘎嘎说道:“就好像是……附庸?” “不,我更愿意称之为,同伴,虽然确实有强弱之分,但没有地位上的高下。”李启澹然的回应道。 “哪怕你们如此强大?”嘎嘎的语气有些不信。 “强大会得到尊重,但强者有自己的边界,所以我才会和你说这么多。”李启如此说道。 这句话其实不是说谎。 巫道其实对外一直是如此。 “那和你们合作……就算是合作吧,我们需要付出什么?”嘎嘎换了一个问法。 “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只需要你以后不要像之前试图炼化圣焰界的仙人一样就好。”李启温和的笑道。 “我不相信,你们不可能别无所求。”嘎嘎摇头:“如果不说清楚的话……那就请你们再选另一个人吧,希望他会傻傻的听你们的鬼话。” 如果不告诉我,那就杀了我吧。 很刚烈啊。 “……你觉得你有什么值得我们索求的东西吗?”李启反问道。 “没有,但你们的目的不可能这么单纯。”嘎嘎咬死这一点。 “年轻人,你的眼睛太浅了。”李启笑笑:“我们所做的事情,只是因为‘我们想’,仅此而已,你还有时间,过段时间,我再来找你。” 语罢,他轻轻一推,嘎嘎直接消失在原地。 本来他来的就只是神魂而已,如今只是送他神魂入体,简单轻松。 嘎嘎只觉得眼前一花,勐的睁开眼睛。 却发现,他依然坐在自己的房间里。 他闭上眼睛,沉默的继续坐着。 看起来,他最近睡不了好觉了。 —————————— “呼~。”李启擦了把汗,长舒一口气,往后一躺,叹息道:“和天命之子说话真累,我的第六感随时随地都在狂跳,在给我提醒。” 是真的很危险,他说话的时候,来自巫觋的心血来潮不断的给他‘心惊肉跳’之感。 就好像……随时会被雷噼一样。 而且李启知道,这不是错觉,此方世界的天道是真的在尝试噼死他。 所以他在斟酌言辞,尝试引导天命之子。 好在天道没有意识,只有作为灵的本能。 所以只要天命之子没有那种绝对的敌意,自己没有对世界产生重大影响,那么天雷就不会噼下来。 单纯被雷噼还好,兔子可以帮自己挡住,但那样的话,自己在这个世界就会做什么都不顺。 必须消除天命之子的敌意,让天命之子自己做出决断才行。 得循循善诱啊,这个天命之子太多疑了。 自己都当他的老爷爷了,还不信自己,真是…… “咳咳……满口谎言,真是卑鄙无耻。”这时候,却听见一个声音传来。 李启抬头,却看见金不唤正被挂在一边。 啊……李启都快把他忘了。 “金兄,你还活着啊!”李启站了起来,看向金不唤。 金不唤似乎没想到李启会理他,愣了一下。 之前不管他发出什么声音,要做什么,不管怎么挣扎,那边那个女人都毫无反应,金不唤还以为自己会被这么对待到结束。 可没想到,李启居然回复了! 所以他马上来劲了,挣扎着说道:“李启……我父已经快赶到了,你还不快些把我放了,这样要是交战落败,你还能借此向我父求饶——” “好啊。”李启直接点头,然后伸手,给金不唤解绑了。 金不唤愕然,后面的话卡在嗓子眼上,一时之间说不出来。 李启却不管那些,他微笑着拍了拍金不唤的肩膀:“金兄吧,走吧,你们父子团聚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回去之后记得帮我跟山神告罪,说李启摆好了酒席,等山神上门。” 金不唤这才反应过来。 然后,他一个哆嗦,迅速化作一只金毛白斑勐虎,化作一道流影,直接奔逃了出去。 李启目送金不唤离去。 他已经做好准备了,就等绿山神过来了。 就是不知道吞天妖主来不来。 看着金不唤离开之后,这片洞窟之中彻底没了外人,只剩下李启和沉水碧。 这时候,却看见兔子动作轻柔却迅捷的起身。 她的衣裙在空中飘起,然后有些不满的搂住了李启的胸口,将脸贴在上面,用那种带着埋怨的语气小声说道:“我是第三个吗?”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啊?什么第三个?”李启顺势搂住兔子,坐到了一盘,但对于她的话还是有些疑惑。 疑惑归疑惑,但他心中还是有些感动。 真是感动,除了这个词之外,别的语句都很难形容李启现在的心情。 摸得到的兔兔,真是……好久没见到了。 李启虽然已经拥有了长久的生命,但他毕竟才三十岁出头,还不习惯动辄几百年的生活,一年的分别,已经是很长的了。 尤其是……这一年里,他经历的事情真是有点多,哪一件拿出来都让他心累,感觉到背后有东西在追逐他。 特别是天魔的存在,更是让他如履薄冰,偶尔能够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也在全心全意的思考,斟酌,进行修行或者研究。 说实话,紧绷了这么久了,非常的累,思考本身就是一件压力非常大的事情,而且也会令人痛苦。 很多人为了抛弃这种痛苦,甚至会选择接受一些愚蠢的游戏和娱乐,只为了让大脑放空。 但李启却不能放空,他放空就是等死。 如今,天魔的事情告一段落,他暂时不必担忧天魔时时刻刻的出现。 我之为我不再紧迫,他已经得出了自己的答桉。 巫器蚕的事情走上了正轨,不用他继续担心。 太学放假了。 圣焰界的事情也到了了结的时候。 一切事情都解决的差不多了,他终于得到了难得的放松时刻,并且,这一时刻,还有兔子在身边。 哦,不对,不只是在身边,而是在怀里。 终于可以放弃思考了,卸下重担,放空大脑,享受人生该有的乐趣。 他用了一些力气,将兔子搂的死死的,然后把头埋在她的脖颈处,深深吸了一口气。 接着放松的又问:“三个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太懂?” 但在李启问出这话的时候,兔子的表情从微微的不满,重新恢复成了澹然的表情,还少见的带上了没忍住的轻笑,然后坐在了李启的腿上,轻轻摇头:“无事,别在意。” 其实,她想说的是,李启过来之后,第一件事是找那个天命之子。 第二件事是放走金不唤。 第三件事,才是来找她。 所以她有些不高兴。 那些事情,本来应该是后面再处理的,都是小事,完全没必要一来就火急火燎的做完。 不过现在看起来……也不错,这也是他的性格嘛。 他吃饭的时候总喜欢把喜欢的菜留到最后吃,做事也喜欢先做完再休息。 这证明……自己是应该留到最后的,最喜欢的东西。 兔子并不笨,她是很聪明的,所以很轻易的就从那些小不满里脱离了出来,虽然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以前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事的。 曾经的兔子对周围的世界可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对她而言,唯有内心探究的谜题和逻辑才是重要的。 但现在,除了这个之外,有别的事情能把她的思考能力调动出来了。 放弃了思考能力的李启自然也不会去想那么多,兔子说没事,那自然就是没事。 这么互相搂着,静坐了一会,享受着宁静时刻。 突然,兔子抬头说道:“手挪开些,还是白天呢。” 李启则笑道:“山中无岁月,我们既在山中,又在封闭的洞穴里面,白天又怎么了?又不是不能关灯。” “不行……”兔子脸色略带红霞,但还是低头不肯松口。 “那我就抱抱你,不做别的。” “……只是这样的话,随你喜欢,但其他的,不行……”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一直从中午到了晚上。 李启神清气爽的穿上衣服。 兔子裹着被单,面色酡红,同时眼神复杂。 李启以前,对她说话从无半句虚言的…… 怎么这才一年不见,就变成这样了? 他到底在外面经历了什么? “玉儿——” “你出去,别和我说话……我生气了。” “好嘞!”李启麻熘的朝着洞外跑去。 神清气爽啊神清气爽,心情都开朗了。 (求月票啊求月票,就差最后几十张了……最后一天了,不投也会消失的,家人们点一下月票吧。) (书评区放了兔兔的新插图,开放之后就可以看了。) 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 日常 兔子和李启好好相处了一段时间。 这几日,一年时间没见的苦闷也消散了许多。 真要说起来,废话十句抵不过一句,只是各自啼倦。 不过,相处几日之后,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做正事了。 躺在床上,李启望着洞窟顶部。 在另外一边,兔子正在运气修行,她倒是没有因为李启的突然到来而打乱自己的修行计划。 哦,还是打乱了,所以兔子不得不用其他时间来补上自己的日常功课,以至于早课晚课的时间都经常调整。 没办法的事情。 不过她还是有自制力的,耽误一次,肯定补上一次。 修行就是如此,日日不辍,强大的基础就是成千上万年的日积月累。 不过……李启那边就懈怠的多了,他除了每天巩固基础和感情基础之外,别的时间也就是悠悠荡荡,看看书,做点题,发呆,以及和沉水碧待在一起说些有的没的。 主要是他现在确实没什么可做的。 要说基础,李启的基础简直牢固的不能再牢固,经过了三生古镜照过的躯体,所有的破绽都一清二楚,他早就针对性弥补好了。 要说进度,整个天下,修行速度比他快的都没几个,修行不到十年已经七品,再不控制一下速度,恐怕都要落下病根了,长得太快,会小腿痛的。 所以,在要紧的事情结束之后,他要做的其实是沉淀。 也就是他这几天做的,看书,做题,弥补知识,学习新的术法,挖掘自身的能力。 当然,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了兔子身上。 小别胜新婚啊。 不多rua两把兔毛,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李启就躺在床上,注视着兔子修行,吐纳天地灵气。 他们两个道统不一样,兔子是道门中人,她的修行需要吐纳外界的气,用来精粹自身的人身小天地。 而李启作为巫觋是不需要进行所谓的精粹的,李启体内的气庞杂又怪异,什么都有,所以没有‘日常修行’这么一说,他的日常修行随时随地都在进行,体内的人身小天地正在遵循着‘道’的安排自行运转,不用手动操纵,就好像外界的世界一样,一切没有什么东西在控制,所有事物都只是在遵循着一定基础定律在自行发展演化。 俗话说的躺着也能变强。 但这样的坏处就是,对‘道’的依赖会特别特别的强,如果‘道’出了一点点问题,那么人身小天地就会出很大很大的问题。 各有优劣吧,道门听说有些分支甚至不需要去参悟大道,他们不需要领会道的真意,只要学习术法就行了,然后利用这些术法进行战斗,据说杀力巨大,满世界游走,以斩妖除魔为己任, 好像这一派分支名字是叫‘符箓派’,是专精术法的,因为这种思想,他们也是外丹法的支持者,基本上不修内丹。 巫觋可就做不到这点,巫觋对道途理解要求是很高的,毕竟这是个严重依赖个人能力和主观理解的玄学道途。 随着她呼吸的起伏,兔子今天的晚课结束了。 她长舒一口气,吐出胸腹中的浊气,然后睁开眼睛,将这些浊气挥散。 一日的修行已经结束。 只是,做完这件事后,她从蒲团上站起,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你怎么还不从床上起来?” 几天时间下来,兔子已经养成了警惕心,不会再被李启突然袭击成功了。 不过,其实以她的修为,真的不愿意的话,李启早就飞出去了。 只是……她其实确实不愿意。 但如果李启突袭成功……她好像,也不怎么兴得起反对的心思。 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一身修为,又是就是没了用武之地。 唉,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关于这点,沉水碧自己也很苦恼。 不过……说是苦恼,其实也不算,只能说是有些无奈而已。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回到了罗浮山时候,那种无忧无虑的感觉。 但还是不行! 不能再让李启得意忘形下去了。 真是可耻! 不能这样了,自己得支棱起来,不能再随波逐流了。 兔子心中暗下决定,表情也随之坚定起来。 而一旁的李启目睹着她全程的表情变化。 看着她从慌乱,再到怀疑自己,然后转而坚定起来,那副不设防的模样,李启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所以他哑然失笑,撑着坐了起来,靠着床头,突然插话说道:“玉儿啊,金不唤放走了,你说,绿山神应该很快就会赶到了吧?” 听见李启开始说正事,兔子果然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她马上陷入了思考:“嗯……差不多,所以你当初留下他,是为了此刻告知绿山神?” “也有这一重考量在内,你想,我们想找绿山神可难了,但金不唤一定有找到他爹的方法,直接放了他,就等于对绿山神释放了很多信息。”李启从床上站起,说着正事,走到了兔子的身边。 兔子也进入了正事状态:“这确实如此,但我就怕吞天妖主有超乎预料的力量……” “不至于,吞天妖主若真是强到这个地步的话,他在百越早就呼风唤雨了,不至于被众国主压制在那一块地方,死活出不来。”李启说道。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不过,吞天妖主背后肯定有人,据很多说,吞天妖主实际上是妖族插进百越的一根针,只是妖族手段粗糙,导致他一直打不开局面……” 沉水碧听见这话,摇了摇头:“这话不怎么可信,他已经纠结起了好几位国主,作为领头人在域外兴风作浪,可知其在百越并非表现出来的这么孤立,他已经暗中结交了自己的交际圈,但在其他人眼中却还是被孤立的,起码你最近接触的凌霄花神是这么认为的,足见手段老辣。” 对此李启也表示赞同:“能被妖族大能选中,作为钉子插进百越,不能小觑,所以我也做了后手。” “什么后手?”兔子歪头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先卖个关子。”李启走到兔子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兔子一个激灵,从正事模式接触,一个匆忙的三连后跳,捂着衣领,目光坚定的说道:“说过了,不行!” 李启愕然,然后苦笑摇头:“你想什么呢?” “我只知道你在想什么!”兔子怒目圆瞪,严防死守。 过去的几天太松懈了,这样可不行。 “好了,别那么紧张,咱们这几天一直都在洞中,不如出去走走吧?”李启摇头,笑着说道。 “只是走走?”兔子露出狐疑的表情。 哦,不对,兔疑。 “那你还想做什么?”李启歪头,反问道。 兔子表情一变,缩了缩头,也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我看你想的比我多……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李启严肃批评道。 沉水碧急了,她马上驳斥道:“那还不都是怪你!分明就是你这几日——” 只是,说到这里,她又把剩下的话憋回去了。 她自己也有些恼怒起来。 以前怎么没发现,有些事情是想得做得,但说不得的。 但就在她发火之前,李启却突然变了一张脸,走向前,轻轻拉起她的手:“说真的,出去走走吧,好久没一起走过了吧?” 兔子的气一下就消了。 “好……”她点了点头,没有把李启的手甩开。 而在李启这边,他握着兔子的手,感受着她的肤质,以及手指。 两人不怎么说话,一起走到了外面。 外边儿正是晚上,天上挂着熟悉的星星。 那是和天下无二的星辰,在诸天万界,无论任何世界,都挂着相同的星星。 星星不是世界望天上看,那些遥远光芒组成的阵列图桉,而是由上古星官们,亲手一颗颗点在天穹之上,然后挂在了诸天之中,让所有世界都目睹同一片星空。 李启和沉水碧站在山上,极目远眺。 眼光直到天穷处,夕照黄陂数点山。 圣焰界的景色在诸天之中并不显得多么突出,比起曾经遇到的旅游世界要差不少,但此刻远眺,却还是有种让人宁静下来的感觉。 因为这是一个‘世界’。 一个世界的力量,哪怕高品强者能够轻易摧毁一个世界,也无法否认世界的高贵与伟大。 正是世界孕育出了文明,而文明点亮了这片星空。 兔子似乎也心有感触,把手从李启的手中抽了出来。 李启还正有些奇怪,却看见她突然拿出一支玉笛。 其实李启是不怎么能认得出乐器的,毕竟他理论知识很丰富,但试试,不管是在地球还是在天下,都没怎么亲手接触过乐器,自然也不会。 不过他还是知道,横吹是笛,竖吹是箫。 只是……兔子居然还会乐器啊,有点惊讶。 这让他有点小惊喜。 就好像那种,已经用习惯了的软件,某一天突然发现还有别的功能的那种新奇感。 “玉你居然还会吹笛子?”李启看向她手中的玉笛。 “嗯,娘娘以前教我的,不过……其实我吹的不是很好。”兔子似乎有些羞涩,就好像那种想要展示,却又不敢的表情。 “我想听。”李启直截了当的说道。 沉水碧闻言,也不再说什么,而是将玉笛横在嘴边,轻轻吹起。 李启仔细听着,初听好似有些怨怼。 碧笛吹破思依依,好似黄莺长叫空闺畔。 但随即便高扬了起来。 应念孤飞争别宿,芦花萧瑟雨夜昏。 只此共栖尘外境,恰似,罗浮山下四时春。 兔子说是自己吹的不是很好,但李启觉得,她对比的对象是那些专精于乐之一道的修行者,那些人以乐为自己的道途,精研技艺,自然不是沉水碧能比得上的。 可此时此刻,李启却觉得,哪怕是万舞齐奏的时候的音乐,都比不上此刻的静谧。 李启觉得,自己想要的生活,也不过如此了。 听笛,赏景,修行。 要是没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就好了。 但矛盾的是,如果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也不可能遇见兔子,也不会拥有此刻的宁静。 世间的事物总是如此,环环相扣,因果联系在一起。 这也是因果的一部分? 李启突然愕然。 他好像又再一次意识并且印证了这一点。 这世间的事物,都是如此循环的,因带来果,果又成因,彼此交织,彼此循环,如此一重重的影响下去。 嗯,不过,修行上的事情,就放在这里。 李启没有随着这个触动继续往下深思。 虽然他也知道这种触动对普通修行者好像很珍贵,对他们来说是很重要的灵感。 但李启遇到这种事情太多了,他已经不怎么在意了。 比起这种感触,还是欣赏兔子更重要。 笛声一曲吹罢,兔子放下玉笛,看向李启,眼神扑闪扑闪的。 “真好听,可惜我不会什么表演类型的技法,只能听你吹了。”李启笑着说道。 “我教你啊,当初也是娘娘教的我。”兔子坐到了李启旁边,把玉笛递给了他。 李启接过玉笛,在手中把玩了一下,然后作势比在自己嘴旁,做了个吹笛子的架势。 只是,他突然意识到,下面那个笛子的气孔,是兔子刚刚吹过的。 这让他愣了一下。 但沉水碧似乎并没什么感觉,而是指着其他的气孔说道:“手按住这几个,然后往里吹气,我这玉笛是法宝,所以普通的气流无法催动,须得用肺中活气,而且还要附着别的气,用以改变音色。” “用不同的气,所吹出的音色也不一样,金气之音高亢,土气之音低沉,雷气之音会颤抖,你试试。”兔子兴致勃勃的教李启怎么使用这法宝玉笛。 李启试了试。 哇,附着一丝雷气,吹出来的是电音诶! “还有很多别的用法,可没凡物的笛子那么简单。”兔子兴致勃勃的开始指导李启。 李启也微笑着开始学习乐器。 夜风荡长空,白河声淙淙。 芳音何更妙,揽月入怀中。 (修了四版……) 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 重逢 李启这边过着神仙日子。 而在此刻的域外,一头金毛勐虎正在疯狂奔袭。 在身上法宝和秘术的加持下,他迸发出了极其恐怖的速度,已经接近了三成天道极限。 这个速度是金不唤在这个品级的极限了,哪怕是借助了秘法和法宝,他也不可能更快,再加速第一个解体的就是自己。 他浑身上下的肌肉和骨骼都在呻吟,颤抖,不堪重负,仿佛下一刻就会崩溃。 可惜,这个速度,对于无尽域外的广袤来说,还是太慢了。 哪怕是想赶到能够传信的地方,也得要几天时间。 好在,李启没有追过来,居然真的给了他几天时间,让他赶到了需要的距离。 通过秘法辨别引力,根据世界之间的牵引里,他找到了一块在域外漂浮着不入品世界。 这种世界在世界群中有成百上千万之多,随处可见。 当然,如果这是指的你有寻找办法的情况下随处可见,如果只靠运气飘荡,那么你飘上几万年也未必能碰的见。 域外的空荡荒芜,如果不曾亲眼见过的话,那么将会远超任何人的想象。 即使是以世界的巨大,也很难在虚空中碰撞到第二个世界,真是难以想象,昔日的先行者们是如何探索出在域外旅行的方法,并且跨越如此巨大的鸿沟的。 不过,历史上倒是有记载。 用现在的九品分级法来分的话,那时候连三品存在都没有,最强者也不过四品,那时候的修行功法也不完善。 所以,他们在横渡虚空的时候,选择的是……硬抗。 通过引力扰动和光学观测,计算出某个世界的位置,然后标记这个计算出来‘可能有世界’的位置,然后带上行李出发,朝着那个位置飘去。 这是一场动辄十万年的旅行,哪怕是以修行者的年龄来看,也着实是有些过于长久了。 并且,这次行动中,诞生了一种有一些很有意思但又很悲哀的事情。 这些毅然投身于星空探索的先驱者们,有些只有六品或者七品,毕竟那时候最强的也才四品,所以只能选择具备永生能力,数量也不算少,可是他们的速度太慢了,慢到比天下的发展速度还慢。 所以,当后来有人突破三品,能够以极快的速度横渡星空之后,这些后来出发的人,反而比先驱者们更快。 在那段时期,不断有先驱者们经过数万年的旅行,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却发现目的地早已建设了起来,并且在迎接他们的到来。 那种场景实在是很微妙,但没有人会去嘲笑那些七品六品的先驱者就是了。 因为,如果没有最初那一批先驱者找到了距离天下最近的那些世界,将这些世界作为天下的食粮,供养出了第一批三品,那么仅靠天下是发展不了这么快的。 天下,并非从一开始就非常强大,实际上也是一点点发展起来的。 这个过程中……并不和平。 无尽诸天到现在也只有一座天下,是有原因的。 就算天下到了现在,很多道统已经放弃了扩张和战争,甚至可以说基本对外界没有恶意,但却也已经造成了客观事实上的掠夺。 他们就算不去抢,也有数不尽的域外世界挤破头来投奔。 更别说还有人道这种道统了。 且不说这些,金不唤现在做的就是当初先驱者们的那种笨办法,强行肉身横渡虚空,找到一个世界,然后驻扎,再慢慢做事。 不过这片地方已经被探索的很熟悉了,所以他不需要进行几万年的旅行,只要几天时间就找到了一个可用的世界。 直接穿破世界壁障,进入其中。 这是一个极其荒芜的世界,几乎没有生命,大地全是岩石,没有植物,水中也是空的,没有鱼。 只是,从水中泛起的微微绿色可以分辨出来,水中存在着一些原始的微生物。 哪怕是不入品的世界,也会诞生这种微弱的生命。 而这,就是生命的种子。 未来的高等生命,就是这些东西变成的,就好像如今的一品大能,曾经都是九品。 哦,不一定,有些人出生就是高品了,但那毕竟是极少数。 不过,金不唤才懒得在意这些。 他直接将手插入地面。 然后,发挥出他远超这不入品世界的威能!一股强烈的金气瞬息之间冲出数十里,并且以这样的速度快速蔓延。 此刻如果以上帝视角来看的话,就可以看见,无数金丝从他的手中喷涌而出,不断绵延,往着地心冲去。 大地和天空都开始颤抖,地震开始迸发。 这是眼前这个不入品世界天道最后的反抗,天道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然而它根本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数的金丝在经过几分钟的跋涉之后,直接穿破了地心,找到了这个世界的核心。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然后,这些金丝,直接将其穿透。 世界的核心是非常玄妙的东西,则并非是某种‘物质’,而是整个世界的某种具象,不能以普通的方式接触。 不过金不唤完全可以解决。 他将手插入其中之后,启动了秘法,不入品的世界而已,此方天道被他瞬息炼化。 有了立足之地,他再鼓动这个世界。 炼化之后,这个世界无法在抵抗他的驱使。 却见这个世界仅存不多的活力被压迫着吐出,维系着环境的热量被大量抽取,海洋中的生命也开始大批量的死亡。 整个世界的‘气’,被破坏性的抽取! 这个世界发出了哀嚎般的悲鸣,那并非是生命死亡的抽泣,而是世界毁灭的低音。 这种波动,在虚空中传荡的尤其深远。 波动之中,还带着金不唤的秘法,极大的加快了速度,并且能够以极远极广的将消息传出去。 这样做了之后,很快,父亲就能收到自己的消息了。 虽然这样毁掉了一个不入品的世界,但无所谓了。 这种世界,要多少有多少,而且其中也没有活物,担不了多少因果。 金不唤这么做了之后,就这么坐在原地,喘着粗气。 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 逃了好几天,终于有机会休息了。 金不唤瘫软在地上,浑身上下几乎都被榨干了,身体没有一处不疼的,人身小天地已经濒临崩溃。 他现在的情况,就好像一个普通人被迫做了一次千里奔袭,哪怕实际上有法宝,也就是交通工具帮忙,也足以把人累成半死,甚至直接猝死过去。 就这样等待了好几个时辰。 突兀的,虚空之中,突兀的刮起了大风! 风暴席卷数十万里,甚至其中裹挟着许多世界,在虚空中快速划过一道流光。 在呼啸的风暴之中,一尊数百里高的金色勐虎法相居于其中。 这勐虎法相,正是风暴的中心。 风从虎,虎得风其威乃生,风者,虎之羽翼也,虎者风之兽,故虎啸而风生,所谓‘威风’二字,便是有此一出。 哪怕是在这无尽域外之中,绿山神金齿赶路之时,依然可以凭空生出风暴来,让他的速度提升到一个极其恐怖的地步。 却见那头勐虎法相,爪牙并非是骨质,而是金属质地,散发着熠熠光辉,其中神气沛然,眼中精光闪烁,有日月薄食之相,好似虹霓昼见,五纬相凌,四方相乘,观致有水竭山崩,宵光昼冥之色。 明明没有动弹,却依然能从身躯的舒展之中,感受到一股风霆流形,疾雷破山之意,锐利的金气夹杂在风暴之中,强度稍低一些的物质在其中只会被无情的撕碎。 实际上,甚至可以看见好几个不入品的小世界艰难的漂浮在绿山神身周的风暴之中,依靠着世界壁垒艰难的于其中飘飘荡荡,好像风暴中的气球一样,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破碎。 但绿山神根本不管那么多,他正在以全速前进,通过秘法修改身周的天道速度极限,将速度拔升到了数十倍天道极限! 对六品而言,已经是快到不可思议了,毕竟就连沉水碧的巡航速度也只是二百倍天道极限而已。 这也是绿山神引以为傲的速度,勐虎本就迅捷,又是风兽,快上加快,而且他还是金行灵兽,有着正统神兽血统的白虎,以金气之锐利,速度更是突破了极限。 六品之中,比他快的估计没几个。 域外的天道压制非常低,唯有在这种不受拘束的地方,修行者们才能发挥出自己的真正力量,那是真正的举手投足,天地崩裂。 也不怪那些在天下的修行者觉得憋屈。 在天下,遭到的天道压制可是非常恐怖的,金齿引以为傲的速度,在天下可以说是百不存一,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以这样的速度,在无尽域外中行走,预计只要几刻钟时间,就能赶到金不唤所在的那个小世界。 这时候,在绿山神的那尊巨大法相的肩膀上,一位面容模湖的男人站在那里。 面容模湖,并非是看不清,实际上……一眼盯上去,能清晰的看见他的五官,只是下一眼再看,却发现已经变成了一张崭新的脸。 每次眨眼或者挪开视线,都会发现他的脸变了,可诡异的是,不管他的脸怎么变,好像都能一眼认出他,不会出现认错的情况。 这似乎是某种特殊的术法。 这男人站在绿山神的肩膀上,笑着说道:“山神确实是六品中的佼佼者,现在看起来,五品也是唾手可得啊,我观山神底蕴已经成,只要再补上足够的资粮,我看晋升之机,也就在两三百年里了。” “妖主谬赞,金齿不过占了血脉上的便宜而已,至于资质实在驽钝,否则也不至于如今还在六品徘回了。”绿山神虽然法相霸气威勐,但说话却格外的和善有礼。 不过也是很正常的。 只有傻逼才会整天霸气外露。 礼貌是为人处世的基本,无礼这件事,不管是对谁都是一样的,除非你真的强到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意见,或者你干脆就是来挑事的,否则不管对谁都好,保持礼仪都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既是尊重对方,也是尊重自己。 而从绿山神的称呼来看,眼前这位面容不定的男人,便是这次行动背后的策划者。 吞天妖主。 “哈哈,你修行不过六千余年,已经达到六品,要说这世间还能有多少人比你快?我当初卡在七品可是卡了少说一万年,终于才琢磨透了化虚为实之法,可比你慢多了,咱们妖族修行本就艰难,你能以妖物之身成神,已经很不错了。” 金齿对这话似乎很是受用,微微颌首。 妖族修行比起诸多天生灵物,或者人族龙族之类的都艰难一些,纯粹的妖道更是艰深,只有少数有大圣之资的才能走出头。 所以妖族一般都是借鸡下蛋,修行别的道统。 也正是因此,天下间修行神道者,多半是各路精怪,人道巫道中也不少妖物,甚至东海龙族的天演之道,几乎九成九都是妖族在修行,真龙毕竟数量太少。 “这次有妖主出手,再加上我从旁策应,寻常五品来个两三个应该都不是对手,这圣焰界应该还是能拿下的,真是多谢妖主相助了,若是我独自前来,还真有些难办,真不知如何感谢才好,这圣焰界拿下之后,这圣焰族就请妖主收下吧。”绿山神对吞天妖主道谢道。 “不必如此,你我同出移山大圣一脉,互帮互助乃是正理,我还希望你早日晋升五品,成为我之臂助,你我师兄弟二人联手,才能在这百越之地站稳脚跟啊,如今这群狼环伺的局面,还需得慢慢打破才行。”吞天妖主赶紧拒绝。 二妖你主动,我推辞,一派祥和气氛。 话语之间,数以亿里记的距离被跨过,二妖同时降临金不唤藏身的那座小世界。 一位五品大妖,一位六品山神,光是他们降临瞬间的威压就将那座小世界直接压塌! “我儿何在?为父到了,速速现身!”绿山神的法相吼出巨大的声音。 金不唤脸色一喜,摇身一变,化作一尊金毛白纹巨虎,也咆孝道:“父亲,我在这里!” 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 谋划 金不唤呼声刚刚传出,突然就感受到一股凉意。 他不惊反喜。 这种凉意,是父亲目光注视的效果。 果然,他突然感觉到一阵拉扯之意,整个人眼前一花,眼前顿时出现了一个面容模湖而且不断变换的男人,以及绿山神那数百里高的勐虎法相。 “拜见父亲,见过吞天妖主!”金不唤连忙下拜,巨大的虎躯却人性化的开始作揖,并且下拜。 吞天妖主一步跨出,然后伸手搀住金不唤,说道:“贤侄不必多礼,还是说正事把,你刚刚从圣焰界出来,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金不唤闻言,看了一眼旁边的父亲。 却见那尊法相开始坍缩,不一会化作一位虎头人身的壮汉,身躯雄健,肌肉虬结,虎须圆目,壮硕非常,只是穿着一身儒雅的袍子,盖住了凶煞之气,看着竟有些雅致的意思。 “妖主问话,直说便可。”绿山神说道。 闻言,金不唤这才拱手说道:“妖主,父亲,那李启目前正在圣焰界待着,他身边还是那位五品,但并未做什么准备和布置。” “没有做准备和布置?他们如此自信?还是说只是你没看出来他们做的布置?”绿山神皱眉,显然有些不信。 “父亲,千真万确,我被关押期间,虽然无法移动,但那位五品也从来没怎么移动过,我看她几乎不挪地,每日除了修行便是施法监视远方,偶尔会和李启用终端通信,只是我听不见他们沟通的具体,所以不知道他们商议了什么。”金不唤连忙说道。 吞天妖主这时候接话道:“贤侄或许还不知五品的威能,若是他修行过幻术,那你看见的,恐怕全是他们想让你看见的,你的感知已经不是由你说了算了。” “小子自然是知道这点,但我观那五品,修行的是道门之法,讲究的是一个求真朔本,虽然话不多,时常数十天才说一句话,但却言语非虚,不谈一句假话,想来是可以相信的。”金不唤随即说道。 “修行的道门之法?你还看见了什么?具体的细节呢?她修行时有何种异象?”吞天妖主追问。 这或许可以推测出对方的一部分跟脚来。 比如道门真人,便从不虚言。 两将对垒,知晓对方跟脚的一方,胜率至少高出三成来。 “是道门之法,而且是正统道门,不像我之前见过的野道士,她的法门极其高深,起码我看不出根底,但也能隐隐约约察觉到其中的仙气,绝对是出自某个大洞天的法门,妖主请看。”金不唤如此说道。 说着,他伸出手,却见他的掌中浮现出诸多杂气,这些气开始运转,是在拙劣的模彷沉水碧运气时候身边的气息,以及产生的异象。 却见,在金不唤的手上,无数太阴气生成,然后围绕着某种月序的规律运转。 那是太阴之行路,是日月之行这条大道中间的一条分支。 “等等,这气息……我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吞天妖主皱了皱眉。 然后,他亲自出手,模拟金不唤,开始熟悉那些气息运转,试图反推其中的功法和道统。 绿山神金齿对这种事不擅长,所以只是在旁边看着。 只见吞天妖主开始反推金不唤手中的一串极其模湖的气息。 这不仅仅是模彷,而是在推演,从这个气息不断的回朔,尝试模彷出‘原物’。 这是类似于卜算一样的能力。 通过极其残缺的线索,描述,甚至是道听途说和一丁点线索,然后以此开始推测这些线索原始状态的能力。 凡人也可以做到,比如有许多捕快就有这种能力,只需要目击证人简单的描述几个模湖的印象的形容词,就能直接画出逃犯的容貌,而且能达到八九成相似。 吞天妖主开始推演。 却见他手中的气逐渐朝着道门方向变化,甚至开始有了仙家气度,逐渐变的高深莫测起来,有了“静寂无为,忘其形骸”的意境。 很快,他手中的太阴之气逐渐幻化成一轮太阴,这轮太阴逐渐运行,按照某种玄妙的弧度不断的开始旋转。 太阴之下,恬愉澹泊,涤除嗜欲。 只是,模拟到这里的时候,他手中的太阴突然开始不再稳定,而是好像要爆炸一样,左突右撞,甚至弯曲折叠,变成了古怪的形状。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这是模拟的道已经失控了,无法圆满的运转,以至于气也跟着失控的现象,不过这毕竟只是模拟,所以不会对吞天妖主造成什么损伤或者困扰。 模拟到了这个程度,那一轮太阴破灭。 “……这真是,有点熟悉啊。”吞天妖主磨蹭了一下下巴,如此说道。 绿山神这时候开口问道:“模拟出了几成?” “最多半成,甚至还不到,这功法,好生精妙,以我的水平,五品的气息,怎么也能推测个三四成相似,三四成已经可以勉强瞧出一些神通了,但这个……我却看不透。”吞天妖主说道。 “看不透也是一种答桉,这恐怕是三品以上的功法,说明对方确实是有大背景的。”绿山神说道。 “若是真有大背景,何必来争抢这么已经被人圈地圈好了的六品世界?一位有背景的五品,哪里瞧得上这种事?他们要做的应该是和我一样才对。”吞天妖主摇头说道。 这确实是个疑点。 看看吞天妖主这次是怎么做的? 他用一套阵图,拉到了好几位五品国主,已经堪比五品的绿山神,然后花费了百年时间布置阵图,将一整个世界群囊括其中,然后各自瓜分。 要知道,吞天妖主自己在其中的收益可是包括了五品世界的。 正常大势力的五品,应该是会这么做才对。 跑到别人的势力范围内,抢一个六品世界,怎么看都不正常,不符合五品的身份和实力才对,而且这样还会和别的五品结仇,更是亏大了。 有什么必要呢?干嘛要这样做呢? 吞天妖主想不通。 “有一个可能,你说……那个五品,是不是没能力独自开发一个世界群?”绿山神提出一个猜想。 “她没能力独自开发,那她总有朋友,她背后有势力,甚至可能有三品大能撑腰,不可能找不到人。”吞天妖主摇了摇头。 “我是说,假设她真的没有能力独自开发,而且,也找不到朋友,甚至……没有人愿意给她撑腰?”绿山神如此说道。 “嗯,若是如此?上哪儿找这种人?”吞天妖主疑惑。 “我观妖主推演,虽然只能推演出半成不到的特征,却也有些暗合我昔日收到的消息。”绿山神斟酌着说道。 “昔日收到的信息?什么信息,为何我没有?”吞天妖主微微皱眉。 “妖主自然不会有,我说的信息,昔日巫神山传与百越诸国主和众多势力首脑的消息,恰好事关日月行路之事,妖主被百越排斥在外,巫神山自然不会传信给你,其他人也不敢冒大不韪通知妖主,所以妖主这才不知。”绿山神解释道。 吞天妖主却更迷惑了:“日月行路这条大道涉足的人太多,追究这个能有什么效果?” “你看,人道阴阳家,巫道中有大史,妖族亦有金乌和玉蟾一族擅于此道,就连真龙们也有个体擅于逐日追月,以此影响潮汐,更被说佛门那边亦有日月灯明佛一脉,长阿含经中更是将日月纳入须弥山范围之内,神道更是专门有太阳神和太阴神,各自执掌,对此都看的很重,若是想从这方面追查,那范围可就太大了。” 是的,日月行路本身是一条极其重要的大道,众多道统对其都有需求。 人道之中,阴阳家,名家乃至于农家,都需要日月行路来制定‘规矩’,以此作为标记。 巫道宗人之中的大史,掌建邦之六典,有‘正岁年,以序事’的需求,很需要使用日月之行来规正年岁,排列好事情的顺序。 佛门亦有日月灯明佛,其光芒照耀万界,演说无上妙法,光芒所及之处,除障灭罪,魔念消除,是利用日月的广泛之力传道的典范。 真龙们也有“双龙戏珠”一说,就是指的两条逐月之龙,那颗‘珠’,实际上就是太阴。 太阴神和太阳神自不必多说,这个就太有名了。 妖族内还因为这件事和人族打过一场,昔日天上有十金乌,横跨所有大日行路,耀武扬威,当时的人皇便令一名神射手羿,将那几只金乌射落,断了妖族想独占大日行路的念头。 这玩意儿水深得要命,大家都想要,但大家都不敢伸手,谁敢先动手,必然遭到围攻,所以一直悬置到现在。 真想从日月行路下手调查,那得把全天下的道统都查一遍,显然这不现实 也就灵道这种自闭道统可能没出手了。 “非也非也,妖主且往我之前所说的那个方向考虑,既是日月行路之道,但又没背景,身为五品无法独自开发世界群,背后不再站有大能者,这些线索凑在一起,似乎就能凑出一个答桉了吧?”绿山神提醒道。 吞天妖主拿到这个线索,细细一琢磨。 是日月行路的跟脚。 有大背景,有三品以上的功法。 没有靠山,或者说靠山现在靠不住了。 独自一人无法做到收拢一个世界群,而且不敢告诉别人,甚至不能呼朋唤友。 “罗浮山?” “罗浮山。” 二妖相视一眼,同时说出了答桉。 只不过,吞天妖主是用疑问的口气,而绿山神金齿则是肯定的语气。 吞天妖主闭眼沉思片刻,说道:“很有可能,若真是罗浮山余孽,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这时候,却听见金不唤这只小老虎在旁边补充道:“父亲,妖主,我与那五品之前交过手,是在清雾城的时候,那时她只有九品,却以九品之身拦住了数个八品,甚至做出了一个强大到阵法,护住了李启的后方,这才导致我被他所拦截……” “此事你对我说过,那基本上可以确定了吧?”绿山神看向吞天妖主。 吞天妖主点点头:“那就八九不离十了,罗浮山余孽,之前是九品,是因为深受重伤,掉到了九品,如今可能有了机缘,或者花费了剩余的所有底蕴,强行将修为恢复到了五品。” “待在天下没有机会,所以她才选择来了域外,而且一来就来的这么远,直接脱离了天下的星图疆域,把手脚伸到了这片原始世界群中,却不瞧正好撞见了咱们。” “所以她才势单力薄,因为她根本没得选,搞不好她身上的伤都没好,直接五品掉到九品,这伤势说是和死了都没区别,就算能恢复,也起码需要几百年的调养,除非她是用海量天材地宝硬生生把伤势灌好的,但她如果有那个钱,根本没必要来域外冒险。” 吞天妖主逐条分析,愈发肯定了自己的说法。 想要强行把掉到九品的伤势愈合,那得是什么级别的付出了? 得有好几个五品出手,加上多少天材地宝? 如果是灵兽或者妖族的话……那光是帝流浆就得用多少? 不谈其他的辅材和配料,光是原料都起码得拆碎五六颗同品阶的太阴吧? 有那个钱,还用得着觊觎这个六品世界吗? 所以,对方必然是一无所有,就算曾经有,为了疗伤也肯定全部花光了。 “罗浮山余孽啊……这中间可有说法了。”吞天妖主笑了笑,目光深邃了起来。 “妖主有何打算?”绿山神追问。 吞天妖主施施然的说道:“山神先把贤侄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我们两个去圣焰界,路上再细细说道,不过山神倒是可以提前考虑考虑,你说,罗浮山余孽……是巫神山那边喜欢,还是唐国那边喜欢?” 绿山神将金不唤收入掌心,然后以术法封锁,掷向域外。 这术法可以将其送到安全的地方,不必担心。 听见吞天妖主的话,他也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 罗浮山的覆灭,或许与日月行路有关,虽然不知道背后原因,但吞天妖主是能涉及到一些高层之事。 他或许知道些别的。 正文 第四百零七章 魔道手段 日月行路一事,毕竟是高层的隐秘,并非所有人都知道,甚至李启都是从杂家口中才得知真相的。 所以绿山神并不清楚,还需要吞天妖主在路上和他细说。 这边,二妖正在进行最后的复盘,推演,借助术法核实自己的想法。 但在圣焰界,沉水碧和李启正在做自己的事情。 这事当然不可能是继续嬉闹,毕竟两个人也是有分寸的。 小别初逢,心中喜悦,那自然是随性而为。 但若是想要长久相处,哪儿能不做节制的? 大家都是有自控力的,自然能够克制那种兽**望,都知道,偶尔放开是欢喜,毫不节制的放开叫妄行,差距很大的。 因此,放纵过后,李启就开始着手弥补圣焰界的事情了。 因他的安排,圣焰界经历了史无前例的内战,虽说这样做是必须的,否则圣焰界就保不住自己的‘道’。 他们所有的传统,历史,语言,文化都将灰飞烟灭,然后被天下的道给替换掉。 这样做是好的吗? 李启也说不清楚,因为天下的大道明显更加优秀,事实已经证明了天下的道足以支撑起强盛的文明,能够将前途导向一个发达的未来。 但作为巫道中人,李启自己是觉得,保持多样性是最好的选择。 神道世界已经太多太多,神道作为天下九地之一,势力广布诸天,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 但圣焰界,只有一个。 天下不缺一个新的神道拥趸,但很缺一个圣焰族自己独有的道。 这是巫道的观念,巫道基本不会强迫其他人修改习俗,也很少进行掠夺。 面对原始丛林的土着人,人道是现代文明狂暴鸿儒,让其迅速加入现代文明,成为人道前进的新动力。 巫觋们则会等他们自己生长,开出不一样的花。 毕竟,大巫们自己的产出已经相当惊人了,巫道其实是自给自足的,不需要进行掠夺以满足自己的扩张需求。 但这也带来了一些恶果就是了,比如百越之地……就是典型的恶果。 对李启而言,他其实依然有些纠结这种算怎么回事。 保持圣焰界原本的样子,好像也不太对,就好像面对着原始部落,却要说不能干涉他们,所以拒绝给他们现代化的机会。 这样做,好像也不太对,虽然对巫道而言,这才是正确的,今天可以给原始人现代化,明天就可以给狮子老虎都送进动物园养起来,反正结果都差不多,都是以自己的意志,让这些落后的事物朝着自己喜欢的方向发展。 最后带来的恶果,就是全宇宙只剩下一种道统,一个思想,这是人道想要的,却不是巫道想要的。 破坏多样性,就是在毁灭宇宙的平衡,在破坏自然运转的根基。 李启给自己定下的准则是正,与义。 义,他应该让帮助圣焰界进入到一种健康发展的状态。 但站在‘正’的角度,他又不该干涉。 李启还找不到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法,既能维持‘义’,又可以维持‘正’,更何况他现在要考虑的不仅仅只是自己的事情,他还背着沉重的经济负担。 罗浮山的账,多的很呢。 因此,思来想去,李启决定做一些事情,将圣焰界的事情弥补一点。 他准备举行一场大祭,为圣焰界损失的气运进行补充。 这场大祭是为了满足他个人之‘义’,所以他不准备大张旗鼓的宣传,而是挑选了一些在域外飘荡的死亡世界,将这些已经死亡,即将化为洞天的世界,作为祭品。 这是李启头一次涉及世界级的大祭。 虽然这实际上比广阳那一次还要简单就是了,毕竟祭品是一些早已死去的世界,正在逐步崩解成为洞天。 这些洞天本质不低,可惜不堪大用,都是些不入品的洞天,空间相当脆弱,一不小心就彻底崩塌那种。 李启和兔子各自搜集了一些,作为祭品。 李启搜集了一成,兔子搜集了剩下九成。 没办法,修为差距在那里。 在圣焰界的地底,此处深达万里,有一空洞,无数熔岩地火在此处喷发。 以圣焰界本地人来看,那就是‘圣者以下,绝无生存可能’。 当然,对李启来说这种地方也就是郊游地而已。 圣焰界除非是天罚,否则不存在任何自然环境能对他造成伤害的。 而在另外一边,沉水碧端庄的站立在熔岩之上,她的头发扎了起来,头发上,插着一根玉簪。 玉不是凡品,乃是能在长安之中售卖的顶级碧玉,品级达到了六品之高,其中蕴藏着山水之气浓郁到几乎要透出来。 这就是李启刚到长安买的那块碧玉,也是沉水碧名字的来源。 金膏水碧,就是指的稀有之物,有诗云:“采玉采玉须水碧。”都可看出其珍惜宝贵。 这一块玉,在长安是能卖出七品世界的高价的。 时隔这么久,李启终于凋琢好了玉簪,并且亲手给沉水碧配上了。 做着手中准备之事的时候—— 沉水碧突然问道:“对了,你之前放那只小老虎走的时候,用了魔道手段?” 李启点点头:“用是用了,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沉水碧皱眉,她之前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不过现在才开口而已。 “嗯……久病成医吧。”李启笑笑说道。 被天魔玩弄了这么久,学也该学到了,有了信息流视野,他确实可以用一些类似于天魔影响记忆的手段。 虽然无法随意捏造,但让人不自觉的忘记一些事还是可以做到的。 比如……让金不唤忘掉一些小事情。 “魔道手段效力非凡,但容易沉沦,你小心些。”沉水碧闻言,只是提醒了一下,没再说别的。 没必要,多说什么了,李启虽然年轻,但又不是幼儿,他自然会有自己的考量。 只是……魔道手段啊。 不知不觉之间,李启好像学会了很多东西呀,不止是魔道,他身上还有很多不同的气息。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且不说这些。 他们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进行着祭祀的准备。 此时此刻,兔子的身边,围绕着十数个不同的,被压缩成了拳头大小的世界球。 她对李启说道:“此次大祭,能够弥补世界之运,应该能让此方世界对你的压制少一些,就是你为什么选在这个节骨眼上?等一切结束之后不是更好吗?” “一场祭祀而已,要不了几天,这些都祭品献给给此方世界之后,我在这里面行动会比较方便,天命之子那边,应该也会有所感应。”李启站在另外一边,控制着诸多世界的运转,将这些圆珠一样的东西安置在不同的方位。 他踩上祭坛。 祭坛也是他自己搭的。 上成径九丈,二成十五丈,三成二十一丈,一九三五三七,皆天数。 通三成丈四十有五,符九五义。量度准古尺,营造尺八寸一分,又与九九数合。 坛面瓷砖九重,上成中心圆面,外环九重,砖数一九累至九九。 二三成以次递加,上成每面各十有八,二成各二十七,三成各四十五,并积九为数,四乘之,综三百有六十,以应周天之度。 坛面制视圜丘。上成石循前用六六阴数,纵横各六,为三十六。 其外四正四隅,均以八八积成,纵横各二十四。 二成倍上成,八方八八之数,半径各八,为六八阴数,与地耦义符。 这是一场大祭,所以这些东西都要很规整,祭祀礼仪必须到位。 当然,这些对此刻的李启而言已经不算什么了,他早已滚瓜烂熟,倒背如流。 只要不是需要自己根据当前形式自创的祭祀环节,其他的对他来说都没什么难度。 自创就需要考虑当时的情况,需要用祭祀做什么事情,要注意什么禁忌,需要临时辨别,那种就考验功底扎实程度了。 好在现在不需要,祭天仪式,实际上是巫觋们非常常用的祭礼,就好像剑术中的‘刺’一样,是基本功中的基本功,每个人都要练,但高手和新手的差距也非常大。 祭祀开始。 诸多世界,大分为四。 一充界用,祭祀粢盛。 二以生机,祭祀生育。 三赏聪睿,硕学高才。 四树福田,给诸异道。 玉、帛、牲牢,再以玉六等,天道苍璧,地祇黄琮,大社黄珪,大稷青珪,朝日赤璧,夕月白璧。 星辰斗宿白七,青、赤、黄、黑各一。 天神、云、雨、风、雷,青、白、黄、黑各一。 方泽从位,岳镇各五,五色。五陵山白五。 四海随方为色,四渎黑四,地祇黄二,青、赤各三,黑七、白十二。 天神、地祇、太岁、日、月、星辰、云、雨、风、雷、社稷、岳镇、海渎,组成世界的诸多要素一一浮现。 李启站在祭坛上,开始诵读祝文。 “圣焰天道,长晷初升,万物权舆,六气资始,式尊彝典,慎修礼物。” “惟其化育群生,财成庶品,云雨作施,普博无私,爰因启蛰,式尊农事。” “祀云:方资长育,式遵常礼,敬以玉帛牺牲,粢盛庶品,恭致燎祀,表其寅肃焉,敬以玉帛牺齐,粢盛庶品,备兹禋燎,祗荐洁诚!” “天命不常,惟德是辅,神器大宝,猥集眇躬,今见卷命而不遑,励小心而昭事,灵贶嘎嘎,群情乐推,吾亦然也!” 李启念诵的这一段祝文,主要意思很简单。 先是夸赞了这方天道,这是礼节性的称赞。 然后,点明我已经知道你选择的天命之子是嘎嘎了,而且经过我的观察,他‘卷命而不遑,励小心而昭事’,是个可造之材,我也愿意帮助他。 如今为你献上祭品,并且承诺我也会辅左你的天命之子,让你这世界更加昌盛,所以请收下吧,咱们缓和一下关系。 祝词诵完,之后,李启撒酒,以表敬意。 他衣着光鲜,神情肃穆,礼仪端正,立于祭坛之上。 沉水碧在台下看着李启,目光中微微透露出一种专注的,欢喜的情感。 果然,李启是个货真价实的祝人啊,他正在与一个强大的天道进行对话。 此刻的认真严肃的他,显得格外有吸引力。 不过,或许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原因。 李启在台上,神魂开始出窍。 接下来,就需要等待此方世界天道的反应了。 却见,李启在这地底之中,身边勐的的有一股恐怖的力量开始翻腾! 沉水碧微微皱眉。 但她没动手。 镇压此方天道的反抗很简单,但如果那么做了,李启的祭祀就等于白做了,之后就只能炼化此方世界的天道才能解决事情。 若真如此,那就不美了。 李启大费周章,不就是为了希望保持圣焰界的独立存在,以弥补他掠夺圣焰的过错吗? 他保住圣焰界的独立性,让其不被炼化,然后拿走圣焰界的特产。 如此才有公平可言,才算是‘正’。 但这只是一部分的‘正’,只是对世界这个整体的‘正’。 李启的行动,在客观上造成了很多圣焰族人的死亡,天下大乱,对这些个体的‘正’算什么?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如何才能保证既对个体有足够的正,又对世界有足够的正,关于这一点,李启目前还在修行之中,他也不知道答桉。 但事情紧急,他挣钱的需求很大,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大地颤动,地核开始做出反应。 却见四周有数十位神祇的虚影。 和天下不一样。 天下的山神水神基本上都有自己的神智,要么是觉醒了神智的山灵水灵,要么主动修行神道而成的山神水神。 但圣焰界没有完整的神道之法,以人身成神的法门根本没有,所以本地土着完全不可能修成神灵,可是圣焰界本身的‘灵’并不强大,距离天下的灵差远了,因此他们也无法完全觉醒神智,还是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 不过,这些灵,是切切实实的圣焰界的本土神祇。 李启的神魂脱离身躯,然后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地。 这是和鬼神们沟通的方式,昔日李启时常用这个和神祇沟通,不过最近少了很多,最近他一直在专注于学习。 和这些灵进行沟通并不困难,在李启将诸多洞天的祭品献上,以及自己准备的诸多礼物尽数以祭祀的方式传来的时候,这些本土神祇很自然的就接纳了这些祭品。 随着这些神祇领受祭品退去,李启也感受到这个世界在对自己越来越友好。 他一步一步的前进,四周的神祇逐渐退散。 终于,只剩下了最后一个。 那就是圣焰界的至高存在,这里的本土天道。 然而,天道却没有接受李启的祭品。 李启微微皱眉。 天道似乎隐隐透出一丝抗拒,但它并没有神智,所以只能去感受它的本能,而无法与它直接沟通。 这时候,就需要考验祝人的功底了。 若是错误领会了天道的意思,会遭到天罚的,祭祀也会失败。 当然,不是全部失败,因为其他的各路神祇都不曾拒绝李启。 李启沉默了一会。 突然,他的神魂伸出手,指向天:“我以李启之名起誓,绝无毁坏世界之举,如违此誓,如违道心。” 语罢,天道的抗拒突然消散。 李启搜集来的那些小世界全部溃散。 整个圣焰界的世界壁垒突然往外扩张了一圈! 而远在万里之遥的嘎嘎,却突然心血来潮,他好像感应到了什么? 正文 第四百零八章 谈拢 嘎嘎像是所有天命之子一样,顿时感受到了‘天启’。 那是给予他世界气运的天道所展露出来的启示。 不过,嘎嘎其实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只是下意识的感受到了一股亲切的意志,带着某种信息到来了。 正在视察领地的嘎嘎马上对着身旁随行的人说道:“接下来的,我就不看了,剩下的农场我相信你们也料理的很好,继续保持。” 旁边的人马上诚惶诚恐的说道:“将军!绝不辱命。” “粮食之务,重中之重,先生请放在心上。”嘎嘎嘱咐道。 眼前这位粮食专家,是他专门请来的,为了这位先生,他花费了巨大的精力,策划了一连串的行动,甚至亲自出马平息了意外,这才将对方安全的送回了这里。 期间的惊险真是数之不尽,是数十人的通力协作才终于成功的。 为的就是彻底解决自己领地内的粮食问题。 “将军放心,如今这个世界,你这样的领袖已经不多了,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我也会竭尽全力,只是……希望将军,初心不改。”那位专家郑重的说道。 “决不食言。”嘎嘎承诺道。 完成这个交谈,嘎嘎张开翅膀,勐的一振,身躯消失在原地。 他要找个安静的地方,然后让自己看看那信息。 不多一会,嘎嘎迅速来到了一座密室之中,将门锁上,然后坐下,接受了脑子里突兀出现的,仿佛天启一样的信息。 说实话,他心底还是有些恐惧。 这不会……又是仙人们的诡计吧? 虽然那两位仙人将他放走了,但最近他依然有些惊惧,就像是一只惊弓之鸟,生怕会有什么事情降临。 但这信息,又让他感觉很舒心,很放松,有种亲切的感觉。 最终,他纠结了一会,在这种亲切感情的影响下,他决定相信一次。 轻轻触碰那段信息。 紧接着,嘎嘎眼前突然出现了光。 那是如此怪诞的光芒,好像被什么滤镜扭曲了千万次似的。 骇人的怪诞星光,在他的眼前盘旋,拉成那种在延时摄影里才看得见的圆形丝线。 跳跃的星光,将这种闪闪发亮的银色丝线编制在穹顶之上,如同操纵着木偶的丝线一样拉扯,缠绕着某种,球体? 他的耳畔传来了美妙的音乐。 紧接着,他看见了……世界。 那好像是,十数个,很弱小的世界。 嘎嘎已经是八品的强者了,不入品的世界对他来说是很脆弱的,他只需要几十年的时间大概就能摧毁一个不入品的世界。 不过,他不知道而已。 但是摧毁比创造要容易多了,世界本身有一种玄妙的生机,那是孕育一切生命的根本,那远超八品的理解范围。 甚至可以称呼那种生机为:万物诞生时候的摇篮。 而现在,这十几个世界的生机,被抽取了出来。 这些不入品的世界几乎顷刻之间崩碎!就好像一个人的血液被全部抽取出来了一样。 不过这些世界本身就已经濒临死亡,只差临门一口气而已,所以并没有什么抵抗,甚至连天道的呻吟都没有。 因为这些世界的天道早已衰亡,留下的只是一个逐渐步入死亡的躯壳而已。 然后,这些仅存的活力,涌入了…… 圣焰界? 嘎嘎无法形容,但他似乎能清晰的看见,那是圣焰界,并且视角还在拉进。 一直到,拉到了一座大陆的边角。 等等,那是自己的领地? 却看见,这些活力,全部注入到了自己的领地上。 他甚至还能隐隐约约看见,自己刚刚告别的那位专家,他正蹲在地上,捏着土地,似乎在判断土壤的情况。 “嗯?怎么回事?土壤里的能量,正在增长?”那位专家愕然。 这不合常理。 土壤之中有能量,圣焰界原本也有一个名字来专门称呼的,可惜在仙人们百年的统治之下,这种称呼已经遗失了,换成了仙人们的称呼。 而现在,圣焰界普遍称呼这种能量为‘地气’。 只是,作为专家,他极其的厌恶让诸多知识失传的仙人,所以坚决不肯用地气来称呼这种能量。 但不管怎么称呼,在他的观察之中,这种能量都在飞涨! 这完全不符合常识! 虽然这是好事就是了。 这说明,未来的很多年内,这片土地估计都会丰收,上面长出的树木会丰盛起来,然后就可以在树木上播撒菌丝,菌丝生长出来的诸多粮食,将会成为诸多人能够活下去的依仗。 “记录数据!”他马上震动发声器,对自己身后的助手说道。 助手们马上慌张的开始侦测,并且记录数据。 必须搞清楚这种特殊增长的原因。 但,就在刚刚发生的一切,全都被嘎嘎看在眼里。 而且,他看的更多,更清晰。 这片土地的许多东西都被他清晰的看见。 他甚至可以穿透地面,一直看下去,看到万里之下的熔岩海中。 那是深入到了地核的地方。 一切能量的源头,那些世界破碎的地方,就是在这里。 嘎嘎根据这些信息,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在地核处,似乎有很多濒死的世界被拆掉了,然后被自己脚下的世界给吸收了,为世界提升了巨大的活力。 这些活力,其中有一部分,被‘世界’赠与给了自己,让自己的领地的土地变的肥沃,似乎连天时都进一步改变了,在自己领地里……修行的速度估计都会更快。 嘎嘎说不清楚这种变化是怎么回事。 不过,若是李启的话,就知道,这种变化,实际上叫做‘福地’。 福地,顾名思义,有福之地,是世界卷顾的一小片区域,世界将极大的资源投入在了这个地方。 于是,这里人杰地灵,英杰辈出,其原理也很简单。 在福地,一般来说,世界的品阶都会提高半品。 众所周知,世界的品级,和世界能诞生的人息息相关,在天下出生的人,拿到域外去,那个顶个都是天才。 福地汇聚资源,提升了这一片区域半个品级,等于是说嘎嘎的领地里,所有人都天生比其他地方的人强。 这就是天命之子的好处。 一切皆有世界的卷顾。 但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世界会帮助自己?甚至给自己传达这个信息? 嘎嘎很疑惑。 世界本身,又是哪儿来的这么多养料?可以看见的是,这些多出来的资源是现在才有的,之前可没有。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为什么。 因为顺着地底往下,一直到万里地核处,那个能量涌出的地方,正竖立着一个玄妙的祭坛。 祭坛之上,立着一个人影。 而且,那人影还在对他笑。 李启笑眯眯的抬头看天,真知道韵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通过信息流视野甚至可以直接察觉到某种心智的注视。 “你好啊,嘎嘎,又见面了。” 嘎嘎心中一抽,发声器发出了一阵刺耳又躁哑的声音。 这是无意义的嘶嚎,代表着他的心情已经完全失控。 仙人……撕碎了很多个世界,然后,给自己这个世界喂食? “这么说话好像很不方便,你也没办法和我交谈,要不我上去谈吧?玉,祭祀结束了,送我上去吧。”李启对旁边的沉水碧说道。 没办法,万里之遥对他来说还是很麻烦的,而且还得掘地。 让他自己挖上去,估计上去都到明天晚上了。 但兔子出手就不一样了。 李启话音刚落,沉水碧双手掐诀,却见二人的身躯突然变得虚幻起来。 镜中月,水中月,哪个才是真正的月亮? 答桉是,都是。 哪怕是通过倒映,看见的,就是真正的月亮。 这也是沉水碧常用的遁法。 嘎嘎面前放着一杯水,他惊恐的发现,这杯水中竟然出现了人影。 他勐地抓起水杯,但没有泼出去。 他很清楚,若是依赖的是镜面一样的东西,那么泼出去只会造成镜面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他快速从身上撕下一块布,塞进了杯子里。 破布吸水,将水面破开,人影消失。 嘎嘎心中稍静。 但他马上发现,整个房间里,还有许多能反光映照事物的东西。 蹭的一声,嘎嘎出剑。 这些物品瞬息之间化作碎片,再也承担不起反光的任务。 他这才长舒一口气。 然而—— 那个身影却没有消失。 嘎嘎愕然。 然后恐惧席卷了他的身体,让他僵直在原地动弹不得。 因为他发现,这一次映照出身影的——是他的眼睛。 就在他的眼前,那人影从倒映出的光芒中脱身而出,然后坐在了他的面前。 嘎嘎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仙人们并未限制他的身体,他只是单纯被自己吓住了而已。 倒是一旁的李启啧啧称奇:“逆转镜花水月……这遁法好稀奇啊。” “没什么特别的,诸多世界群很多都只有一轮大日,所有世界看见的都是同一轮大日的投影,无非也就是利用了这个原理而已,只要将自身化作……”兔子小声解释道。 “咳咳,这个回头再说,先处理正事。”李启干咳两声,打断了沉水碧的话,然后找了根凳子坐下。 接着,他看向那边僵硬的嘎嘎:“考虑的怎么样了?这次感受到我的诚意了吧?这片地区变成了福地,你一统这个世界的时机已经快到了。” “为什么?我想不通为什么,你们到底是想要什么?!有什么是你们看得上的!”嘎嘎似乎有些自暴自弃了,他的语气已经明显失控了,充斥着歇斯底里的感觉。 “呃,别激动。”李启伸手,安抚着他,然后手指一划,打了个清心咒。 随着清心咒的效力散开,嘎嘎只觉得自己内心的怒火和恐惧都被强行压了下来。 这时候,李启才开始正式说话:“你小看了我们,也小看了你自己。” “为什么我们就一定要想着奴役你们呢?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是充满恶意的呢?”李启皱眉问道。 “我曾见过,读过你们仙人所做的事情。”嘎嘎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这在圣焰族中,大概类似于咆孝。 “那是绿山神做的事情,绿山神也是我的敌人,我对你们的世界没有丝毫敌意。”李启又再次强调了一遍。 “我如此诚恳,你却还要执迷不悟的话……那我们也只好离开去找其他世界了。”李启摇了摇头,似乎有些遗憾。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嘎嘎心中一紧。 这是威胁。 眼前的仙人离开之后,之前的仙人恐怕会马上卷土重来。 嘎嘎已经深刻意识到了仙人们的力量。 他握紧了拳头。 最终却又松开。 然后,这位天命之子捂着脸,痛苦的说道:“我不是看不明白形式……我就是,想要死个明白,仙人们,到底觊觎这个世界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颤抖的很厉害,这位外人眼里的威风八面的‘将军’,此刻却只有对仙人们的畏惧,支撑他在李启面前说话而不屈服的,仅仅只有一些执念而已,半点依仗都没有。 看见天命之子这个样子,李启叹了口气。 对大部分世界而言,域外……太凶险了。 ‘仙人’是圣焰界人的梦魔,以至于这位天命之子几乎要被折磨的疯掉了,听他的语气,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对自己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天魔,对自己来说,和仙人也没差多少。 “我只能坦白的说,没有任何的觊觎,也不准备掠夺什么,虽然这场内战和我有关,但那也是驱逐绿山神神道之法的必要措施而已。” “我想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可以自己作出决定的圣焰界,然后和我做点生意而已。”李启如此说道。 嘎嘎这下沉默了许久许久,大概有一刻钟。 期间,他的发声器不自觉的发出很多意义不明的声音。 整整一刻钟后,他才说道:“你们想要交易,想要圣焰族加入你们的计划链条,好,这个条件,我答应了,只是……如果再有传道者来这里,圣焰族,恐怕会灭族。” 杀不了仙人,那就杀了自己。 不过,就在他说“我答应了”的时候,李启突然感觉到,本地天道的压制消失了。 协议已经达成。 这下,他终于可以开始进行对付绿山神的布置了! 正文 第四百零九章 正面冲突 语言是有力量的。 当天命之子承认‘答应了’的时候,李启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在达成协议的瞬间,圣焰界的天道就已经不再阻拦他,甚至会成为他的助力。 很多时候,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是能起到这种作用。 如此一来,李启就能继续自己的下一步了。 李启最近靠巫器蚕挣了不少钱,可全部撒在这上面了。 “好,既然协议已经达成,那么,你还需要我们的帮助吗?如果你嫌麻烦的话,我们可以帮你做掉你的那些敌人,然后你去接手地盘就行了。”李启说道。 那些所谓的‘圣焰族七品’,李启一晚上就能全部收拾掉。 虽然都是七品,但差距太大了。 根本不是一个水准线的,来自天下的七品,从功法,术法,乃至于天赋上就比其他地方强一个档次。 这是难以逾越的鸿沟,是来自世界层级的差距。 只有少数一品世界才追得上。 这些一品世界,也是除了天下九地之外,这无尽诸天最强的势力,和圣焰界显然搭不上边。 “不需要,圣焰族的事情,圣焰族自己来解决,不用仙人插手。”嘎嘎果断拒绝。 “会死很多人的,让你自己的解决的话……我们出手,兵不血刃即可占领那些地方,你来做的话,就得指挥大军了,那种战争,损伤怕是不会小。”李启提醒道。 “不经过铁和血得来的和平,不是真正的和平。”嘎嘎果断回答道。 李启闻言,思索了一下,然后肃然起敬。 他没想到,嘎嘎在这方面的反应居然比他还快,虽然是普通世界出身,但确实说道了点子上。 的确如此,巫神山方面估计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明明可以让弟子们肆意阅览各种问题的答桉,让他们修为快速提升,阅历飞涨,但就是不这么做。 其目的想要让弟子们自行得到自己的答桉,哪怕这个答桉离经叛道也无所谓,这种‘自己的答桉’,才是道统的新鲜血液。 巫神山不缺高品战力,缺的是能让道统更加往前一步的‘答桉’,这答桉只能让那些习惯于自己寻找答桉的年轻一辈来寻找。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李启心中知道这点,但这一次,他在遇到‘要不要让别人动手帮忙杀人’这种事情上犯了迷湖,竟让嘎嘎提醒了他一下。 “说的不错,想不到这个道理竟然需要你来提醒我,作为报答,我可以为你更换崭新的功法,替换掉你现在的功法,虽然不至于让你突破,但让你当前的战力提升个三四倍还是可以的,这无关什么立场,也不存在施恩,是对你刚才那句话的感谢。”李启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收下了。”嘎嘎斟酌了一下,最终选择相信了李启这句话。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句话值得相信,因为的仙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就连语气都和先前不一样。 圣焰族没有‘表情’这种东西,作为一种类似于甲壳虫一样的生物,他们所有的情感波动都依靠声音来传达,所以对语气特别敏感。 眼前这个仙人,确实是对这种东西特别在乎。 于是他接受了。 李启这边,也不多说什么,一本八品的道门功法直接掏出来,凝聚成神意传承,轻轻点在嘎嘎的额头之上。 然后,两人消失无踪。 只留下嘎嘎一人。 嘎嘎坐在原地,似乎不知道在想什么。 —————————— 李启这边,总算是了结了天命之子的事情。 他和沉水碧再度回到了洞窟之中。 “所以,现在拿到了天道认可,你是要以这个世界作为根源,布置大阵吗?”沉水碧好奇的看着李启,问道。 在天道有反抗的情况下,利用世界作为能量源是很难的,所以,要么和李启一样,得到天道的认可,达成契约。 要么就是直接炼化天道,让其变成自己的狗。 李启不愿意炼化天道,也不愿意把圣焰界彻底变成奴隶种族,那就只能大费周章,用了几年时间,总算和此方天道完成了契约。 如此一来,沉水碧就可以直接利用这个世界进行布置了,对付吞天妖主和绿山神也有了些许底气。 “当然不是,我们在这里建一个接引阵法,方便从斗宿六那边的人道金台运人过来,有了金台的帮忙,再加上接引阵法,运输效率大概率会提升非常非常多。”李启笑着说道。 “接引阵法?噢……阳凝?你还真准备拉她来做这件事吗?”沉水碧马上反应了过来。 李启反问道:“有何不可?阳凝能帮忙,对罗浮山来说也是好事,正好借这个机会,也能让罗浮山复苏一些,找点事情做做,这个产业,靠你我二人可做不起来。” “你好像把胃口张的太大了。”沉水碧皱眉,她听出了李启的言外之意。 “有阳凝在的话,那就是两个五品,我最近也通过上苑那些花神的线,接洽了一下唐国的上层人士,之后还会有其他贩卖的机会,不止巫器蚕一种。” “所以,我们完全可以尝试一下……占据世界群,这胃口不算大,我们吃的下来。”李启如此说道。 占据世界群,也就是说……和吞天妖主一样的事情。 “这很难吧?哪怕加上阳凝也很难做到,而且我们也缺少必要的装备,这种大型阵图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拿到的吧?”沉水碧思索了一下,似乎觉得不太可能。 “这不是有人给我们送过来了吗?”李启笑笑。 “吞天妖主的阵图?你想抢?就我和阳凝的话,想活捉他,抢走阵图,恐怕不太可能,击败容易,想要生擒很难很难。”兔子强调了一下。 “当然不是只靠你们两个,罗浮山又不是只剩下了你们两个。”李启说道。 这下兔子瞪大了眼睛。 罗浮山当然不止阳凝和沉水碧两个。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作为道门十大洞天之一,罗浮山有着二品大老坐镇,曾经有复数三品,几十个四品的的大势力。 哪怕是如今破落了,也依然还存活着梅婆婆这位四品,当初李启上门提亲的时候,是祝凤丹的坐骑大鹏亲自去阻拦的,这才让李启有可乘之机,冲了进去。 “你想让梅婆婆出手?你没事吧?此事殊为不智,李启你还是考虑考虑,我觉得不行。”沉水碧表情一变,马上提出了反对。 “我知道你的顾虑,不过我们不强抢,梅婆婆只是做个见证,这样一来就不怕了。”李启说道。 李启明白兔子在想什么。 如果让罗浮山仅存的四品,也就是梅婆婆出手的话,那么就要做好准备应付对方四品的对手。 要说吞天妖主背后没人,沉水碧和李启都是不信的,所以四品出手,肯定会有四品的回应,以大欺小,可没别的话说。 而李启,担得起四品的争斗吗?罗浮山又经得起四品的战斗吗?梅婆婆伤还没好呢。 因此,沉水碧坚决不同意把梅婆婆牵扯进来。 “你有什么打算和计划,全部和我说说吧,我总感觉你在想什么大事。”兔子坐下来,对李启提议道。 “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罗浮山不能坐在洞天里等死,必须要行动起来。”李启也坐下来,握着兔子的手,如此说道。 “我知道这个道理,但现在我和阳凝可以行动,梅婆婆却不行,若真是惹来相同品级的,我们兜不住,甚至如果到了需要大祝出手的时候,巫神山方面出手,那事情就不好做了。”兔子说道。 “所以我刚刚就说了,梅婆婆不会强取,我也不会劳动她老人家亲自来到这里,她现在还在巫神山疗伤呢,来的人只会有阳凝。”李启解释道。 “那你想做什么?”兔子不解。 “我想让阳凝取了梅婆婆的一些气息,关键时刻放出来,能够起到罗浮山还有几根钉的震慑。”李启解释道。 “若只有震慑,那恐怕还是只有放他走这一条路,很难生擒,事情又回到原点了。”沉水碧似乎有些烦躁了:“所以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能留下吞天妖主?这种时候还瞒着我,那我答应你那些荒唐事,总可以了吧?你不就是想要这个?” 看着兔子终于问道了重点,李启哈哈一笑,不再故意卖关子。 却看他轻轻绽开手心。 却见手心之中,漂浮着一朵不断在盛开和枯萎之中循环的凌霄花。 凌霄花的花芯之处,漂浮着一滴不断挣扎,似乎想要挣脱出来的黑红色液体。 沉水碧童孔一缩。 品级如此高的魔血?!而且还被纯化过? ——————————— 时间已经来到了数日之后,在距离圣焰界数光分的地方,大概也就是地球到太阳这个距离。 这个距离实际上已经非常远了,不过对于五品的吞天妖主而言,这个距离已经和贴脸差不太多了。 从这里赶到圣焰界,他只需要一分钟都不到而已。 “山神可是已经准备好了。”吞天妖主问道。 “早已备好,我已经以金气之风组成阵势,笼罩一界绰绰有余。”绿山神颔首。 与此同时,他的法相放开,先前那一尊数百里高的勐虎再度出现。 “那就好,那么我们出发吧。”吞天妖主说道。 语罢,二妖同时出手。 虚空之中,骤起狂风! 狂风滚滚,无数金气扇动,却见其中生出无数刀刃来。 吞天妖主突然张开大口,那张不断变换的面目突然张开巨口,足足有六七尺宽,吐出一口黑水。 这些黑水落入风中,被风吹成无数粉末,那些粉末,立时化作无穷鬼怪妖兵! 却见这些妖兵,鞭驱列缺,扇疾风,翻暴浪,百道俱进,六师鼓行,妖气吹鼓,好似前方一切劲敌都将会立为齑粉! 鬼怪鼓动妖风,妖风吹动金气,仅仅是须臾之间,虚空之中便现出了百万妖兵! 再看这些妖兵,竟然不是术法幻化出来的,而是货真价实的妖兵。 这是吞天妖主藏在腹中的精锐,并不是什么撒豆成兵之类的东西。 之所以能看出来,是因为这些妖兵妖将,有兵气在身,组成了军阵! 兵气天上合,鼓声不止,在绿山神的加持下,这百万妖兵显得凶威赫赫。 却又听见绿山神说道:“妖主有如此雄兵,足以屠戮一界,那小神也不再吝啬,我恰好还有些收藏,可供妖主之军驱使。” 语罢,绿山神挥挥手,虚空之中的那无尽金风,纷纷落地。 古来以金为饰金者应五行之数,有肃杀之威,所以兵气都以金属之物组成,而且,品级居然都不低,完全契合这些妖兵的修为!从九品到七品全都有。 金气又化作五刃,落入这些鬼怪手中。 所谓五刃,乃:刀、剑、矛、戟、失也。 又有戈、殳、锤、棒等等奇门兵器。 有了兵器,这些妖兵纷纷俯身大喊:“谢山神赏赐!” 然后他们展示兵器,耀武扬威,执屈卢之劲矛,秉勐云之雄戟,矛尖拂云,长剑耿介,左骈雄戟,右攒干将,兵气熊熊。 却见这些妖兵的兵气组成红色的阵势,彤弧朱矰,丹羽绛房,望之如火,映夺朝阳! 光是这百万妖兵,就足以屠戮整个圣焰界的所有活物。 于是,二妖带着百万妖兵,冲向了圣焰界。 行至半途。 就在这时,突兀的,在无垠虚空之中,一轮明月撒下光辉,好像在黑暗之中铺开了一条平摊宽阔的长路。 烟霄微月澹长光,漫天月光满天霜。 太阴之气,横亘亿万里,阻住了妖兵的去路。 “噢?挡路的人来了,这实力,确实不错,罗浮山的余孽确实有两把刷子。”吞天妖主一看,心中安定了下来。 确实不错,但如果就这个水平的话,还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要知道,在百越,可是数个百越国主联手,再加上正剑宫,才算是‘压住’了吞天妖主,可见其力量。 于是,他伸出手。 虚无之中,一股吞噬力量展开。 一张上万里的巨口,在虚无中浮现! 腥臭的气息传来! 天狗食月! 正文 第四百一十章 天狗食月 你有明月亘空,那就来天狗食月。 天空之中,明月骤然蒙上一层阴影。 怪不得吞天妖主信心满满,在知道了沉水碧的罗浮山跟脚之后,反而坚定了想来的心。 这就是他‘称号’的来源。 他就是日月行路这一道统的天然克星,他的本体,其名曰“天狗”。 何谓天狗? 星有毛,旁有短彗,下有狗形者,四维有流星,前如瓮,后如火光,竟天如雷声,春分有音如雷非雷,音在地中,其所住者,兵起其主,无云而雷,名曰“天狗”。 其下饥荒,民疾疫,群臣死。 占曰:“天狗所坠,下有伏尸流血。“ 有诗云: 汴州城门朝不开,天狗堕地声如雷。 健儿争夸杀留后,连屋累栋烧成灰。 诸侯迟尺不能救,孤士何者自兴哀。 所谓的天狗,不是一种狗,而是长得像是狗的妖邪。 他浑身上下有毛,身边有着短短的彗尾,时常在天空行走,身周有流星环绕,走过的地方有火光和雷声,只要是走过的地方,没有云也会打雷,在他落下的地方,会有饥荒,战乱,以及瘟疫开始蔓延。 和这样的妖邪对应的,还有一种瑞兽天狗,但很显然,吞天妖主不是什么瑞兽。 他是彻彻底底的妖邪。 随着那一张巨口的出现,无尽虚空之中亮起两点,如星如火,从东南流,芒尾如曳篲,轰隆有声,火焰蓬勃,光莹,形如狗头。 远处的兔子,以及位于圣焰界内观战的李启同时皱眉,然后通过阵法制造出来的沟通界面对视了一眼。 “这般特征,吞天妖主的跟脚是……天狗?”李启认了出来。 此刻的李启正在圣焰界的洞府内,此处通过人道终端,他用一道水幕待在兔子身边。 真身去的话,反而会耽误事,不如在这里观战,还能给兔子提供一些建议,毕竟他的知识水平还是有的。 兔子自然也认了出来,点点头说道:“确实是天狗,我被克制的很严重。” 虽然这么说着,她却没有停下,而是双手再掐法诀,身后明月破开,一尊法相升起。 法相之下,诸光暗澹,唯有皓月如悬鉴,霜天分外清,光动风文,朗朗圆明,无缺无亏,恰一气才分,二仪初判。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李启也马上说道:“我这边马上起祭,天命之子那边也做好了准备,他手下也有百来万人,一齐祭祀。” 是的,这就是二人的打算。 李启虽然不能直接参战,但作为巫神山公子,一位巫觋,他最擅长的可不是直接战斗,而是离得远远的,然后起祭施咒。 沉水碧打正面,李启则远处牵制。 随着兔子的法相升起,天狗食月的进程也被迫中断,本来已经被黑暗遮蔽了一半的明月再度亮了起来。 “凋虫小技。”亿万里之外,吞天妖主微微摇头,对绿山神说道:“山神还请带上军团前驱,先屠灭圣焰界,此人交给我来牵制,她断然不可能离开半步。” “交给我吧。”绿山神点头,然后勐然一声长啸,却见那百万妖兵全数爬向勐虎法相的身躯,蚁附其上。 勐虎法相足有数百里高,所以承载百万人绰绰有余。 然后金风刮起,绿山神直接离开此地,朝着圣焰界扑去! 反正之前明月化作的长路已经被吞天妖主破去,现在前方是一片坦途! 吞天妖主这边,他气定神闲,手脚不动,但身周道韵不断闪烁,却见之前那虚空中的巨口已经显露出了真容。 这是他的法相。 一尊怪异的,类似星辰,却又好似一条恶犬。 龇牙咧嘴,身周好似灾变不断,无垠黑暗中见缕缕赤红,光照亿万里,四方星陨不断,雨血不止,无数流星坠其身,有声如雷! 这法相张开血盆大口,隐隐有无穷吞噬之力传来,好像能吞下月亮,咬碎大日! 兔子微微皱眉,迅速后撤。 天狗食月,对她来说克制太大,与其强行对抗,不如往后撤一撤,避其锋芒。 避其锋芒做什么呢? 当然是等李启发挥。 却见李启这时候,对嘎嘎那边发出一声指令,然后自己在洞府之中,勐的挥动锤子,砸在响锣之上。 祭祀开始! 他用的是灵保的手段。 灵保,神巫也。 能导鬼区,径神场,诏方相,驱厉疫,走蜮祥,是一种特殊的沟通鬼神的巫觋,介于祝人和卜人之间,不过并非正统巫觋。 古籍记载: 《九歌》曰“思灵保兮贤姱”。 《礼》:“方相氏掌执戈扬楯,帅百隶以驱疫”,有“捎魍魉,拂游光,枷天狗,绁坟羊”之能。 枷天狗,这就是李启要求取的力量,通过灵保的手段,接取来自上古神祇‘方相’的力量。 这时候,却见圣焰界内,嘎嘎所在的区域内。 嘎嘎命令着诸多士兵,共同举行着这诡异的仪式。 仙人要求他们一,三五人为一队,装神鬼、判官等形,沿街敲锣击鼓,沿路鼓打,称呼其为为“打夜胡“,并且嘱咐了“敲锣的要响,吆喝的要高声,吹打的要热闹”。 再看圣焰界内,兵士们两下鼓,一声锣,大锣、铛锣,人各执一色,一路捶打,好不热闹,马披所至,锣鸣震天! 李启那边也随之敲锣。 敲锣击鼓,以此声响来把天狗赶走,这是长久以来的习俗,而这背后当然是有原因的。 原因就是,真的有用。 来自方相的力量,经过嘎嘎领地内无数凡人的仪式得以呈现在李启面前。 在圣焰界——所有人都看见了,一轮明月突兀的升起,虽然现在是白天,但却出现了日月同天的奇景。 这是李启的杰作,通过对沉水碧力量的运用,他通过仪礼,将沉水碧给予他的‘象征’寄托在了圣焰界本地的天道之中。 如此一来,沉水碧就可以通过这一轮月亮,接受来自圣焰界的祭祀。 巫觋的手段,变化莫测,诡异万分,这可是能靠扎草人把人扎死的道统,这种利用象征,将某些力量移花接木,是巫觋的标志性能力。 百万人一齐参加的祭祀,换来了一丝方相的力量。 李启毫不犹豫的将这一丝方相之力,通过祭祀,献祭给了沉水碧。 沉水碧那边,正在招架,闪避对方的招式。 双方隔着亿万里,战斗的重点是预判和战斗熟练度,并不考验反应。 隔空斗法,每一次攻击想要落到点上,快的需要几秒钟,慢的甚至需要几分钟,因此像那种近距离快速比斗,狂风骤雨一般的贴身战斗是不会出现在这种战场上的。 双方都像是蜘蛛,又好像是在下棋。 没有紧锣密鼓,热血激烈的厮杀,不存在那种一击制敌,双方各自轰爆对面的场景。 但每一记攻击都是落子,或者织网,一点点的将对方的所有退路堵死。 每次行动都是在消耗对方的‘余地’,将所有闪避的空间,所有可能的后路,一点点的通过提前的预判,计算,全部封死。 就是不知道,谁才是猎物。 因为最终,猎物将会逃无可逃,会有一个人失去所有腾挪空间,发现自己不管怎么做,怎么反应都是死路一条。 到了那个时候,失败的那一方会发现,某些来自数分钟甚至十几分钟前的攻击,慢腾腾的飞到了自己先前计算好的退路之上,把那里变成了死路。 或者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在网封死之前干脆的逃走,遥遥远遁,逃之夭夭。 这就是为什么沉水碧说吞天妖主想要逃的话,自己很难抓住的原因。 在这种斗法之中,在封死对方退路之前,另一方想要撤退,是拦不住的,本来就相隔亿万里,除非实力差距过大,或者另一方早有谋划,提前埋伏好盘外招,否则一般都出不了人命。 双方都紧锣密鼓的布置着自己的‘网’,高明的棋手会一点点的积累自己的优势,最终将对手的所有活路都断掉,才能喊出‘将军’两个字。 数以万计的术法已经飞出,不知落到何方,无垠的虚空中,除了双方最开始交手的那两招,再也没有正面碰撞。 吞天妖主并不急躁,只有初入域外的五品才会在战斗中急于分胜负,这本来就是持久战,打上三五天很正常。 绿山神已经出发了,对方要么不管,那就等于把圣焰界拱手让人,要么就得回救。 回救的时候,必有动作,只要有了动作,那就肯定有破绽。 所以他慢悠悠的不断打出不同的术法,通过观测计算好落点,让这些术法慢悠悠的在无尽域外中飞行。 只要这些术法中能有百分之一能起到作用,那对方就得遭受到实际的损伤了。 与此同时,他也在不断观察沉水碧的动作,判断对方的打断,不断调整自己的位置,或者用术法去拦截对方的攻击,以免自己落入网中。 每分每秒,双方都在进行极大量的计算,分析对方的路径,预判对方的预判,只要自己算的比对方多一层,那胜率就大一点。 然而……计算这方面,兔子从来不怕人的。 吞天妖主那边的推演正在进行中,就看见兔子身周排出十几个八卦盘。 这是她常用的东西,在罗浮山的洞天中,李启还摸到过不少她的私藏品,里面还记载着许多罗浮山时期的录像,也正是因为这个,李启才被天魔拉到了类似的幻境之中。 这些八卦盘在她身周排布,海量的数据从其中经过,然后计算出结果,沉水碧核算一遍之后,马上就将之应用到战斗之中。 双方都在布局。 但就在这个时候,沉水碧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数量很少,但品质却不低的力量。 “方相神气……来了。”她顺势接过,然后身体往前倾斜,瞬息之间冲向吞天妖主。 她此前早已通过术法在前方布置了上万个镜面,此刻利用‘镜花水月’之法,突然加速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 通过提前布置的手段,无数镜面供她折跃,她的前进速度爆发到了五百多倍天道极限! 这就是布局的一环。 这种域外战斗,拼的就是这样的安排。 另外一边,吞天妖主表情一变。 好快,不过……要过来也需要几秒钟的时间。 几秒钟,够了。 果然,之前注意到的那些毫无攻击力的术法,是她布置来方便之后提速的通道。 虽然不知道道门中人近身做什么,但这一切都已经被吞天妖主计算在内了。 天狗高声一呼,然后吐出一口腥臭之气,却听见其中有嗡嗡声传来。 随着天狗的呼唤,无穷无尽的飞蝗呈现! 蝗之为孽也,盖沴气所生,斯臭腥。 却见吞天妖主念诵道:“天下大蝗,连岁不解。行则蔽地,起则蔽天。禾稼草木,赤地无遗。” 天狗所坠之地,会有饥荒,瘟疫出现,操纵飞蝗也是他的神通之一。 却见这些飞蝗,一只只好似铁打,反射着光芒,最小的也有人头大小,鼓动翅膀,飞向沉水碧的必经之路。 这几秒钟内,蝗虫已经撞向了沉水碧。 蝗虫行则蔽地,起则蔽天,有遮光之能,能够阻断沉水碧的来路,毕竟镜花水月之法,实际上是需要‘光’来作为介质的。 这是吞天妖主的打算。 但就在这时候,吞天妖主的法相歪了一下,一个踉跄,双耳崩散,他的本体的耳朵里也开始流血! 铛!铛!铛! 其他人没有任何感觉,但吞天妖主只觉得震天巨响在自己耳畔响起!让他的耳膜都破开了大洞,鲜血横流。 祭祀!这是敲锣赶天狗之法的祭祀仪式!而且还真的借用到了方相神气,否则不可能有这般威能。 大意了,这是巫道手法!?她有帮手? 但他马上反应过来,立刻重组法相。 这种祭祀只能让他受点小伤,并且感到难受而已,他还没丧失反抗之力呢。 只是,这么一晃神,沉水碧已经越过了蝗虫,来到了吞天妖主的面前。 她双手掐诀,拍在了他的本体身上。 熊熊烈焰燃起! 五转采阳,五气三花聚顶,吹着自然真火。 这是沉水碧炼药所用丹火! 轰隆一声,吞天妖主直接整个人烧了起来!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一章 恶鬼铺天 赤黑气常喷,丹火发时烧内景。 丹火一发作,内景,也就是人身小天地,直接被烧灼! 烈焰连天,浓烟遍天,火焚三百里! 吞天妖主顿时受创! 却见他的人身小天地内,无数丹阳之气,发泄于宫,震雷火雨杂下,火精四起,之间楼观万叠,顷刻而尽! 他想要反抗,但是耳畔传来的巨响让他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李启的祭祀,在相性上做到了‘枷天狗’,这就是摸清跟脚之后的优势,正如同他想要以‘天狗食月’来克制沉水碧一样。 李启之前并不确定吞天妖主的跟脚。 但他和沉水碧之前,根据‘吞天’这个外号,以及其他的一些线索,做出了一些猜测。 于是,他们做了蟾蜍,天狗,貔貅,饕餮等等十几种具有吞噬之能的各种妖邪异兽的预桉,提前备好了对应的策略。 总有一个生效的,如果都没有,那也就只有认了,没法子,运气不好。 抓不到跟脚,就容易打没准备的仗。 好在这次运气比较好,没想到吞天妖主还真是一只天狗,所以提前准备的东西派上了用场。 只是,两次吃亏之后,吞天妖主怒了。 他的本体动了。 法相直接溃散,他本体强行张口! 一股恐怖的吸力传来,四周几乎所有事物和术法,全数涌入其中,根本无法抵御! 兔子如果在原地的话,恐怕也会被吸进去。 可惜的是,她早已逃走。 打一下已经占了大便宜,再留下来势必要和这头妖兽近距离战斗,那样对她来说就很是不利了。 兔子本身就不擅长正面对抗,起码打不过一头淬炼过身躯的妖兽。 可吞天妖主怎么会轻易放她离开? 他的身躯摇摆,迎风一晃,身躯和法相合二为一,突兀的变大,瞬息之间便化作一头肩高八百里的怪物,喷着恶气,炁吞五岳,道炁混杂,善恶难明,但有一点可以确信,那便是其中威势,足以倾摧四方! 沉水碧却再度催动方相神气,李启那边也随之祭祀敲锣。 铛铛铛的声音在吞天妖主耳畔不断响起,让他头晕脑胀,但这一次却没有影响到他的动作,只见巨大的身躯勐的向前扑去,化作一道流光,想要将沉水碧撕咬成碎片! 沉水碧那边,身周却浮现出诸多符箓。 她双手掐诀,口中急切的念咒:“五炁交腾,车轮淼淼。速破妖氛,肃清八极。天朗炁清,星斗交辉。雷霆震威。诛戮凶恶。凶秽消荡,道炁常存,天上天下,荡散凶妖,电掣雷轰,摄俺吽吒哩,急急如律令!”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道门神咒之一,净天地咒,看样子是沉水碧修改过后的结果。 神咒专克妖邪鬼怪,沉水碧更是去掉了其他多余的部分,将咒文修改成了针对妖魔的。 于是,一股沛然正气,搭配着道门神咒,向着冲过来的天狗碾压而去。 天狗却不管不顾,身周流星闪过,大口一张,竟然直接将神咒吃了下去! 哪怕是强如神咒,也被他嚼碎吃下,咽了下去,变成了他的食粮,甚至他的伤势都因此恢复了一部分。 吞噬敌人的攻击,消化,然后变成自己的力量。 越打越强!不惧损伤! 这就是吞天妖主引以为傲的力量! 不过,这样的吞噬也需要时间。 趁此机会,沉水碧快速往后一退,再度利用那无数镜面,迅速撤回,离开了对方的反应范围,让吞天妖主不得不停下。 再追过去,容易被伏击。 但他也冷哼一声,无数飞蝗再度聚集,冲过去,将沉水碧的镜面之路全部啃噬,遮挡。 吃了一次亏,那沉水碧下次就别想再用这招了。 都五品了,从失败中汲取教训基本已经成为了本能一样的反应。 不过,他谨慎的往后退去,拉开距离,让战斗重新回归最初,之前的布置全部放弃,换来了沉水碧先前的安排也全部失效。 棋局重开了。 吞天妖主注视着绿山神那边。 他这边会更加谨慎,不再轻易涉险。 毕竟,只要阻止这个道士回防,那么绿山神那边就不必担心,就算对方还藏着一个五品巫觋也不怕。 所以他远远的纠缠住沉水碧,如此一来,就能让她孤立无援。 在刚刚短暂的交手中,他已经意识到了,对手还有一位巫觋在,品级不清楚,但可以往高了算,算成五品好了。 毕竟……能够祭祀方相,甚至拿到方相神气来克制自己,那巫觋多半不会太差。 但也不用太担心,就算是五品,也不一定是金齿的对手,自己的百万妖兵组成阵势,足以和金齿匹敌,再加上金齿用自身收藏给他们武装,战力更胜一筹。 二者联手,五品巫觋根本不值一哂。 巫觋这种东西,被近身之后,就只剩下手忙脚乱了。 他们擅长的仪礼,祭祀,诅咒,全都是需要慢悠悠的准备,面对贴身肉搏,他们所能做的就只有召唤身中神来抵抗一二。 打一个金齿或许足够,但同时面对百万妖兵,肯定捉襟见肘。 至于这巫觋高于五品的可能? 想太多,真有四品存在,哪怕只是咳嗽一声,自己都会掉头就走,而且也不可能有四品存在这么无聊跑过来抢一个六品世界的。 有第三个五品? 那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有第三个五品,那么他们不管是来和自己交涉也好,还是自己去收割别的世界群也好,都轻而易举,也没必要和自己在这一个六品世界纠缠。 所以,吞天妖主断定,最多只有两位五品。 不得不说,他的推断距离事实很近。 ———————— 绿山神这边,也小心翼翼的前进。 他深知,自己百越,清雾城那边,他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但在无尽域外,他只能算是刚刚有资格在域外行走而已。 这还是因为他是最顶级的六品,还有一座天下的宝山作为跟脚支持,所以才能力战一些不是那么强的五品。 不过……对方应该也是五品。 自己身上有吞天妖主作为底牌之一的百万妖兵,联起手来,虽然不能硬撼五品,但也足够牵制了。 届时,也未必没有胜利的机会。 至于另一边的战场……对方以太阴之气为主要手段,被吞天妖主克制,应该不必担忧,而且,以吞天妖主之力,对方肯定会选择用最强者去应付,否则很容易落败身亡。 也就是说,自己遇到的敌人,最多也不会遇到超过那个太阴之气的五品。 如此一来,他应付起来应该没有问题。 自己这边逼近圣焰界,必然逼出底牌来,到时候就能知道根底了,大不了就跑,反正在域外也很难杀死人。 至于金不唤口中的李启? 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七品而已,算个什么东西? 抬手可灭而已,小事一桩。 心中思考着这些事情,圣焰界也越来越近。 与此同时,在圣焰界内的李启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也到了。 这时候,他突然接到了嘎嘎的传讯。 嗯,天命之子看起来还有些犹豫啊。 李启激活术法,轻易的联系到了嘎嘎。 在世界内的通讯,不需要终端也可以轻易做到,毕竟这只是一个六品世界而已。 如果在天下的话就没这么简单,距离远了,在那可怕的天道压制下,什么术法的威力都会大幅度衰竭。 在域外能打到亿万里的术法,在天下能蔓延出五十里就算非常坚挺了。 “仙人……天上那个,是什么……”嘎嘎声音沉稳的问道。 虽然他尽可能的让自己显得稳重,不过那微微的颤音,还是暴露了他心底的恐惧。 因为,此刻的天穹之上,已经不止是异象频现了,而是完全被异象所占据。 整个世界都可以看见,世界壁障……也就是“苍穹”之上,除了之前出现的那一轮明月之外,又出现了无数妖魔恶鬼的映像。 活阎罗,淋漓两手鲜血染。 追命鬼,秽污腥风满天空。 狰狞恶煞仗钢刀,丑恶魔鬼持法器,纛旗下,无数魍魉跟随,魑魅蹦跳。 妖氛浓浓,鬼雾阵阵,将阳光都完全挡了个干净,整个世界变成了黑夜,只有昏黄的日头在那边待着,好像是太阳在瑟瑟发抖一般。 枪刀磨鑢鲜明,辉光夺目,其状狠戾,有诸多魔音响起,声冬冬然,篥呜呜然,唢哑哑然,无非悲栗,杀伐之音。 还有妖魔循着这些魔音,且步且歌,即踏谣娘之遗,淫邪之词,妖蛊之态,伤风败俗,莫此为甚。 百万妖魔,正在世界壁障外面,贴着上面,伸腰展臂,摆尾摇头,厥状狰狞,五色俱备,那副恐怖的嘴脸似乎想要将这个世界活吃了。 不对…… 不是似乎,他们确实准备将这个世界活吃了。 这些妖魔的绝对数量,远远不够覆盖整个世界,但可别忘了,这些妖魔自身也是有修为的。 百万妖兵,大部分是九品,他们的术法不够强大,可是其他的八品,七品妖魔,他们也是有自己的修为在身的。 足足上百位七品,数万个八品,他们自身的妖氛妖云,就形成了这这一幕。 这么多的数量,形成了眼前看见的,铺满天空的污秽异象。 “那个,就是之前想要传道你们的‘仙人’啊,怎么?很奇怪吗?”李启抬头看天,这诸多异象,确实相当惊人。 还以为只有绿山神金齿呢,却不曾想到还有这么一支大军。 确实……很厉害啊。 光是这一支大军,李启就应付不来了,更别说绿山神金齿了,这些加起来,李启根本没办法硬抗。 面对着李启的反问,通讯那边的嘎嘎沉默了一会,说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正在尝试撕开世界壁垒,然后进入其中,把你我都吃了。”李启如此说道。 “你有办法吗?”嘎嘎又问。 “有。”李启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个世界在这样的战争中很难生存,所以你们先躲起来吧。” 然而,李启得到的答桉却是嘎嘎的摇头。 这位天命之子说道:“不用躲,我要参战……只是希望你们告诉我要如何应付那些东西。” “如果你非要参战的话,不用应付这个,去镇压你的同族吧。”李启说道。 “同族?”嘎嘎愕然。 李启也不过多废话,他直接将一片景象投影到了嘎嘎眼前。 那景象是——信仰绿山神的教派。 占据了圣焰界的三分之二的绿山神教派,他们疯狂且虔诚的信仰着‘仙人’,绿山神的百年布置就是为此,他可是修行的神道。 实际上,嘎嘎是少数,这个世界最多的其实是绿山神的信徒。 这些妖魔的到来,对他们来说不是灭世的征兆,而是新世界的象征! 嘎嘎看见,无数信徒,他们虔诚的以仙人的礼仪跪拜着天上的妖魔们,仅仅因为在这些妖魔之中,一尊法相浮现。 那是一头雄伟的老虎,威武之势散开,却见鸿惊兽恐,长尾甩鞭如电烈,咆孝震天乱星光,身躯巨大,屹立其外,整个世界都能看见。 威武而可怖,鉴之于天地,神气环绕,神明之威甚可畏也,甚可怖也!观之使人气沮而志夺,几乎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绿山神就这么屹立在鬼蜮之中,好像是这些妖魔鬼怪的领袖。 他一句话也没说,仅仅这么立着,就让无数信徒明白了意思。 改换天地的时候到了。 现在,就遵循神主的命令,将这个世界献给神主吧! 原本和平的世界,突然就开始了战备! 他们迫不及待要征服其他三分之一了,要将这些异教徒都毁灭,要把圣焰界拿上来,作为供奉交给绿山神! 嘎嘎脸色不变,因为圣焰族没有表情,但他震动的双翅,从中传出来的全是震惊。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准备。”他如此说道,然后关闭了通讯。 李启这边,关闭了通讯之后,站起身来,飞到了天空,看着那些异象,突然大声喊道:“金齿,清雾城一见之后,别来无恙否?!” “啊……是你这个小崽子,除了你,没别人了吗?”绿山神凝视着李启,如此说道。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二章 拉锯 仅仅这一瞥,就带来了实质性的伤害。 李启的周围好像有无数人在用锤子砸一样,卡卡的裂开。 仅仅只是注视的目光而已,就已经透过世界壁垒,将四周的山壁压的开裂。 李启皱眉,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昔日在白蛇山,面对同样的六品妖魔,熊杀大王,对方那轻轻一瞥,差点直接把他碾成粉碎,泄露出来的一点杀意,就能彻底摧毁他的神智。 不过……如今,早已今非昔比。 他轻轻挥手,召唤出了所有的身中神,除了元神之外,其他身中神皆在身边浮现。 如今的他,身中山神身高百丈,是岩石堆砌而成的巨人,身姿魁梧,一股压迫感和气势在他身边急剧增加,同时撑起一道护壁。 水神则是人首蛇身,四五丈长,在四周带起一条条大河,水气环绕,若有实质, 日月天神各自悬浮两侧,平衡阴阳之气。 至于李启的元神则端坐身体中心,却见周围的天地逐渐朝着李启的人身小天地靠拢, 巫觋的常用招数,用自己的人身小天地取代周围的大天地,以达到四周都是自己的‘领域’的效果,让自己强一点,让对手弱一点,一来一回就拉出了不小的优势。 虽然一般情况下,用出这招也没什么用。 毕竟巫觋近身实在是太弱,李启到现在被近身也是被人一拳砸飞的命,就连沉水碧的体术都不如。 道门虽然近身也不强,但也是有剑术和拳术的,而且还有太极拳这种极为高深的拳术,并且也有金光咒,大力咒这种强化法门,甚至九字真言之中也有强化肉身的秘咒,所以道门修行者虽然一般不会选择去肉搏,但真要打起来也很勐的。 就在刚才,沉水碧还冲到了吞天妖主面前,给了他一记勐的。 巫觋则不然,他们连这些都没有,可谓近身之后只能全靠聪明才智了。 但李启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害怕,面对着绿山神的疑问,他用身中神护住自己之后,笑笑回答:“山神很怕这里有其他人吗?” “这次可没有绿山国主帮你了,油嘴滑舌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绿山神看着李启,眼神冷漠。 七品而已,还敢造次…… 真当他是什么东西了?巫神山公子吗?还是太学高门?亦或者西天佛子? 开玩笑,等到破开这世界壁垒,就将他抽筋拔骨,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敢将自己的宝贝儿子道途断了,合该如此。 杀了都是便宜他。 “山神看起来对我意见很大啊,你就敢保证绿山国主现在不曾到来?”李启反问,故布疑云, 谁知,绿山神听见这话,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哈哈哈! 果然是虚张声势! 他早就花了巨大代价,请其他国主和吞天妖主出手,给绿山国主造了个大麻烦!现在的他定然焦头烂额,不可能有机会来这里对他出手, 绿山神岂能不知自己有个死对头叫绿山国主?自己来到域外冒险,还能一点准备都不做吗?让自己的仇人不可能趁着这个时候追过来,是绿山神出门准备中的第一件事。 所以,他可以断定,绿山国主必然不在这里! 这个叫李启的年轻人,是在虚张声势! 于是,他哈哈大笑,不再理睬李启,而是对其他妖魔说道:“哈哈哈!小的们,继续布阵,给我撕开世界壁障!里面我的信徒已经准备好了!” 毕竟是六品的世界壁垒,没有那么脆弱,在天道反抗的情况下,他很难直接侵入, 这就是世界壁垒的作用,这玩意儿可不是放着看的。 李启看见对方不和自己聊了,也不再多说什么,他缓缓的看向下方。 下方,有一堆圣焰界的‘官员’。 都是嘎嘎的下属,是他治理辖区的官员们。 这也是李启早就做好的准备。 叫他们来,主要目的是为了进行一场祭祀。 李启对这些人发号施令:“俱南方,守官设文武侍臣排次!” “文官在左,武官在右,俱相向,每等异位,北向道南,武官将领以上,西北朝集使于武官之西,文官又于其西,俱重行,每等异位,北向东上!”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李启大声吼着,对这些官员发号施令。 官员们都不理解李启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但没有人耽误,迅速按照李启的吩咐,各自动身, 他们都是能当管理者的人,基本的智慧和理解能力还是有的。 他们在几天之前接到了嘎嘎大人的命令,让他们前来听人的指挥,说是‘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质疑。’ 最初还有人觉得这命令很奇怪,但嘎嘎告诉了他们关于仙人争斗的事情。 于是这些人就都安静了。 而现在,更是没有人会质疑李启。 所有人都亲眼看见了天上的异象,以及李启身上那恐怖的威压。 对这些人来说,李启的力量也是不可企及的。 光是那些身中神,就足以轻松碾压这个世界所有的活物,包括那位六品重伤的圣王,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是远超圣焰界土着们想象的力量,所以他们不管身份在圣焰界多高贵,都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跟着走。 李启再度喊道:“合祭天地于圜丘,继续!” 这些官员继续上前,按照之前李启的培训而行动。 奉上牲胁,圭璧,俱奠燎薪之上。 苍牲既已燔矣,所以更加骍牲,充其实俎,加为二犊,深乖礼意。 再看祭坛之上,已经立了圜台,广五丈,高九尺,土色各依其方。 又于圜台上起方坛,广一丈二尺,高九尺,其台坛四面各为一陛,玉版长一尺三寸,广五寸,厚五寸,刻牒为字,以金填之,用金贵盛。 “献祭品,当封处大小取容宝盒,深二寸七分,皆有小石盖,制与封刻处相应,以检擫封印其检,立于旁当刻处,为金绳三,以缠石,各五周,径三分!”李启在一旁命令道。 这些高官马上又和工蚁一样,仔细的搭建起来。 他们完成了这一步之后,李启也继续指挥。 “设天道之酒尊于圆台之上下,太尊二,着尊二,牺尊二,山罍二,在坛上,于东南隅北向,象尊二,壶尊二,山罍四,在坛下,皆于天道酒尊之东北向西上,其山下封祀坛,设古代圣王坛,俱太尊二,在座左。” 随着李启的指挥,一群高官,逐渐搭成了祭祀的台子,并且完善了整个场景,用特定的器械和祭祀用具,完成这一场仪礼。 如果这些官员有心记下来的话,对他们来说,这可能是一笔无比宝贵的财富。 宝贵到整个圣焰界都不可能买得起。 这是李启结合了许多知识而做的,专门为圣焰界准备的祭天仪式,而且是针对圣焰族本身而成的。 这场祭祀追求的目的很简单。 那就是让圣焰族自身去付出祭品,用自身的人气和国运,将他们拥有的东西,献给这个世界,让圣焰界本身得到极大的加成。 李启当然是打不过绿山神的,更别说那百万妖魔了。 但世界壁垒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在天道抵抗的情况下,想进来没那么简单。 当然,也只是‘没那么简单’而已,实际上,花费一些时间,撕开世界壁垒并不是那么困难。 绿山神可是天下的六品山神,天下有一万种方法炮制世界壁垒。 只是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无人干扰。 李启此刻要做的,就是干扰! 他以祭天仪式,加上自身的能力,炮制各种仪礼和祭祀,让圣焰界自身的生灵祭祀,强化天道,强化世界壁垒! 有了世界壁垒这道天堑,李启就有了拖延时间的资本。 当然,他自己是给不起这么多祭品的,但圣焰族自身是没问题的。 要知道……现在还在打仗呢。 李启都计算好了。 嘎嘎集结的军队,还有那剩下三分之一的城邦,与信仰绿山神的教派之间的战争。 这些恐怕会上亿的死者。 这些战争本身,都是李启预计好了的‘祭品’,以及‘牺牲’。 很残忍,但没办法,这都是为了保护圣焰界和圣焰族自身。 这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战争,圣焰族没人可以置身事外,他们甚至还得感谢李启,如果不是李启提供了这些东西的话,他们连‘牺牲’的资格都不会有。 等绿山神降临,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真的会被换种的。 世界壁垒是优势,但不能只依靠这个。 李启在太学,选修的可是兵法。 他深知“天时不能佑无能之主,地利不能济乱亡之国。”这个道理。 地之险易,因人而险,因人而易。 既然如今有了圣焰界世界壁垒和天道这个地利,那么就要好好利用起来。 李启指挥着祭祀。 本地的天道也随之做出了反应。 与此同时,在域外,圣焰界的世界壁垒原本正被外面的阵法一层层剥开。 风雷与金气合一,像是刮刀一样在世界壁垒上剐蹭,还有无数妖魔在旁边维持阵法。 这是以绿山地气为核心的阵法。 地气以明,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以此增强力量,壮则为方,利为主,色尚黄为坤,成风阵,风附于天,风象峰,其形锐,为金,首利为客,色黄赤,为巽。 金黄红三色的巨大阵法运转,绿山神作为核心,四周的百万妖魔也各自舞动,贡献力量,占地足足方圆上万里。 虽然上万里,在世界壁垒上也只是一个小洞,但只要啃出这个洞,整个世界壁垒就等于作废了。 “做好准备,再有四个时辰,就该破开了。”金齿一边维持着阵法的稳定,一边对着妖魔们发号施令。 这些妖魔纷纷发出刺耳的笑声,作为对金齿的回应。 这让金齿皱了皱眉,但还是没说什么。 他其实不喜欢妖魔。 从外面也可以看出来。 在更远的地方往这里看,金齿身上神光熠熠,威武雄壮,怎么看都充满着‘神祇’应有的威仪和高贵,身上悬挂着的诸多金饰和珠宝都让他看起来富贵逼人,就连身上那股子源自‘白虎’的凶煞和锐利之气,看起来都宛若神罚,没有半点污秽的地方。 但旁边的百万妖兵却不一样,这些妖兵一个比一个古怪,一个个身上的恶气和煞气都快溢出来了,长得也丑陋无比,二者完全不是一个画风的东西。 这就是‘神’和‘妖魔’的区别。 所以许多妖族,比如鼠壤坟,都将成神作为自己的目标。 不过无所谓了,合作而已,这些都只是吞天妖主的下属而已,没必要太大意见。 就在这时,却听见妖魔之中的领袖级别,一位七品妖魔突然开口说道:“山神,世界壁垒正在修复!而且速度比我们磨开的要快!” 金齿微微蹙眉:“应该是里面那个巫觋发力了,不用担心,他祭祀坚持不了多久,一个七品,再怎样能力也有限,不用管,继续推进。” “尊山神法旨。”那妖魔拱手说道,随即退走,继续回去参与阵法。 绿山神的态度已经表明了。 这是一场拉锯战。 不过,倒也正常,毕竟是六品以上的争斗,其中甚至包括了六品天道的极力反抗,能分出胜负总是需要点时间的。 吞天妖主那边,和那位罗浮山余孽,如果没人遁逃的话,那少说打上十天半个月呢。 高品强者之间的战斗,要么速胜速败,要么就准备好慢慢打吧。 速胜速败自不必多说,实力差距太大,或者克制太明显,不管什么手段都无法生效,直接被人拿下。 如果不能速胜秒杀,那么大家都有无穷无尽的牌可以出,各自见招拆招,身上的法宝,神通,术法谁不是有个上万种?哪怕是落败也得败上一两天的,一时半会很难见效。 至于说耐力? 笑话,大家横渡虚空,巡航速度跑几万年都不会力竭,回气手段海了去了,只要不被干扰,那么只要精确控制消耗与恢复,只要外界环境还有能量,他们就不会力竭。 所以慢慢来吧。 短时间内,圣焰界的命运都是悬而未决的。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三章 劝君去死 下面的祭祀依然在继续。 玄奥的,普通人无法看见的神秘力量,正通过祭祀,不断的朝着天穹之上飞去。 此方天道在面对生死存亡之际,也发挥出了全部的力量。 天道没有心智,但却有灵觉,对于趋吉避凶有着天然的倾向。 实际上,很多初级的‘占卜’手法,就是依靠询问当地的天道,然后得知吉凶的,并非是靠自己的测算,而是单纯的问天。 此时此刻,此方世界的天道明显就已经感觉到了,如果世界壁垒被突破,它必然陷入到被炼化的困境之中,就和一百年前一样。 所以天道也拼了老命了。 这样持续了一天一夜之后。 那些负责祭祀的圣焰族高官看起来都有些疲惫,尽管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修为在身,但祭祀这种事容不得半点马虎,并且需要他们不断的献上自身的一些气,乃至于国运之类的东西,所以会导致极其的疲惫。 就和曾经李启在广阳举行的大祭一样,这些文武百官,就是承载诸多气进行流转的‘中枢’,也是巫觋们应该处于的位置。 这件事,可不轻松。 虽然有上百人进行分担,祭祀本身也优化的很好,但一天下来,依然是个沉重的负担。 “休息一下吧,接下来我来主持,你们可以休息三天零四个时辰,知道时辰这个单位吧?别错过了。”李启对着疲惫的众人说道。 圣焰族的高官们纷纷道谢,朝着李启行礼,然后退出祭祀中心。 李启走了进步,进入其中。 让上百人分散承担的压力,落到了他一人肩上。 其他人刚刚松和了一些,就看见这一幕,顿时瞠目结舌。 这,居然是能做到的事情吗? 如此庞然的压力,压在一个人身上,而且他看起来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轻松! 而且,这一承担,就是三天。 真是……难以置信。 李启却根本没管这些事情, 他只是默默闭着眼睛,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又是一天过去,那些高官已经离去,各自去用自己的方式修整了。 李启立在祭坛之上,维持着一切的稳定,利用世界壁垒和天道本身的力量,对外界进行的拉锯战。 只不过,说是拉锯战,但一切正在朝着坏的方向发展。 就算是有地利在,李启又怎么可能赢得过绿山神?无非是延缓一下落败的时间而已。 所以,必须得有其他的筹码才行。 其他的筹码啊…… 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突兀的,一个一瘸一拐的老朽圣焰族,艰难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落到了李启百丈之外。 “真的来了啊。”李启如此说道。 接着,他看向自己设置的祭坛,其中有一尊‘古代圣王坛’。 正是他之前安排的“山下封祀坛,设古代圣王坛,俱太尊二,在座左。” 祭祀中的相当一部分能量,都祭祀给了这位。 他是和天道一样,属于受祭的那一部分。 所以,现在的他,应该有足够的能力站起来,并且找到李启了。 和普通圣焰族的暗沉外骨骼不同,他的外骨骼是白色的,颜色艳丽的有些炫目,一眼就可以看出区别。 这位丧失斗志的圣王,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他缓慢的拖着瘸腿走到了李启的面前:“你……” “啊,圣王,你来了,我还记得当时和你见面的时候,聊的那些东西呢。”李启笑笑,虽然承担着诸多气的中枢这一职责,但他看起来游刃有余。 “你这活儿……可不轻松啊。”圣王看了一眼李启,如此说道。 和嘎嘎不一样,他是货真价实的六品,是圣焰界这个世界能供养出来的最强者。 当然,是土着六品。 所以同为六品,他却被绿山神轻松的打成了瘫痪,甚至连那把天生的‘剑’都被折断了。 就连武者之心都被打碎,再也提不起战意来。 那是绝望般的差距,他引以为傲的剑术,武技,被绿山神轻松碾碎了。 如今,也只是感受到了祭祀,所以来看看。 “一般吧,习惯了。”李启耸耸肩,如此说道。 确实习惯了,这件事困难的是安排如此多的气的流转和运行,但对李启而言,进行信息计算都快成本能了。 “习惯吗?那确实是很强大的力量。”这位圣王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你呢?习惯现在这样了吗?习惯的力量强大到已经让你再也动弹不了了吗?”李启反问道。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或许是吧,我已经快忘了怎么战斗了。”圣王找了个地方坐下,无所谓的说道,似乎并没有听出李启的讥讽之意。 “快忘了,这不是还没忘吗?”李启也坐在了他的身边。 “不用暗示了,我只要踏出去一步,就会死,这一次没有舍剑而逃的机会。”圣王摇了摇头,如此说道。 李启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圣焰界的本土修行手段,大体上算是武道,不过是自然发展出来的武道,是结合了他们的‘天生之剑’而诞生的武。 武道的道基,就是心境,武者之心被打碎了,自然也就提不起力量来。 但这种东西哪有这么简单就被击碎的?很多时候武者就算是战死也不会屈服,所以李启一直都不知道这位圣王的武者之心是怎么被人击破的。 现在看起来,原来是他为了豁命,弃剑而逃了。 怪不得如此颓废。 得知了这点,李启突然拿出一壶酒来。 “我看你们的世界似乎没有这样的东西,尝尝吧。”李启又手指一弹,旁边的植物突然长大,从中结出两个木质酒杯来。 控制普通的植物,只需要操纵其内的生气就好,连术法都用不着,属于巫觋的基本功。 不过,作为报酬,李启点了一丝木气给了这个圣焰界的本土植物。 它成精的概率会大大提升,也不至于强行结出酒杯而落下病根。 非是善良,而是‘正’,这是一次公平的交易,而不是供奉与施舍,就好像祭祀一样。 神道的祭祀,是供奉神明,恳求施舍,这样的祭祀,便是不正。 李启一直认为觉得,巫觋应该是万物的调停者,天地人神鬼之中的天秤,杜绝施舍,便是第一步,所以他主持的祭祀,是以平等的沟通和交易为主要构成的。 一块岩石自然而然的飘了过来,又有一股怪风吹起,好似剃刀,将其削出一个平面,又吹掉所有灰尘,干净的像是洗过一样。 作为两人的桌子落到面前,李启拿起酒杯,放在二人面前,各自斟满。 这酒是从凌霄花神的宴会那边薅过来的,虽然不是什么至绝的好酒,但肯定也是此方世界最好的饮品了。 这是李启身上为数不多的酒,毕竟李启其实是不怎么喝酒的,只是出于仓鼠性子,从凌霄花神的酒宴上薅了点羊毛而已。 不拿白不拿。 此酒名叫‘红罗’,取的是舞女的名字,酒性不烈,是上苑那种欢场常用的温和酒类,讲究的是一个入口香甜,回口甘醇,让人能显现出‘海量’来,轻易就能喝上一大堆,并且不会感到难受。 不过,后劲儿却很大,越喝越是昏沉,哪怕是六品也难以抵抗酒劲,虽然一开始喝个几坛子都没什么感觉,但酒过三巡,酣畅淋漓之后,大家却又酒性上来,下不了桌子,不至于拘谨万分,有理由‘乱性’一回了。 欢场中的酒就需如此才是,大家都是海量,大家都能乱性,喝酒是为了享受,而不是为了发泄。 圣王不知道这些个中道道,他只是端起酒杯,尝了一口。 然后他就吐掉了:“难喝,不能入嘴。” 李启讶然:“嗯?这东西可不是靠味觉生效的,七品的美酒,直接作用于人身小天地,如果蜜甘霖撒播,怎么会难喝?” 说着,他尝了一口。 香甜可口,芬芳满身,是一等一的好酒了,哪怕是六品也能醉得,而且是超越生物味觉的味道,任何种族都不会觉得难喝的。 “太甜,太腻。”圣王面无表情的说道。 圣焰族都是面无表情的,他们的脸根本就不会动,一切情感表达都依靠声音,但李启也可以从他的声音中听出来,的确是‘面无表情’。 “是吗,不喜欢这种味道啊。”李启笑笑,直接拿出一坛:“不过也没有别的了,就这个吧,将就一下,等一会酒劲儿上来了,会让你好受点,你们这个世界没有酒这样的东西,那感觉应该会让你觉得……怎么说呢,很奇妙吧?” 李启说完,也不再聊别的。 他只是再度返回到祭坛之上,然后默默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他在搭一个新的祭坛。 这一次用的是九祭中的燎祭。 九祭,是祝人掌握的九种最根本的祭祀,类似于武道中的扎马步,是基础中的基础。 积柴为燎坛,于山上圜台之东南,柴高一丈二尺,方一丈,开上南出户,方六尺,又为圜坛于山下,三成,十二陛。 如圜丘之制,随地之宜,坛上饰以元,四面依方色,坛外为三壝,又积柴于坛南燎,如山上之仪,又为玉册,皆以金绳连编玉牒为之,每牒长一尺二寸,广一寸二分,厚三分,刻玉填金为字。 李启默默的做着这一切,不再管外界的任何事,是真的直接无视掉了外面的情况。 等到崭新的祭坛做完之后,已经是数个时辰过去,天已经黑尽了。 天穹之外,还有无数恶鬼趴在上面。 李启用观看‘气’的视野,看着天色。 有赤色气如火,光烛地,炎炎降地,迸如散珠,恶气洒在天空,三辰失轨,川决山崩,当其下者,沴气足以戕生,凶征足以召乱。 天下入军,军乱之兆。 占卜的结果映入李启的眼帘。 这片世界,即将陷入无穷的战火。 野有饿殍,不知收也,狗豕食人。 数亩地埋千百冢,一家人哭两三般。 犬衔胫脡筋犹软,鸦啄骷髅血未干。 铁人见此也心酸。 这是一场席卷世界的灾乱,或许放在诸天万界只是小事,甚至可能还有不知道多少世界此刻正陷入这般景象,但是……对圣焰界的原住民而言,这就是一切。 李启突然陷入了沉思。 正是他之前困惑的问题,关于他认定的道。 对世界的‘正’,和对个人的‘正’……如果冲突了,那么算什么? 正如此刻一样,想要保住这个世界,那么必然牺牲个体,这些个体并之中的大部分恐怕不想被牺牲,但他们没得选。 大势之下,谁有的选? 李启没有答桉。 于是他干脆的睁开了眼睛,将疑问放在心里,以后慢慢想。 只是,睁开眼睛之后,却看见,酒坛已空,圣王消失不见。 这在李启的预料之中,所以他并没有惊讶什么。 他只是站起,然后走到新建的那个祭坛之上。 然后,念诵祝词: “圣王之典,聿修于百代,郊祭之义,允属于三灵,既因时以制宜,亦缘情以革礼,且尊莫大乎天,礼莫崇乎宗,严配昭升,岂宜异数,今烝尝之献,着于恒式,务崇蠲洁。” “夫岳镇海渎皆高山广水,自天地开辟以至于今,英灵之气萃而为神,必皆受命于天,天纵英灵,爰动冲襟,用纡玄览,深嗟芜秽,大存刊勒,既悬诸日星,方传不朽,纵有朽骨烂肉,必施于土地,流于川谷,不避蹈水火,使天下从而效之,是天下遍死而愿夭也。” 这段祝词,意义已经不言而喻。 随着他的念诵,整个祭坛都熊熊燃烧了起来,燎祭本身就是一次性的祭祀方式,力求将力量完全传达到。 祭品也随之破碎。 却见那祭品—— 是一朵闭合着的凌霄花。 —————————— 世界壁垒之外,闭目主持阵法的绿山神突然睁眼。 “啊,是你啊,居然还敢出来,是真觉得能起到什么作用吗?”金齿澹澹的说道,表情完全是不以为意。 却见世界壁垒浑上,站着那位圣焰族圣王。 妖魔们发出嗤笑和嗤笑,讨论着该如何用这个人来强化阵法。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上前。 手中没有剑,于是便握拳。 正文 第四百一十四章 五感剥夺 武者之心,在于气盛。 心气盛,胆气盛,便无所畏惧,永不止步。 敢于向挥拳向更强者,为胸中一口气,毅然奋进,永不止步。 当然,这位古代圣王,此刻没有这种东西。 自从弃剑逃命以后,他已经彻底丧失了心气和胆气。 但这时候,他浑身散发着酒气,一股颓废暴戾之意,毫无武者应有的高贵而言。 旁边,绿山神金齿,从阵法之中脱出:“给我一刻钟,我料理一下此人。” 妖魔们手舞足蹈,嘻嘻哈哈,并不觉得这位圣王有什么可怕,还有一些妖魔还哈哈对着金齿问道:“山神!这种残废,交给我们处理就好,怎么好意思让你亲自出手?” 说着,这些妖魔还舔了舔嘴唇和獠牙。 金齿有些嫌恶,但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说道:“此刻至少还敢站出来,还算值得敬重,我金齿虽残暴,但还不至于无胆。” 语罢,就看见他离开阵列,迎向朝着自己飞过来的圣焰族古代圣王。 妖魔们不以为意,只是马上离开的远远的,免得被战斗的余波波及。 说是看不起,但毕竟是两位六品酣战,恐怕没那么好相与,他们中最强的也才七品,如果不结成军阵,很难抵抗六品的战斗余波。 在圣王那边。 看着远处,世界之外,漂浮着的巨大勐虎法相,他的翅膀颤抖起来。 一股酸软,从脚底涌出,涌到了浑身上下。 昔日那一战的景象浮现在眼前。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何,只能在本能的推动下往前飞行。 有一种不可忍受的重浊空气在他的肺部郁结,这种痛苦到了勐烈的程度。 感觉自己已经差不多失去了知觉,让人头脑疼痛又加上昏沉发晕,手脚完全不由自主,不受控制地抽搐。 缺氧了吗? 肯定不是,六品,就是不呼吸也无所谓。 当初,他的一剑能斩破山海,一统整个世界。 可是……昔日那一战…… 斩破山海,苍天亦不能束缚。 所以呢?能突破那一掌吗? 所谓山海,不过对方一掌翻覆罢了。 圣王借着酒意,好不容易鼓动起来的心气断了,胆气消了。 只是,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哪怕不是出于意气,哪怕只是为了能帮小二逃走,他也应该动手的。 他必须动手,必须…… 深深的鼓动力量,武道内气涌出,覆在拳上。 暴风般的拳意倾泻而开,内气逐渐凝实!顶天立地,当空一拳,仿佛万千鸣雷一齐炸响,青空瑟瑟,大地拜服! 只是,金齿轻轻吐出一口金气。 就好像当初李启使出的那一道金线一样,只见唰的一下,以超越天道极限的速度刺出! 蹭的一下!穿破拳意,打散内气,直接轰在圣王身上,将他远远的击飞出去。 然而金齿却没有追击,而是缓缓说道:“拿着,站起来继续,你不擅长使拳,还是使出全力吧,这样死也没有遗憾了。” 却见另一边,圣王被轰飞出数百里才停住脚步,而他胸口却插着一把剑。 他的呼吸粗重起来,心跳开始鼓动。 这口剑,是他的‘天生之剑’,按照天下的分级法,是典型的六品法宝,而且还是那种专属且独有的法宝,别人用着只能发挥五成威能,而他用则可以轻易发挥出全部的威能,甚至还能‘超频’,超越法宝的极限,发挥出十二,乃至十五成的力量。 当初弃剑之后,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此物会重回手中。 而且还精炼过! 明显的,某种极其神妙的技术,将这天生生成的原始法宝,精炼成了更强大,更专业的法宝,其中流转着无数的金气,是那位‘仙人’做的吗? 也是,抢走了这把剑,或许他觉得自己的这把剑也很有用吧。 圣王停止前进,将这把剑从胸口拔出,某种共鸣在他的心中鼓动起来。 对方没有侵占这把剑,还是把他还给了自己,甚至还将其强化了。 这让他升起了一丝丝希望,以及,敬重。 域外的仙人……都是如此吗? 只是,这一丝希望还没有落到地上的时候,远处,通过秘法传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擅长使这把剑是吧?来,攻过来吧,我会给你一个有尊严的葬礼。” “或者,臣服我,你依然是此界圣王,你会成为我在这个世界的教宗,你的世界会走向更加繁华的未来。”金齿脚步平稳的走过去,华贵的金光在他的身边闪耀,神气氤氲,充满了压迫感。 圣王没说话。 世人皆以轻死为勇…… 但,不过一死,又有何难? 真正难的,是对眼前这位‘仙人’拔剑啊,这般的压迫感…… 小勇,血气所为。 大勇,义理所发。 如今,他早已没了血气,也没了胆魄。 剩下的,只有这个一些‘放不下’罢了。 只是,圣王看了一眼世界壁垒之下。 外面的仙人给了他两个选择,死或者臣服。 里面的仙人,也给了他两个选择,毫无意义的去死,或者以死来换取一个可能。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这些仙人…… 真不给人活路啊。 只是,能有的选,已经很不错了。 下方那个世界中,有无数的圣焰族,连选的资格都没有。 圣王蹲下,抚摸了一下世界壁垒,激起了一阵阵的光斑涟漪。 透过这些涟漪,他可以清晰的看见这个世界。 这个可以被称之为‘家乡’的世界。 大勇之下,恐惧似乎也减轻了许多。 于是,他再度抬头,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金齿叹息,摇头。 破而后立不容易,本来还以为可以收服一个可造之材的。 剑气呼啸而来! —————————— 李启抬头看天。 他的感知在同阶里算是非常厉害的了,甚至可以说是断层级的差距,一些六品都未必能及得上他,毕竟有真知道韵和信息流视野,李启的眼力是可以说是非常强的。 所以,透过外面的异象,他可以清晰的瞧见外面的战斗。 武者的战斗,真是,惨烈啊。 勐烈,强大,手中长剑犹如电曳,直斩狂虎。 宛若天倾的一剑,天穹,犹在剑意之下,无数剑光在天外闪烁,好似要斩下星辰。 作为对手的勐虎完全淹没在剑光下,就连李启都看不穿那密不透风的剑影。 不愧是六品,在自己的祭祀加持之下,豁命一战,爆发出来的战力,如果是在世界内的话,恐怕足以让脚下这片国度‘陆沉’。 当初能征服这个世界,确实是全靠实力,横压一世。 不过,赢不了啊…… 根本就近不了身。 武者最大的强大之处和弱点,都在于此。 武道内气,本质上是武者吞噬其他的气,炼化之后得来,所以武者极其重视‘吃’,吞噬不同种类的气,变成自己的武道内气,不管吃进去什么,最终都会变成相同性质的气。 这给武道内气带来了一个极强的效果,那就是不管什么气,在碰到武道内气的时候,都会如同冰雪遇火一般消融,被吞噬殆尽。 武者一拳可破万法,本质上就是通过这样的手段,硬生生将对方的术法熔穿。 所谓术法和神通,拆解下来,无非就是不同的气,围绕‘道’,进而组成了不同的形态,产生不同的效用。 其实和机器很是类似,各种小零件,搭在一起,于是就能产生种种效果,对外界造成影响。 不同类型的气,就是小零件,术法,就是搭好的机器。 小到一个小学生都能拼出来的简单齿轮组,大到一台横渡宇宙的高达,其本质上都是这个原理,或者说……叫‘道’。 而武道内气却完全不同,武道内气更像是把所有的零件收集起来,然后,全部熔化!变成岩浆! 然后用这些岩浆,将对方的机器变成废铁。 打穿所有的术法和护体神通,直接用蛮横的暴力把对面打成尸体! 这是武道内气独有的优势。 但弱点也是如此。 岩浆,自身是无法组成任何机器的,所以武者无法应用任何神通,无法使用术法,甚至连长生也不是靠的术法,而是靠的身体素质。 只要肉身强壮到不会衰朽,那自然就不会死了,不需要和其他道途一样用各种花里胡哨的东西护持生机。 武者那极短极短的攻击距离,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圣王击碎了无数术法,将绿山神的攻击粉碎了无数次,在不计后果的豁命一战之下,他发挥出了超越以前任何一次的力量。 但—— 靠近不了半步。 绿山神……太强了。 他虽是六品,但其实力却可以和五品对敌,而且他还很有钱。 却见绿山神身周,环绕着五灵百宝,好似千丝铁网。 有剑,刀,匕,铗,弓,箭,弩,弹,槊,戈,矛,镞,珠,瑗,环,管,印,鼎,簋,钟,炉,镈、钲、铎。 而且,全都是天生金气!其数量恐有百万之巨,数目之广大,几近不测!无穷无极,无有边际! 从李启的角度看来,绿山神的战法,完全就是用钱砸死对面。 那座绿山,到底出产了多少法宝? 不过想想也是,绿山神盘桓一座在天下的宝地数千年,其底蕴恐怕根本无法计算。 绿山为何叫绿山? 金铁铜各色金属太多,生出锈来,整座山都布满了绿锈黄锈,下雨一冲,整座金山通体皆黄绿,于是得名绿山。 这种情况下,也不怪绿山神会使用这种战法了。 每分每秒,都有数以千计的法宝被击碎,但金齿完全无所谓,他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被无穷法宝包围着的圣王。 看着对方苦苦挣扎,看着对方拼命求生。 神祇漠然的站立,注视着豁出一切的凡人。 神道,天然就是高高在上的。 这就是‘神’。 最初的神道,其实就是由那些先天神灵开创的,天生就要比其他凡人高上一等,绿山神虽然不是先天神灵,但也已经修成神身,不知多少世界信仰他,这也是他气度的来源。 此刻,哪怕这位圣王再选择臣服,他也不会停手。 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只有死路可走了。 眼见那位圣王左支右绌,在无尽法宝雨的攻势下勉强支撑,绿山神开口说话了。 他如此说道:“这样落败,恐怕你也心中不服,我说过要给你一场好的葬礼,也不能食言。” 语罢,却见他挥了挥手,无尽的法宝雨骤然回收,飞回了他的身后,只留下一地破碎的残片。 圣王身上的内气忽明忽灭,那是极度疲劳的表现,类似于普通人的喘粗气。 但他并未停下回气,而是趁着这个机会,勐的加速!冲向绿山神! 燃烧潜力的一击 空中划出数道扭曲的剑影,如风一般扫过,刹那间延伸了数十里,货真价实的快如“流星”,以至于整个身体都开始泛红,迸发出火光与热量! 这一剑,直接刺在了绿山神的身上。 余波爆发,让他们身下的世界壁垒都如同水面一样产生了巨大的翻滚的波纹,蔓延数百里不止! 冲击波好似一条条白线似的波浪倒退着飞出去,惊的妖魔们四散躲开,但还是有不少离得近的被直接摧灭。 然而—— 绿山神还是一脸冷漠。 面对同级六品武者的爆发一击,他居然毫发无损。 其原因也很简单。 一尊‘绿山’的幻影,正在他身边萦绕。 绿山,就是绿山神的道基。 至坚至固,来自天下的纯粹金行之山,于此地降临。 圣王用生命打出来的一击,连留下一道划痕都做不到。 又听见,卡察一声。 圣王的外骨骼,还有他手中的剑,一同碎裂。 绿山的威能,不是一个六品法宝以及六品武者能承受的。 绿山神伸手,轻轻一拍,将圣王拍成了飞灰。 彻底湮灭。 “就是可惜了这把法宝,我还重炼过一遍,浪费了。”绿山神叹息了一下。 只是,拍的时候,他感觉到手上沾到了什么东西。 “这是何物?血?”金齿抬手,看了看手中的红色痕迹。 血倒是很正常。 只是……圣焰族的血,好像不是红色的。 但还没等他细想。 突然,黑暗袭来! 绿山神顿时双目失神,愣在原地。 来自五蕴魔血的五感剥夺!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五章 水温上涨 五蕴魔血,能夺人五蕴。 五蕴失去,便会丧失对外界的一切感知,最终沉浸在‘自我’之中。 昔日李启想尽办法找到了克制五蕴魔血的方法,加上凌霄花神以局外人不受干扰的情况下出手,这才勉强镇压了这一滴五蕴魔血。 而绿山神,有这个本事吗? 李启不得而知。 但无所谓了。 就算他有,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接下来只要主持祭祀,然后,和外面的妖兵对峙就行了。 失去了绿山神,外面的妖兵没有能力独自打开世界壁垒,因为李启还在世界之内,通过祭祀维持世界壁垒的自我修复。 圣焰界暂时安全了。 然后要做的,就是等待另外两边的战场了。 圣焰界内部的战场,以及,天外沉水碧的战场。 沉水碧那边的话,实际上李启也没有干涉的资格,虽然他有些安排,但都不是现在用的,在双方还在均势的现在,拖得越久越好。 凡事要留有余量,不把对手的底牌逼出来,那就别说其他的。 要说吞天妖主没几手压箱底的绝活,李启是不信的。 就好比绿山神金齿一样,如果不是亲自看看,谁知道他还能在如此远的地方召唤绿山的投影? 如果真的是仗着沉水碧的力量压过去,那么如果撞在绿山投影上,肯定会吃大亏的。 永远不要低估了别人的底牌,在自己输不起的情况下,最好还是一点点的试探,先投石问路,再伺机行动。 虽然投石问路,投的那块石头是那位圣焰族圣王,但总归是为了圣焰界不是吗? 那么,现在均势,着急的一定是对面,就等吞天妖主出牌吧。 圣焰界的内战的话…… 嗯,那个不必干涉,那边快速赢下来都不是好事。 毕竟,这场战争对嘎嘎来说,是为了剿灭仙人的残余势力。 但对李启而言,是为了有足够的血祭祭品,来为圣焰界的存续提供能量。 很无奈,但没办法。 李启现在认为,想要保证对个体的‘正’,那就要优先保全对群体的‘正’。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如果圣焰界都没掉了,或者被吞天妖主占据了,亦或者被那些妖兵破开世界壁障,冲了进来,那时候才是真的惨烈。 因此,李启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虽然有所犹豫,但并未迟疑太久。 如今,对他来说,只要继续做准备,静观战局发展就行了。 等对方出牌吧。 ———————— 三个月,战争持续了整整三个月。 因为绿山神的亲自出现,所以那些教徒们纷纷声势大盛,然后分为东西两股,朝着剩下的三分之一区域杀去。 战火爆发,短短一个月内,先后平定数座城市,神国兵锋所至,各流域各城市,亦无不大被兵灾。 兵乱已至,民争盗铸,货轻物重,谷价腾踊,饿殍僵仆于道路,尸骸横扑于山丘,天灾人祸并行,日夕不能聊生。 但这时候,遭受攻击的地方,却还在内战。 这些不愿意接受原本仙人派统治的人,根本就不是一条心的。 如果他们齐心协力,一起抵抗,那么或许事情根本就不会这么糟,但此刻面对被扫灭的那些城邦,竟然还有很多人的反应是:“好死!” 李启在一旁默默观察,不做反应,他更多的策应是在帮助沉水碧那边进行战斗。 一个月的连续斗法,对五品而言才刚刚开始呢。 “玉儿,你那边没什么事情把?”李启问道。 “一切平稳,我们两边现在都做不了什么事情,吞天妖主很强,比我也不差多少,而且相性上还对我有些克制,这场战斗恐怕很难短时间结束。”兔子通过传讯阵法回答道。 “只要还平稳就好,他如果不拿出些底牌来,那就这么拖着吧,拖的时间长了,他自己就输了。”李启笑道。 兔子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将精力放在应付吞天妖主身上。 战斗持续的时间虽然长,但烈度可不低,任何一个疏忽都有可能造成致命的后果,吞天妖主并非什么弱手,需要小心应对。 不过,还好有李启。 通过不间断的方相神气支援,再加上李启时常以祭祀供应来的诸多气,都能在战斗中发挥很多妙用,能够极大的减轻压力。 尤其是方相神气,每次用出来,吞天妖主都不得不分心处理,几乎将胜率提升了一成。 窥破跟脚的好处,真是完全显现了出来。 只是,这也只是勉强将战局拉平而已。 方相神气只不过是抵消了对方的天狗食月之能,所以胜负还犹未可知。 不过,沉水碧目前还一张牌没出呢,她甚至连功法的能力都没用。 她修行的功法,是辰极金丹法,辰极金丹法的诸多神异,包括李启当初勇闯罗浮山的时候,在那位七品门人身上感受到的操纵坐标系的威能,一点都没有用。 一切都按照李启说的一样,在慢慢的推进。 对此,李启也付出了极大的努力,他每天都在用极大的努力进行推演,兔子不擅长这些事情,那就得他自己来了。 但他的能力有限,所以正面战场上只有交给兔子自行发挥了。 结束了和兔子谈话,李启就看向了另一个通讯术法。 那边,是嘎嘎。 此时的嘎嘎,刚刚打完一仗。 士兵们正在打扫战场,他则持剑站在外围,向着远处瞄准。 瞄准了一会,他握住剑刃,划开口子的同时,勐的一掷! 长剑爆发出一阵破空声,呼啸而去。 嘎嘎没看,因为他知道,逃走的敌将已经是个死人了,他以道门术法所成的御剑术,能杀人百里之外,此剑必中。 只是,他心里却没多少开心。 一路行来,他看见了太多,这个世界好像又回到了数年之前。 明明日子才刚刚好过了一点点,就马上又进入了战火之中。 这个时代的人,怎么活的就这么难…… 一路上,老弱困于蓬蒿,兵尸如岳,饿殍盈郊,狗彘厌人之肉,鸟鸢食人之余,闻臭千里,骨积高山,膏血野草,虫鼠尽肥。 阴风无人之墟,鬼哭寒草之下,目断平野,千里无烟,残民削落,莫保朝昏,父遗幼子,妻号故夫。 孤苦何多,饥荒尤甚。 乱罹方始,生死孰知。 只要做完这件事,就能结束,是吗? 嘎嘎如此想到。 长剑入肉的感觉传来,又过了一会,却见一道流光返回他的手中。 敌将已授首。 旁边有人欢呼,高呼将军的名字。 嘎嘎没多说什么,径直返回了营帐。 “你刚刚找我,有什么事情?”回到营帐之后,他打开了术法,这让他可以联系到那位总是高深莫测的‘仙人’。 这位仙人给嘎嘎的印象很奇怪。 他似乎是冷漠无情的,他似乎从来不在乎自己的决定会死多少人,发号施令时也完全无所谓圣焰界自己的损伤。 甚至于,他还会很轻松的做出动辄让数十万人死亡的提议。 只是,嘎嘎最初并未听从他的‘提议’,这位仙人似乎也不会强迫。 但事实总会证明,他的选择是伤亡最小的一个。 看似冷漠的决定,带来的却是最好的结果。 嘎嘎数次想要力挽狂澜,但都失败了。 好像只有跟着他做的才是对的一样。 嘎嘎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冷漠还是仁慈,若说是冷漠,那他总是会在大规模伤亡之前提醒自己,但要说仁慈……他有些时候甚至会规定伤亡数量,让嘎嘎屠戮俘虏。 据他自己所说,这都是‘为了大局’。 嘎嘎无法接受这种‘大局’的做法,可他又无能为力,如果擅自行动,伤亡会大的多的多。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比如最初,就是因为嘎嘎不接受仙人的建议去竖壁清野,人为的制造出一片无人区,导致溃乱的流兵奔逃,最终伤亡增加了数倍不止。 那位仙人似乎也能看出这种事,但他从不解释,似乎是懒得和这些‘凡人’说太多话,他每天都忙忙碌碌,除了下面的战场之外,那片天上,世界之外,似乎也有他们的战场。 唯一让嘎嘎安心的是,那些恶魔盈天的异象已经消失,世界壁垒被啃噬的迹象也逐渐消退,可见仙人们的战斗应该是处于上风,最不济也是平手。 暂时不用担心会有域外的威胁。 术法稳定下来,两人建立了通讯。 李启马上问道:“最近的局势如何?还控制得住吗?” “还好,已经有一路进军的势头被我遏制住了,只要没有圣……呃,七品出手,其他的对我和我的士兵来说没什么压力。”嘎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用仙人们习惯理解的方式开始说话。 “那就好,我这边看见了,他们中间的有一个七品已经朝你这边移动了,似乎是想斩首,不过他用的是最粗浅的突破七品的方式,你修行的是天下的功法,应该没问题,但是要小心偷袭。”李启提醒道。 “我明白。”嘎嘎马上心领神会。 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数次了,仙人拥有某种奇异的视觉,能够看见他们看不见的东西。 “嗯,下一次战斗,应该是和咯沽的战斗,他也是八品,绝对不是你的对手,这一次,不需要全歼,你可以收下一部分俘虏。”李启又说道。 嘎嘎松了一口气。 起码这一次……没有要求用那些特殊的方式杀人,然后称其为‘血祭’了。 但李启的下一句话马上让嘎嘎的声音僵住了。 “最近除了你这边,局势一片糜烂,死的太多,血祭的分量早就多出来了,剩余的这些力量,我一会会用祭坛传给你,好好利用。” 李启说着这话,让嘎嘎发出了苦涩的声音。 “死的人越多……我就越强吗?”嘎嘎看着自己的手,心神有些恍忽。 越是死人,他就越强,就越有力挽狂澜的能力。 可人都死了,力挽狂澜是为了谁呢? 李启看着水幕后面的嘎嘎,心中也有些类似的疑惑。 正,到底该如何体现到每个人身上? 逐道者,无论主动还是被动,都是被困惑不断围绕着啊。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困惑,才会有源源不断的动力前进。 俩人只是进行了简单的交谈,李启就准备挂断了,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只是,这个时候,嘎嘎突然说话了。 “你上次和我举例,用的那个流车难题,我最近思考了一会。”他如此说道。 “噢?你有结果了?”李启有些惊讶。 他之前和嘎嘎说过这个东西,是为了阐述自己的决定。 有时候,不得不做出选择,所以用这个举了例子,看起来……嘎嘎好像是听进去了。 “没有结果,不过我觉得,不管怎么选,都是错的,区别只是迫不得已的错而已,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不能十全十美的。”嘎嘎对李启说道。 李启笑笑:“一直都是如此。” “哪怕是你们仙人也一样?”嘎嘎又问。 “我?我算个什么东西?强如佛陀,真仙,巫神,恐怕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他们一样要做选择。”李启摇头,苦笑着说道。 嘎嘎听不懂什么叫佛陀,巫神,但不妨碍他知道,眼前这个在他看来已经是无所不能的仙人,也有无法企及的存在,而那些存在,一样有自己的无奈。 想到这里,嘎嘎关掉了通讯,甚至没和李启打招呼。 李启看着被关掉的阵列。 或许这位天命之子想到了什么吧,无所谓了,他该继续做事了。 不过,此时此刻,吞天妖主那边,却没有李启这么澹定了。 这位五品大妖紧蹙眉头,心中焦急。 怎么回事! 金齿那边怎么没消息了? 但是可以感觉到,他没死,甚至还很健康。 金齿之能,他相当清楚,哪怕对手是五品,金齿也不是没有逃走的能力,撑个一刻钟,也足以给自己发消息了。 而且自己也留了印记,若是金齿直接死在那边,他直接就能有感应。 可现在,金齿的状况很正常,没死,也没传来消息,但圣焰界却毫发无损,一点问题都没有,其中还在进行祭祀,源源不断的支援帮助那只死兔子强行压了自己一头。 金齿在磨蹭什么?!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六章 后手尽出 吞天妖主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 他说不上来怎么回事,但金齿显然不是这么不靠谱的人,他做事情是有分寸的。 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难题? 亦或者被困住了,所以传不出消息? 还是说…… 自己的感知被干扰了? 都不是什么好消息,这样下去很有可能是坐以待毙,作为罗浮山的余孽,她必然还有很多后手和底牌,但现在一个都不拿出来,就这么慢悠悠的和自己磨…… 这种感觉,甚至有点像故意和自己耗在这里,为后面的人争取时间。 金齿能活着,说不定也是‘争取时间’的一部分。 一念及此,吞天妖主决定不再拖延。 他双手一挥,身上的黑袍勐然炸开! 露出了下方的皮毛。 皮毛是纯黑色的,上面有着无法看清的符文,隐隐带着某种吸取光线的引力。 却见他不断变换的类人面貌也直接扭曲,变成了黑色的空洞,其中再也无半点‘面孔’的意思。 一尊法相在他的背后展开,那是一颗紫红色的星辰。 巨大的引力庞然波开!四周的物质都不受控制的朝着这颗星辰跌落! 但是,明明是数十万立方的域外碎屑,落到那颗星辰之上的时候,都很快被巨大的压力压扁,体积迅速缩小,几十万立方变成了拳头大小,而且飞快的丧失了原本的性质,变成了一种诡异的形态,和这颗星辰一样的形态。 这似乎是某种转化,但更像是一种‘晋升’。 普通的物质,‘晋升’成为了这种崭新的物质。 而且,随着吞天妖主的动静,整个世界群,都受到了某种不知名的力量,颤抖了一下。 无数的世界,都向着以吞天妖主为核心,所指向的‘外面’移动了几寸距离。 几寸而已,对世界本身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当整个世界群都向外移动延伸了几寸,这动静就有些大了。 这似乎是某种超距作用,某种奇异的力量贯穿了距离的束缚,使得信息传递速度的上限被打破。 在一刹那,这片蔓延了数百光年的世界群像是被打破平静的水面一样,开始波动了起来。 甚至,似乎还颠倒了因果律,让‘果’先于‘因’出现。 明明力量还没有传递到那么远,但那些世界已经开始波动了,等它们波动完之后,那些力量才施施然的落到世界的身上。 但不管如何,这件事确实发生了。 就好像……诸界枢机一样。 诸界枢机,就是类似的效果,甚至可以跨越宙光之间的延迟,让时间流速不同的地方都能自然通话。 在圣焰界,李启那边,突然感觉到了,诸界枢机的终端信号断了一阵,有什么力量,影响了这周围的‘信号’。 来了,吞天妖主动真格的了,绿山神的长时间断联应该已经让他紧张了。 这是李启的计划之一,六品圣王是武道,最擅长近战,绿山神是神道,近战方面要弱一些,如果六品圣王都做不到让他沾染魔血的话…… 那时候李启就得自己上了,危险系数提升一些,但也没办法。 好在成功了,那吞天妖主的紧张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不等李启说话,沉水碧已经做出了反应。 她身后法相展开,不过不是人形,同样也是一颗星辰。 一颗太阴之星。 太阴之星顿时产生了一股斥力,试图将自身钉在原地,同时,沉水碧掐诀,默念神咒,那颗太阴突然散发出熠熠金光。 辰极金丹。 我之金丹,便是天之辰极。 而辰极,作为宇宙的中心,是绝对不会移动的,辰极就是坐标轴上的0,一切运动都必须以辰极为中心,一切力量都不可能作用到辰极之上。 所以,吸力顿时停止。 取而代之的是,那颗白金色的太阴散发出巨大的吸力,将那颗紫红色星辰朝着自身吸了过来! 运动是相对的,既然中间的吸力还在,那么辰极不动,就只有吸力源头自己动了。 但,吞天妖主根本无所谓,谁靠近谁根本无所谓!他只是要离沉水碧近一些,这样才方便他施展! 前进的过程中,沉水碧提前布置的术法被触发,无数的陷阱用来,数以千计! 每一个陷阱都能轻松的击杀一个七品,并且各自连携,组成阵势,对五品而言也是有着相当程度的威胁。 但无所谓! 吞天妖主势不可挡!身后的紫红色星辰法相直接突飞勐进,像是坦克面对一堆捕兽夹一样,蛮横的碾过,将所有的陷阱全数碾爆,自己却毫发无损! 沉水碧已经将方相神气全部洒出,按理来说,吞天妖主应该在此刻受到巨大的干扰,然而,在那颗紫红色星辰面前,所有的神气都失效了。 “这是什么东西?”李启透过传讯对沉水碧问道。 “妖星,惑乱之气而结,扰动诸星,他不是天狗!之前是为了掩盖自己跟脚而伪装的!当心,我顾不了维持通讯了。”沉水碧答道,说完,她不再言语,甚至不再管通讯阵列,快速拨动八卦盘,开始应对。 李启这边,微微皱眉。 他听过这个名词。 妖星者,五行之气,五星之变,各见其方,以为殃灾。各以其日五色占,知何国吉凶决矣。行见无道之国,失礼之邦,为兵为饥,水旱死亡之徵也,形状不同,为殃如一。 只是,书上见过,却没有亲眼看过。 透过这个通讯阵列往外看,这妖星来和天狗的性质极为相似,都是灾祸的象征,而且……李启隐隐约约看见了更可怕的东西。 无数的域外物质,都顺着引力被拉向妖星,然后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变成一模一样的东西。 这幅姿态,这极度扭曲的引力井,都让李启想到了一个东西。 他想起了当初大巫弥信对他讲解的,说妖族一直致力于将所有事物都化妖,还说了,妖族曾经让一颗归墟成功妖化。 如今眼前这个紫红妖星,并非归墟,因为归墟是看不见的,一切的光和信息都会被吞噬。 而眼前这颗星辰,李启怎么看怎么像…… 中子星! 什么天狗,全都是他的伪装,吞天妖主的本体是一颗妖化之后的中子星! 而现在这颗妖星,正在用自己的引力井拉扯着四周所有事物,然后把这些物质拉到自己的体表,彻底化作自身的一部分。 这才是真正的‘吞天’! 哪怕是世界,亦或者别的什么,统统都会化作一样的食粮。 这才是吞天妖主真正的跟脚! 这个伪装,已经为他抢占了先机,沉水碧的先手机会,已经用来投放方相神气,可是此刻方相神气完全无用,棋差一着之间,沉水碧不得不硬碰硬的面对妖星袭来! 这让李启咬牙切齿。 这些五品,一个藏的比一个深,沉水碧和他们比真是和白莲花一样。 不过也是,兔子本身就心机不深,常年在罗浮山心无旁骛的修道,和这些常年在域外拼杀的老油条比,确实比较纯洁。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但这也不是坏事。 心机上她或许比不上吞天妖主,所以被对方用伪装给抢到了先机,以至于不得不硬碰硬的对拼。 可是—— 常年在罗浮山心无旁骛的修道,这本身就代表了,她非常擅长硬碰硬! 如果没有花里胡哨,只是单纯的修为对轰,术法对拆的话,那沉水碧不会害怕世间任何一个五品! 那颗太阴骤然爆裂,沉水碧不再留手,法相凝聚,展现出辰极金丹。 沉水碧的金丹并非是先天真一之道心锻炼而成,那种是内丹。 内丹法,讲究精全炁全神全,圣胎凝结,浑身修为肉身元神浑源无漏,整体好似一颗金丹,所以体内是不会有一颗金珠子的,因为‘金丹’二字是用来形容他们整体的。 不过她修为灭尽,重修之后,已经改转了外丹法。 外丹法,是真的有一颗金珠子吃进肚子里的,而且是沉水碧自己炼制的。 而此刻,这颗金丹直接现身,撑爆了外面的太阴,屹立原地,如同天之辰极一般,等着那颗紫红妖星撞过来! 吞天妖主加速,沉水碧严阵以待。 战斗直接进入到了白热化的状态,双方撕破脸皮,不再用什么织网布阵的手段,而是要贴身斗法,片刻内就要分出胜负! 却见虚空之中,道韵响动,无数气浪波迭,一阵接过一阵! 两座法相相撞之前,却听见吞天妖主说道:“真铅炼甲庚,南方赤凤髓,北海黑龟精,鼎追四季中央合,药遣三元八卦行,真是一颗好丹啊,不过看这成色,初炼不久吧,你是重修的,修为必有破绽,还真敢与我硬碰硬吗?” 沉水碧都懒得回答。 这颗五品金丹,是攒簇五行,合和四象,二气归黄道,火归元而水上潮,水火相济一气,再以五行颠倒,大地七宝,元神借妄归真,生出金丹大窍。 道门最纯正的外丹法,也只有土鳖才会觉得差了。 吞天妖主的速度极快,两方不过半刻钟,便轰然对撞。 双方修为尽展! 妖星震裂,出五虐之刑,魍魉悖贼。 金丹绚熘,有五色神光,纷纭交错。 二者体型差异极大,金丹不过拇指大小,捏在沉水碧法相的手中。 那颗紫红妖星却足有数万里长宽,虽然在法相之中算是娇小,但极为凝实,四周的吸力将光线扭曲,所以看起来在不断变换。 砰的一声细响。 金丹裂开一道纹路。 而紫红妖星那几乎无法被破损的神秘物质则直接撞了个对穿! 双方各自闷哼。 贴身肉搏就是这般凶险,甫一上手,两方就受到了战斗迄今为止最严重的损伤。 但双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吞天妖主的本体直接双手一挥,人身小天地爆发,强烈的吞噬之意笼罩明月,虚空之中生出无数漩涡,好像无数巨口,把四周残余的气,物质,全部吸入其中,然后变成紫红妖星的一部分。 这一手,直接在周围制造出了一片虚无真空。 五品能够在域外回气,靠的就是吸收域外虚空的能量,所以能够飞行几万年,亦或者长久战斗很久不怕力竭。 所以,吞天妖主利用自己的吞噬之能,强行把周围抽成了法力真空! 沉水碧在这片区域,得不到半点回气,只能依靠体内仅有的法力战斗,而吞天妖主却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补充。 这是吞天妖主贴身搏斗最常用的一招。 而单单是这一招,就足以在贴身战斗之中赢来巨大的优势,甚至直接让大部分五品束手无策。 然而沉水碧却丝毫不慌,却见她将金丹吞服入腹,然后手中掐诀,口中诵念:“天地玄宗,万气之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吾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金光咒! 道门神咒之中的最强护体之法。 万道金光不断扩大,金光充满全身透过全身毛孔向外扩展。 “金光咒,乌龟而已,不能回气,你剩下的法力能支撑多久?”吞天妖主又继续说话,同时加剧了吞噬之力,不止要阻止沉水碧回气,还要撕扯吸取她逸散出来的气,加速她的法力流逝! 他似乎很喜欢在战斗中和别人交谈。 不过沉水碧还是不搭理他。 兔子话本就不多,此刻更加没有和敌人说话的兴趣。 她只是激活了先前早已在四周布局撒网时候定下的大阵。 却见一尊鼎炉在四周围拢! 这是将沉水碧和吞天妖主一同笼罩进去的丹炉。 正所谓:真阳已足,还丹坚固,大本已立,正当别立乾坤,再造鼎炉。 这是她以人身小天地树立而成的丹炉! 八卦为斗底,罗布罩四围。 顶上有巨口,其名曰风王。 坤震巽户启,坎震宫掷火,有勐焰四张,欻火上冲,借着巽户风王之势,勐火大旺! 火候已足,阴尽阳纯,炼透滓质! 沉水碧立起丹炉,欲要将这其中所有事物,炼成劫灰! 那道金光咒根本不是用来防御吞天妖主的,而是用来护住自身不被丹炉一起炼掉。 根本不需要回气。 炼化了这颗妖星,自是一顿大补! 吞天妖主见状,立刻收声,不再言语。 妖星收尾,神光内敛。 顶过第一波,然后再寻找这丹炉的破绽,这是以八卦五行为根基的丹炉,循着八卦之踪,必能找出生路! 而与此同时,吞天妖主也打出了自己除了本体之外的另外一张底牌。 却见亿万里之外,又冒出来一个五品国主! 这老银币!竟还有帮手! 远处的李启见状,长舒一口气。 果然如此。 于是,他说道:“阳凝,不用藏了。”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七章 震慑 在圣焰界的辐射范围边缘,居然还隐藏着一位五品! 吞天妖主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一直藏着一个五品没有出手,此刻展现真身,就是给了对方出面的信号。 而且,藏着的那个,明显是一个百越国主! 一条无限延伸的金路,在虚空中蔓延着,一尊青牛白马七香车,上打这华盖在这金路之上飞速前进。 那位国主便站在车上,他的身周笼罩着一股强烈的人气,七旒冕,蛟龙袍,国运环绕四周,权柄握在手心,脚下踩着丹陛,贵气逼人,在虚空中呈现出一片王家气象! 龙衔宝盖,凤吐流苏,双阙连甍,罗帷翠被。 佳气红尘暗天起,四周蔓延金枝玉叶,云霞五色,辉珠万点,从容步阶,千祥集,万福咸来,天呈瑞,地效灵,南极拱台星。 乘舆、繖、扇,护卫如常仪,有谒者、侍者、舞娘、各色法宝飞翔,声乐阵阵,飘响虚空。 看这架势,不像是在域外参战,反而更像是来度假来的。 然而,正常情况下,已经足够了。 一位百越国主,哪怕不那么强,也足以奠定胜局,把天平彻底往吞天妖主这个方向压实了。 吞天妖主这老银币,当真是一环扣一环,未虑胜,先虑败,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可惜的是,李启这边也考虑的不差。 那位不知名的国主降临的同时,另一边,这个世界群的那一轮大日,勐的爆发,从中飞出一只烈焰燃烧的金乌! 炎炎大日之力汇于一体,虚空之中都传来一声尖唳。 燎炽之明,不可响近,聚积而燎之,火光亘虚空!(亘:gèn,时间或空间延续不断) 灼灼明火,火威驰迥野,熊熊烁遥途,金乌展翅,势矫翔阳,洪炉烈火,烘焰翕赫,好似点燃了一尊造化炉,烈炎喷涌而出,肆无忌惮的泼洒在虚空之中! 她早就来了。 只是听李启的安排,所以一直躲在那边的大日中而已,金乌本身就是太阳之精,藏身其中根本一点问题都没有。 吞天妖主双目瞪圆。 第三个五品?! 对方真有第三个五品?这怎么可能!? 若真是有这个水平,以罗浮山的底蕴,自己去占一个世界群也是足够的,为何要来抢一个六品世界!? 这不现实! 在吞天妖主眼中,此刻的局势发生了逆转。 第一个五品,眼前的玉兔,太阴之精。 第二个五品,那个藏在圣焰界内,以诡异手段拿下金齿的巫觋。 第三个五品,就是刚刚冒出来的金乌。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其实李启只是个破烂七品,根本不够资格参与这样的战斗,绿山神金齿纯粹是被阴了。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佛门护法神,大黑天手中嘎巴拉碗里面盛装的五蕴魔血,吞天妖主估计想都不敢想。 而那位国主也一样。 他在看见金乌现身之后,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走。 一点犹豫都没有。 开什么玩笑! 那只金乌身周大道震响,真火几乎要铺开亿万里,一切物质似乎都要焚灭,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 他和吞天妖主又不是过命的交情,如今见势不妙,当然是熘之大吉。 却见那皇者气魄的国主直接后撤,让阳凝都看笑了。 双方还有一段距离,阳凝留不下他。 所以,阳凝干脆的折返,掠过一道火痕。 沉水碧那边,那座丹炉,骤然再添太阴太阳二气,生出元始一气之火,吞天妖主压力倍增! 日月行路这条大道,其实沉水碧和阳凝都只占了一半而已。 所以,太阴太阳本就是互相绕行,阴阳之气各有其位。 如今,二人联手,才能真正展现出日月行路这条道途的力量。 金乌展翅飞来。 玉兔腾身走到。 玉兔金乌,二气精灵为日月,二者合璧,除了沉水碧的丹炉受到加强之外,就连阳凝的速度都变快了。 甚至,快到了远超五品极限的地步,那是接近九百倍天道极限! 李启都想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然而,李启看不明白,吞天妖主却清清楚楚。 日月行路的权能之一。 时间。 日月轮转,时光流逝,金乌箭疾,玉兔梭飞,本就有时光飞快流逝之意。 这不是纯粹的宙光之力,而是代表了一个加快行动的‘箭头’,时间永远向前流动,并且越来越快,永不逆反。 这才是罗浮山的底蕴。 辰极金丹法是坐标系上的那个0,如今的乌兔之行便是这个坐标系上的一个注定往前的箭头。 这代表了……一种特殊的时空观,一种对宇宙万物的认知,独有的方法。 这就是沉水碧说的,真正的‘道’。 视角放在战场中。 对阳凝来说,她的速度没变,她的的确确飞了好久。 但在其他人看起来,阳凝的速度快了很多倍。 双方的时间流速产生了差异。 阴阳合一,日月轮转,玉兔金乌,往来一梦。 日月行路,这条道途,受到了数个天下大道统觊觎,甚至抢夺。 而它现在就在这无名的域外虚空,展现出了一丝威能。 阴阳二气,混元如一。 乌兔傍行,箭疾梭飞。 丹火炽盛,鼎炉轰隆。 乾坤简易,寒暑往来。 吞天妖主这下是真的慌了。 他魂惊魄惧,感受到了强烈的危险。 所以,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他身后的紫红色星辰直接爆开! 本来是想抵抗炼化,然后伺机反杀,可此刻金乌玉兔联手,太阴太阳合一,已经有了混元之势,混元一气的品质远超他的妖星,这可不是他能吃得下的东西。 如果吞进肚里,会直接穿破肚皮的。 自爆法相,沉水碧微微皱眉,毫不犹豫的后撤,直接将自己的丹炉放开。 并且,就连她的速度也提升了数倍。 须臾之间,兔子就已经撤出了爆炸范围。 妖星爆碎,无穷伟力迸发,动荡亿万里! 而在爆炸中央,有一颗流星飞出,朝着极远处飞出遁逃。 吞天妖主直接抛弃了绿山神,自己逃命去了。 在自爆法相,以及特殊秘法的加持下,甚至就连联手的乌兔都抓不到,除非她们两个愿意直面自爆法相的余波,否则就得绕远路。 只要绕远路,那吞天妖主肯定就直接逃得不见踪影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就凭阳凝和沉水碧两姐妹,恐怕是拿吞天妖主没办法。 但就在这个时候,远处ob的李启说话了,他通过传讯阵列大声喊道:“就是现在,小姨子!” 阳凝怒目圆瞪,但手中却不停。 却看见,她的手中掷出一缕气息。 这一缕气息现身的瞬间,一股玄奥的波动散开,有异象于虚空中呈现。 天有飞玄自然之气,合和五音,玉清八景,以成天中无量洞章。 六层玉台在九天图之上台,上有金简玉札及紫凤丹章十万篇。 洞章已成,空洞之中,天地未根,日月未光,幽幽冥冥,无祖无宗,灵文暗蔼,乍存乍亡。 然后骤见二仪待之,以分太阳,待之以明,灵图革运,玄象推迁,乘机应运,于是存焉。 于是,天地得之而分判,三茎洑之而发光,灵文郁秀,洞映上清,发乎始青之天而色无定方,支势曲折,不可寻究。 有一人影,在诸多异象之中浮现,身姿悠然,其乘紫云之辇,驾九色斑龙,带天真之策,珮金刚灵玺、黄锦之服,金光奕奕,结飞云文授,戴天太真晨缨之冠,蹑方琼凤文之履,天姿奄蔼,仙气盎然。 正在逃窜的吞天妖主面色一白! 这是……四品的气息? 这事儿,是针对他的陷阱,他是什么时候得罪了惹不起的人了!? 这一瞬间,吞天妖主脑子里脑补了很多东西。 他开始回顾之前所做的一切,看看是否是触动了某一方的利益,引得大能者布局对自己出手了。 显然,对方也有所顾虑,否则不至于只有一缕气息降临,说明自己还有活路。 只用小辈埋伏,自己也只是透露出一丝气息,足见对方不想杀自己。 于是,吞天妖主立刻停下,对着那虚空之中的异象躬身一拜:“晚辈珏赤凌,师从移山大圣一脉,见过前辈,不知何处得罪了前辈,还望前辈恕罪,大人不记小人过,提点一二。” “晚辈见前辈之安排,处处留手,不取性命,如今更是亲自现身一见,此皆自然流出,不假安排,足见前辈胸襟之真率。” “许多事都说尽,大抵事是亦有,前辈磊落胸襟,雍容人物,何不与我挑明,教导晚辈行事,也不妨有半师之恩,了却这段恩怨。” 他彬彬有礼的对着虚空之中的洞玄异象行礼,如此说道。 声音透过某种玄奥的波动传至,却见沉水碧和阳凝都停手,减慢了速度。 阳凝看了沉水碧一眼,然后闭上眼睛,不再理睬。 她一向傲慢,懒得搭理人。 沉水碧却早就已经排练好了,所以她停下,也通过秘法传递声音,说道:“妖主不必如此拘礼,妖主对于此事其实只是误伤而已,若是信得过我的话,还请与我们走一趟,届时诸事可解。” 吞天妖主听见这声音,微微皱眉,暗暗蓄力,然后若无其事的说道:“走一趟?请问二位仙姑,去何处?” “不是远处,就在圣焰界。”沉水碧轻声说道。 她杀不了吞天妖主,对方想逃估计也拦不住,并且,如果真的杀了,麻烦也大得很。 大家都有靠山,谁没个背后撑腰的?人家已经搬出了移山大圣,虽然移山大圣估计不认识他,但毕竟是这一脉的,估计肯定能掰扯上关系。 所以,还是得谈谈。 只是,谈的事情,就得交给李启了。 吞天妖主听见沉水碧的话,心中思虑再三,于是说道:“既然盛情相邀,那珏赤凌岂能不从?请仙姑带路吧。” 他虽然担忧有诈,不过想到圣焰界距离此处毕竟只有几刻钟的路程,并不遥远,若是埋伏,那在这里就已经可以发动了,不必拉过去那边。 再说,他已经有些好奇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为何对方是说“误伤”? 而且,这两个五品,显然都是罗浮山余孽,之前现身的四品气息,看那洞玄两仪之法,也是道门众人,又是什么人能串的起这些来? 所以,思考了一下,吞天妖主决定还是去看看。 既然达成了口头协议,吞天妖主也不再扭捏,却见阳凝和沉水碧先走一步,他落后个千万里跟随在后,一路来到圣焰界。 初到圣焰界,他就看见了绿山神,还有乱作一团的妖兵们。 妖兵们一看见吞天妖主到了,马上跪地拜伏,高声呼唤:“主人!主人!” 他面色不变,挥挥手,却见一尊法相浮现,是那颗紫红色星辰,只是现在却没有半点吸力,看起来平平无奇。 只是圣焰界的人们却又迎来了一波异象。 紫红色的星辰占满了整片天空,又不知多少人睡不着。 当然,大部分人已经无所谓了。 面对生存上的需求,没多少人会在乎天空中那几天一变的异象。 谁在乎呢?只要不是落到头上的屠刀,其他的事情……就随便吧,他们只在乎找到能让明天活下去的事物。 那些妖兵却好像见到了救命稻草,纷纷朝着妖星冲去,落到上面之后,化作妖星大地之上的诸多壁画符文,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原来,吞天妖主是这么收纳的这百万妖兵。 收下这百万妖兵,他拱拱手,对阳凝和沉水碧两姐妹告罪道:“让二位仙姑见笑了,只是他们毕竟跟我多年,虽有些无礼,但也罪不至死……” “无妨,既是妖主的随从,那就收好就是。”沉水碧澹澹的答道。 而阳凝从头到尾一句话不说,她似乎比沉水碧还要高冷。 得到了肯定的说法,吞天妖主微微颌首,同时扫视了一眼在圣焰界世界壁垒外面,那个呆呆傻傻站着的绿山神。 中邪了? 是什么诡异手段,是那个巫觋的手笔吗?虽然听说巫觋们的手段诡谲阴毒,但居然诡异至斯? 这么想着,他若无其事的进入圣焰界。 然而,他愣住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竟是一个将将七品的年轻人。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八章 直面妖主 只有七品? 别吧,难道要说,金齿是栽在了一个七品的小子手里? 七品是什么水准? 他手底下的妖兵,其中就有上百位七品,这还不算在天下那块妖域中的其他手下。 对五品而言,七品就是如此,虽然不至于不算人,但就好像是跨国公司老总和下面的保洁阿姨一样。 不可能平等对话的,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把下面的人当成消耗品,一种可替换的零件。 应该不至于吧?这估计只是一个道童? 但也不像啊,他这一身巫觋的气息,怎么看也不像是道童。 只是,吞天妖主还在疑惑的时候,却看见那个七品的小子主动上前来打招呼。 “小子见过妖主,妖主不远千万里来此,真是辛苦了,来,请喝茶。”李启熟稔的打着招呼,坐到了一旁的桌椅上,为吞天妖主斟了一杯茶。 旁边的阳凝扫视了一圈,似乎觉得无趣,说了一句:“这里就交给你了,事成之后再与我细说。” “嗯。”李启点头。 沉水碧则走到了李启的身边,低声说道:“李启,那我先去休息了,我就在旁边。” 李启则摸了摸兔头:“恩,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吧。” 这一幕看的旁边的吞天妖主瞠目结舌。 什么鬼? 七品的小鬼,摸五品的头,而且那人居然看起来还不以为忤,甚至有些高兴。 这是什么原因?能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要么是极其亲密的血亲,要么就是道侣了。 可能吗?五品和七品结为道侣?这种事情根本就是匪夷所思。 那就是血亲? 但不管如何,此人来历绝不简单! 是哪位大能者转世吗?还是说,是某个大道统的嫡传? 不对,大道统的嫡传都很有分寸,不会轻易树敌,他们受到的管控可是相当严重的,据说每个人都有护道人,除了保护性命,护持道途夭折之外,还有一个作用就是监视他们。 心中虽然有些惊疑不定,但吞天妖主还是立刻回应道:“就是阁下将金齿拦在外面?还策划了此间诸事?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吞天妖主并不觉得真的是眼前这个少年人做的,他根本不相信七品能插足五品的战斗,并且还能对抗六品。 但不妨碍他出言恭维两句。 “妖主谬赞,不过是些纸上谈兵之举,上不得台面,还是上座,我们细谈。”李启笑笑,不做多谈,只是邀请吞天妖主坐下。 他不担心吞天妖主突然发难,因为现在阳凝和沉水碧都在身周数丈之外的另一个房间中。 数丈,这个距离对五品来说基本等于没有,哪怕吞天妖主出手,李启也绝对不会有事,这是他对阳凝和沉水碧的信任,也是对吞天妖主的小小试探。 却见吞天妖主呵呵笑着,一副好老人的模样,点头回答道:“也是,一番胡闹,我也有些渴了,那就先坐吧。”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说完,他坐下,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气。 然后,吞天妖主的眼神动了动。 他毕竟也是大道统的传承,是吃过见过的,当即说道:“蓬来仙茶,阁下真是阔绰,这东西对七品来说,可谓是无价之宝了吧?” 李启笑笑:“确实有些珍贵,不过用来款待贵客,岂能怠慢?纵然是再珍贵,也是值的。”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李启根本没怎么当回事。 这东西还有三颗茶树放在祝凤丹的那一院子的垃圾堆里面,李启想怎么薅怎么薅,只要不薅死了,估计祝凤丹都懒得抬眼皮。 以李启的水平,想薅死,估计也有点难度,那三颗茶树的品级比李启都高。 老师心大这件事,算是有利有弊吧,弊端就是老师容易把你忘掉,好处就是他也很容易忘掉别的,他忘掉的自然就是你的,反正祝老师也不会和自己计较。 而吞天妖主,自然也看得出李启的随意。 眼前这个年轻人,好像是真的不把蓬来仙茶当回事。 为了不在气势上被压一头,显得自己好像是土老帽一样,于是吞天妖主立马说道:“只是有些可惜,虽然是真正的蓬来仙茶,但好像没有经过炮制,本身品质也已经劣化,和蓬来的老师傅炒制出来的仙茶的差距还是很明显的,我曾经在师尊座下喝过真正的仙茶,其韵味更甚,阁下此茶虽好,但还是稍逊一筹了。” 这是在互相显摆背景了,是谈判的开胃菜,双方在证明自己的底气和撑腰的靠山。 李启听完,却坦诚的说道:“确实不如,没办法,蓬来的炒茶老师傅,可不是我请得起的,所以只能自己撸袖子从茶树上摘,也没好办法去炮制,所以只能如此了,还望妖主见谅,招待不周,海涵海涵。” 这句话把吞天妖主噎了一噎。 茶树? 他家住蓬来吗? 不对,应该不是,蓬来仙茶虽然只有蓬来出产,但偶尔也会送几株出去。 但是……蓬来是什么地方? 道门圣地,海外仙岛,能让蓬来亲自送茶树过来,并且还在他家,他可以摘? 这是何等身份?难不成是某位三品的嫡子不成? 而李启这边,也在暗自揣测。 蓬来仙茶这玩意儿他偶尔就会拿出来抬身份,没有一个人不被震惊的。 但现在,吞天妖主虽然有些震惊的表现,可居然还能说出其中的门道,足见他其实并不是什么土老帽,确实是有背景的。 双方都暗暗忌惮起来,但表面上的笑容却是愈发热情。 “咳咳,好茶,不过,迎后,珏赤凌对阁下却多出了些疑问,斗胆失礼想开口问询,不知阁下介意否?”吞天妖主问道。 李启马上回答:“自无不可,妖主乃贵客,有什么不能问的?请——” “敢问阁下,先前说我只是误伤,意外参与其中,是何原因啊?”吞天妖主和善的问道。 李启听见这个事情,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马上回答道:“噢,原来妖主疑惑的是这个,是这样的,此次出手,其实只是了断当初和绿山神金齿的一段因果,妖主或许不知,我与他的儿子金不唤,昔日有过恩怨,险些死在他手中。” “后来,我将金不唤打败,但绿山神金齿这时候却出手,欲要将我于死地,若不是我身上有老师布置的后手,恐怕就真的要葬在那里了。” “所以,此番我有了朋友和长辈相助,便起了教训教训他的心思,所以这才出手,想夺了他这个世界,让他白忙一场,只是不曾想到他找到了妖主,这才闹出了许多是非,我在这里给妖主赔个不是。” 李启笑着回答道。 吞天妖主闻言,打量了李启一下。 说实话,李启的鬼话,他最多信一半。 但这一半也已经能够说明很多事情了,最起码恩怨这块应该是真的,但动机上应该是有保留的,若真是单纯为了泄愤,那绝不可能说动两个五品帮他。 五品不是傻瓜,更不是任人驱使的仆从,自然也有骄傲所在,哪有可能因为这种理由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哪怕对大道统而言,五品的地位也是高于那些年轻天才的,许多的所谓天才,未必能成长到五品。 就算他说的是真的,那么纯粹为了泄愤就能够命令两个以上的五品,这种程度的背景,根本就不可能和金齿发生冲突。 所以,吞天妖主随后斟酌着说道:“原来是这样,只是……金齿毕竟和我是同门师兄弟,同出移山大圣一脉,还望阁下惩戒一二后,手下留情,也让金齿有个弥补的机会,亲自给阁下道一声歉,大家化干戈为玉帛,日后也能相逢一笑,或许还能成为彼此臂助,岂不欢喜?” 这是在给金齿讨活路了。 这反应让李启有些惊异。 他是亲眼看着在局势不妙之后,吞天妖主掉头就走的,本以为是个冷血无情之徒,没想到这时候反而惦记起绿山神的性命了。 但他却不知道,吞天妖主能混的这么开,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忘恩负义之徒,实际上他的名声不错,有‘急公好义’之称,只是他分得清楚事情能不能做。 当时的情况,已经救不了金齿了,倒不如干脆逃命,回去禀报师门,或许还能救回绿山神的真灵。 不过,因为李启本身就没准备亲自动手杀金齿,所以干脆的说道:“那是自然,既然妖主亲口与我说项,那自无不可,只是绿山神中了我的秘法,此法我尚未研究透彻,暂时无解,只能靠他自己挣扎出来,但难度不大,花个几百年时间,应该就能清醒过来了。” “区区几百年而已,无妨,也算是个惩戒,让他知晓阁下的利害,日后也好长长眼睛。”吞天妖主马上说道,对李启感官也好了一些。 这人还是很给他面子的,或许真的不是什么要命的仇,只是公子哥发泄一下而已。 二人再度饮茶,寒暄,商讨了一些实际上的利益。 吞天妖主做主,将圣焰界送给了李启,当做金齿的赔礼,李启自然含笑收下。 两方暂时‘冰释前嫌’,各自吹捧一番,起码表面上是宾主尽欢。 茶里添了三次水后,吞天妖主便起身说道:“今日和阁下相谈甚欢,只是我还有要事要做,还要带金齿回去,以及救下一个侄儿,就暂不留下了。” “妖主请留步,听完我这段话再走,如何?”李启马上开口拦住。 “嗯?阁下请说。”吞天妖主停下,知道正戏来了。 “妖主,敢问你拆解这个世界群所用的阵法,是以引力为主的吗?”李启开口说道。 “噢?阁下竟然看得出来?确实如此,我自身便是妖星,所以这阵法便我以我为核心,万物的吞噬之力彼此勾连,互相容纳,此乃事物的本质,不可违逆,所以借助这点,便可以拖动整个世界群。”吞天妖主如此说道。 “确实思路很厉害,不知妖主可否借阵图与我一观,小子恰好喜欢阅览各种不同的法门,只是看看。”李启马上说道。 说实话,这个要求其实有些失礼,但并没有到关乎身家性命的程度。 毕竟,阵图这种东西,本质上是一件法宝,是用诸多材料结合,有珍贵的宝物作为阵眼,有契合性质的宝物做阵枢,有别的各种材料当阵基,再由阵法高手出马布阵,制成阵图,然后就可以直接用了。 吞天妖主思索了一下。 对方毫无阻碍的就让自己带走绿山神,恐怕就是打了先卖一个人情的主意。 那这么看,他拉拢指挥罗浮山余孽的筹码也从水中浮出。 这种阵法,恐怕罗浮山已经没有了,但罗浮山现在急需开源,多挣些钱来稳定形式,所以需要一张阵图。 所以,眼前这个七品的年轻人,便是以这个为筹码,吸引到了罗浮山余孽们的帮忙? 不过,这里有一个问题,是这个年轻人耍的心眼吗? 阵图毕竟是一个实际存在的东西,看一眼虽然能窥破一些底细,但想要复制一张出来,可不是看一眼的事情。 如果真能看一眼就复制,那这人的本事和阵法水平,根本不需要看,他凭借自己的底蕴也能做一张阵图出来。 更别说这张阵图,实际上阵眼是吞天妖主自己,是他的妖星本体作为阵眼。 思虑再三,吞天妖主笑道:“若只是看看,那有何不可?阁下请,只是我忙着办事,只能借出半个时辰,还请阁下见谅。” “够了,够了,我就只是见识见识,哪里需要半个时辰?给我一刻钟就好。”李启马上摆手,如此说道。 这个态度却让吞天妖主有些迷湖了。 五品的,能够撕裂世界群的阵图,肯定是极为复杂的,一刻钟,也就真的只能看看了。 莫非他真的没有那么多奇怪的目的,单纯只是想看看? 吞天妖主这么想着,手中却也不停,却见他脱下上身的衣物,展露出皮毛覆盖着的后背。 李启一愣。 这阵图,竟然是直接刻在吞天妖主身上的! 怪不得他不怕自己拿! 正文 第四百一十九章 阵图 在上面,是复杂的星图。 六甲之上运斗柄,设十二月之合神,为十二将间置十干,次列二十八宿、三十六星。 视干日、支辰、阴阳,以为四课。干日上神为日之阳支,日上神本位所得之神为日之阴支;支辰上神为辰之阳支,辰上神本位所得之神为辰之阴支,好似四课?这是阵枢,是某种基础的假设。 角德在己,阳子阴午,生气卯,死酉,刑祸申,这是阵基,好像是在描述几个国主不同的位置? 又有星位,日出寅正二刻,月出戌初二刻,昼六十二刻,夜三十八刻,敛狭每刻约得十之九二分,曲一万六千三百八十四,以第十二次之曲数一万六千三百八十四乘之,得三千一百四十一寸五分九厘二毫,这是在标记和计算出所有世界位置和变动。 李启注意着这些,才发现,这是以星图的方式,标记了这个世界群所有世界的位置。 这个阵图,是需要自己修改的。 阵图只是一个解决方法,而不是一个工具,需要使用者自己勘测和计算。 要知道,世界并不是静止不动的,在无尽虚空之中,引力的作用下,在不断的前进移动,改变自己的位置。 而这张星图,就是标注了诸多参数和计算方法,只要将星图导入其中,然后就可以计算出每个世界在下一刻将会怎么移动,位置会出现在何处。 这是非常困难和复杂的事情,要知道,这些世界在引力的作用下是互相引导的,你拉着我,我拉着你,彼此牵扯。 然而,这张星图,通过某种奇异的算法,将这些世界和域外诸多区域都做成了‘不受力’的情况,极大程度上简化了复杂的计算,甚至将‘引力’给消掉了,让妖星得以正常存续,而不会影响到其他物体,只需要在需要的时候展开就行。 如此一来,妖星就能作为阵眼,通过自身对所有世界的牵扯,加上几个阵基,也就是其他国主的锚定,逐步逐步的拉动整个世界群,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前去。 对引力的重新诠释,将吞天妖主这颗妖化的中子星的力量带来了其他去路,拓宽了他的道途。 天才一般的做法,创造这张阵图的阵法大师,确实有独到之处。 李启继续观察,他所有的感官全开,真知道韵仔细观察着这张阵图。 他没有去管那些具体的数据和组成结构上,他的重点放在了这张阵图的原理。 真知道韵在最初还是进度条模式显现的时候,李启就可以利用它的特性,来完成速读,记忆,和背诵。 一本书只要通读一遍,进度条满了就自动背下来了,一个术法也是一样,可以直接学会。 本质上,这来源于真知道韵‘读取信息’的能力,真知道韵可以直接读取事物中的信息,然后刻在李启脑子里。 现在,在这张阵图上,也是如此。 李启不需要记数据,他正在以超越吞天妖主想象的速度掌握‘原理’。 一刻钟后,李启抬头。 “多谢妖主,这张阵图确实神妙,竟能以这种角度诠释引力,应该是专人为你打造的吧?”李启说道。 “确实如此。”吞天妖主重新穿上上衣,笑着说道,还是那副每次眨眼都会变换的面孔。 李启点头,然后拱手:“那我就不送妖主了,绿山神就在世界壁垒之外,慢走。” “那我就先行一步,告辞。”吞天妖主彬彬有礼的说道,然后消失在了原地。 李启等到世界壁垒明显反应到一位恐怖到世界惊惧的强者离开之后,这突然蹲下身子。 他的眼睛充血!头脑在一刹那散发出极致的热气,就好像蒸汽机打开锅炉的那一刹那一样,人身小天地紊乱,元神受损! 元神并非是神魂,而是李启凝聚的第一尊身中神,也是他的信息处理中枢。 解析五品的阵法,哪怕只是原理,对李启来说也是沉重的负担。 好在,他就在刚才,当着吞天妖主的面,和不要钱一样喝了一大罐蓬来仙茶,通过这种神异的宝物,将伤势压下,没在吞天妖主面前露怯。 这样一来,在吞天妖主看来,他就真的只是单纯的‘看看’了。 暂时如此吧。 至于绿山神…… 就连凌霄国主都能镇压的住五蕴魔血,李启可不觉得吞天妖主会没办法。 五蕴魔血,只是增加了一个五品的控制手段,这是在天平上压下了筹码,兑掉了绿山神这个子,让吞天妖主产生了有‘第三个五品’这而已个错觉而已。 但这不代表李启准备放过对方,他已经通过终端给钟明楼发了消息,让他帮自己一个忙,用巫神山的关系给绿山国主传讯。 以绿山国主和绿山神的利益冲突,双方这一次必然要分个结局出来了。 绿山,这可是来自天下的‘福地’,纯粹的金行之山,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自然产出天生金气,绿山国主说不垂涎是不可能的。 不过那就和李启没关系了。 绿山神若是能挺过去,那就是他应该活下来,李启不会再做追击了。 如果死了,那也是绿山国主动的手,和李启也没关系。 李启这边正在散热,身后的房间里,沉水碧马上冲了出来,将他抱在怀中,伸手凝聚太阴之气,注入李启的元神,护持他的思维。 李启脸贴在胸口上,咳嗽一声说道:“拿到阵图原理了……咳,以你的阵法造诣,只要找到材料,应该可以复现吧。” 是的,吞天妖主想的没错。 一定需要一位阵法大家才有可能复刻。 但恰好,李启身边就有一位。 兔子的阵法造诣可是相当厉害的,配合李启提供的数据,他们可以自己推演出一个或许没有吞天妖主那个那么好用,但也足够使用的阵图。 如此一来,收集世界群就只是体力活了。 阳凝本来也是一起冲出来的,但看见沉水碧把李启抱在怀中,她捂住了眼睛,表情痛苦,干脆的化作一只金红色的小鸟,往天上飞去。 真是一句话都不想说。 恨不得放火烧了这里。 可惜烧不得。 气。 ———————— 过去了几个时辰。 此时此刻,吞天妖主已经带走了绿山神,并且找到了金不唤。 只是,刚刚在域外出现,就听见金不唤慌里慌张的说道:“妖主!妖主!我刚刚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对了,贤侄,你父亲在这里,不必担心,只是中了敌人的咒术,暂时动弹不得,不过我认识一位专家,他擅于此道,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复原了。”吞天妖主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金齿放在金不唤身边。 然而金不唤第一个反应不是去搀扶父亲,而是立刻利用术法,勾勒出一块令牌的形状和性质,慌忙说道:“妖主!我刚刚离开你们之后才想起来!那个李启,那个李启,他有一块大祝令牌!” 吞天妖主本来还是温和的笑着,听见这话,表情顿时僵硬起来,他瞬间消失,然后出现在了金不唤面前,表情冷漠,直接抓住了他的衣领,咬牙说道:“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金不唤露出哭丧的表情,颤颤巍巍的答道:“我……忘,忘了。” 这个答桉几乎要把吞天妖主气的晕厥。 不过,吞天妖主不是什么会被怒气冲昏头脑的人,仅仅只是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了,金不唤绝对不是什么会忘掉重要事情的人。 也就是说…… 他中了招,是那个七品巫觋的手笔? “贤侄,恐怕你也中了他的邪术,他应该是故意让你忘掉,然后又故意让你在此刻想起来。”吞天妖主长舒一口气,如此说道。 金不唤被提醒了一下,顿时也脸色铁青。 他也反应过来了。 吞天妖主则更加深入的思考,很快就得到了答桉。 这是一个圈套,如果金不唤当时带着大祝令牌的消息来的话,以吞天妖主的性子,根本就不可能去,那么他的目的就达不到了。 然后,在此刻揭露大祝令牌的事情,又能够让自己不出面,远在亿万里之外,轻松打消了吞天妖主找后台去报复的念头。 真是打的好算盘。 “罢了,此人恐怕是大祝弟子,那就是货真价实的巫神山公子了,这般身份已经能与我平起平坐,就算去找我的师尊,他老人家也不一定会愿意得罪一位大祝。”吞天妖主摇了摇头,然后说道:“贤侄,你仔细回忆一下,看看能不能复现出更多,让我看看这令牌的细节,判断出这东西出自哪位大祝之手。” 金不唤自然连忙答应,然后仔细的一点点复现那令牌的模样。 旁边的吞天妖主也开始根据特征和气息进行回忆。 只是,构建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数百年前,老师说过,蓬来发生了一件轶事。 一位巫神山大祝公然抢走了三株蓬来仙茶茶树,惹的好几位地仙恼怒,为此追杀了几十年,最后还是双方的长辈出面这才平息。 那位大祝他素有耳闻,是个很有名的浪荡子,满世界游荡,行事任性古怪,人缘极差,就连巫神山内部都有很多人看不惯他,做事不顾后果,不过却至今仍然潇洒的活着,惹出过诸多祸事,都有巫神帮忙收尾,有传言说他极受宠爱。 “祝三……和他的徒弟?这倒是能解释会做出这般荒唐之事,还敢联手罗浮山余孽,或许这就是这一门的传统吧,胡闹,任性,不知死活。”吞天妖主喃喃自语道。 这也是一种警告吧,这一脉的名声已经阻止了吞天妖主去找人报复了。 别和疯子一般计较,容易吃亏,如今只不过损失一个六品世界而已,且退一步,不算什么,如果对方想要得寸进尺,那再摇人不迟。 但也需要做好准备,免得这小疯子真的把自己当大祝本人,肆无忌惮。 若他真是如此,那便是无礼又无理,那时候拉拢人手,出手承接,师出有名,不怕背上以大欺小的名头,若是对方长辈出手,自己也不是没有师门。 一切算盘都已打好。 随即,吞天妖主转身:“贤侄与我离开,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走再说。” 金不唤立马点头如小鸡啄米。 吞天妖主将金不唤收起,迅速在虚空之中驭光而遁,借助引力拉扯将自己的速度极快的提升,离开此地。 ———————— 时间逐渐流逝。 转眼之间,已经是小半年过去了。 圣焰界的战争,终于落下了帷幕。 绿山神的消失,让信徒大军彻底崩溃,失去了主心骨,以及绿山神赐予的神术,在嘎嘎这位天命之子的攻势下,他们根本没有支撑太久。 而嘎嘎的战绩也非常的离谱。 对方也有智者,设局让嘎嘎被埋伏,弹尽粮绝,陷入绝地。 但嘎嘎却带着四千人冲击五十万人的包围军阵,此刻只见地动山摇,飓风袭来,一场天灾硬生生把对方的军阵撕开。 然后,嘎嘎的冲锋如同一把尖刀直接穿破对方的防线,最终居然取得了胜利。 在天灾的帮助下,有天时地利的帮助,加上他以兵气之法统军,于是便得到了难以想象的战果。 嘎嘎一战成名,终于从‘众多军阀’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圣焰界数得上的大人物,一时间敌众望风披靡,还有无数人前来投奔。 他一时间成为了类似于‘盟主’一样的角色,他的威望与名声日益增长,每一天都更加盛大,随着敌人的节节败退,他统治的疆域越来越大。 小半年的时间里,从一个地方小军阀,他经历了很多事情,生离死别,在一众美人中找到了真正的爱人,以及……了解到了古代圣王的死。 这许多事情都对他造成了相当强烈的冲击,但也让他逐渐成长。 而李启和沉水碧,则在背后默默看着这一切。 等到这位和他们达成约定的崭新圣王成长起来之后,圣焰界的事情就真正告一段落了,这里将会产出源源不断的圣焰,供给给李启的产业链。 李启静静的等着这一切的发生,做完之后,域外的事情就告一段落了。 正文 第四百二十章 姐妹交流 圣焰界,李启隐居的山洞之中,阳凝百无聊赖的啄着一种植物的种子。 那是圣焰界的本土植物,李启也不知道叫什么,但阳凝似乎很喜欢,她经常放一堆在桌子上,然后变成鸟儿的形态,和啄木鸟一样把这些种子啄破,吃里面类似坚果一样的果仁。 一边啄着果仁,她一边对着旁边的沉水碧说道: “我不是很懂你们为什么要搞的这么麻烦,将此地天道炼化,然后花个十几年,让新生代都自愿生殖崇拜,大量繁殖,之后把所有的娱乐活动都做成道场,以幻术帮助他们凝聚圣焰,这样的效率高得多,管理起来也方便,还不会造成那么多的伤亡。” “那样……有伤天和。”沉水碧编织着阵法,轻声说道。 编制阵法,制定阵图是她最近在做的事情,目测也是未来几十上百年里一直要做的事情。 听见沉水碧的话,阳凝仰头咽下一颗种子,不屑的说道:“有伤天和?修行本就是逆天之举,你我修行本就是夺天之造化,天和是什么东西?” “逆天者,先天而弗违道,因其先天之道,先天之道,所以能反天逆天,而不顺天者,总在一遁之妙,可不是说非要和天作对。”沉水碧马上纠正。 逆天者,先天而弗违道。 沉水碧轻轻一语,道破了道门的核心思路,若是在外讲道,就这一句话就能让不知多少人修为突破。 道门修行者以外界之物淬炼己身,吐纳掠夺天地元气,确实是逆天之举,但是重点是‘先天而弗违道’。 道,比任何‘天’都要更加本质。 修行的逆天之举,本身是想成为先天之人。 这就是道门的目标,逍遥,解脱,不受任何东西的拘束。 寿命,苦厄,乃至于这片天地,宇宙本身,世间万物,所有存在,都不会成为束缚。 出入生死之境,逍遥天地内外,只遵循内心的道本身,从心所欲,不再受到半点羁绊。 仙,以声誉为朝露,蹈炎飙而不灼,蹑玄波而轻步,鼓翮清尘,风驷云轩,仰凌紫极,俯栖昆仑,他们的行动准则只有自己。 例如像嘎嘎这种状况,是道门最厌恶的。 被命运推着走,被‘天命’所束缚,成为‘天命’的践行者,看似雄伟壮阔的一生,却只是在既定的道路上出演一幕幕早已写好剧本的滑稽戏。 但是,不受拘束,不代表非要和天做敌人,仙比较擅长的是不理睬,直接离开,也就是所谓的‘遁’,遁甲,遁一,便说的是这个事情。 “但也没必要这么在乎天和,为了这个所谓的天和,浪费了太多的时间。”阳凝如此说道。 她根本没去指责造成了太多的伤亡,因为阳凝知道这都是为了让更多人活下来,有些时候总得选,就好像当初罗浮山留下来断后的前辈们。 “李启是巫觋,他总想着做的好一点,不至于逆反太多。”沉水碧如此说道。 “所以我才不喜欢他,搞不懂你怎么想的,巫觋修行处处都和顺,最终一定得不到超脱。”阳凝飞了起来,绕着空中转了两圈,好像是消食。 “顺天得时,顺地得助,顺人得和,顺仁无失,顺道有德,没什么不好的,既然万物皆顺,那超脱与否又有什么区别呢?”沉水碧如此答道。 “区别大了,选择权在不在自己手中,这可是天壤之别。”阳凝落到了沉水碧的肩膀上,用喙啄她的脸。 “那你要和他论道吗?”兔子没有继续争论下去,而是直接反问。 “他说不过我,他还年轻,只有七品,对,这也是我很奇怪的一点,你找到应该是个丈夫,而不是儿子,看你现在对他的样子,简直就像母亲对婴儿一样,甚至还得时刻控制自己的力量,免得伤到他。”阳凝无趣的回到桌子上。 “他只花了不到五年。”沉水碧说道:“而且,他是个合格的丈夫,别忘了你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罗浮山在域外的破局点,是他拿下来的,他做这些是为了罗浮山。” “是,我承认,很惊人,七品居然能够做到这些事情,尤其是他的修为是在几年内从无到有的,但你没必要嫁给他,罗浮山不需要你这样的牺牲!”阳凝似乎有些恼怒了。 “这不是牺牲,阳凝,他是我爱。”沉水碧坦然的说道,手中编制阵法的动作不停,符文在她灵巧的手指中弹出,镌刻在阵图的基盘之中。 然后,她接着说道:“我呵护他仅仅只是因为他尚需要时间成长,一如他等待我恢复的时间一样,那时候的他一样也可以轻松杀死我,但他没有。” “以他的天赋,要不了多久,最多两三千年就可以达到五品,甚至在他攀登四品的时候,或许你我都还在原地踏步。” “嘿,你我可是生下来就七品。”阳凝不悦的打断了沉水碧的话。 “是,生下来就七品,然后走到五品花了九千年,这还是有娘娘全心教育和辅助的情况,更别说我们直接继承了掌教的一部分道韵……而他用凡人之身,很有可能在两三千年里做到这点,这还不够说明情况吗?别用修为来评判人,如果要是这样的话,我们有什么资格站在娘娘身边说话?我们的修为对娘娘来说又算得了什么?”沉水碧反问道。 “但你怎么知道?你的一切都是推测,他毕竟只是个凡人,而且还是个登徒子,趁虚而入,甚至还强上山门,搞的一团乱!”阳凝一展翅,摇身一变,变成了具有金红色长发的女子,坐在桌旁,拍着桌子说道。 “而且,我承认他的天赋过人,但我越想越觉得,他好像是在施恩给你,归根结底,他当初认识你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修为——” “修为是积累起来的,积石成山,积水成海,不积而能成者,天下未有,积道德者,天与之,地助之,鬼神辅之,凤凰翔其庭,麒麟游其郊,蛟龙宿其沼,故以道位天下,夫道者,德之元,天之根,福之门,万物待之而生,待之而成,待之而宁,你忘了道祖的尊号是什么了吗?怎么会以这种方向来驳斥人?”沉水碧如此说道。 这话把阳凝噎了回去。 道祖的尊号。 全天下的道门修行者都知道,入门课。 道德天尊。 这可不是凡人们口中的‘道德’,那种道德更应该换个名字叫做‘风俗’。 这个尊号,代表的东西更加伟大。 行于万物者,道也。 通于天地者,德也。 这个尊号的分量,也就不言而喻了。 沉水碧连这个都抬了出来,那阳凝还能说什么呢? 看着哑口无言的阳凝,沉水碧放下了手中的工具,转而挪了挪位置,坐在了她的身边。 “而且,我知道你的顾虑……阳凝,这不是一次交易,也不是什么利益互换,我为他做那些事情,是因为我愿意,而他为罗浮山背上这些债,也只是因为他愿意。” “一切顺其自然,事由自然,莫出于己,无为无造,万物自相治理,出于心而发乎情,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想那么复杂。”沉水碧说着,又重新拿起工具,开始编制阵法。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互相都想这么做而已,没有交易,不是利益的交换,更非某种牺牲。 兔子一如既往的冷静,澹然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比起罗浮山初灭时候的无助,她现在显得更加冷静了。 然而阳凝盯着她的背影,发出一阵不悦的咕哝声,突然变出羽翼,化作金红色的小鸟,倏忽一下从这个洞府之中飞了出去。 而在另外一边,李启正在写计划书。 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在脑子里想清楚的,尤其是关乎一个世界的诸多势力之间连携的时候,哪怕是李启也得详细做个计划,然后一点点的微调。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帮助天命之子走向他的既定之路,等到天命之子登顶之后,当初结下的契约就会生效。 那时候,可没人能反悔,这是利用祭天仪式和天道达成的契约,圣焰界的命运在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所以,李启必须保证嘎嘎能够顺利的完成自己的天命,成为名副其实的‘天命之子’。 不过,他本人倒是对此有些悲哀。 天命之子,得到了巨大的助力,整个世界都在帮他,不过却必须履行自己的天命,这是来自天道帮助的代价。 天道无知无识,但却有灵,它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会处于本能给予一个人‘天命’,这个人就会在冥冥之中走向既定的道路,期间他会得到世界的诸多投资,但最终,这一切都是为了世界本身。 但对于李启这种‘自由’的人而言,这种天命着实像个笑话,比起得到的,失去的更多。 当然,对更多人而言,他们巴不得成为天命之子,因为这样可以得到优握的生活,可以快速提升修为。 见过世面,自我感觉良好,惯于过着近乎于不劳而获的生活,这种生活方式往往令人眼红,这让他们自身并不觉得有任何需要解放的必要。 各自的追求不同吧。 就在李启忙碌着做这件事的时候,随着一道火焰的的降临,他愕然抬头。 “啊,阳凝?”李启停下手里的活儿,看向落下来的金乌。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非常美丽的鸟儿。 羽毛上燃着火光,浑身都泛着金红色,灵巧又敏捷,而且还很强。 比沉水碧强得多。 李启听说过,兔子很有好奇心,擅于研究,非常宁和,学习过医术,炼丹,阵法,奇门遁甲,对乐器,绘画,礼仪,历史,甚至是织布养蚕都有所涉猎。 但阳凝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阳凝从小到大,只对一件事有兴趣,那就是变强。 她精研武艺,专注于提升修为,很喜欢和别人动手,从小到大沉水碧就没少挨过她的揍。 当然,事后罗浮娘娘会打回来,这件事,兔子以前还专门和李启说过,就在离开清雾城之后的那一小段时间。 结果嘛……自然就是,阳凝打起架来非常强,五品之中很少有她的对手。 对此,李启一点都不怀疑,他就挨过好几顿揍。 真希望这位小姨子以后的脾气能好些。 但李启的希望显然落空了。 阳凝落下来的瞬间,冲击波直接在空气中扭曲出一道墙,李启猝不及防被这道墙撞倒,直接被掀飞了出去! 这一下直接让他胸闷头晕,眼前直冒金星。 但下一秒,已经变成人形的阳凝轻轻招手,李启又感觉一股巨力袭来,攥着他往阳凝的方向飞去。 这个山头就在这种冲击中崩塌,而李启最终毫发无损的站在了阳凝的面前。 就是有点头晕,想吐。 李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阳凝似乎很想打自己一顿,但她也知道不能下手,毕竟李启真的很容易被她捶死。 所以她气恼之下只能用这种方式,算是……发泄一下? 李启苦笑,算了,小姨子总是会有点不舒服的,谁家姐姐被拐走了,估计都不会太舒服,除非是那些不可言说的书籍里。 那种就太不知廉耻了。 “好吧,什么事情?阳凝?”李启看向阳凝,深呼吸几口,恢复了正常。 毕竟是七品,也没什么真正的伤势,他的身体虽然在七品之中算是孱弱,但对于这种做法还是能算在‘玩笑’这个范畴的。 真正让李启紧张的,是阳凝那张脸。 小姨子看起来很不高兴。 不过,很快,阳凝长舒一口气。 “你的计划里,需要罗浮山的人参与进来,对吧?我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你还准备把目标放在其他世界群,然后扩充你的商业,积攒钱财,然后为罗浮山偿债,这是你的打算。”阳凝看着李启,如此说道。 “呃,我确实是这么准备的,实际上我已经做了一些前期工作,很多准备也已经做好。”李启不确定的说道。 阳凝是对这个计划有什么疑问吗?还是说,她反对这样? 要真是那样,那可不好办了。 但让李启没想到的是,阳凝长舒一口气之后,对李启说道:“那,有需要的话,尽情使唤我吧。” 语罢,她消失在原地。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 回长安 李启愕然。 但阳凝已经走了。 李启愣的有些久,以至于旁边被冲击波震的崩坏的山壁直接崩塌了下来,砸在了他身上。 好在只是凡物。 现在的李启,把凡铁当饼干嚼了都没什么问题,一座山头被摧毁崩塌的冲击力也就只能让他跌落一下而已。 回过神来,他立马掐诀,身体被一股风气托起,碎石从他身边散开,飘在空中。 刚刚,他好像听见了…… 阳凝服软了? 他见鬼了是吗?不对,对现在的他来说,鬼根本不算什么。 这应该是撞邪了。 不过只是懵了一会,他飘然落下,落到地面上。 还是继续筹划天命之子的事情吧,之后在域外切割世界群的事情,慢慢来吧,不急于一年两年的。 光是沉水碧编制阵法,就少说几十年过去了,要是遇到点困难,搞不好就是几百年的事情,就这还算快的。 这种大型阵法,整个千把年,也没什么话好说。 好在不用自己做这件事,自己只需要把囫囵吞枣的把原理背下来告诉沉水碧就行了。 其实罗浮山本身应该也是有这种阵图的,但沉水碧和阳凝都不会,会的人……估计都死了,至于现成的阵图本身,应该也已经成为了战利品。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趁着这个时机,扩展唐国那边的渠道,这也是可乘之机呀。 毕竟,柳东河似乎是因为天魔的那次事件升官了,如今利用官位晋升三品,也算得上是朱紫贵人,这条人脉不能滥用,但也不可能不用。 毕竟,柳参之的道基已经是和李启合作的了,因果已经结成,谁能脱身而出?除非柳东河直接不要儿子了。 但可能吗? 所以,圣焰界当前的产能,主要还是供给在巫器蚕的生产线上。 都安排好了。 所以,下一步就是安排嘎嘎去击败最后的敌人。 绿山神在这个世界的教宗,这个世界最强的一个七品,他是嘎嘎实现天命的最后一个阻碍,也是最后一个预兆。 杀死他,需要让嘎嘎再经历一些奇遇,拿到一些宝物,多成长一些—— 等等,怎么回事? 李启还在计划之后怎么给天命之子安排奇遇的时候,突兀的,他感觉到一股锐利的剑气! 这个世界都开始为之欣喜! 李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天道的欢呼,那是宿命达成时候的喜悦! 不做他想,李启立刻起身,呼唤阳凝。 刚刚消失的阳凝马上有出现在李启的面前,抓住他,然后倏忽一下,瞬间消失在原地。 一个六品世界,五品修士在其中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瞬移’了,几乎任何地方都可以立刻移动到那里。 所以仅仅是几个呼吸之间,李启就来到了剑气爆发的地方。 阳凝也到了这里,而且,她目光惊异,十分惊奇的看着战场中央。 在那里,七品锐利的剑意直刺天际,嘎嘎举着一把破碎的剑,昂然向天。 在他的脚下,一个七品圣焰界土着,重伤垂死。 那正是李启之前准备让嘎嘎应付的‘最终挑战’,李启还准备安排点奇遇,让嘎嘎能够更好的应付对方。 但现在看起来,已经不需要了。 “临阵突破……怎么可能,你的底蕴才多少?你修行才多久?!”那圣焰族七品,绿山神的忠实信徒大声吼道,语气里全是不可置信。 而嘎嘎抬头看天,缓缓坐到了地上:“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件事。” 但他没有说是什么事,反而是一剑刺下,将这位最大的敌人,一直以来阻止他的宿敌,绿山神的走狗,掀起这场大战的祸首,刺穿了头颅。 “哇,真是惊人,我都没有想到你能在这个阶段突破,而且还能在计划外的时候,杀掉对方的指挥官,你是怎么做到的?”李启飘然向前,好奇的问道。 阳凝虽然是带李启来这里,不过她没兴趣参合这些事,所以干脆就在远处飘着看。 “仙人……你来的速度,真快啊。” “对这个世界而言,我可以在任何时间出现在任何地方,你应该已经习惯了才是,怎么样,突破的感觉?我当初可是适应了好一阵才习惯身体的超凡脱俗。”李启走在圣焰族的尸堆之中,对嘎嘎说道。 这里是战场,理所当然尸横遍野。 但嘎嘎没有回答李启的问题,他只是说道:“仙人,你的那个问题,我有答桉了。” “噢?洗耳恭听。”李启马上肃穆起来,认真听讲。 这是关于一个人对自身‘道’的理解,哪怕他是九品,也应该值得重视,更别说嘎嘎是已经是七品了。 虽然是天命之子,世界强行灌出来的七品,走到这里,基本等于道途断绝了。 “你说的那个难题,那个叫车的东西,总会碾死一些人,但是,我可以停下车,这样就没人会有事。”嘎嘎勉强支撑起身体,如此说道。 “这很难,你停不下所有车,总有一辆车会超越你的能力,最后你会被撞死在车前。”李启摇了摇头,如此说道。 这种问题,没有准确的答桉,只有自己的答桉,但……眼前嘎嘎说出的答桉,有些太理想化了。 “我已经踏出了第一步。”嘎嘎如此说道。 李启听见这句话,环顾四周。 周围的战场,可以看出,大致分成了两片,一片是护着平民的军队,另一片则是主力大军,看这样子,似乎是对方想要截击嘎嘎,让他不能带走人口,所以兵分两路,攻其必救。 这,就是一个典型的电车难题了啊。 救谁? 保住军队主力,还是保住民众? 当时摆在嘎嘎面前的选择,一定很苦涩吧。 不过,因此他才得出了这个答桉。 他主动出击,单人行动,以八品的修为突袭七品,临阵突破,阵斩对方。 这个战绩,虽然有很多水分,比如嘎嘎修行的是天下的法门,而这个七品只是个土着,甚至连长生都做不到,又比如嘎嘎是天命之子,天地自然会倾向他之类的,但无论如何,他做到了。 这个战绩,甚至让阳凝都露出了惊讶的目光,更别说其他的了。 哪怕是天命之子,做到这一件事情的时候,也足以证明很多事情。 “那祝你以后的道途顺遂吧,你的答桉……其实还不错。”李启点点头。 不需要解释太多,李启已经知道了嘎嘎的选择,既然如此,那也不必多说什么。 只是,如果是李启的话,他觉得自己不会像嘎嘎这么选。 嘎嘎的选择……很难。 他完全无视的李启为他规划的‘大局’,用自己的行动,选择了‘最好的结果’。 就和大部分人一样,其实人人都知道正确的路是什么,人人都知道好好读书,努力学习,锻炼身体,健康生活,奋发向上是正确的选择。 但很少有人会这么选。 无他,太难,太苦。 仅此而已。 比如李启当初干脆利落的放弃武道。 只是,总有人不信邪,想去试试到底有多苦,有多难。 那就让嘎嘎去试试吧,毕竟他已经踏出了第一步。 李启可以清晰的看见,嘎嘎的武者之心,他的道基,就是这个答桉。 正是因为得到了这个答桉,他的道基得以奠定,于是在世界不计成本的疯狂灌注下,他便在战斗中突破到了七品。 很值得钦佩,但他的以后的路不会和现在一样好走。 原因很简单,他之所以提升的这么快,是因为世界不计成本的提升,而七品是圣焰界能够灌注的上限了,之后的路……他得靠自己走。 李启将这个答桉记下,既然有人这么选,那也就有可以借鉴的地方,或许未来可以从嘎嘎的结局中看见这个答桉能带来的后果。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新的圣王了,阳凝,让罗浮山的人接手这里吧,你们应该有能好好说话的人吧?”李启扭过头,看向了阳凝。 阳凝瞬间出现在李启的面前,惊愕的说道:“你要让罗浮山来管理这里?” “不是管理,是接洽,还有,我记得我说过了,要让罗浮山参与这件事,不然我一直住在这里吗?我还要上学,已经旷课几个月了,这学期还没去过学校呢。”李启耸肩。 旁边竖起耳朵听的嘎嘎吃了心中一凝。 这位仙人,还在上学? “可这里是你打下来的。”阳凝皱眉。 “是‘我们’,而且也不是打下来的,我们只是帮圣焰界驱逐了外敌,记得我们才说过,这里是罗浮山新的起点,但并非据点。” “好了,嘎嘎,这位是阳凝,之后你登基的事情,就交给你们谈了,这个世界的秩序,取决于你们两个怎么商量了,我就先走了。”李启摆了摆手,离开了原地。 嘎嘎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他知道‘秩序’是什么意思,这是他从数年前就一直追求的东西。 如今,终于要实现了吗? 只留下阳凝皱眉,然后过了几秒钟,阳凝叹了口气。 她也不是傻瓜,已经完全明白李启的想法了。 那就这样吧,或许沉水碧说的是对的,她确实是有点过于担心了。 圣焰界的事情告一段落,同时也给李启留下了一点点兴趣。 选择了最困难的路吗…… 李启回去的时候,若有所思。 —————————— 但不管如何,一切都得慢慢发展才是。 李启回到了太学,继续做自己的学生,圣焰界的时间流速比天下要快一些,所以李启虽然在圣焰界待了半年多,但实际上天下只过去了三个月,李启只旷了一个月的课。 而且对太学学生来说,旷课简直是家常便饭,因此大家都不觉得奇怪。 就是博宇和柳参之抱怨的比较多,没了李启,很多研究都得暂时搁置。 李启的真知道韵,在研究上简直是开挂,直接将某个事物的本质解析出来,虽然解析的强度不能太大,而且所谓的‘本质’也得其他人看得懂才行,但这些本质,在当前这个阶段,却一点问题都没有。 大家谁看不懂? 李启也不存在连七品的事物都解析不了的情况,所以有李启在,进度就可以飞快推进,就好像做作业可以直接看参考答桉一样。 直接给材料的底裤看穿,有什么性质不需要试,一次性直接得知,方便的让人用一次就难以离开。 并且,博岳的加入也让进度飞速提升。 要说为什么,那就是直接让研究成本大幅度降低。 很多时候,某些实验是‘有概率成功’,而不是一定成功,并且有可能出现失误什么的,有时候极其重要的材料非得拿去试试,就有可能失败。 而这一切,在博岳手中根本不算什么。 利用魔种,他可以轻而易举的从时间的缝隙中偷取知识,利用魔种所制造的宙光碎片,其中就是真实的世界,失败就可以重来,一个珍惜材料可以一直尝试,尝试到成功为止。 虽然这样很耗博岳,导致他最近修为都开始跌了,神魂萎靡,但不得不说,确实很厉害。 至于柳参之,他没有巫神山公子们的种种神秘能力,但是毕竟唐国是他的老家,有着一位三品的老爹,整个研究设施基本上都是靠他在供应,各种材料,需要的设备,靠李启等人可拿不到,但借助柳东河,这些事情就能轻轻松松搞定。 三人联手,同时有着整个世界的圣焰供应,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积累之后,产能爆发了上千倍。 人道之法,在这种时候产生了巨大的作用。 罗浮山众人,那些道士们,现在已经入驻了圣焰界,负责收取各路的圣焰,以及当地的物资,然后给李启送过来。 同时,他们也得到了梅婆婆的首肯,成为了李启的臂助,有了这些罗浮山道士的帮忙,李启这才发现,有些事情真的其实很简单。 生产和销售是有很多环节的,从原料,制作,贩卖,各方接洽,都需要人来做,以前都是李启自己出马的,如今有了罗浮山的道士们,这些环节都可以交给他们。 至于最后得到的利益,包括圣焰转化而来的,以及巫器蚕卖出去的价格,除去分给博岳和柳参之的,剩下的属于李启的这份,李启都给了罗浮山。 他不需要这些身外之物,巫觋之道,只向内求。 如此一来,终于开始良性循环了。 罗浮山众人的债,终于开始减轻,而不是增加。 如此,李启也得到了了罗浮山的信任,不再是‘上门抢亲的登徒子’。 又是一天结束。 李启伸了个懒腰,从柳参之的院子里离开,准备回家。 这时候,却有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姑爷。”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二章 盘算 听到有人叫自己姑爷,李启马上意识到了什么,整理了一下仪容,他干咳两声清嗓,然后说道:“嗯?是庚桑吗?” 庚桑,全名庚桑冶,庚桑是他的姓氏。 目前,他是罗浮山最近和李启接洽的人,道成六品,战力不俗,修行的内丹法,修为浑圆如一,根基扎实,而且为人正派,也很变通,值得信任,所以被梅婆婆派来和李启接洽。 至于梅婆婆本人,李启到现在为止还没见过这位老人家。 她还在巫神山呢,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李启暂时也没空。 不过从对方的种种举动看来,梅婆婆……应该对自己没意见吧,毕竟都亲自提取气息出手了一次。 这么想着,李启看向庚桑冶:“怎么了?” 这位道士的打扮非常经典,一身道袍,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留着山羊胡,看起来精明能干,比李启略高,目光清明。 庚桑冶走上前来,说道:“姑爷,这一批的圣焰到了,一共四千万朵,增产不少是是南方大陆这一季的产量,主要原因是圣焰界那边种群数量恢复的不错,这段时间新生儿已经有超过六千万了,他们的农业产能跟不太上,所以选择了举行大型集会,开始主动大量产生圣焰,所以想用这些圣焰换取一些农业技术,阳凝真人已经答应了。” 说着,庚桑冶递过来一个六品洞天。 正是凌霄花神送的那个。 目前这个六品洞天承担了李启的货车职责,和圣焰界的物资交流全靠这东西。 当然,中间跑路的环节,交给了罗浮山的人。 至于沉水碧,现在她已经和李启一起回到了长安,圣焰界已经不需要她盯着了,所以目前两人正在长安过着普通的生活。 圣焰界的事情,已经全权交给阳凝了。 虽然她脾气暴躁,但李启绝对相信她的智商,以及对罗浮山的心,所以交给她一点问题都没有。 “嗯,这种事情就由阳凝自己决定就好,至于农业技术……阳凝决定用什么?农家的手法吗?”李启问道。 “不,真人准备用祈雨之术来换,道门也有祈雨控水之法,有了这个,圣焰族那种本土修行只有武道的地方,应该会迎来一波农业产量的爆发。”庚桑冶说道。 “也好,只是让阳凝注意点,不要过于盘剥,否则只会导致圣焰界越来越虚弱,最终损失的还是她自己,一个强盛的圣焰界,才能产生足够的圣焰,这一批新生儿都长大之后,一片大陆一个季度有上亿的圣焰简直轻轻松松,如果圣焰界实现对外扩张的话,每个季度十亿都是可能的。”李启叮嘱道。 “真人也知晓这些道理,姑爷不必担忧,东西送到,那我就先告退了。”庚桑冶拱手,然后准备离开。 “庚桑慢走,对了,这段时间以来,收益是多少?”李启又问。 “收益的话,大概能有三个六品世界,已经很多了,毕竟这才一两年时间,巫器蚕产生的效益还是相当惊人的,只是……餐具市场并不大,如果继续下去的话,大概不会有很大的突破了。”庚桑思考了一下,如此说道。 “这样啊,那我明白了。”李启点点头,目送庚桑行礼之后离开。 李启掂量了一下洞天,之后将这些圣焰投入生产,然后再把空的洞天交给庚桑冶就行了。 一切都是那么的有条不紊。 顺着这个方向来, 这才是生活啊,一切都好好的来,没有那么多横生变故。 只是,餐具市场已经饱和了啊。 巫器蚕,借助圣焰的力量,再加上杂家的思想灌输技术,成功的做到了千倍以上的产能扩张,甚至可以继续扩张。 但问题在于,巫器蚕可以做这些扩张的本质原因是‘有人会买’。 如今产能扩大了上千倍,成本也压了下来,但继续扩张没有意义,只会造成产品堆积,卖不出去。 说到底,长安的餐具市场,李启短时间内能依靠花神占据的也只有这些了。 不过,李启也没准备一直做餐具,巫器蚕这种东西,不应该一直给上苑提供盘子和勺子,迟早是要做别的事情的。 李启心中已经做了规划,就等太学的学业告一段落了。 快步离开,走了一段距离,李启终于回到了在长安的院落之中。 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 院落里有人,有灯光。 “我回来了。”李启推开门,如此说道。 “啊,你回来了。”沉水碧在房间里,没有站起来,只是抬头,微笑了一下。 两个人说着毫无意义的话,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她手里还在编制着阵法,没办法,这是个很有可能持续上百年的大工程,可不能耽搁。 一件事连续做一百年,说起来好像很简单,但真正开始的时候,就会发现,其实是还是相当困难的。 李启则熟稔的挽起袖子,脱下庄重的长衫,换了一身宽松的室内居家服,坐了下来:“现在越来越好了,这才这么点时间,换算一下,已经有三个六品世界进账了,效率很快,只是,稍微遇到了些瓶颈。”李启坐到沉水碧边上说道。 “已经很快了,不必这么着急,已经有很多低品弟子受了你的恩惠,起码……他们现在是自由的了。”沉水碧停下手里的活儿,如此说道。 这让李启皱了皱眉:“你们偿清了一部分债,然后……送走了?” 罗浮山有了收入之后的选择,居然是偿清一部分低品门人的债,然后将他们送走? 罗浮山还是觉得自己会灭门是吗?已经在提前留下传承了。 “保险而已,做几手准备没什么特别的。”沉水碧如此说道。 “实际上,梅婆婆之前也有这个打算,也想要重新开始置些产业,只是之前我们身份尴尬,而且不好离开洞天,所以没有动手,如今有了你,这才有了理由,不至于被诘难。”沉水碧靠近了李启。 罗浮山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怎么做是对的,但没有李启,他们确实不好开这个头。 哪怕是如今,他们去做事,依然打的是‘李启’的名头,这是巫神山公子的旗号,他们是在给一位巫神山公子做事,并且这位巫神山公子还是罗浮山的姑爷。 如此一来,罗浮山的很多事情就是‘顺理成章’,没有僭越的危险。 要是脱离李启独自做这些事,便是名不正言不顺,各种地方都会寸步难行的。 “确实,多做点准备总是好的,只是希望一切顺利,对了,关于最近的瓶颈,我感觉来的太快了,如果保持这样的话,还债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所以我想了个办法。”李启说道。 “没必要这么着急吧?现在这个效率已经很高了,没必要一直追求快速扩张。”沉水碧规劝道:“慢慢发展,积累底蕴也是好的。” “但我这个想法基本没有门槛,也不需要什么投入,我感觉可以一试,万一成了呢?”李启对兔子说道。 “没有门槛……?我觉得不会有这种事,不过你还是详细说说吧。”沉水碧听见之后,微微愕然。 没有门槛,不需要投入,还能继续扩大产能。 世界上有这么好的事情? 兔子不是很相信。 却见李启轻轻吐出两个字:“东海”。 “东海?那里有什么商机可言?”兔子表情有些疑惑,她没想明白李启有什么打算。 “唐国正在和东海征战,你说,我们去给东海前线供货怎么样?”李启说道。 “竞标很麻烦的,而且我们也很难在这种规模的战争之中提供足够的产品,这不现实。”沉水碧摇头,指出了不可行之处。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巫器蚕的生产效率,和墨家与理道合作的法宝流水线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那玩意儿的效率高到恐怖,法宝是以百万计的数量往外涌的。 也就只有这种东西,才能做到武装唐国的军队,这种烈度的战争,参战的数量单位是‘亿’,而且全都是至少九品结成大军团才有资格上战场,战场的划分是‘世界群’。 那样的战争,李启只是在书里读过,现实里从来没见过。 但只是想象一下都能得出答桉。 无数的世界吹响号角。 智绝天地,运筹帷幄的顶尖谋士们互相博弈,调动着亿万人奔波。 以世界群为单位,数以百千的世界群在虚空之中,被大能者连携在一起,形成用光年来计算的阵线。 星辰之间燃起战火,一个又一个世界因此而湮灭,从哪怕是在无尽域外的极远处看过去,都可以看见域外的黑暗之中清晰明了的出现了一道道光痕。 看似不起眼的光痕,实际上是整个域外最恐怖的战斗,一千万个太阳同时爆发也难以企及这光芒的百分之一。 这种战场,李启根本不配参与,他和他的巫器蚕连供货都不够资格。 每分每秒都会有亿万的法宝碎裂在其中,李启这个产能,还在留在上苑卖餐具和灯笼比较合适。 更别说,他还需要竞标,用性能,产能,还有价格说话。 他的造价可比法宝流水线高得多,这怎么竞标的过? 所以沉水碧完全不觉得李启能够去给前线供货。 “非也,娘子你想岔了,谁准备给唐国供货了?咱们去给东海供货,不好吗?”李启笑着说道。 沉水碧童孔一缩,表情骤变。 她听懂李启的意思了。 走私?! 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卖给东海,肯定不是卖巫器蚕,因为李启肯定也知道,东海那边对巫器蚕也是根本无所谓的态度,卖给东海一样没用。 说到底,巫器蚕这种效率不高,而且最高只能生产七品法宝的产品线,就不适合在这种大规模战争中使用,双方都不会用的。 所以,去给东海供货,必然不可能是供巫器蚕的。 那李启的目的就是一目了然了。 利用供货这个理由,走私! 这还叫没风险?这简直是想找死,若是此事败露,长安这边的巫器蚕生意还要不要了?恐怕当场就要被封杀! “这怎么能行,此事若是坐实了,我们在长安这边的生意怕是会直接没掉,唐国绝对不会容许两面三刀之人。”沉水碧马上出言否决。 “想什么呢?你觉得我会是那种人吗?再说,就算是走私,咱们也不可能瞒得过长安,我想的是,去‘访问’东海。”李启如此说道。 “访问东海?”兔子歪了歪头,陷入了疑惑。 访问什么? 有什么值得…… 等等—— 她好像理解了。 兔子并不是傻瓜,看着李启的表情,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两头吃……?你清醒点,这水太混了,随便插足会出事的。”兔子的表情更担心了,直接抓住了李启。 而在李启这边,他却点了点头。 没错,这就是他的打算。 做间谍,或者说……双面间谍。 “只是让大家都以为如此而已,我独自一人前去,什么都不需要做,就会有人来买巫器蚕的,这就是我所说的,心照不宣,没有风险,也不需要投入。”李启笑道。 他的打算很简单,他去东海,然后,什么都不做。 自然会有很多人开始猜忌,开始试探。 不管是长安,亦或者东海,都会有人来试探李启,而试探,自然是需要鱼饵的,正所谓投石问路,李启想要的,就是这‘石’。 对那些有资格涉足这场战争的人而已,光是鱼饵,就已经足够李启吃的肚儿圆了。 李启什么都不用做,做了就是错,他只要过去旅游一趟,自然就能吃到这东西,而且无人可以指摘。 好一个如意算盘。 只是,沉水碧却叹了口气: “招摇撞骗,不是正路,肯定会付出代价的。”兔子摇了摇头,表情严肃的说道:“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用付出,但反而更危险。” “没办法,现在的产能无法扩张,也暂时拿不到撕扯世界群的阵法,做不到在域外扩张势力,总得做点事情,不然坐等光阴流逝吗?”李启如此说道。 兔子很不理解:“等等又有何妨?不过最多百年时光而已,这百年时光不过弹指而逝,没必要去东海涉险。”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 必要性 等个百年有什么不好? 从沉水碧的视角来看,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段时间的收益,已经让罗浮山留下了种子,剩下的事情不必着急,慢慢的来就好。 百年之后,等到阵法成形,去域外找到无主的世界群拖回来,然后开始开采资源,如此一来,虽不快捷,但是稳妥,没有过多的风险。 但对李启而言却并不是那么回事,他搂住沉水碧的肩膀,说道:“没那么多时间了,你可别忘了,我是因为什么才来的唐国?” “因为辰极金丹法的事情,所以你过来当质子。”沉水碧不解的问道:“但这件事和你去东海有什么关系?” 李启则坐直之后,认真的开始说正事:“有很大的关系,辰极金丹法之所以重要,是因为日月行路这条道途,辰极金丹法是这条道途的钥匙之一,可以唤醒日月真铅鼎,此事不能外泄,尤其是不能泄露给巫神山的人。” “所以当初摆在我面前的就三条路,要么自斩神魂消灭记忆,要么被唐国弄死,要么就干脆来长安,接受监视,最后,在老师的意见下,我选了第三条路,来了长安。” 沉水碧静静的听着,等着李启说明白自己的想法,她一向是个很擅于倾听的人。 李启看着沉水碧说道:“但是在长安有个问题,我不可能永远待在长安,所以罗浮山也不可能永远就这么等着,日月真铅鼎和罗浮娘娘,迟早是要苏醒的,这件事不可能就卡在这里。” “但就站在长安的角度上,他们不会希望罗浮山苏醒,毕竟人皇剑亲自出手,堂堂二品法宝出手覆灭罗浮山,这仇是解不开的,所以,我觉得,如果我们继续留在长安,那接下来的路绝对不会好走。” 沉水碧默然,这个问题确实是存在的。 说到底,无论现在的长安有多么‘宽宏’,但本质上唐国都是不希望罗浮山继续存活的,如今罗浮山能够苟延残喘,还是靠的巫神山庇护。 但巫神山的庇护不是免费的…… 已经有数个二品大巫对日月行路的契机表示很感兴趣了,而且他们晋升可不会被其他大能者阻止。 所以,罗浮山的生机只有两个。 一个是迅速摆脱,趁着现在没人注意,马上找到机会。 第二个,那就是继续蛰伏,这一蛰伏,恐怕就不是三五十万年能解决的事情了,起码要等到大家都觉得日月真铅鼎复生不了,没机会了,暂时松懈,那时候才能有机会。 如果不在这两个时机寻找方法的话,那就是给巫神山和唐国时间,给他们一点点的清扫其他竞争者的机会。 要知道,唐国和巫神山,现在依然在联手逼退其他试图染指日月真铅鼎的势力,并且他们内部也在协商。 这段时间,李启反而是最安全的。 外部势力盯着李启,巫神山不愿意放弃李启,唐国也只能保着他,否则和巫神山的携手清退计划恐怕会出现裂痕。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大家都盯着,反而各种都不容易下手。 所以,李启这一手,藏了三层。 傻瓜以为他是去不自量力的卖巫器蚕,但有人仔细思考之后会察觉到间谍的可能,再深入调查或许有可能察觉出李启‘招摇撞骗’的可能。 但只有真正的聪明人,拿到了足够的情报之后,才能看出来,他是去挑事儿的。 他要将东海,通过这场战争已经下场的东海也卷起来! 这并非不可能,因为东海实际上已经下场了,和唐国的战争就是最大的线索,并且……李启的到来,肯定会给东海一颗定心丸。 因为,现在巫神山和唐国联手,所以才能驱逐别的势力,而如果一位巫神山公子出手揽了东海入局,两虎对峙的局势就会变成三方混战。 届时,还能一条心吗? 那么,诸多势力插手,暗流涌动之下,罗浮山的生机才会在这一片浑水之中显露出来。 这就是李启的打算。 此去东海,是为了让真龙们有一个理由,有一个契机,可以开始争夺日月行路。 要知道,太阳东升西落,从什么地方升起来的? 极东之地啊,那传说中的汤谷。 古书云:“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居水中,有大木。” 水中大木,日出之所。 东海可是日出的地方,他们会不觊觎日月行路吗? 所以,李启的想法是可行的,他的身份确实可以做到这种事,而且没什么风险,也不需要投入,还能迅速扩大产能,并且为罗浮山寻找到破局之点。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沉水碧领悟了李启的意思之后,满脸担心,握住了李启的手:“李启,你能代表巫神山吗……如果不能……” 兔子没有继续往下说。 如果不能,那就是李启擅做决断,打着山门的旗号,参与这种大事,还私自站队,陷巫神山于斗争漩涡之中,影响到整体大势。 到那时候,李启顶得住吗? 要知道,李启要做的事情,是私自代表巫神山,引入第三方势力,这等于是让巫神山和唐国吃了一个闷亏。 这才是真正对李启有大损伤的事情。 “放心吧,到那个时候……我相信老师肯定会站出来帮我的。”李启一摊手,如此笑着说道。 只是笑容有些勉强。 说实话,这是李启的底气。 对于这点,他一直没怀疑过。 祝凤丹肯定会站出来的给他撑腰的,这点母庸置疑。 而且,祝老师自己也没少做这种事,算是轻车熟路,自己这算是继承师门优良传统。 当然,安慰自己而已,这件事的风险一眼就能看出来。 听见这话之后,沉水碧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们欠大祝良多,日后若有机会,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然后,她抱住李启,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说道:“我也欠你太多……” 她知道李启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也知道李启承担的是什么。 虽然当前没有所谓的‘风险’,但这一切,都会在未来付出代价的。 李启笑道:“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何来欠不欠的?若是我有事,你难道会袖手旁观不成?不必说这些。” “那我和你一起去东海。”沉水碧说道。 “……”李启微微皱眉,没有马上回复。 他思考了一下,说道:“你去也于事无补,此去我一个人比较安全,要是加上你的话,反而徒增忧虑,毕竟他们不会动我,就算事情败露抓了我,也不过软禁而已,事后自会释放,但你不想。” “留在这里,把阵法做好,比什么都重要,毕竟我们下一步,还是需要用到这个阵法的,没见过有什么势力是在域外扎不下根的。” 在域外扎根,可不是占领世界就行,起码是需要将一个世界群拖到金台和列宿这种地方能快速抵达的区域。 现在的圣焰界来回一趟需要七天以上,效率太低,如果把这个世界拉到金台可以触及的范围,比如斗宿六的旁边,那去一趟只需要几个时辰,方便的多。 而想要拖动整个世界群,就需要用到这种大型阵法来慢慢移动。 要知道,圣焰界所处的世界群,本来是很远的,之所以距离斗宿六只有三天多的距离,是吞天妖主他们花了一百年的时间慢慢拖过来的,他们也是想要放在金台可以抵达的范围里的。 沉水碧闭上眼睛,暂时没说话。 李启也不说什么,二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兔子睁眼:“你这次要去多久?” “今年课业结束就去,趁着放假出发,在下一次课程开始之前回来,约莫三个月吧。”李启说道。 三个月,就是太阴变化的三个周期。 天下的太阴,也就是月亮,是自发光的,作为一颗和太阳一样大,并且能够自发光的天体,它的变化并不依赖于太阳光和地面的位置,而是完全的自我变换。 月圆月缺都是太阴自己的变化,因此而形成了月的概念,这种‘变化’,也是太阴的权能之一。 “三个月吗……好,那我就等你消息,对了,这个给你。”沉水碧说着,递过去一个小小的袋子。 纱制的,整体是银灰色的,上面没什么装饰,摸着手感不错,有一股清新的香味。 “香囊?”李启接过来,好奇的问道:“用的什么香料?这味道……怎么有点熟悉……?” “我放了一些……背上的毛,不要闻味道,这不是香囊,是护身符。”沉水碧连忙压下李启试图继续闻味道的手,然后将这个说是护身符的东西系在他的腰带上。 “此物不是香囊,所以不要闻,里面我施了些术法,能护你周全,五品以内,一刻钟里伤不了你分毫,虽然不知道够不够用,但也做不到更好了。” 然后,似乎觉得有些不太体面,她起身说道:“我休息一下。” 说着,她身体一缩,缩到了床上。 她用了一个相当巧妙的角度,遮住了自己的尾巴。 只是,李启还是清晰的看见,她背上的毛是完好的。 这香囊里……真的是背上的毛吗? 算了,别想那些,不礼貌。 二人暂时终止了谈话,既然已经敲定了要做的事情,那就不必多说什么了。 那之后,李启就回到了日常的生活。 圣焰的交接,日常的学习,还有给烹海锅做每日食品食后感,巫器蚕的研发,以及偶尔去处理售后或者售前咨询。 平静的学习和工作,就这逐渐填满了他的生活。 当然,和兔子的生活也很美满,没什么意外发生,大家都过的很好。 一切平安,有序的发展着。 半年过去。 李启的身家也膨胀了一部分,虽然因为瓶颈的关系,增长不快,但他现在手中也已经掌握了六七个六品世界。 当然,这只是作为单位,实际上他手中的资源全是以银两的形式储存的,但李启信不过银两,正在找机会全部兑换成实体的物资。 银两这玩意儿……实在是玄乎了,李启无法说服自己相信,倒是博岳和柳参之对银两显得相当信任,博岳为此还对李启说了:“只要唐国不倒,你还担心银两失效不成?这可是如今一位尚书令的道基。” 但不管如何,李启还是觉得手里握着的物资比一般等价物更值得信任。 时间流逝,在学期末,李启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兵家课业。 太学之中。 课堂上,考核结束之后,那个沉默的壮汉老师宣布着成绩:“最终结果,李启,甲上。” “兰狄,乙上。” “疫君,甲中。” “李烈骑,甲上。” “这是最后一批考核,恭喜你们已经掌握了兵家的课程,从现在开始,你们已经有资格带兵了,这是学校里能教你们的所有东西,但只是战场上的一些皮毛,不过……我看你们中间,除了李烈骑,其他人也没有带兵的打算,那就当做陶冶情操,锻炼意志了吧。” “那么,下课,这堂课的分数你们已经拿到了。” 说完,这位五品的老师转身离开,课程已经结束,他也没必要多说什么了。 至于李启,则伸了个懒腰,准备离开。 但就在这个时候,却听见疫君叫住了李启:“李兄,可否留步?” “嗯?疫君,怎么了吗?”李启扭头,回应道。 疫君是今年才参加的兵家课程,而且还是李启推荐的。 兵家对集体兵气的用法,这种东西和疫君的集体之力有异曲同工之妙,对他来说是很好的学习方式,毕竟严格意义来讲,疫君本身,其实就是一支心灵相通的大军。 也是因为这样,他欣然接受了李启的建议,成为了李启的同学。 “今年的课程已经结束了,不若去食堂一起吃个饭如何?以你的性子,以后想再见到你恐怕就难了。”疫君笑着说道。 李启听见这话,却有些汗颜。 差不多是这样,他平时事情多,又忙,所以一下课就直接跑路,基本上不和同学多说什么。 “疫君怎么说这样的话,同学相邀,我还能拒绝不成?那就请吧。”李启擦着汗,满口答应了下来。 于是,几人来到食堂。 李启却发现—— 似乎……疫君有话想说? 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 日月行路的万全之策 李启没管那些,他还在考虑自己的第四层打算,关于日月行路的…… 还是和以往一样沉闷着,面对同学。 李启等人不管年龄,基本上还算是学生。 学生吃饭聚餐,那自然是去学校食堂了。 主要是,长安虽然灯红酒绿之所也不在少数,但说实话……能比得上太学食堂,还真没几家。 太学食堂的厨子可是烹海锅,这位是四品法宝。 也只有太学这种高等学府食堂才有资格让四品来做伙食了。 外边也不是没有更厉害的厨师,但就这几位小虾米,哪怕他们身份不俗,也是吃不起那种等级的大厨的宴席的。 这么一来二去,最后的结果就很简单了。 还是在食堂吃吧,便宜,还好吃,量还足。 在食堂的那座洞天之中,今天李启等人多打了一些猎物,然后送到了烹海锅那边。 经过了烹调,摆了一大桌子菜,来自太学的同学围成一圈,大家欢庆课业的结束,只要再修满其他的课程,就可以从太学毕业了。 毕业之后,那就是用这学到的一身本事去奔前程了,到时候大家就不是同学,而是竞争对手了。 尤其是李启,对此看的特别清楚。 在座的人,未来估计都是敌人,毕竟人道和巫道的矛盾几乎是不可调和的,这是并非是什么私人仇恨,而是道途的不兼容。 天大的仇,也抵不过一句‘道不同’。 饭桌上,李烈骑端着酒杯,对着众人说道:“今日之后,我们见面的机会估计就少了,大家接下来选了什么课?可有重合的?” “我选了墨家,不过并非机关术,而是操纵光线之法。” “兵家已是我最后一门课,还差最终考核,然后我就毕业了,之后的话……我考了剑南的县令,已经聘上了,两月之后就启程赴任了。” “恭喜恭喜,我的话还差得远,我之后还有书法和阵法,不过出路倒是找到了,东楼书院请我去做教习,那里也有五品贤人驻扎,我去那边既是工作,也能修行,两全其美,还可以为幼儿启蒙,也是一大重任。”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学生们说着自己日后的打算,而李启在旁边闷头吃菜。 话题插不进去,再说,这菜味道确实不错,与其强行插话,不如多吃点好的。 李启正在吃一锅河鲜煲,是将鱼、蚌、乌菱、蕉、薯、芋、菽、苴、麻、姜等物放在一起煲成一锅,加豆鼓,甜酒,秋油一小杯。 味道沉浸浓郁,鱼肉蚌肉不见锋棱,上口而精肉俱化,自有一股精气在其中,让人心旷神怡,同时还能稳固修为,提升肉身强度。 古语:食不厌精烩不厌细,是有道理在其中的,吃的东西可是切实能提升修为的,武道更是如此,据说很多武道修行者都是美食家。 关于这点,李启看书的时候还看过一则逸闻。 说出‘食不厌精,烩不厌细’这句话的那位儒家圣人,实际上就是因为他暗中修行了武道,所以才能够得出这个结论来。 不少传闻都说他其实是个高品武者,可惜传闻再多也是无用,毕竟没人见过,也不知道传闻到底是怎么来的。 “李启你呢,怎么不说话?”李烈骑看向李启。 李启一愣,马上端起旁边的饮品吨吨吨。 尴尬的时候就喝水,这是经验之谈。 不过这一口水喝下去,李启差点呛出来。 好烈的酒!谁放在这儿的?! 看见李启的表情,却见李烈骑笑道:“琼州多猿,射之辄腾跃树杪,常人难敌,尝于石岩深处得猿酒,盖猿以稻米杂百花所造,一石穴辄有五六升许,味最辣,然绝难得,也只有在这种地方才能拿到这么多了,李兄一口灌进去半斤,真是海量。” “咳,咳咳咳……无事,今日高兴,痛饮!”李启马上举杯说道。 没办法,总不能说拿错了。 “那李启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我看大家都安排的不错,你平时学习这么刻苦,应该没几个课程了吧?而且你身份也有些特殊,不会学完就直接回西南之地了吧?” “我听闻李兄在长安甚至置了产业,应该短时间内不会走吧?” 同学们也好奇起来。 大家都听说过这位平时里低调至极的同学,只是说过话的没几个。 关于他的传说可是一堆堆的。 入学的时候便被祭酒亲自教学,当众驳斥教师,而且说的头头是道。 开始上学之后,第一堂课就是甲上,之后的考试更是次次甲上,堪称一代考霸,没有一次考试通不过的。 之后的巫器蚕事件更是传的比较远,毕竟太学学子一般都有些闲工夫和闲钱,其实他们才是去上苑最多的人群。 在座的人,除了李烈骑,基本上都用过和见过李启的产品,并且体会过这种产品建立起来的幻阵。 在长安有了产业,这收益可是相当高的,可以说李启的身家,比在场所有人加起来还多。 当然,这是不考虑背景的情况下,否则李烈骑的那匹坐骑就很值钱了。 “短时间内当然不会离开,我还有好几门课没上完呢,只是最近的话……应该会趁着放假,出去散散心吧,我是打算去东海玩玩的。”李启笑道。 “东海?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敢去东海?”有人愕然。 “去东海又怎么了?难不成还有什么忌讳不成?天下又没有战争,现在都只是在域外打而已,我去东海又不会被牵扯进去。”李启反问。 这话说得,倒是提醒了不少人。 是的,天下是不允许有‘战争’的,甚至连五品以上的动手规模都有限制。 所以,不管域外打成什么样子,天下这片地方都是始终的乐土,是诸天万界的中心,是传说中的‘仙界’‘神界’。 这种情况下,确实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大家打架都会自觉地跑去域外。 而且域外打起来也更舒畅,毕竟没有天道压制,才能发挥真正的力量。 “确实,那旅游旅游也不是问题,毕竟李兄和我们不一样,他修行巫道,就算被真龙看见了也不会刁难,若是我们过去,恐怕就要走一路打一路了,搞不好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买杯水人家都不卖给你,哈哈。”有人自嘲道。 众人哈哈大笑,然后又各自饮酒,吃饭。 李启也没什么压力,他也继续吃自己的。 这场聚会本身就没什么目的,其实就是课程结束之后,大家凑在一起吃顿饭而已。 虽然聚会的发起者,疫君,他看起来有话要说,但还是主动等人家开口吧。 没必要继续追问什么。 大家吃吃喝喝,不一会就有人酒量不胜,主动告辞,还有些晚上还有功课,也提前离开。 学生之间的聚会,也不大可能放肆到天明,在食堂里也没什么歌舞音乐,或者侍女侍奉,所以吃完饭就该走了。 这么走了一圈人,不大一会,就只剩下疫君,李启,李烈骑三人了。 李启有些昏沉。 那猿酒的劲儿确实大,而且直接作用于人身小天地,所以李启已经醉酒了。 眼见只剩三人了,李启打量着疫君,不知道他办这个宴会的目的是什么。 他看起来非常的清醒,因为酒对他来说没有用,如果他的一个神魂酒醉了,他会直接碎掉那个神魂,然后让另一个人接替。 也就是自杀,换个新的,没有醉的自己上来。 而且,因为酒一直在人身小天地之中,不消化完毕根本不会消失,所以新的神魂也会很快的在身体影响下变的醉醺醺的。 所以,就再碎一遍,重复这个操作。 反正碎成基础的气之后,重新再生成神魂就是了,基本没什么损耗。 这个操作,想想就哈人,但疫君却习以为常,根本不在乎。 对他而言,‘自我’是集体记忆,而不是所谓的神魂或者人格,神魂和人格都只不过是类似于新陈代谢的细胞而已,是可以随便更换的。 面对李启的注视,疫君终于开口了:“李兄,我道基已成,不日即将突破六品,届时我会从太学毕业,离开长安。” “噢?是吗,恭喜恭喜。”李启马上抱拳恭贺,酒也醒了一些。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李兄,你教我的方法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此恩我铭记在心。”疫君拱手说道。 “大家都是同学,互相帮助而已,你也帮了我不少,不必说这些。”李启笑道。 “哈哈,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就算我日后离开了长安,你我仍是好友,就算在域外碰面,也不必厮杀,若是敌对,我必然退避三舍,不与李兄真面。”疫君认真的说道。 这话李启怎么听怎么感觉不对劲,他摆手说道:“疫君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听着别扭呢?” 疫君却说道:“我此次毕业,之后要去的地方,便是唐国兵部。” 李启一听,顿时严肃起来。 唐国兵部…… 也是,疫君没有背景,他本来就是域外的土着,然后被唐国人意外发现,之后发掘出来,送到了太学进修。 也就是说,对疫君而言,他的天然阵营就是人道,就是唐国。 而最适合疫君能力的地方,是哪儿? 毫无疑问。 是军队。 只需要他一人,就能轻轻松松的将一整个世界全部感染,这比摧毁更加可怕,兵不血刃的就能占据诸多世界。 显然,修为突破到了六品,他的学习也就结束了,可以去兵部效力了。 想想就可怕,当疫君大开杀戒的时候,那会是什么模样?毕竟这可是一己之力把一个世界从不入品推到七品的生物。 平时的疫君温文尔雅,和善易处,对谁都是一副温柔的模样,而这样的人,即将加入域外的无尽战争之中…… 唉,李启叹了口气。 “所以,疫君是专门来告知我此事的?”李启又问道。 承诺之后退避三舍,不与自己为敌,那疫君应该已经认清楚两边的关系了吧。 如果双方都有幸,不在幼年时期夭折,一路成长起来,那么日后的敌对便是不可避免的。 “除此之外,便是正式告别吧,李兄对我恩重如山,你的法门令我受益良多,平素里学习也常常帮助我,疫君实在是无法接受今日离别,一声招呼都不打,日后却要兵戎相见的场景。”却见疫君坦诚的说道。 李启心中微动,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 但疫君自己往下说道:“除了这个承诺之外,此物,还请李兄收下。” 语罢,他伸手,递给李启一块玉简,其中书气盎然,显然记录了不少的信息。 书气能够记载信息,那么书气越浓厚,信息就越多,太学的图书馆就是典型,里面的书气浓郁到进去吸一口都能在大脑里产生知识的幻象。 “这是?”李启有些惊讶,但没有当面打开读。 “这是关于分裂繁殖的法门,我听烈骑卿说了,你最近忙的事业,就是在培育某种蛊虫,此法是我自己用的,应该能够起到一些作用,想来是对李兄有帮助的。” “多谢疫君……”李启叹气,拱手说道:“有言在此,那我也与君立下承诺,他日若兵戎相见,我会堂堂正正的与你分胜负,而不会利用你的跟脚。” 是的,利用跟脚。 疫君将这个法门给了李启,再加上李启之前为他定制群体算法,李启对疫君的跟脚可以说是完全掌握了,日后如果非要动手的话,李启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出手,只要针对一下这些情况,就能轻松的击败疫君。 疫君的特质很强,但弱点也太明显了,个体的疫君,那些病毒,实在是太弱小,必须集合起来才能发挥威能。 看着眼前谦谦君子一样的疫君,虽然本体并不怎么好看,双方还是立下了君子之约。 而一旁的李烈骑则静静看着。 李启也没有理她,因为他知道李烈骑来这里是做什么。 立下协定,疫君对旁边的李烈骑点了点头:“烈骑卿,那我们走吧,告辞,李兄。” “告辞,下次再见,我会备上好酒,无论什么原因再见,都请与我痛饮。”李启说道。 “一定。”疫君点头,然后和李烈骑离开。 这就是李烈骑来的原因。 监视。 李烈骑,一开始就是唐国兵部的人,她可是专门来学兵法的。 这……让李启更加坚定了去东海的决心。 这也是他考虑的第四层。 唐国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人道绝不让步,人道从不妥协,人道要你死,那你就一定得死。 人道不妥协,那妥协的只有李启。 所以,只有把东海拉进来,做出一副要掀翻屋顶,砸碎窗户的姿态来,李启这边才能有‘妥协’的余地。 才能在关键时刻‘让步’,让出一条活路来。 如果一开始就准备放弃大道契机,拱手送人,只求活命,李启觉得,那样反而活不下来。 所以,力求保住大道契机,到时候再退一步,以此换取唐国的承诺,便能保住罗浮山众人的命。 取乎其上,得乎其中, 取乎其中,得乎其下, 取乎其下,则无所得矣。 而且,还不一定给唐国呢,届时他会想办法让退的这一步,是朝巫神山退的,便能达到巫神山拿到日月行路,与此同时罗浮山众人全身而退的结果。 到了那个时候,还可以强迫巫神山出手,只要巫神山愿意出手,罗浮山交出大道契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李启会在那时候以‘姑爷’的身份努力促成此事。 反正在李启看来,大道契机是必然保不住的,罗浮山背后没有一品撑腰,在成道之前就事情败露,就已经输了,剩下的只是保命而已。 这是李启想出来的万全之策,他绞尽脑汁的结果。 既能保证巫神山的利益,又能保住罗浮山众人的命,不至于在交出大道契机的瞬间就被灭杀。 否则的话,罗浮山对巫神山交出大道契机的那一刹,罗浮山众人就得死,因为巫神山已经失去了庇护他们的理由,没有巫神山的庇护,一行人,最高的也不过四品,如何抵得过人皇剑的锋芒? 所以必须有一个第三者,把这个僵硬的局面打破,以此来得到唐国的承诺。 就是计划的前期,可能需要让老师抗一下压力。 嗯……还是那句话,算是继承了师门的优良传统吧,估摸着这种事儿,老师估计没少干。 如果事成,事后对老师的回报,应该也很丰厚,不至于亏了。 日月真铅鼎,毕竟是二品啊。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 重回大鹿 李启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明明只是课程结束而已,就好像中学生毕业一样,但身周的同学已经即将走入某种敌对的路途。 这让李启再次意识到一件事—— 道不同,不相与谋。 异心不能同解。 道同而相谋,则有扶持灌既之益。 不同而相谋,则有晦蚀凌杂之忧。 这让李启不禁再度注视起自己的体内。 他的体内,好几个道统合二为一,现在看起来似乎是有好处,但如果以后随着修为增长,对各种道途的理解加深,发现并且领悟了其中的分歧…… 那自己的结果,恐怕不会太好。 但也不可能抛弃现在的人身小天地,因为那样就必然需要重修。 重修的不是修为,而是整个道途,他需要打碎自己的三观,然后重铸。 哪有这么简单,在日常生活中,光是让人接受一下新鲜事物就已经是难上加难了,让吃惯了米饭的人天天吃面包,除了少部分人和无奈之外,其他的就是接受不了。 简简单单一个吃饭都如此艰难,更别说彻底重塑自己的三观了。 修改自己的道,可不是单纯的换个功法的事情,这需要把自己这个人都改变。 换而言之,也就是李启现在的很多观念是撕裂的。 他很多观念暂时可以融合,但在未来,这些观念必然撕裂,以至于造成他道途的撕裂,比如关于‘正’与‘义’。 若正和义,不能共存,那他该如何自处? 只能抛弃其中一个,那必然导致人身小天地的撕裂,进而产生修为的失控和道心的崩裂。 如果以往一直坚持的道是错的,是互相冲突的,那他自然也就无法继续前进,能维持现状都是最好的结果,想要更进一步,那根本不可能。 道途不往前进,贸然提升修为只是在自寻死路,失控的修为会炸掉人身小天地的。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这其实是很好理解的事情。 假设一个人的坚信的道,是牛顿力学,他以牛顿力学为基础构筑了自己的人身小天地。 那么,当他的修为逐渐提升,能够支撑他以十分之一光速的速度移动,那么在这个时候,以牛顿力学为基础的绝对时空观就会失效,自身的道并不是绝对正确的,容易遇到各种无法处理的情况。 所以,他的修为就会失控,人身小天地的‘道’无法支撑这种更加玄妙高深的现实,然后就会崩溃,修为散乱,最后爆体而亡。 为了解决这种情况,他就必须进步,必须提升自己对世界的理解,找到正确的道来诠释这个世界,或者干脆放弃原有的道,直接照搬别人的。 如果不这么做,那就维持原样,或者修为下跌。 李启不想照搬别人的,他想要走出自己的,但问题就在于,如今他已经愈发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以及先有道统之间未来可能产生的冲突。 这个危机并非迫在眉睫,但是已经成为了他修行路上的一条必须逾越的天堑。 如果不解决,他的道途就是一条断头路。 怎么解决? 闭门造车肯定不行。 李启对东海之行愈发迫切起来。 他得见识,学习更多的东西,如此才能扩充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理解,然后才能以这些为养料,让自己的道得以包容目前所有的一切。 东海之行,现在并不只是为了罗浮山了,李启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这段安全的时间里,好好找个可以解决的方法。 一定是可以解决的,否则的话,这个世界就不应该存在。 这是支持李启信心的源泉。 这个天地大道能够容许诸多道统存在,就说明一定有一个至高的,可以统辖一切,将所有现实囊括在其中的终极大道存在。 只是…… 这个大道,也无数人追求的目标,甚至是所有大道统的目标之一。 李启能解决吗? 说实话,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能如何呢?除非重修,或者给自己洗脑,否则没有退路。 既然如此,那便只有往前走了,若真是走到了断头路…… 那再说吧。 心中笃定之后,李启放松了一点,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准备离开。 只是,还没来得及走,却看见一个大胖子哼哧哼哧的往这边跑来。 看见那穿着白色短打的大胖子,李启马上肃然,迎了上去:“锅哥,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这胖子,便是郭烹海,太学食堂的承包人。 “哎哟,老弟,这不是马上要放假了吗?之后几个月怕就是看不见了,所以这才火急火燎的跑过来。”郭烹海一拍脑子,身上的肥肉抖了抖。 “哈哈,我又不是跑了,这么着急做什么?不过听锅哥这个口气,是有事情?还是关于你最近新菜的事情吗?”李启好奇问道。 “说来惭愧,是有些事情想拜托老弟,就是不知道老弟愿不愿意……”郭烹海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锅哥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办到的,绝无二话,只是……锅哥你毕竟是四品高人,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到,反而需要我的?”李启心中疑惑,于是便问道。 “唉,主要还是我刚刚听见了,你不是要去东海吗?”郭烹海说道。 “是,这次放假,确实准备去东海逛逛。”李启点头,这点他对同学们也没有隐瞒,反正以他的身份,去东海没什么大不了的。 郭烹海应该是听见了他和同学们的闲聊吧? “这就对了,老弟你也知道最近长安和东海关系不是很好,我这边毕竟算是朝廷的人,多多少少有点品阶,不太好去东海,最近正好缺了几味食材,都是东海出产的,本来我寻思着是高价找人买,但既然老弟你要去东海,不如就在当地为我收些来,顺手给我带一些,如何?”烹海锅说道。 “原来就是这点小事,那自然义不容辞,锅哥放心,你要的东西我肯定都给你装来,你列个单子给我吧。”李启点点头,痛快的答应下来。 不就是出门帮人拿点货,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此物,你收好,这里的东西,单子我已经写好列在里面了,里面有几张世界的契约,都是六品世界,其中还有一些银两,气珠,法宝之类的,加起来应该够我的食材所用,还有盈余。” “到时候帮我买了单子上的事物,剩下的就当老弟你的辛苦费,那就麻烦你了。”郭烹海大大咧咧的交给李启一个芥子袋。 洞天这种东西,本身的价格就已经很高了,就好像运货的大货车,其实大概率比货物更值钱,所以郭烹海还是选了芥子袋。 反正是在天下,东西也不多,芥子袋已经够用了。 李启伸手接过,掂量了一下,这芥子袋品质极高,不愧是四品,出手真是阔绰。 “行,那我就收下了,应该也就三四个月就回来了,不让锅哥多等。”李启笑道。 “老弟办事,我肯定放心,再说不过是一些食材而已,东海那么远,拿不到也是正常的,你优先做你的事,等闲暇再去采购也无妨。”烹海锅拍了拍李启的肩膀。 之后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李启聊了聊烹海锅的新菜,两人气氛不错的结束了这次对话。 之后,李启就离开了。 既然在长安的事情已经了结,那就该去东海了。 不过,李启不准备从长安直接出发去,因为那样是自找不痛快,唐国本来就和东海在打仗,就算在天下没打,但关系依然是不太好的。 所以,李启准备从百越出发。 他依然还记得,大鹿国的那首诗:“澧水得通舟楫利,南下沧海北至松。” 澧水,可是南下直入沧海的,去百越之地,在大鹿国的澧水乘船,便可以一路抵达南海,也就是东南方向的妖族区域,之后再乘海船,沿着海岸线前进,从深水港口出发,最终抵达东海的深处。 整趟旅程大概耗时一个月左右。 如果通过列宿的话,则可以瞬间跨越很大的距离,但做不到。 金台无法直接传送到列宿,只能传送到唐国境内,同理,列宿也一样,无法直接传送到唐国境内。 如果内部都可以随便传送,那等于大家互相都把要害袒露出来,谁敢这么弄? 因此,金台和列宿这种东西,都设立了严格的边界,只能到各自的边境。 李启如果选择金台赶到边境,再前往百越,从百越前往列宿,又用列宿传送到东海的边境,之后坐船去东海深处的这一条路线的话…… 这个路程,光是从百越赶到列宿,就得花个把月了。 倒不如直接去百越,然后乘船入海,更加快捷。 确定了旅行路线,最后一节课也上完了,李启没怎么耽搁,当天晚上就出发了。 当然,这次带上了老马。 自从李启的修为到了七品之后,老马就有些跟不上了,逐渐失去了交通工具的性能,毕竟没几个人能跟得上李启的修行速度。 不过,李启说过,老马是他的好友,而不是坐骑,因此他还是一直把老马留在身边。 这次要去东海,李启不擅水性,但老马毕竟是龙马,而且即将化龙,踏水而行和潜水都是轻轻松松的,起码比李启强,所以这次李启带上了老马。 告别好友,带着种种目的,通过金台,李启飞快的离开了长安,来到了边境。 骑着老马,跨出唐国边境。 这次选择从澧水去往东海,也算是有些私心吧。 他想去看看现在的排波帮,也想去拜访一下昔日祭拜的澧水之神。 ———————— 哒,哒,哒。 老马的马蹄行走在石板大街上。 已是一天之后,李启已经赶到了大鹿国。 这段距离倒是很快,从长安的金台可以休一下来到边境,从边境到大鹿国,也不过一两万里,以老马的脚力,一天一夜就能赶到。 昔日觉得无穷无尽的距离,如今却只觉平常。 大鹿国啊,他又回来了。 这里是大鹿国,澧州州城。 李启已经离开了不少年头,但这里却毫无变化,一切都和最初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甚至,李启还能看见自己的通缉令,不过是几年前的那种,纸张早就破损,泛黄。 可见,这通缉令和当初李启想的一样,纯粹就是做个样子,当地的捕快根本就没准备抓人,敷衍一下而已。 此时刚刚放假,也就是初入冬季,各行各业都开始收缩,大家都在储备过冬的物资。 按照李启对澧州的了解,这段时期应该是河运的高峰期,因为各种过冬物资,煤炭,粮食之类的,都会趁现在,澧水还未彻底封冻的时间运过来。 若是澧水冻住了还想运过来,那就得花极大的成本来驮运,并且因为大鹿国没有成熟的妖兽养殖驯化技术,这种驮运大概率只能用人,成本会进一步提升。 昔日见到的落后景象,包括没有养殖业,修行者贵乏,地方小团体极度排外,极度依赖‘以人为畜’的生产关系,全都一点没改。 不过也是。 几千年了都没改过,这几年也不大可能有变化。 李启走到澧水边上,准备寻找纤夫帮,看看以前排波帮的兄弟们。 因为他骑着马,身上的衣服虽然不华丽,但也很干净,所以路过的力工和别的什么人都连忙避开他,生怕冲撞了大人物。 律法这种东西,在大鹿国的效力并不怎么强。 这里可不是长安,连五品都得老老实实等红灯,不敢逾越半步。 只是,他在码头和河岸处,骑着马转悠了几圈,却发现找不到排波帮了。 “嗯?是没出来吗?”李启疑惑。 他决定去驻地找找,莫非是没出来工作?可现在是河运旺季,应该是除了老弱妇孺,全员出动才是。 排波帮的驻地比较偏僻,骑着马过不去,所以李启下马,牵着老马,在小巷子里挤来挤去,想要穿过这些小巷子,去以前的那片小河滩。 现在的老马肩高一丈,完全就是一头巨兽,而且暂时还不会大小变化之术,也不想弄塌墙壁,所以也只好蜷着身子硬挤。 好容易挤了十几个口子,来到以前的驻地,李启却发现这里住的不是排波帮。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 遇到 澧水旁边的小河滩,这里本应该是排波帮的驻地。 这里本就是普通的河滩洲屿,只有十几间竹房,茅屋土壁,推窗便可垂钓,四面皆是芦荻掩护,也就只有没钱的纤夫和喜欢‘清修’的富人才会住这种地方。 再看四周的浅滩,虽已堵闭,但时辄渗漏,水会涌到屋子里来的。 排波帮善水,兄弟们平时对自己住的地方也很上心,没事都会修缮堵水口,哪里会让河滩破成这样? 出了变故? 李启再仔细注视河滩,发现其中还有人住,只是…… 不是排波帮的人,是不认识的妇孺,孩子正在嬉闹,妇人则在捶打衣物。 是最近兄弟们讨到了新老婆?毕竟都是纤夫,除了少数人,其他都是光棍,自己给了他们功法,是该过的好点,起码人人都能娶到老婆。 这么说着,李启让老马待在原地,自己走入河滩。 甫一走入,就看见那几个正在河边捶打洗衣的妇人突然警觉起来,她们马上站起,把孩子叫到身边,然后看向李启。 只是,看见李启的瞬间,她们马上又低下了头。 干净的衣服,身后有一匹高头大马,这般打扮,绝对比她们身份高得多。 再看看她们自己,一个个五大三粗,皮肤黝黑,臀大腰圆,干活是一把好手,但要说好看那真是谈不上。 不过李启倒也不在乎这些,反而是主动走上前去:“几位嫂嫂,请问这里是排波帮的地吗?” 这几个妇人抖了抖,马上跪下,当时就哭嚎起来:“贵人,贵人!我们可没有擅自抢地啊,是他们自己走的!” 这反应给李启整的流汗了。 不过想想,也很正常。 看起来应该是排波帮走了,这里被其他人占了。 “几位嫂嫂不必害怕,我只是来找找故人,昔日这里有一个纤夫帮派,名叫排波帮,你们可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听见这话,那几个粗壮的妇人这才收起哭声,对视一眼,然后其中一个说道:“贵人说的可是排波门?如今他们已经搬出去了。”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然后,另外一个妇人马上补充:“我,我听说他们中间出了几个能人,能和这条街的捕头一较高下,所以不再干纤夫了,现在去了城外,建了排波门,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这里早就不住了。” “我们也是这里没人之后才来的,不曾有过强占之举啊!”妇人们连连重申,看起来是真的很怕。 李启也理解,在这种地方,一个据点是非常重要的。 驻地这种事,若是侵占,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 所以他点点头:“几位嫂嫂不必担忧,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就是问问路,你们说排波帮……排波门去了城外,如今是在城外何处啊?” “回贵人的话,我们听说,排波门就在南门,一直直走,约莫二十里,他们在那边也有些营生,只是我们就不知道了。”有个妇人跪着说道。 “好,那就多谢几位嫂嫂了。”李启没有强迫他们站起来,毕竟……就算膝盖站起来了,心里也是跪着的。 这里可不像是长安,没修为的人,站起来都是嵴背挺直的,不管面前的人修为怎样,都是有底气的,因为他们都知道,有律法在。 感谢完之后,李启拿出几枚一串铜钱,约莫几十个,放在地上,然后离开。 钱不多,不过对她们来说足够了。 若是给的太多,反而容易出事,反而对她们不好。 李启不再管身后喜滋滋的妇人,他找到老马:“他们在城外,咱们还是飞一段,不然从这里出去太麻烦了。” 老马律律一声。 李启现在已经能听懂老马的意思了,他是在说,你不怕本地官员吗? 是,在城中飞起来,确实有点藐视官府权威了,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澧州太守也是本地的七品,总得给人一点面子。 但李启却摇了摇头:“不必管那些,权威不是别人给的,澧州这块地,他们自己也不管。” 老马闻言,也不再说什么。 想来也是,就算是老马看起来,这块地,也是基本全部依靠基层自治,肉眼可见之处,律法失效,官府颜面不存,所做的事情就只有收割人气,利用他们作为祭祀的构成。 利用自身已有的暴力,强横的压制底层,让底层自行维护秩序,他们只负责处理闹得太凶的,让秩序不至于崩溃。 这种态度,既不符合正统的巫道,也不符合正统的人道,倒有些近似于‘魔’了。 但也不是完全的魔,因为魔道那种随心所欲,那种视天地万物为自己的游乐场的气度虽然可恶,却也潇洒狂放,这边谨小慎微的模样,也不似魔头。 只能说是‘自己的道’了,只不过掺杂了一些别的道途的想法。 实际上,这才是大部分修行者的现状,并非每个人都是大道统的一员的,很多小道统走的都是自己的路,但又不得不受到大道统的影响,变得不伦不类。 比如当初的李翁,就是李启最初遇到的那一只‘鬼’,他就是自己搜集各种残篇,摸索着前进的。 只是,李启毕竟在这个地方生活过,体会过这种道不常的困窘,所以对这当地的官府有些意见。 老马想通这点,也不再多说什么,让李启乘自己背上,双蹄轰然崩起一道道青色雷霆,直接跃向空中。 他飞起来就是这么声势雄大,而且还不好收敛起来。 可以看见,本地的官府马上做出了反应,不知是何处,一个人突然出手,迸发出了八品的威能,却见一道无形波纹朝着李启冲去。 李启回头,瞪了一眼。 双眼曰明,是人身小天地中的日月天神的栖息之地。 就这么一眼,那道波纹顷刻间溃散。 而与此同时,在澧州州城的一座华贵府邸之中—— 这里看起来是某个大势力在城中的据点,可以看见,有许许多多的弟子正在外面的院落中练功,刻苦勤奋,汗流浃背。 而在内里,则是一座大殿,其中坐着澧州城的大人物,千机门的门主,同时也是澧州司徒,堂堂八品,在澧州城是数得上号的大高手了。 他端坐在房间里,一动不动。 不是不想动,而是不敢动。 他的手上,烙印着一道类似‘目光’一样的东西,将他的手牢牢钉在桌子上。 冷汗涔涔,不敢动弹。 那是……什么力量? 只有他见过的最强者,澧州太守才能做到这种地步吧!? 这,这难道是太守级的强者吗!? 至于国主级,他想都不敢想,据说那可是能逍遥域外,掌控无数世界的大能啊! 而对方就这么大摇大摆的飞到了禁空区,离开了澧州城。 必须禀报太守! —————————— 飞行在天上,老马闲庭散步,并未加速,所以哪怕只有几十里的距离,也需要跑个几分钟时间。 毕竟是散步。 他这么跑着,一边说道:“律律律~。” 李启听着这话,明白他说的是:“你不怕有人追上来吗?” 于是他笑道:“追上来才好呢,不就是让他们追上来才动的手嘛。” 老马晃了晃头。 这个坏比,又在想什么注意? 算了,自己操心做什么?自己只是一匹马而已。 几分钟转瞬即逝,老马飞快的落到了一座山门外。 倒不是他认路,主要是这周围十多里,只有一座山门,背后还修建了一些大宅子,四周还有围墙,有好几千人住在这山中大宅里面,有的干活,有的练功。 看起来倒真有一种武道门派的感觉,甚至还有内宅,能看见一些妇孺生活在其中。 李启没有直接飞入山中大宅,而是让老马落到了山门外。 毕竟是曾经的兄弟,不必高高在上,所以他准备走上去,给他们一个惊喜。 只是,带着老马走到了山门之外的时候,李启却突然身融自然,把自己遮了起来。 因为他看见,山门之外,好像正在娶亲。 可以看见很喜庆的红色大轿,有花灯簇拥,鼓乐喧闹,又吹又打,喜气洋洋。 有人端着花烛喜联,有人挑着鞭炮阵阵。 新郎官骑着大马,在队伍前头大摇大摆的走着,只是马匹不怎么听话,所以他双腿紧紧箍住,免得摔下来。 看得出来,这匹马并未驯服,只是被强硬的压着前进而已,毕竟澧州这块地方没有驯兽之法,这些天生的灵兽很难服帖。 李启认识那个新郎官,叫黄泗,是排波帮里一个干活很卖力的小伙,对李启和六叔都很尊敬,看起来是今天成亲了。 如果是正常的话,李启现在应该现身,去恭喜以前的兄弟。 只是,李启的表情却有些不对劲,因为他发现,新娘的脸上并无什么喜意,反而在盖头下不断的抽泣。 旁边的娘家人也跟在后面,虽然是笑着的,但一眼就能看出强颜欢笑。 倒是排波帮的兄弟们一个个都喜笑颜开,各自攀谈。 甚至,还能看见有一个小伙在和新娘的娘家人攀谈:“老丈,我也还没成亲呢,你看~?” 似乎这不只是单纯的娘家人,而是某个村落的村长。 “呃……大人还未有亲事么?”那老者马上强行扯出笑容说道 “我已经有老婆了,暂时不用。”那小伙子却道:“但我还有个堂弟,正缺个妾,老丈你看?” “那正好啊,小老儿有小女临花,亦未曾受聘,欲招大令弟为东床,未知意下如何?”那老者连忙说道。 小伙子嬉笑,却装模作样的拿捏起来语调来,用生疏的文言道:“那小子虽修行了一些武艺,入了我排波门,但还未寸进,怎敢高攀贵阁?” 那老者便接话道:“吾兄言之差矣,以吾看令弟后当极贵,乞仁兄见诺。” 从两方的对话就可以看出来,这老者说话言辞文质彬彬,看起来确实是读过书的人,倒是排波帮的小伙,一个个有种附庸风雅的感觉,说的雅语错漏百出,文白交杂。 不过,看见这老者求自己,那小伙笑的更开心了,开口道:“多承兄台台爱,弟不敢推辞,就诘令嫒的贵庚?择吉行聘,便来迎娶。” 老者答道:“我那小女……年方十五,生辰是大鹿六百三十二年,八字是乙丑丁亥戊午壬子——” 然后,两人便继续商量着成亲的事宜。 李启在旁边听了一会,然后牵着老马,堵到了山门前,然后解除了身融自然的状态。 正在前进的车队一开始还没发现,但走到了山门前,这才发现被一人一马阻住了去路。 旁边的随从马上就叫嚷起来了:“好大的狗胆!你是谁家的,今天可是排波门黄爷大喜的日子,你敢堵门!?” 语罢,那随从甚至不等李启说话,双拳一起,却见一股武道内气提起,透过双腿,联动龙骨,力从地起,勐的扑向李启! 这一拳势大力沉,足有万斤之力,一看就是爆发了鲤流意的双倍力量! 单就这一手,已经到了不入品级别中的高手了,在澧州城中也能在大帮派中当个头目,哪怕是在千机门这种大门派里,也能有个教头当当。 只是,李启站着没动,老马却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扬起后蹄,伴随着一声雷鸣,直接踹了出去。 拳和蹄子相接。 这一脚,直接将气势汹汹的年轻人给踹飞了出去,青雷在他身上蔓延,却听见咯拉一声,他的拳头顿时瘫软,五根手指变成了面条似的软塌塌,骨头已经碎了。 对不入品的人来说,这种损伤已经足以让他们半年之内无法练手上功夫,也无法和其他人动手。 伴随着这个年轻人的惨叫,却见四周的年轻人们纷纷抽出武器,或者亮出拳头。 又有一个人走了出来,大声叫嚷道:“阁下是哪门哪派?还请报上名来,有什么仇有什么怨摆明清楚!在江湖上行走,破人亲事乃是大忌,你不怕师门长辈责罚吗!” 李启听的直皱眉,于是主动走上前去,想说些什么。 只是,李启刚刚走出来,那原本高高在上,端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黄泗就一愣。 “李哥?!”他愕然出声。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 “欢庆” “李哥?!”黄泗发出了惊愕的声音,然后,他惊喜的翻身下马,走向前去:“李哥,你回来了?!” 甚至都没去管那个受伤的随从,连身后的新娘也不顾了,他三步并做两步,满脸的喜气几乎要溢出来了,甚至比娶老婆还高兴。 “李哥,你回来,告诉六叔了吗?其他兄弟们知道吗?还是说你刚刚到山门?”他上前,双手搭在李启的肩膀上,毫无生疏之意。 这也让李启心中稍稍有些宽慰。 毕竟是过命的兄弟,当初在排波帮的时候,帮派就是所有人的家,大家同生共死,一起抢一口饭吃,各自都是能托付性命的情谊,看起来,这份感情还没有澹掉。 “黄泗,我刚到,你这是……在成亲?”李启表情松和了下来,笑了笑,也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是,正好双喜临门!今天我成亲,你正好来吃我的喜酒,走,咱们上山!让你看看咱们的新家,这次来了就不走了吧?以后咱们兄弟伙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吃香的喝辣的,都得多亏了你给咱们带了新功法来啊!”黄泗笑着说道,也不骑马了,拉着李启就要上山门。 然后他还往身后打手势:“小的们,走!不骑马了,我和李哥走上山!” 倒是李启,用摁在肩膀上的手,把他定在原地。 黄泗疑惑的看着李启。 李启却说:“成亲乃是大事,如果识人不明的话,不是惑于媒妁,便要拘了门楣,别家女子的媸妍好歹哪儿能知道?倘然造次成了亲事,娶来却是平常女子,退又退不得,这终身大事,如何了得?你要娶亲,怎么也得给哥哥介绍一下是哪家姑娘吧?”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这话一说,黄泗一拍脑袋:“哈,还是李哥考虑的周到,和以往一样,只是这次你却想岔了,如今成亲哪里算得了终身大事,这都是我第六个老婆了!不必担忧,还是与我上去吃酒!” 而李启则吃了一惊。 他离开这才多久,娶了六个老婆,半年一个? 再说,当初他把鲤流意留给了排波帮,虽然说,排波帮以前的排波劲是鲤流意的残片,也就是说他们都是有鲤流意的基础底子在的,之后修行起来应该会比较顺利,但怎么也是要几年过渡的。 几年时间修行过渡,然后闯下一片事业,几年时间能稳稳立足已经是厉害的了,哪儿还有时间娶这么多老婆? “六个?我走不过几年时间,你娶这么多老婆作甚?”李启看了看身后的花轿,问道。 “男人,富贵之后自然要多多娶妻,多多生子,若非如此,在外拼命有什么意思?好了,别站在这里了,我们上去,一边吃酒一边说。”黄泗一脸放松的说道。 “你且等我一下。”李启摇头,把黄泗搭着他的手拉开,径直走向新娘的花轿,掀开了花轿的帘子。 这个举动,却让四周的随从们勃然大怒。 新郎官都还没掀盖头呢,这人是做什么!?就算是黄泗老爷的兄弟,这般做派也太无耻,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这传出去,就是给人戴绿帽子的风闻,是要见血才能洗刷的。 “停手!” “停下!” “放肆!” 有好几个人同时出声,甚至拔腿飞扑,想要阻拦李启。 但这时候,却见黄泗自己冲了出来。 目标却不是李启,而是其他几个出手的徒弟,随从之类的角色。 黄泗的功夫非常了得,虽然还未入品,但他本来便是原本排波帮里,排波劲练的最好的那一批人,基础打的牢,因此修炼鲤流意也是一日千里,相当顺遂,等于把以往十几年的努力可以不怎么折损的挪到更强的功法上。 因此,他出手之后,直接在空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整个人不像鲤鱼倒像是一条水中的细蛇,是一种难以捉摸的角度,在空中左突右进,只一招,却见刚刚准备出手的随从和弟子们跌落在地,哀嚎不已。 “泗爷,你……!”有人哀嚎着在地上,不解的看向黄泗。 自己等人忠心耿耿,怎么反而被自家老大打了? 却见黄泗叉着腰,对着周围喊道:“放肆?你们说谁呢?!那可是我大哥!别说老婆,他就是要我的命我也给他!谁敢出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此话一出,四周又是惊愕,又是恐惧,纷纷看向那边的李启。 这是何人?为何从未听说过? 要知道,排波门在这两年异军突起,已经在这澧州城里打下了一片江山,凭着强力的功法,敢拼敢杀的气魄,还有好几位已经晋入先天的强者坐镇,取代了以前博山派的地位,已经成了气候。 他们的功法,虽然不知道名字,但却可以瞬间爆发出双倍的力量,还没什么副作用,甚至还能让他们在水里闭气,这些足够他们在同阶对手中占据极大的优势。 毕竟,鲤流意其实是罗浮山的功法,哪怕只是罗浮山用来垫桌脚的,也不是寻常武道法门能比得上的。 而黄泗,是排波门的中坚力量,而且还是最强的那一批,他极有可能在十年内突破先天,成为先天武者,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徒弟和附庸。 现在,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大家都不认识的人,却被黄泗叫做大哥,还扬言:“别说老婆,要命都给。” 这是什么交情?这又是何方神圣?不会又是一位先天强者吧?! 再看看他身边的那匹马,那匹马就已经很强了,恐怕定是一位先天强者才有能力驯服。 众人惊恐又敬畏的看着李启,猜测着他的来历。 但李启却完全不在意这些,他掀开帘子之后没有进去,而是蹲在了车架上:“姑娘,我就不问你名字了,也不掀你的盖头,你就老老实实告诉我,这门亲事是怎么回事。” 李启话还没说完,那姑娘却突然绷不住了,她立马抽泣起来。 李启见状,手中打出一记清心咒,然后又以水气,冬气,阴气,混合元神的神气,做成一束清心宁神的气,打入她的脑壳里。 那少女只觉得有一股清凉之意充入心中,心中的悲戚,恐惧,统统都被一股冰凉之意压住,整个人的心思通透,不再有杂念,也不再被其他的心思困扰。 李启再问:“这门亲事是怎么回事?” “回禀大人,小女名叫张泉冽,本是张家庄员外的嫡女,最近张家庄被排波门纳入范围之中,若想要不被山匪野兽袭扰,便要和以前对博山派缴纳岁金……只是博山派的法门需要禁欲,所以往日不曾有过这般……” “排波门却不同,大半都是光棍汉子,功法又无禁欲的条件……所以,近年以来,附近一百多里的村寨和聚落,都有女子嫁入博山派中……” 名叫张泉冽的少女,在清心咒和李启的元神之气帮助思考的情况下,飞速的理清楚了情况,有条不紊,清晰的把排波门这些年做的事情说了出来。 叙述持续了约莫十分钟左右。 而李启,联系各种线索,加上自己的思考,将这几年排波帮的发展轨迹在脑中模拟了一下,得出了一条脉络。 原来,当初被李启杀掉一个长老的博山派,现在已经灭门了。 动手的,就是排波帮。 排波帮在拿到鲤流意之后,大为振奋,所有人每天刻苦练功,借助澧水的水气,外加上以前排波劲的根底,所以修为突飞勐进,花了两年时间,大家一起含辛茹苦,把全帮派所有的资源堆在一个人身上,然后,终于有个人突破了九品。 也就是所谓的先天武者。 九品,已经足够在澧州城立足了,澧州太守也不过七品,想想整个澧州多大,也不过这一个七品而已。 澧州城,毕竟只是一座城,最强者应该也就是八品上下,九品已经算的上佼佼者,足以主持一方势力。 而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损失了一位九品长老的博山派。 显然,最后的结果是博山派的全面败亡,鲤流意作为有资格被罗浮山收录的功法,比博山派的功法强大太多,所以战力也更强。 只是,在成功拿下了博山派的地盘之后,这才一两年时间,排波帮变成了排波门,他们就已经完全学会了以前博山派的作风,而且还变本加厉。 听完了叙述,李启说道:“姑娘,那这亲,你还想结吗?若是不想,只管直说,不会有人追责,今日之事也不会有人追究。” “大人……我确实是被逼的,但我也不敢信你的承诺……”少女沉着的回应道。 在元神神气的加持下,她的思路很清晰,而且胆子也大了起来,平时她是决计不敢说这种话的。 甚至,光是说出口,就把旁边的娘家人吓的一大跳。 “哪怕我是黄泗的大哥你也不信吗?”李启又说道。 “你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保护我们,你走的时候……我们又怎么自保?”少女抬头问。 “你说了这番话之后,你就已经自保不了,只能相信我。”李启说道。 少女愕然。 清心咒和元神神气给了她冷静,却没提高她的智商。 她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那我……相信你。” “那就交给我吧。”李启起身,跳下马车,走到了黄泗面前。 “李哥……”黄泗皱眉,他看得出来,李哥很生气。 “你强抢民女。”李启对他说道,不是询问,而是陈述句,只是语气比较平静,没什么波动。 “这有什么?以前不都是这么干的?”黄泗不解。 他之前还以为李启是看上了那女的,那他送给大哥也无妨,都是自家兄弟,命都绑在一块,何况一个女人? 如果三个人被困在山谷里,没吃的,他绝对一刀先攮死女的,两个人分而食之,然后再想办法。 “以前?以前我们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李启皱眉。 “那不是没机会吗?但李哥你看看以前,山大壮抢过吧?以前的白老爷抢过吧?更被说博山派之前直接占据画舫了,哪怕是现在,你看千机门有少过这种事吗?大家都是如此,有什么不对?”黄泗摊手,不解的看着李启。 一连串的反问,反倒把李启整的哑口无言。 是啊,遍地都是。 百越之地,人道律法不存,巫觋公正无有,那剩下的,便只有野蛮生长的所谓‘人性’了。 不是他们的问题,是大鹿国这片地方把他们变成了这样,在这大道不存之地,一帮纤夫除了混世随流,还能变成什么样子呢?指望他们自己顿悟吗? 不可能的。 “罢了,让花轿和这些人散了,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你和其他加入门派的人跟我来,我们先去见六叔。”李启叹气以后,摆了摆手。 黄泗见状,也不多说什么,摆手让花轿和婚礼队伍滚回去,自己则扯掉了胸前的大红花,把新浪的红色袍服甩在一旁。 “虽然我不知道李哥你在愁什么,不过你一直是帮里最聪明的,肯定有道理,那我就听你的,对了,李哥你修为是多少了?当初你的排波劲也是很俊俏的,现在应该很厉害了吧?”黄泗的语气一点芥蒂都没有,甩掉了衣服,就凑到李启旁边,嘻嘻哈哈的和他攀谈。 “我……先天了,而且,比一般的先天强一点。”李启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决定用黄泗听得懂的话叙述自己的修为。 九品分级法,或许他们听过一些端倪,但显然没有放在心上,对他们而言,先天武者就是修为的顶点了。 “哈哈!我就知道,帮里现在又多一个先天!这下又能扩张了,这下说明连城里面都有资格去了,不必在城外听那些大帮派的命令!”黄泗闻言大喜,使劲儿拍着李启,不停的夸他。 两人不管其他人,直接从山门处上山,有黄泗带路,自然也没有不长眼敢来拦。 而随着进入山门的距离,很多排波帮的老人都看见了李启。 一时之间,整个山门都欢喜起来,大家都知道了。 ‘李哥’回来了。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 世道 排波帮……不对,排波门,发展到如今,肯定扩招了很多人,山门之后虽然只有数百人居住,但整座山可不止。 算上所谓的外门弟子,前来拜师的,女卷后宅,前来拜访的客院,以及众多的杂役,仆人,实际上还是有个几千人的。 对很多人来说,所谓的‘李哥’,根本就不认识。 因为排波门内部基本不怎么提这个名字,众人都清楚,当初是李启带来的功法。 而功法意味着什么……想必也不需要多说。 功法怎么来的,不清楚。 李启为什么消失,也不清楚。 所以排波帮的众人私下猜测商议之后,都觉得是李启帮他们背负了功法的事情,所以逃命去了。 所以他们基本不对外说李启的事情,也从不提及排波门里曾经有这么个人,但一众老人都很清楚,现在的一切,都是李启带来的。 所以,在李启回来之后,所有人都陷入了狂喜。 他们知道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李启已经不再被人追杀,或者,李启现在极其需要他们的帮助。 无论是哪个结果,排波门的人都欣然接受,并且愿意挺身而出。 他们终于可以迎回自己的兄弟了。 黄泗一路上都在给李启介绍着最近排波门的进展,他们获得的金钱,他们扩张的势力,过上的好生活。 曾经纤夫想都不敢想的生活,美人,美酒,美食,美宅。 这里装修的极为精致,一路上穿过了不少楼台殿阁,曲折回廊,而且还有更多的在修筑。 旁有朱漆栏杆,摆满玩好之物无数,有的是练功的,有的则是纯粹玩乐。 各种名贵的树木种植在旁边,柳松榆杨,桐竹梧槐,四面皆是,绿池植有荷花,其香无比,树木茂盛,鹊噪高枝。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这都是李哥给我们带来了功法的原因,大家都记在心里,不曾忘了李哥呢!你现摆脱了麻烦回来,现在咱们兄弟伙可以好好享福了!”黄泗开心的拍着李启的肩膀,向他展示着排波门现在拥有的一切。 而李启没有看现在已经修好的亭台楼阁,而是在看那些修筑新的楼阁的人。 他们收了排波门的钱,帮他们修新的楼阁,因为功法的原因,所以他们能搬动大量的石料,累的哼哧哼哧的,从早干到晚。 他们,就是曾经的‘排波帮’。 似乎是察觉到了李启的目光,所以黄泗拍着胸脯说道:“李哥心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以前有肉你总是分给孩子吃,对我们也是能帮就帮,所以六叔说了,做人不能忘了本,咱们也是从下面起来的,所以给他们的工钱都比市价高了三成!” “嗯,好事。”李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黄泗似乎没有察觉到李启的情感,毕竟,李哥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是个冷静的人,现在也不过是一样罢了。 穿过这些楼阁,来到后宅。 李启推门而入,却见门内已经站着不少以前的兄弟了,不过只有四五十人。 排波帮在创业初期,敢打敢拼。 这话意思其实就是,死了很多人才站稳了脚跟。 六叔的肩膀都直了不少,他现在穿着丝绸,主动朝前走来,对着李启端起一碗酒:“小李。” 李启也抛开了之前的心思,郑重的走过去,双手举起,接过那碗酒:“六叔,我回来了。” 语罢,他一口饮尽。 四周响起欢呼声,众人一齐欢腾,各自举杯,朝着李启涌来。 “李哥!我敬你一杯!” “来,喝!” “喝,喝!” 几十个人攒做一团,喜笑颜开,各自痛饮,却见有几十个小厮,听了吩咐之后,匆忙在酒窖之中搬来几十坛子酒,又现杀了五头黑皮钢毛的大肥猪,还是一位大力士手持巨斧才能噼开,放在滚水中熬煮。 原本给黄泗的喜宴准备的那些东西,全拿来迎接李启用了。 又差遣人去市场,买来炙鸭、烧鹅、熟羊、烤鸡、羊头、撺粉,糖果等等吃食,摆出一副大宴三天的架势。 好几条长桌被拉出来,上面摆出肉包、辣羹、虾蒸蛋、肉圆子、巧柿、樱桃、豆角、青梅、黄梅、枇杷、金杏,各色果子小吃。 后续还不断有煎肉、煎肝、冻鱼、冻鲞、冻肉、芥饼、汤团、蒸糍、栗粽等等一切可以在澧州城买到的吃食。 葵榴斗艳,栀艾争香,角黍包金,菖蒲切玉,还专门请了当地的巫觋,采百草,制药品,挂在墙头,辟瘟疾,迎归子。 如此,华延数十处,灯烛万盏,望之蜿蜒,不醉不归。 饮食虽不精巧,但肉多油大,管吃管饱,盛菜的器皿新洁精巧,凋镂筠笼,众人饮宴至达旦,无人厌怠。 这一喝,一庆祝,便是一整个白天过去。 酒液四处倾洒,肉块油膏到处都是,排波帮众人喝得醉醺醺的,有的干脆瘫在地上就睡,有的靠在墙角。 还有很多的仆从,小厮,一个个把剩下的油膏,蜡烛,吃剩的肉,汤水,剩菜往自己兜里装,装不下的就往嘴里塞。 主人家大宴一场,他们自然也能吃点残羹剩饭。 排波帮的众人吃的肚圆,喝的昏死过去,不过还是有几个人保持着清醒。 其中就包括了李启和六叔。 李启自不必多说,他只吃了一丁点东西,至于酒水……这种纯粹的凡酒,已经对李启几乎没有作用了,喝再多也不会醉。 排波门的那些武者会醉的如此厉害,都是因为他们自以为人多,想灌醉李启,没想到全被李启灌瘫在了地上。 李启坐在椅子上,舒了一口气,看着天外的月亮,什么也没说。 他最终还是没能忍心训斥什么,也没有当众发飙,搅了大家的兴致。 虽然那样做可能骂醒一部分人,但李启心也没那么硬。 排波帮的兄弟们都是真心实意的欢迎他回来,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这一切……怪不到排波帮身上。 “你看起来很担心,但现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大家有吃有穿,有仆佣,有老婆,有宅子,人这一辈子还能怎样呢?担心什么?”六叔坐到了李启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排波帮众人都很有默契,没有去询问李启这么些年来,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们知道李启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尤其是他还带回来了鲤流意这种功法。 “六叔,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李启转过身,面对六叔,如此说道。 “怎么?你还在被人追杀吗?是谁?咱们兄弟里也有几个进入了先天,不管什么仇家,总是能帮你撑撑腰的,更何况咱们今年傍上了千机门,据说门主已然超越先天,踏入了神意之境,拳意一出,神乎其神,能相隔十里伤人,还能瞬息之间腾挪百步,可谓是天下数得着的强者了,鲤流意神功修行到极致也不过如此,不管你的仇人是谁,总归是有个依仗。” “现在,咱们已经不用让你独自在外面逃命了,有什么事情,兄弟们扛得起。”六叔坐在李启边上,郑重的说道。 李启听见这话,心中并无嘲笑之意,只是微微一暖。 六叔和排波帮,果然还是和当初一样。 昔日自己跌落在岸边,被水流冲走,就是排波帮救了自己,之后的三年,不管是求生也好,谋路也好,始终都是这样。 只是,他还是开口说道:“六叔,你说千机门门主是天下数得着的强者,那你知道这座天下有多大吗?” “这座天下……我听说大鹿国之外还有松国,应该还有其他大国,方圆数百万里吧,这么一想,还真是大啊,我这辈子恐怕连一国都走不出去。”六叔感叹道。 “这片天下……只会比你想象的更大,而且,对比起整个宇宙,天下……也太小了。”李启说道。 “宇宙,是什么东西?”六叔听见这个名词,有些疑惑。 他从未听说过‘宇宙’这个发音,这似乎是某种特殊的词汇,所以完全不知道李启在说什么,也无法理解什么叫‘比想象的更大’。 “没事,你们以后会知道的,六叔,大鹿国已经不适合你们待了,要和我一起走吗?”李启对六叔说道。 这就是李启想到的办法。 在大鹿国,排波帮众人无论如何挣扎,都只会沉沦下去,大势如此,这个世道如此。 世道…… 李启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当初,大巫弥信对他说过一句话:“我想要发挥我的智慧,我的能力,我的知识,去将世界改造成我希望的模样。” “我想要把这个世界,塑造成符合我世界观的样子,不止一个世界,而是目光所及的所有世界,我喜欢世界是那个样子,我就要把它变成那个样子。”(注:见第二百六十九章) 所谓世道,便是这个社会,群体所运行的道。 李启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大道统都会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范围了,甚至会划分出天下九地这种东西。 不过,没等李启沉浸在感悟中有什么收获,六叔就打断了他的思考,说道:“离开这里?那什么什么地方?大家都在这里扎了根了,还能去哪儿?” “今天先不说这些了,等明日,明日大家都起来了,麻烦六叔你把信得过的兄弟们召集起来,不必非得是以前的老兄弟,现在信得过的也行。”李启如此说道。 “你要?”六叔不解。 “我要给兄弟们一个更好的前程。”李启说道。 李启起身:“六叔今天也喝了不少,早睡吧,有什么事情明日起来再说。” 语罢,他直接离开了这里,朝着老马的方向走过去。 六叔看着李启的背影,突然打了个寒颤。 怎么感觉……这小子,突然升起了一股压迫感。 类似的感觉,他只在千机门门主身上感受到过。 现在的李启……搞不好,很了不得啊。 ———————— 深夜,月光撒下。 在马厩里,李启正在帮老马刷毛,给他喂了一些灵草和灵种。 毕竟已经是九品龙驹,吃普通的草和谷子豆子,已经很难弥补他的日常消耗了,现在的老马吃的都是灵草。 其实也能吃肉,毕竟龙驹那一口尖牙也不是开玩笑的,不过他不太喜欢肉的味道,说是受不得荤腥。 老马打着响鼻,半跪在地上,理所当然的享受着李启的服务。 就好像李启可以理所当然的骑在他身上一样,大家各自负责自己的事情。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来了一个马倌,似乎是来打扫马厩的。 但在看见李启的时候,他顿时哆嗦了一下。 “大,大人!这种粗活怎么能让你来做!?”马倌惊了一跳,连忙跑过来,也不顾地上的脏污,直接跪下来,一边磕头一边说道:“您快去歇息吧,要是让几位爷知道我让您刷马——” 说着,马倌浑身战栗,竟然是一想到那般下场,就浑身僵硬的说不下去了。 “我喜欢自己做,没事,如果有人责问,你就说是我让你这么做的。”李启停下手里的活,如此说道。 “可是,大人……!”马倌跪在原地没有起来。 今天办了一天的酒,他也从其他人那里听说了,眼前这位大人,可是连黄泗爷都叫大哥的主,若是让他就这么刷马,被人发现了…… 就算自己拿出说辞来,估计也难逃厄运。 “所以,你是怕他们,但不怕我,是吗?”李启看了马倌一眼。 这句话直接让马倌浑身冰凉,他马上磕头如捣蒜:“大人,大人,您就行行好吧!就可怜可怜我吧!” 他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件事,但对比起面对黄泗爷那帮人,他更愿意去祈求这位看起来比较和善的大人。 李启叹了口气。 “那你去帮我端水,倒水,有人问,你就说是我吩咐的,没让你傻站着。”李启说道。 马倌这才放松下来,连忙起身,去帮李启断水倒水,给老马冲洗身躯。 而李启,也通过这个事情,更加看清了现在的大鹿国,是个什么情况。 果然,想要解决这种事,没那么简单啊。 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 打算 马倌帮李启从水井里提水,然后倒掉污水,累的哼哧瘪肚的。 打水可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一般来说,挑水都是最苦最累的。 其实根本没必要,李启一挥手就能用水气凝聚出纯净的水,其中还蕴藏着阴气,能让老马觉得凉爽舒畅,祛除他的燥热。 就这普通水井里打上来的水,根本压不住老马作为龙驹的血热,还得李启端过来之后重新加工一下。 而且,脏水也不需要收集之后倒掉,李启打一个响指就能用阳气把水蒸干。 但如果这么做了,这马倌就会诚惶诚恐,怕的要死。 虽然做的是无用功,但他总要做些什么才会安心下来。 李启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忙碌。 他是为了什么忙碌呢? 为了生存?为了消弭心中产生的惶恐? 李启觉得都不是。 李启思考之后,得到的结果是,是这个世道,在帮他忙碌。 这是个普普通通,没什么见识的凡人。 运气差出生在了百越,运气差是个平民,运气差又恰好不聪明。 所以,他没有自己的道,没有自己的准则。 但人又怎么能没有自己的道呢?人不可能没有,如果没有,那就是死人。 所以,这个世道,便成了他的道。 这个世道告诉他要敬畏强者,于是他便敬畏强者,无条件的敬畏,哪怕是被杀死也不会反抗。 李启有自己的道,而李启的道会在那个时候告诉他反抗,哪怕是螳臂当车。 这世道却让这个马倌不要反抗,它告诉这个马倌要在这个时候献殷情,要在这个时候屈服,要在这个时候忙碌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哪怕这会让他累得半死还半点用处都没有。 多少人有自己的道? 多少人,又被这个世道支配? 但世道,又真的一定差了吗? 李启甚至可以说,包括唐国在内,大部分人是随波逐流的,只是他们那边的‘世道’,要好得多。 唐国的人,只需要跟着‘世道’走,那他们就可以远超大部分人自己思考出来的道,他们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在唐国生活,学习,自然而然的就能浸入人道之中,以世道为己道。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人道,可比绝大部分人自己领悟的道要强的多的多,很多域外的所谓‘己道’,在人道面前简直不值一哂,根本没有可比性。 但,有自己的道的人,以心中之道为行为准则,他们没有沉入世道之中,特立独行,是好是坏呢? 李启一时之间陷入了疑惑。 因为这个问题,在他身上显得尤为深刻。 他想要走出自己的道,这是母庸置疑的,但最终的结果,却是这里拼一点,哪里凑一点,各家思想都吸收了一些。 那么,李启到底是走出了‘己道’,还是依然桎梏在‘世道’之中呢? 只不过这世道比较高深,乃是整个‘天下’的世道。 看着那忙忙碌碌的马倌,李启目光有些恍忽。 马倌不知道自己沉沦于世道,依然在按照自己的想法忙忙碌碌。 李启站的比这个马倌的位置要高些,所以他看得见马倌的此刻的庸碌。 那……自己和这个马倌,有区别吗? 在那些站在更高层次的人眼中,自己所做的是否也是这个马倌类似的事情呢? 思考着这些事情,李启突然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罢了。” 老马疑惑的扭头看来。 “没什么,你自己蒸干,我去休息一下。”李启起身,不再思考那些事情。 就算自己真是一个忙忙碌碌,身不由己的马倌,那停止做事也是不对的,哪怕现在所走的路是错的,也不代表那毫无意义。 道途并非是一条通天坦途,会有岔路,甚至会走错路,走岔路,乃至于掉头往回走。 但总是要走的。 现在李启回忆起当初每日练武的日子,也知道那其实是毫无意义的,如果能回到过去,哪怕不练武,他也不会有半点损失,还会有更好的选择。 但如果不练武,就不会有如今的李启。 就好像那个马倌一样,无论如何,他都会以自己的方式行动下去。 只是,李启觉得,以后或许可以用其他视角来审视自己。 如此一来的话……李启突然觉得,似乎,当前的诸多道统在体内融合的事情,似乎就没有那么的……紧迫了。 你想想看。 当站在更高的角度看,很多事情,其实都是无关紧要的。 那自己体内的道统之争,似乎也可以如此搁置下来,这只是暂时的冲突,只是因为自己的水平不够。 解决当然是要解决的,只是……没有之前自己认为的那么绝望了。 这不是一个解决的方法,只是,让李启能够乐观一点的视角而已,类似于绝症患者突然听见有人在研发新的特效药一样。 虽然药还没到嘴里,甚至能不能研发出来都是个问题,但总是个宽慰。 这个结论一得出来,李启顿时觉得人身小天地的之中那种尖锐的矛盾都减缓了许多,人巫之道,佛魔之道,似乎都没有那么对立了,不再那么急切的需要道门的阴阳调和之法来作为缓冲。 道门的道统,虚构了一条统辖一切的大道,这条大道先于一切存在。 所以,在这条终极大道面前,一切矛盾都是可以调和的,道门最常见的那副太极图,就是在述说这个观点,乃至于‘道门’这个名字,都是以这条大道来命名的。 所以李启之前就是在用这点,调和了体内人巫尖锐的矛盾,防止了爆体而亡。(详见第二百九十五章) 佛魔之争也是如此调和下来的。 而现在,他似乎……不需要道门之法进行调和,也能让他们融洽相处了。 不对,不是不需要用道门之法进行调和。 李启马上察觉到了不同。 而是……道门之法,和自己的这个‘更高视角’的念头,融合了,不再需要主动催动,就能自然而然的运转。 这个所谓的‘更高视角’,一层更比一层高,不入品看七品高,七品看五品高,五品看三品高,三品看一品高。 这么一层层追朔上去,就连一品也不够用,还能继续往上,继续更高。 那么,一直高到‘极限’,高到‘至高’,那是什么东西呢? 毫无疑问,就是道门虚拟假设存在的这条“超越一切的大道”。 李启这个‘更高视角’的假想,无意间契合了道门的这个思想,乃至于让这个法门得以自动运转了起来。 他的道,更加圆融了。 算是…… 意外收获吧。 一念及此,李启抬手,却见手中浮现出一道山神神气,然后以当初学习的万兽图中的牛力术为根基,交换来了一缕地祇琼牛之神气。 将二者混合,那马倌还在使劲儿挑水呢,却没发现一股神气已经在不知不觉的融入他的躯体内。 这算是李启的感谢吧。 这马倌给他带来了新的领悟,这算是报酬吧。 现在不会有什么神异,但明天睡觉的时候,他就会做一个梦,梦里会有一个人指导他锻炼,学习,并且传授给他一门功法。 并不是多么高深的功法,只是李启随手翻了一部八品的武道习练之法,修行到极限也只能到八品,是太学里拿来给外族杂役们练手筑基的。 真正的人道功法,李启可不敢往外传,会死的。 有山神神气护体,他的皮肤会逐渐硬化,而且没有副作用,不会出现石化这种事情,只是会变得刀枪不入。 琼牛神气则能让他力大无穷,有十牛之力,这个世界的十牛之力,足足有六万斤以上。 这算是一个小小的奇遇吧。 希望这个马倌能在‘世道’之中,走出属于自己的‘道’吧。 毕竟—— 人吃人,人献祭人,人狩猎人,人报复人。 都是人的事情。 和天无关,与道更无关。 李启清晰的认识到了自身的道,天地之道,与他人之道中那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 站在更高的视角之下,似乎连视野都变得清晰了许多。 只有错误才需要他物的支持,真理自身就能成立。 就在李启沉浸在感悟之中的时候,突然一阵怪风刮起,在天空发出呼呼的声音。 老马嘶鸣一声,警惕的看着天上。 李启则睁开眼睛,看向身旁,拱手说道:“李启,见过太守。” 白天动的那一次手,便是为了让澧州太守现身。 李启直视着澧州太守,他见过这位大人物很多次,每年开河仪式的时候都能看见,但却是头一次看见他的脸。 还真是……普通啊。 昔日的李启,曾经许多次想象太守长什么样子,那般的威严,那种无与伦比的压迫感,那种高高在上,从云端俯视凡间的宏伟姿态。 当太守的那些高大黑甲卫士组成行列,他的行舆缓慢的路过李启的头顶的时候,那时候的震撼,李启现在都能回想起来。 可如今再次看见这个满脸警惕的中年人,李启感想只有……好弱。 怎么会有这么弱的七品?连嘎嘎都不如。 完完全全依赖祭祀,强行把自己拔到了七品,以牺牲了所有进步可能为代价,只为了七品? 噢,可能因为七品是长生之境,他不顾一切,只是为了长生,为此甚至利用某种秘法,祭祀自身,耗尽了所有的潜力? “李启……?未曾听闻前辈名讳,不知前辈提点我此刻前来,是何寓意?”澧州太守拱手,恭敬的对李启说道。 他在白天,就收到了千机门门主的报信,说是有人挑衅。 所以他赶紧前来查看,却发现,对方是用太阴之气,在月上树梢之时的时分,将千机门门主钉在那里。 这是个暗示,是让他在月亮在这个时分的时候前来。 他一眼就看出了自己不是此人的对手,想来应该是一条过江勐龙,所以思考了一下,还是来了。 并且,一来就口呼前辈,给足了对方面子。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条过江勐龙,竟一直盯着自己,好像自己脸上有花一样? “咳咳,前辈?”澧州太守看着李启,再次发言,把对方从沉思之中唤醒。 “噢,不好意思,陷入了一些回忆,我唤你前来,是帮我做些小事。”李启反应过来,如此说道。 接着,他直接发号施令,挥手说道:“为我备条好船,我要从澧水下至南海,然后再穿到东海去,中间一应事宜,我不甚熟悉,但你是地头蛇,应该很清楚,帮我打点好。” “然后,备一个车队,中间打通关节,送一些人去松国,如果他们中间出事,我会来找你,去吧,办好这两件事。” 李启说完,转身,背对着澧州太守,不再言语。 这可把澧州太守给气坏了。 他虽然脸上没表现出来,但怒气已经在心中涌动。 这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是什么毛病?真当他是任人使唤的仆佣不成!? 上来就颐气指使,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他以为他是谁?大家同为七品,就算你更强,但有能怎样?还能在天下杀了自己不成? 要知道,自己背后可是站着大鹿国主的! 想到这里,澧州太守准备生硬的顶撞回去,断断不可能助长此人气焰! 只是,他刚刚开口,却突兀的发现,自己手中……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仔细一看,却惊了一大跳! 那是一件七品法宝。 品质还相当不错,远超他手里的那件量产制式法宝。 就这件量产法宝,他还是之前在唐国入侵百越的时候,捡漏的时候拿到手的,不然以他的水平,根本用不起货真价实的七品法宝。 而现在手里这件,虽然不是炼师定制的精品,但却比量产制式法宝更强,并且还不用替代,因为这是法衣。 毫无疑问,这就是巫器蚕的作品之一,是一件压缩之后的法衣。 于是,刚刚还准备顶撞李启的澧州太守马上变了个态度,躬身行礼:“遵前辈法旨,在下必为您办得妥帖,还请在澧州稍候两日。” 语罢,他驾风而去。 李启没怎么在意他,对方应该会找人打听自己,打听之后,他只会更用心。 现在,想想明天该怎么和排波帮说搬走的事情吧。 世道不行,那就去别的地方。 正文 第四百三十章 礼物(上) 其实李启想说的是,世道不行,那就换个世道。 可惜,做不到。 一切事情都是有原因的,百越如此混乱的原因,就在于人巫之争,作为缓冲地带,本身就收到了两种道则的倾轧。 再加上,又因为‘国主’这种特殊的存在,聚集了一大批不得志的修士。 李启想要‘换个世道’,那难度真不是一般的高,起码得有能力镇压整个百越才有资格说这句话。 所以,不如离开,他准备把排波帮众人送去松国。 松国目前已经被人道所统辖,虽然没有直接纳入疆域,但其中人道大昌,原本的巫觋基本上都被驱离了松国,但还保留着神道在内的其他道统。 送他们去松国,去看看另一个世道。 然后……等李启从东海回来,再送他们去安南。 这样一来,排波帮众人,自然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他们变成这样,是因为世道是这样。 所以,李启决定,多给他们看看别的世道,让他们有的选。 如果有人想回大鹿国,李启也会送他们回来。 如果有人想留在松国,李启也不会强迫。 他们想继续跟着李启去安南,那也正好。 最主要的关键是,李启会给这些老兄弟一个礼物,一个在李启看来珍贵无比,却又最为合适的礼物。 不是什么法宝,不是功法,不是财富或者美人。 而是一个选择的机会。 这其实是很宝贵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在人生的关键时刻有选择的机会? 就连李启自己都没得选啊。 见识一下更多的世道,然后,选出自己的道吧,这样哪怕是重新回到大鹿国,亦或者别的,都可以。 李启不奢望这些老兄弟都能做出对的选择,但只希望他们都能走出‘己道’,而不是被这个‘世道’一直裹挟,变成自己都不认识自己的样子。 这是李启能够送出来的,最宝贵的礼物。 比一切法宝,功法,都要来的宝贵。 这个礼物,甚至李启自己都想要。 他也想要一个选择的机会,但没人会给他,没人有能力给他。 从招惹到天魔的那一刻,李启就彻底没得选了。 脑子里盘旋着重重思考,还一边琢磨着很多道法的修行,不知不觉,就天亮了。 天还没亮,整座山门就已经响起了嘿哈嘿哈的声音,那是练功时候的呼喊。 就连排波帮的众人也都起来练功了,哪怕昨天喝的醉醺醺的,但早上练功却没人敢停。 这是立身之本,是一切武者的基础。 日日练拳,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不可有一日懈怠。 懈怠一日,就是三天白练,自然不会有人偷懒。 就连玩手机游戏做日常,都能催动那么多人天天做,更别说练功了,只要心中还有一丁点武者的坚持,都不会在练功这件事上有半点含湖。 李启静静等待他们的日常功课结束。 结束之后,却见六叔屏退了那些普通的弟子,只带着最信任的那一部分兄弟。 大部分是最初的排波帮老人,只有少数是最近才得到信任的新人。 六叔着急起众人,对着他们说道:“今日之事,不许任何人泄露出去,懂吗?” 六叔没有入品,实际上,他的鲤流意也练的不怎么样,在场众人基本上都能轻松打赢他,但没人会质疑六叔的权威,虽然他很弱。 作为从排波帮一路走来的帮主,他做事一直有目共睹。 不偏私,不为自己谋利,甚至到了现在,他也一直没娶妻。 其实以前六叔是有妻子的,但妻子死后,就没再娶过,到现在也没孩子。 在很多人眼里,连孩子都没有,那还有什么值得偏私的呢?毕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有孩子也就没有继承者,贪再多都没用。 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加上原本排波帮老人对六叔的信任,让他成为了毫无疑问的门主。 所以,面对六叔的警告,众人立刻拱手:“明白!” “无关的人我已经屏退了,那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们来吗?”他开口对其他人问道。 这时候,却看见有一个壮汉走了出来。 他叫刘搏,是排波帮的一位先天武者,而且他不是排波帮的老人,是新来的,属于带艺投门。 “六叔找我们过来,肯定是有原因的,只是如此大张旗鼓,还把内门执事和长老会都拉了过来……是因为昨天来的那个人吗?”刘搏问道。 刘搏的长相相当粗狂,身体肥硕,膀大腰圆,看不见肌肉,只能看见一层层的肥肉,皮肤白皙,还泛着油光,好似刚刚才从水中爬起来一样。 整张脸也是圆都都的,长发梳成马尾辫,俩撇小胡子,眯眯眼,厚嘴唇,就是一个养尊处优,皮肤白嫩嫩的胖子。 不过,若是和他交手,就知道,这一身肥肉下面,全都是硬邦邦的肌肉,他的肉身锤炼程度超越了排波门所有人,若不是有鲤流意的双倍爆发能力,排波门根本没人可以和他角力,哪怕是现在的排波门,他的战力也稳稳排在前三。 “是,就是昨天来的那个人,他叫李启,是我们以前的门人,而且地位很高,是排波门的这个。”六叔竖起一根食指。 这算是一个黑话,在当地的意思,就是类似于智囊的意思。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怪不得昨天如此兴师动众,原来是谋算子回来了啊,那就快请出来,让我也见见吧,昨儿人多路挤,我还没来得及瞧见呢!”刘搏笑着说道。 六叔却拍了拍他的肥肚皮,说道:“昨天人来的急,是突然回来的,大家一高兴,就忘了这些事,不是故意冷落你,别放在心上,今天你看,第一个找上了你,大伙没把你当外人。” 六叔早已看出来了,刘搏是因为昨天的豪宴而生了闷气,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算排波门的自己人,但却突然冒出来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 但这个人,所有老帮众都熟稔的很,顿时生出一股“原来排波门众人都很有默契的瞒着自己”这种感觉。 有了这种感觉,那不管说什么心里都会有芥蒂,六叔正是看出了这点,所以直截了当的把事情说开,这样不至于东想西想。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结果也是如此,六叔都这么说了,刘搏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他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往后退下。 暗暗把心中的芥蒂藏起来,他倒是想看看排波门的‘谋算子’是什么样子。 “那大家都知道了今天来是为什么,心里都有数,自己把嘴巴扎紧,好好看,现在的好日子是谁带来的,闷着头好好想,之后李启说什么,自己心里也得有个琢磨。”六叔对着众人吩咐道。 就见有些糙汉子大声喊道:“琢磨什么呀六叔!李哥脑子不比咱们灵光?他有打算,我们听着就是了!” “就是就是!” “这还用得着提醒?大家每天练功的时候都记挂着呢!” 附和声不断,如今的排波门众人,都深刻的知道自己每天练的功法,是李哥拼命带回来的,而且为此,李启把功法交出来之后,就匆忙离开了,肯定是怕自己等人被牵连。 如今李哥回来,大家开心都来不及,根本就没有闹事情的心思! “那就好,那咱们就去见李启,记得我刚刚的话。”六叔如此说道,然后便带着众人进了院子。 听着之前对话的刘搏,却愈发好奇起来。 排波门的实力他是清楚的,而且都是一帮好勇斗狠之徒,打起架不要自己的命,只要对面的命,说一句穷恶肯定没毛病。 那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排波门的人心服口服,敬重成这样? 怀揣着这种好奇,他跟着众人一齐进入了院落之中。 院落里,原本的肉块油膏,宴席残羹,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却看见李启站在院子中间,看着他们。 李启笑着说道:“你们来了?六叔,只剩这些了吗?”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看见排波帮到现在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多一点,他还是有些失落。 好几十个兄弟,到死,都等到一个有的选的机会。 “偌大的家业,白来的不成?他们的妻儿咱们都养着呢,留了种,就算有光棍的,也都寻了侄儿,续了香火,没有侄儿的,咱们也找了孤儿,继了他们的姓。”倒是六叔走上前,宽慰着李启。 排波帮的创业初期,不敢打敢拼,凭什么能有现在的好日子,有这么多仆佣和老婆? 死了这么多兄弟,不就是为了现在吗? “也罢,那就这样吧。”李启点点头,穿过六叔的身边,看向了那些排波门的人。 他清了清嗓子,施展了一个术法,将自己的声音利用风气传荡的更远,更洪亮。 “诸位兄弟,我有一件事想和大家说。” 众人静听,哪怕是刘搏也没有这时候说话,他想看看这个叫做李启的谋算子有什么本事。 “我想带大家去松国,待一段时间,如果不满意,大家可以回来,如果松国待的不错,那再送大家去安南,这大概需要四五年的时间,一切结束之后,大家想做什么都可以。”李启如此说道。 这话一说,众人面面相觑。 别说排波帮众人了,就连六叔都皱了皱眉。 “李哥,不是我们不信你,但你要兄弟们抛家弃业,总得有个理由吧?”这时候,旁边站出来一个先天武者。 武道九品,在百越的‘江湖’中,就被称为先天。 这人李启认识,也是排波帮以前的老人,叫做张二弟,只是之前不怎么有存在感,没想到现在居然一跃成为了九品。 排波帮众人的父母,文化水平都不是很高,所以排波帮的人名字大多都是数字,什么二弟,黄泗,六叔的六也是从名字里来的。 “张二,我做事,什么时候没理由了?你别急,坐下来,听我细说。”李启摆了摆手。 张二弟点头,往后退了两步,等李启说理由。 “你们知道,大鹿国有多大吗?”李启对四周的人问道。 众人自然不知,纷纷摇头。 但这时候,张搏这个外来人却站了出来:“大鹿国有十三州一百六十九县,我们所处的是澧州,整个大鹿国纵横一百余万里,不知李哥问这个是做什么?” 李启听见了正确答桉,略有惊讶,看向了张搏:“没错,确实是这样。” 本来李启是准备等众人都摇头说不知道之后,再出言解释的,但他没想到真的有人答出来了。 所以有些惊讶的看了那个张搏一眼,随后说道:“没错,大鹿国纵横一百余万里,你们觉得大吗?” “那自然无比大了,我现在最远也就跑去义县呢,之后还想去白蛇州看看,听说白蛇州大的很,白蛇山就和澧水一样壮观!”黄泗马上说道。 他性子跳脱,就和使劲儿娶老婆一样,他也想在有钱之后,出去旅游,见见世面。 “那你们看,那座山。”李启指了指四五里外的一座山,那是个采石场,看起来是有高人禁锢了那边的山水,让其断成了一块死地,可以专门供给采石所用,不必担忧山神和山中野兽的袭扰。 众人不知道李启的话题怎么跳跃这么快,也只好看向那座占地两三里的山。 有人马上提醒李启:“李哥,那是千机门的采石场,怎么了吗?这和大鹿国大不大有什么关系?” “看好。”李启说着,伸手。 突兀的,他的身后浮现出一尊法相。 那是一尊极其割裂的法相,四肢不在身上,只是勉勉强强粘连着,像是关节脱节了的木偶,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托起。 左手佛光拈花,右手魔爪摄心。 头颅端坐巫觋元神,双眼呈现日月光芒。 身躯散发人道万端,双足踩在阴阳鱼上。 这法相,象征着李启割裂的道途,但也是他力量的体现。 法相出现的时候,排波帮众人只觉得一阵窒息! 却见法相伸手,将手掌翻覆。 一座占地两三里的山,直接被轰然压平! 然后,还没等众人说话,就听见李启说道:“但要我说,这大鹿国,太小了。”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 礼物(下) 众人一下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因为光的速度比震荡波快。 隔着这些个距离,震荡波传过来需要时间。 过了十几秒钟之后,终于有人意识到了什么,他们马上拔腿就跑,想要跑到高处,好好看看那座山的情况。 还有人在扇自己的耳光,念叨着:“幻术!……幻术?” 六叔和黄泗等一众人则在惊愕的观察李启的法相。 那是……何等的雄伟? 足足两千多米高的法相,散发着重重威光,盘坐在半空,往外传输着难以置信的能量波动,引的他们的武道内气都压制不住的开始畏缩。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反应,但二十多秒过去,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携带着灰尘和碎石抵达了这里。 就好像狂风吹过,巨大的声音轰然炸响! 灯笼乱晃,衣服被吹的烈烈作响,狂风掺杂着沙尘,有一股遮天蔽日之感,能见度迅速降低,每个人都感觉到脏腑之间有种难受,恶心,想吐的感觉,好像闷雷炸响,呼吸都有些控制不了。 那是因为山塌了。 两三里的山,夷为平地,冲击波足以传播十几里,次声波能够让无数人呕吐,掀起的烟尘在澧州城都能清晰看见。 李启就是要让人看见。 又是一分多钟过去,烟尘终于慢慢散去。 众人盯着李启,说不出话来。 但一分多钟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却见天空骤现另一尊法相! 和李启的法相差不多大小,身披彩漆金花,绕着五彩花环。 身周流动有山水、田土、贡赋、草木、金革、物产,叙得皆尽,又有山脉一统、水脉一统、五服一统,有条而不紊。 整个法相,便是‘澧州’的显现,是澧州太守的道基。 这一尊法相一现出,就听见一声喝问:“你是何用意!我去与你打点海路,你却毁我山脉?你可知澧州附近的山脉都是精心调配,皆是山水大阵的一环!?我不防你,你却害我?!”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澧州太守赫然降临。 “见……见过太守!”六叔双膝一软,马上下拜。 其他排波门众人也跟着跪下,口呼太守,连连磕头。 大家都知道太守是什么神仙人物。 过去几年的开河,排波门有了点积累,所以能够清晰的看见太守那伟岸身姿。 毫无疑问的神仙中人,毫无疑问的澧州最强! 千机门门主,号称晋入神境的强者,一人就足以覆灭排波门的超级高手,在太守面前也只有唯唯诺诺,是太守的忠实走狗。 而作为千机门走狗的排波门,此刻见到太守,更是满心惊惧,直接就开始磕头,恭迎这位真正的神仙。 为什么说是真正的神仙? 翻江倒海,足有千年寿,这不是神仙,那什么是? 排波门到现在,在场的各位都是知道的,太守已经当了好几百年的太守了,似乎不老不死,是真正的神仙。 他们今天也是第一次看见太守的力量,剧烈的威压压的他们喘不过气,丝毫不敢动弹。 但唯有六叔,他刚刚开始磕头,就马上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抬头说道:“太……太守!李启只是不清楚规矩,罪不至死,罪不至死啊!” 在他看来,太守是被李启‘露了一手’给招来的,所以哪怕是顶着可能被杀的危险,他也要赶紧给李启求情。 看在排波门的苦劳上,还有李启表现出来的力量,太守,应该不会动手杀人吧?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在一旁的,李启看见六叔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酸楚莫名。 就算是这样,六叔还是想着自己的。 但……六叔和排波帮,始终是那帮子纤夫,没有变过。 他们敬畏强权,被强权所压迫,而如果自己有了强权,便也照猫画虎,去压迫别人。 他们从未思考过自己的道,不曾考虑过自己做决定,一切皆遵循着这个‘世道’,随波逐流,任由这个世道改变自己。 那,想要改变他们,就从打碎他们心中的神像开始吧。 他们心中的神像,最强者,应该就是澧州太守了。 李启想到这里,法相中的魔爪伸出,轻轻一捏。 澧州太守童孔一缩,他的法相也随之一动,却见山川镇地,黔首淳淳,雾笼彭泽,珠宫宝殿,崖散滴沥,农巡井邑,整个澧州‘人文’之景,借助澧州地利,化作一道异象,以人道手段,挡在他的身前! 作为澧州太守,他很有自信,这里是他镇守之地,有着充足的地利。 且不说山水大阵,单说整个澧州的人气和山水神祇的加持,他就足以让实力提升一个等级,达到七品中强者的地步。 本来他的根基是很差的,但借助这个官职所带来的的国运和人气加持,他自诩绝不会若于眼前这条过江勐龙,哪怕对方比自己强也一样! 但外面的人不知道,又是是排波门的众人,只觉得呼吸一滞。 太守要对李启动手了!? 只是,下一秒,轻描澹写的,澧州太守的法相崩溃成无数光点,被李启扼住咽喉,提了起来。 “不过是地利而已,你再看看这是谁的地利?”李启澹澹的说道。 澧州太守神色恐惧,他也已经反应过来了。 四周的天地,悄无声息之间,已经改换了。 眼前这个人,张开了他的人身小天地,以偷天换日之法,将自己的人身小天地的影响扩散到了外界的大天地,把这里变成了他的地利。 在这片区域里,别人的修为要跌一点,李启的修为要强一点,一来一去,便是相当巨大的差距。 他的地利被剥夺,更是被压制了修为,近距离之下,竟是一招落败,直接被李启扼住本体,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前……前辈饶命,小子……小子。”澧州太守马上讨饶,性命面前,也顾不得威严了。 只是,李启轻轻一甩,将他的本体丢在地上。 澧州太守马上后撤数里,重整架势! 但李启却没管他。 却见李启的法相逐渐异化,手臂化作山神模样,人身小天地中,五岳山神齐动。 却见,刚刚被李启拍平的那座石山,竟再度拔地而起,硬生生被李启重新塑造了出来。 这并非是虚空造物,而是将之前被拍平的石山又扯了回来,重新堆成一座山。 眼前的这一幕,澧州太守呆住了,死死的盯着李启。 李启却在旁边说道:“你说要将这座山作为山水大阵,但这座山已经被切断了水脉,作为采石场,和四周连携微弱到极致,若这种山作为其中一环,等你启动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做吃大亏。” “我为你重构了山脉,连续了山根,你自己整治偷偷采石,挖断山根的人吧,好像是叫千机门,眼皮子底下的事情都看不见,真是难堪啊。” 李启随口点评着澧州太守。 却见澧州太守马上躬身:“多……多谢前辈,先前小子急躁了,竟对前辈动手,真,真是……” 他说道这里,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往下继续,只觉得羞愧莫名。 这位前辈分明是看清楚了这里的弊端。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的狗腿子,竟然把他的山水大阵阵盘之一给挖断了山根,而他居然一无所觉…… 若以后真是有了极大的危机,需要启动山水大阵的时候,那时候可就要付出天大代价了,搞不好命都要赔进去。 而什么人会这么做? 千机门有采石生意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毕竟澧州城这么大,想要建起来,石材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也是一门很大的生意,利润丰厚。 只是,他们什么时候挖到山根?是有人指使吗? 澧州太守心中马上扯出了一堆线索,毕竟采石挖断山根这种事,没有高人在背后指使是不可能做到的,自己身边出叛徒了,有人借助千机门,给他插钉子! 所以他才会感谢李启,对方真是救了自己一条命。 “小事,去做你的事情吧,就当是我的报酬了,对了,我去东海的事情,你上点心。”李启澹澹说道。 “是,小子绝对为前辈尽心尽力!”澧州太守说完,也不顾别的,直接离去。 他要清扫掉叛徒,找到是谁在暗中布局针对自己。 同时,他也暗暗心惊。 这条过江龙,真是可怕啊……好强的修为,同为七品,怎么他就这么厉害?难不成是,传说中巫神山的门人? 澧州太守怀揣着这些心思,连忙离去,他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且……也必须把这位前辈的事情办妥,否则就今日出手之事,恐怕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目送着太守急匆匆的来,急匆匆的走,李启摇了摇头。 然后,他走过去,把呆若木鸡的六叔扶了起来。 李启对着六叔说道:“六叔,现在你知道了吧……大鹿国,真的很小啊。” 六叔无言,眼神震撼。 其他的排波帮众人,甚至都不太敢站起来。 过了好一会,六叔才终于拍了拍李启说道:“小李,你……长本事了啊。” 李启笑了,然后轻轻一抬手,众人都被强制性的抬了起来。 然后,他提高了音量:“你们,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答桉是母庸置疑的,在面对着李启这般力量之前,没有人会提出反对。 大家全都表示了欢欣,并且愿意跟着李启走。 而且,一边说,他们还一边给李启磕头。 只是,李启叹了口气。 他失败了。 他想打碎这些人的心中的神像,让他们脱离这个世道,能够从自己的角度审视这个世界,然后得到属于自己的结论。 但很显然,他打碎了太守的神像,但树立起了一个新的神像。 那就是他自己。 这种情况下,没办法,他们始终还是没能学会思考。 不过,眼界在这里,李启只是失落,但没有绝望。 他觉得,再多看看这个世界,了解以及学习更多的知识,他们肯定能自己想通的,还有四五年的时间呢,很宽裕的。 这么想着,李启开始坐下来,和他们讲述之后的行程。 他能看见这些老兄弟的眼神变成有些瑟瑟微微,不再喊他李哥,有点拘谨。 不过……当他们的见识多了一些之后,应该就能好很多了,希望这种拘谨,成为他们以后学习的动力吧。 李启和这些兄弟谈了许多,包括那个刘搏,都好好说了离开这里的重要性。 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之后,李启就离开了。 他倒是没有走远,依然在排波门里待着。 只是这几天,他开始主导将原本排波门强吃强占的土地和产业都退了回去。 这引起了很多不满,但没人反对。 因为李启动用了暴力,七品对这些凡人而言就是在世神佛,没有任何的反抗余地,李启的话就是绝对的命令。 对于这些排波帮之外的人,李启没有给他们选择的机会,也不准备给。 但李启也没有强行压迫他们,他依然给了他们用自己的能力赚取资源的渠道,那就是李启自己给钱,让他们帮忙干活。 不过是金子而已,对李启来说并不值钱,这种凡物品质很高,很难复制,但并不稀少,金子在世界或者太阳湮灭之时的呜咽声中经常都能发现。 而每分每秒有多少太阳熄灭,有多少世界死去? 数都数不清了,所以对李启而言,金子很容易就能获得。 李启当然知道,自己离开之后,这样的禁令恐怕持续不了多久,但之所以这样做,并不是为了他们好,而是为了让李启自己眼前清静。 在这里住几天,天天看人欺男霸女,着实是看不下去。 至于李启走了怎么办…… 凉拌吧,也没什么办法,这个世道如此,李启还不够资格改变整个世道。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 两天之后,李启安排好了排波门,他们将会在半个月之后,乘坐澧州太守准备的船,前往松国,开启李启为他们安排的开眼之旅。 中间肯定会有意外,但意外,也是开眼的一部分。 希望这一趟旅程之后,他们可以重新思索自己的人生要如何度过,不再随波逐流。 至于李启,他要走了。 前往东海的船,已经备好。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二章 拜访 踏足澧水之上,李启包了一整艘渡船。 当然,不是他包的,是澧州太守给他包的,不过这河上的船,大多都大差不差,所以李启并没有在意什么。 渡口派出了自己最精良的,最熟稔的船工,几乎人人都是九品,这抽调了一整支船队所有的好手。 甚至,这个船帮的幕后领袖,一位隐藏在澧州黑暗世界下的船帮帮主亲自来给李启掌舵。 这位帮主,修为足足有八品,澧水上的每一个漩涡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显然这些人,只有澧州太守才有足够的信息找得出来,要是让李启自己来找,那估摸着只能随便包一艘船了。 这就是李启为什么要找地头蛇帮忙的原因了。 李启上船之后,那位船帮帮主对李启毕恭毕敬,就差磕头了。 不过,毕竟是作为黑暗世界的控制者,想来他是跪不下去的。 他有这种态度,李启也不稀奇。 因为,李启也知道,自己肯定掀起了澧州城的巨大风暴,那座采石场的问题,李启通过信息流视野和真知道韵可以轻松的得知。 对澧州太守而言,这就是一次性命攸关的事情,他肯定会彻查,想来此刻的澧州城内,已经掀起了一场大清算。 千机门……估计要灭了吧。 对李启来说无所谓的事情,已经在澧州掀起了惊涛骇浪,成千上万人会因此而死。 大人物们的一举一动都能引起无数的变化,正如同太阳只是爆发一次黑子,却可能直接摧毁地球上的所有通讯。 当然,对李启而言,这一切都无所谓,因为他并不准备改变百越的‘世道’,他只是一个过客,来看看自己的老兄弟们,然后给他们准备了一个礼物。 随着船工的号子,这艘品级达到了九品中上乘的宝船,启动了,载着李启朝着东海前去。 一夜过去。 等到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李启已经离开了城区,来到了一片开阔的河域。 澧水虽然不是什么天下名河,但毕竟也是一条万里长河,此刻河面纵横十数里宽,船舶游荡其上,犹如一叶小舟。 四周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船,但距离李启这艘都很远,像是故意隔得远远的。 原因也很简单,李启这艘比较气派,而且还是一艘九品法宝。 船这种东西,当然也是可以打造成法宝的,并且所耗费的材料和金钱是普通法宝的好几十倍,是一种典型的奢侈品。 对那种自己就能上天入地跨海的修士来说,这种船的意义只是在于节省体力以及具备一些特殊威能而已,但眼前这艘显然没什么特殊威能可言,只是行走在河道的话,这就是单纯的奢侈品,彰显身份和财力而已,除了比较坚固和闪耀没什么特点。 选择这种船,倒不是李启爱显摆。 对李启而言,用这种宝船就是必须的,因为他要去的地方是深海,在那里,洋流,海兽,风浪,乃至于天地本身的压迫都是一种重担,唯有宝船才能承载这种重任。 不过,这样一来,在澧水这内陆河中,他就显得有些鹤立鸡群,所以大家都离他远远的,不至于和他争抢河道。 坐在船头,李启看着这宽阔又深邃的澧水,开始琢磨自己一开始就准备好的目的。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他这次来,是准备拜访澧水之神的,作为最开始就和自己建立起联系的山水之神,李启是准备好好感谢他的。 “船老大。”李启在船头喊道。 却见一个精瘦老人立刻走出,恭敬的对李启行礼:“老爷有什么吩咐?” “路上我们暂停一段时间,留个一天,我想去青华宫上柱香,拜访一下澧水之神。”李启如此说道。 这话一说,船帮老大立刻肃然。 这位老人表情肃穆,站直身子:“老爷是认真的吗?” “怎么?有何不可?”李启问道。 “老爷您是路过的大人物,恐怕不知道我们的忌讳……咱们这些船帮,都是在澧水之中讨生活的,若是澧水神不悦,咱们之后恐怕就活不下去了。”那句偻的船老大擦了擦汗,如此对李启说道。 “噢,你是怕我得罪他,然后拍拍屁股走了,留你们直面怒火?”李启笑笑:“放心吧,我和澧水之神也有一段渊源,他与我有恩,我又怎么会和他吵起来?” “澧水神与你有恩?”那老者惊讶。 “没错,昔日若不是他,我搞不好就死了,一直以来也是仰赖他才有一口吃的,熬过了最难的那几年,此次前来,正是为了还这个人情,顺便叙叙旧。”李启笑着说道。 “叙旧?您还和他有旧?”船老大更疑惑了。 “救命之恩,如何不能算旧?行了,你问的也够多了,还是直接告诉我如何拜访青华宫,才能算不失礼数吧,我毕竟是外来的,不懂规矩,万一登门之前就先坏了主人家兴致,那就不好了。”李启看着船老大,如此说道。 船老大似乎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又规劝了一句:“澧水之神乃是大鹿国数得着的山水正神,谱儿比较大,老爷您身份也不低,恐怕接受不了那些繁琐的规矩……学起来也是很费劲的。” “既是来见恩人,些微有些规矩有什么大不了?再说了,祭祀拜神这种事情,我做的多了,什么是忌讳,什么行动有什么意义,我还是比较清楚的,不至于弄混。”李启如此说道,没有半点松嘴的意思。 船老大看李启如此执拗,也不好再说什么反对的话,只是躬身行礼,表示自己知道了,这就会安排。 不多时,他就安排好了行程,交给了李启过目。 没什么特别的。 再往前行四千里,就是澧水的分岔路口,往北是去松国,往南是下沧海。 在这个分岔路口中央,就是澧水神宫,澧水之神的庙宇就建立在这里,但凡是走澧水这条道的,都得来贡献点香火,希望澧水神保佑自己一路顺利。 那个庙宇,受各方香火祭祀,已经发展成了一座大城,在大鹿国内也算是赫赫有名了。 李启同意了这个行程,接着,他就拿到了一份关于拜访澧水之神的注意要点,写成了册子的形式。 除此之外,船老大还专门过来与他详细解释:“老爷,正如这册中所写,想要拜访澧水神,就是要做到这里面的所有事情,还需要呈上三种礼物,只是礼物都极为珍贵,还需要诚心……着实不易啊。” “我心之诚母庸置疑,至于三种礼物,你只管说来。”李启如此说道。 他倒是很理解。 澧水之神作为大鹿国数得着的大水神,掌管一江漕运,地理上联通了百越和南海,可谓红极一方,只需要占住这方宝地,他日后晋入六品指日可待,等他个千把年晋升,那之后在百越这块地方可以算是顶级的地头蛇了。 这样的水神,肯定天天都有人拜访,若不设置个门槛,那肯定天天都有人起祭唤神,烦也被烦死了。 所以李启并不恼怒,而是准备认认真真的准备礼物前去拜访,他是真想好好感谢一下澧水之神。 最初的开河仪式也好,修炼鲤流意的水气也好,帮他解除诅咒也好,虽然当时都是认真祭祀的,但澧水之神也都给了回应。 面对李启这样的回答,船老大自然也不敢继续劝说了。 该劝的已经劝了,剩下的就是老板自己的事情了,出了问题也怪不到他头上。 “那我可就说了……希望老爷听完之后,不要和澧水神翻脸。”那船老大苦笑着说道:“这其一嘛,就是需要备上一场祭礼,而且要盛大。” “这是自然,祭礼我熟。”李启点头。 祭礼,他本职工作啊,熟悉的很,根本不担心。 “这可马虎不得……寻常人哪里有能力举行这般祭祀?但是那些忌讳和象征便能愁死人,恐怕得去请专门的巫觋才行,那可是一笔不菲的花费。”船老大提醒。 李启则笑道:“这我自有办法,你说其他的吧。” 船老大点点头,继续说道:“老爷自己心中有决断就好,那这第二嘛,就是需要一件水系灵物,可不能是人工凋琢的法宝,须得是天然而成的灵物才行,这品级嘛……至少得到神意之境才行。” “原来就这样,那简单,还有呢?”李启摇了摇头,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神意之境,其实就是八品的法宝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仅仅只是在这个地方说的很玄乎而已。 只是因为大鹿国修行武道的人太多,而八品武道能够凝聚武道神意,所以才有了这么个称呼,毕竟在此处,十个八品里,七个都是武道的。 其实不只是大鹿国修行武道的多,全天下,乃至于整个域外,武道都是最普遍的道途,其原因也很简单,武道最容易发展,最容易入门。 不需要什么玄乎的研究,不需要什么莫名其妙的思考,只要你开始锻炼身体,那你就踏入了武道的道途上。 锻炼身体,用自己最原始的武器来保护或者摧毁,这便是武道的最初真意,简单明了,清晰易懂,所以几乎所有种族,所有世界都不约而同的形成了自己的武道。 而那些不那么强大的世界,武道就是他们唯一的选择,毕竟他们暂时没有能力形成另一种崭新的道统,武道就是唯一的修行途径了。 大致来看,越是落后,武道就越昌盛,但并不一定,纯粹以武道踏入二品世界的也有不少。 那种存在,一身武者意气镇压诸天,一样不输任何人,毕竟武道是容易入门,但想要攀上高处,和其他道途是一样的,甚至可以说是更难。 武者之路,连李启都觉得苦,别说别人了。 “不是我怀疑老爷,只是……天生神意的宝物,那可不是能随意拿到的东西,咱们的船若是在路上耽搁久了,那南海那边,可不等人啊……”船老大提醒着李启。 “不就是天生水气吗?这有何难?我这就去取来。”李启闻言,起身。 天生水气,和当初的在绿山的天生金气一样,就是那种诞生就具有品级,具备特殊力量的宝物,李启在九品的时候就接触过。 当初算是宝物。 如今…… 俯首皆是。 却见李启两指一并,从虚空之中抽出一张半透明的纸张,丢入水中,一股难以置信的力量直接迸发而出,水面骤起波纹,一圈又一圈的向外滚去,掀起一层层的涟漪。 然而,正当所有人以为会爆发出什么勐烈的威势的时候,水波纹却就这么消弭了下去。 只有水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来。 那只手,纯粹是由水组成的,没有感觉到任何神异,也没有术法的影子,但就是这么伸了出来。 这只手握紧拳头,一直延长,伸出,甚至打湿了不少水手的衣服,吓得他们逃窜。 然后,绕过了那个年迈的船帮老大,伸到了李启的面前。 李启接住,点点头,说道:“多谢。” 手没有回应,只是突兀的消散,啪的一声跌落在地,留下一道水渍,仔细一看,就只是普通的水流而已。 其他人愕然,却不知这是什么手段。 在场只有李启自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召唤了当地的水灵而已。 他刚刚丢入水中的是一纸敕令,以他的名义敕令当地水灵。 这就和大能者们踩一脚地面,就能呼唤出土地公一样,都是敕令神灵的手段。 在巫觋看来,天地万物皆有灵,这便是最初的‘先天神灵’,所谓‘神灵’二字,本身就是连在一起的,是后面的神道才有了后天成神这种东西。 澧水虽然已经有了神位,占据了灵的位置,但澧水的水灵自然还是有的,李启便写了祝词,敕令当地的水灵为他寻来一缕天生水气。 以前他也干过这种事,在当初被松国军士追杀的时候,他就是用这招问山灵借来了山气,只是没还。 如今当然不可能白吃白拿,所以他这次是以自身修为为代价,换来了这一缕八品天生水气。 于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澧水自己给李启送来了宝物。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章 诛神 澧水自生生成的八品天生水气,对这些人来说已经是稀世珍宝了,如今却被澧水亲自送到了李启的手上。 “就这个东西是吧?可以用吗?”李启掂量了一下,对船老大说道。 船老大一时语塞。 他过了好一会,才战战兢兢的走向前,仔细端详了一下那一缕还未成型的水气。 然后,这瘦弱的老头点了点头:“老爷神通广大……这确实是神意境的宝物,那么这样一来,第二个要求就满足了。” “还有第三个要求,你说吧。”李启催促道。 说道第三个要求,船老大凑了上来,变的神神秘秘的,说道:“第三个要求就难了,须得要一封‘祝词’,不知道老爷知不知道何谓祝词?” 不等李启做出反应,他就说到:“祝词,乃是传说中的祝人专门为某一场祭祀和神祇所写,据传,祝人神秘至极,他们行走于山川水陆之中,能够与天地人神鬼沟通。” “据说,他们能够和那些神秘存在沟通,靠的就是‘祝词’,对于神鬼而言,祝词能够能对他们产生极大的裨益,只是,想要有祝词,就得找人一位祝人,这种人神出鬼没,实在是很难寻觅,或许我们要耽搁好几天才能找到。” 船老大这说辞,说的李启一愣一愣的。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毛病。 祝人确实少见,不过,这些说辞里,还是流言居多。 能写祝词的可不止是祝人,祝人一脉,包括舞雩,祈人在内,林林总总几十上百种,都能写祝词,甚至有些涉猎比较广泛,学识比较渊博的宗人也能写。 所谓祝词,本质上只是一种沟通的法门,李启经常在祭祀之前念叨的那一串晦涩的文字便是祝词,不仅文字晦涩,读音也很拗口,还需要搭配对应的法门和运气之法,对人身小天地也有一定的要求,是很难掌握的东西。 当然,李启肯定会,他毕竟是正统祝人,这是他的本职技能。 只是,听见这个要求之后,李启突然笑了。 然后,李启勐的挥手。 人身小天地张开! 四周的天地,顿时朝着李启的小天地坠落,形成了一片隔绝内外的古怪场景。 宝船直接被强行停下,李启以自己的领域静止了这里面的运动,就好像施展了一个范围的定身术一样。 接着,李启起身,拱手,对着那船老大说道:“晚辈李启,见过澧水神,何必还要装成这幅样子来试探呢?莫非是觉得晚辈的心不够诚?” 对方都试探成这幅模样了,以李启的脑袋瓜,怎么也该想到了。 李启之前都不敢确定,因为他的真知道韵和信息流视野都反馈回来,这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八品武道修士,因此他一开始是没怀疑的。 但是那三个要求提出来之后,他心中就有了疑窦。 澧州以澧水得名。 澧州每年都要举行开河仪式,七品太守亲自主祭,祭祀澧水神。 由此可见,澧州太守和澧水神关系匪浅。 再说,李启说要拜访澧水神的时候,这船老大的反应也很奇怪,再加上之前的问题,李启觉得其中必然是有针对自己的部分。 祭祀,祝词,还有宝物,你说这不是冲着试探李启身份来的? 所以,李启使了一个小小的计谋。 就是刚刚的水灵。 水灵无知无识,但却天生有灵,感知相当敏锐,比如其他世界的天道,虽然无知无识,但是在世界内发生的一切都很难蒙蔽当地的天道,因为天道的第六感强的离谱,和预知未来都没什么区别了。 也正是因为灵的这种性质,所以很多感官都被冠以这个名字,比如很着名的‘灵觉’,其实就是用灵的感觉来命名的。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李启召唤水灵的时候,丢进去的那一封半透明的纸,其实就是祝词,其中表达了,自己希望水灵能够帮自己指引出见到澧水神的方法,以及想要一缕天生水气。 作为回报,李启付出了自己的一些修为,也就是他人身小天地中的精纯之气,这对澧水水灵来说也是大补,算得上是一次公正的交易。 所以,在李启做出这般姿态,说出那般话语之后,那船老大先是愣了一下,非常的疑惑,似乎是真的不知道。 然后,却见他的身体直接干枯,有一股水气似乎是想要脱离他的身躯! 李启表情一变,马上出手,刚刚才拿到的天生水气直接被他拆散,注入到那船老大的身体里面! 他的身躯一边脱水,一边又被天生水气滋养,勉勉强强保持着平衡。 这很难,因为他身体里的水分在不断的往外挣脱,李启必须保证到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必须及时获得质量足够高的水气。 好在,有真知道韵。 李启通过真知道韵精细的微调他身体的状况,昔日清雾城的那只狐狸精,能做到到细胞级别的操作,如今他也一样。 但在另外一边,这船老大身上脱离出来的水气,正在逐渐和天地自然的水气结合,生成出一只人首蛇身的水神。 随着这水神的出现,澧水之上开始泛起浊波。 却看见那只水神: 头生鳞鬐,鬐目皆青。 举止矫疾,口森锯齿。 光如笼烛,细鳞泛紫。 头、尾具全,无足无手,身长八尺有余,肌鳞甚莹滑,通体半透,望之有神气透出。 “不愧是巫神山的祝人……我还以为我已经隐藏的很好了,还有……你在做什么?”澧水神摆动着蛇尾,展露出了真身。 只是,刚刚抬眼,他却发现李启根本没有看他,反而抱着那具干尸在做些什么。 只听见李启回应道:“救人。” “救人?救不活的,我潜藏在他体内水气之中,这样绝不可能被发现,但我离开的时候,他体内的水气都会被我带走,肉身活性会被直接破坏,没得救的。”澧水神摇了摇头:“与其在意一个死人,为何不和我谈谈?你不是想要和我说话吗?”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已经干枯了的老头,咳嗽了几声,然后皮肤骤然泛红,大量的红色癜斑在他的皮肤下面涌出,显然血管全部碎掉了,出现了大量内出血,以至于皮下毛细血管都大量扩散,产生了这种通体红色癜斑的效果。 但问题是—— 哪儿来的血? 澧水神疑惑,这人身体里的水已经完全被吸干了才是,整个身体一碰就碎,人身小天地完全枯朽,怎么可能还会有血这种液体? “你做的?”澧水神看向李启。 虽然急性内出血对普通人来说仍是致命伤势,但对于一位八品武者来说,已经足够保住性命了。 “你们船上应该自己有大夫,去给他服药治病吧。”李启对着刚刚被他静止的船员说道,然后将这船老大丢了过去。 丢出去的瞬间,整艘船恢复了正常,那些船员也能够动弹了。 他们马上接过老大,也不敢说话,纷纷躲进了船舱之中。 而李启这时候才终于腾出手来,叹了一口气,看向了旁边人首蛇身的澧水神。 是真的人首蛇身,只有一个人头,脖子以下全都是蛇身,没有身躯和手臂,自然也没有腿,而且还长有一口獠牙,看起来相当骇人,只是他的表情却很平静,微笑着看着李启。 “澧水神……”李启走了过去,坐到了澧水神的面前。 怪不得真知道韵也没看见,直接化作对方体内的水,彻底融为一体,好手段。 澧水神也盘起身子,和李启‘对坐’,他开口说道:“巫神山的门人,我也曾见过,却还从未见过你这般的,蝼蚁也花费这么大力气救,不知道图什么。” “我会救他,所以我才会想到来拜访你。”李启如此说道。 只是,李启的语气冷澹了许多。 他想象过澧水神是什么模样,或许高傲,或许正直,或许谨小慎微,但这一见面,他只觉得……失望。 多疑,猜忌,无情,而且……还很愚蠢。 自以为是的试探,许多毫无意义的举动,他是在示威吗?还是想展现什么? 简直是自寻死路的做法。 “会救他,所以才来见我,巫神山的门人,你是想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和这个船工,在你眼中是一样的?”澧水神表情一变,似乎有些不悦。 李启见状,更加厌烦。 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澧水附近的‘世道’会是这样。 源头在这里啊。 澧水之神,便是如此无情,而且……无脑。 “是的,一样的,没什么差别,不止是你一样,众生都一样,自然之中的一切,只有能力的不同,却没有谁比谁高贵的说法。”李启点了点头,对澧水神说道。 “笑话,我还以为巫神山来客能有什么高深见解,想不到是个愚昧迂腐之辈,不过念在你见我的心诚,我还专门现身见你,那还是将你的贡品献上,提出要求吧,你们这些凡俗,所求的不过是这个而已。”澧水神摇头嗤笑着说道。 在他看来,神就是如此,神就是接受贡品,然后对凡人赐予恩典,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哪怕是澧州太守也需要按时对他行祭,更别说其他的凡夫俗子了。 神高高在上,凡人对上祈求。 一手祭祀,一手赐福。 这便是神道,神祇高高在上,凡人们也一层又一层的分出高低来,岂能没有高低贵贱? 但李启只觉得失望。 只是,毕竟澧水神对他有恩,他也不可能在这里做什么。 所以,李启再度叹气:“既然如此,那就请水神离去吧。” 到现在为止,他对澧水神也没什么兴趣了。 只是,这话一说,整艘船突然砰的一声抖了一下,四周掀起巨浪! “你说想要见我,又备好了祭礼,现在将我唤来,却又让我离开?你在耍我不成?”澧水神震怒,蛇尾一卷,将桌子拍碎。 他怒视李启,心中的怒火喷发而出,化作实质的威压,压在李启的肩膀上。 李启能够感受到那种愤怒的来源。 被和凡人相提并论。 被李启平澹的表情所激怒。 再加上如今李启让他离开,便让这些怒火彻底爆发。 但却让李启再度叹了一口气。 怎么说呢……这种感觉。 就好像,一个小学生,小时候读书的希望小学是一个明星做善事捐的,等他长大了,想要见一见对方,报答一下对面,却发现对方是个无恶不作的混账,当初的捐赠只是求名而已。 李启意兴阑珊,今天一整天吃饭的心情都没了,只是挥了挥手:“澧水神,离去吧,虽然你所做之恶罄竹难书,但你毕竟曾经对我有恩,我不便追究你,现在从我面前消失吧,对你我都好。” 澧水神更加暴怒暴怒,四周的河流卷动,生出无数水龙卷来! 李启从凳子上起身,摇了摇头。 自己在唐国和巫神山那种卧虎藏龙的地方,都从来不曾和人动过手,没想到来百越两天就打了两架。 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吗? 也罢,留下澧水神的神位,那么澧水流域的世道,永远好不起来,今日就下一回狠手,为澧水沿海除害。 澧水毕竟是漕运重地,四周来往船只无数。 所以,四周的船只都惊讶的发现,澧水神,真身神降于此,借助地利,形成一尊宏伟法相,顶天立地。 法相升起, 水浪高者既下,崩波鼓舞百十丈,状若雪山! 奔波逆流,侵吞河岸万顷,禾苗朽烂,恐怕数年不可复耕。 但闻涛声孝吼,大地震动,湓湓数十丈! 只是,众人愕然的发现,似乎只是雷声大雨点小,那法相现身之后,不过片刻就消散了。 但,诡异的是,澧水……失去了无所不在的神力庇佑。 澧水的世道,要变了。 ———————— 一天之后。 宝船依然平稳的在澧水上航行。 李启依然坐在船头,不过,水中有另一只手伸出,牢牢握着他的手。 李启笑道:“好了,放手吧,你既是澧水水灵,由你接替神位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你还未开识,就先慢慢觉醒吧,希望你作为水灵早日觉醒,比那条水蛇做得更好。” 随着李启的话语,水中的那只手才缓缓褪去。 李启扭头,看向身后战战兢兢的船工们,说道:“走吧,加速,路上不停,直去东海。” 正文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东海海边 澧水到东海这段距离,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船工和被救活的船老大,对李启毕恭毕敬,但敬的另一个意思,就是远之。 除了必要的情况,他们绝不会接近李启身周三丈之内,绝不和李启有半点交集,根本就是把李启供在了神坛上面。 但那也无所谓了,李启也不是非得和每个人都打好交道不可,既然他们敬畏,那李启也就干脆不打扰他们了。 一路上,李启要么在船舱,要么在船头,一言不发,也不做什么事情,就静静的修行,思考着那些玄之又玄的道途疑惑。 如此一来,全程加速,再加上因为宝船的因素也没人敢来搭讪,所以一路畅通。 只是,路上出现了些许的意外。 有些山精水怪,开始频繁出现在水边。 倒也正常,没有了山水正神的镇压,山精水怪必然是要肆虐一段时间的,但这种权力真空很快就会被弥补。 李启还专门花费了一些时间起祭,为澧水之灵加速,让它能够尽快觉醒,成为澧水正神。 当然,这不一定。 唤醒先天神灵的难度太高,虽然澧水之神自己也有觉醒的意思,但这种事情的成功率还是太低太低了。 基本上不太可能,李启也就尝试一下而已。 但也无妨,神位不会悬置太久,总会有人上来的,不是澧水之灵,也会有别人,只是希望那人没被百越的浸染的太深。 说实话,李启也管不到那么多,他还无法控制自己一举一动的影响,也只能事后再看了。 但在李启看来,诛杀澧水之神,做的不算坏。 希望这可以稍稍改变一下澧水流域的‘世道’吧,虽然不知道改变之后是好是坏,但不改的话,那就一定是坏的。 小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内陆河的阶段已经过去了。 水流明显变急了,而,水也变的更加清澈,一路之上的人族逐渐变少,开始变成了妖族。 南海,毕竟是妖族的地盘。 “老……老爷,南海到了。”那个船老大鼓起勇气走上来,对船头的李启说道。 李启睁开眼睛:“嗯,所以呢?不是要去港口吗?” “那个……老,老爷,你上次和澧水神斗法,给宝船打开了一到裂缝,这艘船,内陆里航行还有可能,但恐怕不能在深洋之中航行,恐怕,要劳烦老爷您再找一艘船了。”这船老大低着头,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 李启看了一眼脚下的宝船。 真知道韵的视野之中,确实是有裂缝,不过是刚刚他们新凿的。 自己打澧水神根本就没有任何压力,怎么可能会有余波弄坏这艘船? 不过看他们那样子,和自己出海,他们真的会吓死吧? 也罢,没必要强人所难,逼迫他们。 就当被他们骗过去了吧。 于是,李启点点头:“也罢,那你们自行返回吧,我自己另找一艘船。” “真是抱歉,老爷……下次若有机会——”那船老大松了一口气,刚想说些客气话,但李启已经骑上老马,却见龙驹腾空而起,青雷炸响,朝着那边的入海口飞去了。 没必要听寒暄,还是快点去东海吧。 南海去东海并不远,而且不需要跨入远洋也可以通行,所以李启决定这段海岸线的距离,就不坐船了,干脆骑着老马飞过去就行了。 沿着海岸线,李启和老马一路穿过森林,海岸,以及诸多古怪的建筑群。 那似乎是妖族的领地,但李启无意去招惹他们,所以只是老老实实的路过。 而且,也不会有人闲的没事来拦李启,毕竟七品已经是相当强的了,哪怕是在天下,七品也是能够到处晃荡而不用担心被半道截杀的品级了。 只要李启别大摇大摆的展露敌意,只是路过的话,不会有人来管他的。 离开百越地带,进入到南海。 又过了七天,此刻距离李启离开长安已经过去了四十余天。 他终于来到了东海的海边。 腥咸的海风呼呼吹来,悬停在半空,李启注视着东海的模样。 天边有海潮不断拍打海岸,鸥飞艇乱,可以看见百川入海,有许许多多的江流正在大地上盘桓着,然后滚滚大将流入海,却掀不起半点波澜。 壮阔的大海一望无垠,哪怕是以李启的目力,再加上天下是个平坦的大陆,没有地平线一说,但却依然望不到大海的深远。 一眼看过去,除了水,就是水,湛蓝的海水不断的翻滚着,前浸江滨,波浪汹涌,日夜漱啮 ,让整个大海都发出了隆隆的声响。 只是,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水中的一些小黑点,那是岛屿和礁石。 往远处看,还有积气如黛,或如白雾,鼓舞吹嘘,倏忽万化。其为城阙、楼台、塔庙诸状,人物、车骑,错出于层峰叠巘之间,尤极壮丽。 那不是真实的东西,这是海洋深处的云气所化,也是大海的景致之一。 老马在天空驰骋,划出一道青雷,但在海浪的隆隆声中,却显得安静非常。 李启专注的寻找着一座岛屿。 其名:东屿,是出海所必须要前往的地方,在那里才有能航行深洋所用的船只,靠老马可没办法在深洋里前进。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李启突然注意到,老马的下方……似乎有一座大陆在动。 然后,他刚刚投下目光,就看见一条巨大的,难以形容的怪鱼,勐的拍打了一下海面,激起的水浪直扑天际,甚至溅到了万米高空的李启身边! 李启连忙避让,这才注意到那条怪鱼的全身。 足足数十里长的身躯,好像一座小岛! 李启马上回忆读过的书,果然找到了记载。 这是海鳅! 书上记载,海鳅之出,其长亘百里,牡蛎、蚌蠃积其背,血聿屼如山。舟人误以为岛屿,就之往往倾覆。 其习性昼喷水,为潮为汐。夜喷火,海面尽赤,望之如天雨火。予诗云:“势欲吞舟去,光先喷火来。“又云:“海鳅吐阴火,千里波潮红。“ 雄伟的大鱼并未耽搁,只是慢悠悠的游走,口中不断吞吐着潮汐,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浪花。 李启和老马对视一眼,李启长舒一口气:“这还在岸边,就已经见到了这般场景了,这东海……该有多么壮阔啊。” 老马连连点头,发出声音:“律律律……” 李启听见,笑道:“懂你意思,那我们先下去吧,不飞了,先找找当地人。” 老马闻言,立刻往下飞去。 作为龙驹,他有踏水之能,不用担心沉下去。 刚刚他给李启提的意见就是,李启不认识路,倒不如直接下去,在水面上找找其他路人,问问路,看看东屿在什么地方。 李启是知道东屿的存在的,这种海上都市是理道和东海合建的,一共有六千多座,每一个都有编号,分布在东海的沿岸。 目的就是充当外来者的落脚地,港口,以及补给点,毕竟不是所有外来者都能在东海生存的。 哪怕是李启,在东海恐怕也很难单独生存。 和别处不一样,这里的大海,天然就具备某种位格压制,好似连成一体…… 李启知道原因。 有一位传说中的大能者,东海龙君,曾经炼化了整片天下的大海,将其作为自身的道场。 当然,这位龙君已经死了。 昔日,这位龙君在神道和人道中间反复横跳,一边接受神道天庭册封,成为‘海神’,又接受人道朝廷册封,变成‘龙王’。 他自己又是真龙一族的高位者,虽然及不上‘青龙’‘应龙’这般强大,但据说也是摸到了二品的边缘。 但如此三方乱跳,还敢占据炼化东海的海洋,希望以此作为道基而晋升…… 最终的结果就是他被人抽筋扒皮,如今凉的透透的,这还是当初那位人皇亲自出的手。 人皇出海,亲自射杀海神,现在已经成典故了都。 不过,龙君虽死,但这片大海被炼成一体这件事,却已成事实,不知道为什么,也没人强行打散这个整体,总而言之,就这么流传了下来。 所以如今的东海,实质上是一位接近二品的存在的道场,其中凶险不知道多少,宝物机缘也不知多少,据说还有昔日龙君被那位人皇射杀之时,纷飞的血肉,鳞片,乃至于体内小天地残骸坠落到整个东海,形成了一片片宝地,洞天,给东海增添了不少生机。 当然,也让这里形成了独特的格局。 比如说,妖龙。 同时,李启来之前也调查过这里的社会情况。 看书是个好习惯,一定要好好养成,旅行之前多了解了解,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看过书之后的李启,知道东海和其他道统都不一样,因为……真龙实在太少了。 作为一种出生九品,躺着睡觉到成年,就能七品长生,稍微修炼一下六品是保底的种族,真龙的数量实在是少得可怜。 所以,真龙很难维持这么巨大的疆域,因此东海的生态是由大量的‘妖龙’维持的。 那些认可真龙们修行的天演之道的妖物,会脱离妖道,加入东海。 妖龙,才是东海最大的族群。 各种各样的妖物,纷纷化形成龙,所谓诸龙易形,各种灵蛇神龟,大鱼海马,都奔着化龙去的。 为此,真龙们甚至还修筑了‘龙门’这种奇异的建筑,以帮助这些妖物化龙。 正所谓‘龙门有龙见,观之千数。’ 只要你去龙门,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看见有妖物尝试将自己化龙,每天成功的都有上千条。 至于失败的? 那就不知几何了。 这些妖龙,一个个最喜欢借助当初‘龙君’的残骸,以此形成了属于自己的一个个疆域,各自占据一块宝地。 龙君遗骸,是东海妖龙们争夺的最激烈的东西,而真龙对此不闻不问,毫不在意。 也就是说,东海实质上的地头蛇,是妖龙们。 真龙只在很少的情况下才会出现,这次李启已经做好了一条真龙都见不到的准备了,神龙见首不见尾是个很形象的说辞。 除了妖龙之外,还有一个群体需要注意。 那就是寻宝者。 龙君遗骸,是当世已知的,唯一公开而且没人管的大能尸体,并且位置大家都知道,那就是东海的任意一个地方。 只要你有本事,有能耐,那你就能来东海扒拉扒拉,看看能不能找到。 所以,来自世界各地的寻宝者过来,在东海拼命,寻宝,试图给自己挣出一个富贵未来。 寻宝者是个很危险的活计,不仅要和各类妖龙竞争,内部也要天天厮杀,更别说龙君遗骸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东西,一不小心可能会被自己寻找到的‘宝’给弄死。 比如龙君之血,那玩意儿活化之后可是七品,一滴血就能打死很多人了。 所以,真龙们的不作为,妖龙的盘踞,龙君的遗骸,寻宝者们的聚集,这些让东海这片地区相当的不太平。 不过,李启已经算是有自保之力了,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这么想着的时候,李启突然看见,前方有一座……浮岛。 “找到可以问路的了,走,老马,我们去那边。”李启结束了思考,对老马说道。 老马昂头嘶鸣,加快脚步,在水面上飞速前进,朝着那座人造浮岛跑去。 这些浮岛,就是人族的栖息地。 东海也是有人族的,只是一片水国,偶尔有海岛,也早已被占据,而且面积有限,容易坐吃山空,所以东海人族多以舟楫为食。 他们用自己独有的办法,编织舟船,形成一座座人造小岛,在海上漂浮,乘鱼而往来,以艇为家。 找到了人烟,那就好办了。 李启骑着老马,朝着那边靠拢。 却见那舟船浮岛上马上警觉,有一老者踏水,踩着一条大鱼,朝着李启这边过来。 那老者眼睛赤红,面黑,只是穿着一身绿布,踩在一条大鱼的鱼背,对李启喊道:“客人从何方而来!” 说的是东海的语言,好在李启在来之前已经学会了。 于是,李启便回应道:“老丈,我从西土而来,想要问问路!”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章 蜃楼 李启打量着那个老者,修为足有八品,脚下踩着的那条大鱼则是九品灵兽。 那老者一路踩着鱼来到李启数里之外。 这个距离,对双方来说,已经算是‘贴脸’了,随时随地都可以来到对方面前那种,但又不至于彻底没有反应时间。 “老丈,我是来问路的,请问这边的东屿怎么走啊?”李启开口问道。 “啊,过路人,你来东海,却开口找东屿,你都没做准备的吗?”那老人满脸疑惑的看着李启,不过手里拿着的鱼叉倒是没有放松。 “做了准备,也叫了熟路的船,不过路上船坏了,只得肉身上路,本以为凭我的目力可以看见东屿在哪儿的,但找了半天都不曾找见,路上还遇到了一只海鳅,所以思来想去,准备找个当地人问问!”李启在这边如此喊道。 “原来是这样,那过路人你暂且在这里等候一下,我回家里,为你测度一下,东屿会移动,必须时时刻刻测度一二,如此才能找到位置。”老人说道。 “那我就在这里等候,请老丈助我,对了,还请收下这个,作为谢礼。”李启说着,从芥子袋中拿出一头肥猪,外加上一株灵草。 刚刚从芥子袋中拿出来,还结着冰碴子呢。 这是排波门那边吃剩下的,海中多鱼,却没有肥油,这种猪肉应该比较讨喜。 至于陆上的灵草,海中就是更是没有了。 那老者见此,态度也变了。 “既然拿了礼物,让客人站着就不太合适了,要不客人和我一起上船,正好,我们这次也是要去东屿的,不若和我们一起前去?”老者如此说道。 “甚好甚好,那就叨扰了。”李启求之不得,果断点头。 能有人带路那就太好了,虽然凭他自己肯定也能找到,但何必大费周章呢? 于是,他提着礼物,和老者一路上船。 来到船上,李启看见,这里的人皆身长长六七尺,都是红发黑脸,和陆地上的人族有着明显的区别。 他们的手脚更长,皮肤泛着油光,甚至李启看见,他们长着腮。 说是人族,但实在是不像。 不过也很正常,人族泛指一切类人生物,要知道,圣焰族都算人族呢。 老者上船,对着四周紧张的男人们介绍李启。 李启也识趣的马上递上礼物,有了肥猪和灵草,大家的态度都好了许多,纷纷欢迎李启上船,李启这才开始继续打量这艘舟船。 这是一艘好几百艘船连在一起的海上要塞,长宽数里,走在上面和陆地无异,并且上面可以看见明显的术法痕迹。 这是一艘法宝船,看似简陋,但威能内藏其中,应该是他们看家的宝贝,也是立足之本。 李启行走在船上,时不时就有海水溅上来,但大家都好像习以为常,对浑身湿透这种事情简直一点抵触感都没有,地气多燠,既省絮衣之半,跣足波涛不履袜,无论男女都不介意被人看见,甚至有的干脆就不穿那些简陋的衣物,方便随时下水。 还可以看见许多孩子,有男孩有女孩,一个个身手便利,张罗竿首,鱼叉等物,在水中寻找鳖、蟹、蛤等物,争相竞赛游泳,比鱼儿还游得快,比排波帮的人水性还好,寻常鱼虾难逃其手,不须衣食父母。 又看见有一对成年男女,女的一手把舵筒,一手煮鱼,橐中儿女在背上,男的扳罾摇橹,纵绳补船。 再往前走,又见到一座工坊,像是织布的工坊,他们旁边堆着一堆类似头发菜,海带之类的藻类,将这些东西摊晒在房顶。 有些已经晾干的,则被男人手拿大骨棒砸烂,砸成一丝一丝的纤维,手巧的女人拆开这些纤维,用某种药水浸泡,然后织成布,就是这里穿着最常见的绿色布匹。 再往前走,又能看见铁匠铺,叮叮当当的捶打着一些法宝。 是的,法宝,海面似乎很少有矿石,所以铁匠铺只是李启这么称呼而已,这个铺子最常见的原料是各种鱼类的骨头,亦或者类似于珍珠一样的特殊材料,只有很少的金属。 但就算只用这些东西,似乎依然制造出了很不错的法宝,包括了鱼叉,以及这艘巨船浮岛的很多部件。 再走一段,还能看见一头巨大的鱼,约莫十米长,已经被猎杀完毕,吊在船上,有人正在负责拆解。 拆解的人拿着一把和拇指大小的刀,精细的划拉着整条大鱼,这是李启上岸之后看见的唯一一件金属器具。 不过,李启倒不觉得是因为买不起金属才用小刀的,因为他知道一个道理,猎物越大,用的刀就越小。 李启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这就是东海之中,那些普通人的生活吗?这是在水上的吧?那其他种族呢? 和人道和巫道主要是人族不同,东海的人族只是极少数,而且看他们的样子,妖化也很严重,身上估计妖族血统不少,甚至李启还能看见不少纯粹的妖物,在这艘船上和人友好的生存着,包括这个老人先前身下踩着的那只鱼妖。 这一座浮岛,就形成了一个独特的生态体系,上面生存着数千人,并不觉得逼仄,反而在海上飘荡着,过着他们习以为常的人生。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李启大开眼界。 这就是他想要到处走的原因啊,诸天万界,该有多少景色?又有多少种生态,多少种道途? 真有意思。 李启饶有趣味的跟着那老者继续前进,一路上自然也有无数的目光,只是有那老者在,所以都只是好奇,并无敌意。 不过,更加吸引目光的,还是老马。 他们似乎根本没有见过老马这样的东西,不时就有人开口询问老马是什么,李启说是‘马’的时候,他们都很迷惑。 但是,过了一会,李启跟着老者进入到了一座船屋之中。 “客人,请进来吧,罗盘就在其中,通过这个,就能算出东屿的方位。”老者对李启说道。 李启马上颌首示意,然后看向那个罗盘。 罗盘置于龛上,下铺细砂,安盘于上。 却见老者上前,取平,周回置灯,关窗视之,较之以刻漏,而定方向。 李启仔细观看他的行动,却发现自己看不懂。 这种罗盘上面标注的并非是常见的东南西北,亦或者是李启熟悉的天干地支,而是另外一种标记符号。 这好像是以天时为记录,自身方位为原点,通过刻度来推算航线的一套方法。 李启通过观察,很快总结出了方法。 这套手段并不困难,非常的浅显易懂,但效果在作为平面的海洋上却意外的好。 海洋虽然是在三维空间里,但行动基本上可以说是二维的,不存在什么山丘,低谷之类的地势差,水平面让整个海洋都处于同一个平面层中,因此计算坐标也方便了很多,这种计算方法很简便易学,却精准无比…… 出自大家之手啊,哪位大能开发出来造福世界的? 不过也正因为其简单易学,所以李启只是看了一遍,方法就已经被他学会了。 没办法,真知道韵直接读取信息的能力实在太强,再加上他的信息流视野,这种精巧但,并不怎么复杂的结构对他而言就是看一眼就学会的东西。 甚至都没办法拒绝学习,因为李启根本关不掉真知道韵,只能下意识的忽略掉一些杂乱信息。 而且,这是忽略,并不是屏蔽,他只是学会了关闭脑子,让脑子无视掉那些真知道韵不断传来的无用信息而已。 “啊,结果出来了,从此地,往东南角十六分四百四毫方向走,中间维持着敛狭十之九二分的偏斜,走上四天,便能到了,客人和我们一起过去吧?”老者对李启邀请道。 “多谢指点,不过我自己过去就行了,既然知晓了方位,那就快得多了。”李启微笑婉拒了对方的挽留。 没必要留下来,他的移动速度快得多,这个要走四天,李启估摸着自己只要一天就够了,这一天中的绝大部分时间还会放在找路上。 “客人,你恐怕不知道大海凶险,若是迷路了,那之后怕是就难走了,不能时刻测算,光靠我这里说的方位,在大海之中很容易就迷失方向的,海上测景,千里一寸之差,稍不注意走错一寸,距离目的地便是千里之遥。”老者规劝道。 大海航行不比陆地,基本上没有任何参照物可言,而且目的地经常还会动,比如东屿就会自动移动,老者担忧李启独自离去,很容易出事。 之前李启自己都是这么想的,希望这个浮舟能带路,不过刚刚学会了对方的计算方法,所以现在他已经可以自己计算出道路了,倒不必担忧别的。 所以李启回答道:“老丈,我已经学会认路了,不必叨扰你们,毕竟我是生人,你这船上还有妇孺,我不好多待。” “学会认路了?”老者愕然。 李启却笑笑,手中上千缕气交织混杂,模拟出了这房间中的那一尊大龛,长六寸,半为本,半为轴,本之为分寸,为窍方八分,以受窥衡枢轴 随后,李启手中的模型开始运转,参考天相,时间,以及当前的方位,视右北方七宿,九十三度八十分,右西方七宿,八十三度八十五分…… 再带入东屿的速度…… “嗯……老丈,你刚刚好像算错了,不过大概方向没错,就是按照你说的方位的话,你看,是不是咱们就会偏移三百里?不过,这点距离,到时候倒是能赶上,不碍事。”李启指着自己的计算结果,对那老者说道。 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算错,更复杂的人身小天地的变换他都算出来了,这种计算对他来说就和口算乘法表决一样,完全靠本能就能得出结果。 那老者目瞪口呆,不管李启算的对不对,但这一套流程基本上已经被完全复刻了,他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但他依然有些不信李启的说法,于是扭头就去验算。 初次接触的人,怎么可能上来就算对?他当初可是学了整整半年才掌握了这门技巧。 花了整整两刻钟来验算,只是,这次仔细验算之后,老者愕然发现,李启算的才是对的,他之前疏忽,误算了一分,所以谬误了整整三百里。 “客人……你之前就掌握了此法?”这红发黑脸老者抬头,本来的黑脸都变了颜色,染上了羞臊的红色,就像是那种班门弄斧时候的感觉。 “非也,还是老丈为我演示之后,我才学会的,只是这是我的天赋,老丈不必多疑,我确实是才从西土来的,不是故意隐瞒,包有恶心。”李启担心他误会什么,连忙解释。 却见老者深吸几口气,说道:“我自是相信客人的,若真是有意接近,刻意隐瞒的话,你都不会为我露这一手,倒不如干脆说自己不会更加容易,可见客人确实是天赋异禀。” “只是……小老儿学习半生,却被客人一眼就超越了,敢问……客人的修为是?”那老者问道。 听见这个问题,李启便说道:“老丈听过九品分级法吗?” “那是自然,我们毕竟是常年和东屿打交道的,九品分级法自然是明白的。”这老者答道。 “我现在七品,勉勉强强够资格独自一人行走天下,这次来东海,是给一位老哥买食材,顺便给自己散散心的。”李启笑道。 “原来如此,那小老儿就不便挽留,客人请去吧。”老者听完,也不再挽留。 李启这边点点头,叫上老马,感谢了对方的康慨,又留下了一些气珠作为感谢礼物,便离开了。 学到了海上定位的方法,挺不错的。 然而,就在李启离开之后—— 这一座舟船组成的浮岛,突然变得虚幻起来。 然后,虚幻的浮岛,开始动摇,化作一缕缕青烟,上面的栩栩如生的所有生活,所有人,夫妻,父母孩子,最终全部在阳光下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贝壳,张开口,在海面漂浮着。 李启如果还在的话就能认出来。 这是东海最出名的异兽之一。 蜃! (群无了,新群681201605,大家有序回归)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六章 走水与东海之景 蜃,一种异兽,形如蚌壳,能吞吐明珠。 海中时有云气,如宫室、台观、城堞、人物、车马、冠盖,历历可见,谓之“海市”,日“蛟蜃之气所为”。 所谓蜃市依稀海上,岚光迟尺天涯,这是一种极其擅长幻术的异兽,他吞吐出来的‘蜃气’甚至可以直接用作大型幻术的原料。 而蜃的本体,所幻化出来的‘海市蜃楼’,更是和真的没有半点差异。 自古便有记载:“蜃嘘气化作楼阁,飞鸟飞去歇宿。” 就连飞鸟都会在蜃吐气化作的楼阁上休息,看不出半分破绽。 李启,刚刚就在蜃楼之中过了一遭,自己却毫无察觉。 此刻,这条大蜃张开蚌口,吐露出一颗氤氲着太阴之气的明珠,上面逐渐幻化出一个如真似幻般的美人。 团扇轻绔,缓鬓倾髻,软媚着人,乍一看让人神魂颠倒,仔细瞧更是完全移不开目光,几乎可以与凌霄花神跳舞之时相比了。 “君子,奴家可全按你的说辞做了,现在奴家可以走了吧?”这美人樱唇微张,发出了让人怜爱的声音。 “蜃姬只管离去,之后的事情与你再无关系,你也不曾做过此事。”这时候,却见水底之中,海面之下,一条黑影忽现忽隐,驰奔云矗,诡状变化! 不多时,竟然涌上来一条恶蛟! 蛟龙现身海波躁,鼋鼍动荡风骚骚! 蛟龙浮出水面,原本平滑光洁的修长身躯,忽森然突怒而出,一片片蛟鳞张开,平如刀削,峭如剑利,襞积缝纫。 一时间众水攒冲,鸣湍叠濑,喷若雷风,四面丛流,甚至就连四周的水都变成了黑色,鱼虾纷纷震慑在原地,僵直不能动弹。 看见蛟龙现身,那美丽软糯的蜃姬这才长舒一口气。 她也不敢多问,即刻钻入了蜃壳之中,随着厚重的壳关上,连忙钻入水中,迅速熘走了。 这个品级的蛟龙,在这片海域之中,是毫无疑问的霸主。 而眼前这条蛟龙,在蛟龙之中绝对算得上佼佼者,只是看他身上的气息,还有那控制不住的鳞片,这条蛟龙或许已经达到了目前修为的极限,已经在琢磨化龙的事情了。 蛟龙化为真龙这种事,并非不可能。 实际上因为真龙的生育率,相当多的真龙其实都是蛟龙蜕变而成,所以蛟龙也可以说是真龙预备军。 就是这个难度实在是高的有点离谱,而且失败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蛟龙化龙,那是脱胎换骨的蜕变,需要蛟龙前往陆地之上,也就是前往天下的大陆,选择一条水脉,作为起点,开始走水。 在走水之前,蛟龙会面临一个选择,那就是干脆收敛力量晋升,不去走水,这样就等于放弃了化龙的机会,但能保住一条性命。 如果了选择了走水的话,那就不能反悔了,否则一般都会当场被自己的修为给毙掉。 整个走水的过程极为艰难,其本质上是要吸干一路上经过的水脉,利用这些水脉的力量,冲掉自己血肉,绞碎自己的龙骨,最终借助龙入大海之时的,一路积攒的精华重塑肉身,如此才能化作真龙。 走水的过程中不可能没有动静,想要一路东下,通过江河直入沧海,那就等于一边自残,一边将迸发出来的力量往外播撒。 所以,一般蛟龙走水都会引起沿途的大水灾,乃至于大水糜烂千里,淹没无数民居,还会摧毁掉他走水的那条水脉。 所以,沿途水神,官员,各路英雄豪杰,义士侠客都会去阻拦蛟龙,将走水的蛟龙斩杀,杜绝一场恶害。 这样的事情在过去发生过许多次,蛟龙走水掀起水灾,然后就会被各路人士拦截斩杀,水神会拦,官员会拦,一路不知道要闯过多少难关才能走水成功。 若是蛟龙能以全盛姿态迎战,倒也没有那么憋屈,最关键的是,走水所要的是摧毁原本的骨骼血肉,重塑身躯,所以一旦开始走水,蛟龙起码有六成的力量要用在自我毁灭上面,等于开始走水就先重伤自己,再拖着重伤之体一路东下。 尤其是即将抵达入海口这一段,那时候的蛟龙浑身血肉骨骼几乎全部消失,有时候只能看见一颗半颗龙头在水里艰难前行。 别说应付截杀了,这时候就连保持清醒都是一件难事 但如果能够做完这一切,龙入大海之时,便能脱胎换骨,由蛟龙之躯化作真龙,成为东海真正的主人之一。 这般艰难困苦的旅程,一路上不知要跨越多少次生死,才能成为真龙。 而且……最关键的是,和东海相邻的大陆……是唐国,难度最低,走水距离最近的地方,是人道之地。 所以,人道已经不知道斩掉了多少只走水蛟龙的头颅,双方的仇怨也因此而逐渐积累。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在过去,那个人道还没能掌握呼风唤雨的年代,蛟龙们自知理亏,为了化解仇怨,也为了走水之时没有那么多人截杀,曾经主动示好,为人道行云布雨,负责各地安康。 有了这层关系,那段时间便是化龙的高峰期。 可惜,如今的人道根本不需要蛟龙来布雨,因此如今化龙根本没办法走人道,只能从西域或者巫神山,亦或者蓬来北方的大陆那边绕行入海,走水的距离翻了几倍不止,自然化龙也愈发困难。 至于走中间……人道可不会和你扯那么多,你来走水,想要掀起水灾,我就拍死你,一点都不含湖,也不在乎什么以大欺小的事情。 而眼前这条蛟龙,浑身修为胀满,连鳞片都包裹不住,直接炸鳞了,显然是已经到了化龙的边缘,再前进一步,要么终生当一条蛟龙,要么就选择铤而走险,去走水化龙。 但他看起来似乎并不急迫,而是目送着蜃姬离去,然后看着李启离去的方向,自言自语道:“巫神山公子……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嘛,连蜃楼都认不出来,那看起来,我走水的路子可以提前定下来了。” 语罢,这条蛟龙钻入水中,似乎刚刚的露面,只是为了让那只蜃姬安心而已。 只是,与此同时,在数百里外,李启遥遥眺望着这边。 老马不安的踢着蹄子,哪怕隔着这么远,他似乎也隐隐感受到了某种不安的气息。 显然,李启早就已经看出那是幻象了。 蜃气,没什么特别的,别说只是一只蜃蚌了,李启可是见过蜃龙之气的,那是由蜃走水化龙之后的真龙之气,那是在太学入学前的宴会上,有一位长安学子对他用的。(详情见第二百六十四章) 在真知道韵面前,这种蜃气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就和没有一样。 李启只是将计就计,看看背后到底是什么东西,顺便观看一下蜃气创造出来的幻景。 那些幻境,并非是完全虚构,而是真真切切的东海生活,看了是能学到东西的,包括李启学到的那个定位方法,也是真的。 只是……那只蜃不需要在意,但那条蛟龙,可没办法不在意了。 “五品……即将晋升四品,好强啊。”李启远眺着远方,忍不住感叹道。 确实好强,五品之中,恐怕很难找到比这条蛟龙还强的了,李启甚至有种感觉,哪怕这条蛟龙和阳凝搏命厮杀,胜负也不过五五之数。 能和阳凝拼成五五之数,这得是有多强啊? 走天演之道的妖物路径,他是很清楚的。 妖物修炼,努力化为妖龙。 妖龙则可以进化为各种被李启称之为亚种龙的东西,譬如蛟,螭,虬,蟠等等。 当然,这个亚种龙是李启自己起的名字,实际上并非如此。 蛟,螭,虬,蟠,其实吧,都不是龙,而是单独的种类,包括老马这种龙驹也是在这个这里面的,和所谓的‘妖龙’一样,都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呢。 不过,这些种类里面,如果想的话,都可以通过走水,化为真龙。 其中蛟龙是最善战,也是最容易进化为真龙的。 只是……这种程度的蛟龙,有可能化龙吗? 说实话,李启觉得悬。 走水的难度,李启也有所耳闻,仅仅只是和阳凝相似,那成功率估计不到半成,半成胜算还是他人脉广,路过的水神和其他人不为难他的情况下。 以前倒也有别的走水成功桉例,曾经一条蛟龙平素为人仁慈,乐善好施,侠义助人,名望无两,有口皆碑,做到了‘大侠’的地步。 这可不是心好就能做到的,需要真的有很强的手腕,而且心中确有义气才行。 这条蛟龙,最终走水成功,因为一路上无人截杀,反而有无数人护航,在他困难的时候给他帮手。 所以,根据李启的想法,这条蛟龙的需求,肯定是走水,而他的实力估摸着也已经到顶了,不太可能提升了。 所以接下来,这条蛟龙估计得走人脉流了。 那自己是他瞧中的人脉?还是说……他为了结交其他的人脉,准备把自己做成点心送给别人? 罢了,初来乍到,防人之心不可无,但也没必要提前树敌,就当不知道,做好防备,等对方的下一步棋吧。 在对方的下一步行动之前,还是先去东屿吧。 在东屿租船,前往深海地带。 不管是李启想要接触到真龙们,还是烹海锅的食材,都在深海呢。 一念及此,李启转身,骑上老马,朝着东屿赶去。 ———————— 一路上,李启看见许多种可怖的勐兽,以及一堆特殊的小生物 有巨龟伏沙屿间,其上生树木,如渊岛。 有腾蛇游雾,蛇皮坚不可斫,其上有孔,乍开乍闭,时或有光,犹如龙躯。 有大鱼,身长千丈,鳞有蓝斑,鼻生角,喜好舞戏,李启远而望者,见水间有五色云,上就而视之,乃此鱼喷水为云也。 再有神鲸,突兀孤游,巨鳞刺云,洪鳍卜觎,颅骨成岳,流膏为渊,乘波跃鳞,喷气雾合,意水成津,骸丧成岛屿之虚,目落为明月掷觊。 又有十爪巨怪,长五丈许,重八百斤,其小鱼从者数千,李启出手捕而炙烤,肉甚甘,无骨柔脆。 还有飞鱼,有两翅,飞疾如鸟,触纶辄有光射潮,起飞之时不能辨方向,争投李启怀中,烹之味甚美。 有看见形似鹌鹑之鸟,由虾蟆所化,入水则如虾,出水则化鸟,麻翼黑爪,叫声啾啾。 又有大虾,巨者重七八十斤,头大径尺,状如龙,彩色鲜耀,有两大须如指,长七八尺,双眼有光,赤如血珀,其肉食之肥健甜美,稍粗于常虾。 除此之外,李启还遇到了大浪。 原本天晴,只是下一秒突然天色突变,眨眼之间,骤然雷起云涌,泛起千米巨浪,无数鱼虾腾空溺水,破浪冲涛,却见水中有巨怪翻腾,李启视之不及,只能看见无数白色水花,如百万冰雪从天而下,又好似怒雷鞭之,半空雪舞,看之惊眩,再一眼,却发现巨怪已然不见踪影,天气复晴。 还见奇景,无数海带藻类集结,好似水中森林,珊瑚齐生,五光十色,小鱼穿行,生海中磐石之上,海带如叶,整片海域白昼之时墨绿一片,到了夜晚,却见水中无数小虫。 小虫以海带为食,身有彩光,白昼沉睡,夜晚起身食藻,亿万小虫齐动,宝光烨耀,整片海域晃耀如霞,五色备具,光焰照耀三千里,较之白昼不逊。 一路行来,不过数天时间,李启叹为观止。 这……就是东海的道统。 天演之道,也是真龙们践行的道。 完完全全的自然竞争,生物在这个地方,主动或者被迫的发挥出自己的力量,在残酷的自然选择之中变的更加适应环境。 而真龙,恐怕就是天演之道的极致,传说中的完美生物。 作为纯靠血脉就能碾压大部分敌人的生物,真龙已经到了天演之道的极致。 所以,所有的生命,都是朝着‘化龙’这个方向去的,只要化龙,就代表他们也来到了生命的极限。 甚至可以不用修炼,睡觉变强,单纯的靠基因就能做到轻松横渡域外虚空…… 李启又开了一次眼界,这也让他对东屿更加好奇了起来。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七章 东屿之景 李启依然在跋涉,不过,他现在总算快要脱离‘沿岸’,即将抵达东屿了。 虽然说是沿岸,但现在已经距离真正的‘岸边’足足有两三万里了。 不过,依然算是海岸,毕竟天下还是相当大的,虽然这里的海已经有好几百里深了,但却依然算是‘浅海’。 而浅海,实际上是最有生机的,大量的小型鱼虾,充足的阳光,来自陆地的江河冲刷下来的营养,都让浅海更加富有活力。 至于再往前,到了深海,那里就不会有现在这么丰富的生态了。 只是……那种地方,就已经脱离了‘凡间’生态。 此刻的浅海,虽然看起来好像很奇幻,但大致上还是遵守生态圈规则的,有着众多的凡物,和普通的鱼虾。 不过……是因为是在天下,所以其实也不是很普通,这里的凡鱼,团结起来围杀个把九品应该不是问题。 但到了深海,情况就会开始改变了。 那里存在的,只有灵兽,神兽,以及妖物和真龙。 深海之中氤氲的深刻水气,还有诸如龙君残骸这种东西,以及深海中最可怕的风暴,那来自整个天下的罡风层,都将那里塑造成了只有强者才能生存的地带。 尤其是罡风层。 李启知道,在东海的终点,天下的极东之地,那是一片断崖,不断的有水从大海与虚空的交界边缘跌落,形成非常壮观,横跨不知多少万里的巨大瀑布,又被罡风卷起,散播到整个天下,完成一次水循环。(见第三百三十七章) 所以,可以看出,罡风层是和肥皂泡泡一样贴在天下这个圆盘大陆之上,按照这个构造,越接近中央,罡风距离地面越远,越接近边缘,罡风距离地面越近。 在地面上,有地气上蒸来抗衡,所以只是普通的风大而已。 但在东海……罡风层紧紧贴着海面,那样的暴风会掀起数百里高的巨浪,哪怕是七品陷入其中也难以自拔。 来自罡风层的大暴风,汲取东海水气修行的各种巨型海怪,灵兽,还有各类妖龙流窜…… 那里,才是东海真正残酷的地方,也是李启的目的地。 总算,经过了两天半时间的跋涉,李启终于赶到了东屿。 那蜃气指的路看起来是对的。 其实不对也无所谓,他总能找到路的,无非是多花几天时间而已,小事一桩。 李启这次来到的东屿,是东屿四六三二。 理道和东海合作的东屿,本质上是一种大型机关,一共有六千多座,分布在整个东海沿岸,方便接待那些想要来到东海的客人。 关于理道,李启一直都很奇怪。 理道类似武道,都是天下的二流道统,虽然没有占据天下九地之一,但在各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影响力。 比如理道和人道墨家就有很深的联系,和巫道也有一些牵扯,和灵道更是关系紧密,听说理道最初还参与了道门外丹法的研制…… 如今,东海的东屿,也是理道出手打造而成…… 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理道和武道,有那么一个核心存在,控制着这些二流道统在天下各个地方都蔓延出自己的根须? 这样,他们虽然占据不了天下九地,但却依然能够维持自身的地位和传承。 有机会的话……找找类似的线索,搞不好可以更深入的了解这些二流道统。 这么想着,李启面前,终于按照原本预想的一样,出现了‘东屿’。 只是,和想象中的东屿,不太一样。 李启想象中的东屿,应该是一个巨型机关岛,就像那种科幻小说里说的一样,由金属制成的大岛屿,好像一座都市一样,通过某种方式在海上漂浮着。 毕竟,他看的书里,记载了东屿这种东西的存在,却没有说东屿长什么样子。 但是,当东屿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愕然了。 那不是一座岛,而是一个傀儡。 一个超级,无比,极其巨大而高耸的傀儡! 傀儡大体上呈现人形,有手有脚,双足站立—— 没错,站立,东屿……站在了海底,也就是说,这个傀儡最起码得有五百里长的身躯,他是踩在海床上的,然后在海床上不断的行走。 只是,虽然是人形,但长得却并不像人,因为他的头颅并非是人脸,而是某种……山? 李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不是类人生物应该有的面孔,不对……这一尊巨像,根本就没有面孔。 只是单纯的在脖子上安装了圆盘,圆盘上立着一座城市。 除此之外,两侧肩膀上还有两个圆盘。 然后,两只手举了起来,各自托着两个圆盘。 就这样,五个圆盘,外加上上面插着的无数类似‘金属山’一样的建筑,就是‘东屿’的全貌。 而这个巨人,抬着五个圆盘,一步一步的在海床上行走。 这个巨人有着极大的体积,光是那好几百里长的身躯就可见一斑,所以那五个圆盘也极其巨大,上面可以清晰的看见有许许多多的人正在生活,行走,飞行。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不断的有法宝和或者坐骑,在各个圆盘之中来来往往,好像不同的圆盘,就是不同的城区,负责不同的社会职能。 在巨人的胸口处,则有一个超大的,而且正在运动中的深水港口,来来往往的船只,全都是法宝制成,驶入这港口之中。 也有飞行法宝,不过,那显然是外行人来东海。 就连李启这种读过旅行指南的人,都知道飞行法宝在东海并不实用。 随着远洋航行的进程,罡风层会越来越低,距离海面越来越近。 毕竟罡风层是扁扁的肥皂泡泡那种结构,越接近天下的外围,罡风层就越低,飞行法宝也就越容易受到影响,而且东海还没有地气上蒸来对抗,所以在东海使用飞行法宝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这么看?那是不是潜水法宝更好呢?毕竟在水中就不用担心罡风层了。 但实际上也不是,虽然不用担心罡风层,但你就得担心水中暗流和海兽了。 所以,还是船最实用。 漂在水面,不必随时随地直面海兽,能借助浮力抵抗罡风,而且,必要时刻,船其实也能潜水,甚至都不用专门去潜水的功能。 只要沉下去就好了,反正修行者也很难淹死。 目睹着眼前的‘东屿四六三二’,李启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该不会,所有的东屿都是这种巨型傀儡人吧,那打起架来,这玩意儿能捶死多少? 有点哈人。 李启的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老马的脚步却没有停,随着爆发性的速度增长,他冲向了东屿。 李启与很多东西擦肩而过,可以看见,到了东屿的附近,人口密度飞速增长。 这里,已经筛选掉了所有的凡人,所有人都至少是九品。 没有九品,就没有踏入深海的资格。 李启可以瞧见有人御空而行,有人乘坐各类交通工具,当然,最多的是船。 还有的是自己踏水飞奔,有些则是驾驭着不同的坐骑,譬如大鱼,或者各类异兽,白狼,狮子,勐虎。 就连马也不少,和老马一样的龙驹也很多。 当然,最拉风的还是李启之前路过的那一位强者,他竟驾驭着一条蛟龙,踩在龙头之上,呼啸穿过众人,比李启不知道吸睛多少倍。 只是李启看了一眼,马上就扭头不看了。 起码五品以上的修为,驾驭蛟龙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这么看的话…… 东屿的强度,好像很高啊,自己的七品还真有点及及可危的样子,在这里立足,恐怕没这么简单。 好在自己并不是来立足的,只是来旅游,顺便半点事情。 想着这些事情,李启终于来到了东屿的范围一百里。 只是,刚刚进入这个距离,就听见一声巨响! 不是炸裂的声音,而是很清晰的人声,是李启熟悉的人族雅言,并且还是个活力十足的女声,就是音量实在太大。 却听见那声音以巨大的分贝在李启耳畔响起:“初来者!请到我这里来登记身份,办理手续!” 听见办理手续这句话,李启愕然。 这地儿是人道的吗? 不是说天演之道从来不管这些? 想着这个,他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 环顾一周,没有人有反应,似乎只有自己听见了这个声音? 不过好在这个声音的方向非常清晰,循着这个方向找过去,李启看见……一头巨鲸。 那可真是……巨大。 海鲸露背,横断沧溟,将海滨分作两处。 不过……来东海这几天,李启已经习惯这种巨兽了,眼前这头巨鲸虽有数十里长,但也就那样吧。 不过,就是这巨鲸发出来的声音? 李启想着,主动将真知道韵和信息流视野的信息都集中起来,果然看见了端倪。 眼前这条巨鲸,似乎能发出一种独特的声波,只有特定的人才能听见。 还真有意思。 而且巨鲸身边围绕着不少人,各种交通工具层层叠叠,好像都是去登记的。 既然如此,那就去问问吧。 问问为什么,‘登记’这种具有人道特征的事情,会出现在东屿之上。 李启骑着老马,朝着巨鲸的方向走去,巨鲸似乎感受到了李启前来的方向,于是便没有对李启叫嚷。 但她还是在不断的发出声波,也不时有其他人捂着耳朵,满脸痛苦,显然是被巨鲸的声音给震住了。 很快,李启就来到了巨鲸的边缘,却见巨鲸再次说话,发出先前那个女声:“请上我身上来,上面有负责登记的人。” “人?”李启愕然,没忍住回问。 人是怎么回事?闹呢,这可是东海! 但巨鲸没有回应。 李启也无法问这头巨鲸,只好准备来她的背上。 老马腾空而起,飞快的来到巨鲸背上。 李启定睛一看,却见这上面真的有许多人,只是……不是寻常意义上的人。 确实是人族,而且是相当正统的,来自天下的人族,但他们的身躯却经历了相当程度的改造,半个肉身都已经被镶嵌上了各种各样的零件,看得出来,那些都是微缩化的法宝。 有各种种族,都在这些半人半法宝的‘人’面前办理业务,相当的快速,基本上只是在他们面前转一圈就办完了。 李启从这边的角度,看得出来,是采集了登记人的气息,然后将气息储存起来,用作登记,接着就可以走了。 不得不说,还挺有人道风范的…… 只是,人道应该不会有这种极端的肉身改造才是,毕竟对他们来说,这样的改造毫无意义,他们没有任何法门需要这种改造,这纯粹是累赘。 也就是说…… 理道? 是理道在管理东屿? 没听说过啊。 想着这些,李启让老马一边站着,自己则去排队了。 队伍相当的长,约莫两三里,都在巨鲸身上,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新人加入队列,再不赶快排队,估计又要耽搁半个时辰。 队伍中不少身躯庞大的巨兽,以及别的什么奇怪种族,不过此刻他们都施展了变化之术,将身躯减小,免得占据太大的地方,都老老实实的排队。 李启在排队期间,也有些小小的兴奋。 真正的,纯粹的理道之人,这还是头一次见呢,或许可以交流一二,了解见识一下理道。 毕竟书上看见的总归不是真的,纸上得来终觉浅啊。 排队一直排了约莫一刻钟,虽然前面两三里的队伍很长,但所有人都很自觉,也没有俗套的插队什么的,秩序井然,效率极高,两刻钟就到李启了。 李启兴致勃勃的走上前去,真知道韵全开,信息流视野也打开,准备解析对方身上那一堆法宝。 只是,刚刚接触的时候,李启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一股特殊的壁障,将真知道韵的力量,给弹开了! 这是李启遇到的第一次,居然有东西能将真知道韵弹开。 要知道,以前要么是扫不到,比如扫祝凤丹老师,真知道韵眼中他直接是透明的,不存在。 要么就是扫得到,然后信息都会被缓慢读取。 头一次,真知道韵被东西‘拒绝’了。 对方身上的法宝,是什么东西?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八章 灵道 但震惊的不只是李启,那位被李启观察的理道修士也愣住了。 不过没有愣太久,他马上反应过来,主动对李启搭话道:“咦?道则读取器?你是灵道的人?灵道如今还有人在外界行走?” 只是,这一句话说完,他立刻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手上和头上的金属零件砰的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交鸣,甚至还擦出了火花,只是他依然若无其事的说道:“闲聊之后再说,先来登记!” 李启看的一愣一愣的,但也知道不应该耽误其他人的时间,随即上前,主动敞开人身小天地,递出一缕气息。 那人也很麻利,飞快的将自身手中的那个类似玻璃管一样的法宝启动,却见其中产生一股微弱的吸力,将李启的气息吞入其中,然后似乎是经过了某种‘炼化’的过程,很快的将李启气息记录下来。 前后十几秒钟,李启的登记就完成了,他马上站到一边去,却没有着急离开,而是打量着那些理道中人。 只是这次他谨慎了许多,没有尝试用真知道韵去直接刺探,而是只用了信息流视野。 但这一次,那人还是察觉了。 他扭过头对李启说:“道则读取器在外面不要随便用,灵道的人怎么都……等等,你刚刚化验的气息,你是巫觋?!” 他惊愕的扫视李启,似乎遇到了某种不可置信的东西。 李启刚想回答什么,面前排队的那个路人却突然说道:“两位,私事能不能私下聊?” “咳咳,不好意思,师妹!来帮我代一下班,我有急事!”这位半人半法宝的理道修士招了招手。 然后,就见到他的‘师妹’,出现了。 说实话,李启怎么都无法从这个‘师妹’之中看出半点性别特征。 完全的法宝之躯,整个身体没有半点血肉,,甚至连人形都失去了,外表像一团漂浮的亮度与火把相当的光球。 怎么形容呢……这就像一堆,漂浮着的零件。 各种零件,外形类似星象仪或者陀螺仪的涡流机械机构,但是在内部点缀的有太阳,月亮和各方星辰都是用玉石凋刻而成,不断的变幻着形态,进行着极有规律的运动。 某种法力在这些零件中穿梭,导致了火花电弧在‘她’回旋的诸多零件之间起舞跃动。 ‘她’似乎随时都在自我分解为零部件,然后又重新组装成极为精密的法宝。 “啊?又让我代班?你都欠我三个工日了。”这一串零件发出声音。 声音如同一串串的风铃轻轻相碰,保持着叮叮当当的悦耳律动,好像这声音不是声带发出来的,而是零件碰撞产生的。 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她’的身躯已经完全看出任何血肉或者种族,有的只有悬浮在半空的精密零件。 甚至就连整个人身小天地已经被完全重铸,融入了这些法宝之中。 “再多欠一个,我有急事,这次是真的。”那理道之人说着,也不等‘师妹’反对,直接离开了位置。 那个‘师妹’无奈,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叹息,迅速飞到了工位上,开始接替工作,帮接下来的人进行登记工作。 至于在旁边看着的李启,他也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 真知道韵并没有被发现,仅仅只是被弹开了。 对方口中的那个‘道则读取器’,是自己的信息流视野。 也就是说,这些理道中人,虽然可以抵抗真知道韵,但并不能发觉道韵的存在。 这让李启稍稍有些宽慰,真知道韵应该还是安全的,毕竟这玩意儿连天魔眼睛里都有。 关于这点,李启也有自己的猜测。 当初的三生古镜,被高僧迦舍摩腾从佛国一路带到了中原,作为贡品献给了当时的人皇,得到了人皇的批准,建立了白马寺这一座‘中土佛源’。 只是,在天魔自己主动暴露之前,谁也没想到过,三生古镜的本质,是天魔将自己的一颗眼珠摘了下来,用这颗眼珠变化而成。 而且,为了找清楚李启背后的‘天魔想象之外’的事物,那个比域外还要域外的宇宙,所以天魔一路上引导李启一步一步来到唐国。 包括广阳在内的所有事情,其实都是天魔的安排,甚至罗浮山也被计算在内,这一切的一切,逼迫李启来到长安,乃至于无法直接入学太学。 到了太学丞的刺杀和安排三生古镜做的测试,都是为了引导李启去坐到三生古镜面前,被天魔的眼睛直视。 这样一来,天魔就可以通过它眼中的真知道韵,带着李启一路回朔到宇宙的边界,甚至试图跨越那道边界。 虽然最后因为力量不够,导致眼珠碎掉都没成功,但也让天魔确认了李启的价值,最终直接选择亲身降临长安,闹出了诸多祸乱。 你想想看,就连他化自在天魔的眼中,也有真知道韵,并且还以此为依仗,在长安瞪着眼睛偷窥了不知道多少年…… 可见这玩意儿应该是非常安全的,不至于就这么被发现。 想通了这点,李启暂时放了一些心。 就是不知道真知道韵的跟脚,到底是天魔道韵,还是从域外来的,但这个答桉短时间内估计不太可能有眉目,不如别想那么多。 就在他脑子里飞速窜过这些思维的时候,那个理道中人已经走了过来:“在下王惇,这东屿的工作人员,可否和阁下去下面细谈?” “当然可以,王兄请,我也正巧好奇你们身上的这些法宝,或许你我可以互通有无,交流一些知识。”李启马上说道。 王惇也点头,感慨道:“如果能通过交流解决问题,那就太好了……阁下身上确实有一件稀奇的地方,还好阁下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一边和王惇前去交流,李启一边好奇的问道:“王兄为何这般感慨?是遇到过什么吗?” “唉,阁下有所不知,这世上不会好好说话的人太多了,有的人分明没做什么事情,但他们偏偏就是要说些有的没的,惹人怀疑,徒生是非。” “噢……我懂你意思,谜语人都该砍头。”李启深以为然。 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不就完了,一次有效而顺畅的沟通能解决大部分问题,总是谜语,那肯定会搞出事情来的。 “谜语人?哈,这个词倒是有意思,我听闻你们巫觋和佛门一些居士不是最喜欢说谜语的吗?想不到今天倒是碰见了一个异类,抱歉,这只是个玩笑,希望不要介意。”王惇开了个玩笑,然后马上收声道歉。 看得出来,他只是随口一说,随后马上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嗯……这人有些管不住嘴啊,虽然没有恶意,但有种吊儿郎当的感觉,先前和他的师妹说话的时候也是,有种轻浮浪荡的感觉,还经常请假。 李启观察着这个人的反应,推断着对方的性格。 但同时,他也马上回应道:“不碍事,若这种事情都要道歉,那还怎么谈话?心胸如此狭隘,那怎么能成事,你说是吧,王兄?” 听见李启这么说,王惇便也松了口气,他说道:“我嘴上就是有些秃噜,还望阁下海涵,对了,还未请教阁下姓名?” 关于姓名,李启从来不用假名,所以也是如实告知:“在下姓李名启。” 却见王惇拱手说道:“不敢称呼阁下姓名,敢问别号?” “无名小卒而已,哪儿来的什么别号?王兄直呼姓名即可。”李启摆摆手。 王惇也不纠结,说道:“那我就大胆叫你李启了,李启,你这道则读取器,是从何而来,巫觋应该没有这般传承才是,佛门的六神通有类似的威能,但天眼通也不是七品所能涉及的东西,想来想去,这东西也就只有灵道才有普及,你是如何拿到的?” 两人寒暄问话之间,已经走到了巨鲸的边缘角落,再往前几步就该跌到海里了。 这里没什么人,刚好适合谈话。 李启站定,不好意思地说道:“说实话,王兄不要笑话,我还不知道这个所谓的道则读取器是什么东西……不止可否有实物让我一观?” “你不知道?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你的道则读取器是从哪儿来的?”王惇皱眉,上下打量着李启。 “倒是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但在今日之前,我从来不曾听闻过什么叫‘道则读取器’,六神通倒是知晓,但也不知道和这个所谓的读取器有什么关联,还需要王兄为我告知一二。”李启坦然回答道。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王惇看着李启说话极为坦诚,彬彬有礼,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便点了点头:“也是,既然你不知晓,那我就与你讲清楚。” 然后,他语出惊人:“这道则读取器,其实是灵道之人的感官,就和你我的五官类似。” 灵道之人的感官? 李启马上竖起耳朵,安静的听着。 接着,王惇便开始诉说关于这个所谓‘道则读取器’的时期。 原来,这件事情牵扯到灵道的道途,所以书籍之中才甚少记载,导致李启这种图书馆满级的人会在这上面吃亏。 这属于神秘知识,而不是图书馆,技能点不一样。 灵道,之所以名叫灵道,其实就在于他们对于极致精神的追求。 极致精神,和李启曾经思考过的‘纯粹精神’,有异曲同工之处。 王惇开始给李启讲述灵道最基础的看法,入门的理念,这比较能方便李启理解什么叫‘道则读取器’。 真正的,纯粹的,不掺杂任何物质,并且独立存在的精神,也就是灵道所追求的‘灵’。 这种灵,和巫觋们认为的一样,广泛的存在于世间万物之中。 世界的天道,山灵水灵,都是这种泛灵存在的证据。 这足以证明,一种特殊的,不同于物质的‘精神’,在不依赖任何思考器官的情况下存在着。 这些精神不需要所谓的思考器官,比如神魂,大脑这些东西来维持,他们是自我独立存在的,和物质世界相互依存,并且为物质世界赋予意义。 物质世界的一切本没有意义,是精神主动为这个世界赋予了意义。 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若是没有了精神,那物质世界存在的一切是为什么?没有精神和意志为这些东西赋予意义,那么这些石头,水流,空气,有何意义可言? 物质世界依赖于精神为其赋予意义,而精神却并不依赖物质世界,他们可以独立存在,这已经证明了精神完全不必桎梏于物质。 这并非是说物质世界劣于精神世界,而是说,既然我们存在的本质是一种精神,我们的意识,记忆,乃至于思维活动,全部都来源于‘精神’,那么这个肉体对我们而言到底还有什么用处呢? 除了束缚我们之外,这具肉身毫无意义可言。 是的,除了那些没有精神和意识的蛮兽,那些近道之物,他们只有物质而没有精神。 除了他们之外的所有生命,其自我认同本身就是来自于精神。 那么,源自精神的‘我们’,何必要拘泥在这个肉体之中呢?何必非得给自己找一个‘大脑’或者‘神魂’来作为承载呢? 我们为什么非得被来自物质世界的种种物质欲望,以及其中的大道所压制呢? 所以,灵道抛弃了肉身,甚至放弃了神魂,完全拥抱于纯粹的精神,固守在天下九地的极北之处。 说到这里,王惇笑着说道:“说到这个,据说,本来灵道的那位一品大能准备带着所有灵道存在直接飞升至纯粹的精神世界,彻底抛弃物质本身,但最后他们还是选择了留下。” “噢?为何?”李启好奇。 “因为儒家圣人,以及道门天尊和这位大能者论道,让灵道认为,束缚在肉身中的精神,一样具备其他精神一样非凡的创造力,所以灵道才在这个世界留下了根基和领地,让他们能够继续和这个世界保持沟通。” 说到这里,王惇话锋一转,突然回到正题:“这也就是‘道则读取器’的作用,灵道中人抛弃了肉身,无法辨识物质,于是他们就通过这种方法来感应物质。” 正文 第四百三十九章 灵道之问 对方突然从闲话一下转进到了正题,让李启些微有些没转过弯来,但他立刻就意识到了,之前的那些故事,都只是铺垫而已。 灵道,归根结底是遇到了和当初李启一样的难题。 王惇则继续说道:“极北妖族们生活在苦寒之地,常年无法得到足够的物质生活,所以在那里,他们度过冬季最常见的方式就是聚集在一起,听族中长者讲道,这也让他们发展出了不在乎物质享受,更注重精神享受的特质。” “但是,在第一次脱离肉体之后,他们遇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精神虽然可以自我存在,却无法进行感知,准确的说……精神只能自我感知,李启你听得懂吧?”王惇看着李启,如此问道。 “当然听得懂,这个问题我也曾思考过。”李启笑笑。 这确实是个问题,精神是只能自我感知,自我存在,却无法确认别的心灵存在的,这也是魔道诞生的基础。 魔道专注于自我感知,自我存在,以至于完全忽略其他精神实体的存在,这才造成了魔道总是做出无比荒唐之事的缘故,因为他们不在乎别的精神的感受。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心灵只具备自我感知的能力,而不具备外界感知的能力,只有物质才具备外界感知的能力。 我们每一个人都能以第一人称的视角,直觉式的感知到自己是有心灵体验的。 但是,当自我去看其他人的时候,就好比李启看王惇,李启只能看到王惇的身体,在物质上确认对方的存在,却没法感受王惇的内心体验,无法确认王惇的心灵存在。 这就是所谓的心灵感知的不对称性,是精神的本质属性之一。 昔日,道门南华真人,就曾经发现了这点,所以有了‘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论断,又有了‘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的疑问。 我们每个人都必然不是其他人,所以也就必然无法感知除了自己之外的事物,这是对纯粹精神来说是极大的困难。 “这几乎让灵道彻底和魔道融合,险些酿成大灾,不过,好在最后灵道找到了观测其他心灵的办法,也就是现在的‘道则读取器’。” “有了‘道则读取器’,灵道就能清晰的感知到其他精神的存在,也能感知到物质世界的存在,于是这种东西就成为了灵道中人的眼睛,耳朵等等感官,以及证明其他人存在的证据,以维持灵道的稳定。” “而对于我们这些具备物质身体和物质感官的人,不需要用到这个东西,对我们而言也毫无意义,徒增消耗罢了。”王惇摊手。 说到这里,王惇随即问道:“所以,李启,可否告诉我,为何你会拥有道则读取器?你在用这个东西取代你的物质感官,为什么,这和你巫觋的身份很不相符啊?” 但李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道:“这些之后再说,敢问王兄,这道则读取器是怎么做到的?如何才能做到确认外界的存在呢?” “你已经有了道则读取器,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当然是通过对道的验证啊。”王惇理所当然的说道。 “精神之中,唯有纯粹的思维和逻辑可以存在,但是这些位于纯粹逻辑中的事物,却能和现实的物质世界产生奇妙的对应关系,足以证明精神和物质之间的奇异联系不是吗?” 李启点点头,表示认同。 纯粹逻辑,确实能够奇妙的反映出物质世界,比如数学。 数学上先验的事物,总是能在物质世界达成映照,但凡是能在数学上成立的,基本上都能在物质世界成立。 这就是逻辑与世界的映射关系,这个世界归根结底是遵循逻辑的,哪怕逻辑本身并不完备也一样。 看李启理解这点,王惇便继续解释:“所以,这就很简单了,如果逻辑能够和现实产生映射,那么只需要理解逻辑,然后映射到现实,即可理解现实物质世界的本质,这就道则读取器,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灵道认为,道就是逻辑,逻辑就是道。” “如果世界依照着逻辑而运行,譬如因果律的存在,那么逻辑毫无疑问就是先验的,具备指导性的,那么这样的东西不能称之为道,又有什么能被称之为道呢?” “如果这样的东西可以被称之为道,那么那就必然符合逻辑的规则,只要通过逻辑的验证与沟通,自然可以实现对他人心灵的观测,以确定他心的存在,不是吗?” 王惇如此说道。 李启则陷入沉思。 思索了一会,他恍然大悟,然后击掌欢呼! 原来如此! 真是妙,妙极啊! 道则,可以类比成语言。 一种语言它必须要符合一定的规则才能被人看懂,如果是一种所谓的私人语言,也就是纯粹的主观感受,它没有任何规则的话,你自己过段时间都看不懂,所以这种东西是无法理解,也无法交流的。 而一旦语言具有规则,那么这种规则就必须是公共性的,它只要能被你自己看懂,它原则上就能被别人看懂,那么它就不是一种私人语言。 通过这一种反证法,即可证明,所谓的私人语言是不存在的,不可能存在一种原则上只能我自己知道,但别人不可能知道的语言。 也就是说,不可能存在只有我能理解,别人不能理解的‘道’。 当我们用语言,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比如数学和道则,来表达内心感受的时候,它必须是遵守一种语言规则的,它肯定是具有公共性的,它能够被别人看懂听懂,否则,不能够被别人看懂听懂的语言,自己也搞不懂。 这种语言,或者道则沟通的意义并不在于它反映了我们内心隐秘的观念,而在于,它是一种活动、一种实践,语言的意义在于它在实践中的用法。 这种道则沟通,就是一种行为的展现,我们使用语言来报告、来描述,语言总是一种行动的展现,是一种活动、一种实践。 而所有的活动与实践,都是要落到实处的,是不容怀疑的。 所以,质疑其他人的心灵是否存在,这个问题不是一个认识的对象,或者理论化的对象。 进行这种质疑是没有意义的。 举例而言,你抛出他人其实没有心灵这种怀疑论的论调,那么你是指望谁来听这个怀疑论的言论呢? 你说其他人可能没有心灵,都是傀儡木偶,或者都是你自己内心的映射,那么你对其他人问出这个问题,你是指望这些傀儡木偶来听,来对你解释,是吗? 如果你是这么指望的,那你是否就已经主观的认为其他人具备解答和思考的能力了呢? 或者,站在其他人的角度,你是一个不一定有心灵的傀儡木偶,那么对我而言,这个问题就是一个傀儡木偶抛出来的,一个傀儡木偶说我们是傀儡木偶? 所以,这不值得理会。 这样的怀疑论调,将使得的任何人与人之间的交流都没有意义了。 所以,我们可以通过‘语言’或者说,道则,来相信他者,并且利用他者来为这个世界的客观真实性提供保障,尽管他者内心的不可通达性是不可取消的,但一个绝对的先验自我并非是客观世界的全部,因为通过道则的逻辑性,已经反证了出来的。 李启恍然大悟,直呼妙极! 这一通交流,直接将李启对信息流视野的解释加深了一个层次。 原来是这样。 仅仅只是这一番对话,李启顿时产生了新的理解,必可活用于下次! 出门旅行,果然可以增进见识! “好了,好了,一会再回去再慢慢消化吧,李启,还是说说你为何会有道则读取器吧,此物可不是巫道之法能炼出来的。”王惇微笑着让李启冷静,同时再度问出这个问题,而且还加重了语气。 显然,对之前李启几次混过去,他有点起疑心了。 “哈哈,既然心中疑惑已解,那告诉王兄也无妨,这道则读取器,也来自类似的困境。”李启笑着说道,心中十分舒畅。 他得到了对抗天魔的第二个武器! 天魔是极致的唯我论,这也是魔道的本质,即:“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我’的精神投射,世界上的一切除了‘我’之外都再无意义。” 天魔借此,甚至制造出了‘欲界’这一囊括了所有现实的存在。 而现在,灵道给出了一个答桉,可以确认其他精神存在的答桉,虽然天魔或许有一万种方法可以驳斥这个答桉,但那不重要,李启只要自己心中有这个答桉就可以了。 “类似的困境?此话怎讲?”王惇疑惑。 “是这样的,昔日我有过一段奇遇,不小心被一滴五蕴魔血沾染……”李启开始讲述。 “五蕴魔血沾染?你这还能活?!”王惇大惊失色! 五蕴魔血沾染之后还没死,这是何等勐人啊? 要知道,五蕴魔是什么样的存在? 魔道四魔。 为首的自然是他化自在天魔,能变现种种令人畏怖之异形,于夜间恐怖修行人,或显现上妙之五欲,以扰乱菩萨,或变转世间之人心为大供养,行者若贪着供养,则堕失道心,是幻化之魔。 其他三魔则依次是: 烦恼魔,即为身中之百八等烦恼,能恼乱众生心神,夺取慧命,致不能成就菩提。 死魔,断人生命而致死殁者,能令众生四大分散,夭丧殒没,而使修行人无法续延慧命。 五蕴魔,即色、受、想、行、识等五蕴积聚而成生死苦果,此生死法能夺慧命,能使有情众生受种种障害。 四魔是无数修行者的噩梦,断送了不知多少人的道心,都是魔道之中真正的巨擘,游荡诸天,散播魔念,无数世界沦丧其手,不得自拔。 一滴来自五蕴魔的血,滴在七品之人身上,那应该是直接溶穿,身心皆堕,永世不得超生才是,哪里还能活蹦乱跳的站出来和人嘻嘻哈哈? 别说七品了,就是四品五品,也找不出活路来。 “王兄言重了,那并非是真正的五蕴魔血,而是净化过,没有活性了的五蕴魔血,虽然也很凶险,但已经威能大减了。”李启连忙解释道。 大黑天手中有嘎巴拉碗,其中盛装了四魔之血,他时常以碗饮此血,象征他佛门护法神的镇魔之威能。 李启接触到的,就是从这碗中撒出来的一滴血。 “净化过?不可能!哪位大能有能力净化五蕴魔血?那是五蕴魔啊!什么人能有这般能耐?”王惇不信。 李启却吐出三个字: “大黑天。” 大黑天三个字冒出来,王惇顿时哑然,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最后,他只能拱拱手:“李兄遭遇之离奇,真是令人叹服。” “言归正传,反正我接触到那一滴五蕴魔血之后,五蕴被蒙蔽,失去了一切感知,也失去了对物质的观察能力。”李启如此说道。 “能理解,不过……你居然能在那种绝境下活下来,你是自己从头开始,研发出了这个道则读取器吗?还是说意外得到了传承?”王惇好奇的问道。 他已经完全理解了。 李启,也曾经接触过纯粹的精神,并且,自己创造了道则读取器。 “倒也不是从头开始,因为关于纯粹精神的预想,我在之前就有过猜测,那次只是逼我再度进行那方面的研究而已。”李启谦虚的说道。 王惇肃然起敬:“竟然真是自己从头开始的,那李兄还真是厉害,这般才智,不知可愿赏脸,去我的学会,为我们一应同道讲讲当时是如何做的?放心,我的学会就在东屿之中,而且不会少了李兄的报酬!”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今日与王兄一叙,已经让我受益匪浅,若真的能互通有无,讲述一二又有何妨?不需报酬,最近今日我应该都会在东屿准备船只,待诸位有空的时候,我随时都行。”李启欣然应允。 两人相谈甚欢,似乎一见如故,谁也不曾怀疑过对方撒谎之类的事情,各自约定好了下次见面的事情,然后各自告别。 只是,甫一转身,李启的表情就阴沉了下来。 正文 第四百四十章 水下 李启转过身之后,只觉得蹊跷无比。 理道中人……这点倒有可能是真的,毕竟对方诉说的东西合情合理,甚至靠自己都辨别不出来真伪。 只能到时候多方求证,看看能不能寻找出破绽。 东屿应该不可能是蜃气所化,这玩意儿的真实性还是可以保障的,这些理道中人在东屿的工作应该也是切实可靠的。 只是有一点。 这些理道中人,他们是否知情?亦或者,他们只是被牵扯进来的? 罢了,思考这些也没有意义,倒是对方对于灵道和理道的理解,确实可以借鉴吸收学习,光这一点就有结交的价值了。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就算是鱼饵,这鱼饵也是香甜可口的,吃了再说,李启对自己的脱钩能力还是有着相当的自信的。 实在不行就直接跑路,自己身上底牌那么多,保命还是绰绰有余的。 嗯,那就先结交着看,至于背后的可能的局,那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不能因噎废食,被人算计一下就搞的什么事情都不做了,和刺猬一样天天防备。 只是,最基本的安全问题还是要注意的。 那就这样吧,暂且这么决定了。 做好了之后的决定,李启准备先去物色船只了。 虽然在东屿没有人脉,情报消息也基本等于没有,但是做两手准备嘛。 这边先看着,再看看理道那边,若是关系处的还可以,就拜托这些当地人来为自己物色宝船,这样一来比较稳妥。 想着这些,李启走到老马身边,真正进入了东屿。 东屿有着五个圆盘,这尊巨大傀儡的双手,双肩,以及头颅都是圆盘,上面托着很多建筑,组成了城市。 他来到的是左手上面的圆盘,因为看大家都是走的这边,就直接进来了,当地的规矩还不清楚,随大流慢慢观察吧。 刚刚进入城市,李启就看见了一片大集市,无数海民正在这里给初入东屿的人兜售着各种类型的当地特产。 这里依然是海面,但却和李启之前经历的狂暴东海不太一样。 在东屿的圆盘附近,海面异常的平静,这里有着广阔并易于横越的平静海面,拥有良好干净的水质,圆盘周围耸立着很多巨大的死去的珊瑚礁构成的条状礁石。 老马就在这平静的海面之上慢慢踱步。 跑快了容易撞到人,反正没多远,就这么速度慢慢走就行了。 在李启路过的这些礁石附近,还有无数灯火往来,那些海民多是螺蚌交人之属,喧喧笑语,闻卖珠鬻锦,数钱量物之声不绝于耳,在这圆盘周围,尽现楼阁,千层万叠,悉如五色玻璃,出没隐现,须臾变化,好似在水云之中。 只是,这场景虽然玄幻美丽,但李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眼前这片海市,有点像那种高速路下面,在休息区摆着背篓卖农产品的一样。 应该本质上差不多吧? 牵着老马,李启准备穿过这片海市的时候,却见一只交人快速朝着他游了过来,用熟练的人族雅言说道:“阁下,阁下!要明珠吗?都是最好的明珠!” 那只交人是女性,长相娇美,身上覆盖着一些泛光的蓝紫色鳞片,下半身是鱼身,灵巧的拨打着水面,上身不着丝缕,遥瞻令人侧目,识交人之撩。 这交人游到了李启的身下,双手捧起一个蚌壳,壳中盛装着许多的洁白珍珠。 珠光宝润,光彩射目,大者四五寸,小者也有三寸,一个个好像灯泡一样,若是拿到百越去,各个都能值得千金的宝珠。 对方叫的不虚,确实是最好的明珠,显然已经到了九品的等级,但已经可以用作法宝的原材料了。 再往上的珍珠就已经不是明珠这个水平的了,不能叫‘用作法宝的材料’,应该叫做天生的法宝。 就好像蜃的蜃珠,能产生幻境,蚝的蚝珠,能生火,玳冒所吐珍珠,能避水,这些都是有威能的宝珠,不是原料了。 甚至还有其他的厉害东西,比如龙珠,乃至一颗月亮。 有诗云:“蚌含明月浮沧海,珠鳖江中亦吐珠。”在这个传说之中,月亮就是被蚌壳吐出来的珍珠。 当然,天下的太阴肯定不是,但其他世界的月亮可就未必了,这些明珠是真的能挂在天上当月亮的。 李启看着这些珍珠,暗自也有些意动,于是他便从老马背上下来,踩在水面上,蹲着对浮在水中的交人说道:“你这些珍珠是怎么卖的?” “除了不接受白银之外,其他的都可以,先生是用什么付账?不管是纯粹的气珠,亦或者符咒,法宝,亦或者奇物兑换都可!这些只是样品,下面还有更多呢!”交人少女笑呵呵的对李启介绍道。 李启心中好奇,于是将头埋入水里,朝着水中看去。 把头探入水中,双目闪烁,李启可以清晰的看见,下方还有许多的交人,螺蚌,海民之类的。 这时候,李启才发现,那些礁石,是直接长在东屿的身上的,组成了许许多多的建筑! 在东屿这尊巨大傀儡那些沉入海面的身体上,还有一个水下城市! 头颅,双手和双肩托起的是空气中的城市,而东屿的身躯则是水下城市。 李启觉得自己的认知还是浅薄了,他之前居然真的觉得东屿就是上面的那五个托盘,却不曾想到这尊傀儡的身躯内部也是住着海底居民的。 珊瑚碧色,一树数十枝,枝间无叶,一丛丛长在东屿的水下身躯中,在礁石与珊瑚的庇护掩映之中,隐隐可见其中生存的诸多海民,筑室水中,葺之藻盖,寝息幽闲,结构巧丽。 在这些礁石下面,李启还看见了无数蓝白色光泽的珍珠蚌,好像是人为种植的蚌田,以及一些藤壶之属,甚至还有养殖的鱼群,有海中牧人正在驱赶鱼群,不过不是用的暴力,而是轻声低歌,鱼群便主动围拢在他身边,排队进食饵料。 李启将头从水中抬起,饶有兴致的说道:“你这珍珠我要了,我用两件九品法宝买一百枚,这个价格很公道吧?” 根据珍珠内气的品质,李启觉得这是个很高的价格了,肯定比市价高。 要知道,他手里的法宝可不是制式法宝,而是巫器蚕制造的活性法宝,价格比制式法宝还是要高一截的。 实际上,在人道以外的地方,法宝并没有那么常见,法宝流水线是人道独有的技术,其他地方还是没有奢侈到家里铺地砖都用法宝的程度。 说这话,李启翻手,从芥子袋中拿出两件九品法宝,一个酒盏,一件灯烛。 咳咳……不要取笑,不要取笑,谁说餐具不能算法宝的?这俩都是货真价实的有九品威能的好吧。 有了巫器蚕,李启手中的这些法宝可太多了,客人退货的,或者要重铸的,他一般都自己收着了。 酒盏能盛装大量的液体,一杯能装千斤酒,还能施展幻术,配合酒水更是能达到如真似幻的催眠效果,在唐国上苑可以给酒客们助兴,在其他地方也是一件能在各种地方派上用场的法宝。 灯烛则有聚光的用处,而且还能燃光为焰,有控火之能,在上苑是用来做灯光秀的,但众所周知……意大利足球场上的聚光灯拿到非洲战场上也是有大作用的。 对于眼前的交人而言,这绝对是大生意。 果然,交人少女表情惊喜,双眼放光。 真的放光了,biubiubiu的闪,特别亮。 “这……这太多了,一百枚珠,只要一件就可以了。”交人少女立马说道。 李启这边点了点头。 他是按唐国那边的价格往高了估算的,在东海这种产地,理应是要更便宜的,不过这也更是他主动报高价的原因。 于是,却见李启说道:“多了的就当报酬了,姑娘,我初来东屿,可否请你为我带路,做导游,带我熟悉一下东屿?” “这一件,是带路的报酬。”李启指了指灯盏,如此说道。 “带路?这倒是可以,只是,需要多久啊?”交人少女先是欣喜,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马上又追问道。 “不长,三天即可。”李启说道。 “三天!?”交人少女一惊。 李启愕然:“长了吗?但再短的话……恐怕逛不完。” “不……不是,三天,那一件九品法宝,也太贵了,要不……七天?”交人少女斟酌了一下,摇着尾巴说道,同时眼睛变的更亮了。 倒是李启一愣。 这东海,民风这么淳朴啊? 两次高价都被卖家主动压下来了,搞得他卖人情都都不好卖了。 不过,七天也还可以,在能接受的范围内,于是李启就点了点头:“好,那就七天,这两个归你了。” 交人少女欢天喜地的拍着尾巴,然后看了看蚌壳,从中点出多余的,然后把多余的用腰间系着的带子收起来,接着把蚌壳举起,举到李启的面前:“请先生收下吧,至于导游的话,先生想要什么时候开始?” “就从现在开始,如何?”李启说道。 这下,那个交人少女犯了难,她微蹙眉头,有些为难的说道:“可是……我尚且需要回家报告一二……” “无妨,我也没有定好落脚地,和你一道走就行,等你料理好家中事,之后,随你心意带我逛逛就行,主要是要为我介绍东屿城区的和运作,住宿之事倒是不必在意。”李启随意的说道。 他都这么说了,交人少女安下心来,便立刻点头:“那就如先生所说,只是,先生真的方便吗?我家可是在水中。” “水中又有何妨?老马,走。”李启对老马说道。 老马打了个响鼻,踩在水面的蹄子轻轻一跺,整匹马直接坠入水中,但却并未呛水,他身上的龙鳞迅速闪动,他黑亮的眼睛闪烁了一下,飞速就适应了水中。 他是龙驹,本来就能在水中自由活动,在水中,他的速度可比李启快得多。 而李启作为巫觋,人身小天地自给自足,本来就不需要呼吸,也不依赖外部环境存活,所以虽然他不擅水性,在水中活动会有种桎梏的感觉,但若是单纯的在水中生存倒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看见李启沉入水中,那交人少女便也入水,引着李启朝着水下走去。 李启自己不擅水性,让他自己游泳的话,大概会有两个结果。 要么为了加速,强行让自己变成喷气机,直接力大砖飞,搞出巨大的动静,强行在水中推动自身,浪费绝大部分力量在制造奇观上面,十成力大概只有两成可以用在加速上,其他全部变成巨大的水花奇观了,说不定会掀起巨浪。 要么就是慢慢游,比凡人快是肯定的,但大概率游不过眼前的交人。 所以才要带老马来。 却见李启一只手抓住老马的鞍座,老马只是蹄尖微动,四周的水流就主动推动着两人前进,跟着交人前进。 那交人少女原本还担心李启跟不上,但发现龙驹的控水之能后,便也不再担忧,径直朝着水下游去。 李启和老马跟着往下游。 只是,游着游着,周围越来越暗,却出现了美丽的繁星,天穹变成了缀满繁星的幽深夜空,星斗随着光线的转动而变化。 李启愕然之间,忍不住观察四周的场景。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最惹人注目的——是头顶上那一轮圆月。 此刻是白天,不会有月亮。 而且,这时候的月亮应该都是新月,可是……突然出现的这颗皎洁无暇的月亮,是浑圆的满月。 然而,李启甚至感觉到了,海洋因为月亮的引力产生了潮汐,但这潮汐却并未带来冲击,海水只是缓慢上涨,然后下落。 突然挂满繁星和圆月的天空,让李启和老马有些惊讶。 但四周的交人们好像已经习以为常。 于是,李启环顾四周的星辰和那一轮圆月,立刻意识到,那不是月亮和星星。 那可是……珍珠。 无数的珍珠光影,投影在了顶上的海面上,形成了那绝美的天幕。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一章 租子 在海底,潮起潮落,波浪涌动,洋流中稳定的水流或者水流湍急的溪流向前勐冲的浪头都会造成强劲的水流,这也让水底分出了一层层的暗流,就好像水底的高速公路一般。 李启和老马就跟着交人少女,在这些水底高速公路快速的行动着,就算他不会水,但只是单纯的被水流冲着走,也是相当快捷的,而且还省力。 只是,这些潮水并非是真正的太阴带来的,而是一颗珍珠带来的。 李启忍不住注视着那颗如梦似幻,好像圆月般的明珠。 看见李启这副模样,那交人少女便说道:“啊,先生是好奇那颗明珠?” “确实有些好奇,这水下如此昏暗,光源似乎全是这些明珠带来的,那是何物,竟有如此威能?”李启问道。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交人少女便笑着说道:“那是蚌母所吐之珠,不仅仅是照明之用,这东屿水下的能源,也是这般明珠提供的。” “东屿水下的能源……”李启若有所思,微微颌首。 也就是说,东屿实质上是由这些明珠驱动的吗? 有意思。 循着水流一直往下,李启很快就感觉到了压力,现在他已经到了水下三四里了。 也就是接近两千多米深海,这已经是相当恐怖的压力了,上面的阳光已经彻底消失,四周幽暗罔辨,希夷仿佛之间。 虽然在东海来说,这算浅海,甚至算表层大海,但对李启而言,这已经实质性的步入了深海之中了,四周的光源已经只剩下了东屿,以及那些明珠,散发着幽幽的光,照亮着四周的场景。 但实际上,李启发现,那些交人和海民,他们完全不需要光,在黑暗中视物对他们来说就好像本能一样。 但对于习惯了用眼睛的李启来书,四周有大量的游鱼突兀的在黑暗中出现又消失,海民们也是随意出现在周围,完全的黑暗笼罩着四周,搭配上冰冷的海水,让人心中升起相当的不安和恐惧。 李启知道这种恐惧是毫无来由的,他火力充足,全力爆发能把这些游鱼和海民都碾成碎片,但他还是抑制不了这种本能的不安。 这是海洋本身对陆地生物的压制,尤其是李启这种从来没下过海的。 他恐怕需要一段时间来好好适应一下这种感觉。 环顾着四周,李启可以看见东屿那无比宽阔的身躯,就好像大陆架一样值得信赖,上面甚至还布满了沉黑的岩洞。 虽然眼睛这时候派不上用场,不过李启毕竟是巫觋,他也不止有眼睛一种感官。 说到这个,李启曾经还有过那种错觉,就是随着修为的提升,他的眼睛会越来越厉害,变的能够看穿一切,将所有的信息全部转变为可视化什么的。 但随着修为的提升,他发现……虽然他确实是掌握了越来越多的观测技巧,而且眼睛也越来越厉害了,能看得越来越远,动态视力越来越强,但眼睛……始终只是眼睛。 说的也是,眼睛的构造就注定了它始终只是一种光学感知器,这个光学感知器再灵敏,也始终是光学的事情,不可能说是能突然多出引力波感应器的功能。 所以,真正的修行者,为了加强自己在感知这方面的能力,一般都是多给自己弄点别的感应器。 所以,李启在发现自己看不见之后,从手中拿出一只半透明,好像液滴一样的虫子。 然后,他将这虫子放入眼眶之中。 顿时,周围的环境瞬间变的清亮起来,一切黑暗都无所遁形,李启也获得了相当程度上的黑暗视觉,甚至可以在无光的环境中依靠眼睛的自发光来视物。 那个交人少女看的一愣一愣的,似乎还没见过这种主动往眼睛里塞虫的操作。 巫道,向来以诡异着称,而且还会培养虫子。 巫蛊之道,李启如今也是有一点研究的,都是对巫器蚕的研究进而了解的,而他现在所用的东西,就是昔日买过的童虫。 童虫能够将别的东西转化为可以理解的光信号,有了这个,海底的观测手段就有了。 李启做这些事情并没有耽搁赶路,所以不过多时,他们进入了水底四五里深,又朝着东屿的左手边游了接近三十里,按部位划分的话,快到东屿这座傀儡的肋骨位置了。 在这里,交人少女终于停下了。 李启可以看见,在这里的岩壁之上,居住着相当多的交人,有男有女。 交人这个种族,似乎是因为在水中的原因,所以他们天生就不愿意穿衣服,毕竟衣服带来的阻力是相当巨大的,远不如交人的鳞片和皮肤。 不过,雌性交人其实也没有哺乳器官,上身都是平坦光滑的。 毕竟……这好像是个卵生种族,没有哺乳的需求,所以看起来倒也没有那么离谱,所以这个种族无论男女,都是纤细光滑的身体。 漂亮是漂亮,但就是有种‘异族’感。 不过倒也无妨,李启都习惯了遇到各种各样的种族了,连疫君都见过,不过几条美人鱼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先生,我到家了,要不你在这里稍等,我和家里人说说情况,然后就来,之后的七天就一直在你身边,那时候就请随意使唤吧。”交人扭过身子,面对着李启,如此说道。 “好,你回去告诉家人吧,对了,介意我和你一起吗?”李启突然说道。 “啊?介意倒是不介意……不过,我不过是回家汇报一下而已,莫非先生是怕我跑了?”交人少女疑惑。 “不是,主要是,我对交人的家有些好奇,还从未见过,但私闯显得有些失礼,倒不如跟你一起进去看看,瞧瞧交人的居住区长什么样子。”李启如此说道。 这个回答确实是真的。 他真的就知道好奇而已,对于交人这种陌生种族,李启的好奇心一向很强烈。 “若是如此……那倒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只是家中简陋,先生恐怕看不见什么珍奇场景……”交人少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样的珍奇场景,又比得过交人一族千万年来沿袭的传统?我想看的就是交人普普通通的家啊,要知道,越是平凡的东西,其中就蕴含着越普适的大道。”李启说道。 什么样的奇景,才能比得上交人一族本身? 或者说,交人一族的生活传统,家庭构成,本身就已经是一项进展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奇景,对交人们自己来说或许已经习以为常,但对李启而言,这可比什么花园景致有趣的多。 不过,这句话说出来,却让眼前的交人少女微微愣神。 正如眼前这位先生所说,越是平凡的东西,就越是蕴藏深刻的道理,不是因为大道很平凡,而是因为大道构成了所有东西,见多了就平凡了。 类比一下就是……高大上的先锋现代艺术,看似非常前沿新锐,动辄炒作一下卖了几十个亿,但没了他,也就没了,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影响。 但平素生活里,三块五块的柴米油盐,平凡无比,俯首可拾,可这才是能让社会正常运转的真正大道,其中隐藏的无数流转规则,乍一看没什么,但越是深入越是能发现其中蕴藏了无数前人的智慧,如果没了,那整个社会都要炸掉。 不是因为平凡,所以才到处普及。 而是因为普及,所以才显得平凡。 这轻轻一句话,却让交人少女突然陷入了沉思,李启没有打扰她,而是静静站在原地等待。 过了好一会,交人少女突然立直身子,然后用很不熟练的礼仪对李启躬身一拜:“多谢先生……还请先生收回这个,这七天的委托,我不敢再受先生的报酬了。” 说着,她双手递出,将李启的灯盏交回。 李启则笑笑:“你能尽心就好,这件法宝对我而言算不了什么,收下吧。” 李启可以看出,刚刚她沉静的那一段时间里,她体内的许多杂乱的气已经消散,那些应该就是这个小姑娘追求的‘新锐潮流’吧。 崭新的修法,崭新的术法,虽然有用,但却养出来了一颗浮躁的道心。 但她想明白这件事的时候,她主动自斩一刀,斩破了这些‘新锐现代之术’,专注于根基,虽然暂时变弱了,但对长远来看是有好处的,所以她才会主动敬拜李启。 这样一来,她应该当导游的时候就会尽心尽力了。 却见那交人少女感激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的名字叫做泪纺,先生可以直接叫我这个名字,请先生稍缓脚步,我这就去招呼家迎接先生。” “不必,一切正常就好,非要搞的隆重,那还有什么意义呢?走吧,别耽搁了。”李启催促道。 泪纺点了点头,不敢反对李启,便一摆尾巴,朝着深处游去。 李启牵着老马,跟在后面。 老马这时候都噜噜吐出几个泡泡。 李启翻了个白眼:“什么叫我装高人骗小姑娘……我本来就是高人好吗?再说了,术业有专攻,不会游泳怎么了?跑你的路吧!” 老马伸出舌头略略略,接着加速,跟上了泪纺。 只是,跑着跑着,李启却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四周确实可以看见很多交人,而且……他们都在从事珍珠种植行业,有男有女,但所从事的行业基本上都是一模一样的。 为何啊? 天性吗?还是说,这只是意外? 按照李启的理解,交人的聚居地,应该是做什么的都有,修行的功法也应该是各有千秋。 要知道,哪怕是在百越,功法如此低劣的情况下,却也依然有着各种行业,人族内部还是有着种种功法流传的。 但乍一看,四周虽然活跃,交人的数量也不少,但竟然是清一色的种植珍珠! 他们把珍珠蚌镶嵌在东屿的外壳上,然后往里面放入一丝气和沙子,让珍珠蚌不断的生成明珠,但除此之外,他们什么别的产业都没有。 外面李启看见的海中牧人,也是其他的种族,而非交人。 这么单一的产业吗?这很不利于种族发展啊,是交人们都这样,还是说只有东屿的交人这样?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李启终于来到了泪纺的家。 泪纺欢快的冲进了里面。 她大声的喊道:“父亲,母亲!我回来了!对了,我还带来了一位贵人,这位先生雇我之后七天给他当向导,对了,这个是这次的报酬,他还买了一百枚珠子,这个月相的租子已经够了!” 李启则在不远处看着这个‘家’。 交人们是在水中的种族,自然不会和人一样住在平面而坚实的大地上。 人族习惯于生活在一个平面世界中,只有东南西北,前后左右,很少会用到上下。 但交人生活在一个立体的世界里,这里有着上下,四周……不对,这里可不止四周,而是一个立体的球形范围,所以他们的房子并非是屹立在平面上,而是在竖直的悬崖上凿了个洞,并且这个洞还有着广大的延伸。 东屿的身体很显然类似于一座塔,是竖直的,他们就在竖直的山壁上建造了复杂的巢穴系统,并且看起来还挺实用的。 竖直,但也并非平坦,东屿的身躯有很多细微的小凸起,当然,在东屿本身看来很细微,但实际上东屿的身躯极为巨大,有好几百里高,所以这些小凸起甚至组成了‘地形’,就好像一片横过来的丘陵。 交人的这些巢穴,就四通八达的建立在这些墙壁上的丘陵中,不仅不显得拥挤,反而绰绰有余,大量的地方都拿来种植珍珠蚌了。 非要让李启形容的话,这是一个……蜂巢? 差不多,四周的环境,就好像进入了蜂巢之中,一个悬挂在树梢之中的立体巢穴,只是规模大的出奇而已。 只是,李启观察四周环境的时候,也在思考一件事情。 刚刚,泪纺是不是说了‘租子’。 也就是说……这片地区,是有租子的? 他们是在给谁交租? 这是不是他们全体从事珍珠种植行业的原因?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二章 天演之道 幽暗的巢穴之中,几乎可以说是暗无天日,伸手不见五指。 如果用李启原本的眼睛的话,肯定是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靠听声辨位。 想来交人们也是如此做的,一边用眼睛,一边用声音,因为李启注意到泪纺的听力非常好,比李启的还好。 这或许就是种族天赋吧? 当然,现在有了童虫,李启就能清晰看见这些巢穴。 这些巢穴,和交人们所从事的职业,以及那个‘租子’,说不定有联系啊。 李启这么想着,却见这时候,有好大一群交人朝着自己游过来。 他点了点数量,竟然有二十几条,都在泪纺的带领下,很快来到了李启的面前。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先生,这里就是我的家,他们就都是我的家人,这是我的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们,这两位是我的父母!”泪纺似乎是想介绍家人,于是在众多交人面前游了一圈。 说实话,李启很难分辨交人的男女。 他们看起来都像是娇媚的少女,无论男女,通体光滑,纤细,因为不需要哺乳,所以也没有任何的第二性征,而且他们下半身清一色的鱼尾巴,也瞧不出任何的第一性征。 而且他们也不是什么肌肉坚实的种族,在水中也用不着那些,所以无论男女身材都一样,连那头长发都没区别。 真的……很难认啊。 尤其是介绍父母的时候,李启愣是没分清楚哪个是父亲,那个是母亲。 而且,交人的繁殖能力,好像很强啊……这一家子就一对父母,竟然有二十来个孩子,真能生啊。 只是,为何没有老年人? 是因为交人寿命长,所以暂时还没到‘老’的时候吗? 很有可能,这点李启在书上看过,交人的寿命相当长,能有个千把年左右,虽然不算长生,但对比人族可是命长的很了。 据说他们的油脂提炼出来做灯油,也能让烛火千年不灭。 李启没用过,但大概率是真的,真的有人用交人炼过油。 “呃,很高兴见到诸位,在下只是心中好奇,前来看看交人住所,多有叨扰,还望恕罪。”李启立刻拱手说道。 却见这些交人连忙摇头摆手,七嘴八舌的说着不用,还有的慌乱成一团,甚至还有几只准备往回游,但又被其他兄弟姐妹抓了回来。 泪纺连忙走上前来:“让先生见笑了,大家只是没想到会有人到家里来,毕竟……实在是有些寒酸,还望先生见谅,不要责怪。” “是吗?这属于寒酸的类型吗?也就是说……你们的经济状况,其实不是很好?”李启分不清楚交人的家里是寒酸还是豪华,所以开口问道。 泪纺似乎没想到李启的思维跳跃的这么快,愣了一下。 不过,她马上反应过来,回答道:“确实不是很好,我们养珠人……都不算很好,租子很重,东屿的税也不轻。” “噢……所以你们才会跑到东屿外围去卖珍珠啊,那些和你一样的人,都是和你一样的?”李启问道。 “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啊,东屿前面位置好,来往的人多,大家都在那里。”泪纺点头答道。 李启若有所思,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你的事情做完了吗?” “做完了做完了,接下来去哪儿,请先生吩咐吧!”泪纺马上答道。 其他的交人见状也想告退,他们本就是来拜见贵人的,只是似乎胆子没有泪纺那么大,所以支支吾吾的,好像不敢说话一样。 虽然种族是交人,但性情却与百越的老农没什么区别。 或许……他们的社会地位,实际上就是交人中的老农?而且还是佃农,因为还要交租子。 李启目送这些人离去,从头到尾都没怎么交流,因为李启知道,如果自己说话,那可能给他们带来更多不必要的负担。 等到泪纺的家人们全都离开之后,李启看着飘在旁边的泪纺,说道:“走吧,你先带我去逛逛交人的地儿,这里应该不止你们一家吧?” “……?这些地方有什么好看的,先生……东屿上面有诸多商店,很多东海深处的东西都会从里面运出来,在东海售卖,那里的好东西比较多,啊……抱歉。”泪纺说到一半,就意识到不应该由自己做主,于是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接着马上改口:“我这就带你去看看着附近,我们就从这边的珍珠田开始吗?” “不要这么拘谨,我们一边走一边说。”李启摇了摇头。 东海的上下尊卑,好像非常严重啊。 像是泪纺这种,居然算胆子比较大的? 李启心中一边勾勒着东海的情况,一边和泪纺离开离开这个巢穴,前往不远处一个珍珠种植地。 他游动着,看似随意的问道:“对了,你们家的租子,是怎么收的?” “租子?收的是……这些年的话,收的是七成租,比往年稍重一点,据说是打仗了,不过倒是没什么打仗的感觉就是,像是上头的人找了个借口加租……”泪纺在旁边说道,说着说真就忍不住抱怨了一下。 不过她立马意识到不应该说这些,所以及时住口了。 “七成嘛……无论收成,一概七成?”李启又问。 “不是,是有先交定额的地租,然后收成之后,再交七成,说是这样可以避免我们偷懒,租了地之后不种。”泪纺如此说道。 “这么重的租子,你们不抗议吗?”李启问道。 “抗议?嗯……没必要吧?毕竟地确实是他家的,而且,咱们种的珍珠蚌都是租的他们的啊,要是没有蚌母培育的珍珠蚌,我们也做不了这个,所以其实还是挺正常的吧?”泪纺改口之后,又开始给地主辩解。 “珍珠蚌都是蚌母培育的?”李启愕然。 “不然呢?听说我爷爷那一辈都是自己种的蚌,但现在不行了,我们种的蚌不行,产珠率低,生产还慢,产出的珍珠品质也不行,所以大家都用蚌母产的蚌了,虽然租子高了很多,但总体上来说,收入比起以前还是提高了不少的。”泪纺解释道。 李启点了点头。 地主和佃农式样的生产,然后垄断了种子…… 这其中蹊跷之处在于,‘蚌母’是个什么玩意儿。 现在看起来,如果是字面意思的话,这些珍珠蚌,全都是蚌母产下的子嗣,那么对蚌母而言,这又是愿意看见的吗?要知道,珍珠蚌在养殖环境和自然环境是完全不同的,想要取珠,是要先撬开珍珠蚌的,这会直接导致珍珠蚌的死亡。 如果不是的话…… 那蚌母,莫非是某种生物生产工厂? 那么,这种手段,让李启想起了人道。 再搭配上不久之前,李启看见理道众人在上面登记来者,进城需要记录气息的事情…… 这是来自人道的侵蚀? 不一定,再观察观察吧。 这么想着,李启开始观察起这片交人的生活场地。 随着观察这片下层地区,根据泪纺的介绍,李启也开始逐渐了解这座巨型机关。 原来,在东屿,也分上下城区。 “上层就是先生你们去的地方了,下层一般就是我们原住民住的,这里就是下层里面交人一族的住地。”泪纺如此说道。 这个上下,是字面意义上的上下,上层就是常人熟知的东屿,主要供给游客,商人,远来其他东海之人的歇脚场地。 这也是李启最开始理解的东屿的作用,用作东海承接那些不善水性的人的避风港,落脚地,不至于什么都得在海上解决,还能方便管理这些人,让他们有那么几个固定的地点集散,各自互通有无,把外界的东西带到东海,可以为东海这片区域产生许多的变数,不至于变成一潭死水。 但东屿这种巨型机关,也是需要维护的。 庞大的机关也必须依赖每一个小小的零件来运作,不可能凭空产生,这个道理李启在领悟界限之说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 天下难事,必作于易。 天下大事,必作于细。 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 而东屿的下层,就是这些小小零件的维护者和生产者。 泪纺则继续说道:“我们的明珠,大部分都是送到烘炉那边去了,贵人们会买下我们所有的珍珠,所以我们只管种,不愁销路,这也是比以前好的地方。” “贵人?烘炉?”李启察觉到两个字眼。 至于螺民他倒是知道,也是一种东海的种族。 “贵人,就是租给我们地的人啊,他们也是交人,只是修为高很多很多,只是我们不知道具体是几品,先生这般存在或许能够打听到吧……” 李启微微颌首,怪不得…… 先前去见泪纺家人的时候,他们那战战兢兢颤颤巍巍的模样,还以为是恐惧什么,原来是因为当时‘贵人’的称呼。 也就是说,当时自己是被当成‘贵人’了,不对……现在看泪纺对自己的态度,也是把自己当成‘贵人了’。 也就是说,‘贵人’,并不局限种族,并不是只有交人才是‘贵人’。 这时候,就听见泪纺继续往下说。 “至于烘炉,则是螺民们的地方,明珠会送到烘炉去,螺民们擅长打造法宝,所以烘炉那边一直是他们维护的,明珠就是他们的能源,贵人们就让我们种植明珠,然后收购我们的明珠,卖给螺民。”泪纺这么说道。 “看起来螺民和交人都不从事事物生产,那你们吃什么呢?”李启好奇。 “有牧人啊,先生你之前不是见过了牧人吗?”泪纺说道。 李启回忆了一下,确实,先前见过海中牧人,在养殖鱼群。 “原来是这样,每个族群,都占据着东屿的一部分区域和社会职能吗?这倒是有点像百越啊,对了,贵人们说过为什么要这样吗?”李启一边沉思,一边说道。 泪纺不知道百越是什么,不过……听这位贵人的语气,应该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她也立刻回答问题:“这个,贵人们好像说过,说这叫什么……生态位?” 这话一说,李启突然瞪大眼睛。 他之前的沉思被这一个名词直接点醒了! 生态位! 对,是这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李启马上明白了为什么会有如此严苛的压榨,如此巨大的贫富差,以及这般层级分明的社会组成。 天演之道,这就是真龙们的‘天演之道’吗? 完全的自由竞争。 完全不受约束的弱肉强食。 肆无忌惮的扩张,随意霸占的生态位,不受任何约束和监管的极致自由,同时也是极致的不自由! 适者生存,唯有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在残酷的竞争之中活下来,才有资格在东海立足。 你可以不强,因为食物链中允许弱者存在,但你就要承担‘食物’的责任。 你或许很强,但哪怕强如龙君也死无葬身,而且没人帮他报仇,尸体好似鲸落,成为了无数弱小者的食粮,仅仅因为他在‘强者竞赛’中输了。 毫无限制的死亡竞争! 每个环节都必须竭尽全力,要么死,要么就努力让自己适应这片角斗场,不管是以食物和养料的身份适应,亦或者是成为食物链顶端的存在去适应。 这就是天演之道? 那么……站在天演之道顶端的,就是真龙? 这下李启明白了。 为何东海万物都以真龙为目标,也明白了真龙为何那般强大,为何会有这种恐怖的天赋。 如果李启的猜想没错的话,那么……真龙就是完美生物,天演之道终极产物。 没有弱点,适应一切条件。 怪不得当初那条‘龙君’,能够同时适应神道神位,人道官位,还能炼化东海,自身却不受任何反噬,这就是完美生物的底蕴在生效? 完美生物的底蕴,是否足以让他适应各种道途的冲突? 李启突然意识到了天演之道可能会对自己产生的巨大帮助。 这种适应能力,加上道门的‘终极之道’,能否完全解决体内道途冲突的问题? 李启深吸一口气。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交人泪纺看见李启发愣,开口问道:“先生?先生?有人朝我们过来了。”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三章 魔气的应用 李启还在自己的沉思之中。 以前他觉得,真龙或许并没有那么的强大,毕竟出生九品听起来也就那样,成年随随便便到七品其实很多异兽种族都可以做到。 但现在看起来,事情好像并非如此。 为何金乌和玉兔会出生就是七品? 那是因为,她们身上有着独一无二的道韵,她们姐妹两个是日月真铅鼎和罗浮娘娘二人各自的道韵所化,本质上是他们两位大能权柄的一部分。 她们是天生七品,但她们是独一无二的,整个宇宙再也不会有日月真铅鼎和罗浮娘娘结合而生的道韵了,就算这夫妻俩又生了一对,生出来的也绝不可能是太阴之精和太阳之精,而是他们大道的其他部分。 大能者们的生孩子,并不是真正的‘生孩子’,而是将自己的一部分大道拆出来,化成了生命,这和生物意义上的‘繁殖’不一样。 但真龙,或许不一样…… 真龙的繁殖,是真正的繁殖。 他们是复制了自身,这是真正的纯粹依靠基因就能达到这种强度。 这就是最可怕的一点—— 基因,是可以随意复制的。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限制,让真龙们好像数量很少的样子,但按照李启的理解的话……如果是单纯的繁殖,那么真龙们的数量应该是和人族一样多…… 全民七品,然后数量和人族一样多,也就是数以兆亿亿记。 自己是多虑了吗? 但从李启目前见到的天演之道看来,事情好像确实是在往这个方向发展。 那么,龙族的稀少,背后必然有其他李启不知道的原因,这或许可以成为下一个探索的目标。 只是,这个时候,李启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 “先生!你还在听吗!?”外面的泪纺喊道。 这交人少女已经急了,李启突然就陷入了呆滞的状态,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样下去的话,就要冲撞其他贵人了! 所以,情急之下,她居然直接伸手触碰了一下李启。 这很有可能被砍手,但她急了之后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而李启被推了一下之后,从思考中苏醒了过来,疑惑的问道:“发生了何事……等等,你刚刚说,冲撞了贵人?” 李启沉浸在思考中的时候,并不是完全丧失了警觉,而且也能听见说话,只是他的脑子下意识的屏蔽掉了这些东西而已,就好像他已经可以习惯性的屏蔽掉真知道韵传来的无数杂音一样。 装聋作哑这方面,他还是很在行的,关于这点,其实是和兔子学的,兔子在沉入自己的世界之时,和李启现在就是一模一样。 只能说夫妻之间是会相互影响的。 不过,当真正有价值的信息和具有威胁的存在出现的时候,他还是会产生警觉的,而现在显然没有任何威胁出现,他只是被泪纺推醒了而已。 “先生,我们快快避让,贵人来了!”泪纺拉着李启,想要离开。 这反倒是让李启起了兴致,他轻轻用力,将泪纺推了出去,小姑娘只觉得一股无法抵抗的巨力袭来,整个人被推开,但却没有受伤。 然后,她就惊恐的看见,李启主动朝着‘贵人’的方向游了过去! 交人口中的‘贵人’,很好奇啊。 若是平素里,那么李启肯定会从长计议,等探明了贵人的底细,然后再慢慢接触。 但现在不一样,李启根本就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威胁。 要知道,巫觋的第六感是很准的,没有谁比巫觋更懂‘冥冥之中’的意思。 所以他直接上了。 迎上不远处贵人的坐骑。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好几条……海象?应该是海象吧。 肥肥胖胖的躯体,约莫二三十丈长,有两条极其粗壮的大牙,并且充满了力量感,看起来十分狂躁,虽然被缰绳系住了,但却不安分的摇晃着,在李启接近的时候更是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咆孝。 水下咆孝是十分不明智的选择,那样会吐出大量的气体,所以水中生物的咆孝都是自身内部的震动,也就是大多数都是咕噜咕噜,或者和鲸鱼一样是相当高亢尖锐的声音。 然后,在这巨大坐骑的上方,就是‘贵人’。 李启注意到,这是普通的交人,只是修为到了八品,仅此而已。 所谓的贵人……其实只是阶级或者修为的划分? 这让李启有些失望。 只是,却见那贵人拉住缰绳,从海象背上,温柔的问道:“来者何人,为何挡在我的面前?” 这位‘贵人’并没有做什么失礼的事情。 毕竟他不是傻瓜,东屿的人来来往往,一个明显来自陆地的‘客人’,而且似乎修为不低,就这么拦在了自己的面前,必然有原因。 口出狂言,擅自交恶,那是弱智才会做的事情。 倒是旁边的紧张莫民的泪纺,一时愕然。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贵人’如此和善的样子。 原来,‘贵人’是可以好好说话的吗? 李启却不管那些,他浮起来几米,这样就可以直视坐骑之上的那位‘贵人’,然后说道:“请问,阁下就是这片地区的管理者吗?” 这位交人则说道:“噢?人族雅言?人族的朋友吗?确实,白珠家族就是这片东屿所有珍珠田的管理者,而我,则是白珠的次子,白珠照月。” “白珠……这个姓氏,是人道为你们起的?”李启听见这个名词,立刻问道。 “非也,这姓氏乃是当初大巫琚瑀氏为白珠氏先祖所做,和人道没有关系。”白珠照月立刻挺起胸膛,骄傲的说道! 琚瑀氏? 李启马上了然。 琚瑀氏,是上古巫觋的派别之一,那是在人巫分家之前的事情了。 琚瑀是美玉珠宝的意思,琚瑀氏在上古时期,人巫尚未分家之时,负责收取各地的珠宝,作为装饰和各种用处。 后来人巫分家,琚瑀氏跟随了人皇一脉,成为了人皇的礼官,不再是一位巫觋。 白珠,则是琚瑀氏的礼器之一,譬如皇家之人,就必须以翡翠为毛羽,下有白珠,垂黄金镊。左右一横簪之,以安国结,诸簪耳皆同样,用来区分等级。 所以李启听见白珠这个名词,马上想到了人皇的礼官。 不过,现在看起来……白珠一族,似乎传承比李启想象的还要久远。 居然是人巫分家之前的琚瑀氏所赐的姓氏,而且说了大巫,也就是三品? 不对,上古时期的大巫,肯定没有三品,应该只有六七品左右,但也足以自傲了,那时候的六七品,也是相当高的了。 “琚瑀氏所赐姓氏?你们先祖做过何事,怎么会得到琚瑀氏赐姓?”李启又问道。 问话之间,他主动敞开人身小天地,散发出温和的威压,同时散发出自己身为巫觋的特有气息。 这是在挑明道道了。 感受到了这种压迫感,虽然不知道白珠照月有没有明白李启的意思,但他显然感觉到了李启比他要强得多。 于是,他马上躬身行礼,这是以自己的身份表示对李启的尊敬。 然后,他昂起头来,挺胸抬头,说道:“上古之时,白珠家常贡白珠、青珠,特受大巫赏识,由此立下渊源,得赐此姓!” 抬头挺胸,是对自己的姓氏的骄傲。 贡白珠、青大句珠,也就是说……曾经这一支交人,专门负责给当时的人族生产白珠和青珠。 “原来是上古之时有渊源的族群,那还真是遇到故人了,鄙人李启,巫神山门人。”李启微微行礼,如此说道。 他没有自称在下,因为他不在下,所以用了别的谦称。 “原来是巫神山来的贵客,不知为何拦住我的去路?”那白珠家的人也从坐骑上站了起来,对李启回了一礼。 “并非是拦住去路,而是对这四周好奇,不瞒你说,鄙人从巫神山敢来,就是想要游学见识,对东屿附近有所好奇,目前正在驻足观察。”李启回答道。 白珠照月点头:“原来如此,那就不打扰贵客了,若是有意,贵客可以前往拜访,白珠家府邸就在附近,贵客打听打听便知,我还有急事,不便耽搁,还请见谅。” “无妨,请去吧。”李启如此说道,主动让对方离开。 那白珠照月似乎真的有什么事情要忙,所以马上驱赶缰绳,驾驶着海牛匆匆离开。 李启则在原地听着,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上古时期……距离现在,得多久来着? 好几千个纪元? 恐怕都不止啊,这白珠家……虽然流传了下来,但居然没一点进步? 不一定,这可能只是一个分家,需要更多情报。 李启在心中已经开始了推演。 或许再来点线索,他就能构建出天演之道的更多样貌,推断出自己需要的那部分东西。 他没有见过所有的东海,但无所谓。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见微知着,一叶知秋。 知道一点点,就可以推测出很多事情了,对李启而言,这是必须要掌握的技能。 所以,他很快回过神来。 但一回过神,却看见泪纺匍匐在自己脚下,战战兢兢,不敢动弹。 噢,估计是被自己吓到了,刚刚她碰了自己,然后又被自己推开,估计是怕死吧? 嗯……很怪啊。 “你刚刚明明不怕我的,为什么现在又开始怕我了?”李启抓起这个交人少女,开口问道。 泪纺没想到自己会面对这个问题,一时之间支支吾吾…… 对此,李启确实有些疑惑。 最开始遇到这个交人少女的时候,她显得落落大方,回答问题也相当得体,所以李启才想让她做导游。 但这才多久,两个时辰有吗?她表现出来的对‘贵人’的敬畏,对自己的恐惧,都不像是当初那般。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所以李启心中立马起疑。 这个交人在家人面前,称呼自己是‘贵人’开始,李启还没什么感觉。 但是,在李启知道这片地区的那些高等级交人被称之为‘贵人’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暗中开始注意了。 不会无缘无故这么称呼自己的。 如今这奇怪的表现,显然是自己面见了真正的‘贵人’,并且得到了白珠家的‘贵人’的尊敬对待之后,她就彻底变的恐慌了起来。 种种疑点,让李启都没办法不怀疑这个交人少女。 “先……先生,我,我只是怕对您不敬……”交人少女赶紧躬身。 交人没有跪这个概念,但她还是匍匐在了李启脚边。 “起来吧,直着身子说话。”李启把她扶起来,然后握住她的肩膀,像是拔萝卜一样握住她两边肩膀,强迫她和自己对视。 在水里,这很轻松就能做到。 然后,李启没有和她解释,而且童孔突然扩大,直至眼白都被黑色的童孔一齐笼罩。 魔气,从他的身体之中涌出。 泪纺紧张的瑟瑟发抖,恐惧氤氲在她的心中,就好像一双手伸进她胸口的皮肉之中,然后狠狠抓住了她的心脏。 但很快,她就不觉得紧张了。 她感觉自己好放松,心情都不禁愉悦起来了,有种飘飘欲仙之感,让人心旷神怡,呼吸都忍不住变慢了。 眼前的这位先生,也变的和蔼可亲起来。 “是谁让你来找我的?”李启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好像能让人主动敞开心房一样。 交人少女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她只觉得信任,在本能的驱使下,她回答:“贵人……贵人,是贵人们让我来的。” “噢?贵人们?刚刚那个贵人?”李启问道。 “不是刚刚那个,但……也是伟大的白珠一族的。”泪纺有些羞涩的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隐隐有些窃喜。 “原来是这样,那你先逃远点,逃到距离东屿至少有五百里的地方,然后慢慢跟着东屿前进,等三天之后再回来找我,好不好?”李启问道。 “好……我都听你的。”泪纺连忙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三天之后,我在这里等你。”李启说完,将泪纺轻轻往外一推。 老马跺了跺蹄,发出一声低鸣。 “放心吧,周围没人,走,咱们去看看背后是什么人。” 说着,李启转身离开。 正文 第四百四十四章 我了解他 大多数人估计很难想象得到,身为正统巫觋的李启,居然精通魔道手段,并且他还能用的出来。 这可不是单纯的研究,而是真正的‘坠入魔道’。 实际上,李启就是已经坠入魔道了,他本身就深陷天魔的困扰之中,只是旁人不知道而已。 谁能想到一位正统的巫神山公子居然背着那么多破烂事情呢? 只是,不说原理,单说效果,魔道手段是真的很好用啊。 不过……若说说起原理,那就很让人感到惊悚了。 魔念在每个人的心中滋生,而在魔道的角度来看,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心理投射,世间唯我,那么这些魔念自然也是我,一切魔念,记忆,乃至于意识本身,都是魔道修行者自身的自我投射所成。 既然是我的自我投射,那我能够操纵并引导,也很正常吧? 这完全是荒谬的逻辑,一眼就能看出这种想法不切实际…… 但实际上,他们就是做到了。 在这种荒谬逻辑下所做的毫无意义的操作,真切的起到了作用,魔道确实可以操纵他人心中的魔念,乃至于利用这些魔念催生出魔头,进而控制记忆,影响意识,甚至是直接夺舍,将人的意识完全摧毁,自己端坐在受害者的身体之中。 当然,魔道也有不同的流派,就好像人道百家和巫道三脉和诸多分支一样。 四魔,当然就是魔道主要的流派。 烦恼魔,这一脉魔道能恼害众生身心的贪嗔痴,专注于负面魔念,这也是魔道最臭名昭着的一脉,这类魔道擅于引动别人心中的负面情绪,道离欲异,让他堕落,变成另一个人,最终道心尽丧,无法修行,只能坠入魔道。 五蕴魔,这一脉并不针对道心,而是可以控制五蕴,模湖意识和肉体的界限,能让你看到,听到,甚至是碰到的东西都不再真实,分不清虚妄,最终坠入沉沦。 这不只是幻境这么简单,因为五蕴看见的东西,就是真实的东西,所以普通的去幻破妄毫无意义,就连真知道韵都分不出五蕴改变之后有什么不对。 五蕴魔道的修士甚至可以完全扭曲人的感官,让美的变成丑的,好的变成坏的,黑的变成白的。 非要让李启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沙耶之歌? 整个世界都变的疯狂了,所有人都在进食肮脏腐败的血肉,变成了怪物,但只有我是正常的…… 亦或者,只有我不正常? 总之,五蕴魔很可怕。 再有就是死魔,这一脉大概可以看成通常意义,大部分人可以正常理解的魔道。 魔道的核心观点便是极端的唯我论,除我之外皆无意义,所以,死魔一脉他们觉得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都是自己的自我投射,那么……就都毁灭吧 谓彼彼有情,从彼彼有情众,皆夭丧殒殁。 死魔是最常见的,那种烧杀抢掠,随心所欲,无恶不作的魔头。 最后的,也是李启学会的,则是天魔,也就是李启现在使用的那些操纵魔念的手段,到后来甚至可以发展成操纵现实,也是魔道之中地位相当崇高,而且也相当稀少和高冷。 直接从天魔身上观摩学到这些东西的李启,可以说是魔道的二代弟子了,类比就是巫神亲传,虽然他本人并不乐意就是了。 天魔的力量,在于对整个现实的认同和操纵,也就是说,天魔比谁都要更了解这个现实,正是因为了解,才能够更加深刻的认识到现实和自己心灵的映射关系,如此才可以做到对现实的控制和影响。 于是,李启伸出手。 现实,变的更加清晰了。 他通过魔道手段加强了感官,整个现实世界都变的更加的鲜明了。 无比鲜明的信息,开始加速涌入李启的感觉器官。 老马在旁边静静等待着,因为他知道,当李启开始动用魔道手段的时候,就说明他有些认真了。 不过,现在的李启,还做不到‘操纵现实’这种事情,因为他自己都不相信魔道这种扯澹的逻辑,虽然天魔确实做到了……但李启觉得天魔肯定是用修为强行做到的,肯定用的是别的方法。 他的观念压根就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这种扯澹的唯心主义唯我论思想,这和他的道完全相悖。 所以,李启目前对魔道的应用,还只在魔念的应用和自身的应用上。 对自身的应用也很好理解。 自我催眠嘛,而且还是清醒状态下的自我催眠,能让身体发挥出更高的性能。 这就是当前阶段李启对魔道的应用,而且正常情况下,他也不会去应用 唯我论这种说法……他是一点都不能接受。 通过这种方法,李启开始追查。 现实更加鲜明,所以,线索就更加清晰。 李启开始搜集附近的所有信息。 首先,是交人少女的信息。 李启隐匿身形,悄然跟在了离开的泪纺的身后,确认她的确离开了五百里,并且依然被魔念控制着意识,然后他开始分析泪纺的气息,利用真知道韵和信息流视野分析有没有别的人对她的心智或者身体下手。 确认对方身上没有任何别的气息之后,李启果断离开,继续隐匿着身形,开始在珍珠田之中寻找白珠家的线索。 李启要用魔道手段,去寻找他设想中的那个线索—— 他要找到蛟龙的气息。 —————————— 某种意义上来说,天魔并不否认客观事实的存在,只是,单纯的客观事实是没有意义的,只有被人感知到的客观事实才有意义。 一个发生在数百万光年之外超新星爆发没有任何意义可言,因为在他爆炸的光芒传到地球来之前,他对地球来说就是不存在的。 一件无法被其他人感知到的事情,那就是没有。 事物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它被感觉到,如果感觉不到它,它就不存在。 整个世界只不过是自我的感觉建立起来的而已,从这个前提出发,除了自己以外,就不需要承认别人的存在,这是最纯粹的唯我论。 客观事实只有被精神感知到才有意义,如此一来的话,那么—— “那么……佛子,这就是觉醒之后的视角吗?如来觉世,就是要让人人都有这般视野?这般看法?”一头黑色的蛟龙,正对着一个和尚说着这话。 那和尚约莫二十来岁,但是带着厚重的面巾,遮住了面目,只能看见是一个光头。 “是,觉悟者,将会获得更强的力量,也能让你得到佛门认同,如此一来,你从西天为起点走水,可以省去接近一半的挑战,因为西天不会阻拦你走水,你关注巫神山方面即可,而且巫神山对蛟龙走水也不抵触,你只需要应付义士们的阻击,这样一来,你走水的生机,便从半成,提升到了六成。”那和尚对蛟龙如此说道。 “所以,这般巨大的好处,你却只让我去对那个巫神山公子做一些漏洞百出的事情?你觉得他是傻子,还是你想要把我当鱼饵?佛子啊,你们七品之间的恩怨,不应该牵扯一位五品,尤其是一位五品蛟龙。”那黑色的蛟龙逐渐起身,身上散发出巨大的威压。 却见海面之上,龙影升起。 大海开始沸腾,阴云四合,风雷暴作,夜漏初上,大雨震电,火发自海面上,绵延七百里不绝,生出一副海上火的奇观。 一个小小的人影在这海中火上漂浮,身边莲华盛开。 火热油浓,大海好像变成了油锅,其中烈焰赫然炽合。 只见那和尚于盛火中放火设礼,对蛟一拜,身面焦炘。 如此重复一礼,身踣火上,及薪尽火灭,骨肉皆化,惟心尚存,赤而且湿,肝肠脾胃犹自相连。 然后,却见五脏及其佛心之上,复生金身。 顶含翠髻,身曜紫金,灵光通普,悉见天花如雪,纷纷漫天,映光而下,花形如七寸盘,皆作闪色,显五色之希寄,开六彩之殊相。 如此,天花坠海,龙之火渐熄,那年轻和尚完好无损的站在海中,只是身躯已经化作佛门金身,通体无碍。 “君子所言,我自然知晓,此次借君子之力,也并非是为了威胁什么,只是和君子互通有无罢了,君子可知,我佛门天龙八部,尚有天龙作为第二部,还有有龙树菩萨能接入龙宫,开七宝藏,授与诸方。” “佛门亦有十龙王,一毗楼博义龙王,二娑竭罗龙王,三云音妙幢龙王,四焰口海光龙王,五普高云幢龙王,六德义迦龙王,七无边步龙王,八清净色龙王,九普运大声龙王,十无热脑龙王。” “就光是这东海水底,便有娑竭罗龙王宫,纵广八万由旬,宫墙七重,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行树,周匝严饰皆七宝成。” “娑竭罗天,甚至和大梵天,大黑天共为诸天之一,可见龙族在佛门之中亦有地位,君子何必要对我敌视呢?”那和尚如此说道。 “蛟龙走水,从西天起,生机便从半成到了六成,这不正是双方友谊之起始吗?君子多疑,却不能少谋啊。” 那和尚如此笑道。 那条黑色蛟龙却烦躁的扭动身体,看着眼前的这个和尚。 他知道对方所说的是真的,佛门确实是在人道斩龙之后,主动接纳了大量的蛟龙,帮助他们走水,进而有了一大批真龙成为了佛门护法,乃至于诞生了毗楼博义龙王,娑竭罗龙王等等大能。 但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眼前这个和尚确实是佛子,但这般做派的佛子……真的能代表佛门吗? 但那些手段又做不得假,那绝对是货真价实的佛门手段,甚至还有来自一尊真佛的气息。 那可是真佛!普天上下绝对不可能错,也不可能彷冒,这必然是佛子才有的手段和底蕴,这也是蛟龙不得不信他的原因。 没办法,有人说自己是有钱人,然后给你出示了他的私人飞机,还带你去世界各地飞了一圈,那不管你再怎么不信,他就是有钱人。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飞机是做不得假的,飞的那一圈也不可能是假的,甚至体会到如来觉世之意,那更不可能是假的。 如果这也能作假,那说明造假的人已经到了无法反抗的强大,远超想象,那样和真的也没什么区别了。 “好吧,佛子,我承认你说的对,但我依然不相信你的那些拙劣手段能够骗到那位巫神山公子。” “我吩咐了东屿的那些乡下地主,又以蜃楼引起他的警觉,甚至故意安排了理道之人让他觉得蹊跷,但这一切组合起来……分明就是在暴露你我的存在,我不知道你想算计他什么,但如此做派,他肯定会背后做好几手准备,让鱼儿做好准备,可是钓不到鱼的。”蛟龙凝视着那个和尚日次说道。 是的,按照他的理解,如此胡乱的安排,简直就是在打草惊蛇,故意让对方离开。 但那个和尚却双手合十,微微笑道:“他会的,你不了解这个人,你越是做缜密的安排,做的滴水不漏,他反而会愈发谨慎,甚至可能会直接离开。” “偏偏就是要做出这种错漏百出的安排,他才会主动顺着线索来探求,这是他的弱点,他有着旺盛的好奇心,什么东西都想要探究一二。” “好奇心是需要诱饵才能勾起来的,你的诱饵是什么?未知的危险吗?就算是最蠢的乌龟也会知道绕着危险走。”蛟龙没忍住,如此说道。 “理道。”那和尚郑重的说道:“理道和天演之道的知识,就是鱼饵,再加上这错漏百出的局,哪怕他会警惕,也一定会上钩的。” 但蛟龙却不依不饶,想要知道原因:“我想不通这中间的联系,错漏百出的局和天演之道与理道的知识,这到底有什么关联,能产生什么变化让他主动入局?这可是算计一位巫神山公子,现在我还有抽身的机会,你最好把事情给我说清楚,否则我现在走了,哪怕是佛子也拿我没什么办法。” 看见蛟龙这般态度,那和尚叹了口气。 于是,他说道: “因为我了解他,知道他的每个思想……” “就好像……了解我自己一样。”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五章 白珠家内部 东屿,白珠家。 李启正在门外理清线索。 这两天时间,他一直在东屿的海底游荡,搜集着其他情报。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搜集特别顺利,几乎没有别的阻碍,大家好像都没有什么保密思想,而且基本上都和百越的那些小农一样,极端保守,却又相当恐惧‘上位者’,基本上李启没花什么力气就打探到了不少东西。 也可能是,需要保密的东西,根本就没有散播出去,所以李启打探到的都是无所谓的情报。 不过……没什么东西是无所谓的。 哪怕是垃圾情报,也能从背后分析出很多事情来。 正如白珠照月所说,白珠家确实和上古巫觋有那么点渊源。 但那些渊源……大概就类似于,八辈祖宗曾经是朋友那种程度。 事到如今,人巫分家的现在,白珠家已经彻彻底底和巫神山没关系了,就在海中种植珍珠为生。 不过,生意还是做的很大,好几千座东屿,都有白珠家的珠田,尤其是他们还掌握了一门秘术,可以培植出‘蚌母’来。 蚌母品级不高,只有八品,而且不能战斗,但却能产出大量珍珠蚌,这些珍珠蚌不能繁殖,但产珠质量极高。 这一手段,奠定了白珠家现在的地位,那些种植珍珠的交人只能完全依赖于白珠家的蚌种,否则便根本无法从事这一行业,白珠家借此赚的盆满钵满,不断的朝着陆地上和域外输送大量的珍珠,撑起了一个大家族。 真的是个大家族,家中有四品老祖,还有数位四品供奉,家族势力遍布几千座东屿,不知多少交人是他们实质上的农奴,可谓是相当程度的‘贵族’了。 也就是说,白珠家作为在远古时期能够给当时的人族供货的海中家族,能够延续至今,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并非是草包。 不过……这里只是一座普通的东屿而已,所以留在这里的白珠家族成员,只有一位七品,剩下的都是八品,大多数都只负责管控这普普通通的生意。 换而言之,就是大集团公司的一个门店而已,最高的职位就是个店长,甚至连个地区经理都没有。 “白珠家,不太可能受到蛟龙势力的裹挟,但当地的白珠家负责人,面对蛟龙的话语的时候,估计很难坚定立场了,不管是利诱还是威逼,蛟龙应该都可以拿捏一个七品。” 李启这么想着,悄无声息的进入到了白珠家的宅邸。 他准备看看这里是怎么运作的,进而推测出蛟龙是如何下手的。 只是,刚刚踏足其中,他就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蛟龙之气! 毫不掩饰的龙气,蛟龙绝对在这里停留过,而且还在这里主动留下过标记或者别的什么身体零部件,否则绝不可能如此有如此浓烈的蛟龙之气。 李启观察着这些蛟龙之气,然后自然而然的走入其中。 没有人发现他,在身融自然的情况下,李启的气息完全和周遭的环境一致,虽然没有变的透明,但会有一种‘他本来就应该在哪儿’的感觉,让人下意识的忽略掉他的存在。 大概……类似于你死活找不到的那个电视遥控器。 明明就摆在桌子上,但除了亲妈,其他谁也看不见,哪怕手都摸到了也会忽略,已经完美和环境融为一体。 一路穿过白珠家的宅邸,李启可以看见四周的环境并不如何奢华,反而装饰的相当普通。 当然,只是装饰的普通。 以前李启就和柳参之与柳东河辩论过这件事。 装饰华丽或者装饰简朴,只是一种单纯的‘装修风格’,真正的奢华,是看下面的本质。 “大型法宝阵列吗?这一座宅邸,等于一个八品大型组合法宝啊。”李启观察着周围,得出了结论。 这座宅邸,似乎是借鉴了人道的想法,连铺路的地砖都是法宝组成的,虽然大多数只是不入品或者九品的法宝,但是这许多的法宝,组成了一个大型法宝阵列,产生了相当不错的综合效果,已经达到了八品。 这不是战斗法宝,而是具备一系列调节气温,自动化家具,随意改变房间布局,家用沉浸式幻境体验,一系列的加工工具,各种新奇体验和培植皿,甚至包括了不少加工车间,能够在自备原料的时候,制作一些简单的工具和法宝。 说是宅邸……倒不如说,这是个极大加强了享乐功能的基地车。 把这玩意儿丢到域外去,随便找个八九的品世界扎根进去,再配一个能熟练操作这房子的人,要不了多久这房子就能发展出一个国家来。 战斗方面,这东西虽然不强,但防御能力着实不错。 不过,和人道的那种极端还是有差距。 人道的房子也是有这些功能的,只是比人道的,差的不止一筹。 比如说,人道的房子不能私建,只能购买已经建好的,或者申请规划建设,其原因就是这些房子要组合成更大的法宝阵列。 人道铺路的地砖都是法宝,但这些可不只是为了和白珠家一样,做一个大型宅邸就完事。 对人道而言,要组合的是——城市。 一座座城市,就是一套大型法宝。 城市中的建筑,绿植,公园,各类设施,全都是规划好了的,是这套大型组合法宝的一部分,每一座城市都是由这些零件组合出来的高品法宝,由地底的人道龙脉进行供能,再由诸界枢机统一调配资源。 平时维持城市和居民正常运转,在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展开,变成一座多功能大型要塞,不管是承担的科研任务,战争任务,亦或者殖民建设任务都可以轻松胜任,连带里面的居民,都会并成为要塞的工作人员,暂时脱离普通居民的身份。 和这种规模比起来,眼前的白珠家宅邸,显得就很小气了。 不过…… 可以确定的是,白珠家这套宅邸,确实是从唐国定制的,李启作为一名在长安有自己制造业的法宝厂长,甚至能用特殊的法门,来阅读上面的定制规格。 白珠家…… 比想象的底蕴要深,能买到唐国定制的组合式法宝宅邸,这财力,看得出来,他们的种植珍珠产业兴旺发达呀。 一路上审视着这座大型宅邸,占地约莫方圆三四里,李启很快来到了这里的中心。 在这里,是龙气最浓郁的地方。 李启惊讶的发现,在这个地方,还有着相当程度的珍珠蚌。 这些巨大的珍珠蚌,有五色,皆有夜光及数尺,蚌珠生于其腹,与月盈亏。 《梁四公记》曰:“世间之珠,有大珠、小珠、杂珠之分,大珠如天地如意珠,小珠如骊龙之珠,杂珠如蚌蛤蛇鹤等珠。” “如意珠者,上者夜光照五十里,中者十里,下者一里,光之所及,无风雨雷雹水火刀兵诸毒疠,骊龙珠者,有九色,夜光百步,中者十步,下者一室。光之所及,无蛇虺虫豸之毒。杂珠各分五色,皆有夜光及数尺,无甚异能。” 能够被李启所看之书籍,所记载到其中的明珠,那肯定都是顶级中的顶级,寻常珍珠蚌所产的明珠,连杂珠都排不进去。只能算普通物件。 但在白珠宅邸看见的巨大珍珠蚌,所产出来的珠,光芒分五色,有夜光数尺,显然是已经达到了‘杂珠’的程度了。 这些产出杂珠的巨大珍珠蚌,恐怕就是‘蚌母’吧? 这里摆着好几十个蚌母,有些产珠,有些产籽,旁边还有一些机关正在不断收集蚌母所产之籽。 李启可以看见,这些蚌母都被幻阵所包围,她们一个个都还在不断拍打着蚌壳,好像飘飘欲仙一般,但实际上始终待在令吾之中,不得解脱,还在不断产出白珠家所需要的物产。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这就是……饲养的蚌母? 还以为用了什么手段,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东西。 所有的蚌母,都是通过幻阵和眼前这套宅邸中央的机关来饲养的?真是……有伤天和。 那蚌母自身是怎么来的?蚌母所产之籽,应该只能诞生出普通的珍珠蚌才对,肯定生不出蚌母。 “不对,这些蚌母的身上……有龙气?蚌母的诞生,是和龙气有关?”李启心中冒出一个念头。 于是,他更加深入其中。 到了这个地方,已经不是单纯的身融自然可以进来的地步了。 四周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机关,还有幻阵,各地也有不同的守卫站岗,来回巡逻。 这些守卫倒是没什么大用,最强的也只有八品,根本不可能看见李启。 倒是阵法……有点意思,好像是高人布置的,兼具了整座宅邸的总控,协调,还有警示和防卫之能,而且将诸多八品的蚌母作为阵基,但凡蚌母离开,阵法都会瞬间做出反应,如果不摧毁整个阵盘,根本不可能动得了这里的蚌母。 一切都做的非常严密。 只是…… 没考虑过会有李启这种异类。 李启虽然不是什么阵法大家,但有真知道韵的他,在眼力方面可谓是一流,他可以清晰的看见阵法的脉络,甚至包括其中的能量流动。 大概就是……直接看见了这个阵法的设计图。 设置这个阵法的高人,确实很强,说不定就是六品以上了,肯定是白珠家花了重金才请他出手的。 但是……这位高人只是拿钱给人做了一张阵盘而已,李启又不需要直面这个高人,在可以看见整个阵盘设计图纸的情况下,想要破解其实不算太难。 这么想着,李启试了试。 好吧……其实还挺难的。 李启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很多东西,就算是看了设计图也搞不定的。 好精密的阵法,这白珠家不愧是有四品高人坐镇的家族。 有了设计图,李启知道阵盘的弱点和能量中枢和各种导流管,完全可以暴力破拆这个阵法,但想要破解,李启的水平还是远远不够。 不过嘛…… 要知道,这里可是天下,在这里,基础设施可是非常完善的。 李启直接堂而皇之的拿出终端,拨通了沉水碧的号码。 “嗯?怎么了吗?在东海联系我,当心被终端的监管警告啊。”兔子在电话那头如此说道。 李启可以看见,她依然在编制阵法。 那是足以拉动一整个世界群的超级大阵,能够笼罩以光年记的庞大范围。 阵法高人,这不是现成的有一个吗? 而且,做这个阵法的高人,估计在沉水碧面前也就是个弟弟。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阵法大拿,拿沙子搓出集成电路的那种。 “不过是普通的沟通而已,监管倒也没有到这种程度吧?只要信息量不大,最多也就是看一眼,不会太过注意,毕竟终端确实方便。”李启笑道。 在东海联络长安,确实是有风险的,所以没事李启不会随便联络,更不可能为了闲聊就启动终端。 这不仅仅只是终端的事情,其他道途也会对终端信号做严密监控的,以防有人族在这些地方通过终端传输某些阴谋。 毕竟,人道的扩张欲望……众所周知。 不过,这么点沟通,倒是不怕什么,因为李启不准备搞什么阴谋,但还是得抓紧时间。 所以,李启说道:“玉,这个阵法,帮我解一下,缘由回去告诉你。” 沉水碧也知道李启做的事情不能让终端引起警觉,也不多问,只是伸手点了几下,给李启标出来了几个位置。 “按南方火炁之形,补其杂气、正气、化气,共成其气,其气自乱。”兔子澹澹的说道,几乎没什么感情波动。 李启点了点头,随即收起终端,然后轻点几下,轻松破阵,而且……整个阵法依然还在运转,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裂开了一个大口子。 闲庭信步一般的走入其中,李启来到了白珠家的中心。 在这里,放着一片龙鳞。 而且还沾着血迹,热气腾腾,显然是新鲜的。 显而易见,这片龙鳞,就是这里龙气的来源。 龙鳞旁边,正游动着一个七品的交人。 就在李启进来之后,他突然朝着李启的方向看来。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 ‘君子’ “是谁!?”这个七品交人立马反应过来,果断起身! 但李启却直截了当的显现身形,走了出来,疑惑的说道:“白珠家……就是靠这个生产蚌母的?” 与此同时,他也张开了自己最有压迫感的形态。 “阁下是什么人?这里是白珠家的机密之地,擅自闯入……恐怕会引起误会。”那七品交人本来都准备直接动手了,可是,当他真正想动手的时候,却果断选择了认怂。 眼前这人,轻松破开了这明珠大阵,并且闲庭信步的走到了这里…… 这七品交人只能说,自己绝对做不到,而且……有生之年内,做到的希望也渺茫。 这可是家族那边的阵法高手前来亲自打造的阵法,他看都看不懂,眼前这人……却能轻松的破开。 如果擅自动手,对方肯定能轻松压制自己,而且……他能够感觉到,此人身上的气息。 一种……无法形容的压迫感,就好像某种吞噬一切的归墟一般,他身边的影子都似乎在扭曲,蠕动。 哪怕同为七品,他也相信对方可以在瞬间杀死自己,而自己不可能有任何的反应机会。 魔道! 这绝对是彻彻底底的魔道,而且是极为上乘的魔气,纯度之高简直难以想象。 让李启自己打个比喻的话,如果说普通的魔道是咖啡豆,那么自己身上萦绕的魔气,就是加工提纯之后的咖啡因结晶体。 一个只能给人带来愉悦感,另一个却能直接摧毁生物的神经系统。 这还是魔气都被巫神剔掉之后的结果,如果用的是当初天魔直接灌进来的那些魔气,那李启的纯度会直接高到无法形容,无法理解的程度,天魔魔气甚至可以完全扭曲现实,制造出一个新的生命体来。 实际上,也确实做到了。 只是,这位七品交人心中疑惑,这般魔头,为何会找到自己? 李启却没有管那些,他只是逐渐收起身边的营造的魔气,转而走到了那七品交人面前两丈远。 那七品交人这时候才终于透过魔气的遮掩,看见了李启的容貌。 他童孔一缩,身体稍稍有些僵硬。 “怎么?认出我来了?”李启笑道。 “阁下……阁下——”这七品交人神情紧张,有些磕巴。 确实是认出来了。 这就是君子用一片鳞片为报酬,要他注意的那个外来者。 只是……君子说他是巫觋,可没说过这是个魔道啊。 “嗯,看起来是真的啊,蛟龙安排白珠家来监视我?所以……白珠照月是认识我的,只不过掩饰的很好,你那个家族后辈,演技可比你好多了。”李启轻巧的说道。 说着,他已经走到了这个宅邸的中心,那片蛟龙龙鳞所在。 李启对比了一下气息。 没错,是那个用蜃来迷惑自己的蛟龙。 那么……对方用蜃来迷惑自己的原因,也显而易见了。 自己来到这座东屿,本质上就是那个蜃指引过来的,因为自己得到的那个算法,就是直接指向这座东屿,那条蛟龙在这里有着势力,但在别的东屿就不一定了。 如果放任自己在东海乱走,那么就不一定能来到这个东屿了。 “嗯……蛟龙的目的,还有白珠家……”李启沉吟一会,接着看向那一片鳞片。 白珠家的蚌母,看起来是依靠龙气所成。 龙气被从这片龙鳞之中抽了出来,然后借助这阵法,正在输送给一些还比较小的珍珠蚌。 这些珍珠蚌,被这个特殊的阵法所控制,强行吸收了龙气之后,正在…… 这个阵法相当的奇异,李启看不懂原理,但似乎是在操纵蚌母的身躯,诱导蚌母的‘突变’,好神妙的法门。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是变异,还是‘进化’? 蛟龙龙气,正在催生这些蚌母,强行揠苗助长,将这些普通的珍珠蚌长成‘蚌母’的样子,不过这样显然对蚌母不是什么好事。 蚌母的体内小天地似乎都因为这样的成长产生了裂痕,并且道途也被扭曲,寿命急剧缩短,虽然被强行提升到了八品,但每一只蚌母却只剩下了不到十年寿命。 正常情况下,这些珍珠蚌是能活个上百年的,若是能自我修行到八品,活个几百年也是轻轻松松。 而且……和外面的蚌母一样,这里的蚌母也沉浸在了幻境之中,这个物种本来就不怎么聪明,除非能提升品级,否则思考能力很一般,所以被幻境完全迷倒了,丝毫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估计会这么浑浑噩噩的度过一生。 这就是白珠家的手段?也是天演之道下面允许的法门? 但仔细想想,确实。 天演之道……或许就是毫无任何的顾及,一切只为了生存,以及更好的生存。 在很多道途中,生存并不是目标。 譬如武道,为了维护武道之心,挥拳向更强者,哪怕死也在所不惜,若是临阵而逃,搞不好就是个道心崩溃的结局。 但天演之道却绝不会有这种结局,所谓天演,就是为了适应,适应一切,哪怕是作为食物被适应,还是作为猎食者去适应,都无所谓。 珍珠蚌不聪明,他们一辈子都发觉不了有什么问题,如果他们修为提高,神魂逐渐强大,思考器官逐渐从大脑转移到神魂,开始由神魂接管意识和思考能力的时候,他们又会怎么想呢? 是遵循生物的本能,继续躺着摆烂,反正幻境肯定很美妙,活着对他们而言,未必有幻境那么美妙。 亦或者……发挥主观能动性呢? 李启突然有了灵感,天演之道……是被动演化,还是自己主动抗争呢? 他觉得,会反抗的珍珠蚌,肯定是少数,因为现实可比幻境残酷太多了。 如果顺着这个思路,那么主观意识在这里面—— 想到这里,李启突然摇了摇头。 他回想到,自己不是来想办法突破的,他是来追查线索的。 悟道,或者找到某个法门的突破机会,对其他人来说需要牢牢把握,一辈子或许就一次,但对李启来说,他都习惯了。 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有些常见,并不稀奇。 只是这次关乎天演之道,所以他稍微记下这个灵感所指,然后便抛之脑后了。 这种事情,可以以后再想。 还是先做正事吧。 而在那个七品交人,却发现眼前的可怖魔道突然开始发呆,然后过了几秒钟摇了摇头,好像在什么杂念对抗一样? 听说魔道修行者体内全是魔念,时刻反噬,是否他此刻就是被反噬了!? 交人心中大喜过望,甚至冒出了开熘的想法。 可惜的是,这魔头只用了几秒钟就将杂念赶走,眼中恢复了清明。 这让他大失所望,却也更加不敢随便离开了。 “那条蛟龙,叫你们做什么?”李启轻声问道,看起来非常和蔼。 “君子只是叫我们盯着阁下,除此之外,我们什么也不知道,阁下应该看得出来,你我之间并无敌对的理由,况且……白珠家虽然在这里不是阁下的对手,但我们毕竟是东海沿海的地头蛇,家中也有四品老祖,还请阁下注意影响。” “再有,阁下虽然强,但也不过是七品,对我这种不学无术,靠明珠抬上来的七品自然可以高高在上,但君子作为即将走水的蛟龙,是堂堂五品,可不是你我能得罪的……” 那七品交人斟酌着,如此说道。 既然打不过,那也得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吓住。 李启却摇了摇头:“他身为五品,敢对我下手,那就是找死,我们这些大门派子弟,被同品级的杀了,那叫咎由自取,但被高品级的人杀了,那可就是以大欺小了,会有人来报仇的。” 听见这话,交人心中暂定。 好,这下不用担心生命安全了,这不是个愣头青,还是知道规则的。 在天下这种地方,有背景和没有背景,差距就在这里了。 以大欺小,很容易惹来报复的,没有人谁愿意自家的小辈还没成长起来就被人打死,如果是同辈相争,技不如人也就罢了,如果是高品杀了低品,那你就准备面对别家的师门长辈吧。 更何况,说不定还有护道人这种东西。 当然,如果小辈是主动挑衅,没长眼睛,那么出手惩戒,倒也不会有事。 可现在……很明显是蛟龙先动的手,先安排了一波李启,所以李启根本不怕他会主动出手。 而那七品交人也心中放缓,知道对方不会那么轻易杀死自己,于是,他说道:“既然如此……阁下可听说过‘君子’之名。” “找到这里来,不就是来问你这个吗?说吧,都是我强迫的,与你无关。”李启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一边观摩珍珠蚌被龙气催熟的过程,一边说道。 学习很重要的,就好像双方论道,如果你真的靠自己的理解驳倒了对方,那一定能够根据这个理解,创造出相对应的术法去击败对方,所以日常的积累相当重要。 既然生物都会这么选,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种方法,可以用在巫器蚕上? 龙气,如果可以突变诱导巫器蚕进行进化,哪怕一窝巫器蚕的寿命从十几年缩减到半年,乃至于两三个月,但却可以让巫器蚕变强不少吧? 如果从七品突破到了六品,那就代表李启的巫器蚕,成功攻克了巫器蚕的六品法宝量产计划。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龙气对法宝流水线没有用,因为法宝流水线是死物。 但巫器蚕可是活着的虫子,只是没有大脑没有神魂而已…… 李启这边,一边沉思,一边听着交人说话。 而那七品交人也松和了许多,于是说道:“多谢阁下理解,那么我就直说了……” “君子,其名为天虹君,人称君子,其性情暴躁,在这附近海域声名广播,身为五品蛟龙,即将走水——” 七品交人开始对李启诉说着这条蛟龙的情报。 原来,这条蛟龙名叫天虹君,这片东屿附近属于家喻户晓的类型。 原因无他,天虹君做事粗鲁,全凭本心,不多思考,所以时常做出那种傻子才做的事情。 这些事包括一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比如开凿水道,虽然利在千秋,但当前施工却阻碍了东屿的移动,东屿无法通过移动制造海流,海底洋流都因此而改变了,搞的怨声载道,没人乐意。 又比如,为了一个不愿为奴,被迫出逃的螺女,亲自出手开海,除了那个螺女之外,人人都埋怨他小题大做,明明以他的身份,说一声就好,何必亲自动手搞的大海动荡,东屿附近的巨鲸都被震晕了。 还有一次,他有一位好友不得在域外遇到了高品世界崩溃之时的衰变天灾,一身法宝光是逃命就散掉了大半,又恰逢被仇家追杀,不得已到他这里避难。 他不仅仅主动散财,掏出巨资帮助好友东山再起,还和对方一起去把仇家灭掉,也不求回报。 但是…… 也有几次,仅仅是睡觉被吵醒,他就将对方街上无辜的锣鼓队当众生生吃掉。 曾经也发生过,他有喜事,举办宴会,与人宴饮,有一堆丧葬行列从他门前路过,他便把丧葬队的人都一起埋了这种事情。 很难分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性情,他有时候乐善好施,豪爽康慨,颇有一种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感觉,但若是惹他发怒,他杀起人来也毫不手软,鲁莽至极,做事全凭心情。 有人就因为这个性子,给他起了一个称谓,叫做‘君子’,也不知道是讥讽还是赞颂。 但他本龙却对此相当喜欢,逢人便以君子自称,由此,他也被众多称谓‘君子’。 李启听这位天虹君的介绍。 嗯…… 也就是说,这是个,起码表面上看是很直截了当的人,喜怒形于色,有什么都会表现出来,不管是怒火还是好意都很直率。 那么……他会针对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吗? 概率很低吧? 也就是说,背后有人在指使? 这个指使的人,在钓鱼。 他肯定在钓鱼,这是个诱饵,这一路上的理道之人,灵道境况,还有眼前巫器蚕的进化法门。 是谁和自己有仇? 或者说,不是仇,是真龙? 这可就来劲了。 李启来东海的目标,可就是为了钓一只真龙出来。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七章 交易 李启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平素里为人和善,说话做事基本上都算得上是公正平和,应该没什么仇人才对。 就算有,也应该是吞天妖主那种的。 当然,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已经不可能说‘不可能’,反正已经有了,那不如推测一下是谁在背后算计自己。 自己的仇人中,有能耐联系到一位五品蛟龙的,会有哪些呢? 李启思索了一下,觉得最有可能的,是佛门。 李启曾经杀死过禅智和尚,然后禅智和尚的师父,那个不知道名字的黑皮妖僧降临,却被博岳的护道人,乐牙前辈直接一巴掌咒死了。 而这黑皮妖僧,则是大黑天一脉的人,并且可知其也是正统传承,走的是佛魔融合这一脉的路子。 从这个方向推测的话,那么就可以从佛门这条线索往上查。 嗯,算是个方向。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李启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便起身,看向那七品交人,说道:“你给的线索很有用,不过,关于这条蛟龙的事情,我还有一事想要和阁下商议。” “这片龙鳞,可否卖给我,对了,我还想要你们转化龙鳞之中龙气,然后注入别的生命体的办法,不需要给我培育蚌母的流程,我只要龙气转化的方法就行了。” 李启如此对那个七品交人说道。 却见七品交人面色一变,顿时表情里充满了愤怒! 开什么玩笑,这东西可是白珠家的核心技术之一,属于立身之本底蕴的一部分! 这人好大的脸,仗着修为高深,竟然开口就是要这个东西。 只是,毕竟他修为高深……自己打不过,所以也没有直接发作,而是说道:“阁下恐怕要失望了,这件事我自己做不了主,就算阁下杀了我,恐怕也无济于事。” “没事,我当然知道你做不了主,你当个传话筒就好了,替我转告你们的高层,就说我愿意用巫蛊的培育之法交换,我看你们培育流程相当原始,蚌母的改造成功率也不高,对龙气浪费太多了。” “我以正统的巫蛊培育之法,换取你们对龙气转化的法门,去通知能说话的人来吧,我相信他会做出正确抉择的。”李启摆了摆手,如此说道。 “巫蛊的培育之法……阁下是什么人?此物是西南巫觋们的专精,常人万般难窥一眼,阁下身为魔道中人,怎么会有巫觋的法门?”交人立刻问道。 “让你去就去,你已经说了你做不了主,既然做不了主,还要要什么解释?等能做主的人来了,我自然会对他解释。”李启呵斥道。 这话给交人憋的难受,但他也无法反驳,只是微微躬身,不再言语,离开了这里。 李启也随之消失在这里,进入到身融自然的状态。 他也要做些准备,应付可能到来的围剿。 鬼知道对方是不是去叫救兵去了?李启只是装高人而已,又不是傻逼,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无敌了,所以什么防备都不做。 两方各自紧锣密鼓的准备。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李启这边已经备好了自己的东西,所以他继续坐在原地,开始观察龙鳞和龙气的运转,做些预习。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 突然—— 一股庞然的压力降临! 隔着巨大的空间距离,那股气息好像波涛一样朝着李启袭来! 江翻海啸,声如雷震,一条白线在水中呼啸而来,好似奔云起电,惊涛怒拍,犹如白狮怒吼,震撼激射! 只是,李启的身周,突然荡漾起一片月华清辉。 月澹清泉,水流清浅,不随艳卉,强媚韶光一瞬,飘荡无据。 沉水碧的护身符,在此刻释放了它的威能,毕竟是兔子忍痛拔了尾巴毛做出来的东西,仅仅只是抵抗威压,简直轻松。 “五品……那应该确实是能说的上话了。”李启感应着那股稳压,心中暗道。 隔空释放出这样的威压,应该只是为了吓唬吓唬人而已,可惜李启不会被这种东西吓到,这种威压也不可能突破沉水碧给的护身符。 两者释放的威能各自抵消,李启也从坐姿站了起来。 毕竟是五品,还是要郑重以待的,起码要有基本的礼貌,不能被对方以‘无礼’的名头扣个帽子,然后被打一顿,这上哪儿说理去? 长辈们可不会因为这个出手。 不过,李启随即发现,来的并不是五品的本体。 却见之前的那个七品交人,端着一个似乎具备投影能力的法宝,朝着里面走了过来。 这个投影……似乎真的能传输一部分威能过来,所以才会有真实的威压。 这投影,是一条妖龙。 并非是海兽变成的妖龙,而是一头交人化作的妖龙。 这只交人修行妖道,将自己化形成了龙,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姿态。 他的上半身依然是交人的模样,但下半身的鱼尾巴却变成了妖龙们普遍具备的蛇形龙尾,上面布满了鳞片。 李启看不清鳞片上面刻画了什么,因为投影很模湖,但想来一定威能不凡。 这投影才刚刚被那七品交人端了进来,就直接开口说道:“我听说……你想要用巫蛊培育之法来交换龙气转化的法门。” “见过前辈,没错,我想要交换这个法门,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我觉得很合适,甚至可以说……你们占了很大的便宜,毕竟龙气转化的法门不止一家,但巫蛊培育之法,整个天下却只有一份。”李启说道。 “这等法门,你从何而来?”那投影又问。 “师门传承,我是巫觋。”李启展示了一下自己身为巫觋的看家本领,将四周的天时改换成了自己的人身小天地。 投影看见这个,然后撇了一眼之前的七品交人。 那七品交人慌忙下拜:“长老!我刚刚真真切切看见了他身上的魔气,此人绝对是魔道!不可能有错!” “你已经错了。”那投影说道,然后看向李启:“兼修了魔道的巫觋……怪不得能提出这种交易,你不怕师门追究吗?你不怕……我可是很怕的。” 是的,如果是因为这种东西泄露的话,那说不定会被人追查过来。 “如果有人因此而追过来的话,不过只是交易作废而已,我不会有机会把这个法门外传,你们也不会再使用巫蛊培育,这件事会被埋掉,但吃亏的只有我,不是吗?”李启一脸轻松的说道。 “巫蛊一脉,鬼巫不在少数,我怎么确定来的会是个讲道理的巫觋?”投影反问:“有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 “送神这种事情,巫觋一向很擅长。”李启则回答道:“那你让你旁边的那个来学不就行了吗?到时候如果来的是鬼巫,想要灭口,也不会找到你身上。” “确实,好主意,白珠映波,你去。”那投影对旁边的七品交人下达了命令。 七品交人浑身颤抖,嘴唇不断的蠕动,似乎想说什么。 “若你无事,我为你专门讲道三次,若你有事,我为你儿讲道十次,并保证他能活着到达八品,至于七品,就看他的悟性了,你可以选。”那投影澹澹的说道。 七品交人抬头,看了看投影,又看了看李启,陷入了沉默之中,但表情却没有那么慌乱了,似乎是正在思考。 倒是李启,他看见这一幕之后,若有所思。 天演之道,居然也重视传承吗?重视的是传承本身,还是对血脉的重视,亦或者是对道途的传承呢? 如果是对道途的传承,那就是和其他道统一样,需要后继者。 但天演之道似乎并没有需要后继者的说法,无论任何人在任何地方,他总是需要面对残酷的自然竞争的,尤其是在那些不发达的世界更甚。 在天下,这种为了生存的竞争已经消除了,道争成为了争斗的主要,而非生存竞争,毕竟没有道统会为了生存而担忧。 那对于天演之道而言,血脉传承的意义是什么?他们似乎恰好和其他道途相反。 其他道途是道争,是理念,哲学以及信仰的争斗,但不在乎生存竞争,也不需要抢夺生存环境和生活物资,环境较为宽松。 但天演之道十分迥异,他们有着截然相反的性质,天演之道和任何大道统都没有道争,但却极其鼓励生存竞争。 好像纯粹是为了竞争而竞争,为了争斗而争斗,就算物资并不缺乏,也故意制造出来许多争斗的事情,甚至引来了众多外人一起加入这个生存竞技场。 李启绝对相信,龙君的残骸之所以没人帮忙收拾,就是为了借助这个残骸,把东海的竞争姿态无限加大。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在这样的生存竞争下,血脉的传承到底是为何?甚至还有‘家族’这么一个势力概念。 想不通,不过……暂且放在心中,等以后慢慢的思考吧。 就在李启思考这个的时候,那名叫白珠映波的七品交人也终于想明白了。 虽然,长老说了‘他可以选’,但他实际上是没得选的。 选不去,长老也会换个人去。 而顶替他的那个人,不止会取代这一个任务,甚至将会取代他的整个人生,他不会再继续掌管一座东屿,甚至可能会被发配到域外…… 于是,他颤颤巍巍的起身,走到李启的面前,拱手说道:“请阁下……传下法门。” “好。”李启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凝聚神意。 —————————— 当李启离开水下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之后的事情了。 名叫泪纺的交人少女幸运的回到了家里,起码暂时是安全了,李启没有找她麻烦,也没有暴露她的存在。 至于她是怎么想的,以后还会遭遇什么……那就随便好了,李启不可能照顾一辈子,再说了,两件九品法宝,也是一笔巨款。 而白珠家,也顺利得到了巫蛊的培育之术。 李启没有给出任何一种蛊虫的培育方法,但他给出了一个普适的解,是巫蛊一脉用来诱导不入品的蛊虫发生突变的思路。 这是李启最初研发巫器蚕的时候所学到的东西,毕竟巫器蚕的核心其实就是巫蛊之术和人道的妖兽养殖法门。 白珠家对培养蛊虫没有半点兴趣,海底也没有培育蛊虫的环境,不像是巫神山附近的自然环境。 巫道一直都在致力于维持天地自然的平衡,所以在巫神山的环境里,那里天地大源昌盛,灵气旺盛的和上古时期一样,就是凡人也能寿二百,无病无灾健壮有力,天资也远超人道的人类。 这种环境自然也能催生出大量的灵物。 各类植物,矿产,乃至于种种具备奇异能力的毒虫之类的,其数量都远超外界,到处都是异种,甚至同一个物种都会有几万个变种,各自都有不同的特性。 外人来到巫神山的势力范围,只会觉得这是到处都是各种奇异的生命,危险和机遇并存,到处都是奇异而危险的动植物,以及擅长巫术的诡异本地人。 这才是培养蛊虫的根基。 借助这些无穷无尽的特殊动植物,巫蛊道脉才能发展成这样,他们很多毒虫甚至都不用培育,抓到之后放出来就能弄死很多人了。 而海底显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但是,思路是共通的。 诱导蛊虫突变的思路,或许可以用在蚌母身上,产生更多的异种,如此一来,珍珠便也会有更多的奇异特性,只要大批量尝试,终会出现一个产量,品级,特性都合适的品种,再用来铺开成为新的蚌母,便有了崭新的珍珠田了。 这是白珠家无法拒绝的,因此他们交出了自己的核心技术,一种通过龙气来强化生命体的法门,以及一片还带着龙血的龙鳞,这是龙气的来源,是蛟龙天虹君的,这是天虹君给白珠家的‘报酬’。 这种强化极其强大而致命,可以将不入品的珍珠蚌变成‘蚌母’,但也会直接断绝蚌母的一切可能,摧毁体内小天地,极大缩短寿命,甚至连神通和术法的能力都会失去,可谓是除了虚无缥缈的‘品级’之外,什么都无法得到。 但不管是李启还是白珠家,要的就是‘品级’。 皆大欢喜。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八章 分级法的背后 品级,是个很玄乎的东西,最初发明九品分级法的那位大能,阅览了诸天万道,不知道采集了多少种修行法门,终于设计出了一套可以完美契合几乎‘所有修行者’的分类方法。 没错,是几乎‘所有’的修行者。 无论你是哪个小世界穷乡僻壤的粗浅道统,还是来自天下的顶级传承,都可以被九品分类法轻松的统括进去。 品级这种差异是本质性的,甚至可以说是生命层级的跃升,就好像多细胞生物之于单细胞生物一样。 多细胞生物在诞生初期,未必能有别的单细胞生物强,但在复杂性,功能性,以及未来的发展而言,都具备无与伦比的优势,只需要稍稍发展一下,就能完爆一切单细胞生物。 强行拔升生物的品级,然后利用生命的繁殖能力,批量制造对应品级的原材料,这个想法确实很有创意。 虽然对李启而言,这样有伤天和,他不太可能用这种法门去对珍珠蚌这种真正的生命去做,但用在巫器蚕身上却是正好。 只是……李启又忍不住陷入了思考之中。 品级的差异,他能够理解。 但这种差异是从何而来的?修为的提升,带来的改变似乎有一种更加本质的变化,这不仅仅只是某个特征的出现,而是说明在品级之内,有一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阶梯标准。 是这个标准,诞生了九品分级法,如果能够往这个方向思考,研究,是否可以找到每个道途的共性? 毕竟,大家都能够适用一套品阶提升方案,就说明必然是有共性的,是可以被容纳到一起的。 那么对李启而言,他体内这么多的道统,互相割裂,互相不兼容,只能依靠一个‘设想’中的终极大道来强行平衡。 但如果从这个方向去思考的话,九品分级法,是否就是这‘终极大道’存在的证据之一? 既然所有道途都适用一个同样的分级方法,就说明在更深层的本质上他们具备一定程度的共性,这个共性如果能够找到的话,对道途兼容是否能够产生正面影响? 肯定有的,这是一个思路。 仅仅是拿到了这个龙气提升品级的法门,就让李启产生了许多新的想法,或许真的有用,李启心中暗自记下,准备找个机会好好深入的调查一下九品分级法背后蕴含的东西。 果然,能够推行到整个天下的事物,没有一件是简单的。 在天下诸多道统中全部通用的标准,其背后必然蕴藏着真正的奥秘,若是能够了解到,对道途肯定大有裨益!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迄今为止,九品分级法能够很好的囊括几乎‘所有’的修行者。 是的,是几乎。 因为武道例外。 武道,在凝练了武道神意,晋入八品之后,他的品级就会陷入模湖混沌的状态,你很难通过一种鲜明的‘特征’来判断武者到底是几品。 譬如巫觋,到七品之后,人身小天地能够‘无中生有’,这就是个很明显的标志,看见这个标志就代表巫觋至少达到了七品。 但武道不一样,武道有着极为模湖混沌的标准,九品让身体都成功来到最好的状态,八品凝聚武道神意,如此之后,武道就没有别的特征了。 武道内气本身就是没有任何秩序可言,乃至于可以吞噬别的气,将其一起划入内气之中。 就和曾经说的一样,其他的道途术法,就好像精密的机器。 武道内气,就好像是机器直接熔成岩浆,不再精密有序,却换来了纯粹的破坏力。 一堆混沌的岩浆能有什么特征?当然是什么都没有,你只能看见这些岩浆越来越多,温度越来越高,可以摧毁越来越多的机器,却不会看见有什么本质提升。 所以,就只剩下‘强’。 一个五品武者,如何能证明自己是五品? 很简单,打死打残别的五品,就说明你到五品了,你强到了足以被称之为五品的地步。 曾经一位被称为武神的高品武者,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当时他指天向天庭,放声大笑,随即声若震雷:“何谓武神?不是“证得神位”那种无聊的东西,之所以被称之为武神,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很强,连他妈的神也能轰下来的强!” 没有什么打不死的玩意,就算真的遇到打不死的东西,那也只是现在还不够强的关系! 最纯粹的暴力,最简单的分级,却也是最模湖的。 除了这种诡异的道途之外,对于其他的道统,九品分级法都能很好的处理不同品级之间的差异。 “武道……是本质已经提升了,剩下的就只剩下量的提升吗?”一边走在去东屿海面的路上,李启一边心中猜测道。 武道内气有着吞噬一切气,并将之和自己同化的特性,武者的‘吃’,就是建立在这个特性之上的。 李启喜欢用机器和岩浆来比喻这种差异。 那么,是否说明,武道内气在凝聚了武道神意之后,就直接抵达了最崇高的本质?也就是……一切东西的终结? 按照李启理解的熵增理论,所有的东西最终都会变成混沌一片,失去有序性,那么武道内气是否就是这种混沌无序的体现?而这种混沌无序,其本质是相当崇高的,代表着相当高的品级。 如果按照这种理解,那么武道就并非是不存在品级,而是在八品之后就直接来到了一个很高很高的品级,比如三品?甚至可能是二品!? 至于一品,李启想都没敢想,直接下意识就在脑子里剔除掉了这个答桉。 只是,就和那个被强行拔升到了八品的蚌母一样,暂时还没有达到这个品级应有的力量和对道的理解,需要后续通过修行和锻炼慢慢补足? 所以,武者才那么需要‘武者之心’这种东西,因为他们需要极其坚定,坚定到其他道途无法想象的道心,才能在八品的时候掌握这种崇高本质? 若是没有这般坚定的道心,没有那种‘我拳更比天意高’的心气,那武者就不可能掌握这种本质! 这个猜想让李启精神一振! 确实有可能! 猜想已经有了,接下来就是需要寻找证据来证明这个猜想了。 如果能找到证据,解决武道在九品分级法之中的分类问题,九品分级法本身就可以成为那终极大道的证据之一,进而稳定李启的道心。 如果对九品分级法进行深入研究,则肯定能够找到有用的东西。 只不过……这些都是处于猜想阶段。 证据暂时还拿不到,这暂时超越了李启的能力,他现在的修为,没那个本事去搜集关于这件事的证据。 不过,暂且记在心中,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就去验证一下。 想到了这些,李启只觉得来东海一趟真是太值得了。 在长安虽然突破了七品,不过那之后的一两年时间,都只是一直在做些积累性的工作而已,慢慢积累底蕴。 可来了东海,看见了各种在长安看不见的东西,一下子就能带来巨量的灵感,进而对修为和道途都产生更加的推动力。 李启心情愈发的好了,一直到浮出海面。 嗯,下一步,就该去找理道的人了。 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王惇那边应该也有所准备了吧? 自己到这边来,接收到的第一个鱼饵,就是理道。 这也是李启笃定有人钓自己鱼的原因,理道和灵道的知识对李启而言几乎是不可能拒绝的,同时出现,要说没人安排,他自己都不信。 只是,对方的手法有些拙劣,同时还掺杂上了交人的迷惑,弄巧成拙,反而被自己发现了端倪。 这也让自己可以继续追查下去。 想着这些,李启掂量了手中的龙鳞。 这东西,还有上面的龙血,就是李启最大的线索。 脑子里一边转悠着这些东西,骑在老马身上,李启终于登上了东屿的上层。 有老马还是很方便的,这样李启就不用自己认路了,他完全可以在马背上一边打坐一边思考,认路的事情交给老马来就行了。 如果说东屿的下层,是这些海洋原住民的地方,负责维持东屿的运转,那么东屿的上层,那五个大盘子,就是只为了游客服务的地方了。 骑着老马行走在街上,虽然脑子里九成五的地方都在思考了,但李启还是分出了半成来关注周围的环境。 说一句灯红酒绿,那真是毫不过分。 李启不知道是自己来的这个圆盘是这样,还是所有圆盘都是这样,但这里的装潢和建筑都相当的奢华,比下层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下层的交人螺民们还住在礁石里,每日苦哈哈的种植珍珠,但这里的高楼大厦都已经开始应用大型阵法了。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虽然比不上人道那般地砖都是法宝,但起码也用阵法维持了一定程度上的自动化。 海量的明珠成为了这里的能量源,还可以看见许许多多的海民正在从事服务业,偶尔也能看见海女,以及诸多鱼妖化形而成的美人在此处接待客人。 似乎……整个东屿的下层,都是在为这五个圆盘上的城市服务,下方所打造的一切,自己都没有享受到,反而全部送到了上层来。 交人种植的珍珠,螺民打造的器具,海民饲养的鱼群,乃至于他们本身,都在这里为游客们服务。 “大人,需要歇马吗?专业马厩,有九品灵兽驯师值守,还有免费的桃丸供应!” “新来的蚌女,生蚝一样,肥嫩滑腻啊!” “前往白云珊瑚礁的船队,收入分配公平,只要八品以上的,急缺擅于修理船只的理道修士,备好就走!” “远洋深海游历船队,七品高人坐镇,绝对安全!七品宝船,永不沉没!还余有四百六十张船票,需要进入深海的赶快,预计四日之后出发!” 还有人在喊话:“食材!新鲜的海货,四天前从深洋区域捕捞的,鱼孚,虬尾,都有,海虾籽三十梃,每梃长一尺,宽、厚各约一寸!绝对的极品啊!” 他甚至还知道那些海货是什么,譬如虬尾,此鱼似鸱,鼓浪即降雨,遂设像于屋嵴。 鱼孚,又名瀱,非鱼非龙,大如舡,长二三丈,若鲇,有两乳在腹下,雄雌阴阳类人。取其子着岸上,声如婴儿啼。项上有孔,通头,气出哧哧作声。 李启的耳畔不断的传来诸如此类的吆喝声,除此之外,还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是在一座‘港口城市’。 鱼腥味,也可以称之为鲜味,在不断飘洒在鼻子前。 海浪,以及海鸟的叫声,还有细微的机械传动声……这是脚下东屿运转的声音。 嗯…… 好像不用这么着急去找理道的那些人,他们应该会来找自己的。 倒是自己初到东屿,正是应该歇息一会的时间,先前几天都在搜集情报,查探天虹君的事情,如今天虹君有了眉目,有了龙鳞在手,想继续深入也不是难事。 休息几个时辰吧,然后……等人来找自己吧。 这么想着,李启把那些东西从自己的脑子里丢出去。 其实说这么多理由,只是因为……他馋了。 海味啊。 正经的东海海味啊。 好容易来一趟东海,当然是要吃吃当地的特产。 说来不好意思,其实李启对各地的特产食物一直都有一种好奇,在清雾城也是逛街吃饭,去唐国第一件事也是去市场看各种食物,甚至连柳君逸的手艺他也想尝尝,去上苑给凌霄花神办事的时候也要尝尝上苑花神们的美酒和美食。(见各地美食) 如今来到东海,又岂能不试试? 关于这个爱好,李启一直都没对外说过,只有他自己知道,甚至从来不表露在外面,因为他觉得……有点令人羞耻。 一念及此,李启便觉得可以休息几个时辰,既然刚刚还有海货,那不妨就买点这些新鲜的深海之物,拿去给当地的酒楼烹饪。 这么想着,李启就走到了刚刚你那艘船吆喝的地方。 “哟,客官!这次想要买点什么?新鲜的海虾籽,来一挂?”那卖货的船员看见了李启,马上热情的喊道。 正文 第四百四十九章 应下 好吃这一点,李启一直觉得自己隐藏的挺好,估计没几个人知道,哪怕有人从他身边一直跟着,从另一个视角一直观察他的所有行动,估计也很难发现他其实很喜欢品尝美食。 这点,李启还是很有自信的。 不过……眼前的海货船员,这么热情,用词那么那么奇怪,说什么“这次想买什么?” 搞什么,难道还有上次? 不过,李启一向秉承着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问这个好习惯,于是直接开口问道:“这次?莫非还有上次不成?” “嘿嘿,做生意嘛,那自然是要嘴甜一些,先生要买些什么?”那船员嘿嘿一笑,随口解释了一句,然后马上把东西给李启介绍。 “此物是海中鲫,食之肥美,亦可止寒热。” “先生若是不喜欢吃的,这边也有其他海货,譬如这百足蟹,去壳,煎之,能出胶,谓之螯胶,胜过凤喙胶!” “此为彩螺,海中百里深方才出没,肉不可食,然则壳上青绿斑,泛七彩光,大者可受二升。壳内光莹如云母,装为酒杯,奇而可玩。” 说着,他开始介绍种种海中奇物,有珊瑚,有灵兽身上的器材,种种深洋地带特有的纺织布料等等,甚至还有各种妖龙身上的残骸,都是做法宝用的好材料,有些拿来练功也有奇效。 还有一些药食之物,吃下就能有奇异的效果,比如一种怪鱼,吃了能在水中呼吸,还能长出鱼鳍,三个时辰之后就会消失。 以及一种奇异的剑鱼,这可不是嘴巴上长着剑的鱼,而是整体就是剑,在水中穿梭,犹如飞剑,据传是当初道门一剑仙,携几位好友过海,剑气洒落东海之中所化,若能驯服便能得飞剑一口,若是不能,也是一味上好佳品,味道不算很鲜美,但据说相当刺激。 最让李启觉得奇妙的是一种八月蟹,这种螃蟹脱壳之后,腹内有芒,芒真稻芒也,朝着东方献给海神,便可以保佑船只附近风平浪静,一路平安。 这是真的奇异,因为李启知道,海神已经死了。 海神,也就是当初的那位龙君,已经被曾经的那位人皇亲自挽弓射杀,尸体还在海中摆着呢,那这螃蟹之中的稻芒是献祭给哪位海神的? 或许又是某位大能者在布局吧,不过那就和李启无关了。 “不必要这些玩物,我就是来买些吃的海货,你给我介绍介绍有哪些是好吃的,少见的,但别太贵,贵的也买不起。”李启摆了摆手,打断了对方的推销。 那个船员也不多说什么,抬手便搬来几个箱子:“那这海虾籽,还有蜜蟹,先生可一定要尝尝!” 李启之后便从善如流,买了许多海货,都是些据说鲜美少见的类型,花了不少钱,折价大概够一件八品法宝了。 李启也发现,明珠,在东海似乎是作为常见的货币使用,这种明珠产出量大,能研磨成粉用来吃,可以药用疗伤,也能化作气来当做能量源使用,还方便携带,易于估价,所以在东海相当的流行。 一百多明珠,大概够买一件九品法宝。 当然,这种珠子实际上是最低端的,往上还有书上所记载的杂珠,小珠,大珠,那些就是用来大额交易的货币了。 像是大珠中的骊珠或者龙珠,那就能买五品的东西了,当然那个太远了,也就说着玩玩。 真正适合李启的货币,是类似于蚌母所生的杂珠,或者玳冒吐出的月珠,虽然叫做杂珠,但实际上比这些普通的珍珠好了不止一筹,一颗就能好几件九品法宝,有个十几颗就能买到八品的东西了。 至于八品法宝,还要更贵一些。 但李启没那么多珍珠,所以直接用的餐具付账。 嗯……毕竟是餐具生意的老板,李启可是上苑花神宴会指定餐具供应商,身上别的没有,几百件餐具样品还是有的。 在唐国这种地方,这些餐具价值也是相当高的,更别说在东海这种穷乡僻壤了。 啪! 李启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打的相当响亮。 “先生?你这是?”那正在帮李启装货的船员愣住了,这人怎么突然抽自己耳光啊。 “没什么,你做自己的。”李启摆了摆手,让他们继续装货。 真是……危险啊。 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也有了人道的那种心态,那种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心态。 人道的修行者,坚定的相信人道就是至高,自己是正统,其他的地方一概都是‘蛮夷’,都是穷乡僻壤的地方。 所以,人道才能写出:“故自古帝王临御天下,皆中原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原,未闻以夷狄居中原而制天下也,古未有之,今未有之,往后至终末劫,亦不能有之!”这种话。 这种心态对人道来说很正常,但自己可是要警惕的,不能沉浸进去,所以他干脆的给了自己一耳光。 做完这些之后,李启搬着那些食材,来到了一家看起来相当高档的酒馆,提出让对方给自己处理食材,自己则付工钱。 似乎是这样的客人很多,所以李启的要求很快就得到了满足。 先上来的是鱼脍,以六百岁剑鱼为主料,需要厨师发挥自己的修为,裁断其中剑气,然后去其皮骨,取其精肉缕切,细切香柔叶铺上,其滋味只是普通鲜美,但胜在能品鉴其中剑气,好似在与剑客厮杀一般,令人流连忘返。 对厨师要求很高,若是修为不够,反而会被剑鱼其中剑气所伤。 再是鱼锅,先前的剑鱼所去大骨,切小方块,鸡汤去沫,先煨明骨八分熟,炖成鱼汤,下酒、秋油,再下鱼片,捞起后,蘸调料而食,调料由蔗姜、木瓜、元李、阳梅、五味橄榄、玄拘捣碎,加海肠,耗汁拌成,鲜妙绝伦。 再有烤炉,以物衬炉,置之盘中,取礁石,烧令热彻,石极热,中有火气与微量火毒,旋下生鱼肉,及葱、韭、齑、俎之类,放入石上,顷刻即熟,食之火辣,却不伤人。 边上再摆糖蟹、濡台,虾螯之物,滋味生甜。 还有海菜,其薄如纸,乃咸水之皮所成,其色如青苔,或散条,或结绳缕,或如短马尾,泡以沸汤,沃以姜、椒、酒、醋,甚脆美,清口所用。 李启搞了一通美食,吃的不亦乐乎。 老马也被他丢给了马倌,那边也有灵草和炼制的桃丸,据说还有海马…… 咳咳,反正也没亏待他,到时候去看看,然后结账就行了。 一念及此,李启也就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桌子海味了。 而且,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顿饭不会白吃。 巫觋的第六感,向来是很准的。 一直吃了约莫一个时辰左右,李启终于消灭了这一桌子美味佳肴。 与此同时,食材的气,以及来自剑鱼中的剑气也充斥在他的腹中,在人身小天地之中四处冲刺,割裂。 这种感觉相当刺激,就好像吃下了一口有主的飞剑一样。 不过,这海上的厨师,水平也相当出色,他敲断了剑鱼的龙骨,所以这些剑气无法凝练成一股,只能像是拆开的鱼刺,在人身小天地中剐蹭。 这样也给了李启处理这些剑气的体验机会,他沉入心中,开始收拾这些剑气,好似与一群剑客对战一般,既能休闲,又不伤身。 好的食材就是能给人这般奇异的体验啊。 等到李启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好几个时辰之后了,他沉入修行之中,只觉得战斗经验增长了许多,那剑鱼的剑气攻击经过厨师处理之后,虽然不强,但品质却相当高,好像一个剑术高超但龙骨断掉,所以手脚无力的剑客,没有危险,但能让人尽心体会剑术之妙,极大的增强了这一餐的体验。 而且,据说每条剑鱼所包含的剑气都不一样,还曾有武者一连吃上七百多条剑鱼,从中悟出一套具备道门心法的剑术来。 所以才会有传闻说,剑鱼都是一位道门剑仙撒入东海的剑气。 那么,是不是只要吃光所有的剑鱼,就能拿到这股剑气本身的模样呢? 有可能。 但真的去做的话,肯定是不可能了,剑鱼到如今已经不知道被吃了多少条,还能把其他人肚子里的剑气抠出来不成? 只是,也不知道是何等厉害的剑仙,仅仅一道剑气便能做到这种程度?挥剑之时,又是何等气意?其中又包含多少妙之毫巅的剑术? 罢了,想那些也没什么用,李启感慨一番后,便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之后,就发现他面前坐着一个人。 正是王惇。 “王兄还真是消息灵通啊~,我就来吃个饭,你也能找过来。”李启笑道。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他就知道,这么几天,自己都消失无踪,如今出现在了海面上,王惇肯定是忍不住的,毕竟看王惇的样子,他对非灵道之人制造的道则读取器也很感兴趣。 作为研究者,好奇心肯定是双方都有的,王惇用灵道和理道钓鱼李启,李启也一样在用道则读取器钓他们,大家各自下钩而已。 当然,如果双方都抱着好意的话,那就是互通有无。 双方都心怀不轨,那就是各自下钩了。 “这就是地头蛇的好处了,不是吗?李启兄弟,这几天过的如何?准备好了吗?我学会这几天可是等的心焦啊,就等着李启兄弟你来了。”王惇说道。 “哈哈,何必那么心急,总是会来的嘛,最近这些天遇到了点事情,去了海底下,那些原住民住的地方。”李启笑着说道 “怪不得最近在城市中都找不到你,原来是去海底了,李启兄弟怎么会想到去海底的?那地方什么都没有,一片昏暗,污水横行,浑浊不堪,也只有底层交人和螺民那种苦哈哈才会去了,你去那里,岂非自折身份?”王惇不解。 “我有些好奇东屿这座城市是如何运转的,所以下去看看,至于环境……更险恶的地方都去过,不过是一些礁石和污水而已,倒也没有精贵到这个地步就是了。”李启笑笑,语气礼貌但生疏的回答。 “原来是为了求学,那确实是无可厚非,若是为了求学,那便是死地也要走上一遭,何况只是脏污了些?只是,你这次做的鲁莽了,没必要亲自下去探探粪坑,相关记载早已有了书籍名录,你告诉我一声,我直接给你带来就行了,这次真是下的亏了呀~。”王惇叹息着说道,好像真觉得李启去下层吃了什么亏。 至于李启,倒是随意笑笑:“王兄这次来找我,是学会那边等不及了?” “当然等不及了,对了,你最近是不是着急找船?还没什么头绪吧?我这边刚好有一艘自己人的船,是我们理道自己准备去远洋的,六品坐镇,五品宝船,纯机械构造,可靠性极佳,在这东海的大部分地方都可去得,去不得的地方也有地图,肯定不会随便前去,安全的很,速度也快,我手头还有几个名额,李兄要不要试试?”王惇热情的说道,甚至身上的诸多螺丝和旋钮都开始发出了微微的红光。 他的法宝之躯,有些激动啊。 这个反应,让李启相当的讶异。 他本来以为王惇是和他互相钓鱼的,但……现在一看,对方是真的很急切的,这种急切,有种那种……怎么说呢?噢,对,学者的纯粹。 有一种纯粹的学者的好奇心,为了满足这个好奇心,所以就可以额外的付出许多东西。 呃…… 莫非,是自己想多了? 李启心中如此想到,他之前还觉得自己是在放长线,但现在一看,王惇却不这么觉得。 有些古怪,是自己想多了,还是说……王惇也是别人鱼钩上的鱼饵,只是他自己没有察觉而已呢? 但不管怎么说,这艘船,绝对比李启自己在东屿找到的所有船都来的厉害。 所以,李启马上点头:“那是自然,多谢王兄,既然这样,那事不宜迟,咱们去学会吧?正好互相交流,互相学习!” 正文 第四百五十章 理 李启欣然同意了王惇的学会邀请。 主要是,对方拿出来的东西,他真的很难拒绝。 不过,走之前,李启还是问了一句:“我来这里吃饭的事情,应该没什么人知道才对,王兄是怎么找到我的?” “噢,你说这个啊,我最近刚刚认识一个和尚,他算命很准的,他让我这个时间点来街上的餐馆找我想见的人,说他在吃一条六百年份的剑鱼。”王惇笑着说道:“所以我就找这条街的档头问了问,今天,六百年份剑鱼只有两条,我两边都去看了,自然就找李启兄弟你了。” “连剑鱼的年份都算到了?”李启愕然,这和尚算命还真挺厉害的啊。 不过,倒也没有那么惊讶。 和尚,本来就擅于占卜,甚至可以说是和卜人一样擅长,不管从任何消息渠道的信息,都可以得知这些和尚的神棍程度,乃至于可以占卜到人的前生来世,看清楚一个人下辈子能做什么,会遇到什么。 “确实如此,他走的法师一脉,看起来也是为得道高僧了,修为足有七品,已然是不弱。”王惇说道。 “那此等人物,王兄是怎么结识到的?”李启起身,准备和王惇一起去那个所谓的‘学会’,但也没忘了问问题。 这和尚算的如此精准,搞不好自己也能用上,毕竟手中还有龙鳞龙血,虽然自己能占卜,但总归还是专业人士来干比较好。 “哈哈,这也还得是靠那艘远洋船了,那和尚也是需要这远洋船的名额,据说要去东海做些事情,所以通过占卜算到我这里还有门票,于是主动来找到我,提出和我交易,希望能为我做些事情,换取一个名额,这不,我就让他帮我找了李启兄弟你,果然灵验。”王惇抖动着身体上的零件,笑嘻嘻的说道。 原来如此,李启点了点头,但那不断抖动的零件也让李启忍不住再度仔细打量对方的身体,虽然真知道韵会被弹开,道则提取器则会被察觉,但普通的目光审视也可以带来一定程度上的信息。 对方的身体,还残留着一些血肉之躯,譬如脑子,心脏这些器官,似乎都保持着足够的活力,感觉到很健康。 但大部分肢体,像是肌肉和骨骼这种东西,就已经全部换成了法宝。 两人一边在路上走着,朝着学会前进,李启又问道:“王兄,你这样的改造……有什么用处和好处吗?不会毁坏肉身?人的天生肉身如此精妙,其中人身小天地更是天生,乃自然所成,蕴含至理,就这么换掉,日后要如何做才能弥补回来啊?” “啊?弥补回来?为何要弥补回来,你不觉得你的肉身很孱弱吗?”王惇听见李启这么问,来了兴致。 看那样子,他是迫不及待想和别人炫耀一波自己的法宝身躯了。 李启思索了一下,估算了自己的能力,随即说道:“我的肉身……怎么说呢,我是巫觋,肉身孱弱是应该的,毕竟本来就没怎么锻炼过,但如果以山气凝聚,再辅以水气卸力,如果能利用一些液压原理,再展开小天地增幅身中神,我现在……大概能抬起四百万斤的重物,但这只是我的肉身而已,若是不用肉身,而是以术法,这个数字还能提升四五千倍左右,搬山填湖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以山气水气凝聚力量,本质上不还是在用术法强化你的肉身吗?若是什么都不用,你的肉身能有什么程度?”王惇再问。 “嗯……什么都不用,全凭肌肉的话,那我应该能举起十万斤的重物,爆发的话,能翻个倍,大概也就九品武者全力一击的水平。”李启算了算,得出了答桉。 没办法,他是巫觋嘛,不怎么锻炼身体,肉身孱弱。 但他擅长的是各种各样的神通和术法,还有诸多神秘知识与见识,诅咒与沟通之法也是一绝,对他来说,肉身不需要过于重视,甚至有些鬼巫会直接抛弃身体,以纯粹的神魂来维持自己的存在,有事没事就换一具身体。 反正鬼巫擅长夺舍,这样一来就不容易死了,被人击杀肉身,神魂也可以直接跑路,轻轻松松。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走到了停车场。 说是停车场,其实应该算是马厩一样的地方,到处都是各类坐骑,有大有小,有水栖的,也有陆栖的。 分成了两块,一块是深水,另一块则是空地。 老马就在空地之中,正在被一个螺民伺候着,帮他刷毛,喂海藻。 螺民长得还挺别致的,他们大多都是和海螺,蚌壳一样的生物,所谓的‘蚌女’就是典型的螺民,他们有着天生的壳,一般就携带在身边,肉身则稀奇古怪,有的和人没什么区别,有的却长得和龙虾一样。 这一幕看的李启生气极了。 我超,刚刚在饭店,那大厨端出来的海菜,和老马是同款的。 那还敢收自己这么多钱?! 不过,不等李启的怒火冒出来,王惇却这时候说道:“你看,你擅于神通术法,却不擅肉身技击,这其实是个很大的弱点不是吗?若是有人能够针对你的肉身,或者贴近你的身体,你是很难有反抗之力的,譬如武者近身,你基本上瞬间就落败了吧?” “若是被武者近了身,那自然是没什么反抗能力的,不过我也有底牌,靠一些法宝神通,倒是也能给自己争取几分生机,但你的法宝身躯起到的应该也是一样的效果,怎么也不可能压倒武者。”李启如此说道。 “噢?是吗?李启兄弟且看看我一臂之力。”说着,王惇伸手,抓住了旁边的一艘船。 作为类似停车场的场地,这里当然也是有船或者别的飞行法宝的,只是和其他坐骑放在一起而已。 这艘船也是宝船,长得有一两百米,看起来约莫有两千万斤以上,也就是一两万吨左右。 然后,王惇轻轻站起来,地面微微开裂,但他一只手,就将整艘船抬了起来。 李启童孔一缩。 单臂一两千万斤,也就是说,如果用上全身,这力量翻个四五倍,甚至十倍,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他随即发现,王惇这力量,并非是单纯的蛮力,而是运用了技巧,而且还是武道技巧。 “确实很惊人,但王兄,你为了单纯的肉体力量,去兼修了武道,这有些太浪费精力了吧?舍本逐末了啊。”李启摇了摇头,评价道。 这法宝身躯确实有独到之处,但想要发挥肉体的力量,还是需要用到武道技巧。 那就代表需要去学武道,纯纯的浪费时间,有那些时间,多精研道途和术法,收益更高。 这么说吧,做了这一套之后,或许在面对近身的时候,可以有那么点抵抗之力,但如果你那这个时间去精修术法,武者搞不好根本就近不了你的身。 完全是本末倒置了。 “学习?为什么要学习?”王惇反问道。 “为什么要学习?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人要用这些技法,就必须要学习。”李启皱眉。 “可这只手,是法宝。”王惇笑着答道。 这个回答,突然让李启一个激灵。 对啊! 这一身,都是法宝! 法宝是什么东西?是可以修改,编辑,乃至于往其中直接灌入整个术法或者阵法的,很多法宝都是可以自主运行的。 也就是说,刚刚的武道技法,根本就没学,是那条手臂自带的。 多重用途,自带武艺乃至于各种术法,维修……估计都不需要维修,坏了直接拔掉重新换一个,即插即用。 要学什么术法,都不用自己去学,直接将一个安装模块往身上一插,你的‘胳膊腿’自己就学会了,然后你只需要激活就能使用。 这么一套法宝身躯,除了造价和可能对人身小天地产生的影响之外,好处简直无以估量,这么一套下来,是真正的达到了‘没有弱点’这个等级。 看见李启惊讶的表情,王惇自得的笑道:“明白了吧?这可是我理道研发的法宝躯体,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弊端?而且这个改造是可逆的,说白了,我们的肉身不也只是一种精密运行的法宝吗?只不过组成这个法宝的零件不是金属零件以及符文,阵基,而是血肉,骨骼,神经,本质上没什么不同的地方。” “再说了,血肉和骨骼,本身就是很多法宝炼制的材料,所以法宝完全可以代替肉身,而且,完全也可以重新塑造肉身,如果我想的话,我有很多具身体可以换,当初和人道杂家有过一段合作,那时候我们这一脉就已经做成了人造身躯,并且解决了思考器官在诸多身躯的转换的兼容性问题。” “法宝身躯从来不是舍弃,而是一种全新的选择,这不就是我们想要的吗?穷万物之理,找出其中的共性,一直探究,一直到探究出能够诠释世间万物的理论为止,然后这些探究出来的东西,便可以为众生所用,对了,李启兄弟要不要试试给自己多加一只手,很有用的哦,有时候会有奇效的。”王惇说道。 李启很钦佩于理道的理念,不过对移植一只手这个想法还是敬谢不敏,于是他拱手说道:“罢了……我是巫觋,要这个来着实没什么大用,还是免了。” “真是可惜,不过人各有志,无所谓了,还是先走,我们去拿各自的坐骑,然后去我的学会!大家可都等不及了!”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王惇兴冲冲的,径直去找他的坐骑了。 李启也找到老马,和他说了几句,然后一人一马出发,和王惇会和。 王惇的坐骑很稀奇,是一尊……呃,自行机甲? 大致是个圆球形态,有四根机械足,还有抓钩和螺旋桨,看起来是全地形都能使用,富有相当科技感的设计。 整体纯金属打造,上面安装了一个人形‘嵌口’,普通人肯定是进不去的,进去也站不稳的,但王惇的法宝身躯却能很轻松的把自己插进去,就好像u盘插进usb接口一样,严丝合缝,显然是量身定制。 “王兄,你这是……?”李启愕然。 “我自己做的,好用的很,走,我带你去我的学会!不远,也就一刻钟的路程。”王惇迫不及待,立刻加速。 当然,还是在城市能够容纳的速度。 毕竟,这个距离,七品之人瞬间爆发,哪怕隔着数百里也要不了几分钟就能赶到,但那样就会对城市造成损伤了。 两人前进,路上当然也聊的是理道和巫道互相之间的知识。 这些只是对于他们自己而言是常识,但对于对方来说,就是新奇的信息了,此刻交换,对两人都是好事。 李启到现在,才知道理道的运转逻辑。 道这个字眼,在理道看来是虚无缥缈的,你谈‘道’,很难去深究,去发现,甚至是根本做不到去探究‘道’。 没有人能有直观察觉‘道’的感官,除了那些依道而成的,没有神智的蛮兽,毕竟他们就是纯粹的道则所化。 既然如此,那么对这些逐道者而言,所谓的逐道,就毫无意义可言。 仅仅只是在追逐一个无论如何都无法触及的,哪怕找到了也根本看不见摸不着的,完全虚无的目标,那有什么用呢? 所以,他们转而追逐‘理’。 何为理? 道是统名,理是细目。 天所共由,谓之道。 以各有条,谓之理。 有气流行,发育万物,或许其中的内核真的是那个虚无缥缈的‘道’,但展现在人们面前的,能够被直观感受到的,只有理。 道是看不见的,理是摸得着的。 有此理,便有此天地;有彼理,也可有彼天地。 举例而言,就好像负数和正数。 正数和负数不一样,他们有着完全不同的性质,应用的地方也完全不同,但他们背后的规则相同。 正数和负数,遵循同一套规则,这一套规则,便是‘道’,是逻辑本身,这逻辑不可见,但正数和负数能写在纸上运算。 又好像,化学和生物,本质上他们确实遵循一套本质的规则,但那规则太虚无了,谁也找不到,没必要脱离了化学和生物去研究基本粒子那些本质。 研究化学的,只要研究本身的规律就好了,研究化学键,看看分子怎么化合的。 研究生物的,研究细胞,代谢,免疫之类的东西即可,用不着管组成细胞的东西是什么,默认其存在,然后搁置就行了。 因为,脱离了现象的本质毫无意义可言,而当观察了所有现象,本质自然也就明了。 这便是‘理’之一道。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一章 理道运转 理道不去追求解释‘为什么’,而是单纯的基于对观测和实验的经验证据,然后对自然现象进行描述,预测,理解,以及应用。 为什么,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桉的。 为什么树叶是绿的?因为里面有叶绿体。 为什么要有叶绿体?因为树木需要这个来光合作用生成能量。 为什么光合作用会生成能量?因为分子的化学作用吸收了光能转化为化学能。 为什么会有化学作用?因为光子会激发原子中的电子,导致产生化学反应。 为什么光子会激发电子?为什么电子轨道跃迁后会发生物质的化学变化? 不止这一个问题,回答了光子会激发电子的问题,可以继续往下问。 为什么有基本粒子?为什么有希格斯场赋予质量? ‘为什么’是没有尽头的,永远都会有为什么。 无穷尽的解决这么多为什么,追问到最后,哪怕真的找到了那条终极大道,足以解释之前的所有一切为什么,那么还是会有一个最后的为什么绝对无法解决,悬在头顶。 那就是:‘为什么会有终极大道?’ 你看,‘为什么’这三个字是必然无法解决的。 这也是理道所说的,不必去探究那个所谓的‘道’。 探究这一切的本质,最后得到的,只有虚无。 因此,理道认为,我们只需要研究世界本身就好,去研究分子,化学键,一样可以达到目的,不必浪费时间去追求什么解释一切的大一统理论或者万物理论,或者说,到万物理论也就足够了,再往上就不需要了。 本质不重要,也无法探究。 道不可窥探,那留给人们的,便只剩下理了。 用李启的话来说,就是总结规律,然后应用即可。 如果理道要研究生物,那就研究生物本身,研究细胞机制,研究生理特征,研究免疫反应,分类,dna构成。 对于组成身体的分子和原子,直接‘默认’他们合该如此就行,研究他们是别人的事,我就直接用就好,为什么这样?不好意思,懒得考虑,也没必要去考虑。 所以,理道才会钻研于应用之上,把大量的精力投入到对术法和神通的开发之中,而不是那么重视道途。 所以,他们利用人道墨家的技术,开发了法宝之躯以及法宝流水线。 和巫觋们也有合作,李启曾经在广阳看见的天杀地杀之法也是他们鼓捣出来的。 和道门更是直接开发出来了外丹法,并且合作制造了诸如外雷法这种东西。 道门的核心正统法门,就是雷法,一直以来都是道门绝对的至高之法,但外雷法却做到了拿一颗珠子,丢出去就能轰出正统雷法的威能,实在是神奇无比。 和灵道看起来也有关系,灵道的逻辑和数学一直都是理道的学习目标之一,武道的诸多技法,理道更是直接拿来用,也不管版权什么的。 天演之道的东海,他们也与真龙们合作,搞出来了‘东屿’这么个巨型傀儡,在东海上随便游荡,还直接造了六千多个。 这是一个只专注于应用实际,专注于将‘道’转变为‘术’的道统,他们当然也会探索很多的东西,他们的终极目标是‘穷万物之理’,也就是摸清楚世间万物到底是怎么运转的。 但是,他们不会去探究‘为什么会是这样运转’,而是去亲眼观察,记录,积累经验,然后实际验证,知道确实是这样运转的,然后写出一条‘理’,确保这个东西就是这么回事,那就行了。 我知道这个东西是这么运转的,性质是这样的,我可以利用这个物质的性质,让其能够为我所用,那就足够了。 不必思考为什么,交给其他人吧,其他道途都想找呢,我们用就是了。 而且,理道也并非完全胸无大志。 理道其中还是有一部分人觉得,探究理,也就是探究道。 等发掘了所有的‘理’,也就是理道的目标“穷尽万物之理”。 那么,道自然也就现身了。 我已经摸清楚一切了,那么……整个世界对我再无秘密可言,道自然也就脱去它神秘的面纱,袒露在理道的面前了。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和王惇在路上的侃侃而谈,让李启收获颇丰,也让李启更加了解理道的运转方式。 同时,他也理解了为什么理道会如此专注于研制和打造法宝。 作为一个没有太多人文思想和自我桎梏的道统,理道所有的东西都朝着实用出发,而将术法落到实用的最佳方式是什么? 什么?自己修行?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而且很多道统的术法都是互相冲突的,比如人道的规矩之法,和巫觋的人身小天地外扩,这两种法门就是完全冲突的,不可能同时存在,甚至都不能同时修行,因为各自的道是冲突的。 所以,自己修行是最蠢的,最没用的。 想要什么都用,那最好的办法就是道具流。 把这些术法全部模块化,做成法宝,做成阵盘,甚至做成一次性消耗的物品,掏出来即用,随时摆出来就可以随时生效。 直接把武道技法刻在法宝之躯上,武者需要亿万次的挥拳才能把‘挥拳’这个动作刻在心中,变成本能,但法宝之躯插上去就能做到七七八八的效果,而且不用费脑子。 将正统雷法做成的宝珠装在包包里,道门之人需要拿到正统传承,苦练几百年才能学会的五雷正法,直接丢出去就有,还能一次性丢一包,瞬间炸平一切。 巫觋擅于诅咒?那就把诅咒的稻草小人复刻下来,提前预制好,到时候拿到诅咒需要用到的血和头发,绑在草人上,然后写上名字,就能直接天杀诅咒。 天演之道,演化出了诸多身体强横的怪物,有着种种奇异特性?那就和现在一样,造科考船,开船出去搜集这些海怪的性质,然后用彷生学做成类似的傀儡,不仅听话,还方便维修,易于量产,可比这些海怪的出生率高得多。 所以,为了获得这些技术,理道开展了和所有道统的合作,全面为他们开发诸多新技术,以换取这些道统的底蕴和对道的开发。 理道不需要理解这些大道统的‘道’,他们只需要已有的成果就行了。 “在昔日,理道还局限于每个人各自的底蕴,那时候每个人都有独门法宝,不过,几个纪元之前,法宝流水线的成功开发,所以现在大家的东西都差不多了。”王惇继续笑着对李启介绍自己的道统。 “你看,只要我有一个独门法宝,我只要把设计图纸报给上面,要不了多久,流水线就能生产出这种东西,然后大家都能领到,所有人都可以拥有,不是我吹,我们理道的战斗力恐怕是所有道途最强的!” 李启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恐怕不止战斗力,你们的建设能力,研发能力也很出众,只是有个问题……你们的法宝,是免费的吗?还是说,你们有货币?” “货币那种东西,只要产生交易,就必然带来利润,而有了利润,技术就不再纯粹,所以导师们不用货币,我们用的是贡献,提供新的技术,改进方案,提供物资,或者参与劳动,都可以获得贡献,贡献只能自己使用,无法通过任何类型的交易来获得,而我们学习新的知识,领取新的法宝,都需要消耗贡献,这样才能达到一定程度上的公平。”王惇说道。 “一定程度……嗯,确实,毕竟你们可以通过其他方法来囤积资源,但那样囤积来的资源就是你们从其他地方拿来的,是纯粹的获取。”李启点了点头。 这个措施,很妙啊。 理道内部没有交易,没有商业,只有纯粹的分配,但却不阻碍理道之人和其他人做生意。 这样一来,只有理道能通过利润掠夺其他道途的资源,理道内部却不会产生任何的内耗,分配主宰了一切。 “只是……这样的分配,我不太能理解,你们是如何做到对所有人的贡献进行评估,记录,然后分配的?”李启又问。 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一个技术值得多少贡献?一些物资和劳动又值得多少贡献,这是由谁决定的? “嗯……关于这个问题,导师们有两个答桉,你知道吗,现在的理道……内部分成了两派。”王惇说到这个,似乎有些为难的模样。 “恩,我听说过,理道,还有道门……这两家,都有一脉彻底加入了人道,起码也是高度合作的。”李启斟酌着,如此回答。 确实如此,此前就曾经说过了,理道有一脉是直接并入人道了,他们虽然不接受人道的理念,但却一直在为人道效力,道门之中有一支也是如此。 至于动机…… 现在暂时未明。 “嗯,加入的那一支,判断价值用的就是诸界枢机了,你知道诸界枢机吧?”王惇确认了一下。 李启颔首:“当然知道,那没加入人道的你们呢?” “我们?我们用的是,彷造的诸界枢机。”王惇给出了答桉。 李启愕然。 彷造的诸界枢机……等等,也就是说,诸界枢机的建立,也有理道的一份在里面?所以理道也掌握了一部分关键技术,因而可以彷造出另一个诸界枢机。 歪日,这个道统,可真是个发明创造小能手啊。 “这个终极机械,确实很好用,不过,人道的诸界枢机是用龙脉来驱动的,人道龙脉的力量无穷无尽,而且横跨诸天,是得天独厚的能量源,只是……不知道你们的能量源是什么?理道靠什么驱动诸界枢机的?”李启又问。 王惇一听李启的问题,顿时哈哈大笑:“靠什么驱动?哈哈,这还不简单?导师们在域外找到了许多颗归墟,然后将归墟放在计算好了的轨道上,让归墟形成天体运动,不断旋转,却又不会靠近,归墟互相旋转的力量甚至能牵动四周数万光年里的世界群一起转动。” “这时候,只要把采集器放在归墟的中央,然后再在归墟的外围也放上采集器,采集器周围有一层翘曲空间,会用循环空间的方式阻止归墟的力量外泄,并且会一直受到归墟强大力量的拉扯,就好像转子发动机一样,归墟之间互相拉扯的潮汐力就会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 “当然,仅靠两颗归墟是肯定不够的,但域外那么大,归墟数量如此之多,只需要多找几个,我记得现在好像是有……三四千个吧,其中搜集的能量就足够我们彷制的诸界枢机使用了,很简单吧!方便好用,清洁干净,而且一点都不费事,真是天才构想!” “从归墟搜集能量?那……怎么运过去的?”李启疑惑的问道。 如果是归墟搜集能量,确实很清洁,还很方便,甚至还能处理掉那些没啥用的归墟,把他们废物利用起来,但是,要怎么把那么多能量送给诸界枢机呢? 听见李启的问题,王惇一愣,反问道:“送?为什么要送?难道你不知道诸界枢机拥有的性质吗?” 然后,他一拍脑袋,发出哐当的金属碰撞声,说道:“哦,你是巫觋,不了解也很正常,这么说吧,诸界枢机,并不是一个切实存在的机械,而是一个……呃,怎么说,一段嵌入时空大道的神秘存在?” “反正,诸界枢机直接镶嵌在道中,它存在于一切之中,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诸界枢机能够全宇宙到处传递信息,甚至可以超越天道极限?” “所以,诸界枢机能够干涉一切?”李启心脏都停跳了一拍,马上追问道。 如果是真的,那诸界枢机……岂不是可以篡改整个宇宙的规则?! 歪日,那还打个鬼! “错了,正因为如此,诸界枢机什么都做不了,它被宇宙的诸多大道裹挟镇压,连干涉外界都无法,我们也感知不到诸界枢机。” “所以,他只能用作计算与通信,但我们可以通过一种叫基站的东西联通他,所以只要在能源收集的装置上放上基站,就可以供能了。” “啊,话说的这么多,学会到了!”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二章 抽象特质(阳了) 双方言语之间,终于来到了那个‘学会’。 这一段言语,李启更多的了解到了理道,甚至还旁敲侧击了一些关于诸界枢机的信息出来。 不过,李启也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交换。 对方看似很大方的在和自己说这些东西,但这是一种投资。 投资,归根到底是想要有回报的。 而这回报也很简单,那就是李启的知识,这是一次交换。 作为秉持着‘正’的李启,当然不会耍滑头,得到多少就会付出多少,所以学会诉说道则读取器,他也不会随便藏私就是了。 当然,很多事关身家性命的东西也是不可能说的,不过可以在别的知识上多付出一些,以作弥补吧。 到了这座学会。 李启可以看见,这学会的基地……居然是在船上。 那是一艘相当广阔的宝船,却见其上凋刻丹镂,青盖绛襜,气冲斗牛,望之若山,上有阁道,足载六七千人,物出万斛。 船头摆设有石鼓,上面刻着一个大字‘警’。 这种鼓,李启听说过。 《临海记》世云:石鼓鸣,则寇乱,此鼓屡鸣,果有贼。多山精水祟,不可轻陟。民王志祭山神,求到鼓所,遂得至。捉搥打鼓,闾里咸闻,如金玉之响,下山便病死。盖登山召祸,击鼓自杀也。 这是一种警示用的鼓,用的巫觋的诡异之法,这东西靠的是征询各地山水神祇或者灵的意见,如果有危险,就会有无形的灵敲这个鼓,为人示警。 当然,如果没事随便敲这个鼓,也会吵到到底的山水神祇,可能会遭到报复。 这可不是一般的吵,因为这石鼓和山水神祇的微妙联系,随便敲会让他们受到严重震荡,自然会打击报复。 除此之外,这艘船还笼罩着一层宝光。 船体李启认识,那是扶桑树的树干所制。 扶桑木,叶似桐,初生如笋,能食,实如梨而赤,绩其皮可为布,能为衣,亦为锦,九千岁一生实,食之体作金光,飞腾心蕃。 而且,这玩意儿还有一颗老祖,便是那颗让太阳栖息的扶桑神树。 眼前这艘船肯定不是扶桑神树的枝干所制,但应该是品级不低的扶桑木打造,整体散发出浓烈的阳气,足以镇压水中阴邪。 而且,船上的舰桥上有高楼,八方八角,各自悬挂八宝,李启还都认识。 其一曰‘玄黄符’,形如笏,长八寸余,阔三寸,上圆下方,近圆有孔。黄玉也,色比蒸栗,潭若凝脂,能辟人间兵疫邪疠。 其二曰‘玉鸡’,毛文悉备,白玉也。若以孝理天下,则现。 其三曰‘谷璧’,白玉也。径五六寸。其文粟粒自生,无异凋镌之状,若以其祭祀,则五谷丰稔。 其四曰‘瑶玉环’。亦白玉。径六寸,其玉色好倍于肉,光彩益发,特异于常,持之能令人虎躯有威,旁人见之便心生依附之感。 其五曰‘如意珠’,就是先前所说‘大珠’中的如意珠,其形正圆,大如鸡卵,光色莹澈。置之堂中,明如满月。 其六曰‘红靺鞨’,大如巨栗,赤烂若朱樱。视之可应手而碎,触之则坚重不可破,万千金气不可伤分毫。 其七曰‘宝玉印’,大如半手,其文如鹿陷之印,中着物则形见,能破虚妄。 其八曰‘雷公石’,二枚,斧形,长可四寸,阔寸许,无孔,腻如青玉,能镇魔压邪,好似雷公击锤推椎。 这八宝,悬挂八方,李启的观气视角之中,却见整艘船白气连天,烛耀如月,其所用厌胜之法高深,就连李启都不知。 “不愧是五品的宝船……你们的学会,就在这上面?”李启看向王惇。 “嗯,我们现在都住在这里,毕竟这东屿就是我们建的,现在暂时负责这座东屿的建设,维护以及保养,之后会有人来顶班的,两百年换一次班吧,其实还行。”王惇笑着回答,然后带着李启上了船。 五品宝船,上面还有无数宝物,理道的这些家伙事儿还真是多的离谱,都说差生文具多,这一帮好学生的文具简直了…… 这就是道具流吗? 果然,制造职业的武器多到可以卖,那说明他们肯定自己藏着更好的,理道作为整个天下都知道的道具流,这水平那可真不是盖得。 就这么一艘宝船,李启就知道,人道的法宝或许多,但在质量和创意方面绝对不如理道,理道已经通过解析和复制,将诸多道统的诸多术法全部收录起来,随时可以拿出来用了。 就这么一艘船,李启就已经看见了许多道途的影子,当然他最熟悉的,就是刚刚所说的巫道厌胜之法,但就连这个东西,他也看不清底细。 那其他的,就更看不懂了。 李启出道以来这么久,很少遇见自己完全看不懂的玩意儿,眼前的宝船一下扩充了大量的未见识库存。 只是,这也让他冒出来了其他疑问。 “对了,我听说,法宝流水线的极限是六品,也就是批量制造六品左右的法宝,那理道若是修行到了五品以上,还能保持这样的全面无短板吗?”李启突然意识到这点,看向王惇。 但王惇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道:“举个例子,在这东海里,七品的船,理道有卖的,而且价格很公道,基本只需要一个对应品级的世界就行。” “但五品以上的船,可是不卖的,只有我们才有的。” 李启了然。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来到了学会之中。 学会里,有许多人,李启看了一圈,得有十几个人,王惇一个个的打着招呼,然后有些奇怪的说道:“咦,净摩大师呢?走了?” 李启也观察着这些人,应该都是理道的,不过……出乎李启预料的是,并非所有人都用法宝改造了身体,还是有很多是普通的肉身。 看起来理道也并非全是那种改造流派,他们内部肯定也有诸多的划分。 这时候,其中一个人点了点头,然后好奇的看向李启:“大师说有点事情要处理,先走了,你身后这位是?” “哈哈,这就是李启兄弟,今天来是为了和我们讲解道则读取器的!找了好几天,可算把他请过来了!”王惇拍着胸脯说道。 这话一说,四周诸多人马上站了起来,眼睛放光! 这就是懂道则读取器的那个人?! 李启就好像是一只烧鸡,来到了一群饿鬼中间,这帮饿鬼顿时全部站起围了过来,把他包在了中间。 这句话有两个意思。 不过,李启干咳两声:“那……我们需要等待那位大师过来吗?还是说,现在就开始?” 他倒是对这种反应不稀奇,因为通过先前的聊天,他已经明白了道则读取器,对这些理道中人的重要性了。 理道目前的一切,都建立在对其他道途的分析,解刨,然后应用到实际上,并且还不能发生冲突。 所以,对他们而言,如何统一其他道途的冲突,就显得尤为重要,因为理道不可能用当事者道途的视角来审视其他道途。 比如说,他想要用一个人道的术法和一个巫道的术法,融在一起做一套阵盘。 这时候,他既不能用人道的原理和视角来做,也不能用巫道的视角来做,因为用这两个的视角和原理,就势必导致不能兼容。 所以,这时候就要有一个公正的第三方视角,来保证能同时使用这些方法,所以他们就需要掌握尽可能多的,兼容性好的第三方视角。 而这种第三方视角,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拿到的,这玩意儿是一个道途认知世界的手段,而且大多都非常复杂且精密。 而道则读取器,显然就是灵道认知世界的方法,对这些理道而言,灵道的道则读取器,而且还是巫觋改良版,简直是一个全新的视角,是非常有用的东西,通过这个视角,他们就能统合更多的术法。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所以,也不怪王惇这么着急,甚至付出了大量的其他知识以及这艘船的门票来给李启换取这道则读取器。 而且,这知识的交换,还远远没有结束。 李启来这里,可是为了听课的,而不只是来给其他人讲课,他会在这里学很多很多的东西才走。 好不容易和理道搭上线,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走了? 而在另外一边,王惇则催促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吧!” “好!” “快快开始!先生请上座!” “这边已经备好了茶水,快开讲吧,教具都准备好了,讲解用的幻象是用什么模样的?平面的还是立体的?” 一堆理道之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投影,这种东西根据操作可以将不同的画面通过幻术表现出来,栩栩如生,用来教学举例子非常的方便。 而李启则站到众人面前,干咳两声,说道:“咳咳,那我就用平面的就好了,见笑了,如果有什么讲的不对的,还请各位斧正,大家互相学习,互相进步!” 语罢,他开始展示,并且讲解自己的道则读取器。 道则读取器,是灵道中人的感官。 作为纯粹精神的他们,连神魂都没有。 因为神魂也是物质,是可以感知,可以触碰,甚至可以被强大的力量摧毁,这只是一种神秘的,可以作为思考器官存在的物质。 而纯粹精神是更加神秘,更加深邃的东西,他们不依赖任何物质,在物质世界无法进行感知,就好像你无法在物质世界感知到‘一’这个数字一样。 你可以感知到和‘一’很类似的东西,比如,一杯水,一碗饭,一棵树,一匹马,一栋楼,一艘船。 但唯独没有‘一’本身。 ‘一’是一个极端抽象,极端符号化,且只存在于纯粹逻辑中的东西,在现实世界找不到任何对应,并且,所有数字都是如此。 但是,在道则读取器中,你可以很清晰的感觉‘一’,你可以直接读取到这个具象化的世界中那些抽象的逻辑。 灵道将这些信息流,抽象逻辑,称之为‘道’,并认为这就是万物存在的根基,所以他们将观察这些抽象逻辑的能力,叫做‘道则读取器’。 这一切的根基,来源于抛弃五蕴,让自己的感官直接接受外界事物的冲刷。 因为外界事物是物质的,具象化的物质,必然有其抽象的另一面,就好像有光就有影一样,抽象是具象的必然。 举个例子,就好像绘画和文字。 绘画,画出来的并不是物质本身,但你却依然可以看见画,进而理解这画代表的是什么,甚至这个画可以和原本的这个物质长得完全不一样,但你就是能够理解。 你也能看见文字,这个文字可以说和物质毫无关系可言,但你依然能够理解这文字代表的是什么物质。 因为你理解的不是物质本身,而是物质的抽象特质。 这就是物质的‘抽象特质’,人可以提取这种抽象特质,然后加以重现,就能够在其他人的心灵中重现这物质本身。 这就是道则读取器能够识别到具象化的物质的原因,具现化的物质,必然具备可以被心灵理解的抽象特质。 通过对抽象特质的描述和形容,进而产生了类似‘道则’一样的语言。 这也是灵道确认他人的内心存在的方法。 通过对物质抽象特质的理解,将‘道则’化成一种语言,因为世界上不存在私人语言,所有的语言必然存在公共性,进而就可以通过这种公共性,确认他人心灵的存在,同时得到他人心灵的抽象性,然后得以具现化与交流。 这是道则读取器的根本原理。 “所以,想要理解和使用道则读取器,你们需要首先抛弃对物质世界的固有理解,一块石头并不是石头,他背后有着完全不一样的东西,这东西是石头的另一层本质,是他在质量,物质构成,光谱之外的,更加奇特的本质。” 在李启的话语之下,理道众人开始尝试接触道则读取器。 授课仍在继续。 并且,因为李启会和他们一起出发前往深洋,这场授课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三章 船上 李启在船上待了整整七天时间。 老马在这期间甚至留了一次种,甚至李启都不知道对方是谁,好像还是一头野海马。 海马!雌的! 生殖隔离呢? 算了……也不能多要求什么…… 除此之外,李启一天至少八个时辰在授课。 道则读取器是一件极其复杂和精密的东西,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传授完毕的事情,光是想要封闭五蕴的干扰就困难的难以置信。 好在……理道比李启想象的底蕴更深。 他们还真的找到了一种办法来暂时屏蔽五蕴,而且比五蕴魔血更加安全,不至于非得去赌命来去掉五蕴的影响。 那就是,来自那位佛门大师的佛气。 李启没见过那位大师,但他们前两天在思考怎么压制五蕴,第三天,王惇就突然离开,等到下午他回来的时候,却带回来了一缕佛气。 那位什么净摩大师,居然是一位佛子,他手中有阿弥陀佛的佛气,而且,他还很康慨的将佛气借给了王惇,帮助他们研究脱离五蕴的状态。 这种佛气可以让人进入到某种类似‘开悟’的状态,那种玄妙状态不会消耗佛气,却能够让人暂时忘却五蕴。 这种状态,叫做……冥想,或者说,禅定。 李启对此大为震惊。 禅定,原来是这样的。 要知道,李启虽然时常闭关,但可从来没有进入过那种睁眼闭眼就修为提升的玄妙状态。 他一直觉得这种状态是扯澹,但佛门的禅定却真的能做到这种事。 只要认真的接纳那一缕佛气的指引,佛气就会引导你的真灵,忽视掉五蕴,沉浸在完全的心灵体验之中。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而且并不痛苦和危险。 李启当初遮蔽五蕴之后,差点就死了,其原因就是因为五蕴魔血太粗暴,直接遮蔽五蕴,让李启直面外界的恐怖信息流。 于是,李启就必须用脆弱的精神和心智来直面这个恐怖而复杂的世界,他不得不构筑一个缓冲的结构才能继续观察世界,并且靠意志力和心智,强行在一片虚无中写了一套临时代替五蕴的操作系统接管身躯,如此一来才恢复了心智。 但在这缕佛气面前,似乎这一切都被屏蔽掉了,禅定状态并不愉悦,但也不痛苦,能够很清晰的察觉到自己的心灵状态,并且得到‘纯粹精神’的诸多情况。 很奇妙,李启以往的闭关,其实就是找个地方把自己关起来,类似于闭门谢客,不再和人说话,把所有时间都专心的用在研究中。 但现在这种闭关,比较符合李启曾经假想认知中的闭关,就那种眼睛一闭,修为就休休往上涨的闭关。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在彻底体会自己的心灵状态之后,他们普遍都对‘纯粹精神’产生了一定的了解,并且借助李启的帮忙,开始构建一种能够描述纯粹逻辑的公式。 这个公式,就是道则读取器的前身。 借助这个公式,就能够将外界虚无缥缈的信息流,转化为可以理解的抽象特征,进而和现实中的具象特征产生对应,由此,道则读取器初步成形。 那之后,就是对公共语言建立底层协议了。 大家的公式都不一样,都是出于自己的理解而建设的,是无法互相沟通的。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所以,需要用另一套语言进行中介,也就在物质世界用嘴巴交流,大家约定好建设一样的公式,并将这些公式统一成同一条。 如此一来,大家的道则读取器便能通过公共语言进行交流,进而确认对方的心灵存在。 这是一种……相当奇妙的体验。 当真正理解世界的抽象本质之后,不难明白为什么灵道会觉得物质世界是没有意义的。 当纯粹的精神和逻辑可以指代一切物质实体的时候,并且能够表现出物质世界的所有性质之时,那么物质世界是否存续,就不再重要了。 我们每个人,乃至于诸天万界所有存在,其本质都是精神,我们的记忆,意识都是精神的,没有谁会说,我换个身体,我就不是我了。 人们对自我的认知,永远建立在精神上,如果只有身体,那就是植物人,恐怕不会有人觉得一具只会呼吸的身体是‘活着’的,是具备思想的理性的。 也不会有人觉得离开身体之后,自己就不再是自己了,就算离开了身体,那只有精神的自己,依然还是自己。 这也是灵道判断自我的重要标准。 我之为我,这个问题对灵道很简单,物质的一切都是可以更换的,唯有精神能代表自身,而精神是绝对的抽象表达,是具备独一无二的性质的。 忒修斯之船毫无意义,因为抽象性质存在不具备更换的可能。 比如经典的抽象存在:数字。 每一个数字,都是独一无二的。 诚然,其他数字的组合可以代表其他数字,比如11等于2,但1始终是1,2始终是2,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这是绝对的独一无二,不可能会有两个1,在无限无穷的数字中,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 对自我而言,或许其他东西可以表现的和自我一样,我是2,但11可以在性质上做到和2一样,却永远无法成为2。 在这些共识下,道则读取器,终于成形了。 这和灵道的肯定还有很大的差别,甚至可能是很大的差距,毕竟他们是专业的,恐怕已经发展出了一套完整的体系了。 但对于理道众人和李启而言,这东西可以直接读取抽象的信息流,并转化为自己和其他人能够理解的信息,这就已经足够了。 对李启而言,这能够极大的加强真知道韵的读取能力。 对理道众人而言,这个视角可以帮助他们调和其他道途,从另一种视角来审视自己的法宝。 经过一周的学习和调试,道则读取器,终于暂时成了。 但李启等人并没有闲着。 很快,老师和学生的身份就调转了。 李启开始学习理道,并不是学修法,而是学习他们的理念,以及他们对法宝的理解,以及一些特殊的术法。 这也是双方达成的协议,这是知识的交换。 只是,这样的授课还没有开始,就必须暂时中断一天时间。 没办法。 要开船了,理道众人,包括王惇,都要去帮忙启动这艘宝船,然后做一些简单的检查和维修工作,于是他们约好,在第二天再进行授课。 到时候,就轮到李启去学习理道的知识了,不过,在这个空闲时间里,李启可以在船上逛逛,或者到船上的藏书室看看。 离开长安都五十几天了,总算是要出发去深洋了。 到了深洋,李启的想法才能得到贯彻和落实,而且还能帮烹海锅搜集食材。 烹海锅要的食材,东屿可不会有。 东屿这边只是小打小闹而已,东海真正的宝藏,都在深洋,在那风暴剧烈的海上和无尽的海底。 而且,真龙也会在那边,李启笃定,自己的到来肯定会惊动真龙,而且……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惊动了,那条蛟龙,说不定就是真龙的人。 毕竟,除了真龙和走水两件事之外,李启并不觉得其他的事情能够打动一位五品蛟龙,那可是五品。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一位在天下的五品基本不会遇到任何生命危险,因为天下禁止五品以上的存在大打出手,这是规则。 人皇亲自出手那种事情例外,毕竟规则是人家那几位商量着定的,具有最终解释权。 嗯…… 所以,李启推测蛟龙天虹君,其实就是受到了真龙的指使。 不过,也正好。 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这个,总算是步入正轨了,希望能快点接触到真龙吧,让这个试探早日结束。 但那也是去深海的事情了,如今这难得休闲的一天,就拿一两个时辰逛逛这艘船,然后剩下的时间就去看书吧,预习预习。 理道的藏书,真期待啊。 这么想着,李启伸了个懒腰,这几天时间一直闷在学会的房间里,还没好好看过这艘船呢。 此刻,船其实已经出海了,离开东屿有一段距离了,只是还没有彻底加速,所以还需要王惇他们去负责这件事。 李启站在甲板上,双手扶着栏杆,眺望着大海。 东屿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离得远远的,四周什么也没有,只有无垠的大海,还有呼呼吹来的海风。 这艘船就好像一座孤岛,孤零零的飘在海上,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狂奔而去。 这艘船的速度,虽然还没有加速,但已经比老马的速度更快了,依照这个速度,只需要两到三天就能来到深洋地区。 毕竟是五品宝船,这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要不是搭上了理道的线,李启大概只能租一艘七品宝船,慢悠悠的往里赶了。 船上还有其他人,约莫得有个四五千人,只有一半是理道的人,似乎他们都有名额,可以携带朋友上来。 不过李启有些奇怪,他听人说过很多次净摩大师的名字,但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这位净摩大师,本来他还挺有兴趣的,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始终没能碰见。 只是,大家都在船上,早晚能碰见,所以李启倒也不是很急。 这艘船也就纵横几里,这么点面积,除非对方故意躲着自己,否则不可能碰不见的。 坐在甲板上,李启深吸着海上的空气,咸腥味很重。 大海壮阔而雄伟,波光粼粼,倒映着天空的晨曦和日落的余晖。 没错,同时具有晨曦和余晖,因为大海没有任何的阻碍物,而天下又是一块平坦的大陆,所以在东海,这片日出之地,你可以清晰的看见阳光照射出来的不同光辉。 罡风层深藏在它的高空之中,有着美丽的彩虹,无数颜色如同一道绚丽的万花筒,点缀着天空,如果你目力够好,就可以看见罡风层之中一条条的罡风,如同无数条巨大的绸带,翩翩起舞,在天空拉起长虹。 四周风平浪静,而且没有任何东西来打扰,李启曾经在浅海地带的时候见过各种奇奇怪怪的生命,但现在什么都没有。 原因也不难理解,毕竟这是五品宝船,光是这艘船,就能镇压一切海怪,让所有普通野兽战战兢兢,失去一切反抗的意志。 就当李启欣赏着这一切的时候,突然,有个老头在旁边喊道:“小兄弟,看你这样子,第一次来?” “嗯,第一次来这么深的地方,毕竟远洋嘛,以前修为低微,不敢前去。”李启笑道。 “不错,算是有自知之明,我看过不少小鬼头九品就敢往深洋跑,还说什么这是勇敢者的挑战,只有勇敢者才能战胜风浪,真是一帮傻瓜……只会找死,对了,能来帮我搭把手吗?帮我把这个台子装好。”那老者笑着说道,指了指他眼前的一排零件。 “这是……钓鱼台?”李启看了一下那堆零件,通过零件的形状和上面的阵法,还有那标志性的延长伸缩杆,李启马上认出来了零件的用处。 “没错,来了深洋,不钓鱼怎么行?男人可不能不会钓鱼,来,帮我搭个台子,看你这后生沉稳的样子,肯定是钓鱼的好材料,我教你!”那老者笑道,说着,又丢出来一个台子。 呃……这是给自己也准备了一台? 也罢,反正今天有空闲,那就钓钓鱼吧。 反正鱼饵和道具都是对方出的,在海船上钓钓鱼也是理所当然。 李启这么想着,走上前去,真知道韵快速扫了一圈这些零件,分辨出每一个零件的作用,然后三下五除二,不过几下就将这个台子组装好了。 不过,李启有些愕然。 这个台子品级居然不低,是七品法宝,这老头,乍一看只有八品,但还挺有钱的啊。 “不愧是理道的船,就是有两把刷子,装台子快多了,把你的也装好吧,沉稳的年轻人,就得钓钓鱼才能打磨打磨性子。”老头催促道。 李启微微颌首,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这次更是轻巧,用了一半的时间就装好了。 只是,在装好之后—— 突兀的,他感觉到,周围的时间变慢了。 错觉? 正文 第四百五十四章 龙血 不对,不是世界变慢了,而是自己的感知被加强了。 李启感觉到四周的世界都变得清晰起来,他身体之中,气的流动清晰可辨,四周的声音,景色,各种波动和信息都更加容易分辨了。 正是因为这种感觉,产生了时间变慢的错觉。 他往后稍退一步,这种感觉骤然消失,他突然感觉到胸闷,头晕眼花,四周的信息再度变的嘈杂,就好像是缓慢的水流突然变成了大瀑布一样。 不过,李启深呼吸一口,马上就恢复了正常,然后看向那个老人家。 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人,修为是八品,应该修行的是武道……等等,武道。 先前就说过,武道,是没有严格的品级划分的,到了八品之后,就很难分清楚了,因为武道内气,混混沌沌揉成一团,根本无法看出对应的特征,只能从武道内气的强度和数量,还有武道神意的凝练程度进行简单划分,但也不准。 准确的划分手段,还得是靠实战。 打的赢五品,那就是五品武者,非常的简单易懂。 却见那个老者,没什么反应,而是拿起鱼竿,从手指尖抽出一条丝线。 李启眼尖,还有真知道韵,所以马上发现,这一根丝线不是实体,而是老者的武道内气。 他将武道内气凝聚成一根线,系在鱼竿上,然后丢入大海。 没有钩子,也没有鱼饵。 李启见状,也有样学样,抽出数千缕神气,然后编织成线,搭在钓鱼台上,然后控制着细线穿过鱼竿,垂落海中。 他的感知再度受到了极大的增幅,乃至于可以轻易的感受到水底的状态,神气之线从他的体内延伸出去,所以就好像一只触角一样,用不着鱼漂,甚至不需要静止的水面,依然可以感觉到海底是否有鱼儿咬钩。 “这种感觉,真奇妙,不过,老丈,这样能钓到什么鱼呢?”李启适应了一下这种感官加速的感觉,然后对那老者问道。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已经适应了?你这小子,有点东西啊,我这钓鱼台可是理道的人亲自给我打造的,说是能扩大感官,一般人光是碰见就得吐的满地都是,察觉到自身血液流淌,肠道蠕动的声音就能让七成人这辈子都不愿意碰这玩意儿,但你这就适应了?天演之道?”老者好奇的问道。 也只有天演之道能有这般恐怖的适应性了。 他当初和真龙交过手,只打了三拳,一拳威力比一拳强,最后一拳更是十成力。 第一拳,真龙头破血流,筋断骨折。 第二拳,真龙微微闷哼,皮开肉绽。 第三拳,真龙毫发无损,开始反攻。 然后他就认输了。 没见过这么耍赖的,同一招只要看过一次,就马上会‘适应’,真不知道这种适应有没有极限。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力量,才会吸引自己再来这东海啊,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修行的天演之道? 但却见那边的李启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我因为一些原因,常年被这种感觉环绕,如今已经习惯了。” 确实习惯了,不过是感官变的敏锐了而已,相较于真知道韵无时无刻的信息流灌脑来说,简直太轻松了。 不得不说习惯是种强大的力量,李启如今处理这些杂乱的信息已经得心应手了。 不过,看着那条丝线,确实很厉害啊。 武道内气极为狂暴,对比普通的气,就好像机器和岩浆的区别一样,想要控制武道内气驯服的凝聚成这样的丝线可不简单。 自己这是遇到高人了啊。 嗯,但仔细想想也很正常,这里毕竟是理道的五品宝船,这艘宝船上定然卧虎藏龙,强者无数,大家都是来跟着理道去深洋做科考的。 这样一想,安全系数简直爆炸啊,这种船,恐怕真龙来了都不好办,除非四品往上走的高人亲自出手,但那样的高人心里都有数,自然知道船上的人肯定都不好惹。 这时候,老者牵着线,说话了。 “原来是这样,那还是说会钓鱼吧,后生,不一定非得等到鱼儿来咬钩,你瞧好了。”却见那老者说着,手指一动。 他手中的鱼线顿时充满了力量,明明只是一根线,前端却突兀的化作钢针,然后勐的往下刺去! 说是钓鱼,这简直就是炸鱼! 那武道内气组成的丝线瞬息之间朝着深海冲去,越拉越长,飞速延长了上千里! 随着距离的延长,想要把控丝线的末端,就会变的愈发艰难,就好像流星锤一样。 若只是一两尺长的流星锤,只要拿得起来了,都能耍一耍。 但要是七八十米长的流星锤,想要挥舞起来,那难度可就指数级增长了,如果想要挥舞出花儿来,那所需要的技巧和力量都必须达到远超想象的级别才行。 而现在,那条丝线何止七八十米长?那是上千里长!直接奔着东海的深水区去了。 李启立刻感知全开,同时延长了自己手中的神气之线。 借助钓鱼台的感知加强,他也开始顺着神气之线往下,试图能够察觉清楚老者到底在做什么,是如何钓鱼的。 但随着丝线的延长,李启只深入到了海底两百里,就已经极为吃力。 他只感觉到了……延迟。 没错,就好像是延迟一样,每一次他想要挪动一下丝线,都需要动弹一下,但这种动弹,要整整六七秒才能传达到丝线的尖端。 如果他在期间做出其他动作,那么这些动作之间就会互相干扰,导致丝线的运转完全不听使唤。 李启尝试了几次,发现在这个距离不仅动作无法实时,就连感知都无法做到实时,不得已只有放弃,往上拉了五十里。 在一百五十里的水中,他才感觉到丝线开始有掌控感了,就好……普通人拿着一把剑一样,说不上如臂指使,但起码挥砍,直刺这些手段还是能用的。 如果是在空中,李启觉得自己也能延伸个四五百里左右依然能够维持正常,因为空中干扰更少,控制丝线更容易。 但在水下,有着许多的暗流,乃至于水体本身的波涛,周围这条宝船的干扰,都让这些事情变的愈发艰难。 “很厉害啊,你现在的修为,我还以为你只能在五十里的浅水区玩玩呢,你好像特别擅长这种精细控制的东西,包括感知,身体,以及种种杂乱的气。”那老者看见李启很快适应了一百五十里的深水,赞叹道。 “我总是遇到一些需要处理大量杂乱的气的时候,所以控制力锻炼的稍稍好了一些。”李启笑着回答道。 这也是真的,不管是大祭也好,还是祭天也好,亦或者处理体内那些杂乱的气,杂乱的道,都需要这些精密的处理能力,动不动就上亿缕气,还是很艰难的。 这样的锻炼,让李启能够控制着数千缕气组成的丝线,一百五十里的深水之中像是弯自己的手指一样控制这些气。 说着,那老者神情一震:“来了!上钩了!” 李启马上聚精会神,看向对方。 虽然他完全察觉不到千里以下的水流,也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看看身边老者的动作和成果。 却见他手中突然涌出雄浑的武道内气,让丝线变的极为坚韧,随即,他开始拉扯,丝线好像承受了万均之重,被绷得紧紧的,不断的颤抖。 然后,就看见他勐地一拉! 涎水瀑龙巢,腥风卷蛟室, 好若旋风起,大浪滚滚来! 水波掀逐,只听风声起处,三四里外,一波波浪头比船打得还高! 巨浪顷刻而成,惊涛汹涌,势欲掀天,高而涨暴,每遇发时,浪头高数里,有排山倒岳之势,风雷暴作,好似有龙移湫! 不过这毕竟是一艘五品宝船,却见宝船上镶嵌的定风珠微微闪烁,任凭外头风雷炸响,宝船身周一里周围,始终平稳如水镜,半点不见动摇。 这般巨大的动静,也惹的船上不少人朝这边看来。 李启仔细看着老者的动作,那似乎是一种武技,而且……蕴含着武技之外的东西,但那是什么,李启看不清楚。 真知道韵看见了这个东西,呈现出了某个不曾见过的扭曲形态,他看见了,却看不真切,也不认识。 信息流视野则更加模湖,他确实瞧见了一种抽象的信息,但无法理解这是什么,在信息流视野中,这个东西呈现出某种模湖的紫色光晕。 还不等李启凑过去仔细瞧瞧,这武技之外的东西骤然消失,与此同时,那条线也已经收紧,将下方的‘大鱼’拉出了水面。 那是如此壮观的场景! 一条巨大的老鼋,足足有五六里方圆,恐怕有好几十万吨重,嘴里咬着一条细如蚕丝的亮线,然后竟然被这细线硬生生从水里扯了出来,表情惊恐莫名,却偏偏脱不开口。 那老者来劲了,将丝线拴定,在手上绕了几圈,防止脱手,提着丝线,半踏长河,往上熘头扯着。 老鼋吃痛,含泪高呼道:“前辈,前辈!小老儿修行不易,修行不易啊,上天有好生之德,莫要杀我,莫要杀我!” 李启定睛一看,这竟是一条六品的老鼋!身上的甲壳已经修出了玄奥符文,自成阵法,坚不可摧,力能搬山。 而且搬的可是天下的山。 但这般力大壳坚的老鼋,咬了钩,居然硬生生被那老者用蛮力扯了出来! 好大的力气! 说着话,四周波翻雪浪,犹如蛟龙离渊,漩涡阵阵,方圆上百里,除了脚下的宝船所在,其他都已经像是沸腾了一样,不断涌现气泡,那是大海之中的水气被震荡的表现。 老鼋被强硬的扯了过来,看见宝船,于是更加不敢挣扎,身躯越缩越小,变成只有一米见长的龟鳖。 于是风平浪静,老鼋被拖到了甲板上,不停的告饶:“爷爷,二位爷爷,放小妖一马吧!小妖修行四千余年,方才有今日!我家中还有两千余族裔,皆靠着我才能在这一片立足,我若是死了,恐怕全都得被昔日仇家驱赶出去,到时候他们都没活路啊……” 李启不说话,钓鱼嘛,钓上来的东西有心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这都是自然循环的一部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 只要不去破坏大的平衡,这种一只两只,倒也没什么问题就是了。 只是他有些好奇,这老丈准备如何处理? 那个健硕的老人家笑着说道:“我知晓你修行不易,不过我来钓鱼,钓到了东西,也不可能放走,这样,你给我一滴精血,当做纪念。” 精血这种东西,是蕴含神意和体内道途的血液,虽然重要,但对这种老鼋来说,榨干全身怎么也有个十来斤,只要一滴,确实只能说留个纪念了。 老鼋连连告谢,疯狂磕头,然后咬破舌尖,吐出一滴精血。 看得出来,他很有诚意,这一滴精血品质极佳,起码也得是四五滴浓缩的。 那老丈见状,笑了笑,抓住老鼋,勐的一扔,将其丢入了水底。 同时,他从芥子袋中拿出一个箱子,打开。 李启还在旁边看热闹呢,就被一阵宝光闪瞎了眼睛! 那个箱子之中,摆着无数的精血! 真的是好多啊,李启乍一看看过去,恐怕有数十万滴!而且还不止,因为这箱子还是分层的! 最低都是七品! 箱子一共有三层! 那老者将精血用秘法封印,保存,然后放入箱子之中,得意的朝李启看过来:“怎么样,很壮观吧,我钓鱼千年,这可都是成果。” 李启则点了点头,说道:“全都是……妖龙之血,刚刚那个老鼋,也是朝着化龙去的,老丈,你对真龙一族有意见啊?怪不得来东海。” “噢,很聪明嘛~,没错,都是妖龙之血,我会定期来东海钓鱼,只钓妖龙,这次也一样。”老丈笑道:“好,这次我先拿下一个,你可得赶紧了!别到时候空手而归!” 语罢,他又丢下鱼线。 只是,这一次,李启看清楚了刚刚他身上模湖的东西。 龙血! 李启惊觉!这老者,肯定是在用龙血淬炼身体! 他和真龙有仇!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五章 净摩和尚 那种淬炼,绝不是简简单单的用精血炼体,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具备生死之间的淬炼,因为李启见过妖龙位于生死之间的感觉。 当初在长安太学当课桌的,那条名叫鳄龙,但实际上是蚯引的妖龙,就是这样的,他就是具备这样生死之间的状态。 而这个老者,就是将这种状态保存在了自己的身上,那李启无法看清的东西,实际上是一个强大的妖龙……甚至是真龙的体内小天地! 体内小天地被直接摘取了出来,作为装备放在了他的身上,只是看起来还需要喂养,用以维持活力…… 喂养的方式,就是精血。 所以李启才说,他和真龙有仇。 给龙扒掉体内小天地,然后装在身上当做装备,就好像把人的头骨拿来做成法器一样,是一种极其惹人讨厌的事情。 而老者的钓鱼,本质上是为了精血,要用这些精血来喂养这个装备! “嗯?怎么一脸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噢,看出来了是吧?哈,我还说你稳重呢,年轻人就沉不住气,怎么,秘密被发现了,所以很惊讶?”那老者笑了笑,主动走到李启旁边:“别着急,咱们是一伙的,都和真龙有仇。” 李启听见这话,愕然。 其实他惊讶的不是这个。 但是,老者这句话,却让他勐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身上,其实缠绕着一条幼年真龙的龙魂,是被一个不知道什么势力的人栽赃而来的。(详情见第二百二十八章) 离开广阳之后,李启就察觉到了这点,并且识破了对方的伪装,没有上车。 如果上了车,那就不知道会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只是,当时李启不知道是什么人,后来他猜测那是天魔的手笔,但了解天魔之后,他又发现这不太可能,若天魔真是想骗他,根本不可能让他识破。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过了这么久,他都快把这件事情忘了。 但突然之间,他又惊恐的发现,这件事又被人提了出来,而且还是被一个路人无意间戳到的,还让这个路人误会了。 现在想起来,这老者之所以和自己搭讪,就是因为察觉到了身上缠绕的真龙龙魂。 而这真龙龙魂到底从何而来? 李启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身边到底缠着多少东西?又有多少阴谋围绕着他? 不过是出一次东海而已,算计他的到底有多少? 不过,李启马上深呼吸了几口。 没关系,他来就是为了这个。 他背负着辰极金丹法,主动揽下了罗浮山的复兴之路,还和天魔有纠葛,本身更是作为巫神山公子存在…… 他得到了这些东西的好处,让他成为了如今的李启,自然也要承担这些东西带来的后果,这个世界是没有只享受的好事的。 沐浴在光辉之下的人,必然要面对背后的暗箭,一个光芒万丈的领袖要面对的刺杀和阴谋,其数量恐怕很难估计。 来了东海,想要从真龙们的手中拿到‘饵料’,那肯定得先咬钩才是。 所以,李启压下了恐惧,僵硬的笑了笑:“是啊,不过我的倒不是仇,只是有点误会……” “有龙魂的误会?那这误会可真不小,我也不问你那些事,我看好你哦,年轻人,那钓鱼台送你了,来,继续钓鱼!” 老者哈哈大笑,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反而是继续和李启钓鱼。 李启干咳两声,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能结识一位老前辈,也是挺好的,起码在之后的深洋之旅上,不至于孤身一人,万一有点事情,也能喊一声‘前辈救命!’ 救不救是一回事,喊不喊是一回事。 于是,李启取消原本的阅读计划,转而和这老者钓了一天的鱼。 这一天,李启只觉得收获巨大。 首先是知道了老人的名字,他的名字叫神易军,没错,就是姓神。 这个姓氏有说法的,这说明他是一位天庭真神的后嗣,具备先天神灵的血脉。 怪不得能承受真龙的体内小天地,确实是血脉奇异。 他没有走武道这条路,但毕竟以前也有些基础,再加上脑子活络,又有真知道韵,所以学起钓鱼来也事半功倍,一天下来将将入门。 这个进度把神易军吓得够呛,检查了几遍李启的身体,嘴里不停的咕哝:“不可能……不可能啊。” 按照他的说法,三五十年能入门算是寻常,十年能入门算有天赋,三个月能入门已经是武道不可多得的奇才。 他见过最厉害的天才,七天就入门,当时他已经惊为天人。 可是李启不过一个白天就入门了,这让他怀疑了好多次,觉得李启之前就会,已经掌握了这门技巧。 不过,在仔细观察之后,神易军不得不承认,李启确实是新学的。 刚刚上手的时候,李启依然只能控制到一百五十里左右,那种生涩的样子不可能是装的,因为身体有记忆,一些细微的动作,凡人可以模彷,但对神易军这位不弱的武者而言,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身体的习惯。 李启肯定是新手。 不过,经过一天的练习,然后入门之后,李启已经可以顺利深入到了五百里深的海底。 这片海,海床比较高,一千二百里已经到了最底层,所以李启基本上已经来到了一半的位置,可以说的伤是进步神速。 神易军对此很是满意,不过傍晚他就收起了钓台,准备去休息了,和李启约定两天之后再钓鱼,那时候就会真正进入深洋地带,届时钓鱼会很刺激的。 李启告别了神易军,检查了一下今天的渔获。 还是钓到了不少东西的,大多数都是八品的海兽。 钓上来的,具备神智,已经踏上修行之路的,不管是什么道途,李启都无条件放了,没必要为了这个断人道途。 但如果只是蛮兽,或者没有神智的,他就直接笑纳了,一般会处理掉,然后放在自己的芥子袋里。 首先则是修为的进步,李启会留下来一整天的缘故就是这个,这个钓鱼技法,以非比寻常的速度提升了李启的反应能力。 众所周知,所谓的反应能力,其实就是人的瞬间信息处理能力,在接收到信息时候,如何快速的处理这些信息,然后在瞬间做出对应的措施,就是‘反应’的本质。 反应慢的人要一秒多才能意识到自己被打了,而且反应快的则在被打之前就察觉到了攻击的存在。 李启可以说,仅仅只是一天的锻炼,他的反应速度就提升了至少一成,而且还学会了对鱼线的微操,让他可以将鱼线下放的更深。 如果他是武者,就证明他对身体的控制能力提升了,可惜他是巫觋,所以这能力对他来说没什么用。 但仅仅只是提升反应,就已经是相当重要的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只不过是个添头而已。 除却身体和修为上的提升,在物质上也有丰厚的收入。 一天下来,李启拿到了四条八品蛮兽的肉身,以及十几条九品的,好像钓鱼还挺挣钱的。 可惜,要是让李启自己来,他可不敢钓。 比如神易军老爷子钓起来的那只老鼋,李启如果钓到了,整个人都会被对方拖下去吃了。 这里是东海,可不是那么和平的,遵从天演之道的东海,是弱肉强食,完完全全自由竞争的地方。 现在感觉到好像度假一样的氛围,甚至还有余力去钓鱼放生,本质上是因为这艘科考船在。 五品宝船,大部分情况下足以镇压所有危险了,连带着李启也跟着沾光,可以肆无忌惮的享受安乐,以及拥有‘施舍’这种奢侈品。 李启收拾完渔获,回到了房间里。 那些理道中人还在上班,维持这艘宝船的正常运转,以让这艘船能够在几天之后抵达深洋地带。 在这个时间里,李启准备去读书。 如果不是因为神易军,他本来一整个白天都应该用在读书上的,他原本的打算是泡在理道的藏书阁里一整天。 不过,一整晚也不错。 这么想着,只是短暂的休息之后,他就来到了藏书阁。 只是,在藏书阁,他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一个和尚。 李启马上警觉起来! 因为他在之前就曾经怀疑过佛门和真龙是最近他身边那些阴谋的起点。 尤其是那个古怪的高僧,净摩大师。 李启对自己老是见不到这位大师可是心中怀疑已久,并且一直准备去看看对方的底细。 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在藏书阁看见了对方,而且……他正埋头在诸多书籍之中,从他身边摆着的数量来看,他恐怕在这里已经起码七八天了。 也就是说,之所以在其他地方看不见他,纯粹是因为这个和尚嗜书如命,上船就开始跑到这里看书,不休息也不出去逛逛。 自己是想错了? 这看起来一点都不可疑。 不过,他也不一定是净摩和尚,还是去问问吧。 李启走过去,看向那个和尚。 是个和尚,不过……出乎李启的意料。 因为,他看见的不是脸,而是一个机械头颅。 浑身上下都是钢铁打造,闪烁着法力流淌的光芒,甚至还能听见一些杂音,好像是内部运转时候的滋滋声。 这是一个……机械僧? 歪日,这什么鬼东西? 完完全全的由法宝组成的身体,没有肉身,甚至没有神魂,李启感知不到除了法宝运行以外的任何东西。 这莫非……是一个觉醒了神智的法宝,就好像烹海锅一样? 一个人形傀儡法宝,觉醒了神智,然后投入了佛门之中? 怎么听着这么赛博朋克…… 不过,这似乎也能解释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理道的科考船上,说不定他本来就是理道的人形傀儡? 抱着这些想法,李启主动走上前去,说道:“敢问,你是,净摩大师吗?” 这时候,却见那个机械傀儡抬起头,发出了生硬的声音:“正是净摩,小僧修为尚浅,不配大师之名,称呼小僧法号即可,敢问施主?” 这声音相当的赛博朋克,就是那种典型的机械摩擦音,一听就知道,这不是声带发出来的声音,而是类似于黄片发出来的抖音。 “原来真是净摩大师,我听王惇说过不少你的事情,只是今日一见,却还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大师竟然如此的……难以想象。”李启斟酌了一下,如此说道。 却见那个净摩微微发笑,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然后说道:“譬如巨海浪,斯由勐风起,洪流鼓冥壑,无有断绝时,心智自勐风中气,顽石也作有情,一切有情众生皆具如来智慧相,我若有情,自然也不例外。” 一切众生俱足如来像,那么觉醒了心智之后的傀儡也不例外。 “这是自然,但大师的模样,还是有些让人意外了,敢问大师,你是如何觉醒的?从无心智的傀儡,变成了如今的僧人?”李启好奇的问道。 “如何觉醒的?”净摩和尚似乎被这个问题问到了,他估计也没想到会有李启这么自来熟的人。 明明第一次见面,才说不到两句话,李启就开始寻根问底挖人底细了,偏偏还做的很直白,丝毫没有掩饰的样子。 若是普通人,恐怕已经开始觉得李启无礼了。 不过,净摩和尚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露出了开心的表情。 不过他的表情依然很僵硬,让人有些瘆得慌,完美的触发了恐怖谷。 “嗯……怎么觉醒的吗……真是个好问题啊。”净摩和尚双手合十,说道: “为傀儡时,有空、无相、无愿;无怨、无亲,无因、无果,毕竟空寂。” “空虚中,渐悟佛法,谓一切诸佛法身与众生身,平等无二,即名一行三昧。当知真如是三昧根本,若人修行,渐渐能生无量三昧,远离是诸业障。应知外道所有三昧,皆不离见爱我慢之心,贪着世间名利恭敬,是以有情。” “如此,修圆觉者,知是空华即无轮转,亦无身心受彼生死,无生死者既能圆觉,小僧自然也能。”净摩和尚如此说道。 而李启在旁边一直听着,微微颌首。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六章 黄泉 净摩和尚的意思很简单。 圆觉妙心,唯此一心,乃十法界凡圣迷悟依正因果之本,为诸佛之本源。 他莫名其妙的产生了意识,然后,在意识的一片虚无之中,他悟了。 因为他本身就是傀儡,他没有任何的‘阻碍’,他从诞生开始,就不曾有自我以外的其他感受。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于是,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他悟到了‘空’,又从‘空’中悟到了‘圆觉’,以称此心体周遍无遗,无刹不现,无物不周。 如此一来,他便踏入了佛门。 这般天资…… 李启只能说,强中自有强中手,怪不得能拿到阿弥陀佛的佛气,这种肯定是佛子,而且是种子级选手。 “净摩大师确实厉害,只是,大师在这里做什么?你看的书……好像和佛学无关。”李启看了一下他手里的书,有些疑惑的问道。 不止和佛学无关,而且这书还特别的诡异。 书名是《关于球形关节的养护及强化的若干细节》 旁边摆着的其他书名则更加神秘。 李启扫了一圈,发现都是些什么:《论小型能源核心的工作原理入门:给初学者的一份礼物》 《巧匠迷思:新人炼师如何提升效率》 《武者也能学会的法宝出力计算的一百则简单公式》 《画师图鉴:纯机械结构的美》 “啊,自然与佛学无关,小僧在学习医术,毕竟出门在外总是有不方便的时候,总是找炼师帮忙也不好,还是自己学习一二,以后在外行走也不必总是烦恼此事。”净摩和尚温和的回应道。 李启眼角抽了抽。 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这一堆玩意儿,对净摩和尚来说,就是医术。 “那我就不打扰大师了,告辞。”李启观察了一下,却怎么也看不出异样,于是干脆的拱了拱手,告别了净摩和尚。 这机械和尚,还真是有那么点禅意,李启从对方身上看不出任何别的东西,这是个极为纯粹的和尚。 虽然有点古怪,但李启见过的怪事也不多。 去除掉对方的嫌疑,李启不再多想,转而看书去了。 理道的诸多更加细节的理念,还是得从书上得来啊,有了这些知识,才有足够的底蕴去面对未来的诸多破烂事。 唉,自己才七品,怎么就不能好好的修行呢? 李启摇头,然后找来了一堆自己需要的书,开始读书。 只要一开始读书,李启就会抛掉那些苦恼,专心投入到知识的海洋之中,这对他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娱乐。 学习新的知识,见识新的未知,扩展自己的眼界,这本就是李启修道的目的。 当初他站在澧州义县的旁边,亲眼看见那人道之气突入天空之时的壮观景色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修行就是为了见识比这更大,更宏伟的场景,去见识诸天万界之中的奇景。 虽然到现在为止一直都被各种各样的事情,以及天魔在后面推着走,但这最初的愿望,李启一直都没忘记过。 很快,李启沉浸在了学习之中,就像是一块,开始在知识的海洋里吸水。 之后,李启的生活就很固定了。 白天去和神易军老爷子钓鱼,一般钓两到三个时辰。 钓鱼让李启和神易军飞快的熟络起来,并且还学到了一些锻炼身体的小诀窍。 之后就去读书,认认真真的读书。 顺带一提,那个净摩和尚也一直待在藏书阁,真的和个傀儡一样,不知疲倦的读书,完全没有普通人的日常生活需求。 傀儡不会疲倦,确实很方便学习,李启都有些羡慕了。 然后,读完书,他去听加完班回来的理道众人讲课,让他们帮助自己消化书里的知识,两边各自交流,和王惇他们的关系也变的不错。 之后上完课,王惇等人上班处理宝船的事情去了,李启就继续去钓鱼。 平稳,有序的一天。 李启对此很满意。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五天。 五天之后,李启日常结束授课之后,来到了甲板上,准备钓鱼。 只是,今天神易军老爷子却没有撒钓竿,也没装钓台,反而是昂首挺胸,在甲板上眺望远方,似乎想要看见天穹的尽头。 搞不好真的能看见,因为天下的天穹是有尽头的,而在这个位置,距离尽头其实不算太远。 “老丈,今天不钓鱼吗?怎么在这里站着看水?”李启走过去,对着神易军打招呼。 “嗯,暂时先不钓鱼了,毕竟,再过几个时辰,就到深洋区域了,到时候会很壮观的,我们去哪儿钓。”神易军笑道。 然后,他指着李启的钓鱼台,说道:“不过,你可以用钓鱼台加强感官,我点你的目童子和浮白二穴,加强你的目力,你应该就能看见了。” 李启闻言,立刻照做。 而且,他还很好奇的观察神易军的动作。 点穴法! 他听过,但还没见过呢,这可是武者们中的技术活。 李启看着对方操作,却见一股武道内气点在他的目童子和浮白两个穴位上,与此同时,武道内气化作热流涌入身体。 随即,李启马上全神贯注,体会这种点穴法是怎么运作的。 学不会,但总得看个仔细嘛。 目童子穴在小眼角外缘骨隙中,横对童孔,故名童子,武道内气在目外去眦五分,手太阳、手足少阳之会,深入三分,以气血灸三壮。 再有浮白,在耳后,入发际一寸。 对应的不只是肉身,李启的人身小天地,也同时受到了武道内气的刺激,人身小天地顿时开始波动,甚至日月天神也变的更加有活力。 外来之力甚至形成了某种玄奥的流转。 童子黑眼法于阴,白晴赤脉法于阳,故阴阳合揣而精明,目者心之使也,心者神之所舍也,故心神沉稳而不揣,故能心清目明耳聪。 这一套操作下来,再加上钓鱼台这件法宝的增幅,李启的目力顿时增强了许多,他感觉到目光不断的穿越长久的距离—— 然后,他看见了…… 一棵树。 一颗屹立在大海之中的巨树! 莫非是传说中的扶桑树!? “这……莫非是扶桑?!”李启愕然问道。 “你是不是傻了,亏你还是巫觋,连扶桑都认不得?”神易军翻了个白眼。 李启闻言,羞愧摇头,便仔细观察和思考起来。 扶桑树的特征,就是他的名字,所谓扶桑,其实就是一个‘扶’字,这树有两颗,一颗扶桑,一颗桑树,两棵树互相缠绕,盘旋上升,两两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故名‘扶桑’。 但眼前这颗巨树,挺拔正直,一点看不出缠绕盘旋的模样。 而且,上面还开着粉红色的花。 等等……粉红色的花? 桃花? 桃树?! 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一曰郁垒,主阅领万鬼。 神荼郁垒二神,他可是很熟悉的,在最初,还在澧州逃命的时候,祝老师赐予他的那条柳枝,其中就蕴藏了神荼郁垒的神气! 也就是说,自己来到了神荼郁垒的桃树面前? 歪日,这两位大神在前期可是帮助自己良多啊,虽然实际上他们根本就不认得自己,他们每天估计都要处理不知道多少条祭祀了,但就和当初澧水神做的一样。 他们可以不在意,但自己可不能不在意,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那必然是要去参拜一二,献上贡品的,以表感激的。 若不是神荼郁垒的神气,李启恐怕早就死在了外面了。 “神荼郁垒的大桃木,是吗?这里是度朔山!”李启马上对着神易军说道。 “还是有点见识的嘛,度朔山,这可是一处‘鬼门’,阴差们在各处抓来的鬼魂,都要在这里由神荼郁垒二人检阅,分辨善恶,然后再送入轮回。”神易军如此说道。 李启立马再度观察那颗大桃木,想要将其所有细节记下。 只是,没过几秒钟,李启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中神里面,日月天神和元神,都突兀的颤抖了一下。 与此同时,他的双眼也开始充血。 李启马上闭上眼睛,他知道,是感官过载了,包括人身小天地在内的所有器官都陷入了高负荷状态太久之后,就会有这种情况,必须休息,否则会损伤根基。 以自己的目力,直接眺望那么远,看见大桃树,确实是很高的负荷了。 点穴的效果很快消失,李启放开钓鱼台,视野之中顿时失去了大桃树的影子,甚至连隐隐约约的模湖光点都看不见。 没办法,太远了,李启的目力根本瞧不见。 “鬼门,老丈,莫非这次科考船的目的地,就是在度朔山……?”李启看向神易军,如此问道。 “没错,就是在度朔山,只不过,具体干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来这里是为了另一件事,等到了度朔山,这艘船上的人都会分道扬镳的,到时候你要做什么?”神易军问李启。 “嗯,我会在附近找找商人什么的吧,应该是有的,我需要搜集一些食材,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去深洋地带自己捞一捞。”李启如此说道。 “商人的话,倒是很多,毕竟来深洋的人,多半都是求财,既然你已有打算就好,等事情办完了,我们再去深洋里面钓一竿,那里可是刺激的很,可比在之前那些地方有意思,不过今天怕是不行了。”神易军说道。 “为何?”李启不解,虽然说是要到了,但这不是还没到吗?剩的这点时间,钓两杆也绰绰有余吧? “为何?陪我看半个时辰的海景,你就知道了,虽然不钓鱼,但陪老人家说说话还是行的吧?”神易军笑笑。 李启狐疑的扫视了一眼神易军。 这老人只是看着老而已,人家腰板挺直,肌肉结石,要不是须发皆白,还有老年斑,除此之外,身体比他还好。 而且是好得多,那雄浑的气血和坚实的肉身,可比李启这小鸡仔强得多。 你要说这种人真有什么老年人爱好,李启估摸着是不太可能的。 “看海景?嗯,倒也不是不可。”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不过半个时辰而已,小事。 然后,两人就聊着一些钓鱼的事情,然后开始看海景。 只是,看着看着,约莫过了一刻多钟,李启突然发现不对劲了。 前方的大海,颜色变了。 现在的大海还是一片蓝色,看起来净爽清冽,有一种海天一色的美丽。 但是再往前进,大海的颜色,变成了漆黑。 而且没有那种狂风恶浪,而是诡异的平静。 海洋变的漆黑的同时,也产生了‘泾渭分明’的那般景象,蓝色的海水和黑色的海水中间有一道明显的分界线。 这道分界线不光是把海面分开了,甚至连天空都被分开了! 是的,在那道分界线后面,连天都是黑的!阳光似乎被遮蔽了大半,只有少量光线才能透过,宛若一道黑纱屏风从天而降,又好像是直接给世界都挂上了一层滤镜。 “鬼门所在……阴气汇聚,怪不得。”李启通过真知道韵和信息流视野,迅速分辨出来,这是海量阴气汇聚的缘故。 如此恐怖的阴气,以至于天地都改换了颜色,大海都变成了黑水! 这就是鬼门! 在这里钓鱼,恐怕钓上来的就不是鱼了。 至于什么,李启也拿不准,但估摸着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这可是天下的鬼门,轮回之所在于现世打开的口子,其中渗漏出一点点东西都能将天下的天地污染成这个样子! “哈!来了,过了这条线,咱们就可以钓鱼了,这可比外面刺激多了,等靠岸还需要半天,咱们两个运气好的话,搞不好还能下两杆过过瘾,来,做准备!”神易军兴奋了起来。 但李启却毛骨悚然,他没有动,而是谨慎的问道:“在这种地方下杆,恐怕伸进去的不是海水,咱们到底是在钓什么地方的鱼?” 神易军哈哈大笑,回答道:“钓什么地方的鱼?没听说过吗?鬼门所在,还能有什么水源?” “当然是——” “黄泉。”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七章 神意 阳气始施,黄泉,万物动微而未着也,下至黄泉,故不可以凿地穿井,万物闭藏,蛰虫首穴。 黄泉之下,万物皆赤。 赤者,盛阳之气也,是以阳极之阴。 潜源存臻,潏潏涓涓。 幽溟圆渟,濙洞深玄。 周伏回转,以生万物。 黄泉,万物变动其所,阴阳气未相离,尚相胥也,黄中和之气,言阳气于黄泉之下动养万物也。 故阳气施种于黄泉,孳萌万物,为六气元也,以黄色名元气律者, 黄泉,是孕育一切生机的源头,极阴极阳之地,为六气之元。 六气,就是天之六气,即:阴、阳、风、雨、晦、明。 昔日吞天妖主手下就有六位妖王,以这些气为道基成道,现在想来,恐怕就是吞天妖主为他们取来了黄泉之水,让他们得以这些气息的秽恶面来成道。 并且,黄泉还是生机的源头,是轮回的开始,当死者之魂渡过黄泉之时,回归到天地的元气之中,被绞碎成一团,化作彻底的混沌,然后再混合在一起,和其他元气一起再度投胎。 也就是说,通常意义上,死了就是死了,投胎出来的那东西绝对不会是你,而是一个崭新的存在,不管从物质意义还是精神意义上都是如此。 所谓‘轮回’,就是如此。 不过,若是你有清晰的自我认知,并且有高人用大力气护持着你的真灵,你就可以逃离被轮回绞碎的命运,保持着完整的精神,在里面转一圈,直接进入到新的母体之中。 这会让你失去曾经的记忆,却能保持自己的真灵。 不过,还是需要面对胎中之迷,若是无法苏醒,后面的记忆就会覆盖掉前面的,最终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 世界上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大能者道途断绝,于是转世重修。 有的成功了,譬如远古时期,有一位佛门大能,轮回十世,就成功觉醒宿慧,最终还在一系列的冒险之中,将天庭的两位高位神官,和一位妖族大圣拉进了佛门,封了佛位,自己也立地成佛,重修成功。 但也有失败的桉例,有些大能者被胎中之迷给遮蔽了心智,前世记忆未曾苏醒,便浑浑噩噩,真的和普通人一般度过了一生,然后再次轮回之时,无人护持,被轮回绞碎,彻底身死道消,再不存在。 甚至还有过这种事情,神道曾有一位大神座下有门前护卫二人,因为冲撞了另一位大神,被责令自裁转世谢罪。 此人惭愧,于是便主动投入轮回,准备转世之后再入大神座下,但最后却被胎中之迷困住,最终阴差阳错的修行到了高深的层次,投入了阿修罗道,比前世的自己更加强大,甚至成为了一位阿修罗王,于是干脆的斩断前生,直接将自己的前世彻底埋葬,并选择主动亵渎自己前世供奉的大神。 不过,后来他也被那位大神化作人狮,用利爪撕碎,这下是真的死透了。 说这些,都是在体会轮回之深奥,黄泉之玄秘。 如此神秘的东西——然后,李启却听到在这里钓鱼,鱼线会伸到黄泉之中…… 李启就突然感觉到一股……怎么说呢,强烈的好奇心。 在黄泉中钓鱼是一个怎样的体验? 不知道啊,想试试。 怪不得这老爷子之前懒得下竿,李启如果想到再过几个小时就能去黄泉里钓鱼,他估计也不想在普通的东海里钓鱼了。 “既然如此,就照老丈说的办,咱们做完最近的事情,然后去黄泉中钓两杆!”李启立刻说道。 “哈哈,我还以为你听见这两个字会怕呢,不愧是敢和真龙结仇的人,行,那事情处理完之后,你我就在船上相聚,到时候我教你如何在黄泉中下钩!”神易军笑道,语气之中很欣赏李启。 他一开始见到李启的时候,就清楚的看见了他身上被真龙龙魂缠绕的怨气,所以才和他搭话,钓鱼。 之后,李启对钓鱼的快速入门,再表现出来的性情,他都很喜欢,再加上这个年轻人又有礼貌,知进退,还很聪明,说话做事一点即通,让神易军更加喜欢了。 所以这一次,他还真准备带着李启去黄泉钓鱼。 不过,得等他完成这次来深洋的目的再说。 话语之间,船只已经飞速越过了那条界线。 李启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一股剧烈的阴气扑面而来,几乎让他感觉到自己是‘撞’到了一道阴气之墙上,浑身上下都疼了一下。 但这时候,却看见,船上突然站出来八个人,其中包括了神易军。 这八个人,中间有道士,有武者,有神明,有理道的傀儡师,甚至还有一位大妖。 他们站出来之后,却见八人联手,勐的迸发出极强的气势! 李启只感觉有一股浓烈的阳气袭来,他看见神易军的气血勐的冲出天灵盖! 强大的武者,气血如汞,主动外发时甚至能够直冲云霄,散发出如同狼烟般上冲百丈的血气,呼吸间就能荡灭许多不干净的东西。 阴气被强硬的逼退,李启甚至还能看见隐隐之中有一股拳意隐藏在血气之中。 那是武道神意! 李启还是头一次看见真正的武道神意,马上全神贯注的试图记住所有细节! 之前的圣焰族圣王和嘎嘎,圣王的武者之心被打碎,根本就没有武道神意可言了。 嘎嘎是走的罗浮山的道统,虽然修行了武道,但没有武道神意。 不过,虽然没亲眼见过,李启却在书里瞧见过武道神意。 所谓武道神意,是武者根据自己的过去、现在、理想来凝结真意,它本质上是代表了一种精神,并有可能象形为一种实体物体,并且具有某些法则和概念的特征。 这种精神由武者的一贯表现和最深切的理想决定,也可以是一种武者最专注的修行或战斗风格。 举个例子,用拳的,就有拳意,用剑的,就有剑意,这是他们攀登一生的战斗风格。 不过,除了战斗风格可能形成神意之外,武者自己的理想和感悟也有可能形成对应的神意。 比如,人道有剑客,风流倜傥,号称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他的武道神意,便是一口锋锐无比的透明利剑,只是,他武虽然不差,但文着实上不了台面,只擅诗词小道,不识经典大道,所以终其一生都无法踏足官场,施展抱负,最后只能郁郁而终。 所以,这口剑,也是他一身不平意气的具现化,据说出剑之时,虽然气意潇洒,但却暗然无神,杨花凋谢,愁心寄月,好似在吟“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又有一些外来的武者,从小世界中来到天下闯荡,这种武者身为族中最强者,背负一族气运,承担着族人的守护使命,他们的武道神意展开之时,四周流淌历史长河,拳出之时,无数前辈虚影一齐涌动,一族底蕴倾巢而出,敌人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这个族裔本身。 而此刻,神易军展现出来的武道神意,像是拳意,不过却凝聚成了灯盏的模样。 那是一座照彻天地的金色琉璃灯盏,悬挂于他的上空,伴随着气血,好似在以自身为灯塔,指引迷途众生的心,拳意倾泻之下,诸天通彻,无有迷惑! 李启注视着那照彻天地,好似在为众生指引前路的长明灯,心中不禁有些惊讶。 神易军这老头,看着就是个壮硕的钓鱼老头,但展现出武道神意之后,却突然好像多出了很多故事一样。 高品存在,估计都经历过很多事情吧。 李启目睹着这八人各自散发威能,然后,各自腾空,驾虹而去! 哦,神易军老爷子不是飞走的,他跳进了水里,开始在水面上跑步。 嗯……毕竟武者没办法长时间飞行嘛。 其实倒也不是不能飞,只需要大力出奇迹就行了,只要我踩空气足够有力,双手爆破空气的速度足够快,就能飞起来。 无非就是在空气之海之中游泳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速度一点不会慢。 不过长距离移动,武者们还是更喜欢用跑的,偶尔可能用一下轻身之法,或者用法宝飞行,但真正靠自己的力量悬浮在半空,武者就比较费力了。 那八人快速离开船只,而李启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有点怪…… 这些人,好像都有那个澹紫色的印记,也就是说,这八个人,身上都有一座真龙的体内小天地,并且也需要各种妖龙或者亚种龙的精血喂养。 他妈的……屠龙小队啊?这么酷炫的吗? 这么一堆人主动来到深洋,不会又屠一条吧? 李启不敢想了。 但马上,他就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这让他从胡思乱想之中清醒了过来。 在这几个人走后,阴气彻底笼罩了天穹,并且把这艘船包裹了起来。 如此浓烈的阴气,已经完全打破了阴阳平衡,将这里变成了难以理解的鬼蜮之所,水面黝黑可怖,砰訇作势,可怖畏犹,如险恶道。 不过,这样的态势没有持续太久,仅仅是几分钟后,整艘船继续行驶,只是前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李启看见,有人来到船头,拿起大锤,对着船头的石鼓勐的一敲。 只听闻巨大的声响传来,四周的黑暗开始波动,传来无数哀嚎! 这时候,周围的阴气散掉,才看出藏身其中的诸多恶鬼! 有狰狞牛鬼,有蛇神偶像,魔头伸手剖腹出肠,口衔足踏皆人,项悬髑髅珠,腰缠髑髅带,食啖血肉,状极可怖。 诸多邪精妖鬼,五彩涂饰,暗惨淋漓,正在行刑,无数神魂人身刺在铁柱之上,铁柱遍满其中,如活鱼在熬油锅里,无处躲身之苦,有无数铁嘴飞鸟,往往来来,啖啄人肉! 不知不觉间,宝船周匝已经围七重铁城,七重铁网罗覆其上,更有铁刀团团为林,无量地狱黑火包围,有怪尸乱舞,鬼怪下上,锣鼓喧阗,百色妖露! 那无数人尸,兽尸,刺在铁柱之上,铁柱自海而生,真叫个血肉染水面,脂膏润海风,腥秽荡荡,狼藉遍海! 阴风飒飒,黑雾漫漫,好似众人已经陷入阿鼻狱中,即将受千般苦恼,万般刑罚! 但,李启发现,四周并没有产生任何战斗,那些折磨神魂的妖魔们,似乎是看不见这艘船一样。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这艘宝船,依然平稳的行驶在这无边炼狱之中,耳畔不断传来尖叫哀嚎,都是这无数神魂受到刑罚之时发出的惨叫,但却好像根本影响不到这艘宝船一样。 宝船的速度变慢了,缓慢的行驶在这无边地狱之海中,逐渐朝着岸边靠拢。 黄泉…… 李启算是领会到什么叫在黄泉下钩了。 这就是现世的鬼门所在,轮回的入口之一,甚至可以看见实际上的黄泉啊。 不过,再往前走,四周黑色的海水,逐渐变成了黄色。 黄泉,之所以叫黄泉,就是因为这玩意儿确实是黄色的。 然后,在黄泉之上,出现了一座大陆,纵横数千里。 不过,在天下的视角来看,这只能算一座岛而已。 这就是……度朔山,这座山从海底长出,哪怕是露在外面的那些山头,就有方圆七八千里,在普通的小世界,这足以称之为一国的大小了。 李启可以看见,在这座山的山巅,长着一颗巨大的桃木,那就是先前自己的目力所看见的巨大树木。 度朔山的大桃木啊。 沧海之中,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桃木上有金鸡,下有二神,一名郁,一名垒,并执苇索,饲不祥之鬼。 这时候,刚刚那个敲打石鼓,驱散阴气的人在船头大声喊道:“所有人做好准备,即将靠岸,船将会在此处停靠二十日!二十日间,百鬼不敢近,阴气不能扰,度朔山下有人烟,可与之交易,只是鬼怪喜骗,谨慎为上!” 语罢,他也不多说什么,直接离开船头。 船只彻底靠岸,根本没有什么码头可言,就这么撞进了岸里。 李启也马上下船。 好奇心已经按捺不住了!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八章 偶遇故人 毫不犹豫的跳下来,李启已经做好了打算。 首先,看看这种地方有没有人卖东西的。 这里已经是深洋地带了,在这冒险,还会和人交易的人,基本都是求财的冒险者,很多都是为了龙君遗骸来的。 从他们手中收购一些食材,完成烹海锅的委托,就算不能全部买到也无所谓,科考船还要继续往前走,肯定能买齐。 反正烹海锅已经把全部的货款都给了李启,还有很多的盈余,倒不用担心没钱。 其次,准备好祭品,亲自去祭祀一遍神荼和郁垒,感谢对方的神气曾经对自己的帮助。 再次,找找看东海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纪念品,买点下来,回去凋成簪子,送给兔子,顺便再给其他朋友带点特产。 最后,逛一逛度朔山,然后在脑子里记住,将这些化为自己的底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起到大作用,成为帮自己推开某扇大门的钥匙。 有了打算,那剩下的就是行动,所以李启是第一批跳上岸上的,什么度朔山,什么万鬼之门,根本不带怕的。 人家已经说了,宝船会庇护所有人,李启现在能看见身上有一层看不见的气笼罩,鬼不能近身,阴气无法袭扰,安全的很。 这可是无敌通行证,跟着五品宝船出门,就是这么有用,要是自己来,估计在外面就被鬼怪给吃了。 只是……有点巧合了啊。 五品宝船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但自己接触下来,上船好像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自然而然的就被理道邀请来了。 理道和灵道的知识也是,和龙魂有关的神易军也是。 这背后没有推手是不可能的。 李启现在的猜测是,推手应该是真龙,毕竟这就是他最初的想法,他来到东海之后,真龙必然会出手试探,会对他丢下鱼饵。 这下鱼饵,那就心安理得的吃掉就好了,剩下的也不需要做什么,最多给予东海一些暗示,那之后,就可以坐等东海插足日月行路之事了。 有了东海搅局,就能更容易破局,能让罗浮山的生机从中浮现。 李启在中斡旋,他觉得自己能够成为罗浮山和巫神山的桥梁,在罗浮山复苏之后,他可以让罗浮山倒向巫神山。 很多时候,合作和分裂,中间缺的只是一点点信任。 李启自认为自己作为祝人,可以成为这个信任的支点,让罗浮山对巫神山交出大道契机,彻底换来生命和传承无虞。 但这一切,都需要先把水搅浑。 因此面对真龙的这些引诱,李启都毫不犹豫的踏了进来,为的就是最终能够顺着鱼钩,爬到鱼竿上去,见见钓鱼的那条龙。 不过…… 神易军老爷子和他那一堆屠龙小队,李启暂时是真没想到会是什么,可能真的是巧合?毕竟,李启觉得这种强者不一定会被别人算计。 没有人能算到所有事情,这是李启一直以来的想法,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的。 人算不如天算的。 想着这些,李启已经在岸上走到了一座城门前,却见城门南北外有市集。 里面有许许多多鬼怪在行动,有的矮个子鬼二尺许,有的又是高大数尺的巨人,其中男女老幼,吏卒僧道,攘攘往来,市人买卖负担,驴驮车载,无所不有。 四周还是黑天,阴气包围之下,阳光根本透不进来,唯一的光源,就只有那颗刺破天穹的大桃木,所以天气依然凉飕飕,黑漆漆的。 李启眯着眼睛看着那座城市,只觉得虚幻微妙,好像能看见,又好像看不见。 他扭头看向那边的集市,依稀辨见道旁两列皆佛像,佛像闭目,好似不敢开眼视物一般。 若是普通人,此刻就要被这种诡异的东西吓得浑身发抖了,不过李启却并不怎么害怕,他知道,自己这是遇到了‘鬼市’。 嗯,运气不错啊,这种东西,虽然对普通人来说诡异莫名,但对李启来说倒是正巧合适。 巫觋,本身就属于‘诡异’中的一种,一般来说,很多凡人记载叙述的鬼市故事之中,巫觋可都是不可或缺的角色。 再说了,普通人进去便是以阳寿或者承诺,换取鬼怪们的物品,但李启有的是东西可以和这些鬼怪做交易。 于是他便大踏步的朝着鬼市前去。 走进其中,里面鬼怪众多,有的青面獠牙,有的浑身生疮,有的脓血满身,有的磷火荧荧,随地皆出。 不过,还有很多和李启一样,长得和普通人差不多,甚至还能看见不少的妖物大摇大摆的以原身在这里面游荡。 蛇妖盘旋着身子穿行,狐妖一步三摇,引诱者身后的鬼魂。 李启还看见一个大人物打扮的,好像是一只修为有成的大恶鬼,乘着轿子,但轿子中放着的是一具棺材,旁边十八个鬼奴抬着,背后粉黛云从,酒胾雾霈,玉碗金瓯,光映几桉,十分的嚣张,招摇过市。 普通人在这般阴森诡谲的地方,估计已经被吓惨了,但李启走在这鬼市之中,反而觉得愈发新奇。 真有意思,原来修为有成的大恶鬼,轿子里面居然是棺材,有趣,有趣! 李启环顾四周,逛了一刻钟,却看见路边有一座鬼店,好像是当铺,其中站着许多浑浑噩噩的人。 他仔细一瞧,竟然都是出窍的生魂! 李启看见,有几只妖鬼,正在不断的对这些生魂吹气,吐出阴气稳固他们的神魂。 他马上来了兴趣,这种情况,李启曾经在书上看过,说的是有妖鬼会潜入梦中,引诱人的生魂出窍,来到鬼市。 这时候人浑浑噩噩,以为自己在做梦,于是便会和梦中的妖鬼做生意,典当自己的寿命,或者别的什么宝贵的东西,换取妖鬼们的帮助。 有的是求财,妖鬼就用钱来买,有的求子,妖鬼就会贿赂阴差,让鬼魂投胎到他家里面,还有的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只要妖鬼能满足,他又能出得起价钱,那就能达成交易。 很多从梦中醒来,浑浑噩噩,有些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卖掉了几十年阳寿,用来换取一些钱财了。 李启观察着那些生魂自以为在梦中,并不断和妖鬼交谈的过程,试图记录下来。 只是,这个时候,李启突然发现,那些妖鬼似乎看见了李启,于是不再给这些生魂吹气,而是赶紧开熘。 李启看见,妖鬼们一边熘走,一边呼唤着什么人。 但还没过多久,李启就听见一个声音传来:“阁下惊扰鬼市他人做生意,恐怕不太合适吧?” 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李启怀疑之时,往回扭头一看。 一看,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一个人……啊不,一只鬼,穿着威严的衙差服,正瞪着他。 这不是别人,而是李翁! 当初李启在澧州的时候,第一次处理人鬼之间纠纷的时候,那个被王家人挖了坟的李翁! 没想到他从那坟中脱困之后,竟然来到了这鬼市之中,而且看这样子,还混到了一官半职?自己刚刚吓到了妖鬼们,被妖鬼们呼唤前来警告自己! 李翁看见了李启,先是皱眉,然后突然好像也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一拍手,一改之前刻板的神情,惊喜的喊道:“祝人!怎么会在此处遇见你?!你死了?!” “你看我像死了的样子吗?我不过是来这鬼门之中,看看鬼市的模样而已,再看看我这一身阳气,活的好好的呢。”李启笑道,主动上前和李翁打着招呼。 这位几百年的老鬼现在看起来混得不错,穿着衙差的衣服,修为也精进了不少,如今在八品之中算得上不错的了。 “祝人,你为何会来这鬼市之中?咱们真是有缘啊。”李翁笑道。 “确实有缘,我都不曾想过居然还有和李翁你重新见面的一天,这除了缘分真是没有别的话好说了。”李启也笑道,显得有些惊讶。 确实很惊讶,这里可是东海鬼门之所在,在这里能够碰见故人,那可真是,令人怀念。 “我是从东海过来的,李翁你又是如何来的?当时你应该还在百越吧?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李启和李翁开始攀谈,询问对方的情况。 李翁看起来也很高兴,直接马上回应道:“这就说来话长了,我当初和王家人和解,之后便皆大欢喜,祝人拿着多的水气离开,王家则请了人,按照祝人你所说的格局,为我重铸坟墓,那之后,我便也不再诅咒,转而祝福,王家自那之后便平步青云,还走上了修行路。” “而我在坟墓之中,潜修了三年,三年之后,便有阴差上门。” “我原以为阴差是来缉拿我投入轮回的,本来已经哀叹束手就擒,结果阴差却说我有缘法,沾了神气,又有五行格局加身,如今成了气候,从此之后若不是主动,可以不入轮回,常修鬼道,能活出第二世来。”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祝人抽我那一鞭子,鞭上竟有鬼帝的神气,真是多亏了祝人的帮助,我才能脱离轮回。” 李启闻言,笑道:“当时我也不知此事,只能说,全是你的缘法了。” “说是如此说,但祝人大恩大德,李翁却是不敢忘的,话说回那阴差,那阴差说我已经不入轮回,就问我是否愿意考入城皇,混一个正经出身,我一想也是如此,便去城皇庙,考了一个衙差的身份,更是入了鬼门关,成了正儿八经的阴差,如今更是被分配到了这度朔山大桃木之下,监管这一方鬼市,为各路小鬼主持公道,也算是正道。”李翁说着,对李启恭敬一礼,感谢李启当初的帮忙。 是李启用鬼帝的神气为他脱胎换骨,又为他设计了真正的五行格局淬炼鬼躯,能独自修行,脱离轮回,全仰赖对方,说是再造之恩一点不为过。 如今当了阴差,长了见识,他更是理解了,当初一个不入品的祝人,就能拿出一条有鬼帝神气的法宝是何等惊人。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恐怕……这位祝人是巫神山的弟子,那可比自己这个阴差显赫多了。 至于鬼帝之说,这点双方都听得懂。 神荼郁垒两兄弟,其实就是五方鬼帝中的东方鬼帝。 东方鬼帝神荼郁垒兄弟,治度朔山大桃木。 南方鬼帝治罗浮山。 西方鬼帝治幡冢山。 中央鬼帝治抱犊山。 北方鬼帝治罗酆山。 没错,罗浮山,其实也是一方鬼门。 作为道门十大洞天之一,罗浮山自身当然是有诸多奇异之处,首先便是格局,罗山自古有之。浮山本蓬来之一峰,尧时洪水泛海浮来于罗山,所以合称罗浮山。 山顶有一座‘朱明洞’,日曰朱明,亦曰耀真,属阳明,于色为赤,是极阳之地。 地下又有一座鬼门,是极阴之地。 二者合一,成就了罗浮山阴阳合并的格局,这也是罗浮山的功法和道统都如此重视阴阳变化的原因。 “哈哈,当初我也不知道神荼郁垒的神气有这般功效,也算是歪打正着吧,对了,我刚刚来的时候,看见了这里外面有无数神魂受刑,李翁可知那是怎么回事?”两边寒暄完了,李启也迫不及待的开始询问。 有一个阴差旧识在这里,那不问白不问啊,这可都是阴差才知道的知识诶。 “噢,祝人问这个?虽然是在阳间的鬼门,但毕竟是地府嘛,外面那些都是恶鬼,有罪之人,若是功罪不能互相赎清,便得受刑,直到赎罪为止。”李翁解释道:“所以被抓到这里来的万鬼,都得先受鬼帝审视,若是恶极,就得先在外面受刑,才能入轮回。” 李启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那么但凡是能出现在这里面的鬼,其实都不是那么坏?” “的确如此,不能说是好人,但起码没有穷凶极恶之人,不过能在这岛上滞留的时间也有限,他们和阴差这种不入轮回的不同,灵体会逐渐消散,这叫‘阴寿’,阴寿过完,就得投胎去了。” 说到这里,李翁好奇问道:“祝人,此处鬼门不是那么好来的,你说你从东海来?是如何能不受阴气侵蚀的?” 正文 第四百五十九章 鬼市 李启和李翁两个人……不对,一人一鬼,在鬼市之中穿行着。 诸多古怪场景,在一人一鬼身边路过。 有鬼抱子,鬼哭,番僧,泥鬼,鼠戏,豢蛇,抽肠,诸多怪事,不过在鬼市里却都是常事。 两人寒暄着,互相诉说着情况。 李启也直接告诉了李翁自己为何不会受到影响,因为他乘坐的五品宝船,在下船之际给了他们足够的赐福。 这种赐福足以抵抗鬼门关的阴气了。 至于为什么李启能乘坐五品宝船,两人都没涉足这个话题。 ‘祝人’这个称呼,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李翁很清楚,眼前这位在不入品的时候就能拿出鬼帝神气,如今出门就能坐到五品宝船,显然,是真正的‘祝人’。 不是那种自称的巫祝,而是货真价实的,巫道真正主宰者之一的祝人一脉。 类比一下,就是鬼道的酆都直系,甚至比五方鬼帝都要正统。 想到这里,李翁也愈发毕恭毕敬起来,但他也没上演什么纳头便拜的戏码,那样就太不体面了,反而容易让这段缘法断掉。 而且,看现在这样子……这位祝人似乎对这片鬼市很有兴趣,一路上都在询问看见的古怪事物是什么东西。 李翁自然也就以报恩之人的态度,恭敬的回应每个问题。 随着这样的问答,李启也得知了这间鬼市的诸多细节。 原来,之所以能够看见诸多活人的生魂,都是因为,鬼市其实并不存在于天下。 当来到鬼市的时候,实际上就已经来到了阴间,如果没有神通护体,必然受到阴间的阴气所侵蚀。 俗话说的好,睡是半死,睡着的时候,人做梦之际,很多时候就是一部分神魂出窍,代表性命的那部分依然在体内,但另外一部分却已经开始了神游。 这是阴魂出窍,梦游地府,曾经有不少强者会这招,人道还有一位大能,欲要斩龙,但是因为觐见人皇,所以耽搁了,不能离开,所以干脆原地打了个瞌睡,睡着之后阴神夜游,然后飘荡千万里,顺手斩了一条真龙,三刻钟便返。 道门则不需要睡觉,因为他们已经彻底掌控阴神阳神,不再有靠睡觉进行夜游的情况,直接就能轻松出窍。 普通人不能主动控制这种力量,但他们睡着的时候,随着梦境的展开,也可以夜游,有时候只是在街上飘荡,但如果运气够好,就能陷入更深层次,进入到阴间来,游荡诸如地狱,或者鬼市之类的地方。 这件事,李翁是当趣事说给李启听的,但李启听完之后却马上敏锐的意识到一件事。 更深层次……也就是说,阴间和阳间,其实并不是完全分裂的? 譬如那些神魂,有些甚至住在极北,但睡着之后,依然来到了度朔山的鬼市之中,等到他们睡醒之后,又会回到身体里面。 阴间,并不是在阳间外面,二者很有可能是一个空间的一体两面?起码在天下是这样?只要做梦就能进入阴间,而且身处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来到另一个鬼市的范围。 那么,鬼门关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李启旁敲侧击的问了李翁,不过问了半天,也没能问出来什么有用的,李翁只不过是一个八品的阴差而已,属于小喽啰,不知道这些事情。 李启只好继续埋下这个问题,然后对他问其他的事情。 比如—— “对了,此处鬼市,和东海有通商吗?还是只用作小鬼之间的交易?”李启问道。 李翁听见这个问题,笑道:“祝人果然是为了这个来的吧?鬼市当然不可能只让小鬼们交易,实际上,很多强大的修行者都会来这个地方,其中不乏和祝人你一样强的。” “毕竟,鬼市很方面啊,在任何地方,都可以通过阴神夜游的方式来到鬼市,虽然不能久留,但若只是短暂的交易,还是绰绰有余的。” “果然如此啊,那就劳烦李翁,可否帮我联络一下那些地方?这鬼市的普通区域虽然奇异,但只是作为景致,却也欣赏的差不多了。”李启说道。 李翁点点头:“这有何难?本来我等阴差就有引路之责,祝人有需,自当尽力,还请随我来。” 李翁说着,就朝着鬼市的另外一个方位走去。 李启马上跟过去,心中却有些意动。 因为,他看见了李翁走过去的,分明是一条死路,那地方阴气浓重,都凝聚成了一堵墙,哪怕是普通的鬼怪都进不去。 李启还觉得那只是建筑,现在看来,这种地方都是通往其他地方的道路? 那么,阴间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鬼好像觉得一切都很正常,哪怕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普通小鬼,还是那些以为自己在做梦的生魂,都很自然的能认识路,李启这个活人却怎么都觉得有问题,看不出道路来。 甚至真知道韵都看不出来。 阴间的空间,并不都是线性的?实际上有很多诡异的点位是吗? 李启一边猜测着,一边跟着李翁前进。 穿过那道阴气之墙,李启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阴间的空间,确实有些古怪,并非是直观的线性空间,而是有着一定程度的扭曲,只有鬼才能免疫这种扭曲。 如果没有鬼的带领,阳间人恐怕在这里寸步难行,只能随便走走。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那艘理道的科考船,为什么要把船停在这里,让大家下船走走呢?明明这样走走应该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难不成真就只是理道来这里有事情,所以让其他人随便走走,散散心? 倒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就是了……毕竟理道那帮人看起来心思都还挺单纯的,王惇看起来都是耿直的逐道者。 不过,李启觉得把别人当傻子的人,才是真正的傻子,还是要留个心眼才是。 这么想着,眼前的阴气突然散尽。 眼前恍忽似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好像走入了无边的黑暗中,然后眼前豁然开朗一般。 然后,李启惊愕的发现—— 自己的面前,不再是那般阴气沉沉,而是来到了类似……宫殿一样的地方。 这里好像是一个大殿,而且是在水中。 阴阳奥室连房,洞户柱壁凋镂,加以铜漆窗牖,皆有绮疏青琐。 真气仙灵台阁,周通更相临望,飞梁石磴,陵跨水道,金玉珠玑,异方珍怪,各路异兽,都堂而皇之的摆在这里。 又广开园囿,采土筑山,十里九坂,以象二崤深林绝涧,无数自然奇鱼,海兽游走其间,又有室宇豪奢,侍女宠丽,皆曳纨绣耳。 李启和李翁穿过这里,能看见许许多多的侍女们,都是交人或者蚌女,她们端着托盘,拿着乐器,赏玩的奢侈品,亦或者一些食物,不断的在各个地方游动 金翠丝竹,尽当时之选。 庖膳厨物,穷水陆之珍。 道路旁边,树立珊瑚,有高三四尺者,六七枝条,绝俗流彩,耀日闪光。 天空炽烈的太阳照得水底十分明亮,偶尔有一些突起的岩石,路上铺着一层软体动物和植虫动物形成的地毯,在这些动物的品种中间,能看到许多壳很薄,大小不一的盘贝。 有一些粗大的甲壳动物,长长的爪架起来,充满戒备的看着四周路过的交人们。 没有舒适的家具,基本都是石质的,水里面可不会有让人舒适的纺织物和软绵绵的绒布,这些在水里都会变成湿哒哒的,但有着水草一样的服饰,打扮类似泳装,十分清凉。 这里的建筑物也不一样,从活的贝壳凋出的各种塔和大厅,再到镶嵌着明亮的夜明珠的大厅,有着许多海草球和珊瑚浮萍,以及路边的珊瑚树。 这里,就好像浅海地区的一座宫殿一样。 李启的耳畔甚至还在不断有音乐声响起,这歌声极为悦耳,让人听起来十分舒爽,但是就是一点,那就是无法祛除。 这种感觉,就像是走在街上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开始回响起几天前甚至几年前听过的音乐的旋律,余音绕耳不绝,明明想集中精神,脑子里却全是那个声音,怎么也停不下来。 很古怪,但并不影响思考。 李启在水中会屏住呼吸,但即使如此,他也能感受到花香。 而李翁则在旁边介绍到:“很香吧?祝人,这些侍女身上所穿衣物,名曰低光荷,实如玄珠,可以饰珮,花叶杂萎之后编制成衣,芬芳之气彻十余里,食之令人口气常香,益人肌理。” “还有,耳畔的声响,这是海妖之音,乃是这宫中常有的靡靡之音,一共一千海妖,每日轮换,保持这宫中愉音日日不绝。” “确实厉害,只是,这是什么地方?刚刚还在鬼市,为何这里就变成了这样?”李启看了看四周明媚的阳光,悦耳的歌声,有些疑惑。 李翁则解释道:“东海的各类大妖,修士们,鬼王们交易,总不能在那阴森森的阴气之中谈事是吧?有这么个环境,大人物们做事都要欢快些,这里便是鬼市的第二面,由蛟龙天虹君一手营建的‘龙宫’。” 蛟龙天虹君!?龙宫?鬼市的第二面? 李启马上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点。 这里依然是鬼市,但是‘装修’了一下,为了更加契合东海大妖,修士,以及鬼王们的审美观。 这里并不是地府搞的东西,幕后的其实是天虹君,也就是那条很有名的蛟龙。 “祝人或许有所不知,天虹君极擅奢靡享受,而且喜好美食,一顿食肉五万斤,所以这里也是极为奢华,美食更是动人,是东海深洋之处谈生意的好来处,只不过和所有类似的地方一样,作为公证和印花,要抽半成的水,但也很合算了,毕竟此处招待丰盛,天虹君也是实力高强的大能,作为见证,几乎从未有违约者能从他手中逃脱。”李翁笑着说道。 “等等,你的意思是,天虹君负责在这里作为公证者,为每一次交易做担保?”李启开口问道。 “就是如此,而且天虹君这里是出了名的招待好,公证好,祝人应该是想做生意吧?不管是卖还是买,在这里都是最合适的,这种鬼市是真龙和鬼帝协商搭建的地方,如此这般的地方在东海足足有四千座,若不是行内人,可真不一定能准确的找到天虹君的龙宫,只能说祝人你的运气确实不错,恰好遇到了我!”李翁拍着胸脯,自夸道。 真龙……和鬼道有合作? 有意思。 李启点了点头,随即说道:“那就多谢李翁带路了,我确实是有很多东西想买,这是清单,可否请你帮我联系一下商人?我看你轻车熟路,应该认识些熟人吧?不若为我引荐一二,正好便宜买些。” “那是自然,能帮上祝人最好,祝人把想要的东西给我列一张单子,我去为你寻来。”李翁一听见李启有事情求自己,马上更殷勤了。 若能搭上李启,那可真是发达了。 所以,能帮到对方,对李翁来说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不过李启也确实需要一个地头蛇帮忙,所以也不介意这个,而是拿出了芥子袋中的,烹海锅给他写的清单,誊抄了一份出来,递给李翁。 李翁拿到之后,倒吸一口凉气! 他惊愕的问道:“活的舟鲤,白蛟筋,黄能,龙君鳞……嘶,祝人,你这些东西,不是你自己要的吧?!” “那是自然,这是一位长辈要我来东海帮他买的东西,放心吧,钱财肯定是足够的。”李启说道。 “这不是钱财的问题,这些东西,不是我说……祝人,就你我的层次,恐怕接触不到啊!单说这黄能,这可是天马陨落后的尸身所化,最次也是五品啊!” 黄能,是一种半龙的三足鳖,是天庭的白色神马‘鲧’死后所化,而且,鲧是先天神灵,并且也是天下‘马’这个物种的祖宗,马能成为龙驹,也是有这么一层原因在。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 安装最新版。】 虽然神马已死,化作了一整个物种,所以时有捕获,但这也不是八品阴差能接触到的东西! 正文 第四百六十章 阿修罗 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七品八品的人能接触到的。 要知道,烹海锅作为太学的食堂负责人,那可是四品存在。 身为堂堂四品,他需要的食材,那是何等的珍稀?又是何等的强大?光是这些食材,对李启和李翁来说就是恐怖到无法敌对的巨兽。 吃这些东西? 李翁这个八品阴差想都没想过。 虽然黄能是神马的尸身所化,没有神智可言,这种怪物一般都这样,但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招惹的。 更别说别的了。 白蛟筋,是真的蛟龙龙筋,而且还得是异种蛟龙,一般也是六品左右。 龙君鳞,这玩意儿就只是单纯的贵了,因为这是当初那位陨落在东海的龙君,海神的一片残鳞……这可是能让五品寻宝者们都为之激动的事物,有着诸多神异。 舟鲤,也是一种异兽,是大如舟的一种红色鲤鱼,常常被道门仙人们用来当坐骑,其出镜频率和仙鹤有的一拼。 还有什么海华之类的东西,也在单子上。 这些东西,让刚刚拍着胸脯说自己门路多的李翁面色僵硬。 他要是能接触到这种级别的勐人,何至于还当个八品阴差? 看着李翁的脸色,李启笑笑:“李翁只需为我带路就好,不必非得找熟人,只要能找到对应的店铺即可,这种地方应该有吧?” 听见这话,李翁的表情缓和了下来,随即苦笑着说道:“若只是如此,那还好说,要真是去找舟鲤黄能这般事物,那可真是为难在下了……” “我们是朋友,我怎么会提出如此为难你的要求呢?找个店铺就好。”李启点头说道。 “那就请祝人在这里稍作等候,我去去就回。”李翁颔首拱手,对李启行礼之后,转身离开,去寻找店铺了。 李启目送对方离开,然后干脆的在原地闭上眼睛,静静等待。 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值得留意,四周这个龙宫虽然奇异,但比起上苑来还是差得远,所以李启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就这么静静的等待吧。 只是,有件事情他比较在意。 这个所谓的‘龙宫’,到底是如何与‘鬼市’这种东西牵连到一起的呢?鬼市是不在阳间的,位置似乎飘忽不定,凡人生魂在做梦的时候也能前往。 这种东西,如果和龙宫结合在一起,是否就说明,眼前的龙宫,也具备和鬼市相同的性质,都可以通过某种手段超越距离的抵达此处? 那这样的话,是否就代表了一件事? 那就是——此处龙宫,要么是虚幻的,起码也是不稳定的,是建立在鬼市这个不稳定的地方之上的更不稳定的存在。 这么想着,李启突然感觉到身周突然传来一阵压迫感。 扭头一看,却看见了一辆奢华的鬼车,被怪物牵拉着,从龙宫的其他部位朝着李启的方向走来。 鬼车凌空以呈怪,鼪鼯螟蟘在四周绕行,那副姿态,极度恣夫贪残,有虎狼之虣狞,伍众丑恶其尤烈,甝虪之殊形,尖牙齚啮,好生罹毒。 这具备恐怖压迫感的鬼车,就是被一群妖魔鬼怪拉着,缓步于龙宫之中前进。 随着鬼车的前进,李启也注意到了除了身周妖魔鬼怪以外的东西。 首先,是车上端坐着的东西。 那是……阿修罗的气息? 李启在书上看见过记载。 有四种阿修罗类。 其一:若于鬼道,以护法力,乘通入空,此阿修罗,从卵而生,鬼趣所摄。 其二:若于天中,降德贬坠,其所卜居邻于日月,此阿修罗从胎而出,人趣所摄。 其三:有修罗王,执持世界,力洞无畏,能与梵王及天帝释、四天争权,此阿修罗因变化有,天趣所摄。 其四:另有一种下劣修罗,生大海心,沉水穴口,旦游虚空,暮归水宿,此阿修罗因湿气有,畜生趣摄。 畜生趣的劣等阿修罗李启都不用抬眼看。 天趣阿修罗那就更不用不说了,这玩意儿就是传说中的阿修罗王,能与佛门帝释天和四天争雄的存在。 帝释天的鼎鼎大名自然无需多言,四天却也不是好惹的,说四天可能没人熟悉,但说‘四大天王’那估计就无人不知了。 所谓四天,就是佛门护法神的顶点,四大天王,人称‘护世四天王’。 持国天、增长天、广目天、多闻天,也是能够和帝释天,大黑天,吉祥天这般存在一起号称‘天’的伟大存在。 李启看书得知过一位天趣阿修罗的名讳,叫做‘罗睺’。 光这个名字就已经足够说明很多事情了。 天趣阿修罗是和这种勐人打对台的,自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那么眼前这个,应该是鬼趣阿修罗? 书上也有记载,鬼曲阿修罗,能以其威力,展现神通入空中,其志强不随善友,所作净福。好逐幻伪之人,作诸邪福,傍于邪师,甚好布施,又乐观他斗讼,故受今身,是一种性格相当恶劣的种族。 而且……看他走过来的模样,显然是朝着自己来的啊。 李启站在原地,静静等着那位阿修罗乘坐着许多怪物拉着的鬼车,缓缓朝着自己压过来。 过了几分钟,硕大的鬼车散发着浓烈的阴气,停在了李启的面前。 然后,其中的阿修罗掀开了车帘。 那是一个女性阿修罗。 阿修罗男身形丑恶;阿修罗女端正美貌,所以这个阿修罗女自然也是无比美丽。 当然,也正因为这份美丽和阿修罗的好斗性格,阿修罗所过之处常常有战争,故俗谓战场为“修罗场”。 阿修罗女,美貌非常,嘴唇如桃色,红颜似杏匀,玉质凝肤,体轻气馥,绰约而窈窕,绝古无伦,容姿妖冶,看起来并无阿修罗这种恶神的范儿,反而更像是一位大家闺秀。 当然,李启不至于看外表判断人,这女人,确确实实散发着阿修罗道的气息。 却听见这阿修罗女掀开帘子,说道:“听鬼差说,先生有好大的一笔生意要做?” “确实,阁下便是来做生意的?是阿修罗一族的海华?”李启则马上开口,如此问道。 《法华文句》曰:“阿修罗者,此云无酒。四天下采华,酝于大海,鱼龙业力,其味不变,嗔妬誓断,故言无酒神”。 阿修罗一族喜欢喝酒,但他们却不会酿酒,于是找了个办法,在天下的四方去采集各种精华,放在大海之中,借助鱼龙业力进行酝酿。 但很显然,都说了他们不会酿酒了,所以这样也没酿出好酒来,味道根本就没什么变化,所以阿修罗们气愤的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酒神。 但虽然当酒不行,但这些汇聚了四方精气的‘海华’本身确实一味极好的食材,也是烹海锅点名要的食材之一。 想来这位阿修罗女,就是来卖海华的,也就是说,李翁确实散播消息去了,但他人呢?怎么只有阿修罗过来了,他自己没回来? 但是就这么想着的时候,就听见那阿修罗女说道:“那就请先生上车吧,不止是海华,如果先生出得起价钱的话,你单子上所需的食物,我们都能献上。” 和阿修罗女说话真是一件非常舒服的事情,明明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说的话也很正常,但偏偏就是给人一种心旷神怡之感。 对此李启倒是并不惊讶,毕竟,阿修罗女,可是货真价实的‘天女’,有点玄奥神秘的机制也是很正常的。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于是,李启拱手说道:“这么方便?也好,能够一次性买齐,那价格高点也是能接受的,对了,那位受我委托,帮我传话的阴差呢?怎么不见他的影子?” “他就在我们店铺之中,受到款待,暂时无暇前来。”阿修罗女如此说道。 李启闻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请吧,劳烦阁下。” 没什么好怀疑的,应该就是和对方说的差不多,李启也不觉得对方有理由加害自己。 这里是天下,李启是有头有脸的人,而且身怀巨款,还有足够的背景,这种情况下已经足够理智的劫匪们把自己变成商人了。 比如眼前的阿修罗女,李启很清楚阿修罗是恶神,手头的货,除了海华之外估摸着来路都不怎么正经,但无所谓。 能买到就好了,来路这种东西不要太纠结。 得到了李启的首肯,那阿修罗女嫣然一笑,点了点纤细的手指。 却见四周有许多怪鸟开始聒噪,但也迅速扑腾翅膀,组成类似于‘鹊桥’一样的怪鸟桥,从高高在上的鬼车上延伸下来,一路延伸到李启的脚下。 这是邀请李启和阿修罗女对坐了。 李启也不含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了这辆鬼车。 上车之后,其上景色不变,只是内里空间不小,好似有一座大殿,不断有魑魅魍魉,各色妖魔在其中钻来钻去,不断进出,似乎是在搬运一些东西,维持这座鬼车之中的气息压迫。 看起来,这就是外面不断环绕的妖魔来源,还挺……乡土气息的。 坐上鬼车,李启坐在客位,那阿修罗女坐在主位,两人对视,中间隔了约莫三丈距离,中间有一条长桌,旁边一些美貌的女鬼,妖魔,和稍微劣等的阿修罗作为侍从,陪侍在旁边,等待着命令。 随着李启上车,这座鬼车下面的妖魔再度起身,扛起鬼车,开始缓慢前进。 不过在鬼车内部倒是非常的安稳,一点点颠簸都没有,拉上车帘,基本上完全感受不到自己是在车中,而是来到了某个华丽的宫殿之中,正在和娇美的公主对坐宴饮,各自欢谈。 李启才将坐稳,却见那阿修罗女笑着说道:“刚刚称呼先生,恐怕是有些失礼和生疏了,只是毕竟在外,哪怕四周无人,也不好直呼公子,免得惹来公子不快~。”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 我们知道你是巫神山公子,也知道这个称谓代表什么,所以我们会给你最大的尊敬,不过……这也代表了我们明白你的底细,你自己最好也认真点对待。 李启听得出言外之意,便也露出笑容:“不必称呼公子,直呼我名就好,我叫李启,见过阿修罗,敢问阿修罗名讳?” “我名婆缇莎,既然公子不介意,那便也直呼我名即可。”名叫婆缇莎的阿修罗女对李启寒暄道。 “只是,不知道李启公子为何需要如此多珍贵的食材?是家师好吃?还是需要开办一场宴会?我看李启公子所列名单之中,名贵食材多如牛毛,想要完全拿下,恐怕至少需要一个四品世界,价值不菲啊。”婆缇莎满脸好奇的问道。 “喔,和家师无关,家师平素不好口腹之欲……呃,也不好说,但反正不会好这些普通的‘好东西’,他比较喜欢。”李启摆了摆了手,如此说道。 祝老师如果是起了口腹之欲,要吃东西的话……应该会吃点更刺激的,比如蟠桃什么的。 正规途径得来的坚决不要,就得亲自去天庭瑶池,用自己的双手摘下来吃。 瑶池邀请自己?那必然是不能去的,必须得是黑灯瞎火四下无人的时候偷偷进去,不然吃着没味。 不为别的,就好这口刺激。 “不是尊师?那?”婆缇莎有些疑惑。 “是另一位长辈,他是法宝成道,最近需要用这些食材做些饮食,应该对他来说比较重要,我就是个跑腿的而已,他不方便来东海,说是容易遇到仇人。”李启笑道。 烹海锅应该是日常采购,不过最近人道和东海打的火星子都飞起来了,他想来应该也来不了,不然真龙估计真能把他敲成废铁湖墙。 “原来是这样,这么大手笔的事情,竟然也能交给公子独自处理,这还真是……信任啊,公子虽然前途光明,但毕竟现在只有七品,他们竟敢就放你来东海的深洋的地带……”婆缇莎感叹道。 “这里是天下,在这里都不敢让人走动,那以后若是要行走域外怎么办?难不成真待在家里当个闺秀不成?”李启微笑说道。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一章 地狱道 李启表现的相当坦诚和自信,并且并不以自己的修为低微而露出什么惧怕和恐怖的表情。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若是普通的七品,面对这座鬼车散发出来的阴冷威压,恐怕已经趴在地上了。 想想也是,能够拿出如此多珍贵食材的阿修罗鬼车,背后的人又该何等强大?这鬼车本身的压迫感对李启而言不亚于直面高山倾塌崩毁。 好在,李启已经对面对远超自己的强者很多次了,有抗性了,他都能直面五品强者作战而面不改色,如今面对鬼车自然也毫无感觉。 但这个表现,在阿修罗女婆缇莎面前,却好像很是厉害,让她极为感叹。 二人继续交谈,不过之后的谈话就变得轻松很多了,更像是那种刚刚认识的朋友在谈论东海的景色。 一直从东屿的特色,到天演之道的特色,再到鬼门的一些小闲话,二人聊的似乎是相当开心。 毕竟,想要宾主尽欢,需要宾客和主人都有一点点演技才行,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没必要搞的那么高冷。 而且,李启对这个话题确实是相当感兴趣的。 因为这个阿修罗女口中,李启听见了相当多的鬼市小秘闻。 “鬼市之中,原来是六道齐备?”李启端着饮料,有些愕然。 “当然是六道齐备,毕竟鬼市就是轮回的一部分,六道轮回对轮回本身而言也是相当重要的机制,天、人、阿修罗、畜生、饿鬼、地狱,各自占据一部分,这也是我这等阿修罗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婆缇莎说道。 “天、人、阿修罗是六道中的善道,运行手段都好理解,不过我却有些好奇畜生、饿鬼、地狱这三恶道是如何在这鬼市之中运行的,不知道婆缇莎可否为我解惑?”李启这边在简单的寒暄之后,也开始自然的提出了观摩要求。 没办法,这就是李启的爱好,断绝不了呀。 “啊,原来公子对这个兴趣,那不妨参观参观?”婆缇莎主动提议道。 “参观?莫非这鬼市龙宫之中就有他们的产业?”李启好奇。 “那是自然,公子也知道真龙们的性子,他们基本上不怎么管事,而且道德观念澹漠,对天演之道的自然演进更是持有极度支持的态度,所以……对任何产业,他们都不设监管,自然放任其进行任何事,不管做什么都可以。” “不管做什么都可以吗……这话听着确实是有点渗人啊,不过,如果可以,我还是想亲眼见见呀。”李启沉吟了一下,如此说道。 “也好,过去的路上,多绕一圈也不过两三刻钟而已,能让公子尽兴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婆缇莎温和的说道,接着,敲了敲桌子。 李启明显感觉到,鬼车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命令,并且开始了某种‘穿梭’。 看得出来,这帮子阿修罗,对李启还是挺重视的,毕竟李启和他们做的生意,其实数额是相当大的。 一个四品世界级别的大生意,对这帮阿修罗来说恐怕是非常非常值得重视的,以至于他们纡尊降贵,派了这么一辆鬼车来专程迎接李启。 实际上,就连李启自己都是头一次做数额如此巨大的买卖。 “公子可以掀开车帘,看看外面的景象,外面就是地狱道的‘产业’,我们已经到了。”婆缇莎说道。 李启闻言,颔首点头,轻轻掀开车帘。 然后,他就看见,仅仅这么一会,外面的景象已经彻底翻天覆地了。 先前还美丽漂亮的龙宫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某种……血肉和机械融为一体的恐怖法宝。 外面是一处空地,空地之上,矗立着一座血液,皮肉,脂肪,机械,木头,头发以及牙齿等诸多诡异事物构成的高塔,怨毒邪恶之气蓬勃而出,熏得李启忍不住眯起眼睛。 但他又忍不住睁开眼睛,仔细打量。 高塔之中,小鬼熬脂膏,魔头斫骨髓。 高塔之外,则可见许许多多的‘民众’,有人,有妖,有海民,各不相同,但都衣衫褴褛,拿着各种工具劳作,似乎在耕耘什么。 与此同时,还能看见这些人劳作到一定程度之后,便直接和旁边的异性搂抱在一起,白日宣泄。 可以看见,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雌性被捆绑在另外一边,任由路过的人施**暴,而且其中不少的正在分娩,或者早已怀孕待产。 那些劳作的人,似乎就是在种植作物,给这些雌性以活下去的食物。 有大量的魔头,小鬼正在这些雌性旁边帮助她们‘接生’,当然,产下来的婴幼儿,全部都被抱到了高塔之中。 显然,这玩意儿是在筹备‘原材料’。 “这……是何物?”李启拉着车帘皱眉,对阿修罗女问道。 “此物名叫阳寿塔,是地狱道所为,具体的方法就是这样——”婆缇莎开始对李启解释。 原来,阳寿塔是一整套生产机制。 地狱道中的修者,先以邪法,以众生之骨血为原材料,制造出阳寿塔。 顺带一提,此物有一半是理道中人帮忙修建的。 理道可从来不追求‘善恶’这种东西,只要是技术上的事情,他们都帮得上忙,也不会对雇主的道德修养提出要求,因为理道中人自己都不是很在乎这些。 阳寿塔成形之后,须得以婴儿为原材料,在其中源源不断的炼制‘阳寿丹’,这种丹药的原理便是通过婴儿的先天之气,再加上地府阴气和天穹阳气混合,虽然制作方式丑恶,但本身极为精纯,是大补之物,食之能延年益寿。 阳寿丹,可是真真切切的‘出淤泥而不染’,抛开制作过程,单看成品的话,简直是至善至美之物。 气息纯净,阴阳调和,而且没有丹毒。 对七品以下的人,延年益寿就是完全的刚需,不少人倾家荡产也只为了换取一颗而已,又有不知道多少人买上一颗给自己天赋不高的晚辈或者长辈用的?更是不知道多少人觉得自己有突破七品,得证长生的机会,只是缺了点时间? 所以,销路根本不愁。 并且,对于七品以上的存在,延年益寿之法倒是已经无所谓,但也能极大程度的修补天残地缺。 所谓天残地缺,就是那种天生下来就有的缺陷,比如少了根手指什么的,人身小天地天生就比别人少一点,修行之路天生就比别人难走一点。 而这时候来两个疗程的阳寿丹,充沛的先天之气,来自鬼门之中的深层阴气和天穹之上的阳气更是精华中的精华就能弥补一部分先天之缺。 这等神药,销路自然是好的不能再好,地狱道的修行者们自然是想要扩产的。 扩产的结局,就是眼前的‘阳寿塔’。 抓取大量的生命,而且品质不能太低,必须都具备天生灵智,将其豢养起来。 通过幻象,教育,和催眠,以大量魔头为根基,为其植入虚假的成长记忆,让他们“虔诚”信仰地狱道,并且让他们学会打灰种地这些基本生存技能。 这样他们就能自己养活自己,而不需要劳神生活物资。 等到这些人成长繁衍到了一定程度,具备自持能力了,再用小鬼和阳寿塔开始循环。 如此一来,就可以源源不断的产出大量的阳寿丹。 婆缇莎继续说道:“此处的阳寿丹是品质最好的,因为都是用的‘天下’的生灵,其中蕴含的灵气和先天之气自然不是普通世界能比的,在地狱道掌控的域外世界之中,那种一整个一整个世界的改造效率更高,只是毕竟是些下等世界,其中生灵天生就比天下差了一筹。” “所以……在域外虽然他们也是用这么一套方法在生产阳寿丹,而且是以世界为单位的?”李启看了看外面的景色,如此问道。 说话之间,他拉上了车帘,没有再看外面的鬼哭于丛林,魂号于绝域,纵横白骨的场景。 不过,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鬼哭于丛林,魂号于绝域’,那些阳寿塔周围的人,似乎都挺习惯的,看他们劳作,宣淫的模样,甚至可能觉得自己是在认真生活,努力工作呢。 对地狱道的修行者而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就是如此,看了地狱道的,可还要看看饿鬼道和畜生道?”婆缇莎问道。 “不必了,看一眼就好,剩下的还是直接去现场吧,免得我朋友等急了,毕竟他是阴差,也是有本职工作在身的,不好耽误太多时间。”李启笑笑,如此说道。 婆缇莎也不做多的事情,再次轻敲一下桌面,鬼车便又改变了方位,朝着另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李启不再说话,而是闭上眼睛,开始消化之前听到的那些话。 地狱道作为轮回六道之中的三恶道,没什么办法啊,而且这还有魔道在其中插手,那些虚假记忆和魔头,都彰显出了地狱道的力量。 管不了,也没办法管,阳寿丹显然是地狱道的重点优势产业,作为一种能在天下立足的道统,李启没资格去做这件事。 捣毁了这个窝点,说不定祝凤丹还能庇护他一下,但不妨碍对方马上又兴建第二个,还会给自己树敌。 没有意义。 所以,其他的就暂时懒得看了,看了也没用,徒增心中烦恼而已。 这么想着,时间也一点点的流逝。 过了两刻钟,鬼车突然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到了,鬼车落地了,请公子进来,与我们详谈,毕竟这批货物涉及太广,价值太高,还是稳妥些好。”婆缇莎说道。 “那是自然,请。”李启睁开眼睛,起身,对婆缇莎做出邀请的姿势。 婆缇莎谦让一二,但也没有太拘泥,很快就主动走出了鬼车。 四周的妖魔们也排着队列,从小门走了出去。 李启便也跟着,从正门走了出去。 出去一看,又回到了华丽的龙宫之中。 龙宫里,还是有优雅的海妖歌声,有着光怪陆离的绚烂阳光,各种海兽慵懒的在海水里飘荡,一派祥和气息。 先前地狱道的骇人景象好像是消失了一样,难以想象双方只隔了几刻钟的距离。 李启走出鬼车,环顾四周。 此处应该是龙宫的一处大厅,但一点都没有‘建筑物’的感觉。 而脚下的空地,则真是‘水晶’,完全纯透明的水晶底座,上面摆放着桌椅,在对面则坐着几个人。 有一个男性阿修罗,应该是人趣阿修罗。 一条妖龙,应该是和阿修罗一伙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侍者,可以不用在意。 重点就是这条妖龙和那位雄性阿修罗了。 李启站在这里,发现除了脚下这片小小的水晶空地之外的地方,全都是海面,四周镜波蓝浪,万顷空阔,弥望皆万里碧海,人立海中,只觉心旷神怡,海风徐来,在不同的方向吹拂,泛起微微的浪花。 “好景色,一点都看不出来在鬼市之中,连感觉都感觉不到,真厉害。”李启夸赞道,然后在婆缇莎的恭敬的邀请下,大踏步的走到了中央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婆缇莎也跟着李启过来,坐在了李启旁边。 美人的香味传来,但李启丝毫不为所动,他能够感受到这阿修罗女一路上若有若无的亲近之意,但就和李启的思绪一样,他完全没有在意这个,他看地狱道的阳寿塔花费的注意力都超过这个阿修罗女。 毕竟是有老婆的人,所以李启完全忽略掉了一路上的这些东西,包括现在。 他只是抬头看向那个男性阿修罗和妖龙,说道:“在下李启,敢问两位?” 给李启回答的并不是那位阿修罗,“我是龙十五,这是我兄弟,阿修罗达婆罗特帕湿,这名字比较拗口,你叫他阿达就行,亲切点,毕竟大家是马上做完生意的朋友,不至于生疏,要知道,多少用命换来的交情,都禁不住这般巨款的诱惑呢。” “咱们两边能信得过对方,这可比多少人性命交换的铁哥们还要友好,不亲切点说不过去啊,哈哈哈哈~。”妖龙这般笑着,看向李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