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皇太子》 正文 第一章:杀 武德九年六月初四。 清晨,朝阳露出一角,将整个天空渲染的通红,喧闹了一晚上的长安城,逐渐趋于平静。 城中的人,不论是王公贵族,还是黎民百姓,皆是一夜未眠。 所有人都是提心吊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往日这个时候,长安城早已经人声鼎沸了,但今日,所有人都不敢踏出家门。 没人知道出去会发生什么,持续了一晚上的喊杀声,让人非常害怕。 刚刚过了几年安稳的日子,大家都害怕再回到隋末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整日颠沛流离的日子。 秦王府内,年仅八岁的世子李承乾,穿着一副不合身的甲胄,手里拿着一柄当初李渊赐予的宝剑,面色坚毅的站在院落中。 他的身后,站着十几个身着小厮打扮的仆役,这些人手里拿着刀棒棍剑各种武器。 他们都比李承乾高半头,但跟临危不惧的李承乾比起来,这些人,实在有些不堪。 外面的喊杀声,只不过听起来逼近了几分,这些人就吓的开始双腿发颤了。 纷纷就跟触电了一样,腿也抖胳膊也抖。 对于这些仆役的表现,李承乾很失望。 就这幅样子,外面的人要是真的打进来了,别说保护他了,这群人估计能直接吓得尿裤子。 这一会会的功夫,外面的喊杀声突然更加的响亮了起来,李承乾暗自猜测,薛万彻应该是已经知道,太子已经被自己那便宜老爹给杀了。 “唉……” 兄弟相残,人伦悲剧啊! 来自后世的李承乾,虽然已经做足了准备,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皇权的残酷,还是让他心中一冷。 上一世,李承乾是个历史系的研究生,专门钻研有唐一朝,对于原主的命运,他是了如指掌。 虽然半年前,他已经鸠占鹊巢,和那李承乾莫名其妙的互换了灵魂,他来到了大唐,李承乾到了现在。 一想到,自己那伟岸的身体里,住了一个八岁的小屁孩,他就无比绝望。 估计家人同学朋友,到时候,都会觉得他应该是疯了。 一想到这,他就很痛苦,但又无能为力,只好既来之则安之,毕竟到了现代的李承乾,终究会长大的,到时候,一切也就都变好了。 而他,也得努力在这个时代站稳脚跟了,要不然,最后免不了还是变成跛子被贬为庶人。 这种结果,是李承乾不愿意接受的,试问天下人,谁不想执一方牛宰,成为那万人之上的人。 李承乾是个颇有野心的人,他要当皇帝,还是名留青史的那种。 这样,可能过个千八百年之后,他也是个圣君了。 到时候,不论是出现在网络小说里,还是电视剧里,他都是正面形象,这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毕竟来都来了,回去肯定是没办法回去了。 所以在凌晨四五点,李世民带人赶往玄武门之后,李承乾就开始了他的计划。 按照历史记载,李世民在玄武门围攻李建成的时候,对自己这位大伯非常忠心的薛万彻,在得到消息之后,就会率东宫六卫,前来攻打秦王府,企图用家眷,来胁迫李世民。 最后的结果,他肯定是功败垂成了。 按照史料记载,冯立和薛万彻的确是差一点点就攻进秦王府了,但在紧要关头,李渊的圣旨来了,圣旨详细的数落了李建成的罪状,并且肯定了李世民政变的合法性。 至于这圣旨,是不是李渊写的,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反正东宫的士卒在听到圣旨之后,就立马如鸟兽散了。 所以,正是知道不会出事,李承乾才这么大胆,他为的,就是在众人面前树立临危不惧,颇有胆量的形象。 知道是个必胜局,还不刷存在感的,那就是傻子。 李承乾没有这么傻,他等这一天已经半年了,这半年来,他深怕自己的小翅膀,一不小心将历史的车轮给煽偏道。 所以这半年来,他深居简出,可以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就是在自己的屋子里,摇头晃脑的读书。 为的就是这一天,今日,他不仅要刷存在感,还要从这一刻起,直接改变历史的走向。 “杀啊……” “给太子殿下报仇!” 喊杀声愈发的响亮,那等凌厉的声音,犹如从深渊中爬出的恶魔一般。 一仆役恐惧之下,直接将刀扔在了地下。 李承乾本来也有点紧张了,这哐当的一声,吓的他心里也是一激灵。 不爽的看了一眼那仆役之后,他这心里也开始了打怵。 这李渊的圣旨怎么还不来,听这动静,怕是已经杀到前院了。 要是让他们杀进来,就他这小身板,恐怕一刀就成两半了。 李承乾开始有点慌了,他怕之前在不知不觉中,可能影响了历史。 哪怕只是稍微偏差了一点点,也可能有着截然不同的结果。 正当他瞎琢磨的时候,一浑身是血的侍卫跑了过来。 他身上的血腥味很重,人血跟其他的血比起来,更加的刺鼻,也让人更加的恶心。 “殿下,快要挡不住了,怎么办?” 侍卫着急万分,谁也没想到东宫会来这么多人,以秦王府的兵力,能阻挡这么长时间,他们已经是博了命的。 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哪怕是豁出命去,也是徒劳的。 看着忠心耿耿的侍卫,李承乾咬咬牙,准备放手一搏。 “将人都撤回来,就在后院拼死一搏,只要再坚持坚持,父王一定会派人来救我们的。” “诺” 侍卫凶神恶煞的又杀了回去,没多久之后,剩下的一百多个浑身是血的侍卫,带着冲天的杀气,从前院撤了回来。 自此,攻下秦王府,看起来变得唾手可得。 “弟兄们,太子往日里对我等恩宠有加,今日,秦王作乱刺杀太子,不怕死的,就跟我杀将进去,给太子殿下报仇。” “杀啊” 薛万彻一马当先,提着一大刀,率先冲向了后院。 此刻的秦王府,青砖早已被鲜血染红,到处都是残肢碎肉。 阻挡在薛万彻面前的,只剩下后院的一道木门。 只要跨过这道木门,李世民的家眷,都将成为他的刀下魂,他也可以一死,以报太子大恩了。 正文 第二章:商量商量 咚…咚…… 撞门的声音不绝于耳,后院的木门,在士卒的撞击下,摇摇欲坠。 退守的这一百来个士卒人人带伤,本来,他们是要去堵门的。 但却被李承乾制止,后院的墙,高不过两米左右,就算从门进不来,东宫的人也能翻墙。 本来人手就不足,要是再分散开来的话,那更是毫无抵抗能力了。 此时,李承乾被侍卫众星拱月的围在中央,现在,年幼的李承乾就是这群侍卫的主心骨。 除了因为秦王世子的身份之外,最重要的一点,李承乾的胆气,已经让众侍卫折服了。 如今生死存亡之际,年仅八岁,却能做到临危不惧,这该是何等英豪,怎能不让人佩服。 其实,这些侍卫还是想多了,李承乾不是临危不惧,他是紧张害怕的腿僵了,所以才一直动也不动。 在这个关头,李承乾突然想到了之前从未想过的一点,这历史可是由人写的。 李世民这位便宜老子,上位本来就不光彩,想要在史书上粉饰打扮一番,也是理所应当啊。 所以这书上的历史,和真正的历史,不一定是同一个历史啊! 卧槽…… 李承乾下意识的一句国粹,听的身旁侍卫一愣。 “殿下?” 看了侍卫一眼,还未等他说话,就听轰的一声,木门被踹翻在地,东宫士卒蜂拥冲了进来。 看着他们凶神恶煞,一脸杀意的样子,不论是侍卫还是李承乾,皆是心中一紧。 这一刻,李承乾无比的后悔,如果老天爷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猪鼻子插葱装大象,一定乖乖跟着长孙还有和襁褓之中的李泰,离开秦王府。 在今日凌晨,李世民将王府之中大部分的人马带去玄武门之后,李承乾就劝谏长孙带着李泰等人,先去高士廉的家。 本来不愿意的长孙,在李承乾苦口婆心的劝解之下,最终是应了。 但没想到,到出发的时候,李承乾却不准备走,当下,长孙也不愿意走了,还是他又一番苦劝,才算是勉强说动了长孙。 本来留下,是为了刷存在感,但没想到现在,搞不好要成刀下鬼了。 李承乾心中这个悔,这个恨啊……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人都要为自己的抉择买单。 看着杀红了眼的薛万彻和冯立,李承乾胆寒之余,也是敬佩这二人的忠心。 按照史书记载,这二人最后,都又接受了李世民的征召,一个当上了广州都督,一个更是成了李世民的妹夫。 李承乾这一琢磨,不如和他们商量商量看。 打定了主意后,当下,他就从侍卫之中站了出来。 看着从侍卫之中,钻出来了一着甲的小孩,薛万彻和冯立皆是一愣。 等回过神来仔细一瞧,二人立马认出了李承乾。 薛万彻当下就提刀指向了李承乾,咬牙切齿道:“兄弟们,太子死于秦王之手,今日,杀不了秦王,就杀了这秦王世子,给太子报仇” 说完之后,他振臂一呼,率先杀向了李承乾。 杀啊! 秦王府一侍卫想要把李承乾拉回到他们身后,但还未等有所动作,就见李承乾稚声高呼道:“造反可是要诛九族的。” 李承乾的话音听起来还有股稚嫩,但在这稚嫩之中,又掺杂着一种威严。 东宫士卒,下意识的脚步一滞,李承乾一看有戏,立马接着道:“太子阴谋作乱已经被正法了,斯人已逝,你们就算杀了我,故太子也活不过来,但你们还活着,想想你们的妻儿老小,想想你们的至亲好友,为故太子,值得搭上你们全族的性命吗?” 说到最后,李承乾简直就是喊出来的,声音都变得嘶哑,听在众人耳中,那叫一个震耳欲聋。 东宫士卒已经开始你看我我看你,满脸的犹豫之色了。 薛万彻和冯立对视一眼,也不管这些士卒了,二人各自提刀握棒,就杀向了李承乾。 秦王府侍卫立马挡在了李承乾的身前,他们现在对这位世子殿下,那真的是佩服至极啊。 三言两语就说动了满身是血的东宫士卒,这等人才,一定得保护好了。 如今动手的只剩下了两个人,虽然这两个武功高强,但他们毕竟还有一百多人,双拳难敌四手,拿下这两个人不成问题。 瞅着李承乾硬生生的将死路一条,给说出了一线生机出来,众侍卫当下信心满满。 但正当他们抽刀,准备挥向薛冯二人的时候,李承乾却莫名其妙的,将手中李渊赐予的宝剑,给扔在了地上。 “两位将军,谈谈如何?” 一个八岁的稚童,现场却像是个老大人一样,眼中还有一种莫名的气势。 薛万彻和冯立二人,当下也是动作一滞。 “你们退后五十米。” 听到李承乾的命令,身旁的侍卫都傻眼了。 “殿下” 一年长些的侍卫刚想说什么,李承乾抬起手大喝道:“退后。” 他这一声,不仅震到了侍卫,也震到了薛冯二人。 两人这一下,彻底停住了脚,对这位秦王世子,起了好奇的心思。 众侍卫短暂的犹豫一番之后,还是听话的退后了五十米。 但他们的眼睛,却紧紧盯着薛冯二人,只要他们有一点异动,就立马冲过去。 而东宫的士卒,早已鸟兽鱼散,四散而逃了。 李承乾和薛冯二人,也算是孤身对峙了。 “两位将军,对我那大伯,可真是忠心耿耿啊。” 李承乾突如其来的夸奖,让薛冯二人,更加捉磨不透这小大人模样的秦王世子想干嘛了。 “两位将军,事已至此说什么也都晚了,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呵呵… 薛万彻冷冷一笑,嘲讽道:“你跟我二人,能有什么交易做。” “你们二人,以后做我护卫,我保你们无事如何?” 哈哈哈! 薛万彻和冯立同时大笑一声,原以为这秦王世子还是有点不俗的,结果,还只是一稚童罢了。 要不然,怎么会说出如此天真的话来。 “我二人敢带人来围攻秦王府,早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了,世子殿下可别怪我二人。” 薛万彻话音刚落,立马举刀袭来,速度之快,让众侍卫还未反应过来,他的刀就砍向了李承乾的脑袋。 正文 第三章:刀下留人 薛万彻的刀很快,也很凌厉,在那一瞬间,李承乾甚至都听到了轻微的破空声。 “薛将军,我大伯死了,但我那几个堂哥可还在。”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李承乾,一口气的放出了自己的筹码,两世为人,他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如此有威势。 此话一出,薛万彻眼睛一瞪,硬生生的将钢刀拗转到了另一边。 锋利的刀刃,顺着李承乾盘起的发髻划过,以上好玉石所制的发簪,一分为二,头发瞬间如烟花一般绽放,而后垂落在肩。 在这一刹那,他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如果刚刚,刀再低一寸,他的脑袋,绝对如西瓜一样,被薛万彻一分为二。 但如果只是如果,李承乾赌赢了。 “你说什么?” 薛万彻的刀刚刚放下,秦王府的侍卫才冲了过来,他们作势提刀就要砍薛万彻,但却又被李承乾所阻拦。 对于世子的想法,这些刀口上舔血的大老粗着实想不明白。 “退后” 李承乾一声令下,众侍卫心有不甘的又退了回去。 “薛将军,是是非非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我那大伯和四伯现在已经死了,你对太子如此忠心,也不愿意看我那几个堂兄堂弟身首异处吧?” 薛万彻和冯立对视一眼,犹豫不定道:“你……你是说,你能保下几位殿下。” “不错”李承乾点点头,非常果断道:“此事不论怎么说,也是我李家的家事,从我心里面来说,也不想我那几个堂兄弟出事。” 李承乾的态度看起来非常的坚定,他的确是想救下来那几个堂兄弟,如此做,除了一定程度上,出于政治上的考量,也觉得没必要。 薛万彻看了一眼李承乾,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八岁稚童的话。 自春秋以来,凡是寻仇的,都讲究个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更别说皇权争斗了。 历朝历代,只要是皇家争失败的,那个不得被连根拔起,更何况李世民是造反,他怎么会留下先太子的儿子。 这不等于,随时在自己身边放了一颗炸弹吗?保不齐什么时候可就炸了。 这等国之大事,哪怕李世民对李承乾极尽宠爱,恐怕也不会听他由之。 “薛将军信我一次如何,要是再耽误下去,他们估计就要随我大伯而去了。” 李承乾面色平静,他的眼睛没有一丝波澜,看起来非常得干净,同时,也让人下意识的就有种信任的感觉。 “好,吾信殿下一回。” 薛万彻收回刀,将身上的杀意敛去,对李承乾客气了一两分。 “好,那就先去齐王府。” 李承乾说完,转身就对侍卫挥了挥手,众侍卫连忙跑了过来。 原来的侍卫统领,早已一命呜呼,看着众侍卫隐隐以年长的老侍卫为首,李承乾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老侍卫连忙回道:“禀殿下,小的于德林” “从现在起,你就是王府的侍卫统领了。” 于德林一愣,此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这王府的侍卫统领,可是要职,没有李世民点头,谁说话都不好使,哪怕是李承乾。 可现在,李承乾却自作主张的任他为侍卫统领,这等于把于德林架在火上烤了。 不谢恩吧,感觉是不给世子面子,谢恩吧,这有不做数,要是李世民不同意,之后新任一个统领,这让他以后还怎么混呀。 见着于德林莫名的一脸纠结,李承乾稍一琢磨,淡淡道:“放心,以后你是我的侍卫统领。” “诺,谢殿下。” 于德林皱着的眉头,这才疏散开来,跟着李承乾,也是大有前途了,如今李世民胜了,那以后的太子,保不齐,就是眼前这位了。 于德林的心,立马火热了起来,但随后,李承乾又突然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拿着此剑去东宫,我没出现之前,任何人不得动东宫之人一根手指头。” 李承乾将李渊赐予的剑,递给了于德林,瞅着华贵的宝剑,于德林一时竟然不敢接了。 别看他没什么文化,但从小,也没少听故事,这东宫会发生什么,他基本也能猜到。 这要是去了,恐怕要落不下个好啊。 “拿着!” 在于德林举棋不定的时候,李承乾突然一声怒斥,惊的于德林下意识的,就接过了剑。 李承乾这才稍显满意,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时间,他可没有功夫等于德林。 “记好了,孤没到之前,任何人不得动东宫之人。” 之前以我自称,现在则以孤,称呼的不同,代表了身份的转变。 现在,他是以秦王世子以及中山郡王的身份,给于德林下命令。 所以于德林根本无法拒绝,咬着牙干脆道:“诺。” 李承乾点点头,转而看向了薛冯二人:“两位将军,事不宜迟,走吧。” 薛万彻和冯立对视一眼,抱拳对李承乾行了一礼。 话不多说,薛万彻直接背起李承乾,健步如飞的奔向了齐王府。 …… “兄弟们都给我听好了,不得放走齐王府内任何一人,哪怕一个丫鬟一个小厮都不行,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段志玄大手一挥,手下的将士,蜂拥闯进了齐王府内。 片刻之后,痛哭怒骂声不绝于耳,气势恢宏的齐王府,变得鸡飞狗跳了起来。 一直等在门外的段志玄满脸得意之色,如今跟着李世民赌赢了,这以后可就是前程似锦了。 如今,还派他来齐王府,这足以证明,他在李世民心中的地位了,所以段志玄,也不准备让李世民为难。 虽然什么都没有交代,但这种事情,什么都没说,就是最好的交代,段志玄也不傻。 在门外站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一手下跑了出来,什么也没说,只是抱拳行了一礼。 段志玄冷冷一笑,抽出自己的佩刀,就昂首挺胸的走进了齐王府。 “娘,娘我害怕……” “呜呜呜……” 在大堂之中,李元吉的几个侧妃抱着各自的孩子抖如筛糠。 而身为王妃的杨氏,因为没有子嗣,所以她孤身一人坐在上堂,看着门外持刀的众将士,一脸衰败之色。 等到段志玄进来之后,瞅他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想做什么,不用说,这些人也都知道了。 一时之间,哭喊之声,达到了顶峰。 她们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那叫一个凄惨,但段志玄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觉得刺耳。 他随意的看了一圈众人后,提着刀,走向了齐王长子。 “不要,不要……呜呜呜!” 李承业抱着自己母妃,一边哭一边往后挪动,母子二人身子抖得跟触电一样,很快,两人就靠到了墙边,自此退无可退。 段志玄走的很快,没两步,就到了他们的面前,也不多说废话,提起刀就砍向了李承业。 那明晃晃的刀光,吓得李承业直接昏了过去。 “住手!” 正文 第四章:李世民 猛然响起的呵斥声,让段志玄挥出的刀,停在了刘夫人的脖颈处。 第一次跟死亡有如此近距离接触的刘夫人,已经吓傻了,她抱着昏过去的李承业,眼神呆滞,一动不动的瘫坐在地。 段志玄怒冲冲的回头一看,他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此大胆。 “殿…殿下?” 看到来的居然是李承乾,段志玄不敢置信的揉了两下眼睛。 他着实想不明白,李承乾怎么会来?更加想不明白,怎么薛万彻和冯立还跟在他的身后。 一看到薛万彻,段志玄立马给自己的手下一个眼神,堂内的士卒心领神会,立马将薛万彻和冯立围了起来。 薛冯二人,对此没有丝毫反应,只是注视着李承乾。 “殿下,你没事吧?” 段志玄恭敬的蹲了下来,要是以往,他还能再李承乾面前摆摆辈分。 可现在不同了,秦王已经不是秦王了,这秦王世子,自然也要换个身份了。 所以哪怕李承乾只是一个八岁小孩,段志玄也未有丝毫不尊重之色。 此人历史上能在贞观一朝,混得如鱼得水,不是没有理由的。 “吾没事,多谢段叔父挂念了。” 听到李承乾如此亲昵的称呼,段志玄神色先是一喜,而后立马又正色道:“殿下折煞末将了,臣可担不起殿下如此尊称。” 段志玄现在已经把李承乾代入到了太子的身份里面,而李承乾也不跟他多客气什么,直接道:“段叔父,这些人,孤保下了。” 李承乾伸出小手,指向了齐王妃等人。 段志玄见此,眉头一皱,看了看齐王妃等人,又看了看薛万彻和冯立,最后,低声道:“可是何人指使殿下来的?” 段志玄话中带着丝丝冷意,按他所想,八岁的李承乾肯定还不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绝对是有人花言巧语,将李承乾哄骗来此的。 如今,李世民登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这个时候,那背后之人指使李承乾来此,说出这一番话来,是想做什么,段志玄想都不用想。 不得不说,他的政治敏锐性的确是强,但这一次,段志玄是真的想多了。 不过段志玄的态度,李承乾还是非常满意的,他能如此关心自己,说明此人,还是偏向他的。 而像段志玄这种行事谨慎小心翼翼的人,能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恰恰说明李世民对立李承乾为太子,是非常坚定的。 这让李承乾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看着谨慎的段志玄,他笑道:“段叔父放心,无人指使孤,孤是自己要来的。” “殿下……” 段志玄以为李承乾看不透其中的利害,所以正想给他解释解释,免得在这种关头,惹恼了李世民,但未等他开口,李承乾主动道: “段叔父想说什么,孤懂,但先听我说一说如何?” 李承乾的小眼睛,现在看起来非常的有智慧,就像是一常胜将军,在战场上智珠在握一般。 段志玄随即一副洗耳恭听之色,李承乾的小脑袋,抵在他的耳边一阵低语。 堂内众人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看着段志玄的眼睛越来越亮,觉得李承乾说的,应该是非常的有道理。 “段叔父觉得如何?” 李承乾笑呵呵的看着段志玄。 虽然他说的有道理,但这事实在太过重大,段志玄根本不敢做出决定。 “殿下,臣是奉了王爷的命来的,没有王爷的命令,臣实在是……” 段志玄一副为难之色,李世民是让他来斩草除根的,而李承乾,却又让他放过这些人,按道理,是不应该听从一个八岁稚童的,但刚刚李承乾所说的又非常的有道理,所以段志玄现在很是为难。 “将军不用为难,你只要稍等片刻,我去和父王说如何?” 段志玄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脸上的为难之色瞬间敛去,轻松的点了点头。 李承乾微微一笑,看起来非常的纯真,越过段志玄,他走向了一直灰着脸的齐王妃杨氏。 这位杨氏长的的确不错,虽然现在状态不好,一脸的憔悴,但偏偏有种另类的美,这种美,让李承乾都有点心动。 此人脸蛋好,身材也不错,怪不得历史上,李世民敢顶着天下人的指指点点,将她收入了后宫。 “娘娘节哀,事已至此,我会尽量保全你们的。” 李承乾板板正正的行了一晚辈之礼,他如此作态,让杨氏反倒是有点迷糊了。 说实话,她虽然名为王妃,但一年到头,根本见不到李元吉几面,他们夫妻二人也没什么感情,要不然,这么多年杨氏也不会一无所出了。 对于李元吉是生是死,她也没什么感触,所以对于李世民,杨氏也没什么恨不恨的,更别说,对于李承乾了。 “多谢世子了。” 杨氏面色平静的道了个谢,李承乾也不再多说什么,给了段志玄一个眼神之后,独自走出了大堂。 “散开” 段志玄一声令下,围着薛万彻和冯立的士卒,立马收起了刀。 薛冯二人,看也不看段志玄,立马追向了李承乾。 …… 皇宫。 甲胄上的血迹已经干枯,李世民独自站在太极殿内,看着高高在上的御座,不知道为何,他的脑子老是闪过,幼时在太原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总是跟在李建成的后面,因为不喜欢读书,所以总想跑出去玩,而每次被抓回来之后,不论是李渊还是窦皇后,都会打他。 这个时候,李建成就会跳出来尽力阻拦,实在拦不住了,在被打一通之后,李建成晚上都会带一些小玩意好吃的,来看他。 兄弟二人,能说笑玩闹一晚上,那一幕幕的场景,在李世民脑中不断的回放。 想着想着,脑中突然就出现了李建成在中箭之后,不可思议的看着李世民的样子。 一想到那种眼神,李世民心里就堵得慌,他甚至此刻都有点后悔,为了上面那个位置,做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王爷!” 正在李世民伤感的时候,突然有人闯了进来,这让李世民立马生起了一股无名火,正准备转身发火的时候,看到来的是尉迟敬德,心里的火,又立马压了下去。 “出什么事了?” 见他一副着急之色,李世民捏紧了手中的剑。 正文 第五章:东宫 “王爷,程咬金派人回报,说是王妃等人在我们走后就去了高府。” 李世民松了一口气,去了高士廉家就好啊,这也就安全了,在听到东宫的人去了秦王府之后,李世民这心可是都提到嗓子眼了。 要不是房玄龄杜如晦等人极尽劝阻,他早都带人回去了。 对于妻儿,李世民还是非常在意的。 “但……” 尉迟敬德一直有个毛病,就是说话大喘气,有了上句没下句的。 明明能一口气说完,他偏偏要分成上下两部分。 李世民刚刚放下去的心,一看他纠结的样子,又立马提到了嗓子眼。 “说呀!” “王爷,世子没有跟着王妃等人走,在薛万彻带人攻进王府之后,世子就……” 尉迟敬德讲的很详细,任何细节都没有错过,就好像当时他也在场一样。 李世民听完之后,先是一愣,没想到李承乾居然如此聪慧,他走的时候,可没有说要去干嘛,而李承乾不仅猜到了他要去做什么,还未雨绸缪的让长孙等人先行离开王府。 愣神之后就是一喜,而后便是一惊,紧接着就是一怒。 李承乾如此聪慧有胆量,面对薛万彻等人还能临危不惧,这让李世民觉得,他这儿子不是俗人,有着自己的三分胆色。 但终究还是一稚童,行事怎能如此幼稚,自古以来,皇权争斗那都是成者王,败者寇。 更何况,说到底他是政变上位,弑兄这种事情,在讲究天理伦常的古代,那是一大罪。 所以哪怕就是他登基之后,对于这皇位的合理性,终其一生都将有人质疑,李世民对此有着清楚的认识。 其次,朝中太子党徒众多,要是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而李承乾居然公开豪言,要救下他的那些侄儿。 这置李世民于何地? 他可没有公开表态,要杀掉那些乖侄子啊。 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等到段志玄和侯君集等人办完事之后,他佯装发怒惩治二人一番就行了。 如今李承乾这一吼,这不是直接把事情挑明了吗?弑兄,已经是让他的名声不好了,要是再背上这种罪名,那在朝野之中,以及史官笔下,他和暴君有何区别? 这直接把李世民架到火上烤了呀,这让怎么能不怒。 李世民心中刚刚冒起一股火气,一副将又跑了进来,看着李世民面色阴沉的滴下水来,这副将一时竟不敢言语。 “说,出什么事了?” 见这副将一脸着急之色,李世民就知道,怕是又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王爷,侯君集派人来报,有一队王府的侍卫,说是奉了世子殿下的令前去保护东宫之人,并且,殿下还下了严令,在他没有到之前,任何人不得动东宫之人,眼下侯君集不知道该如何做,王爷明示。” 任何人不得动东宫之人…… 好大的口气,李世民怒极反笑,当下也不多说什么,带人就赶往了东宫。 如今要紧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李渊已经降旨晓瑜群臣太子造反一事了,如此一来,基本上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 所以李世民这才能抽出身,亲自前往东宫,去教训教训那不孝的儿子。 …… 东宫。 侯君集看着提着御赐宝剑的于德林,一头雾水,心里面怎么都琢磨不明白。 来的时候,李世民的语气神态,明明是暗示他斩草除根,怎么这世子又突然跳出来,要保东宫之人呢。 按照侯君集的想法,李承乾就是一八岁稚童,这事的背后肯定有人,但到底是何人,以及是个什么意思,侯君集可就把握不住了。 在他琢磨的时候,于德林心里也是着急万分,李承乾要是再不来,等李世民一到,他也无能为力了,到时候事情办砸了不说,搞不好还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于德林率领的侍卫,在东宫正殿之中,而侯君集手下的士卒则在门外,两方隔着门互相对峙。 虽然都很冷静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但恰恰正是这种冷静,让氛围变得异常的压抑。 ?殿内,太子妃郑观音低声抽泣,一副悲伤至极的模样,几个妃嫔同样泪流满面,见大人如此,小孩更是嚎啕大哭了起来。 但十岁的安陆王李承道,除了眼中有泪水之外,不发一声,坐在他父亲经常坐的椅子上,冷冷的看着秦王府的众侍卫。 在这种压抑中,每个人都不好受,在煎熬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李世民率先到了东宫。 这东宫,他也来过无数次,虽然近一年左右没有再来,但一切,都和记忆中没有太大的区别。 哪怕就是院中的花盆,也没有挪动位置,站入院内,看着不远处的正殿,李世民突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瞅着李世民突然停下,尉迟敬德一琢磨,就让人将侯君集叫了过来。 “王爷!” 侯君集行礼之后,李世民才回过了神。 看了侯君集两眼,他也不说话,反而像是赏花一般,蹲在了花盆旁,看了几息之后掰下了一细枝,莫名感慨道:“枝繁叶茂啊!” 侯君集秒懂李世民的意思,也不废话,躬身行了一礼之后,转身就抽出了刀。 唰唰唰! 殿外的士卒,纷纷突然抽出了刀,刀光剑影,吓得屋内之人嚎啕大哭,哪怕就是郑观音,眼泪也开始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开始往下掉。 唯独李承道,依旧还是那副闷然不语的样子。 于德林一看这架势,心中也已明了,怕是李世民已经来了。 当下,他也开始犹豫,要是接着拦着的话,那就是得罪李世民了,可要是不拦着的话,那就是得罪李承乾了。 这一辈子,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为难过。 “让开!” 侯君集冷眼看着于德林,眼中的那股气势,让于德林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他作为领头的,在气势上就落了下风,更别说其他的侍卫了,当下,许多侍卫直接收起了刀让开了路。 于德林见此,哀叹一口气,也站到了一旁。 侯君集轻轻一挥手,众士卒直接冲进了殿内。 这等凶神恶煞的模样,当场就吓晕了几个人,哭喊声更加的响亮,场面乱到了极致。 院中的李世民,听到这,心里面突然一啾啾,冲动之下,也想让侯君集住手,但却又很快的被理智压了下来。 就在他心里活动非常频繁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响亮的声音,并且还很耳熟。 “住手!” 正文 第六章:劝告李世民 本已磨刀霍霍准备下手的侯君集,听到这响亮的声音,手中的钢刀立马一滞。 其他士卒也都差不多,这杀得可是皇族之人,万万不能有一丝纰漏,要不然,后悔都来不及。 而李世民听到这声音,稍一愣神之后,立马一脸怒容的转过身。 来的正是李承乾,他小小的身躯上套着一金甲,倒也是有点虎虎生威的气势了,李世民在他的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幼时的身影。 心中的怒气瞬间消散,看着稚嫩的李承乾,无力的叹了口气。 而李承乾看到李世民也是一愣,他没想到李世民居然会来的这么快,按照原先的猜测,他还以为李世民起码被各种琐事要困一天呢。 “父王!” 冲着李世民乖乖行了一礼之后,李承乾淡淡一笑,来就来了吧,来了正好,他也不用进宫了。 心中的怒火本已下去,他这一笑,反倒是又勾起了李世民心中的无名火。 “谁让你来此的,这等事情你瞎掺和什么?” 李世民一副恼怒的样子,今天的事情,注定是要被载入史册的,并且,搞不好是要遗臭万年的。 所以这个时候,李承乾根本就不应该露面,他在李世民心里,就是未来的太子,未来的大唐皇帝。 掺和进这等事情里,那也是要被人指着鼻子骂的。 不论是出于哪种身份,李世民都不愿意李承乾被人非议,事情是他做的,骂名他一人背即可。 面对恼怒的李世民,李承乾丝毫不惧,所以他没有原主的记忆,但从史书上看,李世民对这长子,可谓是关怀备切至极。 毕竟翻阅古今,这太子造反,还能有活路的,可是没有几人。 “父王,没人叫儿臣来,是儿臣自己的主意。” “你…”李世民瞬间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但饶是如此,他也没有收拾李承乾的想法。 今日在秦王府之内发生的事情,足以证明他这儿子,就是潜渊之龙,能有这等麒麟儿,是他李世民之兴也是大唐之兴,所以,打是不可能打的。 他是个武人,这下起手来可没轻没重,要是一不小心下手重了,打出什么毛病来了,那可就不好了,说重一点,那就是愧对祖宗,愧对天下人。 看着李世民恼怒的样子,李承乾小大人似的叹口气,小手拽住李世民的衣袖,就拉着他往旁边走。 李世民本来是不愿意动的,但也不知道出于何种想法,莫名其妙的就跟着李承乾到了一旁。 八岁的李承乾,只到李世民的腰处,两人一个仰着头一个低着头,一大一小四目相对。 “父王,杀了大伯四伯就够了,再杀下去,过犹不及了。” 李承乾的话很平淡,就像是一个同辈之人在劝朋友一样,这种态度,让李世民非常的不适。 此刻这个儿子,他忽然感觉非常的陌生。 李世民盯着李承乾,他南征北战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不知道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多少次了,身上的那股煞意,让李承乾的心邦邦邦的跳了起来。 但这个时候,万万不能胆怯,所以虽然害怕李世民看出来点什么,但他依旧无所畏惧的迎向了李世民的目光。 两人对视了足足十几息,直到李承乾的眼睛起了一层薄雾,李世民突然一笑。 “有为父当年几分风范。” 李世民用他带着许多老茧的手,揉了揉李承乾的脑袋。 这种逗小狗式的方式,让李承乾格外无奈。 “吾儿聪慧,那自然应该知晓斩草除根的道理,你大伯他们……” 这等事情,李世民不知道该怎么跟李承乾说,看着李承乾,他突然想到了李渊之前怒冲冲的诅咒他,说有一天,李承乾等人以后也会走到这一步。 不得不说,李渊的诅咒的确是奏效的,或者说,也可能是李世民开了个不好的头,总之,有唐一朝,凡是皇位交替必会流血,而玄武门这地方,更是大大小小发生了数十次政变。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的李世民是肯定不会相信的。 但弑兄逼父这种事情,没有人能够当着自己最亲近人的面,若无其事的说出来。 除非那种真正无心的禽兽。 李世民虽然下手狠辣,但他也没心狠到那种地步,所以现在面对李承乾干净的眼睛,他不仅难以启齿,甚至还莫名的有种羞愧的感觉。 此刻,父子二人好像身份互换了一般,李承乾更像是一个父亲,而李世民,则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一般。 “父王莫要自责,大伯和四伯企图逼宫造反,父王及时察觉,有功无过,至于这种结果,是谁都不愿意的,但谁让故太子和齐王,执迷不悟呢,父王给了他们机会,但他们却把握不住,这也怪不得谁了。” 李承乾口齿清晰,一字一句不紧不慢的安慰着李世民,他讲话时的语气神态,就跟事情是真的是这样一样。 讲的李世民一愣一愣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李承乾所说的,跟他所想的如出一辙。 他也正是这样让李渊告瑜群臣的,但话虽是这样说,事实真相如何,大家心里都门清。 他甚至已经听闻,史官侑子里边流泪边将玄武门之事,记录进了史书之中。 李承乾这样说,也只是掩耳盗铃罢了,但一稚童能有如此智谋,着实是不简单,李世民非常的满意。 他本想夸赞夸赞李承乾,然后就打发他回去,但未等开口,李承乾接着道:“大伯四伯逼宫不成,死于乱兵之中,父王念及兄弟之情,特求皇爷爷赦免大伯四伯之子嗣,革除宗碟贬为庶民。” 李承乾刚言罢,李世民就瞪大了眼睛,这一招绝啊,只要这样放出风去,并且真的将李承道等人贬为庶民,那玄武门之事,可就真真假假分不清了。 虽然到了后世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但身后之名,可没有现在重要。 但如此做的话,很难保证,建成余党不会打着李承道的名义,在某一天造反,要是那样的话,又有点得不偿失了。 李世民一时非常的犹豫。 正文 第七章:东宫 自三皇五帝之后,不论是皇族内斗还是改朝换代。 失败之人,除了断无活路之外,他的亲眷也会被赶尽杀绝。 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自古以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李世民亲自杀了李建成,这种大仇,李渊都不肯原谅他,更别说了李承道了。 况且,除了杀父之仇外,要细论的话,他和李承道之间,还有断前程之仇。 杀人父母,断人前程,这可都是世间大仇。 放过李承道,他会就这么翻篇吗? 如果没有今日玄武门之事,那以后的李承道,就是太子,未来的皇帝。 贬为庶人之后,他会甘心吗?朝中那些建成余党,会甘心吗? 李世民望向了大殿,他的脑中快速的闪过了各种可能。 片刻之后,他的神色逐渐变得阴冷,李承乾知道,他这是做出决断了。 “父王,安天下的是民心,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定,则天下定,非一人可变的。” 李世民的阴冷之色瞬间消散,他没想到李承乾,居然能说出这等话来。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不停的念叨了十几遍之后,李世民大笑道:“吾儿大才。” 李承乾今日带给他的惊喜很多,李世民诧异之余皆是兴奋。 有子如此,李承道之辈有何惧! 罢了罢了,李世民摇摇头,看着李承乾,正色道:“吾儿觉得,该贬到何地?” “灵州” “灵州?”李世民一琢磨,灵州地处西北,离长安倒也不算远,并且那里靠近突厥,也没有什么世家大族,到是个好地方。 “好,为父就听你一次。” 李世民再次揉了揉李承乾的脑袋,看着笑嘻嘻的父王,他接着道:“除了他们之后,父王应让皇爷爷也去。” 此话一出,李世民的笑容顿时一滞,李渊可和李承道等人不同,他是皇帝,哪怕就算是退位了,也是太上皇。 皇帝的身份,可是真正能一呼百应的,如果让李渊出了宫,那事情可直接就变味了。 要是李渊在灵州重新登基为帝,在法理上,他立马就站不住脚了。 但今日李承乾的种种行为,已经表明,他是个有智慧的人,对于这一点,他不可能看不到,那么,李承乾肯定是有着和自己截然不同的想法。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没有直接问什么,但他拧成一团的眉头,足够表明他有多么的不解困惑了。 “父王,大唐是皇爷爷开创的,他不会毁了自己一辈子的心血的。” 李承乾斩钉截铁道,如果李渊真的什么都不顾,要和李世民斗得鱼死网破的话,那在玄武门之变后,李渊绝对不会任由李世民摆布。 后世大部分人觉得,李渊是惧怕李世民,毕竟当时他连李建成都杀了,再背上弑父的名头,也没什么不敢的。 但这种说法非常站不住脚,李渊说到底是皇帝,不论是宫中禁军还是朝中大臣,他并没有直接失去控制,但李渊却丝毫没有反抗? 其次,李世民如果弑兄弑父,跟杨广有何区别? 经历过隋末的动乱,天下人能容忍再来一个这样的皇帝吗? 况且,当时大唐刚刚一统全国,看似稳定,背地里的各股势力可都还没捋顺呢。 李世民要是杀了李渊,不说其他人,幽州的罗艺,绝对会反。 一旦有了带头的,那其他人难免不会跟着反。 隋二世能亡,那唐二世,也亡得。 所以李世民最多,也就只敢囚禁罢了,而李渊如果铁了心的不配合,那李世民肯定不会顺风顺水的上位。 但历史上,李渊虽然憎恨李世民,却又非常配合的立他为太子,而后很快的就禅位。 从始至终,除了恶心恶心李世民之外,李渊并没有做什么过激之举。 他能这么配合,只能因为一点:大唐。 这是李渊一辈子的心血,也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一点。 所以为了稳定,李渊才如此配合李世民。 哪怕他恨的要死,要不然也不会说出诸子当如斯这种话了。 李承乾之所以让李渊也同去灵州,除了不想让他如历史上一样,只能在宫中醉生梦死之外,更重要的一点,就是看着李承道等人。 历史已经证明,李渊不会毁了他的心血,那同样也不会允许李承道如此做。 但李承乾所熟知的历史,对李世民来说,就是不可控的未来。 李承乾话中的意思他能明白,这一次李渊如此配合,也证明李承乾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李世民不敢赌。 一旦赌输了,那他所做的一切,可都付之东流了。 “等一切稳定下来,在议此事吧。” “那父王,能否把他们送去皇祖父那?” “你看着办吧。” 李世民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承乾,在此事上,这个儿子,比他这个老子,看的更加的深入,交给李承乾,李世民放心。 李承乾躬身行礼,李世民未多说什么,看了看薛万彻和冯立之后,拔腿就走。 尉迟敬德连忙通知了侯君集一声,不出一刻钟,东宫之内再无甲士。 “两位将军,我说到做到了,你二人呢?” 薛万彻和冯立对视一眼,两人犹豫片刻后,咬着牙单膝跪地行礼:“以后定当,尽心拱卫殿下。” 李承乾微微一笑,小手放在二人的肩膀上,轻轻一拍:“那你二人就先去秦王府吧。” “诺” 薛万彻和冯立看了一眼大殿之后,面色复杂的去了秦王府。 这世间之事,就是这么奇妙,早晨他们二人,还带人围攻秦王府呢,到了中午,摇身一变,也算是秦王府之人了,两人都不知道该是个什么心情。 看着二人离开东宫之后,李承乾这才迈步走向了大殿。 殿内,于德林等一众侍卫,看到李承乾进来之后,连忙行礼。 “殿下,我……” 于德林一副纠结之色,李承乾淡然道:“无妨,孤理解。” “谢殿下体谅” 李承乾摆摆手,越过了他,看向了殿中众人。 一些妃嫔和年幼的孩子,纷纷停止了哭泣,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目前看来,他们是不用死了。 正文 第八章:李渊 “娘娘” 郑观音哭的犹如花猫一般,看到李承乾,这眼泪更是像断线的珠子一般,哗哗哗的往下流。 如果不是于德林紧紧跟在他身后,郑观音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郑观音眼中的仇恨愤怒,李承乾都看在眼里,也未有什么想法,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在这种怒气当头的时候,肯定是没办法沟通的,所以李承乾转而看向了李承道。 这位跟他名字只有一字之差的堂兄,看起来更加的冷静。 李承道,今年十一岁左右,是李建成的长子,不仅秉性纯良,人也聪明,李渊最喜欢的就是他,之前有一次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抱着李承道坐上了御座。 可以说,如果没有玄武门这档子事,以后的皇位,绝对是李承道的,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李承乾也不觉得李世民做的有什么不对,今日李世民不动手,等到李建成上位,迟早有一天,死的会是他们一家。 所以面对李承道,他也没有什么愧疚的感觉,大大方方的行了一礼:“大兄。” 呵! 李承道哑然一笑,起身几步,就站在了李承乾的面前,于德林的手已经紧紧的握住了刀把。 他的动作,自然逃不过李承道的眼睛,看了一眼于德林之后,冷冷一笑。 李承乾抬起头,坦坦荡荡的和李承道对视一番。 二人的眼睛都很干净,神色也很平静,彼此之间,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我会送你们去祖父那,放心,你们不会有事的。” 呵呵!李承道冷笑道:“怎么,良心难安?” 这等嘲讽的口气,李承乾也不恼怒,淡淡道:“谈不上什么安不安,本就是你死我活,这等道理大兄应该懂吧。” “说的好听,不杀我,你会后悔的。” 李承乾看了一眼李承道,抬手指了指他的兄弟姐妹,淡淡道:“长兄为父,大兄做什么事情之前,应当多多考虑他们,要是踏错了路,可就无力回天了,到时候,大伯这一支,可就就此绝后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兄应该知晓轻重。” 李承乾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瞬间就激怒了李承道,虽然他的心性比一般人成熟,但说到底,还只是一个孩子罢了。 恼怒之下,他一拳就打在了李承乾的鼻子上。 嘭的一声闷响,鼻涕眼泪鼻血,全都流了出来。 “殿下” 于德林惊呼一声,瞬间就拔出了刀,众侍卫同样跟着拔出了刀。 唰唰唰的声音,让殿内的气氛又变得冰冷起来,几个胆小的孩子,又害怕的哭了起来。 摸了一下鼻子,李承乾痛的倒吸一口冷气,看了看双眼通红,面上一副愤怒之色的李承道后,冲着于德林挥了挥手。 瞪了一眼李承道之后,于德林收起了刀。 掏出手帕擦掉鼻涕眼泪之后,李承乾顺手将手帕插进了鼻子中。 第一次见到这幅景象的几个小孩,噗嗤一声,失声笑了出来。 相比于大人,他们的世界还稍显纯真,李承乾对着几个小孩做了个鬼脸之后,他们笑得更加开心。 抖了抖他们后,李承乾转而正色的看向了李承道。 “大兄,不杀你们,是为了顾全情分罢了,不想杀,不代表不能杀!” “那来呀,杀了我呀,让天下人看看,你们一家,究竟是何等蛇蝎心肠。” 李承道犹如被激怒的狮子一般,冲着李承乾怒声大吼着。 瞅着他也失去了理智,李承乾微微摇摇头,如此一来,这一家人是没办法沟通了。 “捆起来,去找几个马车。” 这些东西东宫就有,吩咐下去没多久,一切就已准备妥当。 将东宫众人捆起来之后,没多久之后,三辆马车驶离了东宫。 …… 太极宫外,甲士林立,在殿内,大唐王朝的开拓者李渊,没有了往日的风采,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沧桑。 头发凌乱衣冠不整,犹如一个疯子一般,一边提刀砍着龙椅,一边提着一坛酒,每砍一刀,就豪放的灌一口酒。 贴身太监高士德,跪在地上,无力的低声抽泣着。 哐…哐……哐…… 李承乾在刀声中,大步走了进来,虽然没有看到李渊的脸,但从这个背影看来,此事对他打击极大,整个人就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一样。 高士德听到脚步声,下意识的抬头一瞧,见来的居然是李承乾,当下眼神就变得惊恐。 如今李渊就跟疯了一样,提着刀,除了不砍人之外,见什么砍什么,时不时的还要骂两句李世民。 高士德知道,李渊这是把这些物件当成了李世民,以此来泄心头之恨。 这个时候,李世民都不敢露面,这李承乾好大的胆子,居然也不带侍卫,就孤身一人来了。 别看李渊现在这幅样子,他要是突然暴走,在门外侍卫闯进来之前,绝对能把李承乾砍成肉酱。 如今世道变了,现在李世民说了算,跟了李渊许久的高士德,不愿意李渊受到伤害,也不愿意李承乾出个什么意外。 所以,当下他也不敢声张,偷偷的给李承乾打着眼色。 对于高士德,李承乾是不认识的,但从他的装扮,以及现在的情况来看,此人应该是李渊身边的太监。 但对于他为什么要对自己挤眉弄眼,李承乾着实是想不明白。 瞅着李渊抡着刀,一下又一下的,李承乾心里也有点怵。 这看起来,不是在发疯,就是在撒酒疯啊,不论是哪种疯,现在最好都不应该招惹。 所以李承乾开始悄悄的往后退,但这个时候,李渊突然一回头,看到李承乾之后,神情一滞,他这一刻的眼神,非常的复杂。 既有仇恨愤怒,也有怜悯疼惜,瞅着就跟人格分裂一样,看的李承乾心里更加的紧张了起来。 特别是他手里的那把大刀,非常的让人生畏。 当下,李承乾就不敢动了,看也不敢看李渊,低着头,嗡声嗡语的行了一礼。 “孙儿,拜见皇祖父。” 瞅着板板正正的李承乾,李渊将手中的酒坛猛然往地下一砸,怒问道:“怎么,你那挨千刀的爹,让你来送我这老头子上路吗?” 正文 第九章:君父 李渊此话一出,高士德吓得直接低下了头,李承乾也是匆忙就跪在了地上。 在如今这个年代,最看重的就是一个孝字。 上至皇亲贵族,下至黎民百姓,凡是不孝之人,必将被世俗所不容。 李渊此话,如果是当着众臣的面说,李世民的名声,很快就会臭不可闻。 “祖父,孙儿是自己来的,此次……” 李承乾话还没说完,李渊嘲讽道:“你爹都不把我当爹了,我算什么祖父。” 得,李承乾算是看明白了,这又是一个怒气冲天,失去理智的人。 这时候说啥都没用,他索性也不浪费口舌了,直接冲着门外喊道:“带进来。” 悉悉邃邃的甲胄声,凌乱的脚步声,叽哩哇啦的哭喊声,李渊的眉头一皱。 几息之后,当郑观音和李承道率先进来之后,李渊红肿的眼睛,立马又噙满了泪水。 苍老的面容,开始一颤一颤的,嘴唇微张了几次,却没有说一字。 李渊这衣冠不整的样子,说实话,面对儿媳有点失礼,但现在,却无人在乎这些了。 殿内除了李承乾和于德林等人外,余下的人,这一刻,纷纷流泪满面。 他们犹如逃难分离的家人一般,历经了千难万阻,好不容易的才重逢了。 李承道进来之后,二话不说,直接跪了下来,郑观音等人也是如此。 刚磕了一个头之后,纷纷都放声嚎叫了起来。 那等刺耳的声音,让李承乾的脑袋感觉被针扎一样。 这些人,在今日之前,那都是贵不可言之人,但如今,跟常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一个个鼻涕眼泪流的,哪有一点贵人之像。 “吾孙啊!” 李渊一边默默流泪,一边颤抖的伸了伸手,李承道见此,立马跪行了过去。 李承道趴在李渊腿上,将丧父之痛,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李渊看着眉眼之间,跟李建成十分相似的李承道,这心更是跟被针扎了一样。 李承乾轻叹一口气,这个场面,他站在这非常的尴尬。 愁的他们哭的差不多了,李承乾挥挥手,于德林等人将东宫之人,纷纷带了下去。 这一抓,他们的哭声更加的响亮,而李渊也瞪向了李承乾,凡是开国皇帝,就没有一个简单之辈。 他的眼神,犹如要吃人的老虎一般,看的李承乾心情不自禁的就跳了起来。 不过李渊却未多加阻拦,等所有人都退出去之后,李承乾看了一眼高士德。 高士德看向了李渊,在得到示意之后,也退了下去。 此刻,太极宫内非常的安静,只剩下了李渊和李承乾。 “皇祖父,父王已经决定放过他们了,贬为庶民迁往灵州。” 李渊神情一滞,他没想到李世民居然会这样做,这一瞬间,他感到的不是庆幸,而是愤怒。 为了皇位,他杀了自己的兄长,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就不该有妇人之仁,斩草不除根,必后患无穷。 李渊对李世民此举非常失望,虽然杀了李承道等人,他会很生气,但不杀,大唐随时会陷入内乱,李渊会更加生气。 他正是因为,不想让新生的大唐跟隋朝一样二世而亡,所以才捏着鼻子咽了这口气。 如今李世民这样做,在李渊看来,既糊涂,又辜负了他。 瞅着李渊久久未曾回话,李承乾悄悄看了一眼,他那诡异的神色,让李承乾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皇家无亲情…… 暗叹一口气,李承乾接着道:“孙儿已秉承父王,想让皇祖父同样去灵州颐养天年。” 李渊一琢磨,立马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这是让他去看着李承道等人,只要过个十来年,不论是朝中之人还是天下人,差不多也就忘了这回事了。 到时候,只要日子过得去,哪怕是有人打起了李建成的名号,也翻不起多大的浪。 李渊冷笑道:“那挨千刀的东西,倒是好图谋,丧尽天良之事做了,还想要个好名声,如此心肠,当初生下来就该直接掐死他。” 这等恶毒的话,李承乾就当没听到,仍旧自顾自道:“父王虽还没有答应,但等到他登基之后,孙儿有信心说服他,请祖父放心,灵州虽地处西陲,但跟江南相比丝毫不差,称一声塞上江南也不过分。 等过两年,国家平稳之后,一定在灵州,跟祖父修建一恢宏的别宫,不管怎么说,总比在宫里待的好。” 李承乾不卑不亢的样子,让李渊暗自点了点头,他这孙儿,有王者之风。 比他那该死的爹强,多锻炼多练,日后必为一圣明之君。 李渊的态度稍软道:“这主意,是谁给那该死的东西出的?” “是孙儿,不论怎么说,都是自家人。” 一个自家人,让李渊顿时老泪纵横,他哀伤的同时,心中也有一阵喜意。 李承乾八岁,就有这等机智,以后不可限量,大唐交到他们父子手里,他认了。 “去告诉你爹,一周之后,老子就禅位给他,遂了他的贼心,但就一点,禅位之后,我要立马去灵州,老子给他腾位置,让他做好了,做的稳稳当当的,晚上可千万别做噩梦。” 李渊虽然心里已经接受了,但嘴上丝毫不放过李世民,怒气冲冲的说了一通之后,见李承乾要走,又补了一句:“那挨千刀的东西要是不愿意,就告诉他,要么就一刀把我杀了,要么就让老子去灵州,有我在一天,便出不了事。” 李渊这句话,已经表明他的态度了,李承乾乖乖行了一礼,便退出了大殿。 “殿下” 刚出门,尉迟敬德就凑了过来,他本想问问什么情况,但还没张口,就被李承道打断:“尉迟叔父,把太极宫的人撤了吧。” “这……”尉迟敬德颇显犹豫,虽然来的时候,李世民吩咐他一切都听李承乾的,但这种事情,他还真的不敢轻易听从。 “放心,有事我担着,况且也出不了什么事。” 瞅着李承乾信誓旦旦的样子,尉迟敬德咬牙撤掉了大部分的人。 将李承道等人留下之后,他又派人去齐王府,将杨氏等人接来,但没想到,李世民下手的速度非常的快,这就短短的一会功夫,杨氏已经不知道被他藏到什么地方了。 看来,对于杨氏,李世民是早就惦记在心里了,对于这便宜老爹的人品,李承乾摇了摇头。 带着人从承天门出了宫之后,看着巍巍的皇宫,李承乾对于君父二字,有了一个真正的认识。 君父君父,先是君后是父啊…… 正文 第十章:赐剑 李世民的成功,除了自身的确优秀之外,也离不开麾下的良臣猛将。 一日的功夫,长安城恢复如初,犹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坐在马车上,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李承乾倒是觉得,如果能做个富家翁也不错。 这皇家着实是令人胆寒啊! 马车摇摇晃晃的,虽然灵魂来自后世,但这身体却还是年幼的稚童,没多久之后,李承乾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 从昨天傍晚,一直睡到今天清晨,他这肚子早都受不了了,刚睁开眼睛,立马就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这年月在李承乾看来什么都不好,唯独有一点,那就一睁开眼睛,大部分事情都是不用自己做的。 穿衣有人给穿,你都不用动,甚至洗脸你也可以不用动手,只不过李承乾毕竟是个现代人,他即受不了这种习惯,也没懒到这种地步。 洗漱完毕之后,立马就有人端来了早膳,菜式也不算多,四菜一汤吧。 这年月,做菜就三种方式,蒸煮烤,来了这大半年,虽然已经吃习惯了,但心里还是免不了膈应。 不过肚子饿了,吃什么都是香的,李承乾风卷残云,很快吃了个一干二净。 吃饱喝足之后,他立马又要准备进宫。 长孙等人,在昨日的时候,就已经被李世民接进了宫,这秦王府,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自此空闲下来了。 皇宫之中,虽然宫殿众多,但以李世民如今的身份,留给他住的地方却没几个。 ?挑来挑去,也就紫宸殿还算是合适。 等李承乾来的时候,这里已经被一众小孩,给嚯嚯的混乱不堪了。 “大兄” 李泰现在已经有点胖墩的雏形了,他比李承乾小个一岁左右,但这圆拱拱的身子,足有两个李承乾了。 这小家伙,现在和李承乾的关系还不错,平日里,跟个跟屁虫一样,经常跟在李承乾的身后。 李泰是个聪明的人,虽然没人跟他说什么,但他基本也猜到了,这皇宫以后恐怕就是他家了。 李泰刚围过来,李丽质李恪等人,也丢下手中的东西,将李承乾围成了一团。 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吵的李承乾脑瓜子嗡嗡的,想尽办法的让李承乾给他们讲故事。 “好了好了,大兄还有正事,等忙完之后,给你们讲个三天三夜好不好?” “真的吗?”性子柔软的李丽质,低声问了一句。 知晓这个妹妹命运的李承乾,对她,是最为心痛的,这是个可怜人啊。 李丽质比李承乾矮半头,李承乾学着李世民的样貌神态,用自己的小手揉着她的小脑袋,柔声道:“那当然,大兄何时骗过丽质。” 门外的李世民看到这温馨的一幕,心中一暖,对李承乾更是感到满意。 说实话,他用这种方式上位,最怕的,就是做个坏榜样,李渊的那句诸子如厮,可是深深的刺到了他的心里。 如今看到这一幕,他心里好受了许多。 “行了,都去玩吧,不要缠着你们大兄了。” 李世民一句话,一群小孩瞬间轰散,估计是怕被追究将紫宸殿弄了个天翻地覆之则。 瞅着童真的众人,李承乾笑了笑,转身对李世民行礼。 “父王”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再看看乱哄哄的紫宸殿,不明白都是同样的年纪,李承乾哪来的这股老气,以前也没发现啊。 “你一稚童,怎么像是个小老头一般。” 李承乾的头发,被李世民揉散了许多,他无奈的笑了笑,将昨日李渊的话,转述给了李世民。 当然,那些刺耳的话,就没必要告诉李世民了。 “你祖父,真是这么说的?” 李世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自晋阳起兵开始,他就一直等着这一天,甚至无数次梦到身穿衮服的场景,如今,这一切都要成真了。 最重要的是,在某种意义上,李渊是认可了他的,这才是让李世民最为欣喜的地方。 而这一切,都是李承乾带来的,此刻,看着面容稚嫩的李承乾,李世民解下自己腰间的佩剑递给了李承乾。 “此剑,是当初杨广赐给为父的,这么多年以来,为父正是拿着它,南征北战打下了这江山,如今就交给你了,吾儿以后定为尧舜。” 最后这一句话,让这剑已经不再是一把剑了,虽然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李承乾心里还是非常激动的。 那可是太子啊,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个普通人骤然间到这种位置,搁谁谁不激动。 他就是一个俗人,伸手接剑的时候,忍不住的都在微微颤抖。 这剑对于李承乾来说很有份量,他拿在手里都提不起来,一个劲的往下坠。 但李承乾两只手握的紧紧的,这幅姿态,让李世民哈哈大笑。 少年人终究是少年人,李世民又是宠溺的揉了揉李承乾的脑袋。 这时候,长孙也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也是微微一笑,昨天晚上,在李世民告诉长孙李承乾的所作所为之后。 这位名留青史的贤后,激动的一晚上没有睡着。 让她如此激动,除了李承乾表露出来的胆识智谋之外,还有他的心性。 天家无亲情,李世民和李建成兄弟相残,让长孙怕她的孩子以后也会走到这一步。 如今,李承乾连李承道等人都能放过,那对于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自然也不会差。 这是长孙最为看重的一点,如今李世民能对李承乾这么满意,让她更加的开心。 太子之位越稳固,那她们一家则越安稳,长孙不求别的,只求一个家和万事兴。 一家人在一起热闹了一天之后,长孙和李承乾回了秦王府,一晚上,秦王府喧闹声不止。 等到天亮之后,所有的东西都已收拾妥当,源源不断的,开始往宫内运。 而皇宫,也是鸡飞狗跳一箩筐,李渊已经下了明旨了,作为交换,李世民也同意了李渊去灵州。 而要去灵州,李渊自然不可能孤身一人去,后宫之中他的嫔妃自然也要跟着,时间紧任务重,李渊已经说了,禅位之后他立即就要出发,在皇宫不多呆一刻。 所以这一两日,各个嫔妃以及随从,都得先行出发。 在这种折腾中,五天的时间悄然而逝,原本喧闹的皇宫,变得格外的寂静。 正文 第十一章:禅让大典 咚…咚…咚 三声钟响之后,高士德气沉丹田,卖力放声高吼道:“禅让大典正式开始,百官,跪!” 太极殿外,浩浩荡荡的跪了数百人,只要是在长安的官员,今天都来了,这些人虽然面上肃穆,但心里都在琢磨着,今日李渊会不会当着百官的面,和李世民抖上一场。 这样想的不止是百官,还有李世民,李渊行事如此痛快,让他也不得不怀疑他的父皇,是不是想搞什么小花样。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种关头上,绝对不能出事,所以李世民前几天,将宫中大清洗了一番,不论什么部门,全都换上了自己的人。 同时,禁军更是详细的摸查了一番,只要是李渊的人,要么被革职要么被打发去了其他的地方。 总之,现在宫里上上下下,已经皆在李世民的掌控之中了。 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不放心,所以今日,只要是站在李渊身边的人,不论是侍卫还是宫女太监,全都出自秦王府。 像高士德喊完这一嗓子之后,立马被带离了李渊的身边。 李承乾也被安排了过来,名义上,是跟在李渊身边随时侍奉,其实,李世民什么心思,不论是他自己,还是李渊,皆是心知肚明。 太极殿内的人,比之外面少了许多,但这些人,皆是大唐位高权重之人。 李渊再次坐到龙椅上,看着地下群臣的时候,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李承乾站在一旁,等了片刻不见李渊呼平身,立马隐蔽的碰了一下他。 李渊瞬间回过神,忍不住的一脸落寞,下方一些忠于他的臣子见此,心中一阵酸楚,有几个感性的人,一时忍不住,竟然落起了泪。 虽然没有哭出声,但那轻微的哽咽之声,在这落针可闻的大殿里,也算的上是响亮了。 李世民的脸立马一黑,今天可以说是他的大好日子,这个时候哭哭戚戚的,那就是不给他面子。 李世民其实算不得是个大气的人,对于这种人,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给了发小长孙无忌一个眼神之后,这几个哭泣的人,便注定是要倒霉了。 “众卿免礼!” 群臣缓缓起身,这个时候,李渊突然又道:“你跪着听!”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大家都知道说的是谁,李世民心中一紧面色一黑,不甘的又跪了下去。 出自天策府的人见此,也索性又跪了下去,这一跪,又跪倒了一大片,搞的站起来的人又觉得不安,不知道该不该也跪下去。 场面一时变得诡异又尴尬,不论是李世民还是李渊,现在面上都不好看。 李承乾见此,清了清嗓子,开口吼道:“宣诏,群臣,跪!” 站着的人立马跪了下去,李世民和李渊同时看了李承乾一眼。 候在一旁的苏宁,是李世民的贴身太监,见此,匆忙宣读起了诏书。 第一份诏书,是宣布立李世民为太子,当苏宁顺顺利利的读完之后,李世民心中的石头落下去了一大半。 “儿臣,领旨!” “恭贺太子殿下。” 不论百官心里是怎么想的,但现在木已成舟,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的。 像那种头硬的,敢在这种时候跳出来闹事的,前两天已经被李世民打进天牢了,比如态度最强硬的魏征,要不是李承乾说情,他已经被李世民抄家灭族了。 群臣高呼三声之后,苏宁紧接着又宣读起了第二份诏书。 “太子本性纯良德行深厚,应天之意可为君,朕年岁已长,故今日,禅让于太子,望太子呈天意,德化万民,治国之道在于德性操守,为君者,更应以德服人,如此,天下方可安,万民方可服。” 这禅让诏书,是李渊亲自写的,放眼古今,都没有这样禅让的,李世民怎么上位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而李渊通篇不说别的,就围绕一个德字叨叨。 这简直就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群臣不敢吱声,李渊则冷冷的看着李世民,至于李世民心里怎么想的,没人知道,反正他的面色非常的平静。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必定时刻修养德行!” 呵呵…… 李渊是铁了心的不准备给李世民留面子了,他光明正大的冷笑了两声。 这父子二人之间的斗争,让群臣呼吸都轻薄了几分。 按照规矩,李世民领旨谢恩之后,李渊应该勉励几句,然后李世民再谢恩,到这一步,禅位大典就算结束了。 但李渊的这一声冷笑,直接让场面僵了下来,没人知道下一步该怎么搞了。 这种紧要关头,李承乾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他也不说什么废话,对着李渊直接跪下,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稚嫩的声音响彻太极殿,众人皆愣。 这等稀奇的口号,还是第一次听到,不过倒是也和目前的情况应景。 于是,群臣跟着同样三呼万岁。 李渊瞪了李承乾一眼,同样一句话不说,直接从脑袋上摘下冕旒往御座上一扔,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群臣一瞅,立马低下头了,这等情况着实是尴尬。 李渊潇洒的走了,但典礼还得继续,禅让完了,那就该登基了。 李承乾给了苏宁一个眼神,苏宁也是个人精,立马秒懂:“恭迎新皇登基。” 李世民冷着脸起身,原本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在真正的坐在御座上之后,他发现,好像自己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这位置,也没什么特别的。 见李世民状态不对,李承乾立马又跪下高呼:吾皇万岁。 众人也紧随着一起高呼,殿内的人一喊,殿外的人同样跟着喊。 这等山呼海啸的声音,别说皇宫了,哪怕就是整个长安城都听的一清二楚。 这个时候,李世民终于找到点皇帝的感觉了,心也热起来了。 看着跪倒在地的群臣,李世民中气十足道:众卿平身。 众人悉悉邃邃的站起,面色各不相同,大体上可分为三类,出自天策府的人,面上皆是喜色。 而原本属于李建成的人,则面无表情,最后一种就是李渊的人,以裴寂为首,面色复杂。 但都不重要了,属于李世民的时代,已经拉开帷幕了。 正文 第十二章:灵州 皇权交替后的次日,天刚微亮,宵禁还未解除,整个长安城都静悄悄的。 一几十辆马车组成的车队,从永福门驶出,木轮压在青砖上,咯吱咯吱的作响。 李世民站在宫城上,目送着车队的离去,清晨的湿气很浓,刚感到寒冷,立马就有人给披上了一大氅。 看着已经进位皇后的长孙,李世民微微一笑,夫妻二人不发一言,互相依偎在一起,朝阳打在他们的身上,看起来颇有情调。 李渊乘坐的马车,处在车队的正中间,透过车窗看着冷清的长安城,心里一时百感万千。 当初,也是这样一个清晨,他进了长安城,立下了这不朽功勋,如今,廉颇老矣。 唉! 李渊轻叹一口气,看了看李承乾又看了看李承道。 李承乾摇摇晃晃的闭着眼睛,李承道则阴冷的看着他。 郑观音等人,前两天便提前出发了,随行的,还有李世民的心腹将领张叔伯。 张叔伯此人虽然名声不显,但却是李世民最信任之人,而他,以后也是灵州别宫的禁军统领。 虽然李渊已经做出了保证,但隋炀帝修建的灵州别宫,里里外外全都是李世民的人。 父子相疑到这种程度,李承乾也是无可奈何。 “承道啊,以后你们就改姓木吧。” 李渊淡淡的一句话,让李承道脑袋瞬间变得空白。 木子李,去子改木,自此之后,他便真的就是庶人了,最重要的是,李渊表明了他的态度。 没有了李渊的支持,李承道什么都做不了,他的眼中瞬间噙满了泪水。 车队驶出了东城门后,一路向西,逐渐开始提速。 七日之后,当李承乾快要被揺散架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到了灵州。 当初隋炀帝巡边的时候,在灵州特地修建了一行宫,虽然规模跟长安比不了,但收拾收拾,舒适度也是不差的。 到了这里之后,李渊才感觉到了一股自在的感觉。 新上任的灵州刺史周方,同样出自秦王府,他的任务只有一个,看紧李渊与李承道等人。 在拜会了李渊之后,周方和李叔伯跟着李承乾出了别宫。 “殿下,要不去刺史府坐坐,属下给您接风洗尘。” 相比于李渊,李承乾才算是自己人,不论是周方还是李叔伯,随意之余又多了几分亲近。 “还是免了”李承乾摇摇头:“晚上在别宫摆洗尘宴吧。” “这之后,皇祖父可就交给你们二人了,万万不可出什么事。” “诺” 周李二人端正的共行一礼,李承乾又宽慰了二人两句,到了晚上之后,洗尘宴上,李渊借着酒劲当着众人的面,又是大骂了一通李世民。 听的众人无不心惊胆战,而李承乾自始至终一言不发,老老实实的吃着自己的饭。 折腾了大半夜之后,李渊才算是折腾累了,嘟嘟囔囔的回了寝宫。 第二天,太上皇驾临别宫的消息传遍了灵州城,特别是知晓以后就在这长住了之后,城中百姓兴奋难耐。 而一些有故事的人,也打起了另类的主意。 “这位将军,吾有要事,劳烦通传一声殿下!” 守在门外的正是薛万彻,看着周方一脸着急的样子,他却无动于衷。 经过几天的相处,对于李承乾的脾气秉性,他算是基本摸透了。 这位殿下待人和善赏罚分明,可以说是哪都好,但有一点,李承乾有很大的起床气。 刚睡醒的李承乾跟脑袋清醒的李承乾,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在他睡觉的时候,薛万彻是真的不敢打扰。 瞅着这护卫无动于衷,周方情急之下就想直接闯进去,但却又被薛万彻拦的死死的。 门外的动静,终究是吵醒了李承乾,他大声的怒喝道:“大清早的吵什么吵?” 薛万彻脑袋一缩,周方也是不敢在吱声,但仍旧一脸捉急之色。 裹着被子翻了两下之后,李承乾睡意全无,冷静了几分钟之后,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周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乱转,见李承乾出来之后,也顾不上他神色正常不正常了,连忙迎上去道:“殿下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李承乾眉头微皱,能让周方这么着急的,只有李渊了。 “太上皇杀人了!” 嗯?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让李承乾一头雾水,不满道:“慌慌张张的作甚,慢慢说!” 周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稳稳心神冷静道:“今天清晨,别宫外来了一群人,跪在宫门口就……” “行了行了,边走边说!” 这周方瞅着都要火烧眉毛了,说话倒是不紧不慢,李承乾也是服了,等他说完,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李承乾住的地方也算是别宫,但和李渊的别宫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东,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二人边走边说,李承乾总算是明白发生了何事。 灵州这地方,是大唐的西门户,既靠突厥也靠梁师都。 这两方跟大唐那都是死对头,所以灵州驻扎着一大部兵马,差不多有个四万多人。 而灵州督军吴乾,也是李世民的人,因为战功显赫,被赐了一个开国县爵的爵位,事情坏就坏在这爵位上了。 他一共有两个儿子,其中老大吴克隆,因为相貌丑陋所以从小就不被吴乾所喜,要不是吴夫人拦着,他刚出生就被吴乾给掐死了。 他的二弟吴克群因为长的和吴乾相似,所以自小就得吴乾喜爱。 半年前吴夫人去世了,吴克隆一下没有靠山了,因为他嫡长子的身份,吴乾身上的爵位,肯定是由他继承的。 吴克群当然接受不了这种结果,自小受宠爱的他胆子也大,居然下毒毒死了他大哥。 事发之后,吴乾不仅没有什么表示,反而还替他擦干净了屁股。 而吴克隆虽然长得丑,但心地还是善良的,他对下人都不错。 有几个下人对他可谓是忠心耿耿,在知道李渊到了灵州之后,这几个下人一琢磨,豁出性命就来告御状了。 李渊一听,一股血就顶到了脑门,好家伙,上梁不正下梁歪,李世民不是个好东西,他的手下也不是什么好玩意。 一个个都是弑兄的狗东西,这李渊哪能忍,李世民他动不了,一个小小的吴克群他还动不了了? 正文 第十三章:吴乾 李渊一腔怒火正没地方发泄呢,这刚好来了个李世民的替罪羊,这他怎么可能放过。 当下提着剑就杀向了吴府,到了吴家还勉强保留着理智,召开了那吴克群询问了一番,没想到那吴克群着实是个软蛋,李渊刚吓了吓他,他就吓得竹筒倒豆子,把事情老老实实的交代了出来。 李渊一听,心里直接一股火,哪还肯听他求饶,直接一剑砍了他。 李承乾对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叹一声,一切都是命了。 等二人匆匆赶到吴府的时候,李渊已经回了别宫了,看着哭哭啼啼的吴府众人,李承乾突然想到了一点。 “你刚刚说,吴乾正领兵在外?” “是”周方晗首道:“因为太上皇来此的缘故,陛下前几日令吴乾带兵移驻宁川关,防备突厥。” 李承乾神色一冷,这吴乾只有两子,并且对这吴克群最为宠溺,如今他领兵在外,要是知道李渊杀了他唯一以及最为宠溺的儿子,恐怕…… “令人看紧吴府的人,同时严查出城之人,你立马派人去宁川关告诉吴乾,就说太上皇召见,让他立马回来。” 李承乾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让周方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下,周方也是心神一紧,吴乾的手里面可有三万多人的,要是他有什么动作的话,这后果,周方想都不敢想。 “殿下放心,臣这就去安排” 周方行了一礼,也顾不上李承乾了,安排人围死了吴府之后,连忙回了刺史府。 李承乾这心里,也不安了起来,李渊这一冲动,搞不好就是一场兵祸啊。 …… 周方是个干吏,虽然刚到灵州没两天,但却对灵州的情况了如指掌,短短的半个时辰,灵州就进入了备战状态。 寻常官员和百姓,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了起来。 可惜,周方的行动速度虽然快,但还是为时已晚,一吴府的家将正快速的奔向宁川关。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太上皇就在灵州,要是让突厥越过了关隘,你我的脑袋可都得掉。” 吴乾一边巡视着城墙,一边大声告诫着士卒,此人的工作态度,还是非常敬业的。 巡视了一圈之后,吴乾便回了守将府,刚刚换下甲胄就有人通传,说是家里来人了。 纳闷不解的吴乾,令人将家将带了进来,一句话没说,从他的表情,吴乾就知道,家里肯定是出事了。 “家主” 家将哐当一声,直接跪下泣不成声。 吴乾见此,心中一紧,连忙问道:“家里出什么事了?” “少主,少主…少主被太上皇杀了。” 一瞬间,吴乾的脑袋犹如被投了颗炸弹一般,轰的一声脑中一片空白,踉跄后退两步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他脸上的沟壑微微抖动,嘴唇微张想说些什么,但又未吐出一字。 家将一瞅吴乾面色通红,立马扑了过来,生怕怒气攻心之下,他直接一命呜呼。 “家主,家主!” 扶住吴乾,家将的眼泪唰唰唰的往下掉。 被他这一吵,吴乾犹如回过了神一般,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一番凶神恶煞之色,就好像是要吃了他一般。 “李渊为什么要杀了群儿,快说!” 吴乾此刻犹如一头狮子一般,愤怒的咆哮着。 家将一边哽咽,一边讲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吴乾听完之后,双眼通红,他四十多岁了,这么多年以来,纳了好几房小妾,但都未再有所出。 所以李渊这一杀,不仅杀了他的儿子,还绝了吴家的后。 他当初跟着李世民南征北战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博个功名光宗耀祖嘛,如今功名有了,但却无人继承了,那他这一辈子图个什么。 吴乾越想心里越愤怒,我抛头洒血给你们李家打下了这花花江山,你们转而就杀了我儿子,既然如此,那大家都别想好过。 恶向胆边生,吴乾什么也不管了。 “来人,击鼓聚将!” 小小的宁川关,很快响起了擂鼓声,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各部将领汇聚一堂。 吴乾坐于上座,虽一言不发,但众将都能感觉到,定然是出了大事。 他驻守灵州数年,手下的将领,基本上都是他的人。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通病,军队总是容易变成私军。 “大哥,出什么事了?” 朱老大是吴乾的结义兄弟,也是他最信赖的人,有这个兄弟,他这心里也安稳了许多。 示意他先坐下后,吴乾阴冷道:“诸位兄弟,咱们在这灵州这么多年了,我吴某人待大家如何?” “将军待我等没的说,有事将军吩咐便可。” “没错,我这条命是将军给的,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凡是吴乾的心腹,纷纷站起来表忠心,其他人一瞅,现在这种情况不站起来也不行了。 所以很快,堂中众人全都站了起来,吴乾也不管真真假假,一副非常感动的样子。 几滴眼泪顺势滑落,哽咽道:“众位兄弟如此抬举吴某,啥都不说了” 吴乾狠狠的锤了锤胸膛,众人更是感激涕零。 瞅着氛围烘托的差不多了,吴乾擦干眼泪正色道:“诸位兄弟,太上皇已经到了灵州了,想必你们也知晓了。” 众人不懂吴乾的意思,但李渊来此的消息,昨日就传来了宁川关。 看他们都点了点头,吴乾面色一冷,转而道:“据某听到的消息,太上皇昨天刚到,今天就暗中派人调查我灵州军,估计是知晓了我等的事情了。”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一惊立马炸了窝,堂内瞬间变得喧嚣了起来。 在灵州的这些年,他们这些人,不仅暗中跟突厥和梁师都做生意,还吃了一万多人的空饷,最重要的是,他们倒腾的都是违禁物资。 比如军械甲胄盐铁这些,如果被李渊查到了,这可是死罪一条。 众人怎么能不慌,他们万万没想到,李渊居然不是来颐养天年的。 众人的反应吴乾都看在眼里,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要是想让这群人跟他一起造反,那万万不能以私仇为理由。 这等杀头的买卖,必须得让所有人都没有退路。 正文 第十四章:反了 “这…这……太上皇毕竟已经退位,应……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汤达也是吴乾的结义兄弟之一,但此人贪财好色胆小无谋,吴乾一直不怎么看的上他。 见他如今还抱有幻想,心中更是冷笑连连。 不过汤达这一提,还是有几个人觉得言之有理的。 太上皇就是太上皇,虽然还沾着一个皇字,但跟皇帝已经相隔万里了,他们说到底是军中之人,李渊想动他们,也得先过李世民那一关。 这一来一回,起码能争取个一两月时间,把手脚处理干净不是什么难事。 见一部分人有些松懈之色,吴乾冷冷的看了汤达一眼后,泼起冷水道:“七弟,事到如今还抱有这种侥幸,着实是糊涂,太上皇来此,可是中山郡王陪同的,如今陛下登基,这位郡王殿下定会被立为太子,一但事情败露,到时候……” 吴乾搬出了李承乾,让将众人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击碎。 李渊的话李世民可能不会相信,但李承乾可就不同了,这位中山郡王,有多么受李世民的宠爱,他们也是知晓的。 众人一下像是丢了魂一般不再言语,堂内落针可闻,吴乾也是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沉默片刻之后,朱老大噌的站起,脸上一副狠辣之色,众人的目光皆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大哥,事到如今左右不过是个死,要不然,咱们索性就反了,如今我们手里还有三万多人,灵州城现在只有两千多士卒,要是能拿下李渊,到时候不论是东投突厥,还是南投梁师都,咱们都有资本。” 朱老大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别人不敢有的想法他有,别人不敢说的话,他敢说。 造反这种事情,可是诛九族的重罪,虽然一旦事发他们是死路一条,但家眷不会被株连,可如果造反的话,这后果…… 汤达听到造反二字,心里就是一颤,他杀个人都要害怕个两天两夜呢,造反……这尼玛胆都要吓破了! 跟汤达一个心思的不在少数,哪怕是之前口号喊的响亮的心腹,这个时候,大部分也是一脸犹豫之色。 一旦造反挟持李渊的话,那他们只有两条退路,一投突厥,二投梁师都。 至于自立什么的,那根本不可能,就他们这三万来人,想要对抗朝廷,简直痴人说梦。 但不论是突厥还是梁师都,都不是一个好选择啊…… 除了几个死忠之外,其他人都是一副犹豫之色,吴乾也佯装犹豫,但实则暗中观察着众人。 见大部分人都是一副动摇之色,他心中一冷的同时,也不言语。 “怎么,平日里一个个争强好胜的,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都开始没种了?” 朱老大瞪着眼睛,看着众人,眼中一副鄙夷之色。 话很刺耳,也没人敢接,瞅着陷入了僵局,吴乾又恼又气。 这个时候,一个小兵突然跑进来道:“将军,灵州城来人了,说是太上皇急召您。” 吴乾猛的站起,朱老大担忧的看向了他,其余众人,心中则是一突突。 李渊突然急召吴乾回灵州城,是不是他们的事情已经败露了。 众人愈发的不安,他们面上的紧张之色让吴乾心中一喜。 这李渊的人来的真的够及时的啊,刚想睡觉就送来了枕头。 “你先下去吧,就说本将军还有一些要事处理,请使者稍等片刻。” “诺” 小兵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溜烟的就跑了。 吴乾扫视一眼众人,淡淡道:“大家也听到了,太上皇已经派人来了,估计已经是抓到什么把柄了。” 话说到这,众人脸上的不安之色愈发浓烈,吴乾换了个口气道:“诸位兄弟放心,罪责吴某一人承担,我这就去向太上皇请罪。” “大哥” 吴乾的表演入木三分,朱老大被感动的眼中甚至溢出了水珠,他连忙拦住吴乾,转身对着众人怒视道:“以往将军是怎么待你们的,这该拿的钱你们可一分不少,事到如今,一个个想当缩头乌龟,你们以为这样那皇帝就能放过我们了?” 堂中回响着朱老大的声音,众人面色迅速由白转红再转黑。 “娘的,那就反了,左右都是一死,不如拼一把,那梁师都开出的条件,可比李家大方多了,干了。” “干了干了” ………… 众将纷纷喊起了口号,哪怕一些人心中还是不愿意,但现在这个时候,也不敢说什么,要不然,吴乾绝对会先杀了他们,拿他们的脑袋祭旗。 “来人,带天使过来。” 一声令下没多久,宋方派来的人就被带了进来。 刚一进来,黄金华就感觉到了一股不对劲,这群人的眼神,怎么都夹带着一股不怀好意。 正当他还琢磨的时候,吴乾开口了:“李渊急召我回灵州城,是想干什么啊?” 冰冷嘲讽的口气,让黄金华当下心中就是一冷。 武将直呼主上的名讳,这群丘八心里想什么,黄金华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这可真的是倒霉透顶了,搞不好直接就一命呜呼了…… 黄金华一边心中暗叹倒霉,一边强装镇定。 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风轻云淡道:“太上皇知道将军驻守灵州数年,对大唐颇有贡献,可谓是劳苦功高,所以太上皇准备宴请将军,对于将军太上皇可谓是各种褒扬啊,太上皇如此赏识将军,要不了多久,将军定当能够飞黄腾达……” 黄金华将肚子里的吹捧之词,一股脑的全都倒了出来,听的众人一愣一愣的。 他们好不容易下定的狠心,情不自禁的开始动摇。 而吴乾肯定不会给这些人犹豫的机会,冷笑一声,也不废话直接给了朱老大一个眼神。 秒懂意思的朱老大抽出刀,就冲着黄金华砍了过去,他下手极快,吓傻的黄金华都未来的及惨叫,脑袋就无力的滚落在地。 刺鼻的血腥味,让众人也纷纷愣了神,汤达甚至吓得一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滑落。 “兄弟们,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反不造也得造了,**娘的。” 正文 第十五章:准备 灵州城,刺史府内。 李承乾坐在上座,面前摆着一碗油腥味很浓的茶汤,周方坐在下面,时不时的就往门外望一眼。 屋外人影幢幢,看起来非常的忙碌。 “多长时间了?” “回殿下,三个时辰了。” 李承乾面色一冷,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从灵州城到宁川关需要多长时间?” “快则一个时辰,慢则两个时辰左右。” 唉…… 李承乾突然长叹一口气:“周大人,城内有多少守军?” “所有兵马加在一起,不超过四千人。” 周方神色严峻,他派去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这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其实一个时辰之前,不论是李承乾还是周方,就已经有所察觉了,李承乾甚至还亲自去找李渊,让他先离开灵州城。 但李渊一听吴乾有可能反,不仅一点惧意都没有,还铁了心的要等他来,仍由李承乾说破大天他就是不走。 反而还训斥了一通李承乾,跟他讲了半天什么帝王尊严。 搞的李承乾颇为无奈,李渊不怕死,他可怕啊,城中就这么多人,吴乾手里可是有三万多人的。 这灵州城,因为是边塞重镇,所以城墙修建的坚固高大,并且城池也较为宽广。 看似是好事,但凡事有利就有弊,人多的时候,灵州城就是坚不可摧,人少的时候,那就是漏洞百出。 四千多人扔到城墙上,哪怕就是隔一米站一个人,也站不满城墙,防守捉襟见肘。 李渊又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不走,他不走,李承乾自然不可能自己走,那样会被天下人用唾沫星子给淹死。 “周大人,将城中士卒先都集合起来交给李叔伯吧,而后你抓紧动员城中青壮,多一分力量也是好的。” 周方应了一声,但还是不安道:“殿下,要不再去劝劝太上皇吧,或者……” 话头戛然而止,周方给了李承乾一个强硬的眼神,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强带李渊出城,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但却不能这么做。 李渊退位本就心里不爽,在强带他出城,这等于是把他仅剩的哪点帝王尊严,给彻底撕掉了。 对于一个开国皇帝,这是非常残忍的,也是李渊万万不能接受的,这样做还不如直接杀了他呢。 而从李渊铁了心的不走,也能看出这一点,他要向天下人证明,他李渊不是被拔了牙的老虎。 “不可,太上皇也是皇帝。” 李承乾一语双关,周方听懂了其中的含义,当下也是颇感无奈。 “周大人也不用过分担忧,三万人说少不少,说多他也不多,灵州城池高大,一时半会也攻不下,我已经派人给东阳城的守军报信了,最多坚持一日即可。” 李承乾临危不乱的风度,让周方折服,这位中山郡王殿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周方走后,李承乾又寻来了李叔伯,这位名声不显的禁军统领,在兵法一道上,丝毫不逊于秦王府那些名扬天下的名将。 在李承乾将基本的情况告诉了他后,李叔伯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就想出了应对之策。 “殿下放心,哪怕就是没有援军,末将也有信心能守个三天三夜。” 李叔伯的口气听起来很大,但李承乾知道,他没有说大话。 如此一来,他这心更加的安稳了。 “孤相信将军,灵州城就托于将军了。” “殿下把心放肚子里,末将这就去安排。” 李叔伯说完,二话不说扭头就走,李承乾算是明白,为什么此人有本事,但却只能当个保镖头子了。 …… 别宫,安西殿。 李渊今天看起来容光焕发,就好像是有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一样。 “高士德,去取朕的甲胄来。” 跟李渊兴冲冲的样子比起来,高士德则一副苦涩至极的模样,他着实想不明白,怎么听到有人造反,李渊却能开心成这样呢。 一时愣神的高士德迟疑了一两分,这让李渊的脸色迅速冷了几分。 “怎么,朕的话你也不打算听了?”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高士德告谦两声,连忙就跑了出来。 他刚出门,恰恰撞到了李承乾,这吓的高士德一溜烟的就跪了下来,额头瞬间布满了汗珠。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行了,起来吧。” 李承乾不是那种盛气凌人的人,可能在其他人眼里太监啥都不是,但李承乾毕竟是个现代人,虽然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但起码把对方当个人,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动手杀人。 人命在他的眼里,还是很贵重的。 “谢殿下,谢殿下!” 高士德暗松一口气,心里对李承乾有了种莫名的感激。 “着急忙慌的,可是出什么事了?” “太上皇让老奴去取甲胄。” 李承乾轻叹一口气摇了摇手,高士德行了一礼之后拔腿就跑,他可不敢耽误,李渊可没有李承乾这么好说话。 大殿内,李渊只穿一席里衣,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擦拭着手中的剑。 听到动静,他抬头看了一眼,见来的是李承乾之后,一言不发,低着头接着擦着剑。 “孙儿,拜见祖父。” 李承乾一丝不苟的行了一礼,但李渊就像没听到一样,静静地擦着自己的剑。 被无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李承乾也不恼,直接坐在了李渊一旁,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李渊。 剑很快就擦的无比明亮,李渊举起看了看,突然道:“怕吗?” 李承乾一愣,摇了摇头。 李渊淡淡一笑,这是李承乾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见李渊笑。 短暂的一句话后,祖孙二人都未再言语,高士德很快抱来了一金甲。 李渊兴冲冲的穿上后,在殿中舞了几十回合的剑,这一刻的李渊,颇有英武之气。 在灵州军反叛的消息传出去之后,灵州城迅速进入了战时状态。 因为突厥经常侵袭的缘故,百姓早已轻车熟路,该干什么大家都门清。 而周方也迅速拿下了灵州军主要将领的家眷,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些家眷大部分都是一些小妾或者没有名分的人,这些人,根本没有利用的价值。 正文 第十六章:梁师都 入夜,月黑风高,一阵凉风吹过,李承乾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跟在身后的冯立,连忙将手中的披风,给李承乾披上。 “无妨” 李承乾踩着椅子趴在城墙上,看着城外漆黑一片,他这心里也是一股茫然。 这吴乾肯定是已经反了,但诡异的是他一直没有动静,从下午等到晚上,连灵州军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这并不是个好兆头,就像炮弹一般,炸了的才让人放心,要是哑弹的话,反而让人提心吊胆。 站在身后的周方和李叔伯同样眉头紧蹙,他们二人跟李承乾有着同样的担忧。 “殿下,已经派出去三拨人了,但一个都没有回来,恐怕情况比我们想的还要严峻,要不,您再去劝劝太上皇吧。” 李承乾心中苦涩,这李渊现在是肯定劝不动的。 老头下午的时候,穿着耀眼的金甲,拿着锋利的宝剑,大刀阔斧的往城墙上一坐,颇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但左等右等,等到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了,这吴乾也没有露面,气的老头冲着城墙砍了数十剑,这才算勉强出了一口气。 这个关头去劝他,恐怕不仅没用,还会起反作用。 “在派,一定要搞清楚宁川关现在的情况。” “诺” 周方心里暗叹一口气,吴乾一直没有动静,肯定是有什么筹划,这之后的情况搞不好更加的危险。 李承乾和李渊要是出了什么事,他怎么对得起李世民。 但现在,李渊怵在这,让众人都无可奈何。 …… 宁川关。 吴乾巡视完城防,刚刚回府,朱老大听到信就匆忙赶了过来。 “大哥,突厥人回信了,他们听说李渊在灵州城一口就答应了。” 吴乾的眼中,立马爆射出一道精光,他也是个知兵之人,对灵州城的情况非常的熟悉,自然知晓,想要靠他这三万人拿下灵州城有多么不易。 并且,搞不好就会被围歼于城下,所以,他自然不会贸然的去灵州城, 实力不够外援来凑,如今突厥人已经答应了,那作为突厥走狗的梁师都,想必也不成问题。 有了突厥人和梁师都,他不仅能报仇,搞不好也能称个王玩玩了。 想着想着,吴乾还莫名的有点兴奋。 “你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兄弟们,让他们也放心。” 朱老大点了点头,在他走后,吴乾犹如人格分裂一般,一会春风满面,一会满脸悲伤。 …… 次日。 天刚微微亮,朔方城皇宫内,大梁国皇帝梁师都,正抱着抢来的美人睡的正香呢,一老太监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听着轻微的鼾声,他犹豫许久之后,咬着牙轻呼道: “陛下,陛下……” 梁师都猛的睁开眼睛,快速的抽出了床头边的剑,看也不看用力一挥,可怜的老太监眼神刚刚变得惊恐,连躲闪都没来得及,就被一剑斩杀。 “啊!” 被惊醒的美人看着血流不止的尸体,吓得立马一声惊吼,听到动静,几个侍卫快速跑了进来。 看到倒在血泊之中的老太监,这几个侍卫心中一紧,这老太监可是跟了梁师都许久的亲随太监,如今这样的人都被随意斩杀了,他们怎么能不怕。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朕不是说了吗?朕好梦中杀人,在朕睡着的时候不要轻易靠近,谁让你们把他放进来的,啊!” 梁师都一阵怒斥,这几个侍卫连忙低下了头,生怕多看他一眼再丢了小命。 之前梁师都虽然经常说,他睡着的时候任何人不得靠近,但没人相信有人能在睡觉的时候还可以杀人。 如今有了这老太监前车之鉴,众侍卫对梁师都更加的畏惧了。 侍卫的畏惧之色梁师都都看在眼里,虽然面上愤怒至极,但心里还是非常的高兴的。 这一招,是他在史书上看到的,曹操为了避免睡着的时候被人刺杀,所以想出了这么一招。 如今,他现学现用,还真的是不错,梁师都平日里为人便残暴不仁,最怕的就是有人刺杀他,有了今天这么一出,他以后睡觉也可以安心了。 “将他抬下去,赶紧收拾干净。” 几个侍卫沉默的行了一礼,立马收拾了起来,全程都不敢抬起头。 梁师都将剑扔在地下,转而安慰起了他的美人,丝毫没有想一想,这老太监为什么会跑进来。 “梁将军,我奉我家可汗之命来此,可是有要紧之事要通传梁皇的,这已经半个多时辰了,这梁皇的架子越来越大了。” 突厥使者吡橹土,不满的看着梁师都的堂弟梁洛仁。 “使者误会了,吾皇肯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耽搁了,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梁洛仁说着,就轻车熟路的从怀中掏出了两片金叶子,塞到了吡橹土的手中。 而吡橹土对此也是见多不怪,熟练的一转手,手中的金叶子便不见了踪影。 从二人的表情来看,这种事情肯定发生过无数次了。 收到了好处,吡橹土神色满意了许多,但仍旧嘟囔了两句。 梁洛仁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笑着赔了两句不是。 寻了个机会后,梁洛仁到了门外抓住一个太监,就恶狠狠道:“还不快去通知陛下,就说突厥使者到访,有要事。” 小太监被他的一副凶残之色,吓得连忙点头,而后飞快的跑向了梁师都的寝宫。 寝宫之内,因为计谋得逞的梁师都兴趣大发,正和他的美人翻云覆雨的时候,小太监在门外高呼道:“陛下,突厥使者正在明安宫求见,上将军让奴婢前来通传。” 梁师都一听,心中的怒火立马消散,哪怕马上就快要飞上云霄了,但也不得不立马从床上爬下来,突厥人他可得罪不起。 如今大唐一统天下,正是需要依靠突厥人的时候,要是没有突厥人,李家那群王八蛋早都把他生吞活剥了。 依依不舍的告别美人,梁师都连忙赶往了明安宫,但在这之前,他先令人处死了小太监。 虽然是为了公事,但在他办正事的时候,最烦有人打扰。 可怜的小太监,刚刚被强割了进宫没几天,没想到就这么死了。 哀也,悲也,叹也! 正文 第十七章:脱离掌控 “哎呀呀,吡使者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赎罪赎罪。” 梁师都进门二话不说直接致歉,吡橹土面无表情的行了一个突厥礼,梁师都有模有样的回了一礼。 对于梁师都,吡橹土从心里看不上此人,他们突厥人被中原人称为蛮夷,但这梁师都,却比他们还要野蛮。 此人嗜杀成性,性情残暴,要不是出手大方,吡橹土都不愿意看见此人。 两人客气了几句后,吡橹土转而道:“梁皇,我奉大汗之命前来告知你,半月之后,大汗会亲率我突厥十万勇士征伐大唐。” 梁师都猛的站起,眼睛瞪得像是铜铃,这一刻,他觉得丑陋无比的吡橹土居然如此的帅气。 天可怜见啊,他梁师都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颉利这个该死的狗东西,终于是走了点脑子了。 “好好好”梁师都连说三个好,激动道:“大汗需要我大梁出多少兵马?” 梁国兵马都是什么玩意,吡橹土心里门清,之前三打灵州,兵力占着绝对的优势,但却被打了个屁滚尿流。 就是梁师都本人,也是在将自己剃了个光头装作伙夫才勉强逃过了一劫。 带上梁军,那简直就是在身边放了个一颗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 所以此次,颉利不要梁国一兵一卒,只要他们能提供粮草即可。 梁师都一听,立马拍着胸脯保证没有问题,这要是搁往常他肯定百般推辞,但这一次,他连老本都豁得出来。 十万突厥兵,够让李世民喝一壶的了,到时候,他也能跟在身后喝点汤了。 “除此之外,梁皇可知道唐上皇李渊,到了灵州?” 梁师都点了点头,他昨日就收到了消息,虽然也有点想法,但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这李渊到了灵州之后,直接杀了灵州督军吴乾的儿子,逼得吴乾直接反了。” 这个消息让梁师都心中更加的窃喜,没想到短短一日时间,局势立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今天,是个好日子啊! 撇了一眼喜上眉梢的梁师都,吡橹土接着道:“吴乾已经表示,自此之后愿意听从我家大汗的号令,同时,我家大汗已经派了五千铁骑赶往宁川关,到时一同围攻灵州城,但攻城之事,我部勇士并不擅长,所以希望梁皇能派出一营兵马前去助阵。” “没问题,这一次我御驾亲征,一定生擒李渊。” 梁师都想都没想直接应了下来,如今吴乾反叛,那灵州城兵不过数千,这是一个好机会。 对于梁师都来说,灵州城是他心目中最适合大梁国的都城。 城池高大安全性高就不说了,最重要的,灵州城里有真正的皇宫,那才是符合自己身份的宫殿。 这朔方城里的皇宫,名为皇宫,其实只不过是个大一点的宅院罢了,梁师都住的很不开心。 见他这一次如此的配合,吡橹土也是非常诧异,虽然不知道此人背后打着什么小算盘,但也不重要了,反正大汗的计划完成之后,这梁师都也就变成无用之人了。 任务完成,吡橹土也不多待,连忙就赶回了王庭,在他走后,梁师都立马下令整顿兵马,准备赶往灵州城。 而在这同一时间,灵州城也来了一队兵马。 “东阳城守将,王安石参见殿下!” 王安石长的虎背熊腰,看起来就是一副猛将之姿,站在李承乾的面前犹如小山一般。 “将军起来吧,赶了一夜路辛苦了。” “殿下严重了!” 李承乾身上那股不同于一般稚童的气质,让王安石颇为惊讶。 “将军带来了多少人?” 正偷偷打量李承乾的王安石,匆忙回道:“回殿下,只有一千多人,这已经是东阳城能抽调出的所有兵力了。” 一千多人,杯水车薪啊,李承乾暗叹一口气,慰勉了几句王安石后,便差他去找李叔伯。 王安石走后没多久,周方神色匆匆的走了进来,从他拧成一团的眉宇来看,估计是派往宁川关的人有回信了。 “殿下,吴乾的确是反了。” 李承乾面无表情,这都是早就猜到的事情,如今证实了他反而还放心了,相比这一点,他更关心如今宁川关的情况。 周方也不卖关子,紧接着道:“如今宁川关已经封关,许进不许出,吴乾还派人在关外不间断的巡视,具体的情况不知道,但他好像在等待什么?” “臣猜测,这吴乾很有可能联络突厥人。” 李承乾背着小手,在堂中来回踱步,历史,已经在他的小翅膀的煽动下脱离了原本的轨道。 如果突厥人参和进来的话,那这灵州城,恐怕就要变成一个大漩涡了,还有梁师都,据史料记载,此人对灵州城可是情有独钟啊。 如今乱成这样,是李承乾没有想到的,让李渊来灵州城,除了因为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为了制止渭水之盟。 历史上,突厥颉利可汗在知晓大唐换了皇帝后,就带着人一路打到了长安城下,逼得李世民不得不来了个城下之盟。 在渭水旁大唐赔了多少钱,没有史料可查,但从突厥退兵后的次月,便主动送给大唐数千匹马和上万头羊可以看出,赔的钱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恐怕当时的国库都已经掏空了,要不然,后来也不会有长孙皇后宫中织衣的美谈了。 而颉礼能在李世民还未来得及应对之前,就兵临城下,正是因为有一城关守将不战而逃,将长安西门户拱手相让,所以突厥人才能如此迅速。 这些都是历史,但李承乾却没办法告诉李世民,人可以聪慧,但不能妖孽,特别是在皇家。 虽然历史已经稍微的改变,但在强大的惯性下,渭水之盟不一定不会发生。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于是李承乾将主意打在了李渊的身上。 将李渊安置在灵州,以李世民的脾性,他肯定会将长安至灵州一路上重要的地方,全都换成自己的人。 如此一来,那不战而降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会发生了,颉利也不会轻轻松松的,跟春游一样就到了长安城下。 只要给了李世民应对的时间,以天策府的那些人,想要击退颉礼并不是难事,渭水之盟,自然也就不会发生了。 没有了巨额的赔偿,大唐起飞的时间会更加的早,但现在,因为杀了一个小小的吴克群,事情开始脱离原本李承乾的谋划了。 正文 第十八章:权术 如果吴乾真的勾结突厥的话,那灵州城可就危险了。 “周大人,你立马上一道折子,将事情缘由告知父皇,我去劝劝太上皇。” “诺” 二人分头行动,周方写完折子之后直接八百里加急,而李承乾也急匆匆的赶往了别宫。 “孙儿,参见皇祖父。” 李渊穿着里衣,坐在地上抱着酒坛喝着闷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反正眼神有点迷离。 撇了一眼李承乾后,也不言语,抬头便灌了一大口水酒,动作非常的洒脱,有种潇洒哥的味道。 “祖父,孙儿刚刚收到消息,吴乾的确是反了,可能暗中还勾结了突厥人,安全起见,最好先离开灵州,祖父如果不愿回长安的话,不如先去陇西祭祖?” 陇西算是李家的祖地,回乡祭祖有名有份,也会堕了李渊的名声,可以说是里里外外都留足了面子。 但李渊依旧丝毫不为之所动,就跟没听到一般,只喝酒不说话。 气氛一下变得冷清尴尬,侍立在旁的高士德,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皇祖父,如今灵州兵不过万,一但吴乾真的联合了突厥人,那梁师都定然也会插上一手,到时候灵州必然危险重重,还请皇祖父念在大局暂避风头。” 李承乾再次劝说,可谓是将利害说了个明明白白,但李渊仍旧闷声喝酒不吐一字。 这种冷漠的应对方式,让李承乾心中隐隐有了火气。 “皇祖父!” 他的口气重了一两分,高士德匆忙将头埋的更低,呼吸也随之一轻。 而李渊依旧老样子,甚至都不拿正眼瞧李承乾。 这算是一种冷暴力了,李承乾恼怒之下心一横,躬身行了一礼后大声喝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祖父如今如稚童般怄气,可知多少人要为之丧命。” 没人想得到李承乾居然敢训斥李渊,高士德心中惊恐的同时,担忧的偷偷看了一眼李渊。 李渊并没有像他所想的那般暴走生气,依旧是一脸平静,犹如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般。 但这种平静只持续了几息,在李渊又大口喝了一口酒之后,他红着眼将手中的酒坛狠狠地摔在了地下。 啪~ 泛黄的水酒四溅,地毯瞬间被浸湿,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酒香味。 躲在角落的高士德立马战战兢兢的跪下,殿外的禁军也同时跑了进来。 李渊怒冲冲的看了一眼禁军,而后盯向了李承乾。 “退下” 一声令下,禁军出去的同时还带上了门,李承乾这时才迎向了李渊的目光。 祖孙二人短暂的对视了几息,而后李渊声音嘶哑道:“来灵州是你的主意?” “是” “你为什么选择灵州?” “第一环境不错,第二没有什么高门大户,第三离长安不算远,如有事可以及时应对,第四,此乃西陲之地,对于故太子是何人,老百姓不了解也不关心,李承道在此地就是一个庶人。第五,此地并不像是岭南那般蛮荒之地,贬于此地,可堵天下悠悠之口。” 李承乾不急不慢,说的有理有据,听的李渊心中频频点头。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见识,以后不可限量,但在帝王心术上面,李承乾可就是个小白了,今日,李渊就要给他这好孙儿,上堂权术启蒙课。 “你爹,是怎么坐上那位置的?” 李渊话音一转,像是要翻旧账一般,但看神色,又好像没有其他的意思,李承乾纳闷之余照实道:“谋反!” “他得位不正,虽然坐上了那个位置,但人心可不一定都向着他,这个时候,他最为防备的该是何人?” 李渊的话听起来像是考量,但又像是在暗示什么,李承乾脑中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跳,但他就是抓不住。 “是您,虽然祖父已经退位,但朝中的势力依在。” “不错,这个时候他最防备的就是我这个太上皇,按道理,应该将我囚在宫中,日夜防备,等到他屁股坐稳了,才会放松对我的戒备,但这一次,他却放任我来灵州,你没想过为什么吗?” 李渊这一分析,李承乾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对啊,李世民是个谨慎有手段的人,在这种事情上面,仅凭自己的三言两语他就答应了?李承乾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见李承乾眉头紧蹙想不明白,李渊点拨道:“灵州是何地?” “西陲重镇,是大唐突出的一枚钉子,卡在突厥与梁师都中间。” “不错,此地可算四战之地,如果知晓朕在此地,突厥以及梁师都会不会来攻?” “这……”李承乾一时语塞,他之前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历史上,除了渭水之盟外,突厥再未给大唐造成什么麻烦,特别是到了贞观三年,李世民更是报了前仇将突厥打的服服帖帖。 所以李承乾之前根本没多想,如今李渊这么一说,他突然间抓住了在脑中不停闪烁的那一个点了。 瞬间,一切疑惑豁然开朗,紧皱的眉头随之一展。 李渊见此淡淡道:“明白了?” “明白了”李承乾苦笑的摇摇头,之前自认为是他说服了李世民,结果,却是他钻到了李世民的套里,庙堂之事,不论古之现代,还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搞懂玩转的。 哪怕他来自后世,有着超前的眼光,以及一定程度上的未卜先知,但在政治一途上,他便是个真正的八岁稚童。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皇继位也一样,更何况李世民得位不正,所以他的当务之急就是巩固权威。 行善政将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这种方式见效太慢,但若打仗的话,这就快捷多了。 只要打个大胜仗,打出威势来,一可安万民之心,二可震慑不服之人。 而放眼大唐四周能下手的,只有突厥吐蕃吐谷浑以及梁师都。 吐蕃和吐谷浑不是最好的选择,一个地势不利,一个要劳师远征,剩下的只有突厥和梁师都了。 这两方其实也不用选了,梁师都是突厥额的走狗,打谁都一样。 但该怎么打,可就有讲究了。 正文 第十九章:筹谋 如果李世民为了巩固权威,主动挑起战事的话,不说别的,绝对先背一个好战之君的帽子。 如此一来,就算打胜了,恐怕也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但如果是做足了准备被动应战的话,那一切可就不同了,古人都讲个师出有名,有了名了,那就是正义之师,是王师。 而李渊就是这个名。 自春秋以来,百家绽放,各种思想上的对撞持续百年,最终,在秦一统天下之后,民族有了基本的雏形。 而汉室四百余年,这个雏形渐渐发育完整,特别是在汉武帝罢黩百家独尊儒术以后,儒家学说贯穿中国历史。 在这漫漫长河中,有两点刻在了这片大地上,一为忠,二为孝。 这两点,可以说是不可触犯的天条,不忠不孝之人,必将被世人所唾弃,中华上下五千年,皆是如此。 这个道理,突厥人也明白,所以拿下李渊,便能换取天大的好处。 而一旦他们围攻灵州城,李世民便处于了不败之地,他一可以顺势派兵征伐突厥,二:得到了忠孝之名。 到时打胜了,他的名望更进一步,而败了也无大碍,反正名声已经有了。 名声这玩意,别看在现代虚无缥缈,但古人重名,李世民更是如此。 历史上,刚刚登基的李世民,不仅逼迫史官篡改玄武门之变的真相,还将李建成抹黑成了一暴虐之人。 这种对死人的防备,一直持续到了贞观中期,皇位稳固之后,才又是追封隐太子,又是过继子嗣的。 而之后,李世民也深知史笔如铁,为了个好名声,他又令史官原原本本的记载了玄武门的前因后果。 所以李渊就是鱼饵,是李世民专门用来钓鱼的。 想通了这一点,李承乾心里立马五味杂陈,怪不得李世民非让他送李渊来灵州城。 这皇家的亲情,不论是真是假,果然都掺杂着算计啊。 李承乾心累的同时,看向李渊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怜悯,为了让李世民坐稳皇位,李渊也是心思颇深啊。 他的这种眼神,让李渊有种被冒犯刺痛的感觉,当下恼怒道:“既然想明白了,就滚吧,等什么时候灵州城被围了,再什么时候来找朕。” “孙儿告退!” 刚从寝殿出来走了没两步,就见李叔伯站在不远处,看到自己后,立马跑了过来。 “殿下!” “李将军可有事?”李承乾语气生硬道。 “没…没事,末将就是问问太上皇是否要离开灵州,好提前安排路上的防务。” 李承乾以为李世民既然早有谋划,那李叔伯应该知晓点什么,但没想到,此人居然也被蒙在了鼓里,要不然,也不会问李渊会不会走了。 “皇祖父不会走”李承乾摇摇头,语气软了几分道:“将军还是做好大战的准备吧。” “诺“李承乾的态度转眼又变得和蔼了起来,变脸之快,让李叔伯看不透的同时,也叹于皇家之人的早熟。 “将军,来之前父皇可跟你交代了点什么?”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李叔伯纳闷不已:“陛下未曾交代什么,只是说,要保护好太上皇。” 呵呵…… 李承乾莫名一笑,这笑似是冷笑似是嘲讽,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李叔伯一头雾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让李承乾这么不对劲。 “将军是什么时候跟在父皇身边的?”李承乾领先半步,边走边问道。 “回殿下,在陛下还在太原的时候,末将就跟着陛下了。” “那将军也是从龙之臣了,怎么只封了一个县爵?” 说到过往,李叔伯神情苦涩道:“末将性情不好,容易得罪人,其次,也没立多大功勋,能得一县爵,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二人边走边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说着说着,就到了宫门口。 李承乾突然止步,转身看向了李叔伯:“将军,是不是善于防守?” 李叔伯一愣,点了点头,李承乾再次笑了笑,而后大步跨出了宫门。 如此看来,李世民是真的如李渊所预料的这样了,既然如此,那这灵州城说危险也危险,说安全也安全。 估计只要坚守个一两日,便能等到早已准备好的援军了。 李世民的计划的确不错,但事情的发展,往往是事与愿违的。 他的打算,是依托地势,在灵州周边跟突厥展开大战。 而颉利可不是木偶,自然不可能任由李世民摆弄。 …… 大利城,突厥王庭。 颉利自从接任可汗以来,大大小小打了数十仗,周边的部落,无不臣服于他的马鞭。 这让颉利非常的自信,在征服四周平稳突厥内部之后,颉利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转向了大唐。 本来,他还没有这么快和大唐为敌的意思,唐军善战,颉利对此还是有所忌惮的,这么多年来,跟唐军小打小闹无数次,都是胜少负多。 所以颉利准备厉兵秣马到来年,再试探的攻唐试试,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先是李世民玄武门之变,后是李渊到了灵州城,这一连串变化,让颉利反倒有点茫然了。 这个时候,义城公主站出来了,经过她的一番巧言分析,颉利定下了心,准备乘大唐不备突袭灵州城,拿下李渊,以此要挟李世民。 但义城公主却否定了这个计划,她另辟蹊径,提出了围点打援之法。 用灵州城当诱饵,诱使唐军增援,乘机消灭唐军有生力量,而后找准时机,直接南下中原,像当初的北魏一样建国称帝。 义城公主这计划,让颉力惊为天人,当下就表示了同意。 说到这义城公主,此人也算是一奇女子,本是隋朝一宗室女,而后和亲于启民可汗,在启民可汗死后,她又按照突厥习俗,接连成为了始闭可汗、处罗可汗的妻子,算上颉利,义城公主已经侍奉四任可汗了。 因为唐代隋的缘故,义城公主对大唐,对李家,都是非常的憎恶,她一天琢磨的就是怎么复国。 并且这女人也非常有手段,在突厥内部,算的上是一号人物。 “可汗,可贺敦求见。” 想到那个女人,颉利的心里就是一紧,没想到她比曹操还及时,刚想就到了。 对于这个阴沉的女人,颉利是又敬又怕,当初,正是她亲自喂了五石散,他的哥哥处罗才一命呜呼。 也正是因为这个女人,颉利才成为了突厥可汗。 他对这个女人就一个评价:心思阴沉,深不可测。 这大半夜的,颉利是真的不想见这个女人,但拒之门外他也不敢,这女人手段了得,突厥内部听命于她的人不在少数。 正文 第二十章:围城 “大汗。” 四十出头的义城公主,保养得当肌肤白皙细腻,一眼就能看出与草原女子不同,还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颉利在她的面前,总会特别的拘谨。 “可贺敦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吗?” 义城公主如贤惠的妻子一般,坐在一侧,贴心的用随身携带的小刀,给颉利切着肉。 “妾身睡不着,来找大汗聊聊天。” 颉利和义城,虽然名义上是夫妻,但一个忌惮对方,一个看不起对方,两人往日里根本不怎么来往。 没有事情,这女人向来不会主动寻颉利,所以她这么晚来,绝对有事情。 颉利不主动接她的话茬,默默地喝着酒,过了几息之后,义城收起小刀,问道:“听说,大汗派人去联络梁师都了?” “是”颉利面色如常,心里却是一冷,吡橹土回来才半个时辰,义城就收到了消息,这耳目着实是灵通。 “哦,结果如何?” “那梁师都当然不敢违抗本汗的命令,他已经令梁洛仁押送粮草到阿鲁那部,同时,他还亲自带兵去了灵州城。” 义城微微笑道:“那大汗准备好了吗?估计再过一两天,李世民肯定就收到信了。” 说到李世民的时候,义城的口气明显重了许多。 颉利也知道,这义城是想借他的手光复隋朝,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将萧太后和杨政道留在突厥了。 对此,他除了多加防备之外,暂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义城历经三代可汗,培养的党羽不在少数,要想铲除她的势力非一朝一夕之事。 “可贺敦放心,我已经派人盯着,只要唐军来了,立马就能收到信。” “既然如此,那妾身也放心了。” 义城笑呵呵的说罢,便起身告退,刚出了大帐,她立马敛去了笑容,对着身旁一侍卫冷冷道:“吩咐下去,让人盯紧了唐军,有任何动向,及时回报。” “是” 侍卫行了一礼,随后消失在了夜色中。 草原的月亮又大又圆,月光打在义城的脸上,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冰冷。 这一夜,李承乾辗转难眠,这一夜,颉利闷酒连连,这一夜,吴乾卖力的想要再生一个儿子。 折腾了一夜,吴乾困乏至极,熟睡当中,隐隐约约听到战马嘶鸣人声鼎沸,当下一惊,从床上直接爬起拿起剑,就冲向了屋外。 迷迷糊糊中,他还以为是唐军攻进来了,但仔细一看,原来是颉利派来的人。 五千突厥铁骑,放在草原之上,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有了这么些骑兵,他这心立马安定了许多。 “大哥,怎么了?” 朱老大见吴乾这幅样子,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突厥人是你放进来的?” “是,我来叫了好几次你都未醒,这突厥人在城外又一阵催促,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先将他们放进来了,还请大哥责罚” 朱老大作势就要单膝跪地,吴乾连忙扶住了他:“自己兄弟,说这些做什么,起来!” “我去梳洗一番,你带他们的领将到正堂等我。” “诺” 朱老大走后,吴乾看着骑着高头大马,扎着各种怪异发型的突厥人,安心的同时,又莫名的感到惆怅。 之前和突厥打的你死我活,现在一转眼又投靠了突厥,这种行为,算是背典忘祖了。 念及于此,吴乾对李渊更加的怨恨,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 正堂内,胡力吐喝了一口茶汤后立马吐了出来,心里纳闷中原人为什么会喜欢喝这种怪异的东西,简直就是难以下咽,还是他们的马奶好喝多了。 胡力吐想着,便拿起水囊,灌了几大口新鲜的马奶。 这个时候,梳洗完毕的吴乾刚好走了进来,看着胡力吐胡须上的奶水,以及那股浓厚的奶腥味,心里暗骂一声蛮夷。 “在下吴乾,不知将军名讳?” 吴乾一副热情的样子,而胡力吐则面无表情的回道:“鹰将胡力吐。” “胡将军辛苦了,我这就让人杀猪宰羊,咱们等会好好的喝上一杯。” “不用了”胡力吐拒绝了吴乾的好意,淡淡道:“大汗给我的命令,是到了宁川关之后,立马赶往灵州城,吴将军还是整顿兵马,赶紧出发吧。” 胡力吐始终一副屌屌的模样,让吴乾心里更加的来气了,一边在心里问候他的家人,一边惊讶道:“这么急,那灵州城池高大,不准备妥当很难攻下来的。” “放心,大汗早有准备,吴将军听令行事就行了。” “这……” 吴乾刚有犹豫之色,胡力吐立马面色一冷,见此,吴乾只好令人点齐兵马现在准备出发。 他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不论怎么样,必须得抱紧突厥这个大树,要不然,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 晌午,艳阳高照,温度到达了一天的顶峰,高高挂起的太阳,烘烤着大地一片炽热。 城中到处响着知了的叫声,以及甲胄的声音。 在这种天气之下,李承乾穿着自己的金甲,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正安营扎寨的梁军,不知是热的还是怎么着,出了一脑门的汗。 一眼望去,帐篷看不到头,就好像四面八方都是梁军一样,从视觉上,便给人一股非常强势的压迫感。 “将军觉得城外梁军如何?” 李叔伯撇了一眼梁军大营不屑道:“除了中军看起来稍显精锐之外,余下的皆不入流。” 这般口气,这般神态,让李承乾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话。 见李承乾面色有异,李叔伯还以为他是被梁军给震慑到了,连忙又拍着胸脯保证道:“殿下放心,就凭这些人,哪怕增之十倍,也是不堪一击。” 面对这种豪言壮语,李承乾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思虑几息之后,只留下了一句让李叔伯盯紧了,而后便匆匆赶往了行宫。 原本以为李叔伯的口气就够大了,没想到李渊又给李承乾上了一课。 在听到来的是梁师都之后,李渊连去城墙上看看的兴趣都没有,依旧豪放的喝着酒,一边喝,一边嘟囔道:土鸡瓦狗之辈。 李承乾也不知道李渊是在骂梁师都,还是在讽刺看起来颇为紧张的他。 正文 第二十一章:诡异的气氛 城外,梁军大营。 梁师都看着墙厚城坚的灵州城,心里又不禁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兵法有云,五倍围之十倍攻之,自古以来攻城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这一次倾尽梁国兵马,号称十五万大军,但真正可战之士不过四万余人罢了。 剩余的十一万人,虽然号称是府军,但武备松弛,平日里根本不进行任何训练,就是一群放下锄头的农夫。 战斗力几乎不计,如果为个灵州城,手中的精锐折损过多的话,又有点得不偿失。 梁师都此人就是这么个怪性子,性情残暴易冲动,真正到了重要的关头,需要临门一脚的时候,他又会显得优柔寡断畏手畏脚。 此人能走到今天,成为一方势力之枭首,简直就是老天爷眷顾。 也怪不得李渊如此轻视他。 正当梁师都纠结的时候,侍卫来报:“陛下,东边来了一队兵马,有突厥人也有一队是唐军装扮。” 梁师都一听,就知道来的是吴乾,想到他还有几万人以及还有突厥人助阵,他这心里又觉得拿下灵州城问题不大。 …… “哎呀呀,吴将军果然一表人才啊,你我交手数年,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啊。” 刚一照面,梁师都就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想要给吴乾留下个好印象,虽然他已经投了突厥了,但拉近点关系,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可惜,虽然没有见过面,但对于梁师都是个什么人,吴乾心里还是门清的,对于这位梁皇,他也着实是瞧不起上。 但成年人嘛,总是心里一套面上一套,吴乾心里虽鄙夷,但面上却是一副仰慕已久的模样。 三言两语,就让梁师都的笑意更加的浓厚。 一阵寒暄之后,几人转至大帐,开始商议起了正事。 “吴将军,胡鹰将,如今灵州城已被团团围住,我等何日攻城啊?” 吴乾没说话,用余光扫了胡力吐一眼,来的时候他说颉利已经安排好了,那他按吩咐办事就行了。 果然,胡力吐听完之后,立马道:“我来时大汗已经交代过了,此次攻城我部掠阵,吴将军和梁皇兵合一处,放心攻城便是。” 大家来这,本来就是为了攻城的,所以兵合一处自然没有问题,但这灵州城打下来之后的归属问题,可必须得小说清楚。 吴乾对此沉得住气,但梁师都可就差多了,之前吡橹土跟他说,到了灵州城之后,颉利自有安排,如今,要是胡力吐不说个明明白白,那这城,梁师都可就不太愿意攻了。 “胡鹰将,不知大汗可否说了,这打下灵州城之后,该如何处置啊?” 梁师都喝了一口茶汤,佯装随口一问,吴乾这时,也用余光扫向了胡力吐。 “大汗知道梁皇对灵州城的看重,所以攻下之后,这灵州城就赐给梁国为都了。” 梁师都一听,立马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心里对颉利的怨恨,瞬间消散了许多。 而吴乾可就没那么开心了,虽然面色如常,但心里却一阵冰冷。 他投了突厥,是想像梁师都这样得到突厥的庇护,成为一方诸侯的,可不是真的想去草原上吹冷风啊。 风吹草低见牛羊,听说那地方晚上如厕都冻屁股。 吴乾拿起茶盏,吸溜溜的喝了一口茶,声音非常的响亮,甚至还在嘴里滚动了两下茶水。 胡力吐自幼就跟着族人在边市跟中原人打交道,吴乾喝个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是个什么意思他心里也明白。 “至于吴将军,大汗也不会厚此薄彼,攻下灵州城之后就以此城为界,东边归吴将军,到时,称王称帝,都在吴将军一念之间。” 听到又是王又是帝的,吴乾的心,立马咚咚咚的跳了起来,他的脸色都瞬间潮红。 虽然只有半州之地,但就凭梁师都这种废物,寻个机会吞并梁国,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以后……大有可为啊。 “大汗天恩,吴某定当铭记于心忠心不二。” 吴乾起身,冲着大利城的方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突厥礼。 这般作态,让胡力吐心里还是很满意的,但梁师都可就没有那么高兴了。 刚刚念了个颉利的好,这狗东西立马就将吴乾扶起来制衡他,这该死的东西,心眼忒坏了。 心里恼怒至极,但面上也不敢表露出什么,相反,还得笑呵呵的恭喜吴乾。 他的笑看起来非常的勉强,吴乾也不在意,反正以后日子长着呢。 利益分配完毕之后,梁军与吴军,就开始大肆的砍树制造攻城器械。 只不过,吴乾的人出工不出力,反正这灵州城打下来也不是他的,那还卖力作甚。 梁师都对此恨得牙痒痒,暗中也找了好几次胡力吐,但胡力吐对此却丝毫不在意。 还告诉梁师都不着急慢慢来,这让梁师都有了戒心,觉得突厥人背地里肯定另有筹谋。 城外人心各异,造个攻城器械用了三天的时间,结果就搞出了几副云梯,按这速度,要攻城还不知猴年马月呢。 而灵州城内,则简单多了,除了基本的应对之策外,大家都是该干嘛干嘛。 李渊成日饮酒,醉了就骂李世民,李承乾则每日都去城墙上转悠一圈,而李叔伯更是有趣,专门安排嗓门大的士卒和梁军隔空对喷。 总之一切一切,看起来非常的儿戏,攻城的没有攻城的样,守城的没有守城的样,大家就好像是各自在应付差事摸鱼一样。 这种儿戏之中,又透露着一种诡异。 李承乾琢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围而不攻,梁师都琢磨不明白,颉利背地里到底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直到第四天,在梁师都连斩二十一人以后,攻城器械,终于准备妥当。 云梯云车攻城锤,一应俱全,梁军作为主力第一次开始了试探性的攻城。 呜呜呜…… 猛然响起的号角声响彻云霄,在这个清晨,数万被当做炮灰的梁军,稀稀拉拉的抬着云梯推着攻城锤冲向了灵州城。 而同一时间,一浑身被露水打湿的骑士,也冲进了长安城。 灵州八百里加急! 骑士嘶哑的声音,同样响彻长安城! 正文 二十二章:攻城 报信的骑士一路穿过长安城越过宫门,纵马闯进了大内之中,马蹄踩在青石砖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正在上朝的李世民在两仪殿中,也听的一清二楚。 知晓是灵州来的军报后,他面色一紧心中一喜,但等看完周方的奏报之后,脸却黑的跟炭一样。 吴乾的造反,是李世民没有想到的,此人算是他的人,如今他刚刚登基,吴乾就反了,并且还带人去围攻他老爹,这不论从哪方面看,都在打李世民的脸。 最重要的是,灵州的兵马,大部分都在此人的手中,如今他这一反,搞不好还真的就弄巧成拙了。 费尽心机筹划了一番,最后得到了个爹死儿没的结果,李世民是万万不能接受的,自太原起兵以来,他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呢。 所以当下,李世民也不再遮遮掩掩了,李勣和秦琼以及屈突通三人,在李渊离京的次日,就被他派出去巡视边军了。 巡视的都是并州和泾州一线,这两地离灵州都不远,所以李世民直接下令,让这三人各自抽调两万余人,前去救援李渊。 这个时候的李世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本来只是想打一场局部战争立威,但最后却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全面战争。 …… 在李世民得圣旨刚出长安城的时候,灵州城又进入到了第二场战斗当中。 第一场,梁师都派出的都是炮灰,守军只不过来了一场齐射,就将这群人打了回去。 气的梁师都又是砍了数百人,但不仅没有起到正面作用,反而让士气低了不少。 没办法之下,一为了士气,二为了自己的面子,梁师都直接派出了一万亲军。 这些人和那些散兵明显不同,李叔伯的神情也不再那么轻松。 “殿下,梁军要动真格得了,您还是先下去吧。” 李承乾果断的点了点头,如今他什么忙都帮不上,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添乱。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这等声势,让李承乾的小心脏都随之一震。 灵州城有四个城门,东城门梁军主攻,南城门吴军佯攻,而胡力吐率领的突厥骑兵,则不停的骚扰着剩余的两个城门。 喊杀声持续了一天,但李叔伯排兵布阵得当,再加上攻城的人心不齐,所以这第一天,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入夜之后,梁军鸣金收兵,李承乾带着高价买来的鸡鸭鱼肉,到城墙上犒军。 一天的厮杀,城墙上沾染了不少的血迹,血腥味与食物的香味混合在一起,会让人觉得非常的反胃。 李承乾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但这些本已精疲力尽的士卒,在闻到这股味道之后,瞬间就来了精神,瞅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李承乾心里一阵莫名的感慨。 见李承乾的面色不太好,李叔伯一边啃着炊饼,一边拍着胸脯道:“殿下放心,有末将在,这灵州城比泰山还稳当。” 李承乾看了一眼李叔伯,突然问道:“李将军,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父皇会派你来灵州城。” 吃的正香的李叔伯动作一滞,随后只说了一句:“我的命是陛下救得,陛下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李承乾看了李叔伯两眼,也不多说什么,转而看向了城外梁军大营,城外的梁军也正在吃饭,从飘来的那种奇怪的味道来看,他们吃的并不怎么好。 夜晚的风微凉,城中城外的人都不好受,李承乾一夜未眠,等到天亮的时候,才渐渐睡去。 这一睡,就睡了一天,在他睡觉的这一天时间里,梁军并未再发动攻城,李叔伯虽然不解,但也趁此机会将士卒轮流换下休整。 而在梁军大营内,梁师都正和刚刚送完粮食归队的梁洛仁,商议着目前的情况。 这两兄弟吧,都不算是什么有智慧的人,商议来商议去,也没商议个结果出来。 二人都觉得不对劲,但又不清楚哪里不对劲,所以便暂停了攻城。 他这一停,一直出工不出力的吴乾自然也就不攻了。 而在这个时候,接到李世民命令的李勣三人,已经各自带着兵马,浩浩荡荡的杀向了灵州城。 这三人早都做好了准备,特别是秦琼,他离灵州城最近,最多两日便能赶到灵州城。 一直紧盯着唐军动向的突厥探子,立马将此消息回报给了颉利和义城。 这几天里,突厥各部都已经集合完毕,十万铁骑加上五万奴仆军,共计十五万大军昼伏夜行,在赶到边界之后便隐藏了起来,等待着出击的时机。 …… 次日,歇息了一天之后,梁军一大早又开始了攻城,这一次派出的依旧是炮灰,雷声大雨点小,虽然杀声响亮,但对灵州城,造不成什么实际性的威胁。 而梁师都好像也不在意,李叔伯也不知道此人到底怎么想的,举全国之力来攻打灵州城,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他难道就不怕李世民派援军到来吗? 李叔伯不知道的是,梁师都还真的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此人天真的以为,李世民是谋反上位,又将李渊搞到了灵州这种四战之地。 打的什么意思,梁师都自认为也是了解的,所以这援军派是会派,但什么时候到,那可就说不准了。 特别是又有颉利的作保,他更加的安心,这位天真的梁国皇帝,还不知晓,秦琼已经离他不足百里了。 …… 第二天,梁师都依旧派炮灰小打小闹,这群人的攻势一波接一波,看起来非常的猛烈,但就是连墙根都摸不到,给守军带来的压力,基本上可以说是没有。 等到中午的时候,梁师都鸣金收兵,准备吃完饭之后,接着继续他的疲兵之策。 按照梁洛仁的估计,再过个几天,城内的守军定当疲惫至极,到时候,直接派出养精蓄锐的精兵,定然可以一鼓作气的拿下灵州城。 这个计划,也算是一上策,但秦琼可不准备给他们时间。 灵州城东南二十里,秦琼将全军中的三千骑兵挑出,准备打梁师都一个措手不及。 正文 二十三章:败 “将军,外围哨探回报,东南二十里发现大队唐军,其中有一队骑兵,约摸千人不出一刻钟便能到。” “通知我们的人撤。” 胡力吐一声令下,突厥五千骑兵,立马撤离了灵州城。 数千匹马嘶鸣声不止,大地都为之一颤,这种动静,在城内都能感觉到,更别说梁师都和吴乾了。 二人此时没觉得突厥人会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直到没几分钟之后,两方各自游骑汇报东南出现一队唐军骑兵之后,他们二人才知道,胡力吐这狗东西,是把他们丢下跑了。 两人一边怒骂突厥人,一边开始商量着如何应对。 如今跑肯定是不能跑的,步兵两条腿绝对跑不过骑兵四条腿,被追上的话,立马就会演变成一场溃败,到时候可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就地转为防御,他们加在一起也有个十几万人,仅凭几千骑兵,绝对是啃不动的。 只要击退他们的突袭,缓缓撤退即可,吴乾的办法可以说是最合理以及最安全的。 但可惜,梁师都不这么想,他觉得唐军的先锋部队都已经这么近了,那大部队绝对不会太远,要是不直接撤的话,恐怕等等想走都走不掉。 所以梁师都一面稳住吴乾,答应和他共进退,一面吩咐梁洛仁准备撤退。 在这种关头,为了表示诚意,吴乾还主动的将自己的人顶在了最前面。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刚刚做好准备,身后的梁师都部,突然莫名其妙的大乱了起来。 心中一沉的吴乾,连忙让朱老大去看看什么情况。 “大哥,梁师都那畜生跑了,剩下的梁军直接溃散了。” 吴乾一听,脑袋直接轰的一声,心里立马冲起了一股气,气血攻心之下,一口老血喷出了数米远。 “大哥!”朱老大匆忙扶住吴乾。 “快……快走,什么都不要管了,回老家去,带上老婆孩子,以后隐姓埋名重新开始吧。” 朱老大的眼泪瞬间流出,看着奄奄一息的吴乾,哽咽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快……快去……” 吴乾抬起手想要推一把朱老大,但刚举到半空手便无力的垂下。 “大哥……” 朱老大的眼泪流的更加的猛烈,任谁看到都得感叹一声兄弟情深。 城外突然的变故,让李叔伯纳闷之余,也知道这是个好机会。 战机稍纵即逝,李叔伯也不犹豫,当下便令人打开城门,率军杀向了吴军。 同一时刻,秦琼也带人赶到,前后夹击再加上吴乾一死,叛乱的士卒根本不敢抵抗,武器一扔直接抱头蹲在了地上。 短短的半个时辰,灵州之围便解,梁师都仓皇而逃,而吴军之人,凡是将领皆被斩杀,只有朱老大一人,不知所踪。 …… 别宫。 李渊坐于上座,李承乾站在一旁,李叔伯领着秦琼走了进来。 “臣,参见太上皇,参见殿下。” 秦叔宝身子虽然看起来瘦弱,但这嗓门却是标准的武人嗓门,这一嗓子,震的李承乾的耳朵都嗡嗡作响。 “免礼” 对于李世民的人,李渊一点好脸色也不给,摆着一张臭脸看着秦琼直接嘲讽道:“来的倒是快,我还以为等我这老头子死了,你们才能到呢。” 秦琼不敢接话,低着头不言语,李渊冷哼两声后,接着道:“既然灵州之围解了,那你们就尽快回师吧,免得让那挨千刀的东西多想。” 李渊说完,直接甩手走人,这番作态让秦琼都有点无所适从。 “秦将军辛苦了。”李承乾以晚辈之礼,行了一礼,既不热情也不冷淡。 秦琼是领兵大将,在军中颇有声望,太过热情免不得让李世民会多想。 这种顾虑李渊有,李承乾有,秦琼也有,所以在回了一礼之后,他也没多说什么,看起来就好像和李承乾非常的生分。 这之后,大家便各自忙碌了起来,该打扫战场的打扫战场,该整编俘虏的整编俘虏,空下来的,只有李承乾和李渊。 …… “陛下陛下,安全了安全了,三十里之内,都未发现唐军。” 听到梁洛仁的回报,梁师都这才安了心,毫无帝王形象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咱们还有多少人?” “不足两万人。” “什么?”梁师都立马瞪大了眼睛,恼怒的将水囊砸向了梁洛仁。 “废物东西,我不是让你殿后收拢士卒吗?怎么就只有这点人了朕要你有什么用?” 水囊直接砸在了梁洛仁的鼻子上,立马就流起了血。 他低下了头,眼中闪过了一丝凶光,别看他和梁师都是兄弟,但往日里可没少被责罚。 甚至他有一个颇有姿色的小妾,被梁师都看到之后直接强掠进了宫。 念及过往种种,梁洛仁恶向胆边生,猛的抬起头拔出了刀。 他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犹如要吃人的老虎一般,吓得梁师都连忙退后了两步。 身旁的几个侍卫见此,下意识的抽出了刀,但看着梁洛仁的眼神,他们迟疑几息之后,将刀扔在了地上四散而逃。 “来人啊,来人啊……快救驾。” 周围的士卒不在少数,但仍由梁师都喊破了嗓子,也没有一个士卒动。 梁洛仁见此,也不说什么废话,冲着梁师都肥硕的脖子,一刀就砍了下去。 噗呲~ 鲜血溅了一脸,梁洛仁也不在意,抓起梁师都的头颅,愤声高吼道:“梁师都已死,愿意跟我投大唐的,就跟我走。” 梁洛仁一马当先,四周的梁军没有犹豫,纷纷起身跟在了他的身后。 …… 傍晚,落幕了一半的朝阳,将整个天空渲染的通红,在别宫之内,举行了一场算是庆功宴也算是劳军宴,美酒佳肴什么都不缺,但众人皆是食之无味。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李渊又借着酒劲,开始骂起了李世民。 正当众人如坐针毡的时候,一士卒来报,说城外来了一队梁军请降。 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李承乾的身上,按身份,只有他和李渊合适,如今李渊这样子,那就只剩下李承乾了。 一听请降得是梁军,李承乾一下就想到了梁洛仁,历史上这位仁兄,就是主动砍下了梁师都的脑袋,向大唐请降。 正文 第二十四章:琢磨不明白 夜色朦胧,灵州城外人影幢幢,梁军于东城门外跪成一片,一个个丢盔卸甲斗志全无,十足一副败军之像。 为了避免误会,梁军将武器全都丢与一旁,梁洛仁并不认识李承乾,但看这稚童虽不及腰高,但众人却都错落他一步,隐隐以他为首。 定然是身份尊贵之人,结合李渊的身份,梁洛仁当下也猜了个**不离十。 “败将梁洛仁,参见殿下。” “你认识孤?” “不认识,只是见殿下气宇轩昂,定然是皇家之人。” 李承乾多看了梁洛仁两眼,这人也是有趣。 宽慰了梁军将士几句之后,李承乾便让周方和李叔伯负责安置之事,他则回了别宫。 这些天来,李承乾的心其实也绷的紧紧的,如今,总算是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 咯…咯咯…… 清晨,灵州城内鸡鸣声不止,太阳刚露了个尖,家家户户便都冒起了炊烟。 这个年月,大家都只吃两餐,早餐一顿晚上一顿,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在李承乾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李勣和屈突通,从一南一北两个方向,同时到了灵州城。 二人本以为还得大战一场呢,谁料灵州城居然如此的静谧,千里迢迢白跑一场,功劳都让秦琼先下手为强了,两人心里说不上个是什么滋味。 等到李承乾醒了之后,两人拜会完李承乾,而后又一同去拜见李渊。 不出所料,只要是李世民的人,李渊都不给好脸色,冷嘲热讽的挖苦了一番之后,还是那句话,让他们尽早离开灵州城。 如此作态,让李勣和屈突通都不知该如何应对,最后还是李承乾出来打了个圆场,这一篇才算是翻了过去。 行宫内,李承乾正襟危坐于上座,李勣屈突通、秦琼三人居于左,周方李叔伯二人居于右,各自落座于下方。 大家都算是自己人,所以氛围非常的轻松,闲聊了几句叙了叙往事之后,才说起了正事。 “三位将军,父皇可否还有交代什么?” 李勣站起来道:“殿下,陛下吩咐灵州无事之后,就让您回长安。” 李承乾点了点头,转而问向了李叔伯:“李将军,派去宁川关的人可回来了?” 昨天,在梁军溃散之后,李叔伯立马就派人赶往了宁川关。 这宁川关是灵州最重要的门户,只要扼守住此地,突厥想要攻打灵州,就得绕行二百里,从泾州方向过来,而泾州一线布置着数万边军,想要攻下可没那么容易。 可以说,只要宁川关不丢,那灵州城就是稳如泰山。 “殿下放心,昨天晚上就传来信了,宁川关已经拿下。” 没出意外就好,李承乾彻底松了一口气,转而又看向了周方。 周方也不等李承乾发问,直接从怀中掏出几张纸递了过来。 “殿下,据梁洛仁交代,突厥准备起兵十万,攻打我大唐。” 李承乾眉头一皱,连忙翻阅起了梁洛仁的供述,看完之后,他又递给了着急的秦琼三人。 “殿下,这等消息应该及时禀告给陛下,这梁洛仁说的要是真的,那离突厥动手就剩下几天了,必须得尽早防备。” 屈突通是个性子急躁之人,一听这消息,连忙就坐不住啊。 看着这位七十岁高龄的老将军,李承乾既惋惜又纳闷。 惋惜的是,这位性情刚毅为人忠直的老将只有两年日子了,纳闷的是,李世民又不是无人可派,为什么会派一到古稀之年的屈突通来。 “老将军莫急,事情搞明白了,自然会禀告给父皇的。” 屈突通活了一辈子了,一听这话就知晓,李承乾是觉得有问题。 “殿下可是觉得有所不对?” 李承乾点了点头,这历史可分为军史、政史、人史,自唐以来,只要有名有姓记录下来的战争,他前世都研究过。 虽然够不上什么兵法大家,但也有着基本的常识。 这颉利如果要攻击大唐的话,为什么会让梁师都先来围攻灵州城呢? 突厥人弓马娴熟,但在攻城这一方面则是弱项,按道理,如果要攻击大唐的话,那应该带着梁师都让他们当炮灰。 怎么着还反其道而行之,莫名其妙的让他来灵州了呢? 就算李渊在此,这个理由也不够呀,要是为了李渊,那颉利应该亲自率兵前来啊。 这是最为矛盾的一点,相比于李承乾,秦琼三人作为名将对战事更加的敏锐,他们立马想到了更重要的一点。 宁川关是灵州的门户,可谓是重要至极,吴乾投了突厥,那颉利为什么没有派人驻守宁川关? 要知道,只要拿下宁川关,那不论是灵州城还是整个灵州,都将直面突厥人的铁骑。 这么重要的地方,颉利难不成是马奶酒喝醉了一时糊涂? 秦琼等人觉得不可能,颉利能放弃宁川关,那必定是有着更大的图谋。 几人你一言我一嘴,将事情分析的越来越深入,但突厥人的意图暂时还是摸不清楚。 总之,整件事情都透露着诡异,颉利好像是专门让梁师都和吴乾来送死一般。 在李承乾等人还在琢磨的时候,颉利已经率军扑向了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地方。 …… 甘州城。 此地位于灵州西部,也是一边关重镇,城墙高大坚固,此地和宁川关最大的不同,则在于,和突厥接壤的位置,是突厥有名的五百里瀚海。 这一片沙漠,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昼夜温差极大,白天能有四五十度,晚上又迅速降至零下。 突厥人说到底,也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要是几个时辰之内攻不下甘州城,那他们就会被沙漠折磨的死去活来。 而最重要的是,地形限制了许多的攻城器械,突厥人不可能推着攻城车穿越五百里沙漠。 没有趁手的家伙事,想要攻下一坚城,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所以甘州城,从前隋到如今,几十年间没有发生过一次战斗。 这种和平,不仅麻痹了守城将士,也让众人忘记了灵州,其实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忘战必危,甘州城的一千守军成日里就是吃喝玩乐,胡力吐带人轻轻松松的就杀进了城中。 自此,甘州城落到了突厥人的手中,颉利的这一手,让谁都没有想到。 正文 第二十五章:告别 边境各军镇,除了将士家眷之外,很少有百姓居住,而甘州城虽背靠沙漠,但隋末乱世一来,有许多百姓迁居至此躲避战乱。 草原部族,不论是汉之匈奴还是唐之突厥皆都崇拜狼,他们的骨子里也有一种狼性。 如今城池落在了突厥人的手里,这些百姓自然落不得好。 **掳掠烧杀抢夺,祥和了几十载的甘州城,转眼之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稚童的哭喊声,老朽的祈求声,妇女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胡力吐站在城墙上,犹如欣赏交响乐一般,静静地聆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各种声音。 一夜之后,城内趋于平静,血腥味吸引来了许多的苍蝇,城内到处都是嗡嗡嗡的声音。 …… 灵州城的李承乾等人,对甘州城的易手一无所知,昨日商量了一整日,但都没探讨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李承乾便将消息禀告给了李世民。 他手下的房玄龄杜如晦等人,皆都是当世智者,还有那位大唐军神李靖,此人在兵事一途上可谓是天资卓越,估计他们应该能看出点什么。 四日之后,李承乾着手准备返程回长安。 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年旬七十的屈突通,却不准备回长安了。 这位老将,以前对大隋忠心耿耿,李渊派他儿子去劝降,结果屈突通直接举箭射儿,要不是李渊赐了一副好盔甲,他儿子直接可就凉凉了。 最后眼瞅着大隋大势已去,手下将士带着屈突通降了李渊。 那时的屈突通一心想为大隋尽忠,所以丝毫不惧,大骂李渊是乱臣贼子。 而李渊对此,只是说了句大隋的忠臣也是忠臣,而后直接封他为国公,之后对屈突通可谓是百般恩宠。 这等知遇之恩最终让屈突通归心,他之后跟着李世民南征北战,为大唐卖了不少力气。 也正是这个时候,屈突通跟李世民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在玄武门之变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站在了李世民的身后。 也正是因为此事,他对李渊无比愧疚,所以才主动请求来灵州城。 屈突通也知晓,他可能再也回不到长安了,所以在来之前,他已经安排好了家里,甚至准备好了自己的棺椁。 这位老将一生讲个忠义,李承乾对此敬佩至极。 “蒋国公多多保重身体,等回到长安之后,孤会时常照拂国公府的。” 屈突通没想到李承乾能这样说,当下老泪纵横的便以臣子之礼谢恩。 “国公多礼了” 亲自扶起屈突通后,李承乾又勉励了他两句,而后便去往别宫,跟李渊告别。 别宫内李渊还是老样子,这么些天来,他的酒瘾是越来越大了,从早喝到晚人都消瘦了许多。 这位唐高祖说幸也幸,说不幸也不幸,李承乾对他非常的同情。 “祖父,孙儿今日便要启程回长安了,特来向祖父请辞。” 李渊手中的酒坛一滞,随后直接灌了一大口,依旧不搭理李承乾。 早已习惯他这幅做派的李承乾也不恼,干咳一声之后,薛万彻和冯立,便抬着一大木箱走了进来。 红木箱很大,里面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霹雳乓啷的。 “祖父,皇权争斗自古如此,孙儿知道您心灰意冷,但万事身体重要,这箱子里都是一些小玩意,祖父闲事可用来解闷,有何不解可以问高公公,孙儿已经教过他了,宫外还有一戏班,是孙儿新鼓捣出来的,也挺有趣,祖父不妨看看。” 李承乾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堆,李渊除了眼眶微红之外,依旧不言语。 等了几息之后,李承乾跪地叩首告辞道:“孙儿就此告别,祖父多多保重。” 李承乾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之后,转身就走,待他的背影看不到后,李渊的酒坛无力的落在了地上。 看着红彤彤的箱子,沉默了几息之后,李渊摇摇晃晃的起身,高士德匆忙扶住了他。 但李渊虽然身形不稳,却还没到走不了路的地步,一把就推开了高士德,一步一颤的走到了木箱旁。 布满皱纹的手在箱子上摩挲了两遍之后,李渊让高士德打开了箱子。 里面还真的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李渊随意拿起一绿白相间的玉石块,看着上面的一小鸟,不解道:“这是什么?” “陛下,这是幺鸡?” “幺鸡?”李渊又看了两眼,不解道:“这明明画的是鸟,怎么是鸡呢?” “陛下,这叫麻将……” 高士德一通解释之后,李渊算是明白了,原来这麻将扑克牌网球羽毛球,都是用来玩的。 这四天来,每天晚上李承乾都叫来高士德,教他牌的玩法球的打法,可谓是费尽心机。 “吾孙有心啊……” 李渊红彤彤的眼睛,终究是滴下来了几滴泪水。 晌午,秦琼和李勣各带两万军士护送李承乾返京,周方和李叔伯送别三里,屈突通没有露面,他被李渊叫去,一同观看李承乾鼓捣出来的戏班去了。 一个小品,看的二人开怀大笑,而李承乾也仿佛能感觉到什么,心里莫名的一轻。 …… 长安城,两仪殿。 李世民在收到李承乾传来的消息后,立马召来了他的智囊团,同时,还让人取来了边关舆图。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这三人,结合最新的边报,在地图上看来看去,同样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没办法,李世民又召来了侯君集段志玄张公瑾,这三个颇有谋略的武将,但这三人依旧是一头雾水。 逼不得已之下,李世民叫来了最近闭门不出的李靖。 对于李靖这人,李世民很无奈,他算是个儒将,在大唐诸将中,可以说是一骑绝尘,无人能超乎左右。 但儒将儒将,定然是有着丰厚的学识,李靖就是如此,此人不仅上马可治军下马可牧民,还深谙自保之道。 在玄武门之变时,李靖称病不参与,李世民获胜之后,他就开始闭门不出,到了不得不上朝的时候,也是跟个木头桩子一样。 说实话,李世民是有点生气,但也深知他的才华,就没想过对他怎么样,但李靖偏偏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李世民无奈之余,也不知该如何做。 正文 二十六章:变故 “臣,参见陛下!” 李靖一板一眼的行了一礼,动作神态都完美的无可挑剔,没有一丝逾越之举。 这番作态,下意识的就拉远了君臣之间的关系,想想之前,他可是和李靖能坐在一起喝酒论战的啊。 如今刚当了皇帝,李靖就一副君是君臣是臣的作态了,李世民暗叹一口气道:“药师免礼,赐座。” 小黄门搬了一蒲团,李靖端正跪坐目不斜视,这幅样子,让坐姿有点随意的段志玄,都觉得是自己失礼了。 “药师,你看看这个!” 接过信件以及最新的军报之后,李靖认真的看了起来。 殿中众人的心,也随着他的眉头一上一下的。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李靖放下信件,走到舆图前,认真的看了起来。 他看的非常的投入,李世民等人站在一旁许久,他都没有感觉到。 又过了一刻钟之后,李靖回过神,才发现了身旁同样看着舆图的李世民,在行了一礼后他才道:“陛下,恐怕突厥另有图谋。” “药师有什么想法?” “梁师都攻灵州,颉利派了五千人助阵,但在我军出现之后,对方直接遁走,这说明他们一开始就没有动手的打算。” “其次,这一队人也没有去宁川关,那他们就应该还在灵州的范围内,但最新军报又没有报告遭到突厥人袭击的。” “这样看的话,他们在灵州又没有攻击其他地方,那就有两点可能,一:这群人在灵州到处游走,二:这一队兵马是隐匿在了什么地方。” “五千骑兵到处游走不可能,声势太过浩大。”李世民看着舆图眼神扫来扫去,突然注意到了孤零零处于北边的甘州城。 他南征北战领军这么多年,也是经验吩咐,立马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五千人如果是去了甘州城呢?” 李世民的手压在了甘州城的位置上,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那小小的一点上。 “如果真是如此,那突厥大军很可能穿过五百里瀚海,而后从甘州城进入灵州。” 房玄龄的谋略出众,李靖和李世民只是稍微的拨云见雾,他便猜到了颉利的真正意图。 房谋杜断,杜如晦立马接着道:“颉利费这么大的劲所图定然不小,从甘州南下至鄯州,一可经泯州攻入中原腹地,二可北下陇州直接冲着长安来。” 李世民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大唐与突厥必然爆发全面战争。 这是李世民没有想到的,他原本只是想局部的打一打,压一压突厥人的气势。 如今,如果全面开战的话,调集兵马筹备粮草,可都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做到的。 颉利这一手,将大唐打了个反应不及。 李世民一边差人给李承乾报信,一边快速的开始调兵遣将。 但长安城扒拉来扒拉去,也就两三万兵力,这点人要是分兵的话,那就是自取灭亡,但如果不分兵的话,那是该驻守泯州还是该驻守陇州。 谁都拿不定个主意,或者说没人敢拿这个主意,一旦选错的话,一但选错的话,造成的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 按时间推算,颉利估计已经到了甘州城了,留给大唐的时间不多了,李世民大手一挥,令尉迟敬德带兵前往泯州,同时,又派人前去给秦琼一行人传令,让他们立马前往陇州构建防线。 …… 李世民等人想的还是太过理想了,颉利不仅到了甘州城,眼瞅着马上就要到鄯州了。 十五万突厥大军,在穿过五百里瀚海后,就剩下了十三万人多,非战斗减员两万人,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颉利自然要兵贵神速。 他的目的正是长安城,颉利对李渊不感兴趣,对中原的花花江山也不感兴趣,他们突厥人就是天上的雄鹰,只习惯于飞翔于蓝天,你让他们下马去种地,那根本不可能。 所以颉利只想捞一笔天大的好处,同时逼迫大唐签下一份不平等的条约,这就够了。 义城公主想要让他们突厥的儿郎,去和唐军拼死拼活,颉利又不傻,怎么可能真的那么干。 如果不是怕义城搞出幺蛾子来,他甚至都不会派胡力吐去灵州城,如今,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要他的计划能够顺利完成。 那他在突厥各部中的声望,就会达到顶峰。 到时候挟大胜之威,便可铲除义城的党羽,也可将这个阴狠的女人赶出突厥。 等到那一天,他一定要好好的蹂躏义城一番,这个该死的女人。 想到义城,颉利突然冒起了一股无名火,举着马鞭在空中虚挥一鞭,放声高唱起了突厥的民歌。 …… 两日之后,李承乾一行人行至原州地界,在此碰到了李世民派来的信使,在听到李世民的吩咐之后,秦琼和李勣立马转向了陇州,同时派出探子前往鄯州打探消息。 但令众人没想到的是,他们刚到陇州,就感到了大地一阵震荡,犹如地龙翻身一般。 秦琼李勣面色一变,本来李承乾应该是接着北下赶往长安的,此地离长安也就一百多里地了,现在也走不了。 看着城外黑压压一片的突厥骑兵,听着震天的耳鸣声,李承乾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突厥军队带来的那种压迫感,比梁师都之流强百倍千倍,天地仿佛都为之一变。 陇州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城池,被十几万突厥骑兵团团包围,可以说,已经变成了一绝地。 此刻城内所有士卒加起来,有四万多人,陇州城也不大防守是没什么问题,但粮食确实一个**烦。 城中本就没有什么存粮,四万大军,每天人吃马嚼消耗的粮草不在少数,秦琼和李勣两军携带的口粮只剩下两天得了。 原本这足够支撑他们回到长安了,但如今看突厥人这架势,他们肯定是不会围两天便走的。 至于在百姓之中征粮的话,搞不好突厥人还没开始攻城了,城中百姓就**了。 正在众人为难的时候,李承乾站了出来。 正文 二十七章:陇州城 “两位将军,这城防之事就交给你们了,其他的事我来解决,你们安心守城便是。” 秦琼和李勣对视一眼,接触这么多天以来,他们二人也知晓李承乾不是个普通的稚童。 但就是再不普通,稚童终究是稚童,这等大事上,凭李承乾三言两语就想让他们俩轻信,这着实是有点为难人。 两人面上的犹豫之色李承乾都看在眼里,如今事出紧急他也不卖关子,直接将自己的办法说了出来。 李承乾的办法说不上有多么完美,但足够解决目前的情况了,秦琼李勣当下放了心。 在他二人走后,李承乾的眼神放在了陇州郡守杨圣宇的身上,那眼中的精光犹如饿狼一般,看的杨圣宇心里不停的突突。 “殿…殿下可是有何吩咐?” 被看的实在受不了了,杨圣宇干笑的一问,结果他这一问,李承乾笑的更加的**。 那笑容,让杨圣宇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城外突厥大营。 颉利看着陇州城墙上的士卒,心里纳闷不解,不明白自己行动都如此迅速敏捷了,李世民是怎么看透他的计划的。 自进了甘州城之后,他一路马不停歇连下数城,按他的决算,等李世民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应该也杀到长安城下了。 结果没想到李世民已经派人把守住陇州了,这等速度比他还快。 不过这样也好,大军顺便也能歇口气,对于拿下陇州城,颉利信心满满。 “传令下去,今日各部好好歇一歇,明日攻城。” 入夜之后,突厥大营鼾声震天,城中的李承乾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心中烦躁的同时,也只能感慨一句人多力量大了。 跟他一样失眠的,还有远在长安城的李世民,他已经收到了颉利兵临陇州的消息了。 对这一点,他虽然早有准备,但没想到颉利居然行军如此快速,更没有想到,李承乾直接被堵在了城里。 这让李世民非常担忧,但现在,他对此又无能为力。 看着皎洁的月光,这位刚刚登基的天子笑,一副焦头烂额之像。 …… 次日。 关中即将步入深秋,早晨的湿意很浓,不论是突厥人还是城中的守军,皆都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咚……咚……咚! 三声鼓响之后,四面八方无数突厥人,杀声震天的冲向了陇州城。 为了不耽误功夫,颉利上来就是一通重锤,四个城门全都是主攻方向,仆从军先冲出去吸引一波火力,而后突厥士兵再发动真正的攻击。 同时,还有无数弓弩手专门往城墙上放箭,突厥人都是弓弩娴熟之士,他们射的很准,每一支羽箭都插在了城墙上。 这才是真正的战争,李承乾虽然没有亲临一线,但数万只箭羽从天而降所发出的那种破空声,犹如空袭时的炸弹一般。 刺耳的同时,摄人心魂。 “殿下,杨大人派人说准备好了!” 李承乾收回心神点了点头,在薛万彻和冯立的护卫下前往郡守府。 此刻,城门处杀声震天,郡守府内众人,面色惶恐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 一大早聚在这里的,都是城内的名门望族,说的通俗点,就是地主老财狗大户。 这些人有个五十多人左右,看起来不多,但却掌握着城中百分之九十的财富。 “郡守大人,这一大早将我等叫过来,是所为何事啊?” 杨成昆是陇州第一大户,同时,他跟杨圣宇也还算是亲戚,两人都出自弘农杨氏,往日里以兄弟相称。 如今突厥人正疯狂的攻城,杨圣宇又把他们聚在一起,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最关键的是,这位郡守大人自己的脸色都不好看。 瞅着自己的贤弟,杨圣宇嘴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但想到李承乾的吩咐,他又怏怏闭上了嘴。 这幅便秘的样子,让杨成昆的心立马一沉,看来今天不仅不是好事,恐怕还是一大恶事啊。 能站在这里的都是人精,当下各自都在心里盘算了起来。 正是这个时候,李承乾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 众人一瞅走进来了一个稚童,眉头一皱,仔细一看他又有一种贵气,这眉头皱的更紧了,特别是感觉到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侍卫不是什么易于之辈后,这眉头直接拧成了一团。 杨圣宇看见李承乾后,立马迎了过来,将他让于上座后,对着众人解释道。 “诸位,这位便是当今圣上长子,中山郡王殿下。” 众人一听这名号,别的先不说,直接起身行礼。 “参见王爷。” “诸位乡绅客气了客气了,不用多礼。” 李承乾一副笑呵呵的样子,让众人的眉头彻底舒展不开了。 这位王爷,看起来就是个稚童,但那眼神怎么就像是一个混江湖的老油条呢。 在众人纳闷的时候,李承乾开门见山道:“诸位,如今突厥围城,陇州城危在旦夕啊。” 李承乾忧愁的模样,再配上适时响起的喊杀声,让众人心里更加的忧愁。 突厥人能打到关中,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平日里,他们没少听突厥人的残暴行径,如今突厥人真的来了,这让众人怎么能不怕。 李承乾暗中观察着每一个人的神色,见他们脸色都不好,心里非常的满意。 知道害怕就好啊,知道害怕那就会惜命,为了保命捐点粮出来,应该不是难事。 李承乾信心十足道:“但诸位也不用过多担心,守城的是当朝名将秦琼秦叔宝,以及李勣李懋功,这两位南征北战数年,都是宿将,有他们在,这陇州城定然安然无恙。” 秦叔宝的大名还是非常响当当的,秦叔宝秦二哥,那在江湖上可是非常有面子的。 “有秦将军在此,我们就放心了。” “是啊是啊,传闻秦将军从未有过败绩,想必区区突厥蛮夷定然也胜不了秦将军。” “是及是及……” 见这些人神色一松,李承乾笑了笑,又转而道:“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大军军粮不足,还望诸位能够慷慨解囊。” 刚刚发送的众人听到这,神情一滞,纷纷低下了头。 虽然杀声响亮,但突厥人毕竟没进来呢,现在出粮可是实打实的,这些人立马有点不满了。 正文 二十八章:借条 人心就是如此,哪怕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但在没砍下来之前,大部分人总是抱有侥幸心理。 堂中之人迅速变得沉默,纷纷低下了头,现在要是有个蚂蚁洞的话,钻进去的人不在少数。 这些人的反应,皆在李承乾的预料之中。 数百年前,先有陈胜吴广在大泽乡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将王的神性击碎的一干二净。 而后三国以来,先是五胡乱华后是南北朝乱战,纷纷扰扰了数百年,除了造成了人口的重大锐减之外,还将所谓的君权神授踩在了脚下。 这江山,犹如戏台一般,你方唱罢我登场,大家轮流来坐,皇帝一个接一个,走马观花般的换个不停。 于是,汉室四百余年树立的家国情怀,同样随风消逝的无影无踪,汉,便从一国之名,变成了民族的称号。 家国情怀,家在前,世族因此诞生,流水的天子铁打的世族,经过数百年的发展,到隋唐这个时候,世族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庞然大物。 皇帝是谁,他们不关心,江山谁做不重要,只要保证家族利益即可。 世族如此,依附于世族的大户自然有一学一,李承乾三言两语便想要空手套白狼,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别说他只是一八岁的王爷了,今天就是李世民来了,这些人也不可能乖乖听话。 没人吱声,正常,李承乾也不急,坐在椅子上小短腿晃来晃去,他也不吱声。 杨圣宇知道,这个时候就该他站出来了,这是昨日李承乾便暗示好的。 虽然有了一晚上的心理准备,但真到这个关头,他这心里还是非常痛的,犹如用刀在割他的心一般。 “殿下说的对,如今正是风雨同舟之际,要是让突厥人打进来了,那可谁都落不得好,蛮夷是个什么德行,大家都是饱读经书走南闯北之士,不说大家也清楚。” 杨圣宇洋洋洒洒的定下基调之后,一边面上保持着风度,一边心里滴血道:“作为本州郡守,我将家中钱粮一应捐出,虽无上城杀敌之能,也算是尽了一丝绵薄之力吧。” “好”李承乾用小手猛烈的鼓起了掌,啪啪啪的声音,非常的响亮,这种新奇的方式,让众人也没办法装聋作哑,只好硬着头皮,学着李承乾的样子,同样鼓起了掌。 堂中啪啪之声,愈发的响亮,听的杨圣宇莫名的想要哭。 “杨大人果然是国之栋梁,如此忠勇之士,孤定不能让你吃亏,这样吧,孤给你打个借条。” 杨圣宇一愣,这一出昨天可没有说,不过能打借条当然是好的,李承乾是当今陛下长子,那就是之后的太子,以他的身份,定然是不会赖账的。 再说了,就算是赖账了,但有了这张借条,那大家以后,也算是有点关联了,这笔买卖不亏。 李承乾说干就干,拿起笔就写下了一借条,写完以后还狠了狠心,用牙咬破手指按了个血手印。 将借条拿在手中,能闻到股浓烈的笔墨味以及血味,杨圣宇非常的感动。 这位中山郡王殿下,是个好人啊…… “诸位,今日就算是朝廷向你们借的,孤给你们每一个人,都打借条,等到来日,绝对一一奉还!” 搞了这么一出之后,李承乾看向了其他的人。 首当其冲的便是杨成昆,这位狗大户虽然低着头,但也能感觉到李承乾那纯真的眼神放在了他的身上。 事到如今,一毛不拔是不可能了,杨成昆快速的撇了一眼自己的好哥哥,对他的做派,感到恼怒。 你说你,捐就捐了吧但意思意思不就得了,好家伙,上来就散尽家财,调子定的这么高,让他们怎么办,哪有这么做官的,以后,绝对要跟他拉开距离。 杨成昆一边暗暗发誓,一边笑呵呵道:“郡守大人让杨某佩服至极,在下捐粮三百担。” 一斤米按现在的粮价,也就是个两文钱,三百担就是三万斤,六万文钱。 换成银子也就是600两,这对杨家来说,也算是出了一次血了。 杨成昆本来没想这么大方的,虽然李承乾会打欠条,但会不会还还是另一说呢,要不是杨圣宇给他打了个眼色,他也就意思意思得了。 “好,杨家果然皆忠良,来来来,借条拿好。” 李承乾笑呵呵的,杨成昆也屾屾一笑,接过借条不放心的看了一眼之后,小心翼翼的装进了怀里。 六百两换了这么一张纸,他也不知道是赚了还是赔了…… 有了杨氏二兄弟打头之后,余下的人想躲也躲不掉了,只好纷纷硬着头皮慷慨解昂。 李承乾则来者不拒,一个借条接一个借条。 等到打发走所有人之后,他的小脸都变白了许多。 以前读书时,看到过有一人连写七十八份血书,以前倒是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但在五十份血手印按出去之后,他觉得纯属扯淡。 “殿下没事吧?” 杨圣宇现在起了攀附的心思,今天这一出后,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位殿下不是常人,以后前途无量。 同舟共济的时候,最是容易拉近感情,这个时候要是能留个好印象,那他这已经到头的仕途,保不齐还能再动一动。 “无妨无妨,这收粮的事情就交给你啊,收上来的钱财全买牲畜,一定要保证守城士卒吃饱吃好。” “殿下放心,下官一定尽心尽力。” 李承乾点了点头,就此告别。 强提着精神出了郡守府后,李承乾立马让薛万彻蹲下,不客气的直接趴在了他的背上。 被薛万彻背着,走了没几步,昨晚没睡好的李承乾,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哪怕是此刻的杀声突然更加的响亮,也没能吵醒他。 …… 城墙上,无数箭雨从天而降,借着惯性一往无前,片刻之后,无数士卒开始了惨叫。 “叔宝,看样子突厥人是要发起总攻了。” 李勣和秦叔宝的盔甲,已经沾染了不少的血迹,防御力不错的明光铠,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刀剑痕迹。 秦叔宝看着城外突厥大营中人头涌动,心里当下一沉。 一早晨的时间,突厥人连续攻城四次,可以说是片刻不停,不给守军一点喘息之机。 正文 二十九章:改计划 颉利的战术简单粗暴,完全就是仗着自己人多,一波接一波,就是摆明了要耗你。 唐军再厉害也是人,力气总有用光的时候。 秦琼和李勣对此也毫无办法,手里就这么点人,除了留了一点预备队之外,其他的都上城了。 一早晨的时间,伤亡人数逼近了五千多人,突厥人就跟疯了一样,他们的伤亡是唐军的两倍,但颉利就好像根本不在乎一样,一副势必要尽快拿下陇州城的样子。 “父汗,一切准备好了。” 欲谷设看着颉利面色阴沉的盯着陇州城,心里暗暗发誓,这一次一定要好好表现,让父汗以他为荣。 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颉利本意是不想让他留下的,但一早晨的时间,唐军的抵抗非常的顽强,还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一些部落首领,已经开始有怨言了,所以颉利决定,不攻了,绕过陇州城,带着大军直接奔向长安。 但陇州城也必须要留有人手,一:得保证将城内唐军困住,要不然,这群人肯定会从背后捅刀子,第二:这是退路。 要是不管不顾的直接奔向长安,一旦有什么不对劲,他们可就直接被包饺子了。 但留下,也是异常凶险,李世民既然已经知晓了他的意图,那肯定早就开始调兵遣将了。 搞不好,现在已经有兵马往来赶了,留在陇州城,很可能会经历一场恶战。 所以留下来的,必须的是真正能够信任的人,而颉利真正信任的,只有欲谷设。 “欲谷设,如果危机降临,就立马离开这里,原路返回草原,不要担心为父,如果有问题阿父就率军北上,从太原折返回草原,明白吗?” 颉利眼中浓浓的舔犊之情,让欲谷设感动之余,更加加重了他要证明自己的心思。 率军北上从太原返回突厥,听起来简单,但过程必是危险重重,一旦损失过大,突厥不仅会一蹶不振,草原各部定会起异心。 狼王一但不能给狼群带来食物,那群狼便会吞噬狼王,欲谷设接受不了这种结局。 虽然已经定下了心,但为了不让颉利过度担忧,他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颉利的心松了一两分,拍了拍欲谷设的肩膀后,令人吹响了号角。 呜…呜呜呜…… 响亮的号角声回荡在天地间,突厥大营人声鼎沸,秦琼和李勣放眼望去,脸色立马一变。 “不好,他们不是要攻城,这是要绕过陇州直奔长安。” 李勣一副着急之色,但对此又无能为力,他们不能出城,一旦出城陇州必失。 况且,就算出城了,也挡不住突厥人。 束手无策的二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突厥大军背上。 颉利给欲谷设留下了两万人,这两万人都是本部精锐,从气势上便能看出,这些都是百战老兵。 秦琼和李勣,本还想率军出城歼灭这些人,断了颉利的退路,但随后又熄了心思。 步兵对骑兵,本就有着天然的劣势,这些人又战力不俗,贸然出城,最后恐怕会落个兵败城失的下场。 这种结果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对此唯一感到开心的,只有士卒和城中的人了。 …… 长安,两仪殿。 自从突厥人到了陇州的消息传来之后,李世民着急的起了一嘴的水泡。 他现在手里的人不足一万,各地的勤王军还在路上呢,哪怕就是最近的太原军,起码也得两日才能赶到长安城。 而陇州距离长安,只有一百多里,以突厥人的行军速度,最多一日,便能兵临城下。 “尉迟敬德到什么位置了?” 将军报都熟记于心的李靖,快速的指向了舆图上的一点:安阳城。 到了安阳城渡过渭水河,那便离陇州不远了,李世民的心稍安。 但这时,一小黄门呈上了最新的军报,为了及时掌握突厥的动向,李世民派出了上千骑探子,时刻不停的打探着消息。 颉利越过陇州城直奔长安,自然也逃不脱探子的法眼,毕竟十万人,你就是想隐藏也隐藏不了。 看到突厥人直奔长安而来,李世民先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李承乾就安全了,但随后,他的双眼立马充满了血丝。 长安城兵不过万,这点人连城墙都站不满,在突厥大军面前,跟不设防没有区别。 “陛下,现在应该立马离开长安,等到大军到了之后,在和突厥人决一死战。” 长孙无忌一脸着急之色,他的本意是好的,毕竟李世民身为皇帝,要是落在突厥人的手中,那基本上就是完了。 但他的好意,换来的却是李世民的怒目而视。 说实话,这种情况,皇帝离开都城暂避风头没什么毛病,但李世民和其他的皇帝不同。 首先,他刚刚登基没几天,其次,他上位不正,如今要是落荒而逃了,那所带来的政治影响,不亚于突厥人打进长安。 所以这个时候,李世民绝对不能走,更何况,说到底他也是一武将,南征北战这么多年,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区区一个颉利就让他落荒而逃,李世民心里也咽不下这口气。 长孙无忌被瞪了一眼立马闭上了嘴,他刚刚情急之下也是没有多想,现在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也知道失言了。 房玄龄杜如晦二人可就聪明多了,一直就没言语。 “拟旨,册封中山郡王李承乾为太子。” 如此简陋的册封诏书,可谓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了,但事急从简现在也顾不上什么礼法了。 甚至这诏书,只是写在了一张黄纸上,李世民看了一眼后,直接盖上了大印。 “玄龄克明无忌,你三人立马前去陇州传旨,如果长安有什么意外,令太子立刻前往灵州。” 关键时刻,李世民做足了准备,到了灵州还有李渊,有他的父皇在,这大唐乱不了。 “陛下!” 房玄龄三人的眼眶微红,他们跟了李世民这么多年,南征北战风里来雨里去的,既是君臣也是朋友,如今李世民这一册封诏书,也算的上是遗书了。 他是抱着必死的心,要跟长安共存亡了。 “快走!” 李世民一声怒斥,让房玄龄几人心里五味杂陈。 郑重的行了一礼之后,三人立马各回各家,如今长安危在旦夕,他们又被指派了出去,这家眷自然是要安顿好的。 正文 三十章:入夜 房玄龄三人,在李孝恭、程咬金、李靖三人的护送下前往了陇州城。 三文臣三武将,这是李世民给李承乾安排的顾命大臣。 用这几人制衡李渊,用李渊压着这几人,同时在这六人中,长孙无忌李孝恭都是自家人,李承乾上位最符合他们的利益。 不得不说,李世民的政治手腕的确是炉火纯青,在这之后,他又安排人将长孙皇后以及几个女儿送出了长安城。 而皇子,不论是嫡子还是庶子,都被李世民留在了身边,反正他是做足了准备,就等着颉利来了。 …… 入夜之后,天上繁星点点,没有被污染的天空非常的干净,放眼望去,每一颗星星都无比的明亮。 欲谷设第一次单独带兵非常的兴奋,巡完营之后怎么都睡不着,便令人拿来了酒肉。 没曾想刚喝了两口,执失思力就进来了。 “少汗。” 欲谷设的心情不错,看着这位他父亲的心腹爱将,取笑道:“将军的鼻子可真灵啊,一起喝点吧。” 执失思力摇头道:“少汗,为了防止夜袭,您应该在大营三里之外布置游骑。” 本来留下的这一队兵马,应该是由执失思力统帅的,但欲谷设为了表现自己强迫他让出了指挥权。 执失思力对颉利忠心耿耿,想着让少汗历练历练也没什么问题,但没想到,欲谷设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 所以执失思力这才来提醒他,他是责任心,但在欲谷设看来,这是执失思力在对他表达不满意。 “将军放心,我已经布置好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欲谷设的态度冷了下来,执失思力还想再说什么,但欲谷设直接将酒杯扔在了地上。 “将军退下吧,我困了!” 执失思力见此,无可奈何的退了出去,他本想私自下令派出游骑,但没想到,欲谷设已经下令,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大营。 无可奈何的执失思力看着皎洁的月亮,心中隐隐升起了一股不安。 …… 李承乾日夜颠倒,在陇州城的百姓都进入梦乡之后,他却精神饱满的起了床。 在这个年代,没有灯,靠的就是蜡烛,但这种蜡烛还非常的原始。 不仅烧的快,烧的时候还有一种味道,然后还不是特别的亮。 最最重要的是,这屋里点了上百颗蜡烛,那暗沉的灯光,将李承乾的影子照的跟妖魔鬼怪一般,待在屋子里会让人非常的压抑。 所以睡不着的时候,李承乾都喜欢在外面待着,空气既新鲜,也可以颇有逼格的观星赏月。 但今日,当他伸着懒腰深吸一口气之后,瞬间瞪大了眼睛,而后便干呕了起来。 此刻,整个陇州城的上空,都飘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这股味道不好形容,反正人畜粪便烧热搅化熬成汤之后,能让你将胆汁都出来。 这种粪便汤名唤金汁,是守城的一大杀器,在早晨突厥人攻城的时候,不知道倒了多少金汁下去。 反正在干枯之后,就附在了整个城墙上,导致现在满城的屎味。 李承乾也就是一天没吃饭,所以吐了几下之后,反倒还好受了许多。 把手帕塞进鼻子之后,李承乾才算是活了过来。 “殿下,你醒啦!” 值夜班的冯立,端着一大碗面条,从前院走了进来。 白花花的面条还飘着热气,李承乾咽口水的同时,也纳闷的问道:“你闻不到这股味道吗?” 味道? 冯立一时没明白过来李承乾说的什么,用力的吸了两口气,然后还一副认真品尝的模样。 这让李承乾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没有味觉。 “殿下说的是臭味吧,习惯就好了,以前打仗的时候,一边倒金汁一边吃饭是常态。” 冯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将手中的碗伸向了李承乾:“殿下饿了吧,先吃个面条垫吧垫吧吧!” “孤没胃口,你吃吧!” 冯立还以为李承乾是不喜欢吃面条,也不客气,吸溜吸溜的就吃了起来。 一碗面条很快进了冯立的肚子,等他打了个饱嗝后,李承乾问道:“突厥人怎么样了。” 问起这,冯立的眉头皱了起来,忧郁道:“殿下,颉利带着突厥大军绕过了陇州城,直接奔向了长安。” “什么!”李承乾失声道:“怎么不抓紧回援长安?” “城外还有两万突厥人,皆是精锐,我们都是轻步兵,出城定然战不过,到时陇州恐怕都不保。” 李承乾一脸阴冷,看着硕大明亮的月亮,喃喃自语道:“明月如光,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吗……” 他的声音很小,冯立没有听清楚,见李承乾呆呆的看着月亮,他也抬起了头。 明亮的月光让他想起了前程往事,去年六月二十四,月亮也是这么亮,那一天,李建成在东宫宴请诸将,他们喝的酩酊大醉。 明月引人忧,弯月引人愁,冯立这心里五味杂陈。 见冯立眼中有了一层水雾,李承乾不解道:“怎么了?” 冯立回了神立马抹了把眼睛,低沉不言,李承乾又追问一句之后,他才缓缓的讲起了一年前的这一天。 听完之后,李承乾也是感慨万千。 在他们二人各自忧愁的时候,城外突然响起了喊杀声,李承乾心里一惊,以为突厥人是要连夜攻城,连忙赶往了城墙。 …… “叔宝你看,那一队人马打的是尉迟黑子的名号。” 李勣趴在城墙上,看着黑夜中在火把的照射下,高高举起的旗帜,一脸激动之色。 秦琼同样一脸喜意,二人对视一眼,也不多说,直接下了城墙率军杀向了城外。 在李承乾赶到之后,城外已经混战成一片,突厥人的营帐火光四射,犹如照明弹一般,将天地照的通红。 惨叫声马鸣声不绝于耳,虽然看不到全部,但从局部战场来看,大唐占了上风。 …… “少汗快走吧,唐军的援军来了,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现在已经杀乱了。” 梦中惊醒的欲谷设现在还迷迷糊糊的,执失思力见此,也顾不上尊卑了,举起宽厚的手掌,直接不客气的两巴掌下去。 啪啪! 欲谷设的脸颊直接肿了起来,人也清醒了,听着嘈杂的惨叫声,欲谷设神情剧变:“怎么回事。” “少汗,唐军援军夜袭了我们,城内的唐军也乘势杀了出来,现在被前后夹击撑不了多久了,快走吧。” 对于这位少汗,执失思力也是非常无奈,颉利对这唯一的儿子保护的太好了,雏鹰不经历绝壁展翅,那就永远不能翱翔于天空。 如今,悔之晚矣啊! 正文 三十一章:尉迟敬德 “杀啊!” 尉迟敬德骑着一高大黑马,一马当先,哪里突厥人多他便冲向哪里。 左挥右砍杀得十分兴起,身上的明光铠,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放光,不停的有鲜血溅在盔甲上。 此刻,他对突厥人来说,就是深渊修罗,但对唐军而言,尉迟敬德便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大英雄。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尉迟敬德如此威猛,手下将士自然悍不畏死,更别说,还有同样武力不俗的秦琼和李勣。 在这三人的鼓舞下,唐军战意滔天,杀得突厥人东奔西窜。 欲谷设看到这一幕,心惊胆战之余直接红了眼睛。 悔不当初啊,如果之前老老实实听执失思力的,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这两万人,可都是他们的本部精锐啊,这让他如何面对颉利,他又有何脸面再回突厥。 欲谷设此人,有着不少的性格缺陷,刚愎自用也就罢了,还无重头再来的勇气。 “执失思力,你走吧,我不走了,我要和唐军战斗到底。” 此话一出,执失思力都惊呆了。 都到这种地步了,居然还如此的幼稚,颉利也是一英豪,怎么生出的儿子这么操蛋。 “快走,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你要是再死在这,对大汗的打击更大。” 执失思力也不和天真的欲谷设多说,一把把他抓上马,直接往外杀去。 虽然耽误了只有短短的十几秒鈡,但正是这一点点的时间,让尉迟敬德注意到了他们二人。 突厥物资紧缺,大部分人都穿的是皮甲,甚至还有许多人连皮甲都没有,而能穿着盔甲的非富即贵。 欲谷设身上的盔甲就非常的耀眼,尉迟敬德怎么会放过这种大鱼,啐动马就冲着他们杀了过去。 执失思力的武艺不俗,连斩数十个唐军之后,眼瞅着就要杀出去了,胜利已经冲他招手了,但这个时候,尉迟敬德这个拦路虎跳了出来。 执失思力和尉迟敬德很像,二人都长得虎背熊腰浓眉大眼,样貌还有那么几分相似,看起来,还真的有几分兄弟的样子。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一愣,尉迟敬德回过神来后,大喝一声。 “呔,尔是何人,报上姓名来。” 他的声音响亮之余非常的有气势,震的欲谷设耳鸣之余,心都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跟执失思力相比,欲谷设就有点无用了,面对尉迟敬德,执失思力没有一点惧意,他也不多说废话,提刀就砍了过去。 “来得好!” 尉迟敬德同样没有一丝惧意,夹马便迎了上去。 两人用的都是刀,并且力气都非常的大,可以说是势均力敌。 你来我往几十个回合之后,执失思力抓住机会催马便逃。 这可把尉迟敬德气个够呛,他打的正是兴起的时候,没想到突厥这个黑脸汉子,如此的不讲武德,居然直接就跑了。 这哪能行! 从他的武艺就能看出,此人定然是突厥的一员大将,最重要的是,他的马上还有一人,从刚刚的打斗中明显就能感觉到,此人在保护着那个小白脸。 能有一员大将保护的人,定然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尉迟敬德怎么可能放他们走。 “黑脸汉子休走,快快下马投降,吾可留你一命。” 尉迟敬德边追边喊,听着身后的动静,执失思力着急的满头大汗。 他知道自己不是这唐将的对手,没想到身下的马,居然也不如那唐将的,这让执失思力很是恼怒。 眼瞅着距离越来越近,执失思力心一横,待马儿速度稍缓之后,直接跳下了马。 “执失思力,你……” 欲谷设话还未说完,执失思力就狠拍了一下马屁股,吃痛的马儿斯敏一声,迈开蹄子快速的消失在了黑暗中。 刚松一口气,尉迟敬德便拍马杀到。 执失思力举起刀,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他知道自己不是尉迟敬德的对手,但能拖几分钟就够了。 听听隐隐传来的马蹄声,再看看紧盯着自己的这突厥汉子,尉迟敬德跳下了马,将刀收了起来。 “是条汉子,这样吧,你乖乖投降,我便不追那人如何?” 执失思力一愣,随即犹豫了起来,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唐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要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你的马不如我的马,迟早追上他。” 执失思力一听,挣扎了几息之后,扔掉了手中的刀,单膝跪地低下了头,在突厥的礼仪中,这代表着投降。 哈哈哈哈! 尉迟敬德大笑两声,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突厥汉子有着莫名的好感。 …… 陇州城外,战斗进入了倒计时,除了一小部分仍在抵抗的突厥人之外,大部分人要么被杀,要么投降。 那浓浓的血腥味,城墙上的李承乾都闻得一清二楚。 秦琼指挥人打扫着战场,而李勣则来向李承乾汇报战况。 “殿下,如今突厥之围已解,我和秦将军商议了一下,觉得应该连夜出发回援长安,不知殿下如何看?” 李承道颔首道:“军事我不懂,就按你们说的做吧。” “诺”李勣先是行了一礼而后道:“那殿下就先在陇州城,我等准备妥当之后,便率军出发。” “我跟你们一起去!” “殿下,这刀剑无眼,到时候万一……” 李勣话还未说完,便被李承乾打断道:“李将军不必多说,我意已决。” 瞅着李承乾态度坚定,李勣也不好多说什么,暗叹一口气之后,便退了下去。 过了一刻钟之后,尉迟敬德带着执失思力进了城。 “殿下!” “尉迟将军”对于这位后世有名的门神,李承乾显得热情了许多,尉迟敬德是个好同志。 他在去世之后,谥号忠武,这等谥号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得到的。 尉迟敬德皮肤黝黑,所以在朝中被人取笑为尉迟黑子,李承乾原以为,除了黑人之外,能有这种肤色的也就一个尉迟敬德了,没想到,他现在身边的这个人,丝毫不弱于他呀,两人还有几分相似,如果不是这人一副突厥的打扮,李承乾一定以为,他们两个有什么亲戚关系。 “殿下,他是执失思力,末将刚刚抓到的突厥大将!” 尉迟敬德一副兴冲冲的样子,而李承乾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神情一滞呆愣了起来。 正文 三十二章:执失思力 历史是什么? 历史是在岁月的长河中,人类用文字,将自己的足迹,遗留于时间之中。 有人说过,不论如何书写历史,历史都以自己的方式存在,不可改变。 看到执失思力的这一刹那,李承乾折服于惯性的强大。 他做了这么多,甚至重要的节点都已经改变,但在拐了一个大弯之后,历史,又回到了原本的轨道上。 在正史上,颉利连和突利率军二十万从太原叩边,等到李世民知道消息的时候,颉利已经兵临泾州。 泾州距离长安只有几十里,可以说,已经算是兵临城下。 而当时的长安同样防守空虚,逼不得已之下,李世民令尉迟敬德为泾州道行军总管,前往泾州抵御突厥。 尉迟敬德勇猛异常,到了泾州之后立马进行反抗,万人对突厥大军愣是还小胜了一场。 颉利见此,便让执失思力率偏军牵扯住尉迟敬德,他带领大军直奔长安。 而尉迟敬德丝毫不惧,最后不仅又胜了一场,还生擒了执失思力。 如今,泾州换成了陇州,颉利也没有联合突利,但还是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渭水之盟是不是同样不可避免。 在未来,他是不是还会一步一步被逼到绝境,最后兵行险招,落了个造反被废的下场。 历史,真的如此强大吗? 李承乾这一刻的心很乱,也很压抑,犹如一万斤巨石压在了心尖一般。 “殿下,殿下!” 瞅着李承乾莫名的发起了愣,神色还显得非常的怪异,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惊恐的东西一样。 尉迟敬德看了一眼执失思力,琢磨是不是因为这突厥人太黑太丑,吓到了李承乾。 李承乾猛的回过了神,看了眼尉迟敬德,又瞅了瞅生死看淡的执失思力,莫名的显得有点落寞。 在尉迟敬德搞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的时候,秦琼和李勣又走了过来。 “殿下,战场打扫完了,这一次生擒了七千突厥士卒,不知该如何处理?” 秦琼将这个棘手的问题交给了李承乾,李勣主张杀,但秦琼觉得杀俘不祥,他们二人也因此争执不下。 突厥人生性好斗,哪怕没有了武器也颇有威胁,随军带着不安稳,关在陇州城也不妥当。 但如果因此就直接杀了的话也不好,要是让颉利知晓的话,难免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关中百姓可就遭殃了。 李承乾琢磨片刻后,盯向了执失思力。 这位老哥历史上在突厥灭亡之后,便降了大唐,这之后,就对大唐忠心耿耿,南征北战颇有战功,最后还娶了李世民的妹妹。 而李世民对他也颇为信任,历史已经证明,这人是个忠义之士,虽然他现在没有投降大唐,但凡是忠义之人都守信,李承乾眼眸一转,有了主意。 “你叫执失思力,颉利本部麾下执失部酋长?” 执失思力一愣,不明白眼前这个小屁孩,是怎么知道他是酋长的。 “我们做个买卖如何?” “什……什么?” 执失思力的汉话并不是太流畅,结结巴巴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小学生见了老师一般。 “我将那七千降俘交由你统帅,等到战事结束之后,便放你们回突厥,但你得保证,你们得乖乖听话,要不然,那我只能杀了他们。” 执失思力的大眼睛瞬间瞪大了许多,他原以为是死路一条了,没想到这毛头小孩,居然会放他一马。 “你……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李承乾淡淡一笑,他的样貌神态,莫名的让人有种信服的感觉。 执失思力没有犹豫,果断的点了点头:“好!”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李承乾伸出了自己白白嫩嫩的小手,执失思力见此,稍一琢磨,也伸出了自己黝黑宽大的手。 二人轻轻握了握手,看的秦琼等人的心着实是不安。 这突厥人什么时候信守过诺言,那颉利要是信守诺言,也不会突然发难了。 “殿下,此事是不是……” 未等李勣说完,李承乾就道:“将军不用多言,我相信他是个重诺之人。” 额! 李勣看了眼执失思力,这家伙黑头黑脑的,看起来跟尉迟黑子一样,是个老实人,但突厥人,可从来不能以貌取人啊,把突厥降俘交给他,这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后悔都来不来啊。 李勣因为李承乾的这句话,而感到心里不安,执失思力却有一丝丝感动。 大家不仅是第一次见面,还是敌人,居然就这么信任自己,这小孩是个好人啊。 二十出头的执失思力,给李承乾发了个好人卡,而李承乾也给了他一个鼓励似的笑容。 两人都觉得对方不错。 “好了三位将军,也别耽误时间了,赶紧出发吧。” “诺” …… 深夜,一团浓厚的乌云遮挡住了月光,大地瞬间变得黑暗。 蜿蜒的官道上,一条火龙缓缓前进,李勣率领一万人打头,李承乾秦琼带着三万人位于中军,尉迟敬德领着一万人殿后,顺便看着七千突厥人。 在他们抹黑奔向长安的时候,房玄龄等人,也赶到了陇州城。 这几人原本还以为,要费一番心思才能进城,但没想到,陇州城外却空荡荡的。 在知晓李承乾和秦琼等人去了长安之后,房玄龄等人来不及歇口气,又连忙追向了他们。 …… 清晨! 一只五彩斑斓的鸟儿低空掠过草地,顺势叼起了一肥硕的大红虫,红虫看起来湿哒哒的,身上沾了不少的露水。 一夜未眠的李世民站在城墙上,眼睛布满了血丝,比那红虫的皮肤还要红。 昨夜,突厥的先头部队便到了渭水北岸,一晚上,北岸喧嚣马鸣声不止,李世民的心也跟着一阵嘈杂。 但因为天黑,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 如今,随着第一缕阳光的升起,李世民的心直接沉到了海里。 此刻的北岸,帐篷连营,旌旗飘飘数十里,突厥军威的声势浩大,让李世民的牙根都随之一凉。 跟在他身后的文臣武将,同样倒吸一口冷气,这等兵力,如果不惜代价的话,一两个时辰便能拿下长安城。 正文 第三十三章:颉利的心思 “大汗,游骑回来了,从城墙上的唐军来看,长安城内的守军定然不足,如果攻城很快就能拿下。” 胡力吐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中原人的都城绝对无比富庶,拿下他们的都城,定然能掠夺无数金银财宝。 在突厥大营中,不止是胡力吐这么想,其他各部首领也是这个打算。 突厥不论是南下中原还是攻打草原其他部族,只有一个目的:掠夺。 而相比于草原部族,中原在他们的眼中就是富庶的代名词。 颉利也是这个打算,但他想的跟其他人截然不同。 “不,胡力吐,我不准备攻城。” 哈? 胡力吐下意识的就觉得自己听错了,不打算攻城的话,那他们千里迢迢南下干嘛? “大汗……” “放心,我另有计划!” 胡力吐看了眼颉利,将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你去召集各部首领,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是” 现在本来正是吃早饭的时候,在听到颉利的命令之后,九部首领立马放下手中酒肉,连忙赶往了可汗大帐。 他们对颉利,还是非常的畏惧的。 但在众人都到了之后,颉利并没有立马露面,一直过了一刻钟,他才姗姗来迟。 “临时有事耽搁了一阵,各位首领见谅。” 颉利客气了一番,众人连忙起身行礼道不敢,他身上浓厚的马奶味以及肉腥味,让越多人的肚子,控制不住的咕咕叫了起来。 颉利见此,连忙大笑两声,令人上了一些酒肉。 众人酒足饭饱之后,颉利才缓缓道:“诸位首领,都说汉人皇宫里的金银财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如今,咱们已经到了长安城下了,离那满天金银,只有一步之遥了。” 颉利三言两语,便窜动的诸部首领一个个兴奋难耐,犹如吃了**一般。 “大汗放心,我拔野古部愿为先锋,一定攻下长安城,将那李世民擒于大汗面前。” “我仆骨部兵力最甚,在下愿立军令状,不出一日,必定拿下汉人都城。” “大汗,我部也愿!” “…………” 各部首领纷纷站起请战,长安兵力匮乏他们心里一清二楚,拿下长安并不是什么难事,谁的部族先进入长安,当然会获的巨大的好处。 这些人都不傻,各自的小算盘打的啪啪作响。 “诸部如此勇猛,我很高兴,但长安城池高大强攻必定损失极大,每一个儿郎都是我突厥的勇士,这么白白折损,不值当!” 诸部首领一愣,不明白颉利怎么这么好心了,往日里为了削弱他们的实力,可没让各部当炮灰啊,今天怎么猫哭耗子假慈悲起来了。 瞅着他们不言语,面色还时不时的变得惶恐,颉利淡淡道:“诸位首领放心,我有办法不攻城,也能从汉人那获得足够的好处,到时不论得到了什么,我阿史那部,与诸部共分。” 颉利如此作态,让诸部首领反倒是更加的不安了。 共分,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了,之前那次不是颉利拿大头,在他挑完之后,剩下的东西才是九部的。 如今开出这么好的条件,怕是有诈啊。 中原人不是有句话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安的众人没人敢吱声,他们琢磨不明白颉利到底想干什么。 “诸位首领放心,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大家一句话,我突厥不是汉人的突厥,我突厥勇士,也不应是一女人的奴仆,大家觉得呢。” 颉利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在说义城公主,看来,他是想对义城公主动手了。 在九部之中,骨咄禄部和咄陆部的首领,是在义城的支持下才成为酋长的,所以往日里,义城对这两部颇有影响力。 想要收拾义城,就得先摆平这两部。 其余七部首领,用余光扫着骨咄库里和咄陆丰都,颉利则更为直接,直接盯向了二人。 骨咄库里和咄陆丰都,立马感受到了一股压力,两人暗自对视一眼,骨咄库里犹豫几息后,率先起身道: “大汗放心,我骨咄禄部永远听从大汗号令。” 颉利笑了笑,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迅速变脸,面色阴郁的看向了还在纠结的咄陆丰都。 其他人不知道知不知道,反正颉利心里清楚,义城和这长相颇像汉人的咄陆丰都有一腿。 不过他也不在意,反正这女人只是他名义上的妻子罢了,况且在草原上,女人在某些时候,跟货币没有区别。 咄陆丰都隐隐感觉到了一股杀意,当下他也不在犹豫,立马起身表达了忠心。 颉利这才由阴转晴,大笑两声后,勉励了咄陆丰都两句。 咄陆丰都一边陪着笑,一边在心里惋惜,虽然义城已经年旬四十,但还是非常有味道的,跟草原女子截然不同,咄陆丰都真的舍不得啊! 瞅着各部首领没有问题之后,颉利下令,开始清洗突厥之中义城的铁杆心腹。 平静的突厥大营,很快就响起了厮杀声,一些地方还火光四射,看起来,像是内讧了一般。 一夜未眠的李世民本已疲惫至极,但这等异象,又让他快速的清醒了过来。 这个时候,一人一骑从北岸走了过来,此人手里还高高举着一白旗。 李世民一时还摸不准突厥人到底想做什么了。 …… 两仪殿内。 李世民身穿衮服头戴冕旒,以正式的天子行头接见突厥使者,文武百官位于两侧。 这等天子的威严,绝不是梁师都之流能比的,吡橹土不敢造次,恭恭敬敬的用中原礼仪行了一礼。 “突厥使臣吡橹土,拜见皇帝陛下!” 哪怕突厥人已经兵临城下,但李世民丝毫不惧,一点面子都不给留,冷哼一声,直接怒斥道:“尔等蛮夷背信弃约,有何脸面来见朕,颉利三番五次如此无义,朕当初悔不杀已。” 李世民的气势,震的吡橹土心惊胆跳,面色一红,低下头不敢言语,犹如小白兔见到了老虎一般。 怒斥一番后,李世民稍稍平复,问道:“颉利叫你来干什么?” 吡橹土擦了把额头的汗水,连忙回道:“回陛下,大汗想与陛下和谈。” 正文 三十四章:朝堂之上 和谈? 李世民眉宇一冷,这颉利带着十几万大军,千里迢迢从突厥赶到长安城下,是想谈什么? 这个时候,李世民肯定是不能张口的,他一个眼神,高士廉立马站了出来。 这位长孙皇后的舅父年旬五十,眉宇皆白,看起来仙气飘飘的,但现在,却是吹胡子瞪眼怒目睚眦。 对于突厥人,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比他更加的厌恶。 高士廉初仕隋朝,而那个时候,颉利他爹还躲在长安苟且偷生呢,要不是杨坚出手相助,哪有后来的突厥。 结果等到大隋狼烟四起的时候,突厥人见死不救也就罢了还踩了一脚,忘恩负义其为罪一。 而李渊时期,年年赠与礼物于突厥,双方结为兄弟之邦,但颉利叩边无数,无信无义其为罪二。 没有这两点,在高士廉眼里,连做人都不配。 所以面对吡橹土,他丝毫不加掩饰自己的鄙夷,直接斥道:“尔等无信无义之蛮夷,数次撕毁盟约,如今也敢轻言和谈,我大唐与尔等有何好谈?” 吡橹土面色潮红的都能滴出血来了,虽然又被骂了一番,但不论怎么说,高士廉还是给他留下了话茬,吡橹土连忙道: “我家大汗说了,他知道长安城防守空虚,我突厥二十万大军,如果攻城的话,不出一个时辰便能拿下长安。” “呔,颉利小儿好大的口气,视我等如何?想要拿下长安城,他不一定有这个本事!” 殷开山也是一员悍将,一番厉斥,让吡橹土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一时都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什么了。 李世民见此冷着眼摆摆手,待殷开山退回队列后,才道:“既然如此,那颉利就放马过来,朕就在城墙,等他来攻!” 吡橹土怎么也没想到,这大唐上至皇帝下至文武百官,都是一群不要命的疯子,这城外好歹他们有十几万人,你们倒是稍微给点面子行不行。 这现在搞得,好像他们突厥都是纸糊的一样,怎么都是汉人,这李世民等人,和梁师都差距这么大呢。 吡橹土着实是想不明白,但颉利交代的任务还得完成,哪怕已经被人各种嫌弃嘲讽了,但还得不得不硬着头皮道: “我家大汗,并不想大动干戈,但突厥内部还有其他九部,此次来唐,正是这九部逼得我家大汗不得已而为之。” “念及过去和皇帝陛下的兄弟之谊,我家大汗说服了九部首领,只要皇帝陛下,能给予九部一些金银物资,那我家大汗,立马下令退兵。” “这之后,绝对不靠近大唐边境一寸。” 吡橹土说的好听,但其实还是在隐隐的威胁,这种城下之盟对李世民来说就是耻辱,他戎马一生,从未像现在这般被欺辱至此。 李世民瞬间红了眼,他宁愿和颉利真刀真枪的干一场,也不愿意被如此侮辱,最重要的是,城下之盟从来都是丧权辱国的,大唐还没沦落到这种份上。 大不了就是他一死罢了,但大唐还有太上皇,还有太子,这国亡不了。 心里的火越烧越旺,最终,李世民恼羞成怒,直接摘下脑袋上的冕旒,冲着吡橹土就扔了过去。 “朕可不做那等无能皇帝,颉利要攻,让他来便是,朕奉陪到底。” 冕旒滚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群臣见此立马惶恐的跪下,吡橹土也吓的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天子扔冕旒,翻遍历朝历代也没这么个事,但不得不说,李世民,又刚,又硬! 心腹武将热血沸腾,心腹文臣也觉得痛快,但其他人,可就有点别样的心思了。 “来人,给我把他拉下去砍了,脑袋就挂在城墙上,让颉利看清楚了。” 吡橹土一听,双腿一软,竟跪也跪不住,直接瘫坐在地,立马求饶了起来。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我也是被颉利逼来的,陛下饶命啊!” 吡橹土瞬间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殿外迅速进来来个金吾卫,二话不说拖起吡橹土的肩膀,就把他往外拖。 吡橹土更加惊恐,一边挣扎一边求饶,眼瞅着就要被拖出去的时候,侍中王硅站出来高声奏道:“陛下,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啊!” ?随着王硅的出头,崔康等人纷纷站出,同时呼道:“臣等附议。” 这些人皆是世族官员,同气连枝,在朝中占了一大半,一时之间声势滔天。 李世民怒火攻心正想暴走,但随后又冷静了下来。 “将他暂时先看起来!” 吡橹土长出一口气,身上的力气瞬间被抽走,犹如烂泥一般被拖了出去。 这个时候,王硅和崔康迅速对了一眼,接着道:“陛下,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长安城中兵不过万,一旦和突厥开战必败无疑,到时候山河倾覆只在一念间。” “况且,突厥人性情狠辣,一旦城破,城中数十万百姓定然要遭殃,突厥人所求的,不过是钱财罢了,不如暂时忍了这口气。” “等到来年厉兵秣马,大军出塞,封狼居胥岂不痛哉,请陛下顾念大局,顾念万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王硅说着说着,还滴下了几滴眼泪,崔康等人立马又是高声附议。 他们的意思,已经很是明显了,就是让李世民签了这城下之盟。 虽然说的冠冕堂皇,但他们怕什么,李世民心里一清二楚。 盛怒之下,他真的想将这群人杀个一干二净,但看着其他人也有点意动之色,李世民又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陛下,王大人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高士廉沉声道:“不如先看看他们的条件是什么,哪怕是拖拖时间也可。” 李世民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等到心静之后,脑袋也清明了许多。 虽然王硅是出于私心,但有一点没说错,突厥人狠辣,一但城破,他们定然要大肆洗掠,到时候,长安必将血流成河。 权衡一番利弊后,李世民无力道:“那就谈谈吧。” “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圣明二字,李世民自嘲的笑了笑,而随后的万岁,让他想到了李承乾。 这心里,立马又惆怅了起来! 正文 三十五章:李承乾的筹谋 李承乾此刻还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经过一晚上的行军,他们已经离长安不远了。 大概也就剩个三十来里,但最后的这一点路程,却是寸步难行。 在这三十里的范围内,遍布突厥的游骑,秦琼等人原本还打算出其不意的发动突袭,现在却是不行了。 要不是躲在山里,他们早都暴露行踪了。 “叔宝,如今怎么办?前方可是一片平原,只要露头肯定会被突厥人发现,到时候只需数万骑,我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李勣苦闷的挠着头,而秦琼一时也想不出个好主意来。 步兵对战骑兵,最忌讳的有两点,一是轻甲、二是平原。 如今好巧不巧这两点他们全都占了,轻甲步兵在平原上碰到骑兵,那只有被屠杀的份。 这和战斗力无关,就像后世特种兵面对一群坦克,你就是再厉害,肉身他也撞不过钢铁。 所以秦琼,也着实是想不出个什么办法来。 “要我说,咱们现在不是有六千骑兵吗?直接一股脑的杀向突厥大营,拼死也能咬掉他几块肉。” 尉迟敬德的话,秦琼等人自动过滤,要是听信这等莽夫之言,在他们摸到长安城的青砖之前,就被突厥人吞的骨头渣都不剩了。 见没人搭理自己,尉迟敬德无声的嘟囔了两句之后,也不再言语。 “我看咱们的骑兵,是一骑双马?” 李承乾突然插了一嘴,秦琼一愣,而后解释道:“是殿下,昨晚击退突厥人之后,缴获了三万多马匹,一骑双马,可以保证骑兵随时都有战斗力。” 李承乾点点头,昨天晚上秦琼等人打扫战场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抓马。 他挑了七千匹马,那就还有两万多匹在陇州城,李承乾稍一琢磨,有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几位将军,咱们的士卒都会骑马吧?” 李承乾想着,这年代交通工具就是马,犹如后世的汽车一般,虽然不可能人人皆是赛车手,但会开车总没毛病吧。 “这…大部分都会!”秦琼不解李承乾是个什么意思。 “那如果派人快马加鞭回陇州城,将所有马取来,到时让士卒上马,而后……” “殿下!”李承乾话还未说完,秦琼就苦笑的打断道:“这骑兵是骑兵,步兵是步兵,没有经过特别训练,步兵上了马,战斗力还不如下马呢。” 秦琼觉得李承乾还是年幼,所以行事太过天真,以为有了马,步兵就能变骑兵,而后就能解长安之围了,要是事情这么简单的话,他也不会这么苦恼了。 在别人说话的时候打断别人,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李承乾淡淡看了一眼秦琼,接着道:“秦将军误会了,承乾虽年幼,但在父皇耳熏目然之下,对兵事也勉强一知半解,自然知晓这骑兵步兵之分。” 被李承乾有礼有节的堵了一句,秦琼一愣,李勣尉迟敬德同样一愣。 他们三人下意识的,总是把李承乾当成小孩,但他现在这一番作态,哪有一点稚童之像。 秦琼回过神后苦涩一笑,行礼致歉道:“殿下恕罪。” 李承乾淡淡一笑,摆摆手道:“将军言重了。”过了这一茬后,接着道:“孤算了一下,取来马后能充做骑兵者,有三万多人,而后在马尾巴上挂上树枝,给突厥人一种遮天蔽日的感觉,咱们就诈称十万骑。” “到时,咱们直接冲向突厥大营,在五六里处停下来,颉利再厉害,他也不可能仅凭肉眼,远远的便能分辨出三万人和十万人吧。” 李承乾的这个计划算是不错了,秦琼等人听完之后,稍一琢磨,眼睛就亮了起来,此刻,他们再也不会将李承乾当做一稚童看待了。 “善!” 李勣狠拍一下手掌,一脸喜色:“殿下真乃天资聪慧,到时,突厥定然会人心惶惶。” “不错!”秦琼也赞赏道:“就算颉利不管不顾,铁了心的要攻城,有咱们的牵扯,那投入的兵力也不会太多,这样长安城的压力就会少许多。” “殿下就是殿下”尉迟敬德突然莫名道:“不像我家那混账玩意,一天书读不进去,除了吃就是吃,等长安解了围,殿下要是不嫌弃,就让俺家那小子,在殿下面前当个马前卒,牵马坠蹬都行,沾沾殿下的灵气。” 额! 李承乾不知道该说什么,秦琼和李勣则眯着眼撇了一下尉迟敬德,这黑子,究竟是灵光一闪,还是深藏不露呢。 “那我这就带人去陇州城提马!” 李勣自告奋勇,带着数千人立马折返回了陇州城,而李承乾也下令,让众士卒就地休息,奔波了一晚上精兵也成疲兵了,这山高林密的,也不怕突厥人发现。 为了防止意外,七千突厥人被围在了中央位置。 “统领,唐军如今劳苦困乏,不如我们乘机动手,只要出了这山,外面就有我们的游骑。” 一突厥将领悄悄靠近执失思力,在他耳边低语道。 看着周边站岗的士卒的确昏昏欲睡,执失思力有点意动,但随后,脑子里突然出现了昨晚和李承乾握手的画面,那纯真睿智的眼神,让执失思力自惭形秽。 “不可,我已经和大唐殿下约定好了,如此做,岂不是不讲道义,况且,我们如今既无甲胄也无兵刃,一旦惊动唐军,势必要付出巨大的伤亡,这七千人,都是我们执失部的儿郎,他们的父母妻儿还等着他们回家呢。” “唉!” 将领叹了口气,顺势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执失思力摇摇头,也不知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 长安城,两仪殿内。 答应和谈之后,李世民委派高士廉和王硅前去商讨。 经过两方使者一早晨的讨价还价,最终达成的条件,是大唐寄予突厥两千五百万贯铜钱,五十万斤粮草,兵器甲胄数十万件,同时,在边市开放盐铁交易。 作为回礼,突厥给予大唐一万匹马,五万头羊七千头牛。 王硅平静的讲完之后,李世民的拳头握的乓乓作响,面上青筋暴露,那浓重的呼吸声,哪怕是隔了五六米远,也听的一清二楚。 正文 三十六章:接旨 粮草兵甲这些就不说了,单单两千五百万贯钱,就足够让李世民暴怒了。 大唐立国九年以来,前五年征战四方统一天下,后四年,勉强将杨广留下的烂摊子抹平,整体国力开始往上走。 以今年为例,国库一年收入才是个两千万贯,就这还要填往年留下的窟窿,李世民的日子可以说是过得紧巴巴的。 长安城之所以没兵,也是没钱闹的,如今颉利一开口就要一年多的税收,这让李世民怎能轻易咽下这口气。 瞅着皇帝状态不对,高士廉连忙开口劝解,生怕他这外甥女婿气出个好歹来。 “陛下啊,事到如今,就花钱消灾吧,要不然突厥人打进城里来,付出的代价更加惨重。” 李世民红着眼死盯着高士廉,常年征战养成的杀气将整个两仪殿笼罩于内。 殿内的温度好像眨眼睛便到了零下,高士廉和王硅当下心神一震,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过了一刻钟之后,温度渐渐回暖,李世民愤然起身,一脚踹翻桌子狂怒道:“不报此仇,朕誓不为人!”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李世民愤怒的声音回荡宫中,听闻者无不胆战心惊,但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答应了。 吡橹土得到信后心中大喜,但面上仍是战战兢兢,不敢露出一丝喜意,直到出了长安城,越过渭水河之后,他才喜笑颜开。 “大汗,小的幸不辱命,那李世民已经答应了我们的条件。” 吡橹土在颉利面前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看起来颇有智慧。 “好”颉利拍案而起,同样一脸喜意,甚至还有点洋洋自得。 自他爹启民可汗在隋朝的帮助下复国以来,突厥面对中原总是矮了一头,如今,在他的带领下,突厥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虽然自入唐以来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这点伤亡就啥也不是了。 等到拿到钱财之后,他的声望将会超过他爹,成为突厥最伟大的一任可汗,到时候,他的名字,会随着雄鹰传遍整个草原。 哈哈哈哈! 颉利越想越激动,最后放声大笑了起来。 自此,大唐和突厥签订盟约,约好明日在渭水旁斩马誓盟,渭水之盟看起来已经无法避免。 …… 入夜。 突厥大营内,颉利与众部首领载歌载舞,靡靡之音不绝于耳,整个突厥营地都是欢声笑语。 反观长安城内,则是死一般的寂静,寻常百姓惶恐不安,李世民独自一人待在两仪殿内,不停的擦着自己的佩剑,面色阴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达官贵人或多或少的都暗松一口气,不论怎么说,这突厥人是不会攻城了,如此一来,他们日子也不会受到影响了。 至于国库被搬之一空,这也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反正也没几个人指望着那点俸禄过日子。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清正廉直、胸怀家国之人,知晓这城下之盟后,悲愤的以酒浇愁。 长安城内外众生百态,几十里外的李承乾看着今晚阴沉的天空,心里莫名的感到一股惆怅。 晚上的山林里凉风习习,并且也不太安全,这年月,环境保护的还不错,所以山里什么动物都有。 小一点的蛇鼠蚊蚁,大一点的狐狸狼獾,甚至偶尔还能听到几声虎啸声。 这让李承乾根本不该趴在地下睡觉,虽然四周有不少士卒,但这黑灯瞎火的,要是被蛇给咬一口,那可就风吹蛋蛋凉就此嗝屁了。 “殿下,吃点吧!” 秦琼递给了李承乾一块又干又硬的黑饼子,这玩意下午的时候,李承乾尝试的吃了几口。 但着实是难以下咽,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反正吃进嘴里,就跟吃土一样,那味道,现在想想他还恶心。 “孤不饿!” 李承乾前脚说完,后脚肚子就不给面子的,咕咕响了起来。 秦琼笑了笑,收回了饼子,转而递给了李承乾几个野果。 野果水分很足,但吃下去反而肚子更饿了,摸着咕咕作响的肚子,他觉得有点丢人。 “殿下再忍忍,到了后半夜安全一点后,我让人烤点野味。” “将军好意孤心领了,生火就算了,忍忍也就过去了,免得一不小心铸成大错!” 秦琼赞赏的看了一眼李承乾,越接触,他越能感到这位小爷的不俗,所以这心里也有了其他的心思。 比如回长安后,也让秦怀玉去给李承乾牵马坠蹬,跟着这样的主,吃不了亏。 在秦琼还在瞎琢磨的时候,一阵悉悉邃邃的声音响起,他下意识的回头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 怎么程咬金和房玄龄等人,会出现在这。 “殿下啊,俺老程可终于找到你了!” 看到李承乾,程咬金放开自己的大嗓门,直接嚎了一嗓子。 对于程咬金,李承乾也是觉得颇为有趣,这家伙,并不像后世影视剧里浓眉大眼赛张飞的那般形象。 他长得其实很帅,说声赛潘安也没问题,不仅有颜值脑瓜子还不错,特别是懂的进退有度,在知进退这一方面,他可真的是炉火纯青。 “几位大人,你们这是?” 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三人,现在毫无宰相之风,一个个不仅一脸疲惫还脏不拉几的。 几人对视一眼一脸苦笑,长孙无忌这时站出来道:“殿下,陛下有诏!” 一听是诏书而不是旨意,李承乾顺势跪倒,秦琼和周围的士卒同样跪下,眨眼间便跪倒了一大片。 “大唐皇帝诏曰:册封中山郡王李承乾,为太子!” 李承乾神情一愣,一时之间没搞明白是个什么状况,怎么李世民在现在这种时候,立自己为太子了。 “殿下,接旨吧!” 瞅着李承乾失了神,房玄龄小声提醒了一句。 “臣,领旨。” 接过这道旨意之后,李承乾和李世民,在父子身份之外,还多了一份君臣的名分。 君父君父,以后行事,可就要小心谨慎了。 李承乾接过旨意后,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跪下行礼道:“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正文 第三十七章:无影 唐朝,其实并不流行跪礼,除了某些特定场合之外,臣子面见皇帝都只需躬身行礼即可。 但册封太子,跟皇帝登基是一个性质,君是君,臣是臣,储君也是君。 之前的李承乾只是一亲王,如果不是有嫡长子这层身份的话,说实话,大家除了尊重他一点,根本不会这么给面子。 但现在不同了,他是储君,在法理上,众人就是他的臣子。 他们之间,就是君臣,这一刻起,李承乾可以直接下达自己的命令,不论合理不合理,秦琼等人都得遵守,因为他是君。 这种身份上的改变,让李承乾第一次真正品尝到了权利的味道。 虽然知道迟早会被立为太子,但当这一天真正来临房玄龄等人冲着他行礼的时候,李承乾的心,还是控制不住的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诸位大人快起来吧。” 李承乾平稳着心神,待众人起来后,不解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长孙无忌身为李承乾的舅舅,这个时候他出来最为合适。 原来这几人走到半路就碰到了李勣,一番沟通之后,李勣便派人将六人护送了过来。 搞清楚前因后果后,李承乾对李世民尤为佩服,这位天可汗虽然私德有亏,但做天子,那真的是没毛病。 “本来陛下是叫我等几人带着殿下去灵州的,但现在,我觉得这灵州,怕是不用去了,诸位大人觉得呢。” 房玄龄和杜如晦点了点头,长孙无忌转而看向了李靖三人。 “俺觉得长孙大人说的对,殿下的主意不错,定然能将那颉利老儿,吓得屁滚尿流。” 程咬金一副兴奋难耐之色,李孝恭和李靖也表示没有问题。 “殿下的主意的确不错。”李靖夸了一句之后,接着道:“到时候如果再将七千突厥俘虏推于阵前,定然能让颉利更加的畏惧。” 李承乾与众人点了点头,在一番商讨之后,计划愈发的完善,现在,只需紧等李勣回来即可。 房玄龄等人自出了长安城,就一直在不停的赶路,如今找到了李承乾他们也放心了,直接躺在地上和衣而睡,没多久就纷纷响起了轻鼾声。 李承乾依旧没有睡意,呆呆的看着天上的繁星,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其他的时候。 看着看着,他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睡梦中,他仿佛穿越了十几年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长大后的自己身强力壮,趁着夜色提着刀带着人冲向了玄武门,厚重的宫门打开的那一刻,李世民带着黑压压一片的御林军,冷冷的看着自己。 “逆子,你可是要造反!” 李世民刚说完,身后的御林军纷纷射出了手中箭矢,密密麻麻的羽箭瞬间就放到了他身后的将士。 眨眼间,李承乾成了孤家寡人,浓重的血腥味让他瘫坐在地狂吐不止,李世民握着散发着寒冷光芒的宝剑,慢慢的靠近。 他脸上的杀意,以及月光照射在剑身上的光芒,彻底击溃了李承乾的心理防线。 为了活命,李承乾一边往后退,一边哀求道:“不要杀我,我没想造反,我没有造反!” 但李世民置若罔闻,一脸凶意的看着李承乾,怒冲冲的举起了剑。 他的剑非常的锋利,还莫名的滴起了血,猩红的血珠滴在李承乾的脸上,这个时候他才猛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身首异处了。 看着没有了脑袋的身子,李承乾惊恐的叫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他的耳边也隐隐的响起了叫声。 “殿下,殿下!” “啊!”李承乾大叫一声,失声吼道:“我没想造反!” 额! 长孙无忌的手停滞在空中。 正啃黑饼子的房杜二人,瞬间面色潮红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要不是手里拿着水囊,差点就此噎死。 秦琼李勣呆若木鸡,李靖则迅速闭上了眼假寐了起来,而程咬金则更浮夸,直接顺势倒在了地上,犹如晕过去了一般。 只有李孝恭还像个正常人,面色复杂的看着李承乾,嘴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一副难以启齿之色。 过了几息回过神后,看着伸出手站在自己面前,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的长孙无忌,李承乾轻声道:“舅舅,舅舅!” “啊……”长孙无忌回过神,颤颤巍巍的收回了手,跟李孝恭一样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李承乾。 心里忍不住的琢磨,造反这事是不是会遗传。 他爷爷先是造了表兄弟杨广的反,然后他爹又刚刚造了他爷爷的反,而这位小爷昨天晚上才被立为太子,今天就开始琢磨造反了。 这事越琢磨,越玄乎啊…… “舅舅,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长孙无忌尴尬一笑。 他的反应不像是没事,不止是他,其他人的反应也不对劲,看向自己的眼神,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李承乾一头雾水,不过随后也顾不上琢磨这事了。 “李将军,马可都带回来了?” 李勣点了点头。 “好”李承乾小手一拍一脸兴奋之色,今天这事只要成功了,那他身为太子的威势,可就起来了。 “那就快准备吧,事不宜迟,免得出什么差错。” 众人皆沉默的点了点头,然后四散开来,好像这里有什么东西,令他们避之不及一样。 李承乾纳闷的看了眼四周,但山还是那山,树还是那树,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同。 …… 在李承乾挠头不解的时候,李世民在马苑中,深情的看着一匹白马。 这匹白马一看就不是俗物,一身雪白,没有一点儿杂色,犹如披了一身银丝,肌肉分布均匀一看就非常有力量,但身形又格外的纤细。 李世民犹如抚摸美人一般,轻柔的摸着白马。 这匹马名唤无影,乃是一绝世宝马,这些年来,李世民正是骑着它,南征北战,打出了赫赫威名。 如今,他当了皇帝,而这位老伙计也垂垂老矣。 等会,李世民就要亲自和颉利斩马誓盟,要斩的,就是无影。 无影不止是一匹马,还有他的战功,还有他的青春。 今日,一剑斩万事,自此以后,他和突厥,不死不休。 正文 三十八章:斩马誓盟 “陛下,高大人在宫外侯着了!” 苏宁跟着李世民的时间也不短,知晓无影在他心中的分量。 有一次下暴雨,李世民半夜爬起跑到马厩,所担忧的,不过是马厩漏雨淋到无影。 这一次他挑无影,是谁都没有想到的,由此可见,这件事,对李世民的刺激有多大。 噗~ 相传宝马皆有灵性,无影犹如感应到了些什么,打了个响鼻轻轻蹭了蹭李世民的手。 这一动作,让李世民的眼中衾出了一层水雾。 最后摩挲了两遍无影的脑袋后,李世民抹了把眼睛,转过身后,面色平常,神色坚定道:“着甲。” …… 承天门外,文臣居左武将居右,各立一排静静等着李世民。 嗒…嗒……嗒! 清脆的马蹄声响起,李世民着明亮的金甲,骑着洁白无瑕的无影,一人一马,却又犹如千军万马。 “臣等,参见陛下!” 李世民勒马驻足也不多言,淡淡道:“高士廉王硅裴寂,殷开山侯君集张公瑾,你六人随朕前往。” “诺” 金吾卫牵来六匹马,六人纵身上马错落一步,跟在李世民身后。 在他们一行人出城的同时,颉利也带着九部首领出了大营,与李世民不同的是,这一行人,犹如过年一般,每个人都笑开了花。 …… 渭水河水势清澈,时不时的还有几条鱼奔出水面。 有一桥勾连南北两岸,名曰:渭水桥。 此次盟约的地点,就在这渭水桥上。 这桥是个拱形桥,有个二三十米长,李世民自南向北,颉利自北向南。 二人很快,便相聚于中间。 两人其实也是熟人,之前打仗的时候李世民没少跟颉利打交道,那时他意气风发征战疆场,哪曾想过,今日会被逼到这种份上。 看到颉利的那一张脸,李世民原本平复的心情又变得激昂起来,摸着腰间的剑,他真想就此斩了此人。 “秦王,好久不见啊!” 颉利笑呵呵的率先打招呼,那副样子,看起来就欠揍。 李世民急速几个呼吸,快速的冷静下来,跳下马面无表情的拱了拱手。 桥上早已摆好了桌椅板凳,犹如两方会谈一般,颉利与李世民各自带人对向而坐。 “两年前在太原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秦王,没想到现在却是皇帝了,果真是世事无常啊。” 说到这,颉利叹口气感慨道:“想当初,本汗还跟太子建成喝过酒呢,如今……唉!” 李世民放于衣摆下的手,捏的都已没有了血色,高士廉见此,立马道:“可汗,如今吾皇以来还是快快结盟吧,你等也好早早返回草原,大军在外,难免不会让人生出二心。” “好说好说,本来还想和陛下叙叙旧情的,如今看来,只好改日了。” 颉利说完大手一挥,身后立马有人牵了一匹黑马出来,李世民见此,同样挥了挥手,金吾卫立马牵来了无影。 颉利的黑马一看也是一匹宝马,但跟无影比起来,就差了许多。 李世民和颉利同时起身,二人隔了个一两米对向而站。 高士廉清清嗓子道:“突厥与大唐兄弟之邦,理应携手与好,今日渭水誓盟后,两方结兄弟之义,自此之后,大唐与突厥不动刀兵。” “即结兄弟之好,吾皇赐予突厥部金银两千五百万贯,粮草铁甲数万,同,互开边市,以惠子民……” 高士廉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还玩了个文字游戏,明明是被逼无奈,偏要说主动赐予。 这种好面子的行为,让颉利心中也感到好笑,不过也无所谓,只要能拿到真金白银,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他们突厥人可不在意这些。 待说完之后,李世民和颉礼各行一礼,两人身后的士卒,则抽出了刀,一阵嘶鸣声过后,两道血流顺着桥体流向河中。 听到无影痛叫的那一刻,李世民的心还是一震,但强忍着没在面上表露出任何异常来。 两人各接过手下递来的一碗水酒,酒中飘荡着一滴马血,李世民眼睛眨也不眨直接一饮而尽。 结盟到此就算是结束了,颉利仍旧笑呵呵的:“陛下放心,自此之后,突厥绝不靠近大唐边疆一步。” 李世民淡淡一笑,这个笑中带着无尽的嘲讽。 两人都心知肚明,今日只是一个开始,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就算颉利不动手,李世民也会动手。 总之,大唐和突厥,必须得倒下一个。 “既然誓约已成,那可汗就尽早回草原吧,免得后院起火。” 颉利淡淡道:“陛下放心,只要拿到该拿到的东西,我等立马起身。” 李世民冷哼道:“放心,朕言而有信,答应给你的,自然会给你。” “那样最好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礼节性的行了一礼后,便准备打道回府。 而这个时候异象突起,脚下的桥体犹如要垮塌了一般,开始了震动。 远处,也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紧随其后响起的便是喊杀声。 不论是突厥还是大唐所有人面色一变,金吾卫连忙拔出刀护住了李世民,突厥士卒也护住了颉利。 两方突然陷入了对峙,场面变得火爆了起来。 高士廉王硅裴寂三个老头,立马行动敏捷的跟突厥人拉开了距离。 侯君集三人也围到了李世民身边,准备随时动手。 李世民一行人以为突厥人言而无信,准备发起进攻,而颉利则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听这动静起码有上万骑兵,颉利根本没考虑是唐军,如果唐军有这么多骑兵,李世民也不会跟他扯什么斩马誓盟了。 这时候,自突厥大营跑来一士卒,远远就用突厥语喊道:“大汗不好了,北面来了唐军,骑兵起码有数万骑,步兵更是无数,黑压压一片,起码数十万人!” 颉利一听面色一变,下意识的就看向了李世民,不解他从哪弄来的这么多人。 而李世民则是面色一喜,他也会突厥语,自然知晓这士卒说的是什么。 但随后又纳闷起来,这些兵是从哪来的? 他看向了身后的众人,可惜高士廉等人也是一头雾水,甚至都怀疑,这是不是颉利在耍诈。 正文 三十九章:大军杀到 颉利与李世民四目相对,两人一脸戒备之色,眼中一片阴冷,都觉得是对方在搞鬼。 两人各自缓缓后退,两方士卒紧张的眼睛眨都不敢眨! …… 渭水北岸! 昨晚还欢声笑语的突厥大营,现在战马嘶鸣声不止,每个突厥士兵都无比紧张。 唐军如神兵天降一般,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后边,声势之浩大,天地都为之一变,哪怕还隔着三里地,但那冲天的马鸣声,哪怕在大营也听的一清二楚。 突厥人自小就与马打交道,吃喝拉撒都能在马上解决,他们听声音就知道,唐军骑兵定有数万骑。 而之前派出去的游骑,大部分都已被绞杀,只有零零散散的几队探子命大的跑了回来。 不过这些人也没带回来什么有用的情报,只是不停的重复着漫山遍野都是唐军,至于有多少人,探子也没个数。 颉利阴着脸回到大营,连忙问道:“到底怎么一回事,哪来的唐军?” 迎上来的胡力吐回道:“大汗,这群唐军不知道从哪来的,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他们距离我们已经不足三十里,迟突连已将军带人将他们堵在了两里之外。” 颉利眺望远方,隐隐约约能看到天边漆黑一片。 “你带本部兵马留守大营,防备城内唐军,其他人跟我走,本汗就不信,他李世民一夜之间还能撒豆成兵。” 数万突厥士兵骑着马冲出了大营,马蹄踩在地上产生的震动,哪怕就是站在长安城头上的李世民也能感觉到。 “陛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北岸来的,真的是咱们的兵马吗?” 高士廉下意识的便以为这是李世民留的后手,但一细想又觉得不对,要是有这等手段,李世民还杀什么马啊,直接就提着刀子去干颉利了。 “朕也不知道,反正做好准备吧,免得中了颉利的阴招。” 此刻,长安城内外皆是人心惶惶,突厥人害怕长安城内的唐军杀出来,给他们来一个前后夹击。 长安城内的人,害怕突厥人出其不意突然攻城。 而北岸的李承乾,骑着一高头大马现在的心也是跳个不停。 这一处平原左右不过数十里,现在堆了十来万人,显得非常的拥挤。 突厥人在西边,唐军在东边,两方隔着一里地互相对峙,这种场面非常的有震撼力,李承乾莫名的觉得激动。 男儿当如此,纵马提枪跃百万军中,岂不壮哉、岂不痛哉! 李承乾的心越跳越快,面色也越来越潮红,他的血,在这一刻,犹如沸腾的开水一般,让他有种想要放声高吼的感觉。 “大唐万胜!” 两方对峙本来很安静,甚至战马都不发出一点声音,但突然响起了一声沙哑又稚嫩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 “大唐万胜!” 秦琼李靖等人,在短暂的愣神之后,立马跟着吼了一句,这几人都是绝世武将,他们喊出来的气势,自然跟李承乾不同。 身后的数万将士,也立马跟着喊了起来。 大唐万胜! 万胜! 数万人颇有气势的一吼,那真的是震耳欲聋,李承乾这一瞬间,甚至耳鸣不止。 被捆成一团跪在队伍最前面的七千突厥士卒,被这声势吓得都不敢抬头,哪怕是最为勇猛的执失思力,同样心神一震。 突厥阵中的不少战马,甚至都受到了惊吓,要不是突厥人马术高超,迅速的安抚住了惊马,保不齐众人这一嗓子,就能大破突厥人了。 这等声势,天上的云彩都震散了几分,在长安城内自然也听的一清二楚。 百姓听到之后,激动之余把心也放进了肚子里,而李世民等人听到之后,倍感激动。 李世民更是当下就要点齐兵马,出城和突厥人决一死战,众人百般劝阻,李世民才勉强答应,再看看情况而定。 与李世民相比,颉利的脸则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看着跪在唐军本阵前的突厥士兵,颉利心下立马感觉到了不妙。 能抓这么多人,唐军又是从东边来,那陇州城肯定是出事了,颉利立马担忧起了欲谷设。 而这时,突然有一骑,从唐军本阵中闪出,冲着他们跑了过来。 来的,正是程咬金,他的大嗓门正好这个时候能派上用场。 在离突厥本阵还有两百米的时候,程咬金勒停了马,清了清嗓子放声高吼道:“呔,对面的突厥人听好了,我乃大唐右武卫大将军程咬金是也,特奉大唐太子殿下之令,劝你等收兵勒马迷途知返。 要不然,殿下亲率十万铁骑,必将踏破尔等大营,让你等全都葬身于渭水岸旁。” 程咬金气势十足,他的话一字不差的落到了颉利的耳朵里。 别的不说,这等嚣张的态度,就让胡力吐很是不爽。 “大汗,我这就去将这唐将生擒回来。” “等等。”颉利拦住了胡力吐,隐隐看着前方跪成一片的突厥士卒,心里琢磨着欲谷设,是不是落到了唐军的手里。 思虑片刻后,颉利叫来了吡橹土,让他去探探唐军的虚实,已经看看欲谷设,是不是落到了唐军的手里。 吡橹土面上平静,心里却将颉利骂了个狗血喷头,本来他是挺喜欢出使这种事情的。 但自从昨天那么一遭后,吡橹土就知道,这大唐的人跟梁师都之流,完全就是两种路子。 那一个不开心,可就是要砍人的,如今,唐军又是来势冲冲,这搞不好,他的小命可就没了。 可大唐人不好惹,颉利也不好惹,他现在要是说个不字,立马就要身首异处。 苦命的吡橹土,不得不壮着胆子,战战兢兢的走向了唐军。 程咬金回来没多久,前军士卒便来报,说突厥人派来了使者。 李承乾一听,立马让人将他带了过来。 “突厥使臣吡橹土,拜见太子殿下!” “颉利派你来干什么?” 李承乾口气很冲,吡橹土立马低下了头,按照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缓缓道:“回禀太子殿下,我家大汗已与大唐皇帝陛下斩马结誓,自今天开始,突厥与大唐结为兄弟。” “皇帝陛下已经与我家大汗喝了血酒,太子殿下这是何意,莫非是想撕毁合约?做那背信弃义之事?” 最后两句话,是吡橹土壮着胆子说出来了,说完之后他的心就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 李承乾暗叹一口气,历史的惯性果然强大,渭水之盟果然还是发生了。 正文 四十章:了结 李承乾没有反应,吡橹土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周边这些唐将横眉竖眼的样子,就足以让他害怕了。 几息之后,李承乾看向了吡橹土,淡淡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立不立誓我不管,总之,要么战要么滚!” 李承乾的话格外的霸气,让吡橹土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听好了,回去告诉颉利,今日落日之前如若不滚,那孤保证,让尔等看不到明日的太阳!滚吧。” 原以为李世民就够暴躁了,没想到他儿子更甚,一个八岁小儿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忒不讲理了。 这种人都是疯子,说翻脸就翻脸,吡橹土是万万不敢得罪的,乖乖巧巧的行了一礼,立马样突厥大阵狂奔。 在经过突厥俘虏面前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执失思力,但欲谷设却未曾见着。 回到突厥大阵,吡橹土直接被带到了颉利的面前。 “怎么样,可有看到欲谷设?”颉利一副着急之色,甚至呼吸都变得厚重,他现在什么都不在乎,只关心欲谷设是否被俘。 “少汗没有见到,但属下看到了执失思力。” 颉利身形一晃,他之前特地吩咐执失思力照看好欲谷设,如今执失思力都被俘了,那他的儿子恐怕也落在了唐军的手里。 见颉利面色苍白失了神,胡力吐便站出问起了唐军的情况。 吡橹土将自己看到的情况老老实实的讲了出来,而在转述李承乾话的时候,他私自加了一些料。 “大汗,那大唐太子态度坚定,您和唐皇结的誓约,他根本不认,还说,如果今天落日之前我们不撤,定然让您后悔!” 吡橹土说完,颉利还未有反应,忠心的胡力吐倒是受不了了。 “一黄口小儿好大的口气。”胡力吐恶狠狠的说完后,直接请战道:“大汗让我带人去探探唐军的虚实吧。” 颉利面色阴冷,眉宇紧皱,看起来颇为纠结。 说实话,别看唐军现在声势浩大,但颉利根本不相信唐军会有多少人。 虚虚实实一战便知,但如果动手的话,落在唐军手里的突厥俘虏定然会遭殃,如果欲谷设真的落在了唐军的手里,那这就等于将他逼上了死路。 颉利不敢赌,所以迟迟没有表态。 而九部首领却没有什么顾虑,他们只想拿到属于自己的东西,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哪怕真来数十万唐军,他们也敢放手一搏。 “胡力吐说的对,大汗,唐军不可能从天而降,此事定然有诈,我仆骨部愿为先锋,请大汗下令!” “我等也愿,请大汗下令。” 眨眼之间,九部首领全都站出请战,一下便将颉利逼的没有了退路,这个时候,他必须得表态了。 左思右想一番之后,颉利下定了决心。 “不,唐军来势冲冲定然留有后手,贸然出击,到时一但不利的话,长安城内的守军必然也会弃城出击,到时候前后夹击,大军定然会陷入危险之中。” 颉利一番话,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的意思已经是表露无遗啊。 九部首领一下就急眼了,李世民答应的东西可还没给呢,要是被唐军这么一吓,就灰溜溜的走了的话,丢了面子不说,千里迢迢还白跑了一趟。 他们图什么啊?这回去之后又该如何跟族人交代? “大汗!”赤何喏滕情急之下,都红了眼睛。 他们赤牙石部本就比其他八部弱了许多,自从离开草原以来,他们前前后后折损了一万多人,这对于弱小的赤牙石部来说,损失巨大。 这眼瞅已经是秋天了,要不了多久可就入冬了,如果这一次什么都没有捞到的话,到了冬天,赤石牙部定会面临更大的危机。 如果再来几场大雪的话,那部落定然会死许多许多的人,所以不如现在拼一次。 “大汗,就算唐军真有十万骑,我赤石牙部拼尽全力,也定把唐军挡在北岸,请大汗即可下令攻城!” “我骨咄禄部也愿和赤石牙部一起。” “我也愿意!” “……” 众人纷纷附和起了赤何喏滕的提议,这对于颉利来说,可以说是一种赤裸裸得逼迫了。 如果不是害怕欲谷设落在唐军手里的话,他一定会同意,但现在情况不同了,颉利就这么一个儿子,跟欲谷设相比,什么都不重要。 虽然他明知道如果拒绝九部首领,会使得众人离心离德,甚至以后也会失去铲除义城的机会,但颉利仍然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决定。 “本汗说了唐军定然有诈,你等只知眼前利益,就不懂顾全大局的道理吗?” 颉利冠冕堂皇的一通训斥,九部首领虽然心有不甘,但摄于颉利的威势,也不敢再说什么。 “诸位放心!”颉利放缓语气道:“本汗在此保证,用不了多久,定要让汉人付出更大的代价,到时候不论得到了什么,我阿史那部一分不取!” 这个饼看起来很香很大,但各部首领对此一点感觉都没有。 众人一副失落的模样,颉利也不多言,转而对吡橹土吩咐道:“你去告诉那太子,只要他将我们被俘的人放回来,我等立马撤军。” 吡橹土心中暗自叫苦,不情不愿的又奔向了唐军。 一听颉利答应的如此痛快,众将心中一阵窃喜,说实话,他们还是挺怕突厥人动手的。 对此都做好了恶战的准备,没想到颉利还真的被唬住了,李承乾对此也都觉得纳闷。 他直觉觉得,这背后肯定还有什么是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情,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只要突厥人能够撤兵就行。 但对于突厥俘虏这一件事,李承乾咬死了等颉利带人离开大唐的疆域之后才肯放。 双方围绕这一点,来来回回的谈了好几次,最后颉利见李承乾态度坚定,不得不捏着鼻子表示同意。 至此,两方达成协议。 突厥人立即开始拆除营帐,逐渐撤退,而李承乾则派程咬金和秦琼各带一万人,监视突厥人出境,同时还将突厥俘虏分成两批。 两人各带一批,等到突厥人离开大唐之后,便释放俘虏。 自此,长安之围已解,渭水之盟也彻底成为了历史,而李承乾,再次将历史这辆列车,将掰到了另一个轨道。 正文 四十一章:不知取个啥名 见突厥人莫名其妙的开始撤退,城内众人虽不解,但依旧狂欢了起来。 整个长安城欢呼雀跃之声直上云霄,与之相反的,则是突厥大营一片寂静。 颉利站于渭水旁一脸不甘之色,他苦心筹谋,眼瞅着就要马到成功了,却没想到,转眼间一切又都烟消云散。 他着实是不甘啊! 不止是颉利,突厥各部下至普通小兵,上至各部首领,同样非常的不甘心,许多人因此,对颉利生出了埋怨之心。 傍晚,在日夜交替之时,颉利率突厥大军踏上了归家的路程,十几万人光是撤退,就撤到了深夜。 在他们离开之后,李承乾率军进入了长安城。 早已得到通传的李世民,亲自在承天门,率领文武百官迎接李承乾。 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是李承乾没有想到的。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响彻长安城,这一次李承乾的表现,不仅让李世民震惊,还惊到了群臣。 一八岁小儿能有如此智谋,古之甘罗也不过如此。 这一刻的李世民,为李承乾感到无比骄傲,同时内心里也很自得。 当晚,李世民于宫中宴请群臣,期间对李承乾更是大加赞赏,在喝醉了之后,更是毫无形象的强拉着李承乾,对着群臣挨个问道: “吾儿如何?” 群臣这时哪敢说个不好,更何况,李承乾这事的确干的漂亮。 不仅让朝廷找回了面子,还省下了数千万贯钱,要不是有李承乾,这时候国库空的就剩老鼠了。 户部尚书戴胄,更是在醉酒之后抱着李承乾痛哭流涕,一边哭一边絮絮叨叨着:殿下天恩圣德。 因为年幼的缘故,李承乾没有喝酒,此刻在大殿之中,唯一清醒的只有他。 这群人喝多之后,可以说是皇帝没有皇帝的样,大臣没有大臣的样。 跳舞、摔跤、打斗、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李世民对此也乐在其中,根本不加以阻拦。 李承乾静静躲在一旁,看着他们犹如土匪一般喧闹,心中渐渐明了李世民为什么能走到今天了。 不论古今,想要干一番大事最重要的是什么? 首当其冲的,肯定是要有一个团队,不论好人坏人天才庸才,他们得围绕在你的身边。 李世民能成功,离不开眼前这群撒酒疯的人,他们既有君臣之名,也有兄弟之义,所以李世民最后成功上位了。 而李承乾要想坐稳自己的太子之位,以及以后成功上位,那必然也要有一个自己的团队。 只有如此,哪怕有一天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他也可放手一搏。 皇权争斗历来血腥无比,历史上,原主造反失败之后,便被流放到了黔州,然后不出两年就稀里糊涂的死了。 所以不仅要争,还得想方设法的争赢,要不然,他的下场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 次日。 李世民酒醒之后,令李承乾前往陇右接回来了长孙等人,而后在家宴上,又喝的酩酊大醉。 放纵了两日之后,李世民终于收敛起了心思,开始老老实实的上班。 而李承乾也住进了东宫,相比于每天忙忙碌碌的李世民,他就轻松多了,每天可以说是无所事事。 就这样过了三日后,监视突厥人出境的秦琼和程咬金顺利归来,李世民大加赞赏一番之后,日子又回归了平静。 相比于如一潭死水的大唐,草原则就像大海一般,虽面上平静但底下却是暗流涌动。 欲谷设没事,颉利的心放回了肚子里,但也正是因此,让各部首领心中对颉利都非常的不满。 原本以为他是忌惮唐军,没想到人家只是怕自己儿子落到唐军手里,所以才铁了心的撤军。 他们跟着颉利千里迢迢赶到大唐,最后因为他的私心什么都没有捞到,还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这让众人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哪怕是以往对颉利忠心耿耿的几个首领,心中也颇有怨言。 这些人的想法,颉利都是知道的,而现在相比于各部首领,义城才是他的心头大患。 原本此次是可以除掉她的,但现在,腥没偷到还惹了一身的骚。 义城这女人,在他回来之后一直没有露面,背地里肯定有所谋划。 他们两人现在,只是没有公开的撕破脸皮罢了,但都在背地里抓紧筹谋,等待着关键时候,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草原上波谲云诡,自然逃不过李世民的法眼,这等机会他怎么会放过,一时之间,边境各军镇人声鼎沸战马嘶鸣。 只等突厥一乱,李世民便要一雪前耻。 …… 就在这种氛围中,秋去冬来,在第一场大雪将长安城变得银装素裹之后,武德年号正式落下帷幕,属于李世民的贞观时代,缓缓拉开大幕。 贞观元年,李世民大赦天下,被关押半年之久的魏征,终于从天牢之中走出。 入时薄衫盛夏,眨眼却已是腊月凛冬,魏征于天牢外一通大笑,而后昏迷数十年,差点追随李建成而去。 不过幸好,他也算是福大命大有惊无险,最后捡回了一条命,而李世民也知此人才华,便授他谏议大夫一职。 没想到上朝的第一天,魏征犹如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洋洋洒洒的将满朝诸公喷了个遍。 李靖,闭门自守成日只知明哲保身,一俗人罢了! 李靖面色一红,低下了头当起了木桩。 程咬金,颇有心机,成日撒泼打滚装无赖,一匹夫罢了。 程咬金怒目相视,要不是众人拉着,当场就要和魏征决斗。 这之后,秦琼房杜长孙无忌等人,皆都没有逃过魏征的嘴。 眨眼之间,朝中之人得罪了个遍,魏征成功的成为了一孤臣。 李世民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他自认为明白魏征想要做什么,但没想到最后这疯子,却出其不意的将炮口对准了他。 “敢问陛下,齐王妃今何在?” 此言一出,两仪殿内落针可闻,大家都知道李世民好色,他藏匿齐王妃也是公开的秘密,如今魏征敢挑出这事,这是真的不想活了啊。 李世民当下面色一红,做贼心虚似的看也不看魏征,直接下令退朝狼狈逃窜。 正文 第四十二章:突厥灭亡 李承乾免费看了一出大戏,哈欠连天的回了东宫补起了回笼觉,醒来之后,果然不出他所料。 恼羞成怒的李世民准备收拾魏征,但却被长孙皇后劝阻,有些话,长孙不好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这么个人,她定然要护魏征周全,毕竟长孙在贤惠,也不可能对李世民千方百计找女人无动于衷。 自此之后,魏征于朝中落了个疯子的名号,平日里没什么事,即没人搭理他也没人招惹他。 而这,正是魏征想要的,他不仅是李建成的旧臣,还曾经出主意杀过李世民,要是不当个孤臣,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命就不保了。 朝堂之中纷纷扰扰,而李承乾,也开始了自己的读书生涯。 学史之人,不说通古博今,但四书五经,起码还是有所涉猎的。 于是一年之后,大唐最有文化的李纲向李世民请辞。 他只说了一句:太子之学识,于世上之上。 李世民以为这是李纲的托词,便又令几位大家为师,但不出一月,这几人纷纷请辞。 李承乾本来是想藏拙的,但他实在是受不了每天起个大早,然后端端正正跪坐一天,他正是发育的时候,这么搞下去,身体是会出问题的。 为了身体着想,李承乾不得不露出了自己真正的实力,但李世民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一波接一波,不停的给李承乾找着师傅。 逼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李承乾不得不放出大招。 当唐诗三百首、三字经、百家姓,这三本大作横空出世之后,李承乾以弱龄之姿,被冠上了大唐文坛之首的名号。 这名头有没有什么好处李承乾不知道,但坏处却立马显露了出来。 巨大的名望,让李世民开始重新审视他的这位嫡长子了。 这之后的结果,就是李承乾被敲打了一番,而他的那位二弟,胖乎乎的李泰,突然进位一品亲王,同时,受封为扬州大都督与越州都督,封地辖二十二州。 按道理,这时候他就应该出京就藩了,但李世民却下旨,准许李泰不之官。 这什么意思呢,就是我给你官位,但你不用去做,遥领即可。 百官对此百般劝谏,魏征更是连上二十一道奏折,但李世民却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 不仅不搭理群臣,还将原先的秦王府,恩赐给了李泰。 一时之间,越王风头无两,而东宫的李承乾,自始至终没有一点反应。 平静的东宫,在越王的衬托下,显得潦寂了几分。 李世民是个什么心思,李承乾也能猜个大概。 自古以来,皇帝之所以称孤道寡,正是因为坐上了那个位置之后,便真正的成了孤家寡人。 不仅要防天下人,还要防臣子,防枕边人,最为提防的,便是自己的儿子。 在帝王心术中,最重要的就是制衡,李渊当初将李建成立为太子之后,便扶持李世民制衡。 最后他玩脱了,而如今,李承乾表现出的聪慧,让李世民开始感到不安了,所以,李泰便用来制衡李承乾。 这跟李世民是否满意李承乾没有关系,只要是帝王,都会这样做。 所以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皆有东宫之争。 这是无可避免的,哪怕你不争,皇帝也会逼着你争。 李承乾早有心理准备,毕竟李世民李世民就是这么干的。 他自认为自己比李渊强,但事实证明,最后,他也玩脱了。 就这样,贞观元年在越王的得意之中流逝,眨眼间,便来到了贞观二年。 刚开年,草原便传来了信,义城公主联合西突厥突利可汗以及咄陆部,对颉利突然出手。 本想打个措手不及,但没曾想颉利也早有准备,两方一时旗鼓相当,打的不可开交。 自颉利撤离长安之后,李世民就等着这一天,如今机会来临,他自然不会放过。 当下便令李靖为行军总管,统帅诸将出征草原。 十万唐军自太原出关兵分三路,李靖亲率三千铁骑夜袭大利城,颉利心腹康苏密惊恐之下开门投降。 颉利本来正率军与突利作战,消息传来,突厥众将士军心不稳,突利乘此机会发动攻击,大财颉利。 最后,颉利只带数百骑逃亡阴山,半路上,刚好撞到了李靖,就此被生擒。 而其他两路,也是纷纷大胜,顽抗的突厥各部,被斩杀殆尽。 一时之间,唐军之名在草原上,可止婴儿啼哭。 突利惊恐之余,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降了大唐,他的投名状,就是义城公主和萧太后以及杨广之孙杨政道。 对于义城公主,李靖没有客气直接一刀斩杀,萧太后和杨政道,则被他送回了大唐。 自此,一年之前还耀武扬威的突厥烟消云散,大唐的手,伸向了草原。 …… 东宫。 “殿下殿下,大军进城了,抓了好多突厥人。” “殿下殿下,陛下在承天门阅俘,颉利当众给陛下跳舞。” “殿下,陛下恩赏李将军为代国公,增加食邑三千户,还有其他……” 小太监朴二郎和李承乾同岁,但个头却矮了许多,勉强够到李承乾的肩膀。 今天李靖率军回朝,李世民亲迎,本来这种场合李承乾也应该去的,但好巧不巧,昨天晚上去长孙皇后处吃了个饭,他今天就拉的起不来了。 站在李世民身边,陪他检阅诸军的人,也成了李泰,至于拉肚子是意外,还是另有说法,那可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朴二郎喋喋不休的说着承天门外发生的事情,李承乾的肚子则咕噜咕噜的叫个不停。 “停停停,薛万彻和冯立可被封赏了什么官职?” 李世民扶植起了李泰,李承乾虽然面上没什么反应,但该有的应对之策还是不能少的。 薛冯二人,丝毫不亚于秦琼程咬金等人,李承乾自然也不会暴殄天物,让他们二人一直给自己当侍卫。 所以在出征突厥的时候,李承乾将这二人放了出去,他们两人也的确没让李承乾失望,都立下了大功劳。 这一次,就看李世民怎么封赏这二人了,刚好也能顺便试探出,在军队问题上李世民的底线是什么了。 正文 四十三章:李泰 朴二郎给李承乾喂了口热粥后,才道:“殿下,薛将军和冯将军现在真的是将军了,薛将军被封为云麾将军、冯将军被封为归德将军,两人还都得了一县爵。” 朴二郎一副羡慕的模样,而李承乾则就没那么高兴,甚至连粥也不想喝了。 云麾和归德,乃是从三品的散职,根本就没有实权,至于爵位倒是给的挺高,这应该算是补偿了吧。 在军队问题上,李世民还真的一点手都不松啊。 李承乾无奈的笑了笑,早知道当初,就老老实实的藏拙罢了。 “殿下怎么了?” 李承乾的突然一笑,让朴二郎一头雾水。 “没事,将粥拿走吧,孤不想吃了。” 朴二郎眼睛一亮,贪婪的咽了咽口水。 “那奴婢这就拿下去倒了!” 李承乾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这也是个可怜人,他娘是个高丽人,杨广征高丽的时候,掠了不少高丽人进宫当宫女。 随后天下大乱,皇宫也乱成了一片,于是,他娘就有了他。 这之后,朴二郎就出生在了宫中,然后直接就被阉了,几年之后他娘也没了,身为小太监的朴二郎,自此开始了在宫中艰难求生。 直到某一天,李承乾就撞见了在泔水桶里找吃的他,那一幕极具冲击力,李承乾第一次开始思考,老天爷为什么让他来到大唐。 这之后,朴二郎就成了李承乾的亲随太监。 而李承乾也逐渐明白,他之后该做什么了。 肚子仍旧咕咕作响,李承乾正打算再睡会的时候,朴二郎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 “殿下,越王来了。” 看着他嘴角的米粒,李承乾眉头微皱,不清楚这个时候,李泰怎么会来。 还没等他想清楚,已经吃成了一个小胖墩的李泰,就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哎呀呀,大哥没事吧,可叫了御医啊?” 李泰这家伙聪慧无比,历史上就是李世民最为宠爱的皇子。 如今因为李承乾,李世民对他的恩宠更甚。 瞅着这家伙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李承乾裹紧被子,虚弱道:“青雀啊,你可终于来了,大哥本来还正准备派人去叫你的。” 李泰一愣,不客气的坐在李承乾床边,不解道:“大哥叫我做什么,可是有什么事?有事你就尽管跟我说,小弟说话还是好使的,一定给大哥办妥。” 李泰胸脯拍的啪啪作响,神情之中有种洋洋自得之意。 李世民现在对他,基本上是有求必应,哪怕是一些过分的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相比于李承乾,他也的确是有这样说话的资本。 李承乾费力的摇摇头,虚弱的抓住李泰肉乎乎的小胖手,眼神朦胧道:“大哥估计是要不行了,刚才迷迷糊糊中还看见了阎王爷。” 说着说着,李承乾一阵剧烈的咳嗽,看起来一副有了上气没下气的样子,这让李泰心神一紧,整个人就像是绷紧的发条一般。 天可怜见啊,他昨天只是下了一点点巴豆粉罢了,最多也就是拉的起不来,这怎么还会丧命呢。 李泰看着李承乾虚弱的模样,顿时就害怕了,想要抽回手,却被李承乾抓的死死的。 “大…大……大哥,我……我这就给你叫御医。” 李泰看都不敢看李承乾,说着就要起身,却又被李承乾给拉了回来。 “大哥的身子大哥自己知道,御医就不用了,阎王爷刚刚说了,我已病入膏肓,他让我刚才派人去找你。” 李承乾的语调空灵,看起来就像是真的要不行了一般,朴二郎见此,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了起来。 这世上除了他娘之外,就是李承乾对他最好了,如果可以,他都愿意替李承乾去死。 想到这,朴二郎收起眼泪,虔诚的跪在地上,胡乱拜了起来。 “神仙佛祖阎王爷,奴婢愿意替殿下死,您要收就收奴婢啊,求求你们了……” 朴二郎这一番作态,李泰更加的害怕了,甚至都情不自禁的抖了起来。 那脸上的肉,一甩一甩的,看起来格外的嫩。 当下,李泰就想跑,但李承乾仍旧将他抓的死死的。 “青……青雀啊,阎王爷说,让大哥记清你的样子,到了地府用的上,大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但既然阎王爷亲自说了,那肯定是有大用,你转过头来,让大哥看仔细点,记到脑子里。” “不…不……不……” 李泰吓得面色苍白浑身是汗,牙关都开始打颤,身子抖得更加剧烈,犹如触电一般。 “青雀啊……青雀啊……” 李承乾犹如催命般的叫了两声,彻底击碎了李泰的心理防线,吓得这个十岁的小屁孩,直接激发出了潜力,一把挣脱开李承乾,哭着就跑了出去。 他这一哭,朴二郎哭的更加大声了,那刺耳的声音,让李承乾的脑袋都疼。 “行了行了,嚎什么嚎!” 一番表演过后,李承乾反倒是舒服了许多,甚至已经都能下地了。 见李承乾又变回了生龙活虎的样子,朴二郎面色一喜,然后突然一副悲伤的样子。 “奴婢就此拜别殿下了,殿下的恩德,奴婢来世做牛做马再报。” 李承乾喝了口水,撇了一眼朴二郎,淡淡道:“你个蠢货,孤是骗青雀的,哪有什么阎王爷。” “真的!”朴二郎瞬间喜上眉梢:“那我不用死了。” “你死了孤使唤谁去”李承乾又躺回床上懒散道:“去御膳房搞点青菜肉食来,晚上吃火锅。” 想到热腾腾的火锅,朴二郎的口水狂咽不止,自从一年前李承乾折腾出这种吃食后,朴二郎就深深的爱上了火锅的味道。 看着奔奔跳跳欢乐至极的朴二郎,李承乾揉着肚子,还是能感到胃里一股寒意。 还是得尽快搞到辣椒啊,要不然这火锅只有胡椒,吃的一点味道都没有。 朴二郎很快去而复返,他的身后跟着十来个太监,端着不少的菜。 准备妥当之后,李承乾又令朴二郎去找房遗爱和秦怀玉以及尉迟宝林。 这三人,是现在唯一还敢光明正大和李承乾一起玩的,两年下来,几人也处成了好兄弟。 朴二郎一听要找来这三人,心里当时一凉,这三人都是吃货,看来今天的火锅,他是没口福了。 正文 四十四章:三兄弟 “来来来,以茶代酒,喝一个。” 干! 东宫内热气腾腾,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清新的香味。 李承乾与房遗爱三人吃的大汗淋漓,一旁侍奉的朴二郎口水狂咽。 那咂嘴的声音格外的响亮,听到最后李承乾实在受不了了,用一个烧鸡,将朴二郎打发的远远的。 “殿下,今日怎么想起叫我三人来吃饭了。” 吃饱喝足之后,房遗爱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一边剔着牙一边问道。 他们这几个人年纪都差不多,十来岁的年纪,偏偏一副江湖土匪的做派,李承乾也纳闷,房玄龄一个老老实实的文人,怎么生出了房遗爱这个混不吝。 这家伙的性子跟程咬金倒是十分相似,要不是他长得跟房玄龄十分相像,那谁都得纳闷他娘是不是有点啥不为人知的事情。 要说这一家人也是个奇葩,房玄龄大唐宰相,在朝堂上那也是一言九鼎的主,可偏偏回了家之后就成了一个臭弟弟。 被房玄龄他娘那是各种蹂躏,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惧内之名远近闻名。 而这房夫人也是一奇女子,不知用什么手段,将房玄龄把握的死死的。 历史上,李世民就不信这个邪,他赐了几个美人给房玄龄,吓得房玄龄说出了一句千古名言:美人如鸠。 瞧着手下大臣如此怕老婆,李世民都觉得丢脸,恼怒之下,便差人赐给方夫人一壶酒,佯装是毒酒。 告诉她,要么接受房玄龄收下美人,要么就喝下毒酒,而这房夫人也是一刚强女子,二话不说,接过酒坛就一饮而尽。 自此,悍妇之名响彻贞观朝,而房遗爱更是奇葩,房玄龄的智慧这家伙是丝毫没有继承,怕老婆的基因倒是完美无瑕。 历史上,这家伙最后娶了高阳公主,然后这公主跟一个和尚勾搭上了,最奇葩的是,高阳跟和尚在屋里办事,房遗爱一丝不苟的守在门外。 最后,还跟着高阳一起造反,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在认识房遗爱后,李承乾也挺纳闷的,这家伙虽然脑袋简单但也不是个傻子啊,怎么最后就成那样呢。 李承乾着实是想不明白,每次看到房遗爱,他都忍不住的琢磨这个问题。 所以大家也就渐渐习惯了,他总是突然看着房遗爱发呆。 瞅着李承乾盯着房遗爱不说话,秦怀玉和尉迟宝林习以为常,静静地等着他回过神来。 一刻钟之后,李承乾犹如大梦初醒,看着房遗爱笑了笑,才道:“找你们吃饭怎么了,你这话说的,好像孤平日里挺小气一般。” 房遗爱憨笑的挠挠头,李承乾喝了一口水转而正色道:“最近这段时间,家里可有让你们不要再来东宫啊?” 房遗爱和尉迟宝林摇了摇头,而秦怀玉则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唉,我爹倒是提了这么一嘴。” 李承乾没说话,看来他表现出的聪慧,已经让李世民颇为忌惮了呀,要不然,李世民也不会什么都不让李承乾接触。 当太子就是这么尴尬,不聪明,皇帝会嫌弃,太聪明,皇帝又会忌惮。 难啊……难啊! “不过殿下放心。”秦怀玉以为李承乾是不开心了,连忙咬牙道:“我没打算听我爹的。” 李承乾笑了笑,举起茶杯几人碰了一下后,接着道:“今天叫你们三个来,是有一件事,孤问问你们,你们每月有多少零花钱?” “七十文。” “一百文。” “五十文。” 这三人中,尉迟宝林最可怜,只有秦怀玉的一半。 跟他们比起来,李承乾可就富裕许多了,虽然东宫一切开销都由长孙管控,但每月他还能有个一两银子,这比他们三人加起来还翻出了数倍。 李承乾怎么也没想到,这三个好兄弟,居然会这么的穷。 这让他着实是有点失望。 “殿下可是要借钱?我这还剩了二十文,都给你。” 最讲义气的房遗爱,直接拿出怀中的荷包,哐哐哐的,将铜钱全都倒了出来。 他这一带头,秦怀玉和尉迟宝林也紧随其后,没多久之后,桌子上零零散散遍布铜钱。 李承乾大概数了数,瞅着有个一百文左右,虽然钱不多,但这份情谊却让他非常的感动。 将铜钱全都收起来之后,李承乾说道:“行了,这就算你们三个入股了,到时候赚了钱,分你们一份。” 赚钱? 房遗爱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清楚李承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现在天机不可泄露,等时候到了,你们自然就知晓了。” 对于李承乾,这三人还是非常的信任的,虽然他的这番作态,让人觉得不靠谱,但这三人也没有多想,老老实实的回了家。 在他们走后,李承乾令人撤掉碗筷,将一个布包裹放在了桌子上。 包裹哗啦哗啦的,一听就装了不少的银子。 每当这个时候,朴二郎就会关紧门窗,拿着一根蜡烛,老老实实的站在李承乾旁边,看着他数着银子,免得李承乾数差了,还得从头再来。 “三百二十五两零一百文,这个数对不对?” 朴二郎点了点头,李承乾这才放心,将房遗爱三人的零花钱装进布袋后,小心翼翼的藏到了床下。 藏妥当之后,他才放心的躺在了床上。 “孤的信,可送去了?” “送去了,杨老板说明日午时,他还在老地方等殿下。” 李承乾点了点头,如今有了三百多两,那启动资金就有了,他也可以开始赚钱了。 李世民现在正是壮年,需要的,就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太子,如此他才能安心。 所以李承乾现在只能以静制动,最好什么都不做,就老老实实的待在东宫,要是蹦跶的太厉害,恐怕李世民也就不安心了。 但待着,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朝中之事他伸不了手,那就先赚点钱再说。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钱有时候,也挺重要的。 李承乾可不愿意像刚刚造反的燕王罗艺那样,就因为没钱又扣性情还暴戾,结果前脚刚造反后脚就被手下人割了脑袋,送进了长安城。 要是有那么一天,这钱可是有大用的,早早留一手,没坏处。 正文 四十五章:杨成昆 次日。 关中大地在步入深秋之后,隐隐有了几丝冬天的味道,不仅天色亮的越来越晚,这空气中的寒意也越来越重。 咚…咚…咚… 三声钟响后,长安城解除宵禁,虽然外面还是漆黑一片,但也隐隐能听到人声鼎沸。 长安城在沉寂一夜之后,活了过来,李承乾美美的睡了一夜后,也醒了过来。 殿内摆放的火盆中,燃烧着特制的木炭,里面夹带着一丝檀香木料,取暖之余还可助眠。 听着时不时响起的咯嘣声,裹紧被子躺在暖和的被窝里,这种感觉,舒服至极。 李承乾舒适的打了个哈欠,偏殿中的朴二郎听到动静后,连忙从床上爬起,穿上衣服后跑了过来。 “殿下,您醒了,要不要用膳?” 李承乾慵懒的点点头,片刻之后,朴二郎拿着几个鸡蛋,端着一盆新鲜牛奶走了进来,手里还捏着几个炊饼。 按照老规矩,李承乾随意的吃了一点后,剩下的牛奶鸡蛋炊饼,全都被朴二郎拿进了偏殿,没多久后,朴二郎打着隔给李承乾打了一盆洗脸水。 洗漱完毕后,主仆二人照例绕着东宫开始跑步,每天这个时候,就是朴二郎最为痛苦的时候。 一二一… 李承乾有节奏的喊着口号,朴二郎步履阑珊的跟在他的身后,偌大的东宫,回响着凌乱的脚步声。 东宫位于皇宫最东边占地面积极大,可以说是一个缩小版的皇宫,如果按照正常的规矩,在东宫内,还会设立太子府和东宫六率。 太子府,就是一个缩小版的朝廷,三省六部各机构都有,府内属官大部分由朝中之人兼任,而东宫六率,则是归属于太子的禁军,按惯例应该有个数千人。 就像薛万彻和冯立,在李建成当太子的时候,他们二人就是太子府属官,同时统领东宫六率。 古人设计出这种政治制度,就是为了保证,有一天如果皇帝突然一命呜呼了,太子可以顺利登基,由此保证国家的稳定。 正是因此,太子也被称为储君,储君储君储备之君,就和后世所谓的储备干部一个道理。 运气好了你能转正,运气不好那就凉凉,并且在工作中,上司对你的要求还挺高,但你要是做的太好了的话,那他又会对你非常忌惮。 李世民现在就是这样,心里非常的矛盾,李承乾表露出的聪慧,让他非常满意,认为是当太子的不二人选,但正因此,又非常的忌惮。 聪慧的人往往有着自己独特的见地和主张,保不齐哪天他就觉得李世民干的不行,不如自己上位,干的肯定比他好。 李世民费劲吧啦的在玄武门搞了个昏天暗地,为的就是当皇帝,那自然是想干个长长久久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开始天天吃丹药了。 而为了防备李承乾,李世民虽然保留了太子府和东宫六率的名头,但却没有一官一卒。 所以李承乾就是一个光杆司令,偌大的东宫,除了启辰殿的宫女太监外,再无他人。 跑完步后,天空也渐渐有了光亮,李世民也刚刚下了朝,准备再补个回笼觉,而这时,一骑士,风尘仆仆的闯进了长安城。 …… 两仪殿内! 李世民刚刚躺进被窝里,正准备稍微眯一会的时候,苏宁轻手轻脚的闯了进来。 “陛下,蒋国公卒了。” “什么?”李世民猛的睁开眼睛,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光脚站在了地板上。 不得不说,李世民这人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小毛病,但他对忠于自己的人和功臣,那真的是没的说。 屈突通自降唐以来,便跟着李世民南征北战,对他可谓是忠心耿耿,玄武门之变的时候更是一马当先。 在当初他要去灵州的时候,李世民是百般不愿的,但奈何屈突通态度坚定,最后他不得不应了。 没想到,当初两仪殿一别,竟然就这么阴阳相隔了。 李世民是个感性的人,想起屈突通跟在自己身边南征北战的种种,他这眼情不自禁的就红了。 “晓瑜群臣,罢朝两日以示哀思。” “诺” 见李世民情绪低落,苏宁挥了挥手,殿中之人皆退了出去。 …… 没多久之后,李承乾也收到了信,对此长叹了一口气。 历史上,屈突通也是卒于贞观二年,太宗因此,痛惜良久。 历史依旧按照它的惯性在走着,看起来势不可挡。 在离开灵州城的时候,李承乾承诺屈突通会照顾屈家,但奈何明月照沟渠,屈家的人对他这个太子非常的疏远,李承乾对此也无可奈何。 “殿下,该出宫了。” “孤不去了。”李承乾摇头道:“你去告诉杨成昆,让他在西市挑一个好的店铺,孤要开酒楼。” “诺” 朴二郎应了一声,在他走后,李承乾愣了许久,而后又裹紧被子盖起头,闷声睡起了大觉。 …… 西市,鲜味居。 二楼雅座中,杨成昆衣着华贵哼着小曲,看起来颇为自在。 两年前,在李承乾还粮的时候,他主动撕毁借条抱紧了李承乾这条大腿,这之后,他更是一不做二不休,关闭了所有的生意,卖了所有的土地,直接将家搬到了长安。 两年来,虽然一直都是给李承乾跑跑腿,但这日子却反倒越来越有奔头了。 当初听了杨圣宇的话果然没错,对于这位族兄的远见,杨成昆是佩服至极。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木质楼梯咯吱咯吱的响了起来,杨成昆连忙起身,候在了门口。 几息之后,一身太监装扮的朴二郎露了面,杨成昆笑呵呵的主动行礼,但眼神却一直瞅着门外。 “杨老板别看了,殿下突然有事没有来。” 杨成昆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随后又敛去,招呼着朴二郎坐下后,便让人上了一大桌菜肴。 看着一桌子的鸡鸭鱼肉,朴二郎的眼睛立马就直了,那口水一口接一口,不停地往肚子里咽。 杨成昆见此,立马笑呵呵道:“小朴公公别客气,来来来,吃吃吃。” 一听这话,朴二郎当下也不客气,伸出手就抓向了肥美的烧鸡。 杨成昆和朴二郎已经打过好多次交道了,对于这个小太监他已经摸的门清,这家伙没啥爱好,就是喜欢吃。 一阵风卷残烛之后,朴二郎打着饱嗝,交代完李承乾吩咐的事情之后,也不多待,就此告辞。 杨成昆亲自将他送出了鲜味居,看不到朴二郎的身影后,他便转而去了西市,而一场意外开幕的大戏,也因此拉开了帷幕。 正文 四十六章:朴二郎 正午,艳阳高照,一股热浪从门外飘到了殿内。 李承乾满头大汗,一脚踹开被子,心里感到了一股燥热。 用冷水洗了把脸后,才感觉舒服了许多。 接过老太监递来的毛巾,李承乾擦完脸后问道:“什么时辰了?” “殿下,马上未时了。” “朴二郎回来了吗?” “没有”老太监摇了摇头,李承乾看了眼门外高悬于天空的太阳,眉宇轻皱。 这朴二郎虽然是少年心性,但做事还是挺稳妥的,怎么都两个多时辰了还没回来。 难道跑去玩了? 虽然他不是个贪玩的人,但李承乾也只能想到这一点了,当下心里就想着,等他回来定要教训教训。 打着这种心思,一直到吃完晚饭之后,眼瞅着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要黑了,朴二郎已经不见踪影。 这时候,李承乾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于德林,你带他们出宫之后,沿着鲜味居的方向找找看!” 东宫内的侍卫太监宫女,都被李承乾集合了起来,满打满算也就四十多人。 这几年来,于德林的存在感一直不强,虽然名为侍卫统领,但他手下也就二十来人。 每天基本上就是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东宫的防卫,李世民交给了金吾卫,不用他们操心,而李承乾基本上又不出宫,也不用他们操心。 今天,这平静的日子终于有了波澜,不喜欢摸鱼混日子的于德林,内心还莫名的有点激动。 就在众人正要出发的时候,殿外的金吾卫突然来报:“殿下,京畿府别驾张山求见!” 京畿府? 李承乾眉头一皱。 这京畿府主管长安,而朴二郎又一直没回来,他情不自禁的便将朴二郎和京畿府联想到了一起。 这京畿府府尹郭正赖,可是个刚直不阿之人,他手中的鞭子抽过不少权贵之子,要是朴二郎打着他的名头在外面胡作非为,那郭正赖派人找上门来也正常。 李承乾越想越觉得有理,当下神色便变得有点阴霾。 “你们先下去,带他进来。” 几息之后,一身四品官服的张山被带了进来。 “臣,京畿府别驾张山,参见殿下。” “免礼”李承乾正襟危坐,问道:“张大人找孤,可是有什么事?” “是,敢问殿下,东宫中是否有一个小太监,名唤朴二郎?” 果然如此! 李承乾瞬间捏紧了手,朴二郎这混账东西,平日里看起来秉性还不错,没想到这次惊到了京畿府,这混账东西看来犯得事情还不是小事。 “是,他乃是孤的贴身太监,怎么了?” “殿下,今日我京畿府衙役巡街之时,在昌平坊发现了一昏迷的小太监,不知道被何人袭击伤势颇重,在他身上发现了东宫令牌,府尹不敢耽搁便差臣来问问。” 李承乾愤然起身,面色阴冷道:“人呢?” “在京畿府,已经找郎中救治过了。” “伤势颇重,是有多重?” “这……”张山一时语塞,他也没有多问,觉得就是一个小太监,要不是郭正赖亲自吩咐,他都懒得来,到底伤成什么样,他也不知道。 李承乾见此,也不多说什么,直接令于德林跟着张山去京畿府,将朴二郎带回来。 …… 半个时辰后,东宫内一片寂静,李承乾散发出来的威压,让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去太医院,叫几个御医过来。” 李承乾面色阴冷,于德林也是一脸恼怒的点了点头。 现在的朴二郎,两条胳膊腿软绵绵的,一看就是折了,脸上鼻青脸肿,鼻子塌塌的。 人昏迷不醒气若游丝,瞅着像是快不行了。 李承乾压制着心中的怒意,他不知道朴二郎遭遇了什么,也不知道下此毒手之人,是不是冲着他来的。 琢磨了没多久,于德林带来了两个气喘吁吁的御医。 “臣等,参见殿下。” “起来吧,把他给孤治好了!” 两人顺着李承乾的手指一瞅,这才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朴二郎。 喘着大气的两人怎么也没想到,着急忙慌的叫他们来,居然只是为了一个小太监,这是个什么事啊,两人有点不被尊重的感觉。 虽然感到恼怒,但君命不可违,二人还是尽心医治了起来。 这二人都是好手,没多久之后,朴二郎便被包成了木乃伊。 “殿下,处理好了,这个小公公虽然看起来伤势颇重,但幸好都是外伤,养一段时日就好了。” “多谢!”李承乾说着,一人便赏了一两银子,这在宫中是规矩。 两个太医推辞一番之后,拿着钱就欢天喜地的回了太医院。 看着气息平稳许多的朴二郎,李承乾松了一口气,但随即,他又开始琢磨起是何人如此大胆。 朴二郎可是穿着内侍的衣服的,一眼就能看出是宫中的人,但这下手的人依然没有顾虑,着实是胆大包天啊。 想着想着,李承乾渐渐睡去,在梦中,他依然还在琢磨着此事。 …… 次日。 李承乾睁开眼睛之后,脑袋一阵生痛,也不知是不是用脑过度的关系。 刚刚缓过神之后,负责照看朴二郎的太监来报,说是人醒了,李承乾赶忙就赶了过去。 “殿下!” 朴二郎的声音虚弱,看到李承乾之后,眼中立马流出了泪水,想要动,却动不了,反而痛的龇牙咧嘴。 “行了,老实躺着吧。”李承乾坐到床边,冷着眼问道:“怎么一回事,何人把你打成这样?” 说到这,朴二郎下意识的一脸惊恐害怕之色,但看到李承乾,他又觉得心安了起来,委屈的讲起了昨天的事情。 原来,在昨天和杨成昆分开之后,他就往宫里的方向走,走着走着便到了昌平坊,到这里,也就离皇宫不远了。 但恰恰此时,朴二郎听到了一阵哭喊救命声,然后他就寻着声音凑了过去,就看到有几个壮汉正在殴打两个小孩。 朴二郎一琢磨自己是宫里的人,应该能吓住他们,所以便正义感爆棚的跳了出来。 没想到表明身份之后,人家根本不怕,反倒把他揍成了这幅模样,要不是他走运碰到京畿府的人,保不齐小命就这样丢了。 李承乾听完之后,心中一阵恼怒,俗话说打狗还看主人呢,朴二郎都表明身份了,还敢动手,这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其为罪一。 其二,尊老爱幼都不知道讲,下这么重的人,没有人性。 不收拾收拾他们,李承乾出不了这口恶心。 正文 四十七章:蛇鼠 三日之后。 屈突通灵柩入京,李世民下旨褒扬,赐谥为忠,同时,陪葬昭陵,这之后,他又亲自前往国公府吊唁。 期间更是真情流露泪流满面,众臣皆被皇帝所感,一时之间,蒋国公府内,哀嚎震天。 李承乾也跟着李世民一起前去吊唁,相比于表演浮夸的众人,他显得更加的冷静。 吊唁完毕之后,李世民返宫,诸臣随后便各自离去。 短暂的喧嚣过后,蒋国公府又回归了平静。 “孤之前答应过老国公会照拂尔等,以后有什么事的话,可来东宫寻孤。” 即将继承爵位的屈突寿双眼红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行礼道:“殿下好意,臣铭记于心。” 李承乾看了他一眼未再多说,他已经仁至义尽了,也算对的起屈突通了。 出了国公府,刚好碰到了姗姗来迟的裴寂,在朝中,可能屈突通唯一能称的上是朋友的,也只有他了。 “殿下。” 裴寂看起来心情很低落,他跟屈突通相差没有几岁,如今旧人已逝,难免不会联想到自己。 “裴大人免礼”李承乾看着裴寂,犹豫片刻后,突然道:“一叶一秋,叶子秋落春日新生,四季如此啊。” 裴寂不解,在李承乾走后,皱着眉头看向了路旁的两棵大树。 两棵桢楠树格外高大,树叶微微泛黄,树叶的支脉在阳光的照射下一览无余。 裴寂看着看着,皱着的眉头逐渐松开,李承乾的车架虽然早已不见,但他仍恭敬的行了一礼。 …… 东宫。 回来之后,刚刚换完衣服,于德林便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殿下,人抓到了。” 李承乾神情一震,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他还以为起码要半拉月呢。 “人可带回来了?” “带回来了,就在宫门口。” “去,带去给朴二郎辨认辨认,别搞错了。” 为了找到这几个胆大包天丧尽天良之人,李承乾从刑部找来了一画师,经过朴二郎一番稀里糊涂的描述之后,这画师还真的画出了嫌疑人的画像来。 可谓画的微妙微翘,就跟后世的素描一般,李承乾佩服至极。 片刻之后, 于德林押着一壮汉走了进来,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浑身腱子肉,脸上还有一道斜斜的刀疤,一副凶神恶煞之像。 “跪下。” 这壮汉不知是天性胆小还是现在太过于害怕,于德林一声吆喝,就吓得他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殿下,没抓错就是此人。” 李承乾点点头,冷着脸看向了跪地的壮汉,这人满头大汗,根本不敢抬头。 “叫什么名字。” 李承乾的声音虽然稚嫩,但却带着一股威严,听在这壮汉的耳朵里,就犹如九霄云外一声惊雷一般,吓得他脑袋一片空白。 “狗东西,殿下问你话,还不快回答。” 于德林一脚踹翻了壮汉,因为朴二郎天性善良,不像宫中的其他人那般,所以于德林跟朴二郎关系不错,一直都把他当成自家子侄看待,如今被打成这样,于德林恨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壮汉被这一踹,更加的害怕,立马跟小鸡啄米一般快速的磕起了头。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闭嘴!”李承乾一声训斥,吓得壮汉一激灵,连忙闭上了嘴。 “孤问什么你答什么,明白吗?” 壮汉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李承乾接着道:“叫什么名字?” “小的刘三。” “做什么的?” “小的…小的……”刘三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说。 “老实交代。” 旁边的于德林一声呵斥,刘三当下立马道:“小的是青山帮的一个小帮众,平日里负责把货抓回来。” “抓货?”李承乾一愣:“你抓什么货?” “就…就……”刘三又开始结结巴巴,李承乾可不喜欢这种挤牙膏的方式,当下也不多说,直接挥了挥手。 早都迫不及待的于德林,拉着刘三就往外走,这吓得刘三一边挣扎一边连忙喊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小的交代小的都交代,抓的货就是一些孩子。” 李承乾再次抬起了手,于德林不甘心的松开了刘三,而刘三则一骨碌的跪在地上,不用问,自己便主动的交代了起来。 等到他说完之后,李承乾的脸已经阴冷的能滴出水来了,这些人简直就是畜生啊。 这所谓的青山帮,就是***加人贩子的结合体。 甚至还发展出了一个完整的产业链,其他地方被抢来的小孩,其中送到青山帮的手里。 而后,由青山帮出面贩卖,女孩有姿色的,要么卖进青楼里,要么卖给一些有特殊需求的人。 而男孩,则卖给有需求的人为奴,更恶劣一点的,则会被当成祭品,卖到其他地方。 卖出去之后,这伙人居然还有售后服务,要是人跑了,他们负责再抓回来,刘三就是干这个差事的。 朴二郎撞到他们的那天,刘三和同伙正是抓到了两个逃跑的小孩。 在揍了一通朴二郎后,他们便把那两个小孩各自送了回去,至于会是个什么下场,李承乾不用想也知道。 后世对于唐之长安,皆都格外憧憬,认为贞观盛世之下,长安城定然风华无双。 文人墨客醉酒当歌,才子佳人风花雪月。 李承乾之前也是这样想的,但现在,以往长安城在他心中的形象轰然崩塌。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上有圣君下有贤臣,但这长安城却这么多的蛇鼠,李承乾也是着实不明白。 这些人心肠,怎么如此歹毒。 他倒不是圣人心作祟,而且李承乾也不是什么圣人,他是着实不明白,这年月,一有新罗婢二有高丽奴再不济的还有昆仑奴。 那东市的奴隶集上,什么奴隶没有,怎么偏偏要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呢。 这些人也不怕遭雷劈啊! “畜生东西。” 于德林再次将他一脚踹翻,恼怒的拔出刀作势就要砍他。 刘三大惊之下,直接晕了过去。 “住手”于德林举起的刀戛然而止,李承乾阴冷道:“带下去弄醒,该问的都问出来,今天,孤便替天行道一次。” “诺。” 于德林气势磅礴的应了一声,不客气的拖起刘三就拉了出去。 正文 四十八章:青山帮 于德林用了什么手段李承乾不知道,反正不出一刻钟,刘三连昨天偷吃的事情都讲的一清二楚。 “殿下,这青山帮势力庞大,平日里盘踞城东帮徒众多,大概有个六七千人,干的都是一些下九流的活。” “除了买卖稚童之外,他们还看守一些青楼和赌场,东西两市许多见不得光的生意也是他们的。” “这青山帮,定然不简单。” 于德林面色沉重,他话中的意思李承乾也听出来了。 这么大的一个势力背后定然有人,也就是所谓的保护伞,要不然,他们怎么可能把摊子铺这么大。 李承乾考虑几息之后,问道:“可问出他们的老巢在哪了?” “在修政坊。” “你跑一趟,先去踩踩点,注意别走漏风声。” 于德林走了之后,李承乾又派人叫来了三个好兄弟。 “殿下今天,可是又要请我们吃饭?” 先闻声后见人,这等无礼的事只有房遗爱能干的出来。 三人落座之后,见李承乾面色阴沉,当下也停止了嬉笑。 “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了?我…我这还有几文钱。” 秦怀玉掏出了几个铜钱,李承乾白了他一眼,他看起来,就这么像缺钱的人吗? “不是钱的事。” 李承乾刚说完一句,秦怀玉面色立马一松,连忙将铜钱又装了回去。 可惜,房遗爱和尉迟宝林的余光已经盯上了他。 “今天叫你们来是有正事的。” 房遗爱三人互视一眼,这么长时间以来,李承乾叫他们来无非就是吃喝玩乐,没想到今日倒还有正事了。 几人反倒来了兴趣。 “殿下有什么事你吩咐便是,俺绝对没二话!” “没错,俺们一定给殿下办的妥妥当当。” 房遗爱和尉迟宝林这两个人,都是肌大无脑,身体壮的跟小山一样,但脑袋却是空空如也。 也不问什么事,就一口答应了下来,还一点后路都没留,他们俩这种性格,李承乾也不知该是喜是忧。 而反观秦怀玉则就显得有智慧多了,先是问问出了什么事。 不过他的这种行为,却让另外两人感到不满。 “嘿秦怀玉,你是不是怂了,不管啥事,只要殿下吩咐的咱就干,你畏畏缩缩的,是不是怕了?” “就是,一点男儿豪气都没有。” 房遗爱和尉迟宝林一通挤兑,让秦怀玉颇为恼怒,正想辩解的时候,李承乾开了口。 “行了,怀玉这叫谋定而后动,你们两个回去多看点书!” 房遗爱和尉迟宝林挠了挠头不再言语,李承乾叹了口气,将青山堂的事情告诉了三人。 与李承乾听到不同的是,这三人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不过随即想想也是正常。 他们三家都是权贵,家里的奴仆也不少,自然对此觉得没什么。 但李承乾跟他们想的不一样,他可以接受正常买卖,毕竟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大户人家需要丫鬟小厮,贫苦人家需要孩子有个活路。 虽然听起来挺残酷,但时代就是如此,李承乾凭一己之力改变不了,起码现在他改变不了。 但是抢夺这种行为,绝对是丧尽天良的,也是他无法接受的。 所以不论这青山帮有什么背景,今日他灭定了,耶稣也拦不住。 于德林还没回来,李承乾给这三人讲起了权衡利弊,这三人慢慢的也开始义愤填膺。 “殿下,这样的人简直就该杀。” 秦怀玉是个内敛的人,李承乾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的生气。 他说了一句之后,房遗爱和尉迟宝林也接着说了起来,不过这两人,说的都是一些从李承乾这学来的荤话,那骂的,简直就是不堪入耳。 没多久之后,于德林赶了回来了,青山帮的老巢的确是在修政坊,有许多的人不停的进进出出,这些人,看起来还都是练家子。 并且人数众多,要是仅凭东宫这二十个护卫,估计啃不下来还得把牙给崩了。 李承乾背着手,一副小老头模样的,在殿中来回走了几圈之后,有了决断。 “你们去承天门等我。” “诺!” 不论是于德林还是秦怀玉三人,隐隐的都有点兴奋,这四个人,都是有着暴力倾向啊。 李承乾摇了摇头,连忙赶往了两仪殿,他要去找李世民搬救兵。 …… 两仪殿内。 李世民专心致志的批阅着奏折,一小黄门悄声进来,等到李世民手中的毛笔稍稍一滞后,才道:“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嗯? 李世民疑惑的抬起头,李承乾很少会来两仪殿,如果不是李世民叫他的话,他从不主动来。 对于这个嫡长子,李世民心里颇为复杂,坐上了这个位置,他才明白当初李渊的苦楚了。 “叫太子进来。”李世民放下笔,起身活动起了身体。 几息之后,小黄门领着李承乾走了进来。 “儿臣,参见父皇。” “今日你怎么过来了,莫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李世民笑呵呵的打趣道,却没曾想,李承乾还真的是这样。 “父皇果真英明。”拍了一句马屁后,接着道:“儿臣,想跟父皇借点人。” 借人? 李世民一愣,不明白李承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借一营金吾卫。”李承乾将青山帮的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诉了李世民。 听完之后,李世民的脸直接黑的跟炭一样。 “这些人该杀,京畿府的人干什么吃的,居然放任这些臭虫做大到如此地步。” 李世民一掌就拍在了桌子上,对此事着实感到恼怒,缓了几息冷静下来后看着李承乾道:“这事你就别管了,朕来处理。” 李承乾心中暗叹一口气:“父皇,这事除了儿臣之外,其他人管不了。” 李世民眉头一皱,随即明白了李承乾的话外之音,犹豫几息后道:“好,那朕调拨五百金吾卫与你,天黑之前,将这些臭虫全都踩死。” “儿臣遵旨。” 李承乾行了一礼转身就要走,但李世民又突然开口道:“前几日你生病朕抽不出手,便让青雀代朕去看你,怎么朕听人说,他哭着跑出了东宫,最后还直接病了。 朕派了好几波御医,却又都说青雀没大碍,但他却整日卧床不起,人也消瘦了许多,你跟他说什么了?” “儿臣没说什么啊,可能是青雀见我生病心里难受吧,赶明儿臣去看看他。” 李世民点了点头。 出了两仪殿后,李承乾去金吾卫营地调了五百士卒,然后在承天门汇合于德林他们后,一行人杀气腾腾的赶往了青山帮的老巢。 正文 四十九章:宋大胆 修政坊。 “殿下,他们全都躲进了院子里,要不要发起进攻?” 执失思力皮肤黝黑,穿上金吾卫金光闪闪的甲胄之后,反倒是多了几分威严。 尉迟敬德对这家伙格外青睐,在执失思力归降大唐之后,便将他调进了金吾卫授予了校尉之职,并且还在他家住了一段时间,可以说是无比照顾了。 相比于执失思力,尉迟宝林这个可怜的孩子反倒像是外人一般,成日里不是在挨揍,就是在挨揍的路上。 李承乾对此,也是着实想不明白。 “先不急,等孤去探探口风。” 李承乾带着三兄弟站在大门外,放开嗓子吼道:“里面的人听好了,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还不快快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孤乃太子李承乾,只要你们老老实实投降,孤保证不伤害你们,要不然,定然一个不留。” 院内。 青山帮副帮主史工人趴在大门上,顺着门缝往外看去,等李承乾说完之后,他连忙跑回了屋子里。 “大哥,金吾卫已经把咱们围住了,外面还有一个小崽子自称是太子,他说…” “不用说了,我听到了。” 帮主宋大胆面色阴沉,他也是军伍出身,虽然没有出去,但听声音便知道,外面的金吾卫不仅是精锐来的人数还不少。 就凭院中那几十个人,想要杀出去简直是痴人做梦。 宋大胆怎么也没想到朝廷会突然对他出手,更没想到往日恭恭敬敬跟亲爹一样侍奉的人,居然一丝风声都没有透露出来,这让他非常的恼怒。 “大哥,要不和他们拼了算了,说不定还能杀出一丝生机来,咱们也不是吃干饭的。” 史工人想要殊死一搏,其他人却不是太愿意,包括宋大胆在内。 以前一穷二白的时候,他是出了名的敢打敢杀,硬生生靠着不要命将青山帮做大做强了现在。 可最近两年,钱赚多了身子骨也就软了,要是有可能,宋大胆着实是不想就这么死的。 看着手下几个小头目眼神朦胧,他们什么意思不言而喻,宋大胆借坡下驴问道:“你们怎么看?” 一个小头目犹豫一番后,咬牙道:“大哥,事到如今要不降了吧,要是惹怒了朝廷,咱们死了不要紧,最后再牵连到家里人,这死了也不安心啊。” “是啊大哥,况且那太子不是说会留咱们一命吗?” “对对对,大哥降了吧!” 这几个小头目也是人精,一看宋大胆没有直接出声训斥,当下也就明白他的心思,所以也就没有什么顾虑了,纷纷讲了起来。 唉…… 宋大胆长叹一口气,正准备顺着他们的话表态的时候,异变突起,史工人猛然间出手,直接砍了一个小头目之后,在众人未来得及反应之前,便挟持了宋大胆。 地下的小头目瞪着眼睛,身体一抽一抽的,一副死不瞑目之像,屋内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众人皆惊。 “老…老二,你这是做什么?” 刀架在脖子上无数次,但今天史工人的刀,让宋大胆最为害怕。 “大哥。”史工人阴冷道:“可别怪我,您应该知道早就会有这么一天的。” 都到这个时候了,宋大胆那还不明白,这史工人是那些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看来那些人早都防着这一天了,宋大胆恼怒至极。 …… 门外。 距离李承乾的喊话已经过去了一刻钟,但里面依旧毫无动静,这让他也慢慢没了耐心。 “准备!” 看到李承乾举起了小胳膊,执失思力立马下令,金吾卫士卒当下便做好了准备,只等李承乾的手放下,便直接杀进去。 在这紧要关头,院内突然响起了厮杀声,这让众人一愣。 ?他们的疑惑没有多久,十几息之后,大门缓缓打开,青山帮帮主宋大胆一身血渍,带着十几人跪在大门口,院内零零散散横七竖八的躺了几十具尸体。 “带过来。” 刺鼻的血腥味,让三兄弟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还非常的兴奋,李承乾话音刚落,他们就齐齐冲出,将跪在最前方,一眼就能看出是首脑的宋大胆,押到了李承乾的面前。 宋大胆的身上零零散散的有着好几道伤口,正不停地往外冒着血,李承乾不知道是受不了血腥味,还是心里对此人感到厌恶,下意识的就捂住了鼻子。 “你是何人?” 宋大胆低着头,虽然面对的是个半人高的孩子,但那种威严,是他从来没有面对过得。 这种感觉,就像是癞蛤蟆看天鹅一般,会情不自禁的感到自卑。 “在…在下……不……草民宋大胆。” “哦?”李承乾鄙夷道:“你就是青山帮的帮主?” “是…” 李承乾冷笑两声,嘲讽道:“宋大胆,你的胆的确是挺大啊。” 话中的冷意,让宋大胆犹如置身冰窖一般,连忙求饶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饶你?”李承乾一脚踹倒宋大胆,怒斥道:“你劫掠小孩时,可曾想过他们的父母,你贩卖他们时,可曾想过自己得孩子?世间之兽,皆不及汝。” 宋大胆面色苍白,也知自己罪孽深重,但他还是不停的求饶着,祈求着奇迹的发生。 “说吧,你的背后是何人?” 这个问题让宋大胆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他还有筹码,但随即,李承乾立马浇灭了他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的小火苗。 “不要想跟孤做什么交易,你可以不说,但在你死后,你家里的男丁会被充军,女眷则打入教坊司,终身为奴为婢,永世不得翻身,孤只给你五息时间,你自己选择吧。” 李承乾的话彻底击碎了宋大胆的心理防线,他面色灰白,一屁股瘫坐在地,犹如傻了一般。 五…四……三…… “我说,我说,求殿下开恩。” 宋大胆泪流满面,看起来格外的凄惨,但李承乾没有一丝怜悯。 一炷香之后,宋大胆交代出了背后的人,李承乾的面色变得更加的阴冷。 这些人,好手段啊! 简直比这宋大胆还要可恶,李承乾冷笑两声,带着人转而浩浩荡荡的杀向了崔府。 正文 五十章:崔府门外 崔家,起源于汉朝,至隋唐年间被推崇为世族之首。 刑部尚书崔康,便是清河崔氏家主,平日他与王硅在朝中互为倚仗,朝堂上依附于二人者,不在少数。 这崔康年旬四十,妻妾成群,但却只生了一个儿子,名唤崔玉生。 因为是独子的缘故,所以崔康对崔玉生极尽恩宠,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 崔府后院。 崔玉生躺在太师椅上,享受着阳光打在脸上的感觉,左右两侧各有一丫鬟,一人摇扇一人蹲于椅旁给他喂着葡萄,还有两人给他捶着腿。 这种生活,着实是煞若旁人啊。 “郎君,咬勾了咬勾了。” 一小厮拿着竹竿,替崔玉生钓着鱼,看着微微抖动的细线,崔玉生伸着懒腰慵懒道:“不急不急,这是鱼儿在试探,再等两息。” 小厮点点头,聚精会神的在心里默数了两个数,而后立马甩起了竹竿,可惜,鱼钩空空如也,不仅没钓上鱼,反而还赔上了鱼饵。 小厮面色一变,立马跪地请罪道:“郎君恕罪,小的多数了几个数。” 崔玉生撇了他一眼,淡淡道:“行了起来吧,再下个鱼饵便是。” 小厮紧绷的心立马放松,一边称是一边将蚯蚓又穿在了鱼钩上。 竹竿刚刚入水,管家崔何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郎君,不好了……” 崔何在崔玉生耳边一阵耳语,听完之后,他的脸直接冷了下来。 “平日里,可曾留下什么手脚?” “郎君放心,老奴都处理干净了。” 崔玉生稍感放心,一骨碌从太师椅上起身,在经过小厮身边的时候,抬起脚就将他踹进了湖中。 “该死的东西,钓个鱼都不会钓,既然不会钓鱼,那你就给本公子抓一条上来。” 水中抓鱼,小厮一脸绝望,崔玉生看也不看他,直接奔向了前院。 …… 崔府外,金吾卫将崔府堵的严严实实,崔家的家丁,在门口与金吾卫对峙,李承乾冷着脸站在前方,四周看戏的人不在少数。 他今日总算见识到世族之嚣张跋扈了,小小的家丁也敢与金吾卫对峙,丝毫不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这些人,着实够目中无人的。 “殿下,这崔家……” 秦怀玉虽然年幼,但也知道世族是不好惹的,眼瞅着这阵仗越来越大,当下也开始觉得害怕。 李承乾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四周,琢磨一番后,说道:“你们三个先回去吧,过两日,孤请你们吃饭。” “殿下,他怕事我们两个可不怕,就是刀山火海,俺房遗爱也跟着殿下。” “老房说的对,就像殿下之前讲故事的时候说的,兄弟其心,其…其……” 尉迟宝林说着说着开始挠头,一看就是忘了后半句。 “其利断金”李承乾补了一句后,接着道:“叫你们回去是为了你们好,今天叫你们来,只是为了露露脸,免得家里老说你们跟着我就会吃喝玩乐。”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附近住的都是达官贵人朝中重臣,让他们看到了影响不好,所以快回去吧。” 见李承乾态度坚定,三人行了一礼之后,便各自回了家。 三兄弟刚走,崔玉生就一副慌张之色的露了面。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好大的胆子。”崔玉生一连几个巴掌,将领头家丁的脸直接打的红肿。 “一群狗东西,好大的胆子,太子殿下也敢拦,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都赶紧给我滚开。” 一通训斥过后,崔玉生匆忙跑到李承乾面前,一边行礼,一边致歉道:“殿下恕罪,这些人不懂礼数,臣之后一定好好的教训教训他们。” 该说不说,此人的态度着实是挑不出一点毛病来,要是其他人,定然会觉得他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 但在李承乾眼里,对他的评价就四个字:人模狗样。 “你就是崔玉生。” “是,不知殿下今日,可是有什么事?” 崔玉生迷惑的看了一眼周围的金吾卫,一副惶恐的样子,那样貌神态,简直是绝了,没有一丝表演的味道。 “孤来此,是有一人告了你的状。” “哦?这…不知是何人?” “带上来。” 宋大胆嘴唇白浮面色乌青,一副失血过多的样子,虽然李承乾已经令人给他包扎了,但此人估计没多少时间了。 看到宋大胆得那一刻,崔玉生不论是眼神脸色还是肢体动作,都没有一丝变化,就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这种应变能力与定力,让李承乾都不得不感叹一句:世家子果然不俗。 怪不得隋唐时期,男以娶世家女为荣,女以嫁世家子为尊呢。 “你看看,这人你可认识?” 崔玉生闻言看向了宋大胆,而后眉宇一皱,捂住鼻子往后退了两步。 “殿下,这人是何人?臣从未见过他,这种面相一看就是凶恶之徒,不知他跟殿下说了什么?” 李承乾撇了他一眼,也不多说,淡淡道:“宋大胆,他说他不认识你,莫非你诓骗孤?” 宋大胆低着头,沉默几息后,咬着牙道:“殿下,平日里跟草民来往的虽然是他家的管家崔何,但他只是个传话的人,他才是背后真正的人。” “你胡说什么,吾都不认识你,你受了谁的指使,居然敢诬陷吾。” 崔玉生反驳了一句后,立马对着李承乾道:“殿下明鉴啊,臣家的管家的确是叫崔何,但这人,臣的确不认识啊。” “你家管家呢?” “草民在。”崔何从一旁站出行了一礼,同样一脸淡定。 “宋大胆,你说的崔何可是他?” “是,殿下,就是此人。” 崔何跟崔玉生一样,连忙否定道:“殿下,草民根本不认识此人。” 主仆二人都是矢口否认,李承乾也不急,依旧不急不慢道:“他们都说不认识你,宋大胆,你可有什么证据?” “有有有,两年前,草民高价买来了一高丽女人,送给了他,一年前,这人还给崔何诞下了一男丁。” “哦?”李承乾佯装惊讶,看着已经紧张起来的崔何,问道:“可有此事?” 他的微表情已经出卖了他,但崔何仍旧死鸭子嘴硬还在否认。 李承乾暗自冷笑一声,他早都做好准备了:“来人,将那高丽女人带上来。” 一声令下,两个金吾卫士卒押来了一个样貌精致,身材妖娆的女人,她还抱着一个稚童。 看到女人与小孩的这一刻,崔何的额头瞬间布满了汗珠,崔玉生的眼角,也跳了两下。 正文 五十一章:蝼蚁 “郎君。” 女子可能也是被金吾卫士卒吓个不轻,见到崔何的一刹那,便下意识的靠了过去,而她抱在怀中的小孩也呀呀呀的乱叫着,张开手作势要抱。 崔何瞬间变得大汗淋漓,一副慌了神的模样,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你可认识他?” 李承乾指向了宋大胆,他现在的样子很惨,女子看了一眼便吓的低下了头。 “孤在问你认不认识他?” 这个时候,这高丽女人也感觉到不对劲了,下意识的便望向了崔何。 但崔何这个时候哪敢有所表示,更何况他还低着头,根本没有看到女子投的眼神。 李承乾一把抽出身旁金吾卫士卒的腰刀,怒问道:“说话。” 女人被吓了一跳,她怀中的小孩也被吓得哇哇大哭,她生怕小孩的哭声激怒到李承乾,连忙点了点头。 “那你认识他吗?” 李承乾提刀指向了崔何,这一次女人直接点了点头。 “你是高丽人,是宋大胆把你买下来送给了他,是不是?” “是。” “崔何,你还有什么说的?” 崔何一骨碌跪在地上,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不停的磕着头。 李承乾冷笑两声,看向了崔玉生。 这位崔家少主,早已经没有了刚才谈笑风生之姿,现在面冷如霜,眼中闪着浓浓的阴霾。 “狗东西,你背地里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居然还惊动了殿下?” 崔玉生一脚踹翻崔何,而崔何则如死狗一般,趴在地上动也不动。 “殿下,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了什么事?还请殿下明知,要是违了律法,崔家定然清理门户。” 断臂求生,此人的确是不俗。 李承乾冷笑连连,根本不搭理崔玉生,直接对着崔何道:“事到如今,你可是死罪难逃了,要是你肯将功赎罪,交代出背后主谋的话,孤可以救你一命,并且保你一身平安。” 崔何的眼中升起了一股冀望,毕竟这世上真正视死如归的人并不多,能坦然赴死的人,心中皆有大义。 这崔何从哪看,都不像是有大义的人。 李承乾知晓,崔玉生也知晓。 “狗东西,还殿下宽宏大量饶你一命,还不快快交代,难道你想祸延妻儿吗?” 此话一出,崔何眼中的冀望渐渐消散,李承乾冷冷的看了一眼崔玉生。 而崔玉生却好像什么意思都没有,坦荡荡的和李承乾对视着。 “事情都是我干的,和崔家的人都没有关系,是我打着老爷的名号,诓骗了宋大胆,要杀要剐随便吧。” “老爷!” 高丽女人一听,再也忍不住,立马哭天抹泪了起来,看的出来,崔何和这高丽女人,倒是有些真爱。 “带下去。” 耳边清净之后,李承乾烦躁的心渐渐也平静了下来,他再次问向了崔何:“孤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交代,不论这幕后之人有多大的势力,孤定保你和家眷无恙。” “没人指使我,都是我干的。” 见崔何已存死意,李承乾也不多言,事情到这也就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凭这点事,动摇不了崔家,也动不了这崔玉生。 首先,这事肯定是跟崔康没有什么关系的,这倒不是说这位崔大人是什么好人,而是纯属犯不上。 世族不仅掌控着大量的土地,还有着许许多多的生意,依靠手中的权势,他们从正道上就能弄到数不清的钱财。 犯不上碰这种事情,一旦事发,那名声可就臭了,到时候可就是授人以柄了。 所以青山帮这事,大概率是崔玉生私下里自己搞的。 动他,就等于是动崔家,五姓七望之首,可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动的,更何况,这家伙手脚还处理的干干净净,抓不到把柄,李承乾就是想动也动不了。 所以查到崔何这,其实也就是到头了,李承乾来之前,心里就已经有崔家推个替死鬼出来的准备了。 搞这一出,本质上也是为了敲打敲打这些人。 如今,算不上成功算不上失败,反正也就到这了。 “带他去东宫。” 两个金吾卫士卒闻令,便将崔何搀扶了起来,李承乾转身准备走了。 但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先是响起了一声噗嗤声,而后便是一声惨叫,最后则是高丽女子在晕过去之前的尖叫。 李承乾转过身,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崔何,眼中闪过了一丝杀意。 这崔玉生,着实是无法无天,这是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 “殿下!”崔玉生扔掉手里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刀,笑呵呵道:“虽然不知道这该死的东西做了什么事,但他敢借着我崔氏的名号,凭这一点就该杀,况且此人是奴籍,贱命一条不值钱,刚好也给殿下出气了。” 崔玉生笑**的行了一礼,李承乾在他眼中看到了无尽的嘲讽,他心里闪过一丝冲动,想要一刀砍了他。 深深的几个呼吸之后,他才强压下了心底的怒意,现在李承乾什么都不能做,要不然,就是鱼没偷到,反而抓了一手的腥。 按唐律:奴婢有罪,主人请于官而后杀之者,即为无罪。 崔何是奴籍,崔玉生杀他不犯律法,而李承乾要是动手的话,先不说能不能杀了崔玉生,只要他一动,那不论是理还是法,他都不占了。 这崔玉生虽然没有出仕,但因为他爹的缘故,他有个奉议郎的散职,所以他才一直自称下官。 有着官身,那便不能擅杀,这是法,从理上,李承乾则更没有理由了,奴隶犯错,作为主人杀了奴隶,合理合法。 这崔玉生每一步都踩得非常的稳,李承乾对此毫无办法。 这个时代,就是这么操蛋,而李承乾,也真正被激怒了。 崔玉生的洋洋自得,就像是在讽刺李承乾的不自量力一般。 他像高高在上的神仙一般,俯视着蝼蚁众生,在他看来,掠夺稚童根本不算什么事,因为那些普通百姓在他的眼中就是蝼蚁。 所以对于李承乾给蝼蚁出头的行为,他觉得非常的可笑,而李承乾又拿他没有办法,这便更加让他觉得可笑了。 所以崔玉生现在笑得非常的开心,甚至身子都开始了抖动。 李承乾的手捏紧到了毫无血色,之前他想得过且过,能灭了青山帮也就可以了。 但现在,他将崔玉生放在了必杀的名单上,不杀此人,对不起老天爷让他来到大唐。 说到底,他不也正是崔玉生眼中的蝼蚁吗? 正文 五十二章:转变 “走!” 李承乾面色平静,看不出个喜怒哀乐来。 崔玉生仍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臣,恭送殿下!” 他一直弯着腰,等到李承乾等人消失在街角后才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冷哼一声后,看也不看地上的崔何,径直回了府。 阳光依旧明媚,但崔玉生却没了原本的情趣,他的心情,现在非常的坏。 于是,没有捞到鱼便从湖中出来的小厮就遭了殃,被毒打一通后直接沉进了湖中,而后和崔何,一起被拉到城外的乱坟岗做了伴。 …… 皇宫,两仪殿。 在知晓李承乾去了崔府之后,李世民就坐立难安了起来,要不是怕他的出现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李世民早都亲自前往了。 青山帮背后肯定有后台,而李承乾又去了崔府,那崔家定然跟此事脱不了干系。 李世民对此也是非常的恼怒,以前,他只是觉得世家势力太过庞大需要制衡,但在登基之后,随着了解的增多,他才发现,这世家不仅需要制衡,还需要严厉的打击。 但得缓缓图之,要不然,将世家逼到绝路,定然会引起动荡,李承乾的性子越来越刚强,李世民是真怕他一时冲动。 越想,他这屁股越坐的不安稳,就在忍不住要前去看看的时候,李承乾回来了。 “儿臣参见父皇。” 见李承乾面色平静,李世民的心稍微一松:“起来吧,事情如何了?” “回父皇,青山帮帮主已被正法,余下从犯也已被移交京畿府,剩余的人,也由京畿府负责缉拿,经查,青山帮背后之人,是崔尚书家一老奴,打着催家的名头行事,他也已被崔尚书之子亲自斩杀。” 李承乾平淡的述说着前因后果,其实事情李世民都早已知晓,他只不过是想借此看看李承乾的态度如何。 而李承乾的反应,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但他没有死抓住崔家,这一点,还是让李世民觉得满意的。 “你做的不错,回去歇着吧,之后的事情,朕来处理。” 李承乾看了一眼李世民,平淡道:“父皇准备怎么处理?” 李世民眉头微皱,感觉李承乾有点置气的意思。 见李世民不说话,李承乾突然笑了一声:“儿臣猜猜,父皇是不是准备由内府出钱,而后让京畿府将被贩卖到各家的孩子赎出来?” 李世民一愣,他的确是这样想的,并且这想法是刚刚冒出来的,李承乾又怎么知道。 他的错愕李承乾都看在眼里,当下就知道果然没错。 历史上,李世民的确就是这么干的,内府出钱赎买回被拐卖的儿童,送还给他们的父母。 至于此事前因后果为何,并没有详细的记载。 以前看这段历史的时候,他还非常的纳闷,现在李承乾算是明白了。 “父皇这等义举,定然会天下人感念您的仁德,儿臣代那些被拐稚童,先谢过父皇了。” 李承乾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搞的李世民一愣一愣的。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甚至李世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李承乾。 而李承乾也没有等李世民回话,行完礼,就头也不回的退了出去。 在他走后,李世民的眉头更加的紧蹙,他仿佛感觉到李承乾有什么不同了,但又看不清楚他到底是有了什么变化。 这让李世民心里,颇不得劲。 在出了两仪殿后,李承乾直接回了东宫。 今天这一糟,让他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本性,同时,也让他改变了主意。 他原本的打算,是老老实实等着继位的,只要李世民不得老年痴呆,那肯定会将皇位传给他。 并且,李承乾也相信李世民能将天下治理好,毕竟他的贞观盛世,后人还是非常推崇的。 但现在李承乾不这么想了,皇帝依旧是皇帝,不论仁君还是暴君,他们其实都是一样的,而所谓的盛世,只不过是大家能吃饱饭不会被欺压的太狠罢了。 世界可以不公平,因为它本来就是这样,但世界应该是阳光下的,而不是笼罩于黑暗之中。 李承乾想要改变这一切,这可能,就是他来到大唐的意义。 清风一缕、留于人间,何念?何叹? 既然都穿越了,不搞把大的,有什么意思? 走在狭长的甬道中,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皆都停下对他行礼。 只要李承乾再走一步,他们便能起身该干嘛干嘛,但这位年幼的太子殿下,却突然停了下来。 这就导致周围的人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犹如被点穴了一般,一动不动。 没人知道太子在想什么,只能感觉到这位殿下一直看着自己的影子,足足一刻钟之后,放荡不羁的大笑声,回荡在宫城之中。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如诺为帝,那便让天地也为之色变。 …… 入夜之后,东宫中的李承乾呼呼大睡,而在崔府,崔玉生生平第一次,被崔康打了一巴掌。 “糊涂,你怎么敢干这种事情,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今日,我崔家便要大祸临头了。” 崔玉生揉着自己红肿的脸,没有一丝恼怒,反而无所谓道:“但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出吗?父亲放心,那太子一黄口小儿翻不起什么浪,更何况如今崔何已经死了,事情到此也就了结了” “你……” 崔玉生的态度再次激怒了崔康,他骤然间又抬起了手,但最终还是又无力的放了下来。 “以后这等事情休的再做,折阴寿啊!” 崔玉生淡淡的笑了笑,默默的行了一礼,也懒得听崔康在说什么,扭头就走。 看着独子的背影,崔康面色复杂,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崔玉生会背着他做出这种事情。 这要传出去,崔家在士林中积攒了千年的名气,可就荡然无存了。 唉… 崔康长叹一声,喝了一碗汤药后,便去了最新纳的一房小妾那里。 ?算命的说,这小妾的八字,是个能生养的,如今崔玉生让崔康越来越不安心,为了家族,他也只能多多劳累了。 正文 五十三章:贞观三年 三日之后,京畿府共捉拿青山帮帮众三千余人,这些人皆都被从重判罚,同时,共赎回被贩卖稚童七千余人。 内府共出资数千贯,虽然耗费颇多,但收获同样不俗。 朝野之中,对李世民皆是一阵歌功颂德,给他扣上了一顶大大的仁君帽子。 李世民对此,面上无恙,心中窃喜。 他上位不正,所以最需要的就是认同,如今,因为此事,他第一次品尝到了被认同的滋味,这种感觉,着实不错。 说起来,这一切还得感谢李承乾,要不是他挑出了青山帮,李世民也没有这等刷名望的机会。 而跟李世民相比,李承乾就有点不对劲了。 此君连日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看起来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 这等异样,让李世民都怕他这长子有个什么好歹,所以琢磨了琢磨,觉得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对这儿子的戒备太过了,这样不好,容易影响感情。 于是,贞观二年十月初七,李世民下旨,让太子随朝听政。 这之后没多久,可以称得上是大唐元老的裴寂,上书请辞告老还乡。 按照惯例,这种事情应该经历三请三辞,以此,来彰显皇帝对老臣的尊崇。 但李世民却出人意料的直接接受了裴寂的请辞,他将自己对这位老臣的嫌弃,显露的一览无余。 在李世民看来,裴寂能有今天的身份地位,全是因为和李渊的私情,他本人其实性子怯懦并无大才,所以在上位之后,他一直是想动裴寂的。 但一直又没有什么好机会,如果强动的话,必然会再再次惹恼李渊,所以李世民便一直忍着。 而裴寂也知道李世民看他不爽,但主动辞官,他又没有这个魄力,直到李承乾的一番话,既点醒了他,也让裴寂下定了决心。 一枝一叶,秋落春生。 到了秋天,叶子落下,最终与大地融为一体,这是自然轮回,而如果干枯的叶子一直挂在树上,到了寒冬,则会被风雪所鞭打。 所以裴寂也想明白了,李世民这次最后一点情面都没有留,让他伤心之余,也感到了一股庆幸。 而李世民的态度,使得这位大唐第一任宰相,在离开长安城的时候无一人相送。 李承乾也并未去,他跟裴氏并无私交,能帮他一次,也是看在这么多年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太过亲近的话,难免会让人多想。 …… 光阴似水流年,时光荏苒,俯仰之间冬去夏来,这日子眨眼间便到了贞观三年。 落花流水春冬夏,黄口小儿渐长成。 一年的时间,李承乾如开挂一般,从半人高长成了一人高,虽然还没有彻底长成,但一米六几的身高,也终于不用再被人俯视了。 “殿下,奴婢东西两市都跑了一遍,但就是没人知道您说的那种大瓜。” 一年的日子里,朴二郎也长高了不少,但不知出于何种缘故,这家伙依旧矮李承乾半头。 他所说的大瓜,便是李承乾让他去找的西瓜,这三伏天着实是太过炎热了,李承乾就想吃个冰镇西瓜。 但西瓜到底是什么时候传入中国的,后世一直也没个准确定论。 有说是五代之后,因为那时正式有典籍记载了西瓜,但还有一种说法,说是西汉便传入了中国,只不过不叫西瓜,而叫寒瓜。 在一些野史中,也的确是有所记载,所以李承乾也搞不清楚,在大唐到底有没有西瓜。 于是,便描绘了一番形状,差朴二郎前去东西二市看看,没想到,不论是西瓜还是寒瓜,竟然都没有。 这让李承乾,着实是失望至极啊。 看着外面大大的太阳,他毫无形象的将衣服全都脱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了个大裤衩。 没西瓜,没风扇,没空调,要是还里一层外一层的穿两层衣服,李承乾都怕中暑。 “没有就算了,去刨点冰沙来吃。” “哎,奴婢这就去,殿下稍等!” 朴二郎的衣物已经被汗水打湿,本来无精打采的,但一听冰沙又立马来了精神。 年龄虽变,但吃货的本性从没更改。 “看仔细别拿错了,要是再拿成硝石制成的冰,孤就砍了你。” 李承乾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入夏之后,热的他实在是受不了了,便搞出了硝石制冰。 但这种制造出来的冰,能不能直接食用,后世也没个定论,出于安全起见,李承乾便说这种冰对人体有害,只能用来降温,不能食用。 而后上次,朴二郎去冰室取冰,将自然冷冻的冰块和硝石制成的冰块搞混了,不知道是真的不能吃还是李承乾乌鸦嘴,反正吃完之后,直接拉了三天。 可谓是差点拉的一命呜呼,甚至都惊动了李世民,挑了一些罪犯剃度出家,给李承乾祈福。 虽然遭了几天罪,但却歪打正着的启发了李世民,硝石制成的冰有毒,那他吃的丹药也是用硝石炼出来的,会不会也有毒…… 不得不说,不论是啥时候能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就没有一个俗人,他能透过此事,联想到这一点,着实是李承乾没有想到的。 李世民一直有吃丹药的爱好,他不仅自己吃,还给身边的人也吃,王公大臣后宫嫔妃,只要是李世民认为是自己人的,都大方的赏赐不少的丹药。 李承乾自然首当其冲,每个月,都有人专门给他送来金丹。 这种金属混合物,借李承乾一百个胆他都不敢吃,本来也想劝劝李世民,但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皇帝想长生,正常,别说李世民了,哪怕现在就是个太子,李承乾也想长生不老, 而这丹药一途更是源远流长,从战国时代便有了所谓的术士,这天下的人,不论是皇帝还是平头老百姓,只要有能力,那吃丹药的不在少数。 所以要是直接劝李世民吧,搞不好弄巧成拙,让他还以为你有什么企图。 所以李承乾也一直没怎么开口,没想到因为冰,李世民自己顿悟了,也算是没有枉费他白拉三天之罪。 正文 五十四章:蝗灾 阳光越来越刺眼,温度也越来越好,甚至知了都不叫了。 李承乾抱着一碗冰沙,坐在高高的门槛上光着膀子,这种脱衣自由,也是很难得的,之前,众人还不习惯他光个膀子只剩个裤衩。 所以弹劾他没有储君之仪的折子,成日里往两仪殿飘,搞的李世民烦躁不已,要不是有所顾忌,他也想光个膀子。 其中,魏征最是起劲,一天连上三道折子,逼得李世民不得不下旨训斥,但可惜,一点用都没有,李承乾依旧我行我素。 这种不要脸的行为,激怒了正愁没事做的魏征,他跑来东宫,和李承乾一阵谈经论道,最后败兴而归。 论嘴皮子,李承乾就没有怕过谁,但没曾想到,这反倒激起了魏征的胜负欲。 他在朝中,也是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嘴炮党,如今被李承乾堵的哑口无言,魏征着实是不服。 于是自此之后,他雷打不动的,乘每天中午午酣的一个时辰,跑来东宫和李承乾打嘴炮。 起初,李承乾觉得还挺好玩,但慢慢的,他就被魏征搞的心烦不已,于是,下令魏征不得靠近东宫一步。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但谁曾想,魏征不知道给李世民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让此人出任了太子府监丞。 就这样,李承乾名义上有了第一个手下。 自此,魏征来东宫势不可挡,慢慢的,李承乾也摸透了此人的脾气。 这人吧,性子古怪,不论是劝谏还是弹劾,他不按礼法也不按律法,他就看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果是坏事,哪怕你做的合理合法,挑不出一点毛病,但这魏征就会犹如食人鱼一般,死咬着不松口。 如果是好事的话,哪怕你做的过程中做了一些坏事,他也充耳不闻。 这让李承乾也觉得此人,颇为有趣。 所以每天,在中午他过来的时候,李承乾就故意光着膀子,哪怕不热,他也要脱掉衣服。 然后看着魏征怒目而视,却又拿自己无可奈何,这种感觉,着实是令人心神畅快。 想着想着,一碗冰沙被他吃了个一干二净。 而大门处,魏征的身影也准时出现,他的影子,在阳光的直射下拉的很长,李承乾已经能看到他眼睛瞪起来的样子了。 生气就好呀,不枉费他顶着大太阳,在此恭候多时。 李承乾的嘴角慢慢上扬,正准备照例嘲讽一番魏征小儿的时候,他的笑容瞬间凝固,而魏征的身影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刻,太阳犹如被吞噬了一般,世界变得乌黑一片。 嗡…嗡…嗡! 一瞬间,嗡嗡声不绝于耳,正批阅奏折的李世民面色一变,扔掉笔就冲出了屋外,抬头看向了天空。 漫天的蝗虫犹如末日一般,将长安城笼罩于内。 李承乾也望向了天空,这等景象,是他前世今生两世为人都未曾见过的,这蝗虫,着实是恐怖至极。 史书记载,贞观三年:徐州、德州、戴州、廓州等地,在蝗虫侵袭之下颗粒无收,灾者数十万。 原本在去年也就是贞观二年,关内本来也应该会发生一次蝗灾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发生。 李承乾对此还感到一阵窃喜,认为他对于历史的影响终于开始变大了。 如今看来,他的影响的确是变大了,去年本该发生的蝗灾推迟到了今年,使得关内道和徐州等地一同受灾。 如此的话,受灾者定然突破百万,这对于大唐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蝗灾之所以可怕,是因为在古代,农业不仅是重要的支柱性产业,它还是国家的基石。 这个时代的本质就是粮食,只要皇帝能让大家吃饱饭,那你就是好皇帝,大家也都是顺民。 可如果要是活不下去的话,那就不好意思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干的不行,咱就换个人。 皇帝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只要不是太过愚蠢的皇帝,只要发生了灾害,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赈灾。 而蝗虫过境寸草不生,别说粮食了,野菜都给你啃的干干净净,如此一来,一年的劳作,就此打了水漂。 这个年头税收的主力是农民,再加上大家又都能生养,一年到头攒下的存粮,根本没几袋。 一但有个天灾人祸,大家就青黄不接了,所以要赈灾,那就需要拿出粮食来,而这个时代的经济,其实也是和粮食挂钩的。 市面上的粮食本来就这么多,先是受灾少了一部分,而后朝廷赈灾又要拿出一部分,如此一来,其他地方的供应就会减少许多。 物价就此上涨,通货膨胀就这么突然发生了,而古人又没有什么政治经济观念,所以就会发生一个有趣的现象。 一个地方受灾,朝廷如果赈灾及时的话,这个地方往往不会出多大的事,反而是其他没有受灾的地方,突然有人嚷嚷着活不下去了拉杆子造反。 说的严重一点,古代任何一个王朝,都是禁不起灾难的,如果灾难到了一种人力不可为的地步,那便注定了这个王朝会毁灭。 历史上的大唐分崩离析,跟蝗灾也脱不了关系,安史之乱后,三年一小蝗四年一大蝗。 虽然如今是贞观朝,但还不如安史之乱那个时候呢,那时虽然大乱了一场,但有贞观和开元两个盛世的积累,粮食还是不缺的。 但现在呢,贞观三年,虽然整体开始好转,但隋末大乱造成的动荡,不是六七年的功夫就能恢复的。 所以这一次的蝗灾,不仅是个大难,对李世民来说,还是个大劫。 古人将蝗虫视为是上天降下来的惩罚,如有蝗灾,必定是朝中有奸臣皇上有过失。 如今,又是这么一场大型蝗灾,一但处理不好,百姓将矛头对准李世民的话,那他立马就要玩完,谁叫他上位不光彩呢,老天爷降下惩罚理所应当。 李世民也正是因此瞬间上了火,立马起了一嘴的火泡。 他连忙叫来了自己的智囊团,顺便还叫来了李承乾,这位长子在听政的半年间也出过不少好主意,保不齐这一次也能有什么好主意。 正文 第五十五章:商讨 两仪殿内,李世民愁眉苦脸的坐在御座上,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三人同样眉头紧蹙。 君臣四人,皆是一筹莫展。 这赈灾一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无非就是钱粮二字,只要有钱有粮,哪怕就是出了事,那也是小事。 可现在难就难在两手空空,虽然具体的灾报起码要过个三四天才能呈上来,但从现在这架势来看,这灾情绝对不会轻。 而朝廷呢,又没有那么多的钱粮,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更别说粮食了,房玄龄等人就算是有惊天治世之才,他们也没办法凭空变出粮食来啊。 唉…… 李世民长叹一口气,心中暗呼倒霉,这该死的蝗虫,说来就来,一点前兆都没有。 这世上要是真的有蝗神的话,他一定把这该死的神扒皮抽筋,放进油锅里炸了。 说来也可笑,他之前炼丹吃药的时候,每日必恭恭敬敬的拜一拜老天爷,可一旦出事了,他第一个骂的,也是这不开眼的老天爷。 此人到底信不信神,估计老天爷自己都琢磨不明白。 …… “蝗虫自南向北来,沿途州县定然也受灾不浅,一年粮草就此绝收,这可怎么办啊?” 李世民自言自语,既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他的智囊团,但却没人接他的话茬。 两仪殿内非常的安静,安静到都能听到外面蝗虫翅膀振动的声音,就犹如在耳边一般,让李世民心里异常的燥怒。 嘭… 李世民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吓了众人一跳,门口的小黄门,立马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 见皇帝如此生气,面色不好的杜如晦站出道:“陛下,赈灾首重民心,其他的事可以慢慢商讨,但有一件事不得不防。” 杜如晦什么意思,李世民自然懂,这种时候,最怕的就是有心人的挑唆,更何况,这一次又是蝗灾,有些事不得不防。 “传旨各州县,要是有人趁着灾情胡言乱语蛊惑人心,严惩不贷!” “父皇,此举不妥!” 李承乾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寻声望去,便见他和魏征二人满头大汗,身上的汗味非常的浓郁,一看就是一路小跑赶了过来。 待两人行完礼后,李世民冷哼道:“有何不妥,太子有何高见啊?” 他这话,夹枪带棒一听就在挤兑李承乾,李世民的心情本来就不好,李承乾上来便是觉得不妥,这让李世民更加的恼怒了。 “父皇,一年心血付之东流百姓定然会有怨言,这也是人之常情,大家抱怨抱怨也没什么。” “父皇下了这等旨意,一级一级传下去,到了下面之后,不一定变成什么样了,到时候恐怕另生动荡啊。” 李承乾考虑的非常周全,说实话,下面的那些官员大部分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日里还能收敛点。 但这个时候,本就人心惶惶的,一旦下达这样的旨意,那些人免不了公报私仇或者强取豪夺。 毕竟话从嘴出入人耳,人家说你说了,你怎么证明你没有说? 虽然悠悠之口重于泰山不得不防,但要是这么防,恐怕就是适得其反了。 李世民这一琢磨,也是这么个道理,但有道理归有道理,但皇帝言出法随,他已经开了口,就这么随随便便将话收回来的话,着实有点掉份啊。 这个时候,发小长孙无忌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满朝文武之中,没有一个人能比他还了解李世民。 哪怕李世民一句话未说,甚至动都未动一下,但长孙无忌就是能明白李世民的想法。 “陛下,臣觉得殿下所言有理,如今已是大灾,要是再发生动荡,恐怕事情会更加不可控。” 李世民也能想明白这个理,但他就是有人会趁此机会,将蝗灾的锅扣在他的头上,要是那样的话,李世民百口莫辩啊。 这表示所谓的做贼心虚吧…… 李承乾看着李世民眼睛提溜来提溜去,劝解道:“父皇也不必过多忧虑,毕竟您也没做什么错事,那李承道等人不就是您保全的吗?” “况且,自父皇登基以来,施的都是仁政,百姓皆说您是仁德明君,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最多也就是抱怨几句老天爷和朝廷罢了。” 听完这一番话,李世民恍然大悟。 对啊,这玄武门的事,现在民间有无数个版本,有人说自己造反,但也有人说自己是平叛,要不然,怎么可能不赶尽杀绝。 这事在民间本来就没个定论,就算拿这个说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下了这么道旨意,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李世民很快就彻底想明白了,而后给了房玄龄一个眼神,这位丞相立马站出来劝解,李世民自然顺坡下驴收回了旨意。 这件事,也就这么翻篇了,接下来才是最头疼最要命的问题。 “太子对这蝗灾,可有何办法?” 李承乾的聪慧,让李世民下意识的又生出了点希望,房玄龄等人是束手无策了,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与智慧无关。 李承乾可能没有他们聪明,但他经历过信息时代的熏陶,虽然改变不了灾情,但减轻灾害问题不大。 “父皇,这蝗虫来势汹汹,现在最重要的便是灭蝗。” 灭蝗…… 房玄龄等人一副为难之色,这蝗虫自古便被传为神的化身,灭蝗就是灭神啊,这着实有点可怕,要是惹怒了老天爷,保不齐还会降下其他的灾害啊。 这种想法听起来很可笑吧,但古人就是这样。 在唐玄宗李隆基时期,天下蝗灾四起比现在可严重多了,但满朝文武包括李隆基在内,都只是觉得这是上天的惩罚。 天意不可违,所以不仅没有救灾,反而下旨,不得百姓伤害蝗虫。 直到揭竿而起的人越来越多,李隆基才害怕了,也顾不上老天爷了,直接下令开始灭蝗。 短短一月,灭杀蝗虫百万只,自此蝗灾消散,讽刺的是,蝗灾刚刚结束,李隆基便举行祭蝗大典。 这个时代,人们就是这样迷信,哪怕房玄龄等人颇有智谋,也只能局限于时代。 正文 五十六章:真香 李世民同样如此,他敢在心里将老天爷各种问候,但若是让他下旨灭蝗的话,那问题可就不同了。 举头三尺有神明,要是老天爷怪罪下来,拿他出气怎么办? 李世民与房玄龄等人颇为犹豫,李承乾本想告诉他们这世上没有神明,但转而一想,他都莫名其妙的穿越了,有没有神这玩意,还真他娘的不一定。 所以一时,他倒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了。 这个时候,魏征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冷笑一声后,直接对着李世民等人打起了嘴炮。 “陛下,天子乃上天之子待天牧民,如若因畏惧神罚而坐视百姓自生自灭,岂不是得罪上天?陛下因一蝗而获罪于天,孰轻孰重?” “天若有神明,世间便无疾苦,如今百姓处于水深火热,陛下是觉得上天无眼乎?还是觉得其罪在己?陛下如诺觉得罪在己身,那便颁布罪己诏吧。” 李世民听完,奋然起身拍桌道:“卿家说的对,灭蝗,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朕岂能坐视不理,上天若要惩罚,那就怪罪于朕吧。” 老天爷会不会惩罚,李世民不知道,但跟罪己诏比起来,老天爷还是暂时靠边站吧。 李世民有了决断,房玄龄等人自然也不会多言,灭就灭吧,反正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 “高明,既然这灭蝗是你提出来的,可有什么好主意?” 李承乾咽了咽口水,这玩意还用想吗? …… 一个时辰之后。 李世民房玄龄等人,看着炸的金黄外焦里脆的蝗虫,莫名的咽着口水,这玩意闻起来,怎么这么的香? “父皇,这蝗虫不仅无毒还营养丰富,要是赈灾的时候,将粮食与蝗虫掺杂在一起,即可吃好还可吃饱。” “并且这玩意可煎可炸可烤,收拾一下的话还可以煮,现在青黄不接,只要大家知道这玩意能吃,那……” 李承乾的话戛然而止,他不说,大家也明白什么意思。 中华上下五千年,在其他方面,可能或多或少都有不足,但唯独在吃这一道上,那绝对是一骑绝尘领冠诸国。 你以为八大菜系各地小吃怎么出来的,那还不就是在数千年的长河中,大家吃些没吃过的,做些没做过的做法,吃的多了做的多了,慢慢形成的呗。 所以,你只要告诉老百姓这玩意能吃,等他们吃了,发现这玩意味道还真不错。 嘿嘿……到时候,就算是蝗神真的现身了,估计也只能让众人流口水了。 中国人信神,从来只信对自己有用的神,犹如后世,大家考试之前求神拜佛祈祷不挂科。 等到考完之后真的没挂课,跟神有什么关系?明明是我头悬梁锥刺股。 要是倒霉点挂了课,那就是什么狗屁神魔一点用都没有,浪费他的时间,要不然也不会挂科了。 古人也是如此,只要能填饱肚子,管你什么神呢。 李世民等人自然知晓这个道理,但这玩意毕竟从没吃过,闻着是不错,但要是下嘴的话,他们还有点膈应。 李承乾见此也不客气,抓起一把炸的金黄的蝗虫就塞进了嘴里,咯嘣咯嘣搅了进来,一脸幸福的感觉。 这玩意虽然看起来不好,但吃起来的确是不错,有股鸡肉的味道,但又比鸡肉鲜香,以前他就爱吃这玩意,后世大部分还都是人工饲养的。 这大唐的蝗虫,可是绿色无公害的,纯属是大自然的馈赠。 李承乾一把接一把,吃的格外的起兴,那副吃相,看的李世民等人嘴里的口水越来越多。 最终,魏征先抵挡不住诱惑,试探的抓起一个,闭上眼睛直接扔进了嘴里,嚼了一下之后,他的眼睛瞬间睁开冒起了光。 真好吃啊…… 他一只接一只,而后又是一把接一把,看着越来越少,李世民等人再也沉不住气,一人拿起一个塞进了嘴里。 而后,他们的反应与魏征差不多,一个个吃的比李承乾还要尽性,而李世民自持身份,所以吃相,反倒是这几人中,最为儒雅的。 眨眼睛,蝗虫全都进了众人的肚子里,房玄龄等人意犹未尽,李世民则有点失落,刚才不该自持身份的。 “这蝗虫的味道的确不错,等百姓知晓后,这蝗灾定然能减轻一半。” 杜如晦的脸色在吃下几个蝗虫之后,还变得红润了许多,李承乾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嘱托道:“莱国公的面色看起来不好啊,还是要多多保重身体。” 这突然的一句,让众人一愣,大家下意识的看向了杜如晦,见他面色红润,不像是不好啊。 李承乾的意思,让众人不解,杜如晦也不明白这位太子殿下是个什么意思,但说的毕竟也算是好话,所以他道了个谢行了一礼。 “这蝗虫能吃是能吃,但怎么让百姓相信呢?空口白话,恐怕大家不肯相信啊。” 房玄龄对人心有着深切的了解,他说的没错,要是朝廷告诉百姓这玩意能吃,那百姓肯定不会吃,他们还会觉得朝廷是不安好心,要害他们,这便是人性。 但李承乾却对此要有主意,他看向了李世民,这位太宗历史上就敢生吞蝗虫,如今他更是吃的尽兴,那稍微表演一番,不就得了。 李世民见李承乾盯着自己,眉头一皱,觉得这儿子,是在他身上打什么主意。 …… 次日! “好家伙,今天人来的够齐的啊,这简直就是大朝啊,看来这蝗虫,让陛下挺头疼啊。” 程咬金看着身后浩浩荡荡的众官员,在秦琼身边嘟嘟囔囔。 这位出了名的混不吝,已经开始在心中暗自思索,要是等会李世民向他们哭穷,他该捐多少钱粮合适了。 秦琼则就没有他的这些心眼,他和秦怀玉一样,是个内敛的人,心思简单一些,没有程咬金这些花花肠子。 有程咬金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要不然,李世民怎么会找来在京的所有官员。 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李世民毫无预兆的穿着便服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叠金黄色的玩意。 那淡淡的香味,让没吃早饭的众人,肚子齐齐咕咕叫了起来。 正文 五十七章:朝会 诸臣正准备行礼高呼万岁的时候,李世民率先道:“俗礼就免了,今日聚齐诸位卿家,是给你们准备了一份礼!” 群臣:…… 皇帝给他们送礼,这事不稀奇,以往逢年过节的时候,只要是在京的官员,不论官职品级大小,都能得到一份恩赏。 但今天,既不是什么节日,也不是什么喜庆的日子,皇帝突然给他们送礼,这让诸臣着实是不安啊。 那句话怎么说来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如今蝗虫遮空,拿了皇帝的礼,恐怕是要大出血啊。 百官的心当下一紧,一些品级低的官员,更是暗自叫苦,早知道是鸿门宴,他们就告病不来了。 唉……当官不易啊! 群臣心思百态,虽然大殿内依旧安静如常,他们怎么想的,李世民自己心里也清楚。 毕竟他也当过别人的臣子,当初的隋炀帝,动不动就向官员出手。 虽然大家是亲戚,但李世民也着实是被杨广坑过好多次。 不过那是大隋,现在是大唐,他也不是杨广,不会干那种没品味的事情。 “来人,给诸卿上礼!” 李世民一声令下,数百个太监鱼贯而入,他们纷纷都端着一大木盘。 木盘之中,堆放着几个碟子,里面摆放着十几个炸的金黄的东西。 这玩意看起来还是刚刚出炉,热气腾腾的,那香味扑鼻啊。 太监给群臣一人递了一碟,拿在手里后,那味道更是浓烈,众人立马咽起了口水。 李世民送的礼,就是蝗虫,只不过为了避免众人下意识的感到恶心,特意将蝗虫的脑袋翅膀,以及足下钉全都去掉了。 只留下了躯干,而躯干在炸过之后,也变得酥脆金黄,从表面来看,看不出蝗虫的影子来,当然,也没一个人会将此物联想到蝗虫。 等群臣人手一份后,李世民看了一眼最前方的李承乾,对他的这个主意非常的满意。 在这个年代,想要说服百姓,那就得先说服权贵,只要权贵阶层接受了某物,那就会流传到百姓之中。 所以今日,李世民先让这群人开开荤。 “诸卿,这便是朕送给你们的礼物,大家尝尝吧。” 这话一出,朝中之人立马分成了两派,一派果断的抓起就往嘴里送,另一派,则就显得犹犹豫豫了。 犹豫的人,当然不是怕李世民给他们下毒,只是大家都明白一个道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这玩意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闻着就是香,吃肯定是好吃的,但吃下肚后,可就要拿出真金白银了,这么一想,他们又觉得肉疼。 而果断送进嘴里的人可就有智慧多了,反正注定是要出血的,不吃白不吃,好歹能回点本。 程咬金就是此等想法,他一股脑的倒进嘴里,苦大仇深的咀嚼几下之后,眼睛立马发起了光,看着旁边细嚼慢咽的秦琼,他不可以的伸出手,直接捞了一把。 这让味蕾刚刚受到鲜味暴击的秦琼非常的不爽的看了他一眼,不过程咬金皮糙肉厚,根本不在意。 一部分吃完之后吧唧着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这让剩余没吃的人也开始难耐不住,最终,众人不仅吃了个一干二净,有些脸皮厚的人,还光明正大的舔了舔盘子。 “诸卿觉得味道如何?” “陛下,这是什么吃食?俺老程还从未吃过呢,能尝到这种美味,今天值了,俺老程捐二百担粮食。” 李世民一愣,他本来没想问百官伸手的呀,程咬金这混不吝,今天倒是还启发他了。 李世民的嘴角渐渐上扬,百官见此,心中皆暗叹一口气。 罢了罢了,躲也躲不掉,就意思意思吧,李世民再无耻,也不可能强迫他们多捐吧。 百官想的的确是没有毛病,李世民是个要脸面的人,自然不会干那种事情,但他们却忘了李承乾这个异数。 本来李承乾也没有想到这一点,程咬金这一提醒,他不仅想到了,还附加了一个鬼主意。 “父皇”在李世民开口表扬程咬金之前,李承乾站出来道:“卢国公如此深明大义,应当通晓于民,不如铸一碑列出捐献之粮草,耸立于长安城中最中心的位置,让国公之义举流芳百世。” 竖子,心狠已! 百官立马在心中咒骂起了李承乾,这个该死的东西,居然想出这等绝户的主意。 铸碑就罢了,还要列出个数来,这让他们还怎么意思意思? 本来大家你一担我一担,互相表示一下就完了,现在这么一搞,捐的少了丢人现眼,那可是要放在城里最扎眼的地方了,保不齐要立个多少年呢。 不仅他们丢脸,连后世子孙也得跟着丢脸,这不是逼得人不得不多捐,如今遭了灾,这粮食正是值钱的时候,多捐可就是大出血啊。 诸臣的心,现在就像是在滴血一般,有些定力差的,甚至面色潮红,身子开始了微微颤抖,估计李承乾要是再出个坏水,这些人能直接被气死。 相比于这些人,程咬金可就大方多了,一听又是立碑又是流芳百世的,程咬金心中一喜,当下又追加了一百但。 李世民脸上的笑意更加的浓厚,群臣一看立马慌了神,要是再等下去,保不齐就要倾家荡产了。 “陛下,臣献一百但。” “臣一百五十担。” “老臣一百担。” 有了程咬金打榜,凡是重臣,最后捐献的都差不多,至于一些官职低微的,李世民淡淡的挥了挥手,这些小官,立马心花怒放。 短短的的时间没,筹措的粮草逼近了一万但,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了。 这意外之喜,让李世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而一些捐了粮的,也就是苦眉愁脸的了。 捐粮食,就够让人难过的了,随后李世民的话,让这些人更加的难受了。 “诸卿,实话告诉你们吧,刚才你们吃的,正是蝗虫。” 百官皆是一愣,没人相信李世民的话,蝗虫他们又不是没见过,根本和刚才吃的不一样啊。 李世民见此,笑呵呵的从面前的碟子上,拿起了一个蝗虫,他碟子里的,和百官的不同。 百官的是删减版的,他的是完整版的,翅膀尾巴脑袋都在,李世民当着群臣的面,将完整版搞成了删减版。 这时,群臣终于相信了,一时之间,大家面色都变得怪异了起来,而李世民在处理完蝗虫后,笑呵呵的,一脸自得的对着群臣展示了一番后,直接扔进了嘴里,美滋滋的嚼了起来。 那副享受的样子,让不少人胃里一寒,直接干呕了起来。 正文 五十八章:蝗灾过 大殿内干呕声不止,武将还好一些,毕竟沙场征战风里来雨里去的,别说蝗虫了,饿极了连蚂蚁都吃。 但是大多数的文官可就不行了,平日里大家都是养尊处优,吃个饭,还讲究个食不言、细嚼慢咽呢。 如今,李世民居然诓骗他们吃虫子,更恶劣的是,居然用虫子敲诈他们。 这父子二人,着实是可恶至极! “诸卿,这蝗虫虽然看起来恶心,但这味道确实不错吧,明日,朕于承天门外举行食蝗大典,朕请诸卿再吃原汁原味的,到时候,当着城内百姓的面,诸卿可别丢了朝臣的面子。” 李世民笑呵呵的,但话中却带着隐隐的威胁,今天这一出,就是为了明天食蝗大典所做的预演。 让他们先尝尝味道,免得到了明天,当着百姓的面又是恶心又是吐的,要是那样,百姓还怎么肯吃。 退朝之后,百官散去,李世民带着李承乾,接着去和房玄龄等人商议赈灾事宜。 这个时候,李承乾又稍微露了一手,提出了以工代赈,让李世民兴奋的拍手叫绝。 而房玄龄等人,在处理政事上的手段着实是高超,三下五除二,便以以工代赈为核心,提出了一揽子的计划。 至此,压在李世民心上的巨石就此消散。 皇帝是舒心了,百官可就有点不得劲了。 听说有几个抠门的老臣,看着粮食一袋一袋的送去内府,直接痛哭流涕,犹如失去了挚爱亲朋一般。 大哭过后,令人抓来了数百只蝗虫,直接扔进油锅里炸了一番,而后咬牙切齿的嚼了起来。 也不知是借此发泄对李世民的不爽,还是憎恶蝗虫害他损失了粮食。 总之这一夜,长安城内众生百态! …… 次日,等到日头高照之后,承天门在人山人海,聚集了不少的百姓。 昨天晚上,各坊坊正挨家挨户的通吃,说是皇帝今日要举行食蝗大典,国人都有爱看热闹的属性,所以一大早,就有不少人为了抢个好位置,在宵禁刚刚解除,就跑到了承天门外。 等到李世民挟百官出现之后,百姓更是骚动了起来,一个个的喊着各种各样的口号,声势震天。 这一刻,李世民的呼吸都为之一沉,哪怕他算是见惯了大世面,但在这等山呼海啸面前,他还是无法沉住气。 于是,心情澎湃的李世民擅自更改了定好的流程,进行了一番激情四射的演讲。 不得不说,此人是个极具人格魅力的人,一番话,将百姓讲的感动不已,他的声望,一时之间到达了顶峰。 李承乾站在左侧,看着一个个纯真的百姓对着皇帝感恩戴德,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滋味。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总有一天,他定要将这等狗屁话踩个稀巴烂。 跟李承乾比起来,站在李世民右侧的李泰,看起来可就浮夸多了。 这个小胖子,一年前还被李承乾三言两语就给吓得起不来床,现在却不仅变得聪明了,胆子还大了许多。 如今站在李世民身旁,李世民哭他哭,李世民笑,他笑,总之一幅感同身受的样子。 正学着李世民挥手致意的李泰,忽然间转头看向了李承乾,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各自淡淡一笑。 这二人之间的交锋,李世民不知道,他此刻,正一心一意的吃着蝗虫,百官也跟着一起吃。 这蝗虫,都是现捉的,也是当着百姓的面丢进油锅里的,所以在看到皇帝和百官真的吃的是蝗虫之后,百姓纷纷都傻了眼。 将碟中的蝗虫一个不剩的吃完之后,李世民跪地拜天,正色道:“人以谷为命,而蝗食之,是害于百姓。百姓有过,在予一人,尔其有灵,但当蚀我心,无害百姓。” 皇帝这番作态,又是吃蝗虫,又是主动跟老天爷承担罪责,百姓感动的无不痛哭流涕。 瞅着气氛渲染的差不多了,李世民起身道:“这蝗虫可食之、可灭之、可杀之,朝廷随后也会开始赈灾,万民可心安之。” 李世民大手一挥颇具豪气,李承乾顺势行礼高呼道:“陛下圣明,吾皇万岁!” 他这一带头,百官也紧随其后,立马高呼道:“陛下圣明,吾皇万岁!” 众人的声音很响亮,百姓一听,原来跟皇帝说话是这么个调调,他们当下也高呼了起来。 百姓的声音,让大地都为之一颤,落于树木屋檐各处的蝗虫,受惊之下纷纷振翅而起,消散于天边。 这等景象,更是让百姓为之癫狂,如有神迹般的巧合,让李世民的天子影响更加的深入人心。 这一出,是李承乾怎么都没有想到的,他抬头望向了天,忍不住开始纳闷,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神仙了。 …… 七日之后,各地纷纷上呈灾报,受灾的情况比朝廷预想的还要严重一些,许多地方直接颗粒无收,不过百姓倒是没像往年受灾那样活不下去,需要卖儿卖女。 虽然没有了收成,但在以工代赈之下,吃饱饭活命不成问题,所以倒也没出什大乱子。 至于罪魁祸首的蝗虫,在各地纷纷消散的无影无踪。 短短的一周时间,长安城内各酒楼以蝗虫为主,推出的新菜式达到了上百份。 可以说,蝗虫已经被吃出了花来,甚至还延伸出了一条产业链。 至此,蝗灾已解,虽然造成了一些损失,但一切都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而整个关中,到处都是施工的地方,李世民也借着这个机会,开始修建长安至灵州的驰道。 朝中诸人皆是忙碌纷纷,李承乾则就空闲许多了。 看起来一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但背地里,李承乾也是动作不断。 …… 鲜味居依旧还是那个鲜味居,只不过特色,变成了金虫玉蝶。 “殿下尝尝,这鲜味居的金虫玉蝶,现在在长安城可是出了名的。” 杨成昆小心翼翼的将菜放在了李承乾面前,看着这所谓的金虫玉蝶,李承乾摇了摇头。 不就是蝗虫搭配上青笋吗?还搞个这么个文艺的名字,这鲜味居的老板,也是个文化人啊。 正文 五十九章:平康坊 “殿下若是不喜欢,尝尝这道,这道菜可是……” 侍立一旁的杨成昆话还没说完,李承乾便开口道:“孤没胃口,坐下说话吧。” “诺” 杨成昆虚坐半个屁股,李承乾身上自然散发出的威严,让他下意识的,便有种坐立难的感觉。 给了朴二郎一个眼神之后,一身小厮打扮的朴二郎便带上了门,在门外站起了岗,避免有人偷听到李承乾和杨成昆的谈话。 “你来长安城也两年了吧?” “是” “听说你的生意越做越红火,都是城西首富了?” 杨成昆立马起身行礼道:“都是托了殿下的福,要没有殿下在背后撑着,小的早都被那些大人物吞的连渣都不剩了,殿下若有事尽管吩咐。” “这么激动作甚,坐下坐下。”李承乾淡笑的摆摆手,待他坐下之后,起身转而看向窗外,淡淡道:“可还记得孤一年前让人寻店铺之事?” “记得。”杨成昆起身,静立于李承乾背后:“殿下当初说是要开酒楼。” “不错,那可知道,孤后来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 杨成昆回了句不知,这事他也挺好奇,李承乾一直都是决定了什么便会做什么,但在酒楼一事上却是没了下文,这也是他唯一一次改变自己的主意。 “当初青山帮的事情,你可曾听说过?” “听说过,当初殿下在崔府门外的事情,在长安城广为流传,百姓无不称颂殿下仁德。” 呵呵…… 李承乾自嘲的笑了笑,他算哪门子的仁德,崔玉生那狗东西,如今还逍遥快活呢。 “孤实话告诉你,当初的幕后真凶是崔家哪位少主。” 杨成昆默然的点了点头,没有一丝惊讶,这事,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都能看明白,一个管家,怎么可能有这种本事。 “一年前孤便立誓要杀此人,但当初要是动手难免会让人联想到孤,所以一直忍到了今日,如今,差不多是时候了。” 虽然看不到李承乾的神情,但他话中的杀意,就足够让杨成昆心中一凛了。 “殿下需要小的做什么?” 杨成昆没有迟疑,直接表明了态度,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有一点点的犹豫。 李承乾转过身,深邃的眼神让杨成昆不敢与之对视,看了他几息之后,李承乾一阵低语。 “殿下放心,小的一定办的妥妥当当。” “孤相信你,好好干,等此事过后,孤带你干一番大事业。” 杨成昆面色一喜,激动难耐道:“谢殿下赏识,小的一定尽心尽力。” 李承乾笑了笑,带着朴二郎径直离开了鲜味居。 为了不引人注目,杨成昆并没有下楼相送,站在窗口,看着李承乾愈发高大的身影,杨成昆暗自告诫自己,以后定然不可做什么让李承乾不高兴的事情。 这位太子殿下出手,果然又狠又毒啊。 …… 从鲜味居出来之后,李承乾带着朴二郎开始逛起了长安城,来到大唐也三四年了,这长安,他还没有好好逛过呢。 之前,小胳膊小腿的,出门也都不方便,没走几步就感觉累了,李承乾又不太喜欢被人背着,好歹他也是个成年人的灵魂,趴在男人背上,感觉怪怪的,要是女人的话,又有点心猿意马。 如今男儿初长成,也可以去一些向往已久的地方了。 “殿…殿下,前面可就是平康坊了。” 朴二郎善意的提醒了李承乾一句,虽然他知道,这位主就是想去平康坊,要不然,也不会绕到城东来了。 这平康坊,可能是长安城108坊,最为出名的一坊了,按后世的话说,这里就是个网红地。 外地人到了长安,必定要去一趟平康坊。 而从西域千里迢迢来长安做生意的胡人,在赚到钱之后,基本上都挥霍在了平康坊。 这平康坊,可谓是大唐最出名的一烟花柳巷之地。 但这地方对朴二郎来说,可就没什么意思了,吃不成肉还要闻肉香,这不是折磨人嘛。 所以朴二郎不太想去平康坊,更重要的是,李承乾是太子,要是让人知道他出入这等地方,定然是要被训斥一通的。 朴二郎是为李承乾着想,但李承乾注定是要辜负他的好意了。 平康坊啊。 盛世之都,不夜之城!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哪怕就是诗仙李白,也是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无数风流才子,在平康坊浪荡不羁,留下千古美谈,可谓是盛唐之底色,尽藏于其内。 以前读史的时候,李承乾对平康坊便有过无数幻想,可谓是神往已久。 “看不出来吗?孤去的就是平康坊。” 额! 朴二郎一时语塞,愣神的功夫,李承乾已经走出了几米远,他一脸纠结的连忙追了上去。 …… 平康坊离宫城不远,还没到地方,空气中便已经隐隐有了一丝芳香味。 这里面青楼赌场林立,各色各样的人都有,虽然是个风流之地,但又不算太过下流。 这里的女子,虽然沦落风尘,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谓是才艺双绝。 而其中一些高档场所的女子,更是对才艺有着非常苛刻的要求,也正是因此,才让无数才子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李承乾来此,其实也没有什么污污的想法,况且就算有,他现在也是无能为力。 …… “呦,好俊俏的公子朗啊,进来听听曲啊……” 一个妆容淡雅身形柔弱的女子,站在门口冲着李承乾挥手致意,一颦一笑之间,弄的朴二郎面红耳赤。 “殿…殿下,咱们走吧,要是让人知道了,肯定会被责罚的。” “怕什么,没事的。”李承乾打眼看了看门匾:清雅阁,这名字听起来就有几分清新淡雅之意。 “走!” 李承乾一马当先,径直走了进去,朴二郎红着脸低着头,紧紧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进了大堂之后,屋内到处都是红纱布,因为还是大白天的缘故,所以人不是太多,大堂内稀稀拉拉的几个男女,正饮着酒谈笑风生。 最前方的平台上,有一女子弹奏着琴,她的前方有一层薄纱,使得人看不清真容,颇有一种云雾朦胧的感觉。 李承乾看了看四周满意的一笑,一脚踩在身旁的矮桌上,豪气道:“让你们老板出来,这场子,我包了。” 正文 六十章:宋周贺 此话一出,他迅速成为了焦点中心。 弹琴的女子音律一乱,喝酒的几对男女全都望向了他。 朴二郎低着头,悄悄的拉了一把李承乾,但李承乾袖子一甩,丝毫不为之所动。 几息之后,一风韵犹存的老鸨,从雅间之中走出,她本以为是有人来捣乱,但看到李承乾一副尊荣华贵之像后,立马变得笑呵呵的。 “呦,小郎君好俊俏啊。” 风月场所人来人往,老鸨早已练就一副火眼金睛,一眼就瞧出,李承乾定然是尊贵至极之人。 这样的人,可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你就是老板?” “是是是,奴家花娘,郎君当真是要包场?” “那是当然。”李承乾跪坐于席,从怀中掏出一金叶丢在矮桌上。 随手一金叶,老鸨笑得更加的开心了。 “孤只包半个时辰,这一片金叶,够了吧。” “够了够了!”老鸨迅速收起金叶,要是换成常人,她肯定还要宰一手,但面对李承乾,她可没有这个胆子。 老鸨一边吩咐人上蜜饯清茶,一边亲自前去驱散其他客人。 虽然其他人对此感到不满,但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首先,平康坊的这些勾栏瓦肆之所,背后都是有着大佬的,其次,李承乾一看就是身份尊贵之人,不是他们能招惹的起的。 这年月,得罪贵人可是容易有生命危险的,所以大家也都颇有眼色,悄悄的就走了。 这清雅阁的茶,倒是跟店名挺符合的,清香淡雅,一口下去安人心神。 炒茶法其实在大唐早都有了,只不过是一种小众的饮茶方式,大家还是更习惯于喝茶汤。 这种炒茶工艺,应该就是后世所说的古法制造吧…… 李承乾吸溜溜的喝着茶,老鸨花娘在吩咐完之后,笑盈盈的站到了一旁。 “小郎君可有什么吩咐?” “多上点茶就行,除了那弹琴的女子,大堂不要留人。” “诺。” 花娘招呼着人全都上了二楼,大堂内只剩下了李承乾和朴二郎以及那弹琴的女子。 竹琴绕耳,口留清香! 李承乾感觉自己有点高雅之士的逼格了。 “你去门口候着,要是有人来了,问他姓不姓宋。” 朴二郎应了一声,一头雾水的站到了门口,想不明白李承乾到底要做什么,那一个金叶子,可是李世民因为他献策平蝗有功才赏赐的。 这可是不少的一笔钱,平日里李承乾扣扣搜搜的,这一次怎么这么大方。 朴二郎站在门口,还在不停的琢磨着,白白净净的他,看起来倒是有几分龟公的样子。 李承乾吃着蜜饯听着古律,这心倒是还真的慢慢静下来了。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朴二郎带进来了一放荡不羁的男子。 “殿下,他姓宋,叫宋周贺。” 宋周贺看着面前这英武不凡的少年,暗感此人定然身份不俗。 “你是何人?”宋周贺一脸好奇率先发问,这人看起来好像是特意在等他一般。 “李承乾。” 一听这名字,宋周贺眉头一皱,思索片刻后连忙就要起身行礼。 “免了,坐吧。”李承乾看着宋周贺,淡淡笑道。 宋周贺二十出头,虽然年纪不大,但是长安城内有名的行商。 所谓的行商,就是天南海北带着货物到处跑,而宋周贺走的正是西域,甚至听说此人还到过拜占庭,他跟胡商之间关系亲密。 李承乾今日找到此人,正是准备开始**的宏图大业。 “殿下,您到这是……” “等你。”李承乾果断干脆,听的宋周贺一愣。 他能感觉到李承乾的目的是他,但找他干什么,这就让宋周贺有点摸不到头脑了。 李承乾是堂堂太子身份尊贵,他就是一底层商人,这太子是怎么知道他的,并且,还特意到这种地方等他。 宋周贺暗中观察了几息李承乾,试探道:“殿下找草民,可是有什么事?” “有,听说你和胡商群体颇为熟络,并且还去过极远的拜占庭?” “这,传闻罢了,当不得真……”由于搞不清楚李承乾的目的,宋周贺不敢交出实底,随意的应付了一句。 “不用过多担忧,孤找你,是想和你做个生意。” 宋周贺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李承乾,要不是他的确有种贵族的气质,宋周贺都要怀疑他的身份了。 这年头,士农工商等级分明,像他们这种商人都被称为贱商,那是被任何人都瞧不起的。 就是世族大户做生意,也都是找个代理人,还得是背地里悄悄地。 李承乾堂堂太子,他就是九霄之上的人,宋周贺就是泥潭里的一个小虫子,能有什么生意,是让李承乾能和他做的。 “这,草民愚钝,还请殿下明言。” “孤要大量的胡姬、葡萄酒、水果、吃食调料,只要是大唐没有的,孤都要。” 宋周贺:…… 这位太子好奇葩啊,怎么像是在说笑一般,他堂堂一个太子,要这些玩意做什么。 “殿下要这些做什么?”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孤有大用,你也可以告诉那些胡人,只要他们将东西运来,有多少孤要多少。” “想明白的话,明日去鲜味阁,寻一姓杨的人。” 李承乾说完将茶一饮而尽,转身就走,看着他潇洒的背影,宋周贺不知该不该相信他。 “看不出来啊,宋郎君居然也能认识这等人物。” 宋周贺天天来,跟花娘早已熟识,原本以为他就是个商人,没想到还能认识这等贵人,着实让花娘没有想到。 虽然是个误会,但宋周贺也不解释,能扯个虎皮也是不错的,不扯白不扯。 “宋郎君可否透漏透漏那是哪家的公子,直接一片金叶包了我这半个时辰,出手着实是阔绰啊。” 花娘也没什么其他的意思,就纯属是好奇,但宋周贺却被她这话一惊。 一片金叶子可不是小数,没有一个骗子能花这么大代价,如此看来,太子真的是要和自己做生意。 能搭上太子,宋周贺的心直接热了起来,他突然一把抱住花娘,直接一口亲了下去。 这一出,让花娘不仅愣了神,身子还莫名的一软。 情场老手宋贺周见此,大笑两声,搂着花娘就上了二楼。 而李承乾再出了清雅阁之后,也没在平康坊过多过停留,直接回了东宫。 但他却不知道,他刚回到东宫,李世民就收到了线报。 “什么!去了青楼,还包了场?” 李世民的心突然一揪,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去那等花柳之地,更过分的是你还包场,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李承乾肯定是花了他给的那一片金叶。 这让李世民即恼怒又心痛。 而后,皇帝突然下令,将太子禁足七日,并且,东宫中的小宫女,都换成了老嬷嬷。 这让李承乾一头雾水,不明白李世民是个什么意思。 正文 六十一章:李承乾的冀望 在李承乾被禁足的第三日,长安城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事情。 清河崔氏家主,刑部尚书崔康的独子崔玉生,在外出游玩时被人袭击身亡。 什么人干的不知道! 出于什么原因杀了崔玉生,不知道! 怒火攻心的崔康发动了所有的关系和力量,开始疯狂的找凶手。 同时,崔家还开出了一千两白银的天价悬赏。 李世民为了安慰崔康,也向京畿府下了严令,让他们尽快找出凶手。 一时之间,黑白两道热闹非凡! 整个长安城都因为一崔玉生热闹了起来。 而李承乾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只是冷冷一笑,这事,就是他让杨成昆干的。 这人该杀,虽然手段下流了点,但不杀此人天理难容。 在当初京畿府送回被拐的那些孩子的时候,因为是内府出钱的缘故,李承乾便被李世民派去监察此事。 那些孩子,许都被已经折磨的不成人样,按照后世的说法,就是受了很大的心理创伤。 在那一刻,李承乾都感到无地自容。 他隐忍了一年,如今,终于感到心里一阵畅快。 …… 在长安城鸡飞狗跳寻找凶手的时候,李承乾的禁足终于解除。 白白浪费了七日,要不是因为禁足,许多事早都开始了。 …… 平康坊。 朴二郎怎么也想不到,李承乾刚刚解除禁足,就又兴冲冲的跑来了这种地方,这让他着实担忧不已。 “殿下,这是平康坊最大的一处铺子,以前是一青楼,后来因为背后主家犯了事,所以便关了门。” 杨成昆陪李承乾里里外外逛了一圈,一边逛一边给他详细的讲解着。 这房子有两层,加上后院的话,占地差不多有个六七百平,看起来够大了,但在平康坊这种地界,也就勉勉强强算个中等。 “这地方勉强还不错,你刚刚说空了有半年了?” “是” “那都半年了,怎么没人接手呢?” “这……”杨成昆左右看了看后,神秘兮兮道:“殿下,传闻说这铺子不吉利。” “不吉利?难道闹鬼吗?” 李承乾笑呵呵的刚说完,忽然有一扇门配合的自动开了半扇。 可能是因为许长时间没有保养的缘故,发出了一阵咯吱吱的声音。 房子里本就幽灵,再加上这种刺耳的声音,的确平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殿下~”朴二郎本就胆小,这一下更是紧张了起来,低下头看都不敢看四周。 杨成昆也差不多,紧张的咽着口水,唯有李承乾还在佯装镇定,但从紧绷的身体来看,他心里也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这屋里怪冷的,到外面说吧。” 朴二郎杨成昆快速的点了点头,三人一溜烟的就跑到了大街上。 街上人来人往烈日当空,李承乾这才慢慢平稳了呼吸。 “这房子,怎么不吉利了?” “从隋开皇年间到现在,这房子来来回回倒手了几十次,凡是接手的人,都撑不过三年,最短的甚至只有几个月。” “不论是何人,最后的下场都不好,为官者,运气好点的只是罢官流放,运气不好的,直接就是抄家灭族。” “为商的,不管是背靠世家还是颇有人脉的,要么突然暴毙要么倾家荡产,反正最后的下场都不好。” “所以慢慢的,就没有人敢接手这处铺子了。” “嗯?”李承乾认真的看了眼这个平平无奇的房子:“这玩意还克主?” “是”杨成昆点点头,硬着头皮道:“要不是殿下寻的急,小的也不敢带殿下来看此屋。” 李承乾摆摆手,示意没有怪罪他的意思,杨成昆这才放了心。 说实话,这房子不论是地段还是占地,李承乾都非常的满意,但这风水,让他着实是有点怵啊。 犹豫了一番后,李承乾还是坚定了自己的唯物主义信念。 他就不信了,只要他不铁了心的造反,李世民就绝对不会动自己,这房子再能克主,也不可能直接克死他吧。 “就这地方了!”李承乾坚定道:“将此处盘下来,而后拆了重建,孤就不信他有这么邪门。” “诺!” 李承乾拿定了主意,杨成昆也没什么怕的了,反正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克也克不到他的身上。 “孤之前给你的图纸,你可寻人看了?” 在被禁足的时候,李承乾寻了几个工部大匠,经过他的一番描述之后,这几个大匠还真的搞出了他心目中大剧院的建筑图纸。 那等奇思妙想的设计,以及高超的建筑工艺,着实是让李承乾开了眼界。 古人的智慧,真的是不能小瞧啊,特别是在建筑一道上,简直是登峰造极。 “看过了,他们都说没有问题,但因为工艺复杂,起码需要两千多两银子。” 这么多的钱,按照现在的物价,够寻常一家四口过三辈子了。 李承乾这一次玩的着实是大,就是铁了心要跟着李承乾混的杨成昆,心里都忍不住的发怵。 “你一共有多少钱?” 杨成昆犹豫几息,咬牙道:“将所有家产变卖的话,大概有四千多两。” 李承乾颔首道:“那基本上够了,孤到时给你三成股份,保证一年之内就让你回本。” 杨成昆肉疼的点了点头:“那小的这两日就盘下来,半月之内就可开始动工。” 李承乾鼓励了几句杨成昆之后,信心满满的回了东宫。 等到他的大剧院盖起来之后,定然会成为长安城最有名的地方。 李承乾对此非常的自信。 平康坊为什么会成为一个销金窟,就是因为这年月娱乐活动匮乏。 除了青楼赌场这种地方之外,大家再就没什么好去处了。 这便是商机! 青楼赌场这种事,他不能沾,但搞点文化活动可是没什么问题的。 评书话剧、相声小品、李渊在灵州听的不亦乐乎。 当初给李渊培养的戏班,这么几年下来已经发展出了一套完整的演出体系,但因为当初李承乾给了他们一个宫中的编制。 所以这群人只能给李渊演出,等到他的大剧院建成之后,有了一个大舞台,这些人定然能风靡长安城。 到时候定然能日进斗金,想到那一天,熟睡的李承乾嘴角流下了一丝口水。 而他又去平康坊的消息,再次落到了李世民的耳朵里,这让皇帝着实十分恼怒。 只不过这一次,他并未声张,也没有惩罚李承乾什么。 正文 六十二章:上元节 在盘下平康坊的铺子没多久之后,杨成昆就变卖了所有的家产,一心一意的扑在了大剧院上。 而李承乾除了在开工动土的时候,偷偷去看了几眼之外,再就没有露面。 不过平康坊这种地方,本就是达官权贵聚集之地,各个铺子背后是什么人大家心里也都门清。 没用多久,李承乾和杨成昆的关系就被扒了出来,甚至当初在陇州城的事情也被探了个一清二楚。 不过也没什么人多事找他的麻烦,满朝诸公,谁家背地里没有几个生意。 要是找李承乾的麻烦,那最后可能谁都落不得好,这位太子殿下,可不是什么易于之辈。 这种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即可,哪怕是朝中嘴炮魏征,都没有多言一句。 李世民自然也就充耳不闻佯装不知,如今李承乾除了听政之外,也就没什么事可做了。 做生意就做生意吧,有点事情做总是好的,免得觉得无聊了,开始琢磨怎么上位。 …… 夏去秋来,长安城又被一片金色所笼罩。 蝗灾所带来的影响彻底被时间抚平,在长安至灵州的驰道修建完成之后,所有流民也都被遣返回乡。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中原关中一地,因为蝗灾颗粒无收,但南方却出人意料的迎来了大丰收,不仅补上了朝廷的窟窿,还略有盈余。 李世民对此非常的高兴,老大心情不错,手下的小弟自然也就开心了,于是,朝中一片祥和。 贞观盛世,初见端倪! …… 入冬,上元节! 一年之中,只有这一天,长安城会取消宵禁,所以今日的长安,喧嚣异常。 来到大唐这么多年,李承乾对这上元节是颇为好奇,但可惜,每到这一天,李世民就会在宫中宴请群臣。 这种场合,李承乾身为太子,自然是需要陪同的,但每一次,都是同样的步骤,大家兴高采烈的多喝几杯之后。 两仪殿,就变成了土匪窝,李承乾只能无奈的躲到一旁,看着李世民和他的好兄弟们撒酒疯。 今日依旧如此,李世民衣冠不整的喝着酒,面色红润的看着程咬金和尉迟敬德摔跤。 两仪殿内,喝彩声震天。 …… 这群人的酒德酒量,皆让李承乾无比鄙夷。 这年月的水酒,度数并不高,要不是他现在正处于发育的关键期,李承乾一人就能喝倒他们。 “大兄。” 李承乾正看着众人撒酒疯的时候,比他小一岁的李恪,畏畏缩缩的坐到了他的一旁。 李恪是第一次被李世民带来参加上元宴,他也是第一次看到群臣犹如土匪般的模样。 对于这位刚刚被封为蜀王的三弟,李承乾颇有好感,同时对他也挺惋惜。 他的母妃杨氏,是隋炀帝之女,从血脉来说,他的身份无比高贵。 但也正是因此,在宫中,没几个人主动跟他一起玩耍,就犹如被孤立一般。 平日里,吴恪也只是待在他母后的寝宫很少露面。 历史上,李世民对他的评价是英武似吾。 在李承乾与李泰相继被废之后,李世民本想立他为太子,但被长孙无忌所阻。 最后,更是死于长孙无忌之手。 看着他畏畏缩缩的模样,李承乾淡笑道:“怎么,害怕了?” 李承乾表露出的友善,让李恪心中一暖,放松似的点了点头。 “走,跟我走。” 李承乾说着就起身往殿外走去,李恪看了眼李世民后,犹豫几息跟上了李承乾。 刚到殿门口,李泰这个拦路虎跳了出来。 “大哥和三弟这是要去哪啊?” 看到李泰,李恪低下了头,下意识的靠到了李承乾的身后,这个胖胖的二哥,刚才没钱捉弄他。 李承乾撇了一眼李泰,淡淡道:“出恭,你要一起去吗?” 李泰皮笑肉不笑的摇摇头,也不多言,转身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李承乾带着李恪直接回了东宫,换了一身便装之后,带上几个侍卫两人就出了宫。 …… 今夜的长安城格外的热闹,大街小巷全都是人,路边有不少耍杂耍的,也有许多男男女女趁机幽会的。 李承乾带着兴冲冲的李恪一路浪荡,一边逛一边玩,走着走着,却碰到了房遗爱几人。 “殿下!” 看到李承乾,房遗爱兴冲冲的跑了过来,秦怀玉和尉迟敬德也是一脸喜色。 他们几人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见面了,自从入冬之后,患有气疾的长孙皇后便旧病复发,李承乾一直侍奉在侧,直到近几日长孙病势好转之后,他才有了空闲之机。 在引见了一番李恪之后,几人很快打成了一片,而后在李承乾的带领之下,五人跑去了平康坊。 看着已经有了雏形的大剧院,李承乾小脸红彤彤道:“可还记得,一年之前,我说要带你们赚大钱?” “记得记得,我还给了殿下几十文钱。” 李承乾看了看房遗爱,这家伙看起来脑袋空空的,这倒是记得很清楚。 “放心,你的钱孤不白拿,孤给你们三人一人一成股份,到时候,你们就坐等收钱吧。” 房遗爱与尉迟宝林一脸喜色,股份是什么他们不知道,但这三层高的大剧院,一看就不俗,李承乾说能赚钱,那肯定就能赚钱。 相比于脸皮厚的这两人,秦怀玉则就显得要脸多了:“殿下,当初几十文钱,怎么担得上……” 秦怀玉话还未说完,李承乾就道:“无妨,孤又不白给你们,再过两个月开春之后就可以营业了,到时候要是有什么事情,你三人还要多加照料。” 秦怀玉稍一琢磨,也明白了李承乾的意思,当下也不再多言。 玩到半夜之后,几人各自回了家,这算是李承乾过得最开心的一个上元节了。 只不过他的好心情,在天亮之后荡然无存。 …… 次日,一大早! 李承乾迷迷糊糊中就被朴二郎推搡至醒,他还以为是在做梦。 他有起床气朴二郎是知晓的,平日里叫他起床都是小心翼翼的,怎么可能如此大胆,还敢推搡他。 “殿下,殿下……” 朴二郎一副着急之色,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亮,李承乾终于清醒了过来。 “干什么?” 暴躁的吼了一声之后,朴二郎脑袋一缩,但随后立马着急道:“殿下不好了,大剧院失火了。” 正文 六十三章:雪 失火了! 李承乾瞬间清醒了过来,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但随后脑袋却又嗡的一声,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了起来。 殿下…… 殿下! 朴二郎着急的叫着李承乾,如今的李承乾,面色苍白眼睛血红,看起来着实令人害怕。 “火可灭了?” 李承乾抓住朴二郎,犹如要吃人的老虎一般。 朴二郎不知是害怕还是担忧,直接哭喊道:“火扑灭了,但房子全都烧光了。” 李承乾一听,脑袋瞬间又是一空,耳边嗡嗡声不止。 缓了几息之后,随便套了件衣服,李承乾匆匆的赶往了平康坊。 …… 原本在上元节的次日,平康坊的生意会变得更加的火爆。 但今日,平康坊没有了往日的声色犬马,反而多了几丝悲意。 “贼老天啊,你怎么这么不长眼……” “我的翠香阁啊……” “挨千刀的大剧院,害死我等了!” 一进平康坊,李承乾的面色更加的阴冷,还没到大剧院,他就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 一些老鸨龟公壮汉,毫无形象的站在马路上痛哭流涕,甚至有一些还躺在地上打起了滚。 跟大剧院相邻的铺子,皆被烧的破败不堪,残砖断瓦之间,还有看到零星的火光。 而寄托着李承乾希望的大剧院,已经变成了一地废墟,昨夜,还是雄伟的三层小楼,眨眼之间,变得一片荒芜。 李承乾的心快速的跳了起来,浑身的血液也开始变得沸腾,他强压着心底的那股气,逼着自己要冷静。 …… 杨成昆瘫坐在冰冷的地上,面如死灰呆呆的看着面前冒着烟的废墟。 哪怕李承乾站到了他的身边,往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非常机敏的杨成昆,丝毫没有察觉。 咳! 朴二郎干咳一声,杨成昆下意识的回过头,犹如丢了魂一般的看向了李承乾。 他此刻的眼神着实复杂,几息之后,才声音嘶哑道:“殿下!” 李承乾看了他一眼,心里也是着实过意不去。 这大剧院不仅是他的希望,还是杨成昆一辈子的心血,如今,皆化为泡影。 “怎么会突然着火,昨夜孤还来看过的?” “殿下!”杨成昆刚开口,就再也忍不住,哭诉道:“后半夜突然着的火,等小的收到消息赶过来,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 “是失火,还是纵火?” “京畿府的人说,是有人在此放烟火,意外点燃的。” 李承乾怒极反笑,好一个放烟火,这等屁话鬼都不信。 冷着脸看着废墟许久之后,李承乾语气冰冷道:“你先回去,此事孤定查个水落石出,放心,有孤在,天塌不下来。” 李承乾的心中再一次的充满了杀意,能将周围都烧成这般模样,这等火势,怎么可能是烟火引起的,不是有人故意纵火,他的名字倒过来写。 “殿下,小的一辈子的心血都在这里头了啊!” “孤知道!”李承乾压不住心中的火气,吼了一句之后,强忍道:“你先回去,孤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杨成昆抹了把眼泪,行了一礼之后,孤零零的走了。 一阵寒风吹过,刮起了废墟之中的灰尘,李承乾的脸变黑了几分。 “殿下,要不,我们也先回去吧,这天瞅着快要下雪了。” 朴二郎轻声提醒一句之后,李承乾抬头望向了天空,此刻的长安城一片灰蒙,看起来格外的孤寂。 …… 越王府。 李泰是个喜欢读书的人,他的书房,堆满了各种书籍,有许多都是孤本,还是李世民特意赐给他的。 对于这些书,李泰平日里爱护至极,但今日,他明显有点心不在焉,哪怕手中的书掉到了地下他都没有发现。 李泰呆呆的看着窗外,天空中慢慢的飘起了雪花,他也不知在想什么,就这样呆站着。 “王爷。” 许久之后,书房中进来了一中年男人,李泰闻声立马回过了神。 “怎么样,事情可办妥了?” “王爷放心”中年男人看起来格外的阴冷,淡淡道:“那几个人已经闭上嘴了。” 呼! 李泰长出一口气,整个人像是活过来了一般,捡起地上的书籍心疼的吹了两口。 “我那大哥,现在应该很着急吧。” 李泰笑眯眯的跪坐在榻上,翻阅起了书籍,中年男人不请自坐,从温壶中取出酒,给李泰倒了一杯。 一饮而尽后,李泰敛去笑容,吩咐道:“太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让人盯好了那杨成昆,有事及时回报!” “诺” 中年男人起身行了一礼后,起身离开了书房。 屋外的雪越来越大,李泰轻笑几声后,朗读起了他手中的书。 …… 平康坊失火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李世民的耳朵里,正在用膳的皇帝,将手中的碗直接拍在了桌子上。 “去查查崔家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诺” 苏宁退下之后,李世民的眼神变得锋利起来。 李承乾这些年来,跟朝中之人牵扯不深,哪怕就是舅舅长孙无忌,李承乾也特意保持着距离。 算来算去,这些年来,他的身边也只有房遗爱那三个人。 这三人,房遗爱是庶子,秦怀玉和尉迟敬德是嫡子。 虽然身份不同,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憨厚实在。 换句话说,他们就是没什么脑子,李承乾跟这三人来往,打的什么心思,他这当老子的门清。 他的圈子干净,李世民才能放心,但现在看来,圈子太干净了,反倒让李承乾有点独木难支了。 看来,该给李承乾放点权了。 …… 在李世民反思自己的时候,李承乾也在东宫琢磨着这场大火,他思来想去,最有可能就是李泰。 这个胖胖的二弟,可不是什么易于之辈,历史上李承乾莫名的瘸了腿,跟他脱不了干系。 这一年来,随着各自年龄的增长,二人虽然底下不对付,但互相都没有出过手。 李承乾也就大意了许多,没想到,这小胖子不仅率先出手了,还直接打在了他的七寸上。 并且还抓不住一丝把柄,这让李承乾感觉跟吃了翔一般恶心。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看着越下越大的雪,李承乾琢磨着要收拾李泰。 杨成昆的几千两银子,定要从这小胖子的身上找补回来。 突如其来的大雪,将整个长安城笼罩于白色之中。 此刻,没人知道,在这场大雪消融之后,会引来更大的一场暴雪。 正文 六十四章:烂在心底的秘密 入夜,雪势渐大,寻常百姓对此欢天喜地。 瑞雪兆丰,特别是在上元节的次日,这场大雪是个好兆头。 明日,朝廷便会正式休朝,百官也会迎来七日的休沐期。 陇州郡守杨圣宇,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长安城,而后便直奔杨府。 本来,杨成昆是邀请杨圣宇来长安过节的,但没想到,等杨圣宇拖家带口的来了之后,杨成昆却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贤弟,你这是怎么了?可是生病了?” 杨成昆躺在床上,一副得了失魂症的样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的夫人杨氏见此,眼泪流个不停,搞的杨圣宇一头雾水。 “到底出了何事了?” 杨氏哭泣着将来龙去脉告诉了杨圣宇,听完之后,杨圣宇沉默了几息,而后毫无征兆的大笑了起来。 “贤弟,这可是好事啊。” 杨成昆听到此话,终于是有了动静,他从床上爬起,犹如深渊中爬出的恶鬼一般,红肿着眼睛看着杨圣宇。 “你好恶毒的心思,如今我一辈子的心血打了水漂,你居然还说好事,我悔不当初,如果以前不听信你的,怎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杨圣宇知道他说的是气话,所以也不恼,笑呵呵的解释道:“这不是好事吗?你想想看,如今一场大火将你一辈子的心血烧之一空,那太子是不是就此欠了你一份人情?” “这自古以来,钱财易还人情难解,有了这么一份情,太子以后会亏待你吗?” 杨圣宇看待问题的角度的确是不同,遇到事他首先看的是未来,而杨成昆则只看到了现在。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格局了吧…… 杨成昆本是一脸怒容,但一仔细琢磨,他说的的确是有理。 之前,李承乾只是吩咐他办事,两人之间算的上是互惠互利,算不上是心腹之人,但以后可就不一样了。 几千两银子,便能跟太子紧紧绑在一起,这买卖倒也是划算啊。 “兄长一言惊醒梦中人啊。”本是愁眉苦脸的杨成昆,立马变得喜笑颜开,从床上一骨碌爬起,亲切的抓住了杨圣宇的手。 “哭什么哭,还不快快去准备酒菜,今日,我要和兄长好好喝一杯。” 看着杨成昆活了过来,杨氏也变得喜笑颜开,应了一声之后,立马下去准备酒菜。 很快,美酒佳肴摆了一大桌,杨成昆和杨圣宇推杯换盏,喝的不亦乐乎。 两人越喝越多,期间杨成昆一阵笑一阵哭,说了什么,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 次日。 一场大雪过后天气更是冷了几分,其他人恨不得屋里摆满火盆,但胖乎乎的李泰,可能因为脂肪够多抗冻的原因,不仅不觉得冷,反而在下人自作主张多添了两个火盆之后,大发雷霆。 “混账东西,下次再自作主张,本王便把你扒光丢到雪地里去。” 小厮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动也不敢动。 这时,中年男子的出现给他解了围。 “滚出去吧。” “谢王爷,谢王爷。” 小厮一溜烟的跑了出去,李泰起身打开窗户,一股凉风立马吹进来后,中年男人缩了缩身子,李泰则感觉一阵舒爽。 “王爷,杨府来了消息,昨天晚上那杨成昆醉酒之后……” 等他说完之后,李泰的眼睛亮的犹如灯泡一般。 “此事可是真的?” “是,杨成昆亲口说的。” 哈哈哈…… 李泰几声大笑之后,兴奋道:“天助我也。” 他现在这幅样子,就跟突然间中了大奖一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在屋中兴奋的几个来回之后,兴冲冲道:“朱刚,你带人守在他家外,找机会将那杨成昆带到城外别院去,记住,行踪一定要隐秘。” “王爷放心。” 朱刚同样一脸兴奋,转身就要走,却又被李泰唤住。 “过节了,给孩子买点好吃的。” 李泰一出手就是三两银子,让朱刚异常感动。 “多谢王爷。” 李泰笑呵呵的摆摆手,今天是个好日子啊。 …… 两日之后,大雪渐渐消融,杨圣宇今日便要返回陇州城,对于这位颇有智慧的族兄,杨成昆现在是颇为信服。 于是,他执意要送杨圣宇出城,而这一走,一直到了天黑都未回来。 在杨家人着急难耐的时候,杨成昆被带进了城外一处庄园之中。 “救命啊,救命啊……” 寒冷的房间内,被蒙住双眼的杨成昆惊恐的喊着,但一直无人回应。 屋内很凉,眼前又是一片漆黑,杨成昆犹如坠入深渊一般,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咯吱… 一声门响后,屋内响起了脚步声,杨成昆心里立马一惊。 “你们是什么人,还不快快放了我,告诉你们,我可是太子的人,你们要是胆敢对我做什么,太子殿下不会放过你们的。” 杨成昆搬出了李承乾,但没想到,在听到太子的名号之后,进来的人居然笑了起来。 一阵轻笑过后,杨成昆也知晓是唬不住这几人了,立马又服软道:“各位英雄好汉,你们想要什么都行,只要放了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们。” 他的话中,满满的祈求之意,屋内的人突然开口道:“放了你也可以,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不仅能放了你,还能给你一大笔钱。” “什……什么问题?” 杨成昆不是傻子,将自己绑来不图钱财,只是问问题,问完之后还倒给他一笔钱。 这群人不一般,并且,很可能还是冲着李承乾来的。 他猜的不错,说话的人正是朱刚,他专门替李泰办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朱刚让手下出去之后,搬了个椅子坐到杨成昆对面,一点圈子都不兜,直接开口问道:“你是太子的人?” “是,你们最好放了我,要不是,太子殿下……” 杨成昆不死心的还想吓唬一下朱刚,但话还没说完,直接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这一耳光,打的他脑袋瞬间一空。 “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听明白了吗?” 杨成昆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深怕再激怒这人。 “太子以前,是不是吩咐你寻了几个胡人,伏杀了崔家的少主崔玉生。” 听到这个名字,杨成昆的心快速的跳了起来,耳边犹如聚集了数千个蜜蜂一般嗡嗡作响。 这事,可是要命的,杨成昆不知该如何应对。 正文 六十五章:消失的杨成昆 “怎么?不想说吗?”朱刚笑呵呵的抽出了腰刀,架在了杨成昆的脖子上。 这种什么都看不到,一无所知的感觉最为让人恐惧。 因为你看不到拿刀之人的样貌神态,所以就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杀你的意思。 可能他只是吓唬吓唬你,但也可能,他现在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你说个不字,便立马砍下你的脑袋。 杨成昆害怕了,他的手不受控制的开始抖动。 朱刚见此,当下厉声道:“说!” 这一声怒吼,将杨成昆的三魂六魄都吓得离了身。 他不想死,况且说实话,他对李承乾也没有多大的忠诚,之前之所以铁了心的跟着李承乾,为的只不过是一个利字。 如今,在生与死之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生。 …… 一炷香的时间后,朱刚心满意足的拿着新鲜出炉的口供离开了别院。 而杨成昆,仍旧被关在屋子里,犹如一头待宰之羔羊。 …… 入夜,越王府。 李泰在接过杨成昆的口供之后,嘴就没有再合到一起过。 手中的这张纸很薄很轻,但却让太子之位离他近在咫尺。 “王爷,如今有了杨成昆的口供,等到奏明陛下之后,太子定然会吃不了兜着走。” 朱刚面容一喜,李泰的地位越高,那他的未来就越光明。 听到此话,李泰的笑容瞬间一滞,暗骂朱刚是个蠢货。 这种事情告诉李世民,那就是石沉大海,李承乾不仅不会被处罚,李世民还会主动给他把屁股擦的干干净净。 所以这事不仅能告诉李世民,并且,还不能让李世民知晓他知道此事。 他的这位父皇,最忌讳的就是兄弟相残,他跟李承乾之间可以争,但必须得光明正大的争,要是总出阴招的话不仅不会让李世民对他刮目相看,还会越来越厌恶。 李泰对此看的明明白白,在历史上,他能将李承乾逼到自暴自弃,也能看出此人的确颇有手段。 至于该怎么利用这件事,将利益最大化李泰心中早有打算。 …… 次日一大早,杨成昆一夜未归毫无消息,情急之下杨府的人直接来了东宫。 李承乾在听到杨成昆一夜未归之后心中立马一噔楞。 杨成昆的消失,定然是冲着他来的, 李承乾跟杨成昆的牵连并不算太深,但崔玉生的这件事,绝对是最为要命的。 一旦此事走漏了风声,定然会引起轩然**,到时候,恐怕朝廷都会迎来一番动荡。 李承乾神色阴沉,莫名想到了被烧掉的大剧院,这地方的风水难道真的有问题不成! 东宫的侍卫都被李承乾派出去寻找杨成昆了,虽然知道是大海捞针,但哪怕就是做做样子,他也得表个态。 …… 在李承乾麻烦缠身的时候,李世民倒是心情不错。 当皇帝是个苦差事,天天眼睛一睁,一忙就是一天,一年全天无休,也就有上元节休沐的这七天假。 忙碌了整整一年,一旦放松下来,那种舒服的感觉,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陛下,该起来了。” 长孙皇后脸上的红晕未散,一脸幸福的看着李世民。 他们夫妻二人自幼相识,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感情早已深厚无比,但自从李世民登基以后,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很少能像今日这般,互相依偎着醒来。 虽然看起来微不足道,但对长孙来说,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长孙本就美貌,这一笑更加的诱人,犹如红透透的苹果一般,让人着实垂涎。 这大早晨的,本就是一柱擎天的时候,李世民当下又变得心猿意马了起来。 “陛下!” 李世民宽大的手掌在被子里上下其手,长孙娇羞的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将李世民的魂直接勾到了九霄云外,正当他要大展雄风的时候,苏宁这个不长眼的东西,在殿外叫了起来。 “陛下,急奏。” 李世民的动作一滞,脸上一副恼怒之色,长孙轻轻一笑:“好了,陛下快起来吧,正事重要。” 唉… 李世民失望的叹了口气,在宫人的服饰下穿戴整齐,看着长孙道:“朕晚上再来。” 长孙笑呵呵的点了点头,但在李世民转身的一刹那,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 “何事?” 出了长孙的宫门,李世民的语气就变得不善了起来,苏宁对李世民了解颇深,当下就知道,这是坏了他的好事了。 “陛下,太子一个时辰前,将东宫侍卫全都派出去寻找那杨成昆了,此人昨日在送陇州郡守杨圣宇出城之后莫名失踪,一夜未归。” 李世民神情一冷,这是摆明了有人要对付太子了,这让他很是不爽。 “可打探到崔家动向了?” “崔家并无异常之举,只是崔康要在明日摆百岁宴。” 在崔玉生死后,崔康一边疯了的找凶手,一边疯了的卖力生孩子。 俗话说的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特别是对于崔家这样的世族来说,绝后了,那连宗祠都进不去。 可能是老天垂怜,也可能是新纳的小妾的确是能生养,崔康还真的种出了花来,并且一开还开了两朵。 喜获龙凤胎,这在古人看来是个吉兆,更何况又是好不容易才有的,所以崔康对这两个孩子格外的看重,在一周前,他便大肆宣扬明日要摆百岁宴。 李世民也是知道的,甚至他早早就吩咐了,到了明日让人送份贺礼去。 但现在,李承乾接二连三的出事,让李世民不得不怀疑起了崔康。 这些年来李承乾的一举一动,李世民都是掌握的,崔玉生之死他也知晓。 说实话,李承乾杀崔玉生他并不在意,只是觉得他的方式欠妥。 为君者,应该坦坦荡荡,这是王道。 所以在大剧院失火之后,李世民便让人盯着崔府,他怕崔康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而如今杨成昆又消失了,这让李世民更加怀疑起了崔康。 如果真的走漏了风声的话,那事情势必会变得棘手起来,哪怕李世民也不得不小心应对。 但其实,要论敌人的话,李泰这个小胖子才是首当其冲。 但李世民压根就没往他的身上想,由此可见,这位越王平日里在李世民面前,伪装的着实不错。 “派人出去抓紧寻找杨成昆,死活不论,还有,盯好了崔府,有任何举动立即回报。” 苏宁走后,李世民看着灰蒙蒙的天,心里同样一阵阴霾。 正文 六十六章:崔府 灰蒙蒙了一天之后,天色刚黑,空中再次飘起了雪花,夜幕之中的长安城,白茫茫一片。 李承乾坐在火盆前,呆呆的看着木炭逐渐由黑变白。 他就这样坐了一下午,连晚膳都未用。 朴二郎泪眼婆娑的侍立在旁,李承乾现在的状态,让他着实非常担忧。 “殿下,要不奴婢让御膳房给您煲点粥?” 李承乾一言不发,朴二郎一骨碌跪下,语气哽咽道:“殿下,您说句话吧,您心里要是有气的话,打奴婢出出气也行。” 朴二郎的确是忠心耿耿,李承乾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也不多说什么,起身躺进了被窝里闭眼就睡。 很快,轻鼾声响起,朴二郎也松了一口气。 …… 一夜过后,长安城再次披上了白衣,今日的崔府,天刚微亮就热闹了起来。 府内丫鬟小厮来去匆匆,崔康则在屋中笑呵呵的逗弄着自己的幼儿。 一旁的小妾笑得眼睛都眯到了一起,如今母凭子贵,她在崔府的地位直线上升,哪怕平日里对崔夫人略有不敬,崔康也从未多说她一句。 这让小妾心中渐渐有了野望,要是能再给崔家开枝散叶生几个孩子,她未尝不能成为崔家主母。 啊~ 崔康刚亲了幼子一口,小孩立马哇哇大哭了起来,小妾见状,连忙从崔康怀中接过哄了起来。 小孩的哭声往往具有传染性,很快他的幼女也哭了起来,屋中婴儿啼哭声不止,崔康却不觉得烦躁,反而笑呵呵的。 这时,府中管家神色惶恐的跑了进来,他面色惊恐,身上还带着浓浓的寒意,崔康立马面色一变,怒斥道:“混账东西,谁让你就这么进来的,还不快滚出去。” 管家张嘴刚要说话,直接被劈头盖脸的训斥一通,立马又灰溜溜的跑到了偏房,等到身上的寒意消散了之后,才又走了进来。 崔康这时的面色才好了许多,没好气道:“什么事?” “老爷,您看看这个!” 管家神色惊恐犹如见鬼一般,崔康见此眉头微皱,伸手接过了他递来的信封。 只看了一眼,立马面色一变:“什么人送来的?” “刚刚有一黑衣人,骑着马就信钉在了大门上,等到小厮反应过来后,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废物!”崔康怒骂一声之后,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屋内走来走去。 孩子的哭喊愈发的响亮,心烦意燥的崔康突然暴躁道:“还不快快抱出去。” 小妾一愣,立马带着小孩就走了出去,没有刺耳的哭喊声,崔康才渐渐冷静了下来。 “这信,除了你可还有人看过?” 管家心中一惊瞬间头皮发麻,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要灭口一般。 瞅着管家不言语,心中不爽的崔康毫不客气的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还不快说。” “没……没有……” 地很凉,但崔康散发出来的冷意更加让人畏惧,管家结结巴巴说完后,心如小鹿一般惶恐的跳了起来。 他真怕下一秒崔康直接让人把他拉出去给埋了。 但幸好,崔康并没有这个心思,反而吩咐道:“你带几个人去此处看看,如果真的有人,立马将他带回来。” “诺!” 管家连滚带爬的就跑了出去,崔康看着不知何人送来的口供,阴冷的犹如毒蛇一般。 过了一个时辰之后,崔府渐渐迎来了一些客人,崔康面色无虞,亲自安排起了客人。 渐渐的,崔府的人越来越多,就在即将开席之际,管家神秘兮兮的带着一人,从后门回了府。 崔康本来正跟几个好友把酒言欢,得到信后,连忙放下酒杯匆匆赶往了后院。 后院密室中,杨成昆听着外面喧嚣的声音想要放声呼救,但奈何嘴中被塞了一布条,发出的只有呜呜声。 崔康进来看到杨成昆后,眼睛立马变得通红,犹如要吃人一般,他的鼻息都变得炽热,要不是杨成昆还有点用,定然会立马被崔康砍成肉块喂狗。 崔康挥了挥手,管家立马取掉了布团和蒙布,一瞬间的光亮,刺的杨成昆都出现了重影。 缓了几息之后,眼睛渐渐变得清明,这时,他才看清了崔康,也就是一眼,他立马就低下了头。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他的眼神比恶鬼还要令人恐惧。 “抬起头来!”崔康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那话中的杀意,让杨成昆根本不敢违拗,乖乖的抬起了头,只是不敢与崔康对视。 “这口供上所说的,可是真的?” 昨夜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如今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了。 在他点了点头后,这位往日总是风度翩翩的崔家家主,犹如被激怒的狮子一般,将屋中的摆设砸了个稀巴烂。 “竖子,竖子,吾必杀之!” 崔康的话让管家都快要吓尿了,杀太子,这可是谋反的大罪啊。 发泄了片刻之后,崔康又猛然间恢复如常,犹如精神分裂一般,好像刚才暴怒的不是他一样。 “将他看好了,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老爷放心,老奴亲自看着他。” 崔康稳了稳心神,而后又笑呵呵的赶去了前院。 “子明兄,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在私下的场合中,王硅都是称呼崔康的字,他们二人相交许久,虽然崔康依旧是笑呵呵的模样,但王硅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崔康收敛起来的杀意。 “无妨无妨,来喝酒喝酒!” 崔康笑呵呵的看了王硅一眼,王硅眉宇微不可查的一皱,也不再言语。 正在众人把酒言欢的时候,苏宁亲自带着李世民的礼物上了门。 “崔大人,这是陛下特地旁某给令郎令女挑的礼物。” 苏宁说着,便从身旁小黄门抱着的盒子中,拿出了两个玉制拨浪鼓。 四周一些小官见此,眼中皆是羡慕之色。 击鼓登御,皇帝这是要给崔府的两个小孩荫蒙官职呀。 人家现在还吃奶呢就当官了,再看看他们,人比人气死人啊。 众人心思各异,崔康则一副受宠若惊之色,对着皇宫的方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苏宁走后没多久,崔府的百日宴也匆匆结束。 等众人散去之后,崔康当着王硅的面,将李世民送来的玉鼓摔了个粉碎,着实惊了王硅一跳。 而这还没完,崔康随后又拿出了杨成昆的口供,王硅看完之后,手都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 正文 六十七章:风暴前夕 王硅的手抖个不停,此刻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崔康留下他,还告诉了他真相,崔康怎么想的,王硅心里明明白白。 但此事,他根本不想掺和也不能掺和。 崔玉生可跟他没什么关系,是不是真的被李承乾所杀也不重要,这是崔家的事,跟他王家可没什么关系。 “崔兄,这杨成昆虽然跟太子颇有往来,但仅凭一人之言,怕是有所不妥吧。” 王硅没有直接表态,但从称呼的转变,崔康就知晓他是个什么意思了。 他说的听起来有几分道理,但这种事情,本就是出我嘴入你耳,怎么可能留下物证,再说了,刚刚杨成昆详细的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一些细节也都能对的上号,所以,崔康已经认定了就是李承乾干的。 这仇,他绝对要报,但李承乾是太子,想要动他,仅凭崔家的力量很难,李世民定然会护着他,所以,崔康唯一的出路就是将各世家联合起来,如此才能斗一斗。 王硅想要置身事外也是他早就料到的,崔康早有准备,当下便声泪俱下道:“叔玠兄,太子如此心性,夏桀商汤也不过尔,今日能因口角之争便杀吾儿,明日汝子汝孙,而可完矣?” “如此这般暴虐,若为帝,天下如可安?万民如可服?隋炀前事吾还历历在目,当时我等世族可谓是被欺辱至尽。” “此子上位,对我等世族,那就是旧事重演,莫非还要再来一次天下大乱?” 王硅阖眼以待默不作声,但心里,隐隐开始动摇。 当初杨广登基之后,对世族随意欺辱,一言不合便杀人,王硅当初因为一件小事被牵连,不得不在终南山躲了几年。 如今,李承乾对崔玉生说杀就杀,那以后他的儿子孙子招惹到了他,会不会也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崔康三言两语,说到了王硅的心里,瞅着他面色不再那么若无其事,崔康接着道:“对如此暴虐之人视而不见,那就是养虎为患,那就是愧对天下人。” 要是李承乾听到这一番话,绝对佩服至极,明明只是要寻私仇,却左一句天下右一句百姓,着实是不要脸至极啊。 “子明兄,可是太子毕竟是太子,轻易动不得啊。” 崔康淡笑的摇摇头:“叔玠兄误会了,我没想对太子怎么样,只是为了天下人。” “如此性子若为帝,天下必遭殃,大位有德者居之,越王性情温和聪明,对我等历来尊崇有加,他若为帝,天下必安。” 听崔康如此说,王硅心神稍安,他还以为这位崔家家主,恼怒之下要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如果只是扶持越王的话,那此事未尝不能参与一二,李承乾做下这种事情,本就有错在先,如果乘机能让越王上位,那他们就是从龙之臣了。 这未来李泰当了皇帝,那他们自然也能更近一步了。 王硅快速的在心中权衡了一番利弊,而后面色逐渐变得坚定。 “子明兄说的对,你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天下万民处于水火之中,储君无德,何以为君。” 等他说完这番义正言辞的话后,崔康眼中的喜色更浓。 只要扶持李泰上了位,那李承乾便是废太子,到时候都不用他出手,自然有人替他解决这该死的竖子。 崔康和王硅达成一致商议一番后,二人开始各自联络其他世族大户。 再过两日就是大朝,到时候,他们集体发难,看李世民如何护得住李承乾。 …… 长安城的圈子本来就小,崔康和王硅的动作很快就传出了无数风言风语,长孙无忌自然也听到了一二。 但具体到底是什么事情,也没个确切的消息,只知道他们准备在大朝上弹劾太子。 身为李承乾的亲舅舅,按道理这个时候长孙无忌应该前去问问李承乾,或者干脆直接去找李世民。 但出人意料的是,他什么动静都没有,对此好像丝毫不在意。 这种举动,令儿子长孙冲非常的不解:“父亲,您为何一点都不着急呢?” “为父为何要着急?”长孙无忌淡饮一口水酒,神色轻松。 “太子和我们是表亲,如今有人要对付他,您怎么……” 长孙冲话还未说完,长孙无忌便摇摇头道:“儿啊,你觉得太子如何?” “性情果敢聪慧,为人正直纯良。” “不错” 长孙无忌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对长孙冲如此有识人之明非常满意,但随之又是轻叹一口气。 他这儿子聪慧是聪慧,但心思却都放在了游山玩水吃喝玩乐上,没有什么野心,这让长孙无忌颇为无奈。 “父亲怎么了?可是孩儿说的不对?” 见长孙无忌莫名的叹了口气,长孙冲还以为说的自己说错了什么。 “没有,你说得对,太子此人的确聪慧异常,所以他当了皇帝,那与我长孙家,就是君是君,臣是臣。” “孩儿不解父亲的意思。” 长孙无忌起身,站到门口背手而立,待长孙冲站到身后后,才道:“我是太子的舅舅,同样,也是越王的舅舅,跟性子刚强颇有主见的太子比起来,越王当皇帝,对我更有利。” 长孙冲呼吸一滞,他明白了父亲的意思,长孙无忌仿佛感受到了什么,转身看着长孙冲道:“我长孙家能有今日殊为不易,所以凡事在做选择前,必定要瞻前顾后,三思而行,如此才能保证传家持久,你明白吗?” “父亲教诲,孩儿铭记于心。” 长孙无忌笑了笑,接着和长孙冲饮起了酒。 朝中之官员,不论世族还是李世民的人,虽然没有长孙无忌这种想法,但都不约而同的和他做了一个共同的决定:束手旁观。 一时之间,长安城的气氛诡异了许多,而跟李承乾交好的房遗爱三人,更是直接被关在了家里,不得跨出大门一步。 百官知晓的事情,李世民和李承乾自然也不会不知。 相比于恼怒至极的李世民,李承乾则就淡定许多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倒要看看,这群人能使出何等手段。 正文 第六十八章:大朝 两日后。 上元节休沐期结束,这一天按照惯例要举行大朝,以往的这种大朝,根本不会商讨什么正事,大家就是互相勉励一番。 臣子恭贺皇帝一番,而皇帝则勉励臣子一番,而后,大家便各自散去。 但今日大朝的气氛明显不同,不论是百官还是李承乾李世民,皆是各有心思。 卯时二刻,天还未亮,李承乾不等朴二郎叫,便主动起了床,或者说,他是一夜未眠。 “殿下,热水还没烧开呢,您等一会。” 朴二郎的黑眼圈极重,一看也是彻夜未眠,候在火炉旁不停的打着哈欠。 “不用了,用冷水洗就行,刚好清醒清醒。” 李承乾说着就将手伸进了水盆之中,水中一丝丝的凉意顺着手指钻到了身体里,疲惫的感觉瞬间被驱散,脑袋有种醍醐灌顶般的清醒感。 “着衣!” 一声令下,左右各一排宫女太监鱼贯而出。 李承乾犹如衣架一般伸展开胳膊,任由宫女太监将各种衣服套在他的身上。 片刻之后,衮冕上身。 站在硕大的立体铜镜前,他一身朱黄色的衮服,衣服上一五爪金龙格外狰狞。 这身衣服的确是尊荣华贵,就是不仅穿戴极其麻烦,穿在身上还格外的厚重,但不得不说,这身衣服着实是帅气。 “殿下,辇架准备好了。” 李承乾点点头,拿起一旁的冕旒往脑袋上一戴,整个人的气势截然不同。 …… 太极宫外。 虽已快要立春,但清晨的寒意依旧十足,许多上了年龄的老臣,甚至都躲在车架上不下来。 而一些官职低微,没资格驾车进宫的小官,则冷的不停的动来动去。 总之,不论是环境还是气氛,今天都异常的寒冷。 等李承乾赶到太极宫的时候,一丝光亮从天边闪出,犹如一道利剑势要划破夜空一般。 太子辇架的动静自然不小,不论是车内之人还是冻的跳脚的人,此刻纷纷看向了他。 这种四面八方无死角的注视,要是换个常人定然会非常不自在,但李承乾犹如屏蔽了他们一般,步履平稳的一步一步走上了御阶。 凡他经过之处,众人皆躬身行礼,该说不说,这位太子,的确有几分为君者的气势。 长孙无忌看着这位大侄子,心中暗叹一声可惜了。 李承乾站在了太极宫门口最前方的位置,静等着上朝。 周围的每个人都对他恭恭敬敬,但又若隐若现的保持着一定距离。 片刻之后,李泰的车架也缓缓驶来,一身亲王服饰的李泰笑呵呵的从车架中走出,他一眼就看到了御阶之上的李承乾。 雍容华贵的太子衮服,孤零零的身影,都非常的引人注目。 而李泰的出现,让百官犹如活了起来一般,纷纷主动上前问好,李泰则来者不拒,笑呵呵的和他们打着招呼。 崔康和王硅在车架之中一直没有露面,他们要推李泰上位,那就首先要和这位越王保持一定的距离。 “叔玠兄,你可准备好了,等会你我可就回不了头了。” “为天下无所惧也!”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斗志满满,今天,若是斗不倒李承乾,那他们的日子以后可就不好过了。 随着太阳露出一角之后,太极宫厚厚的朱门缓缓打开,诸臣各自排好队,李泰身为亲王,站在了李承乾的身后。 “大哥近来可好?小弟前两天突然生病了,要不然,上元节定是要去看看大哥的。” 俗话说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但对这种面上笑呵呵背地里却要吃人的人,李承乾也懒得和他虚与委蛇。 “那二弟可要把身子养好了,你还欠孤三千两银子呢。” 李泰眼皮一跳,笑了笑也不说什么,反正今日过后,还不一定怎么着呢。 李承乾看了他一眼,正要转身的时候,眼睛又扫到了崔康。 这位尚书大人一脸平静,甚至还主动的给李承乾行了一礼,这等城府,着实是不俗啊。 静等了几息之后,苏宁站在太极宫门口,放声高吼道:“上朝!” 众人当下立即清了清嗓子,提了提神,所有人都知道,好戏要上演了。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阵山呼海啸之后,李世民声音嘶哑道:“平身!” 群臣纷纷站起,李承乾起身的时候,偷偷瞥了眼御座的方向,身穿天子衮服的李世民,看起来,也像是一夜没有睡好,但他眼中的凌厉却丝毫不弱。 行完礼后,苏宁展开圣旨,放声宣读了起来。 虽然今天这大朝和以往不一样,但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李世民照例勉励了一番群臣,虽然此刻在他心里,这些人都已经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但面子上,大家还是要过得去的。 勉励一番之后,群臣领旨谢恩,而后又恭贺了一番皇帝。 至此,该走的程序走完了,下面就该见真章了。 群臣至此都来了精神,特别是李泰,他看着李承乾,脸上的笑意更加的浓厚。 这一次,本王看你怎么独战群臣。 …… “陛下,臣有本启奏!” 国子祭酒刘焯,只是一个三品官,官职算大不大算小不小,像这种场合,他历来都是充数,但没想到今日,他却成了马前卒。 “哦?”李世民神色一变,冷冷道:“卿家有何事?” “陛下,太学学子近日对: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颇有争论,不知陛下可否注释一番,以此了断争论。” 这句话出自论语为政篇,意思是行德之人,就像天上的北极星一般,受到满天星辰的拱卫。 而无德之人,那自然不用多说了。 这就是个引子,专门在内涵李承乾,李世民自然不会按照他的节奏走。 “学识岂可轻言断之,尔连这等道理都不懂,如何教导众学子?” 李世民训斥一番后,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道:“来人,将他拉出去,就此革除官职!” 刘焯一听就慌了,下意识的就看向了崔康,身为老大,崔康这时定要站出来的,要不然,如何让众人安心的跟着他。 “陛下,臣觉得刘祭酒未说错什么,陛下是当世圣人,圣人断学识,太学学子定然能够信服,此乃何错之有?” 李世民冷眼看着崔康,注视几息后,冷冷道:“将他赶出去。” 刘焯心神一松,也不用金吾卫带,自己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虽然小弟直接被赶了出去,但李世民的态度还是成功试探出来了,当下,崔康也不绕弯子了,直接道: “陛下,老臣要弹劾太子无德无仁,不似人君!” 此话一出,百官之中哗啦啦站出来了二十来个人,共呼道:“臣等共奏,太子暴虐。” 李泰眼睛一眯笑容更甚,李承乾依旧面无表情,而李世民,眼中已经有了杀意。 正文 六十九章:上朝 当皇帝最怕的是什么,就是臣子搞串联,所以千百年来,帝王心术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制衡。 如今,崔康刚刚发难就有这么多人助威,这还只是开胃小菜,等到切入正题的时候,又会有多少人呢。 李世民现在倒是起了别样的心思,他倒要看看,当世族联合到一起之后会有多么大的能量。 “崔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太子怎么就无德暴虐了?” 李世民此话一出,崔康直接红着眼眶跪倒在地,泪水在眼睛中打转。 “陛下,还请陛下为臣做主啊!” 崔康悲愤的大喊一声,直接踉跄的往前跪行两步,一脑袋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咚的一声闷响,地毯上的灰尘都被震起来了几分。 “崔卿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李世民语气迫切,但神色却没有一点着急之色,本来,他还想让崔康多跪一会的,但没曾想,李泰却手疾眼快的直接扶起了崔康。 “崔公有何冤屈禀明父皇便是,何必如此啊。” “多谢越王殿下了!”崔康对着李泰行了一礼,而后转身一脸决绝道:“陛下可还记得臣那亡儿?” 李世民不说话,崔康也不在意,自顾自道:“臣那亡儿当初遇袭身亡,一年以来,臣一直没有放弃追查凶手,如今,老天爷怜悯,终于让臣查到了幕后真凶,还请陛下替老臣,替老臣那亡儿做主。” “哦?”李世民意味深长道:“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崔卿但说无妨,朕一定给你做主。” “老臣叩谢陛下!”崔康再次跪倒,磕了个头后道:“幕后凶手,是长安城内一商人,杨氏杨成昆。” “一商人竟然有如此大的胆子,此人在何处,朕一定严惩不贷。” “陛下,那杨成昆就在老臣府中,但此人,却交代出了另一番隐情。” 崔康话头戛然而止,等着李世民接话茬,但李世民却跟没听到一般,一言不发。 尴尬了几息之后,李泰再次刷了一波存在感:“崔公,另有一番隐情是个什么意思?” 李泰一副好奇的模样,那演技,就跟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陛下,那杨成昆说,他是受了太子的指使,所以才敢这般胆大包天。” 嗡…… 崔康此话一出,犹如在殿中扔下了一颗炸弹一般,震的群臣耳朵嗡嗡的。 大部分人只知道今日崔康串联世族要对付李承乾,对具体的缘由却是丝毫不知。 房玄龄等人原以为李承乾只是不小心的得罪了世族,所以这群人才要给他一个教训。 但没想到李承乾不止是得罪了,这还是得罪死了,这要是真的话,那这位太子和崔家可就不死不休了。 并且看如今这架势,世族还团结在一起铁了心要搞李承乾了,一个崔家还好解决,但要是整个世族的话,那李承乾可就麻烦了。 李世民的心腹之臣皆是倒吸一口冷气,现在,他们不得不站出来了,原本以为李承乾只是和世族有点小矛盾,那他们还能袖手旁观。 毕竟他们是李世民的人,李承乾受点小教训没什么,他们要是站出来的话,会激化矛盾,那样反倒不妥。 但现在可就不同了,两者已经不是小矛盾了,世族是铁了心要和李承乾硬杠了,这种争斗可是你死我活的。 要么他们将李承乾拉下马,要么,等以后李承乾将他们屠戮殆尽。 皇帝要是有废太子的心思倒是还好说,可问题是,他们知道李世民对李承乾很满意,所以李世民定然是要保李承乾的。 如此一来,就变成了皇帝和世族的交锋,他们身为李世民的心腹,自然要站在皇帝的一边。 所以房玄龄率先站出来道:“崔大人慎言,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老夫当然知道。”崔康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了杨成昆的口供:“陛下,此乃贼人的口供,事情之经过皆详记于此。” 苏宁接过口供,确认没问题之后,便递给了李世民。 而李世民也只是走过场的看了看,而后便让苏宁转给了李承乾。 待李承乾看了几眼之后,淡淡问道:“太子,崔大人所言,是否属实。” “回父皇,儿臣不知道崔大人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崔大人为何要污蔑儿臣清白。” 李承乾将口供随意的丢在了地上,崔康见此,立马道:“太子敢做不敢当吗?长安城谁不知道这贼人是殿下的人。” “崔大人好大的威风”李承乾冷笑道:“孤没做过的事情如何当?再说了,孤的确是和此人相熟,难道就因为相熟,他便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承乾提高语气,大声反问道:“他要是说孤造反,那孤便是谋反了?” “不错。”杜如晦站出来道:“就是普通犯人,也得讲个人证物证,如今仅凭一人之言,崔大人太过儿戏了。” 李世民这时也道:“不错,崔卿的确儿戏了。” 崔康冷笑一声,幸好他早有准备:“陛下,此事事关太子老臣自然不敢马虎,所以老臣便详细查探了一番,最终,寻到了一人证。” 李世民依旧冷着脸,但心里却是一突突,下意识的便看向了李承乾,这种事情,本该是隐蔽至极,怎么会有人证,要是崔康真的拿出证据来的话,那事情可就真的无可挽回了。 “是何人啊?” “回陛下,是京中酒楼鲜味阁的小厮,当初在太子指使杨成昆的时候,他亲耳听到。” “太子,你有何所说?” 李承道依旧一副平静至极的样子,淡淡道:“既然崔大人找到了人证,那不如带上来当庭对质一番,孤就不信了,没说过的话,还有人能听到。” 李承乾毫无畏惧的样子,让李世民的心也稍安了下来,而崔康则在心里冷笑。 死鸭子嘴硬,等会看你还有什么说的。 “陛下,那小厮就在太极宫外。” 李世民给了苏宁一个眼神,苏宁一路小跑,很快,便带着那小厮走了进来。 小厮战战兢兢的跟在苏宁身后,头抬也不敢抬,这种场面他何时经历过。 正文 第七十章:人证 冷不丁的面对皇帝,小厮非常的紧张,整个人犹如绷紧的发条一般,脑袋空空。 原本在心里准备好的腹稿,也瞬间忘得一干二净,迷茫的小厮看着崔康跪在地下,当下也顺势一跪。 李承乾依旧面色如常。 “崔卿,他就是人证?” “是陛下”崔康回了一句,而后语气和善,强摆出一副笑容,跟哄小孩吃糖的怪蜀黍一般,转身道:“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在陛下面前,不必有所顾忌。” “是”小厮紧张的咽着口水,刚一张口,却吓得直接失了声,只见嘴巴动却听不见声音,犹如表演哑剧一般。 李承乾眉头微皱,李世民一脸疑惑,崔康则心急如焚。 “不要怕,慢慢说,陛下乃圣明之君,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小厮额头布满细珠,点了点头,偷偷看了一眼李承乾,而后再次张了嘴,只是这次,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崔康这个急啊,要不是在朝堂上,他早都两个嘴巴子抽过去了。 “别紧张,别紧张。”崔康强压住心中的怒气,勉励了两句小厮后,转而道:“这样,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当初,你是否看到太子与那杨氏相聚于鲜味阁?” “是” “你听到他们二人说了什么?” 崔康犹如吃了药后看到美女一般,两眼放光的盯着小厮。 只等他说出来,王硅等人便会顺势站出,到时候,李世民就算铁了心的要保李承乾,他也得掂量掂量后果。 这个时候,不止是崔康,李世民李承乾还有满朝文武,都盯向了小厮。 人在盯向一个人的时候,大脑会发射出一种特殊的脑电波,只要时间长一点,被看的人就能接受到这种脑电波。 所以,平常有人看我们的时候,我们总会感觉到,小厮虽然始终低着头,但现在他也能感觉到,自己已经成了明星人物。 当下,小厮更加的紧张,过了几息之后,才结结巴巴道:“太…太子殿下说了什么,小的没有听到。” 轰! 此话一出,群臣又是一愣,知晓内情的人,当下就感觉到了不妙,不知所以的人一脸懵逼,不知道崔康这是在玩什么把戏。 李世民现在也是疑惑不解,这崔康信誓旦旦的找到了人证,结果就这? 唯独只有李承乾,眼中闪过了一丝玩味。 而崔康也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变得恼怒,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在杨成昆将事情交代之后,崔康就派人去鲜味阁打探了一番,也正是那个时候,这小厮主动站出来说,他听到了李承乾和杨成昆的话。 本来崔康是不相信的,李承乾为了杀他儿子能隐忍一年才动手,足以看出他行事谨慎,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小厮听到。 但让崔康没想到的是,这小厮说的,还真的和杨成昆交代的对上了号。 虽然仍旧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崔康也未再多想,满心欢喜得认为今天定然能给李承乾致命一击。 结果没想到,这该死的东西在大殿之上居然临时改口,这事不对劲。 崔康顿时明悟了,当下一副咬牙切齿之状,犹如要吃人一般,怒声道:“大胆,你敢欺瞒陛下,之前你明明跟老夫说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他的声音震耳欲聋,犹如被激怒的狮子一般,吓的小厮都抖了起来。 这种好机会,李世民怎么可能放过。 “抬起头来,不要怕,听到就是听到,没听到就是没听到,到底有没有听到。” “皇,皇上…草民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 崔康一听就红了眼,怒冲冲的抓住了小厮,像是要吃人一般。 “你之前明明知道的,快说。” “崔大人,你这是做什么,莫非要当庭逼供不成?” 李承乾的话中带着一丝嘲讽,崔康怒视了他一眼,接着逼问起了小厮。 “你是受何人指使,快说!” “崔康!”李世民拍桌而起,吓得群臣纷纷缩了缩脑袋。 崔康当下也是一激灵,不过反倒也让他冷静了下来。 待他松开小厮后,李世民冷冷问道:“到底怎么一回事,崔大人为什么会说你知道?” “皇…皇上”小厮依旧结结巴巴道:“前几日,有一队人到鲜味阁盘问了草民一番,但草民什么都不知道,没曾想在回家的时候,却突然被掠到了一个地方,他们先是威胁了一番草民,而后又说只要草民乖乖听话,事成之后会给草民一百两银子。” “草民既害怕又贪恋银两,所以就答应了,但没想到他们是让草民诬陷太子,这等事情草民真的不敢做,求陛下饶命。” “大胆,你敢诬陷本官。”崔康一脑袋扣地,声泪俱下道:“陛下,这贼子满嘴谎言,不可轻信啊,老臣平白无故构陷太子作甚,陛下明鉴啊。” 李世民心中一阵冷笑,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这里面,肯定是有事。 李世民看了李承乾两眼,淡淡道:“崔卿,这便是你的人证吗?” “老臣……”崔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如今的场面对他极为不利,甚至王硅已经暗示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了。 “崔大人,可还有什么人证?听说崔府很有钱啊,找个七八百人不成问题吧?” 杀人诛心,李承乾这话让崔康跟吃了屎一般恶心。 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到这种地步,可以说他已经败了。 如果没有小厮,那这事就是各执一词,崔康没证据证明就是李承乾干的,而李承乾也没证据将自己摘干净。 毕竟杨成昆的确是李承乾的人,只要将他拉进这个漩涡,那世族便能借此逼迫李世民一番。 李世民要想息事宁人,定然要处理李承乾一番,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但可惜,现在有了小厮这一出,说轻点,这是一场闹剧,说重点,崔康这是构陷储君,这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 要不然,王硅等人现在也不会像个木头桩子一样了。 “崔卿,你可还有什么说的?” 李世民笑呵呵的,原以为是场大风暴,没想到是场毛毛雨。 细雨绵绵,沁人心神。 正文 七十一章:闹剧 他的心情不错,崔康的心情可就不好了,权衡一番之后,他倒是也果断,直接认错道:“请陛下降罪,臣念子心切,一时听信谗言误会了太子,臣愿领罚。” 李世民一番为难之色后,问向了李承乾:“太子,此事牵扯的毕竟是你,依你看,该如何处置崔卿?” “父皇,儿臣受点委屈不要紧,崔大人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来丧子,儿臣能理解,这处罚就免了吧,崔大人赔个礼道个歉就行了。” 李世民点了点头,玩味的看向了崔康。 李承乾这也算是宽宏大量了,但在崔康看来,这简直就是一口浓痰吐到了他嘴里。 虽然恶心,但不得不咽下,来日方长,大家慢慢玩。 “老臣误会殿下了,还请殿下恕罪。” 崔康乖乖的行了一礼,李承乾笑呵呵的摆摆手,崔康强压着怒气,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了的时候,李承乾突然道。 “崔大人,道歉是完了,那赔礼呢?”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愣,赔礼道歉不是一体的吗?怎么到李承乾这还拆开了? 崔康的脸立马变成了猪肝色,他不停的在心中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 家里还有美妾等他回去呢,他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幼儿呢。 崔康不停的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但当他转身看到李承乾笑眯眯的那张脸的时候,当下立马一阵气血翻滚。 “殿下说的对,不知老臣该怎么赔礼?” 崔康咬着牙关,每一个字都重比巨石。 “崔大人,孤还是一稚童,昨天听到信吓得一晚上没有睡着,你看我这黑眼圈。” 李承乾说着就指向了自己的眼睛,深怕别人不相信,还特地转了一圈,而后才笑嘻嘻道:“名誉费加营养费,五千两不多吧?” 嘶! 不论是群臣还是李世民,皆是倒吸一口冷气,李承乾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崔康立马感觉舌尖一甜,这次算是栽了,里子面子丢了个干干净净。 “殿下放心,明日,老臣便差人送去东宫。” “那就多谢崔大人了。” 李承乾现在很真诚,但正是这种真诚,彻底击碎了崔康的心理防线,他当下脑袋一昏,顺势喷出一口老血,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众人皆傻眼了,李承乾看着沾上血渍的衮服,心中暗叹,又赔了几十两。 “来人,快送崔卿去太医院。” 几个金吾卫跑进来,背起崔康就一溜烟的跑出了大殿。 事情变成这么个结果,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李泰脸上的笑意早已敛去,眼底深处,全是浓浓的阴沉之色。 李世民看了眼群臣之后,将小厮交给了李承乾处置,而后便大手一挥:退朝。 …… 在皇帝走后,百官瞬间炸了窝,议论纷纷,时不时的就偷看李承乾几眼。 瞅了瞅李泰和某些人,李承乾的脸也变得阴冷,虽然这事,最终以闹剧收场,但也代表着,他和世族彻底走到了对立面。 东宫! 刚回来,李承乾便急匆匆的脱去衮服,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那崔康喷了他一身血,让人格外膈应。 洗完澡之后,冲天的困意袭来,但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 “郭二,回去之后让刘三喜先将鲜味阁关了吧,你们先寻个地躲起来,三日之后,你来东宫,孤在安排你们。” 之前在殿中吓得战战兢兢的小厮,面对李承乾倒是平静了许多,乖乖的点了点头后,还笑嘻嘻的问道:“殿下,小的这次是不是立功了?” “瞧你在殿中吓的那样,还立功,滚犊子。” 郭二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小的就这性子,当初第一次见殿下,也是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行了,赶紧回去吧,崔康不会轻易放过你的,记住,行踪一定要谨慎。” “殿下放心。” 在郭二走后,朴二郎欲言又止,想问些什么,但李承乾早已呼呼大睡。 …… 李世民虽然和李承乾一样,一夜未睡好,但他现在的精神头还不错,一点倦意都没有。 “陛下怎么样了?高明可有什么事?” 长孙皇后一脸着急之色,看到李世民就急匆匆的问道。 她虽然不掺和前朝之事,但消息还是非常灵通的,世家要对付李承乾,她同样也是一夜未眠。 “放心,有朕在,高明什么事都没有。” 长孙皇后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开始担忧了起来:“世族与高明已经翻脸,那之后该如何?” 提起这个问题,李世民也是一脸阴霾,他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长孙站在身后,给他轻轻的捏着肩。 这是夫妻二人长久以来养成的默契,当初李世民抉择玄武门之变时,二人也是这般。 过了一炷香以后,轻鼾声响起,长孙叹了口气,令人将李世民放到了床上。 …… 在他们父子二人呼呼大睡的时候,崔府却是热闹非凡。 早晨走的时候,崔康犹如天上的雄鹰一般,没想到回来,却变成了被拔了毛的鸡。 一时之间,崔府又是哭声又是骂声,反正热闹非凡。 等到崔康醒后,他什么也不说,直接让人去了鲜味阁,但可惜,等崔府的人去的时候,鲜味阁已经人去楼空。 得到信的崔康,怒火攻心,又一次的晕了过去。 而其他人,例如王硅,回去后直接闭门不出,开始琢磨之后该怎么对付李承乾。 这一次,虽然只有崔康站了出来,但风声早都传了出去,他们和李承乾已经站到了对立面,李承乾要是哪天上了台,定然不会放过他们。 所以,李承乾必须要被拉下马。 而李泰在回去之后,更是大发雷霆,他怎么也没想到,费了这么大的劲,最后居然还变成了一场闹剧,这就罢了,李承乾还得了五千两。 这让李泰又是眼红又是恼怒。 …… 众人心思各异,有吃不下饭的,有惊恐得,有害怕的,有不甘的,总之这一次,李承乾稍占了上风。 论谁都没有想到,崔康的人证,会是李承乾派去的。 但这也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正文 七十二章:等银子 李承乾这一觉,一睡就睡了个一天一夜,等到他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要不是肚子叫的咕咕作响,他可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当太子有各种麻烦危险,但也有一定的好处,比如,刚睁眼,就有人端着丰富的菜肴放在了他的面前。 李承乾大快朵颐的吃着饭,朴二郎侍立在旁,以往的这个时候,朴二郎都是不停的咽着口水,但今天,他却显的心不在焉。 “吃饱了,撤下去吧。” 手上的鸡腿味还很浓烈,李承乾毫无形象的唆着手指,吩咐了一句后,朴二郎毫无反应。 李承乾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见这家伙呆呆的愣着神,这倒是个稀罕事。 以往的朴二郎,可是非常讲规矩的,像今天这样倒还是第一次,李承乾起了琢磨他的心思。 拿起一个鸡腿在他眼前晃了晃,朴二郎的眼神仍旧呆滞,但鼻子却耸动了两下。 对于吃货来说,食物的味道可能真的是灵丹妙药,朴二郎猛然间回过了神,看着李承乾的动作一愣,然后立马请罪道:“殿下恕罪!” “行了,撤下去吧。” 一声令下,桌上的碟碗很快撤之一空,而后,殿内烟雾袅袅,这是檀香,专门用来驱散食物留下的味道的。 李承乾站在门口,时不时就往宫门的方向望一眼。 “殿下在等什么吗?” “嗯”李承乾点了点头,兴冲冲道:“等钱。” 额! 昨日朝堂上的事情,现在已经传遍长安城了,百官是心思各异,但老百姓可就简单多了。 大家除了凑热闹之外,还学会了两个新名词:名誉费、营养费。 可以说,李承乾开了一个不好的头。 因为他,最近京畿府断的不论是大案还是鸡毛蒜皮的小案,被告原告两方,现在都重新闹着要名誉费和营养费,甚至有几个脑瓜子灵活的,还搞出了个误工费。 这让主管刑罚的张山,气的牙痒痒。 要是一个两个也就罢了,直接当刁民打出去即可。 但现在都是这样,一夜之间,数百个人闹到了京畿府,现在连泼皮都不打架了,要是有了争端二话不说直接躺地上。 弄的京畿府不得不上报中书省,搞的房玄龄也是一脸懵逼,最后不得不令刑部商讨一下修改武德律。 李承乾怎么也没想到,因为他,大唐的律法中多了赔偿这一条法律。 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觉得没什么,钱嘛,谁不爱?反正他是个俗人,等到中午都等不来崔家的人,李承乾直接着急的坐立难安。 催他是不敢去催的,这位崔大人现在身体不好,已经抱病请假了,这样是一催,他情急之下两腿一蹬,别的不说了,这五千两可就打水漂了。 五千两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放在后世,可就是两千五百万啊。 这么大一笔钱,李承乾怎么可能不着急,他现在可能是全大唐最希望崔康能赶紧康复的人了。 李承乾之所以狮子大开口,本是觉得崔康会还价,没想到他却一口答应了, 由此也能看出,世家的财富,已经积累到了何种地步。 等着等着,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崔家的人依旧没有现身,李承乾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唉… 时不时响起的叹气声,仿佛让朴二郎的心情变低落了许多,这家伙一整天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这让李承乾是越来越纳闷了,他往日吃饱就挺开心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你这一副苦瓜样,是发生何事了?” 李承乾突然发问,让朴二郎一愣,随后一脸委屈的低下了头。 “殿下是不相信奴婢吗?” 嗯? 李承乾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原来这家伙是因为鲜味阁的事情。 当初,李世民派他去看着京畿府送回那些小孩的时候,有三个人十五六岁的少年已经无家可归。 在他们被掠走的这五六年间,家里人有的思念成疾,有的远走他乡,反正是没了去处。 而这三个人又十分机灵,对李承乾将他们解救出来十分感激,所以李承乾便将这三人收于麾下。 那时,鲜味阁的老板刚好要回乡奔丧,所以李承乾便将此处买了下来,这也正是他随后改变主意的原因。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于是李承乾便谁都没有告知,没想到这一次,还真的是凭借随意留的后手躲过了一劫。 看来朴二郎这家伙,对自己还是忠心的。 “朴二郎,你对孤忠心吗?” “奴婢对殿下忠心无二”朴二郎跪下一溜烟的表忠心道:“要是没有殿下,奴婢可能早都死在宫中了。” “哦?”李承乾一骨碌坐起,意味深长道:“忠心无二,为什么将孤的消息,全都告诉父皇?” 瞬间,朴二郎脑袋犹如被重击一般,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额头布满了汗珠,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奴婢……奴婢……殿下恕罪,是苏宁苏公公说,陛下想知道殿下都干了些什么,这样陛下才能放心,如此殿下也就无虑了,所以奴婢才给他们通风报信的。” “殿下恕罪啊,殿下恕罪,奴婢错了……” 朴二郎一边磕头一边流泪,李承乾看了他几息之后,才道:“孤再给你一次机会,以后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己可想清楚了。” 要不是这次李世民的反应不对,李承乾还摸不准东宫里,在给李世民通风报信的人中有没有朴二郎呢。 对这种行为,李承乾虽然恼怒,但也没多生气,朴二郎对他肯定没什么坏心思,敲打一番就得了。 “行了,滚去睡觉吧,明天崔家的人要是来了,孤还得让你搬银子呢。” “谢殿下,谢殿下!” 朴二郎走后,李承乾又想象了一番五千两银子,想着想着,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 …… 第二天。 李承乾吃完早饭后,依旧不停地在门口来回徘徊,这一次,他没有等待多长时间,很快,就有侍卫来报,崔家的人来了。 不止是人来了,还拉着三车的银子来了,李承乾的眼睛立马放起了光。 正文 第七十三章:银子 “都轻点轻点!” 李承乾站在马车旁,指挥着东宫的人小心翼翼的搬着木箱。 这些箱子里装的,有铜钱有银子,那份量格外的沉。 李承乾每检验一箱,他的眼睛就要被闪一次,白花花的银子在太阳底下一照,那耀眼的光芒,让李承乾的血压都上去了不少。 三大车几十箱,等他点验完了后,眼睛都带上了血色。 “听说崔大人病了,孤也抽不开身,这十两……这五两拿着,回去的时候买点鸡鸭鱼肉,也算是孤作为晚辈,略表心意了。” 崔府管家看着李承乾又拿回去了五两,嘴角忍不住一抽,这等得了便宜还卖乖之举,让管家都是牙根一痒。 出来的时候,崔康拖着病体,看着一箱箱的银子被搬出库房,那真的是痛哭流涕啊。 拿出五千两,拿回去五两,这不是恶心人吗? 这要是让崔康知道了,那心里不得更加来气吗? 这太子看着人模人样的,年纪轻轻的,心思怎么这么恶毒。 管家一边在心里咒骂着李承乾,一边惶恐的接过了五两银子。 这钱,肯定是不能给崔康的,要不然,崔康的病情还得加重,虽然平日里管家在崔府过得比较艰难,但对崔家,他还是忠心的。 罢了罢了,这钱他就拿了,眼不见心不烦,免得老爷再气出个好歹来。 在崔府的人走后,李承乾飞快的跑回了殿中,看着摆了一地的木箱,他的嘴角直接咧到了耳朵根。 不只是他,现在东宫的人都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呆呆的看着散发着光芒的木箱,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这些人,俸禄多的一年也就是个三两,少一点的,那更是只有一两了。 如今这一个木箱,就顶的上他们干两辈子了。 这些人呆呆的聚在殿中,李承乾看着他们,他们看着李承乾,就这样大眼瞪小眼。 李承乾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看着他们,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胆子看着李承乾。 反正就是变得诡异了起来。 片刻之后,李承乾自然而然的,给他们一人发了二两银子。 众人欢天喜地纷纷谢恩,在宫中,对奴婢能这么大方的,也就只有李承乾这一号人物了。 所以平日里,一旦东宫有了空差,宫里的宫女太监,能够打破了头。 这一发,就发出去了一百多两,不过李承乾也不在意,别看这些人在宫中地位不高,但消息却是灵通的不行,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刚发完银子没多久,郭二就按约准时到了东宫。 “殿下。” 行了一礼后,看到打开的箱子里全是银子,郭二的眼睛,也开始变得呆愣。 这种神情恍惚的样子,李承乾已经熟了,当下轻车熟路的拿出十五两银子,塞到了郭二的手里。 “殿下,这……” “行了,拿着吧,你们三人一人五两。” 李承乾也懒得跟郭二客套,转而说起了正事:“这几天没什么事吧,孤可听说,崔家的人正发疯似的找你们呢。” “殿下放心,我们藏的隐秘,崔家那些人找不到的。” 李承乾放心的点点头:“明日,你们三人到东宫门外等着,孤差人送你们出城。” 出城? 郭二一愣,李承乾解释道:“一直躲在长安不是个事,那些人的能量你们想象不到,孤怕你们的行踪迟早会被他们寻到,到时候恐怕怎么消失的都不知道。” “出了城之后,你们想去那就去那吧,路引文书盘缠,孤明日给你们准备好,离开长安之后,重新开始生活吧。” “殿下!” 李承乾话音刚落,郭二留跪倒在地,哽咽道:“我们三人不怕死,求殿下让我们留在身边,小的不图别的,只求牵马坠蹬。” 郭二说着就磕起了头,搞的李承乾还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等他嗑完两个,脑袋都渗出血丝之后,李承乾才回过了神,连忙让朴二郎扶起了他。 但郭二还是个犟脾气,朴二郎拉了两下都没有拉动,李承乾见此,琢磨一番后,也罢。 “行了行了,又不是让你们去死,你们不愿意那就罢了。” “谢殿下,谢殿下!” 郭二笑呵呵的起身,李承乾接着道:“但这长安还是不能待的,要是让崔家的人知道你们在孤身边,到时又是一场风波,你们去灵州。” “到了灵州随便做点什么生意,太上皇在灵州,你们要是听到什么风声,就给孤来信。” 李承乾其实也不在意灵州会出什么事,李承道等人想闹事,李渊第一个不答应,而李渊自己呢,现在是吃喝玩乐玩出了花来。 这几年,李世民凭空多出来了十几个弟弟妹妹,之前为这事,李世民还恼怒的好几天吃不下饭。 让郭二等人去灵州,与其说是让他们打探风声,不如说是给这几人找个差事。 为郭二走后,李承乾沉寂在了银海之中。 …… 两仪殿内。 “陛下,之前那小厮出宫了,殿下和他说了什么,暂时还不清楚。” 李世民一边批阅奏折一边问道:“崔府这两日,可还有什么动作?” “除了派人寻找鲜味阁那三人之外,再无任何动作。” “让人盯仔细了,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要错过。” “诺” 苏宁正要去安排的时候,又被李世民叫住。 “去将魏征房玄龄杜如晦找来。” 苏宁点点头,刚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仿佛在懂什么。 “怎么了?”李世民眉头一瞅,苏宁连忙道:“陛下,可还用叫长孙大人?” 李世民瞬间虎目圆睁,将手中的笔直接砸向了苏宁:“狗东西,朕让你叫谁你就叫谁,轮得到你多言。”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奴婢这就去。” 苏宁战战兢兢的连忙跑了出去,他原本以为李世民只是忘记说长孙无忌了,毕竟之前,不论大事小事还是政事私事,李世民找来的总是长孙无忌。 所以他才等了一会,没想到他就提了一句,李世民就这么生气,看来这位长孙大人,是惹到了皇帝了呀。 正文 第七十四章:君臣谈话 刚刚才下早朝,房玄龄等人正准备开始忙呢,结果李世民又要突然召见,这三人也都有点迷惑。 特别是李世民居然没有叫长孙无忌,这就更是让人不解了。 满朝文武,可以说李世民最信任的人就是发小长孙无忌了,这一次居然没有叫他。 房玄龄杜如晦偷偷看了眼长孙无忌,不知道他和皇帝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拿起笔的长孙无忌,也仿佛感受到了房玄龄与杜如晦的注视,看着他二人微微一笑。 他知道李世民是在对之前的事情生气,不过他也不在意,相交几十载,长孙无忌早都摸透了李世民的性子。 这位皇帝陛下现在就是在气头上罢了,等过两天消气了,一切也都恢复如常了,该是什么还是什么样。 …… 两仪殿内。 房玄龄杜如晦魏征三人,前脚刚跨进殿内,后脚就有几个太监端着几碟小菜和粥走了进来。 看的出来,李世民是早早就让人备下了。 不得不说,李世民对自己人那真是没的说。 “来来来,三位卿家陪朕一起吃点。” 李世民这般作态,让这三人更加看不懂了,难不成叫他们来,只是为了一起吃饭? 这不科学吧…… 三人虽然琢磨不透但也不客气,坐下就吃了起来。 这年月,皇帝跟臣子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再加上李世民也是个和善的人,所以这几人一点压力都没有,吃的格外的香甜。 等到饱餐一顿之后,李世民挥挥手,苏宁带着殿内的太监都退了出去,捎带手的还关上了门。 朱红木门一下子将阳光隔绝于外,两仪殿内昏沉了许多。 这等架势,这等氛围,一看就是要说点隐秘的事情了。 三人立马打起了精神,静等李世民开口。 “三位卿家,你们觉得太子如何?” 谁也没想到李世民会问这个问题,三人立马低下了头。 这种环境中问这种问题,让三人心里有点不安啊。 皇帝,难不成有废太子的心思? 要是真的是这样的话,那看来崔玉生还真的是李承乾杀得, 房玄龄心中立马一激灵,房遗爱那混小子,平日里就喜欢跟在李承乾得后面,简直到了唯命是从的地步,这小畜生不会也掺和这事了吧。 房玄龄当下就有点不安了,而李世民也敏锐的感觉到了他的不安,对此不解道:“玄龄,怎么了?” “没事没事,臣只是吃的有点饱。” 这明显就是个借口,既然房玄龄不想多说,李世民也不多问,他现在更在意的,是这三人怎么回答自己。 房玄龄和杜如晦保持着沉默,久久不开口,魏征倒是心里坦荡荡,没有他们那么多的想法,直接道:“陛下,臣身为太子府监丞,这些年下来,也和太子接触过不少,太子可为人君。” 不得不说,魏征的确是个不怕死的,也不等摸透李世民的心思,就直接表了态。 要是皇帝有废太子的想法,等他这话传出去,那定然是要被新上台的人给记恨的。 嗯! 李世民也不说什么,只是简单干脆的点了点头,从面上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陛下,臣觉得太子聪慧,颇有先人遗风,虽行事偶尔轻浮,但少年心性皆是如此,也是正常。” 杜如晦三言两语,将李承乾夸了一通,但跟魏征比起来,他又像是什么都没有说。 现在只剩下房玄龄了,感觉到李世民撇了一眼自己后,房玄龄当下也不装哑巴了,清了清嗓子道:“陛下,臣觉得太子至孝至纯,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 李世民是着实没想到房玄龄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自从当上皇帝以来,他们之前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了,李世民苦笑的摇摇头。 “你们不要有过多的想法,朕今日叫你们来,太子适不适合为君,你们都是朕的手足之臣,我也不瞒你们,那崔玉生的确是高明杀得。” 房玄龄和杜如晦倒吸一口冷气,魏征的眉头则微微一蹙。 李世民后半句连称呼都变了,这既是表示亲近唠家常,也是在逼他们真正的表态。 瞅着这三人神态各异,李世民轻叹一口气,将李承乾杀崔玉生的真相讲了出来。 “杀得好,此人不杀,天理难容。” 魏征义愤填膺的直接站了起来,嗓门之大,门外的苏宁都听的一清二楚,当下,更是打起精神的站起了岗。 “玄成不要激动”李世民苦笑道:“杀得好是好,但也正是因此,不论是崔家还是世族,都将不容高明,所以你们就老老实实告诉朕,太子,适不适合为君。” “臣还是那句话,太子可为君,虽然杀崔玉生的手段有失小德,但于大德,太子丝毫不损。” 魏征仍旧第一个表态,李世民点点头,目光再次放在了房玄龄和杜如晦的身上。 房谋杜断,这两人都是有大智慧的人,二人这时候也看出来了,李世民是要开始为李承乾铺路了。 问他们太子能不能为君,其实,更是问他们愿不愿意支持李承乾。 看来,皇帝这一次没有叫长孙无忌,定然是他已经做出选择了。 他们三人的态度,让李世民很高兴,当下,他就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三人听完之后,心里皆是一震,没想到李世民对李承乾居然如此看重,为了让他上位,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怎么样,三位卿家觉得此事可行否?” “臣觉得可行,臣身为太子府监丞,愿随太子一起前往。” 魏征仍然是第一个表态,李世民现在看魏征,越看越欢喜,全然忘了之前恨的牙痒痒的时候。 “玄成深得朕心啊,朕也是这个意思,太子毕竟年幼,要是身边没人督促朕也不放心,有玄成在,朕心安已。” “臣定不辱使命。” 魏征坐下之后,房玄龄接过道:“陛下,臣以为太子带上几个人去即可,不应从朝中派遣官员去。” “哦?为何?” “朝中之臣,不论何人,恐怕最后都会成为太子的掣肘,当然,玄成除外。” 李世民看了看房玄龄,又看了看魏征,最后将目光,放在了杜如晦的身上。 正文 七十五章:突然驾到的李世民 房谋杜断。 杜如晦此人,谋略虽不及房玄龄,但处事果敢,李世民有什么拿不定的主意的时候,总是由杜如晦来决断。 “陛下,房相说的对,朝中之人,不论大官小官,早已在朝中染成了一团,以如今这种情况,恐怕并不能保证他们完全听命于太子,与其派遣官员,不如给予太子征召之权。” 征召之权…… 李世民在心中暗中盘索了起来,房玄龄三人也不在说什么,殿内变得静悄悄的。 过了足足一刻钟之后,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坚毅之色,看着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 但又什么都没有透露,和三人又随意的闲聊了几句之后,便打发他们各自回去理政了。 在三人走后,李世民静坐许久,而后便赶往了东宫。 …… 兴安门外。 鲜味阁的三人等了片刻之后,李承乾才姗姗来迟。 “殿下!” 三人各自行礼,李承乾看着三人中体型最为肥胖的张二河,打趣道:“你小子,这才几天没见怎么又吃胖了这么多。” 张二河憨憨一笑,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不好意思道:“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也没多吃,但就是越来越胖了。” 刘三喜和郭二也跟着打趣了几句,面对他们二人,张二河可不怵,三言两语就将他们堵的哑口无言。 “行了行了,时候不早了,赶紧出发吧,到了灵州之后,给孤来个信。” 刚刚还在嬉闹的三人面色一凛,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后,正色道:“殿下多多保重。” “行了,上车吧。” 待三人上车后,李承乾对着于德林交代道:“出城的时候小心,若是有什么不对劲,就先带着他们回东宫。” “殿下放心!” 于德林知晓轻重,昨天李承乾吩咐了之后,他就做足了准备。 他办事李承乾还是放心的,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李承乾莫名的叹了一口气。 “殿下,陛下来了,正在东宫等着呢。” 朴二郎气喘吁吁的从远处跑来,一边跑一边喊,李承乾一听李世民来了,眉头下意识的一皱。 平日里李世民是不怎么来东宫的,昨天崔家刚把银子送来,李世民今天这一大早就来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起个大早,难不成是贪图他的银子。 李承乾的心一紧,连忙就往回跑,朴二郎气还未喘匀,又屁颠屁颠的跟在了李承乾身后。 这些年来,每天早晨跑步总算没有白跑,他现在不仅强壮,跑得还非常的快,没用几分钟,就赶回了东宫。 …… 启辰殿内。 李世民看着铺在木箱上的被褥,嘴角就是一抽抽。 不就是几千两银子嘛,居然还躺在上面睡了一晚,有辱斯文啊。 “儿臣,参见父皇。” 李承乾进来就看到李世民不停的在银箱前派回,当下心中一苦,觉得这次怕是要大出血了。 “高明啊,君子重德,钱财次之,你明白吗?” “儿臣明白。”李承乾面色更加苦涩,犹豫几息后道:“儿臣愿孝敬父皇五百两。” 嗯? 李世民先是一愣,随后眉宇一皱,看着李承乾的眼神有点莫名之色。 那种神情,让李承乾的心直接开始滴血:“儿臣再孝敬母后五百两。” 这可就是一千两了啊! 五千两银子都还没有捂热,眨眼间就出去了一千多两,对李承乾来说,这简直就是剜肉之痛。 这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原以为李世民应该满意了,没想到他不仅没有满意,反而还隐隐有了温怒之色。 正当李承乾咬着牙,准备在多加五百两的时候,李世民恼怒道:“朕是在教你如何为君为人,你把朕想成什么了?” 突如而来的训斥,让李承乾先是一愣,随后又是一喜。 只要不要他的钱,怎么着都行,别说只是干说两句了,哪怕就是破口大骂也无所谓。 “是是是,儿臣庸俗了,父皇教诲,儿臣定当铭记于心。” 李世民哼了一声,这才满意了许多。 “你们出去吧,任何人不准进来。” “诺!” 苏宁带着宫女太监走了出去,朴二郎下意识的看了李承乾一眼,随后也跟着候在了门外。 木门缓缓关上,李世明的神色变得庄严,搞的李承乾一头雾水。 “高明,你为什么要杀崔玉生?” 李世民的话听不出个喜怒哀乐来,李承乾也摸不透他是个什么心思,犹豫几息后,便正色道:“此人乃幕后主使,不就该杀,律法制裁不了,儿臣就替天行道。” 等他说完,李世民也不说话,就直愣愣的看着他,看了足足一分钟之后,才道:“为君者,行事应该坦坦荡荡,以后做事,定要谨记。” “是” 李承乾乖乖的点了点头,摸不透李世民到底是想做什么。 “杀此人时,你可想过会引起今日之风波?” “没想过,儿臣只想主持一次公道。” “为了所谓的公道,和世族势同水火,值得吗?” “值得,儿臣来到这个世界,便想做点不一样的,有些事定当为之。” 李承乾一语双关,可惜李世民并不懂他说的真正的意思。 不过也不要紧,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含义,但李世民仍旧非常赞赏。 小小年纪就能有这种气度,李世民作为一个老父亲,倍感欣慰。 “朕准备让你去灵州。” 灵州? 李承乾一愣,好端端的让他去灵州做什么,这莫不是就是所谓的被贬? 见李承乾眉头瞬间拧成了一团,李世民解释道:“朕不是贬你去灵州,而是让你自己去闯出一片天,你明白为父的意思吗?” 说实话,李承乾不明白,这话不论怎么听,都像是在安慰人,他是琢磨不明白。 见李承乾依旧不解,李世民直接摊开道:“如今朝堂上的官员,出自世家的,和依附于世家的,共占了七成。” “这还不算天下各州县,这是股庞大的力量,如今,你和他们水火不容,这群人定然会盯着你,要是留在长安,定然时常会受到攻讦。” “这就是个漩涡,朕能保你一时,却不能保你一世,若想安安稳稳的登上皇位,你就得有自己的力量,所以朕让你去灵州。” “你性情聪慧,只要没有了掣肘,定然会闯出一番天地,就跟为父当初一样,南征北战,身边因此聚集了许多的人,所以这皇位朕坐的安稳。” “你若是也想安稳的登上皇位,那身边,就也得聚集起一堆人,明白朕的意思了吗?” 李承乾明白了个大概,但还有一点,他琢磨不明白,李世民怎么突然对他这么放心了。 正文 七十六章:闯出一片天 之前,李世民对他可是防备颇深啊,如今不仅不防备了,还大方的让他去闯出一片天。 难道就不怕某一天,李承乾翅膀硬了,随后脑袋一热,也将他搞成太上皇嘛。 李世民现在的态度很真诚,但李承乾偏偏拿捏不准,这是真心实意还是在试探他。 见李承乾眼睛提溜来提溜去,就是不说话,李世民心里还是有点失落的。 “朕之前是对你颇有制衡,你虽然聪慧,但毕竟年幼,朕是怕你被人迷惑。” “父皇用心良苦,儿臣感激涕零。” 其他的不说,就李世民说的这么动情,那该表的态度,还是要表的。 “朕今日给你通个气,过两天朕便会下旨,你早早准备吧,到了灵州之后就全靠你自己了,为父不会给你任何掣肘,若有事不决,可寻你祖父。” 李世民再一次摸向了李承乾的脑袋,那眼中的父子情深与真诚,让李承乾彻底没有了顾忌。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闯出一番天地来。” “好,哈哈哈哈!” 李世民也不多说什么,大笑着离去,临走的时候令苏宁带上了五百两银子。 李承乾这时,没有一点肉痛之色,反而笑眯眯的看着苏宁拿银子。 虽然他没有什么意思,但却看的苏宁头皮发麻。 天理轮回,果然好人有好报,他替天行道了一回,没想到老天爷居然还了这么一份大礼。 等到了灵州,那就是天高任鸟飞了,从李世民现在的态度看,到时候,估计他怎么折腾都可以。 这比呆在长安,可好多啊。 李承乾躺在银箱上,琢磨了足足一下午,勉强想清楚了点李世民这样做的缘由。 他现在和世族之人势同水火,那么这些人,定然会千方百计的将他拉下马,就算李世民一直护着他,等到李世民驾崩呢? 到时候,就算他是太子,世族能让他轻轻松松的继位? 可别忘了,一直还有个李泰虎视眈眈呢。 要是一直留在长安,他想发展自己的势力,也是无比艰难。 只要是他身边的人,世族定然会极尽打压,到时定然会引的朝堂纷争不断,那样与国无益,李世民也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李承乾离开长安,要不然,李世民就要想尽办法打压世族,或者干脆直接换太子。 可世族那么好打压吗? 杨广的前车之鉴足以警惕李世民了,操之过急天下会大乱,温水煮青蛙见效慢,世族传承七八百年,可不是他这一朝短短几十年就能轻易解决的。 要是这么好办,依李世民的性子,怎么会甘愿被世族掣肘。 剩下的就是换太子了,这更是不在李世民的考虑范围之内,首先,李承乾表露出来的胆谋、性子、聪慧,都让李世民非常满意,在所有的皇子中,李承乾目前是最为耀眼的。 其次,还是因为世族,李承乾和他们势同水火,那这些人定然会聚在其他皇子的身边。 不论是李泰还是任何一个人,若是真的让他们登了基,那最后,世族的势力定然还会进一步的扩大。 这不是李世民愿意看到的,可以说,也是将他逼得没有办法了,所以才苦思冥想出了这种办法。 而灵州也是个发家的好地方,历史上的唐肃宗,不也是在此地度过了最为艰难的几年吗。 况且离长安还不算远,一旦长安有变,李承乾也能及时赶回来。 李承乾雄心壮志,激动的一夜未眠。 …… 这之后的几日,朝野皆是一片平静,只有东宫闹腾了点,每天都有许多马车自东宫出长安城。 这倒是引起了一些人的好奇,但始终没有打听到具体的信息。 小胖子李泰,对东宫的异动最为好奇,天天派好几波人,始终守在东宫门外,想要搞清楚李承乾到底要做什么。 但他也是一无所获,这让李泰越来越好奇。 他这人,一好奇就爱琢磨,一琢磨就琢磨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要不是李世民突然下诏,估计李泰都能把自己琢磨病倒。 贞观四年,四月初十,皇帝下诏,令太子李承乾前往灵州陪侍太上皇,同时,兼领灵州大都督,灵州军政事务皆由李承乾一人决断。 自即日起,灵州之赋税不解长安,朝廷之官员不委灵州,灵州之开销皆有都督府负责。 总之一句话,从今天开始,灵州就和朝廷没什么关系了。 此诏一出,天下震动! 要是按照这么办的话,那灵州就是一个国中之国了,李承乾在灵州,那就是土皇帝了。 不过百官震撼归震撼,反对的倒是寥寥无几,除了几个老夫子拿礼法说事之外,大部分人都是无所谓。 对世族来说,灵州那地方鸟不拉屎,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还是个四战之地,突厥虽然被打趴下了,但也正是因此,突厥九部正式分裂。 五部臣服大唐,四部在草原上到处流浪,时不时的还侵扰一下边关,况且,东南西北还有薛延陀,还有吐蕃,还有吐谷浑。 以往朝廷每年都要拨不少钱给灵州,如今朝廷不给钱了,看李承乾能怎么办。 世族没话说,其他的人更然没话说了,李承乾又没招他们惹他们的,犯不上再此事上跟皇帝作对。 而李泰听到这个消息,更是高兴的从床上蹦了起来。 对他来说,李承乾只要离开长安,那就是天大的好事,这以后,可就只有他在李世民身边了。 这每天说一点点坏话,水滴石穿,他就不信拉不下来李承乾了。 崔康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更是大病瞬愈,连喝三壶水酒,他的想法,跟李泰差不多。 自古以来,太子若是离开皇帝身边久了,自然而然,父子之间的感情就会淡了许多,那样一来,各种猜疑也就来了。 这就是李泰的机会,也是世族和崔家的机会。 满朝文武,唯一感到惆怅的,可能就是长孙无忌了,这个老狐狸怎么也没想到,李世民居然会对李承乾如此爱护。 李世民是个什么心思,他看的一清二楚,没想到为了李承乾,他能做到如此地步。 正文 七十七章:离开长安 如此一来,长孙无忌不得不彻底站在李泰这一边了,李承乾万万不能上位,要不然,他如今的权势,长孙家如今的地位,都会如镜花水月般,变得不堪一击。 有了决断之后,长孙无忌令长孙冲,去请李泰吃饭,得到父亲暗示的长孙冲,一番言语之后,李泰的笑声就没停过。 …… 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李承乾在接诏的次日,天色未亮,便在执失思力的护送之下,启程前往了灵州城。 初夏的清晨,湿意很浓,山林中更是露水重重,李承乾骑一高头黑马,驻足遥望逐渐朦胧的长安城。 这一走,也不知何时才会回来,到时,这长安城也不知还是不是现在这个宁静的长安城。 唉,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李承乾轻叹一口气,掉头夹马而行,十余骑士紧随其后。 一行人渐渐消散于山间迷雾之中。 …… “陛下,臣妾……” 城墙之上,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依偎在一起,看着队伍彻底消失不见之后,长孙皇后立马忍不住的掉起了眼泪。 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李世民一边安慰她,一边也红了眼睛,朝阳渐渐升起,李世民轻念一句后,带着长孙回了宫。 …… 杨府。 杨成昆已经消失几天了,这年月消失这么多天,是个什么结果,也就不用多说了。 没有了杨成昆,杨府可以说是树倒猢狲散,这几日跑了的丫鬟小厮不在少数。 眼睛哭肿的杨夫人也没心思管了,杨成昆是没了,但他还有三个儿女。 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们母子几人怎么活下去。 “夫人,门外有人送来了几个大箱子,老奴打开看了,里面全都是银子,估摸有个数千两。” 唯一留下的老管家,兴冲冲的跑了进来,正为生计发愁的杨夫人一听,连忙跑向了门口。 打开的三个箱子,白花花的全是银子,拿在手里还有凉意。 杨夫人的眼睛,又一次的流起泪,没多久之后,杨府变得空无一人。 …… 房家。 房遗爱背着包袱行囊,正准备准备翻墙出府,前去追随李承乾脚步的时候,被他娘房夫人逮了个正着。 “你赶紧给我回去。” 在房府之中,房夫人绝对是处于食物链的顶端,不论是房玄龄还是房遗爱,皆是对此惧怕不已。 本来就是要偷偷跑,如今不仅被发现了,他娘手里还拿着个只剩了几根鸡毛的鸡毛掸子。 对这玩意,房遗爱是害怕不已,要不是有他,这鸡毛掸子也不会变得光秃秃的。 房遗爱背靠着墙,吓得不停的咽着口水。 “赶紧给我滚回去睡觉,听没听到!” 房夫人虚甩了一下鸡毛掸子,尖锐的破空声,让房遗爱的小腿肚子都开始打颤。 但害怕归害怕,今天他就是要去灵州,谁都拦不住。 “爹都让我去,你为什么不让我去。” 房玄龄听到动静刚刚跑过来,没想到房遗爱,居然就这么出卖了他。 房夫人眼神之中带着杀气,随意的撇了一眼房玄龄,就这一眼,让这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房相,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你爹说了也没用,我说不行就不行,赶紧给我滚回去。” 房夫人的脾气着实暴躁,话还没说完,便举起鸡毛掸子就要打,房遗爱早就准备好了,二话不说,就奔向了房玄龄,躲在了他的身后。 “让开!” 冷冷的一句话,让房玄龄心神一震,但还是硬着头皮,想要劝解一番:“夫人,去灵州也不是不可,现在太子……” “我不管朝堂之事。”房夫人根本不听房玄龄解释,直接道:“就是不准去。” 周边有着十来个丫鬟小厮,如此不给面子之举,让房玄龄心中积攒多年的委屈瞬间爆发,他豁出去了。 “闭嘴,妇人之见,你懂什么!儿啊,现在就走,去东城门在那等秦怀玉和尉迟家那小子,记着,到了灵州万事听太子吩咐。” 如此霸气的房玄龄,让众人皆是一愣。 房遗爱率先回过了神,二话不说,一溜烟的就跑出了府。 这时众人才回过了神,丫鬟小厮心中一惊,暗道不好,而房夫人先是一愣,然后瞬间有了那股房玄龄熟悉的气息。 “退下!” 冷冷的一句话,丫鬟小厮轰然散去,房玄龄刚刚的霸气荡然无存,威震朝堂的房相,现在像是一个无助的小白兔一般。 “夫……夫人……我……” 房玄龄话还未说完,房夫人就冲了上去。 “别挠脸……” “哎呀呀,你这悍妇。” “吾当初瞎眼已!” “……” 房府怒骂声与惨叫声不绝于耳,周围的邻居早都习以为常,就等着看,今日上朝房玄龄是个什么造型了。 为了房遗爱,房玄龄也算是豁出去了,李承乾本就聪慧,如今李世民又做到了这种地步。 这以后的李承乾,不可限量,这个时候跟着去灵州,没什么坏处。 秦琼也和尉迟敬德也是这种想法,他们三人的儿子,本就与李承乾相熟,如今李承乾得罪了世族,那在长安城,他们三人也会被针对,去灵州,不算是坏事。 有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谁家都有好几个儿子,派一个跟李承乾一起去灵州,不是坏事。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他们也深谙此道。 可惜,李承乾却不识好意,一个个的全都拒绝了。 对李承乾来说,身边聚拢这么一批人,那跟在长安有什么区别,他的一举一动,定然都毫无秘密可言,他可没那么傻。 …… 东城门。 房遗爱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秦怀玉和尉迟宝林纷纷露面,只不过和他不同的是,这两人即有奴仆还有护卫,做的也是宽敞的马车。 房遗爱跟这两人相比,更像是逃难的。 对于他家情况,秦怀玉和尉迟宝林也是一清二楚,房遗爱没有鼻青脸肿的,已经是超乎他们的想象了。 当下,兄弟三人兵合一处,信心满满的踏上了赶往灵州的路。 正文 七十八章:刺杀 …… 李承乾比他们要出发一个时辰,在加上轻车简行,所以比他们快了许多,一个多时辰,就走出了五十多里地。 之前蝗灾时修建的驰道,有不少都处在穷山峻岭之中。 前方不远处,就是野狼领,从这名字就能看出,这处山脉,定然有许多的狼。 离长安越行越远之后,李承乾的心情反倒变好了许多。 这野狼岭虽然时不时的响起几声狼嚎声,但这风景确实是不错。 山林上空,密密层层枝桠交错,树荫如漏斗一般,将阳光分割成了一束一束的小光柱, 光柱之下,飞蝶穿过细微的灰尘层,倒是给人一种向阳而生的感觉。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盎然的绿意让人心旷神怡。 但这时,执失思力却突然大手一挥,高喊道:“停!” 粗犷的声音,惊的林中一静,李承乾心中的田园意境,也消散的无影无踪。 “殿下,不对劲!” 执失思力带人将李承乾护在中央,面色凝重。 不等他解释,李承乾便在空气之中,感受到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这便是所谓的杀意吧! 嗡… 一声轻微的弓弦弹动声后,凌厉的破空声由远到近。 “列阵结盾,保护殿下。” 执失思力快速的将李承乾按的蹲在了地上,身旁的十来个金吾卫,娴熟的立起盾牌,将李承乾护了个严严实实。 duang~duang~ 高速飞行的羽箭撞在盾牌上后,发出着独特的声音,听着莫名的有种喜感。 很快,伤员的惨叫声也开始响起,盾阵内的李承乾面色阴冷,刚出长安就有人刺杀自己,就这么急不可耐吗?也是有趣啊。 几息之后,弓箭声消止,执失思力调拨一队人保护好李承乾后,拔刀杀向了在林中埋伏的刺客。 四周原本静觅的树林,此刻涌出了无数黑衣人,他们拿着各种武器,一言不发的杀了过来。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不论是金吾卫还是黑衣人,皆都没有大声的叫喊,有的,只有刀剑入肉的声音,以及兵器的撞击声。 刀光剑影,杀意震天,空气,感觉都随之冷了几分。 这些刺客虽人数众多,但在金吾卫面前,犹如散兵游勇,没多久,就开始呈现败像。 片刻之后,刺客出现的突然,消散的同样突然,只留下了一地的尸体,以及一些伤员的惨叫。 “殿下,抓了一个活口。” 执失思力的甲胄,已被鲜血染红,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血的味道,李承乾已经闻过了几次,他早都习惯了,看着眼神惊恐的黑衣人,李承乾也懒的多问,随意的挥了挥手,刀起刀落,脑袋如球一般,滚到了林子中。 “先诊治伤员!” “是。” 金吾卫受伤的人不太多,大多还都是轻伤,这得益于他们的甲胄,没多久之后,收拾妥当,众人接着赶起了路。 寻着血腥味而来的狼群,在他们离开之后一拥而上,撕咬吼叫声,听着格外的渗人。 “殿下,您不好奇他们是什么人派来的吗?” 面对活口,李承乾一句不问,这让执失思力非常的不解。 “问也问不出什么,费那口舌作甚。” 呃…… 李承乾一副睿智的样子,让脑袋单纯的执失思力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看着这突厥壮汉一眼迷茫的样子,李承乾淡淡一笑,钻进了马车之中。 这些刺客是谁派来的,不用问李承乾也知道,李泰这个小胖子,可真的是有手段啊。 在如今这个时候,他若是得手了,那背锅的肯定是崔家,就算是没得手,众人怀疑的第一个对象,还是崔家。 如此一来,崔家以及依附于崔家的人,都不得不紧紧跟在李泰身边。 不论怎么样,他都能得利。 …… 李承乾遇刺的消息,下午就传回了长安,李世民听到后,怒不可遏。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崔家。 崔康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个时候他既不能承认,也不能否认,能做的,就是佯装不知。 李世民也知道这一点,崔康不是个傻子,李承乾前脚离开长安,后脚他就派人行刺,那不是自己往自己脑袋上扣屎盆吗。 这种情况,正常人稍一分析总会怀疑李泰三分。 但李世民就是没有想到李泰,令苏宁查起了朝中百官,这事到最后,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 四日之后。 李承乾到了灵州,灵州郡守周方,挟灵州地方官员出城三里迎接。 大家都是老熟人,当初梁师都围城,也算是经历过生死,最重要的是,李世民已经给周方来了信,让他尽心听命于李承乾。 一晃四载,第一次来灵州城,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这眨眼之间,他也成了一个十四岁的壮小伙。 时光如白驹过隙,世事如白云苍狗。 妙哉,奇哉! “都督,臣已经将您原来住过的别宫改成了都督府,晚上给您接风洗尘。” 周方现在很恭敬,一副下属的模样,李承乾淡笑道:“周大人太生分了,别叫都督了,就叫殿下吧,孤来灵州,以后还要多多仰仗诸位。” “殿下言重了,臣等必尽心尽力。” “接风洗尘就罢了,孤晚上和太上皇吃个便饭就可,尔等就散了吧,过两日等魏征来了以后,孤在召集尔等。” 魏征家大业大,李承乾可以孤身一人来,但魏征不行,他既然已经跟李承乾站到了一起,那就得将家,也搬到灵州城来。 要不然,他一走,家眷在长安城中,必定会受到欺辱。 而李承乾也刚好趁他还没来的这几天,将灵州的情况先摸一番底。 这里以后就是他的地盘了,要是两万一抹黑啥都不知道,那还发展个屁。 进城之后,周方带着地方官告辞,李承乾直接奔向了李渊的行宫。 这之后,这地方就他们祖孙俩了,以后还得多多仰仗李渊,最重要的一点,当初李渊来灵州的时候,李世民不知是出于孝道,还是觉得对不起他老爹,反正给了许多的金银。 如今李承乾的身家,也就这一千多两了,以后灵州城众人的吃喝拉撒,可就由他负责了。 自然而然,他的眼睛盯向了李渊的布兜。 正文 七十九章:灵州 别宫。 李渊依旧还是老样子,衣冠不整的坐在地上,手里拎着一个酒瓶,不过他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也就是这年月的酒是水酒,虽醉但不伤身,要不然,按照李渊这个喝法,别说再生一堆孩子了,估计早都一命呜呼了。 现在的安西殿,仿佛变成了一个幼儿园,有在地上乱爬的,也有咿咿呀呀学舌的,十来个小孩吵做一团,搞的殿内十分的喧闹。 还有一些年轻靓丽的女子待在一旁,正热火朝天的打着麻将,从服饰看来,应该是这些小孩的母妃了。 这年纪还能播下这么多的种子,不得不说,李渊着实是厉害,强啊! 看到李承乾进来之后,这些女子动作一滞,纷纷起身,无措的看向了李渊,她们知道李承乾是太子,但不知道该不该行礼。 毕竟按照辈分,这些女子算是奶奶辈,是李承乾的长辈。 而李渊丝毫不在乎他的这些美人们,撇了一眼李承乾之后,接着闷声喝起了酒。 “孙儿,拜见祖父。” 对李渊,李承乾的目的也不单纯,所以上来直接行了一大礼,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行完礼后,等了几息不见李渊开口,李承乾也就自己站起来了。 跟李渊比起来,高士德则苍老了许多,几年前他还是一头乌发,现在两鬓已经斑白。 他偷偷撇了一眼李渊后,主动给李承乾拿了一小矮凳。 “多谢高公公。” 李承乾的道谢,让高士德显得有些惶恐,行了一礼后,又乖乖的躲到了一旁。 刚刚坐下,一个小孩便爬了过来,眉宇之间,倒是有几分李渊的样子。 小孩扒着他的腿,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来格外的单纯,李承乾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看着从开裆裤中露出的小雀,这应该算是他的叔叔了吧。 李承乾哑然一笑,觉得倒是也颇为有趣。 “这是你十三叔,还不快快行礼。”李渊突然开口。 李承乾稍一愣神,而后便为难了起来,行礼吧,有点难堪,不行礼吧,保不齐李渊会不高兴,他要是不高兴,恐怕还借不到钱。 瞅着李承乾一副为难之色,李渊畅饮一口打了个酒嗝,将酒坛扔到一旁站起,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一把抱起小孩逗弄了起来。 一边逗弄一边玩味道:“怎么,不想行礼?” 说完后,还没等李承乾开口,李渊又自顾自道:“也对,你爹和咱也没啥关系,不行礼也没问题。” 唉… 李承乾暗叹一口气,起身默默地行了一礼,这么多年过去了,李渊这嘴还是毒辣无比啊。 行了一礼原以为就完了,没想到李渊随后又抱来了一小孩。 “这是你十王叔” 李承乾的脸立马涨成了猪肝色,觉得李渊有点过头了,但看着李渊饶有兴致的神色,李承乾终是乖乖的行了一礼。 “这是你十六叔。” “这是你七姑。” “……” 小孩一个接一个的被抱来,原以为也就安西殿的这些了。 结果,李承乾还是低估了李渊的能力,他被狠狠的上了一课。 三十多个小孩,够的上一个加强排了,挨个行完礼后,李承乾的腰都快要直不起来了。 不过李渊倒是显得开心多了:“不错,长了几岁,也越有礼数了,比你那爹强。” 李承乾没接话,搞的李渊有点无趣。 “还不快快参见太子殿下!” 李渊一声令下,他的后宫嫔妃们,齐齐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这次没有回礼,只是点了点头,而后这些女人,便带着各自小孩离开了安西殿。 没有了那些孩子,安西殿立马平静了下来,李承乾的脑袋也感觉清明了许多,刚刚都吵的他头晕脑胀的。 在众人走了之后,李渊接着喝起了酒,喝了两口后问道:“听说你在长安闯祸了?” “算不上闯祸,孙儿行的是正道。” 李承乾的不卑不亢让李渊满意的点了点头。 “如今已经到了灵州了,可想好该怎么做了?” “孙儿先准备到各地转一转,看看灵州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心中有数了,才好行政治民。” “不错,有理有据,这几年长进了不少。” “谢祖父夸奖。” 李承乾行了一礼,而后场面突然就冷了下来,李渊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酒,并没有像李承乾所想的那样,问一问他有没有什么困难,或者是有问题可以来找他之类的。 等了几息,见李渊没有提这一茬的意思,李承乾也就主动告辞了。 反正来日方长,慢慢来,借钱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 入夜之后,李承乾跟李渊吃了个晚饭,然后便回了自己的都督府。 屋里的一切还是原样,虽然跟东宫比起来差了许多,但在灵州这地方已经算是奢华了。 李承乾躺下之后,朴二郎正准备也去睡觉的时候,又被李承乾叫住。 “明日你跟孤去别宫,然后就在高公公身边待着,孤之后要去各地巡查,你趁这段时间跟高公公好好学着点,等孤回来之后,提拔你做内侍总管。” “谢殿下,殿下放心,奴婢一定好好学。” 朴二郎的睡意瞬间消散,在李承乾挥挥手后,喜笑颜开的跑了出来。 …… 次日。 连日来的奔波,让李承乾这小身体还有点吃不消,一直睡到了个日上三竿才醒。 等到了中午的时候,他带着朴二郎去了别宫,跟李渊请完安之后,便将朴二郎安置给了高士德。 等忙完这一茬,回到都督府的时候,周方已经恭候多时了。 “殿下,按照您的吩咐,辎重补给已经准备好了,李叔伯将军也调拨了五百人。” 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周方的办事效率的确是可以。 “辛苦周大人了,孤下午就准备出发,等到魏征来了之后,就交给你安置了。” “殿下放心,臣已经准备好了。” 正事说完,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之后,李承乾便打发走了周方。 美美的补了一下午的觉之后,李承乾带着两千护军,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灵州城,开始了自己的巡视**。 正文 第八十章:东阳城 灵州地形,像是一个被虫子啃掉一半的桑叶,有四个最为重要的关隘,宁川关、东阳城、甘州城、原州城。 宁川关北拒突厥,东阳城是东门户,出此地越过黄河,便是太原。 甘州城便是西门户,北接突厥五百里瀚海,西拒西域诸国,而原州城,则扼守着长安方向。 其他地方,要么被群山峻岭所阻,要么被黄河天险所挡,可以说,只要守住这四个地方,那灵州就稳如泰山。 来的时候,原州城到灵州城这一路的情况,李承乾已经基本掌握,他这一次出巡,直接奔向了东阳城。 …… 三日之后,一队浩浩荡荡的队伍进了东阳城。 “臣,东阳城守将王安石。” “臣,东阳城郡守肖君清。” “参见大都督。” “两位起来吧。”奔波数日,李承乾的脸上一副疲惫之色。 这肖君清他不熟悉,但王安石也算是老熟人了,当初正是他带人来支援的灵州城。 对于此人,李承乾还是颇有好感的。 “王将军,一别数载,将军还是英武非凡啊。” 李承乾的夸赞让王安石又激动又惶恐,他没想到只是接触了几次,这位太子殿下居然还记得自己。 二人如熟人一般寒暄了两句,这让一旁的肖君清暗中羡慕不已。 如今的灵州就是李承乾的地盘,能让李承乾记住,那定然是对这王安石有好感。 这人以后怕是要飞黄腾达了。 肖君清偷偷看了一眼王安石,琢磨着该和此人再拉近一些关系了。 “都督,臣已经准备好宴席,本地一些官员望族,翘首以盼都督驾临。” 肖君清的态度不错,虽然和此人不熟,但这一番作态,让李承乾对他还是颇有好感的。 令执失思力安顿好士卒之后,李承乾带着于德林和几个侍卫跟着肖王二人一同前去赴宴。 …… 醉阳居。 这是东阳城最好的酒楼,往日里到了现在这种饭点,可以说是一桌难求。 而今天,醉阳居却格外的空旷,不仅空旷,四周还有不少士卒值守,街上巡街的衙役,也比往日多了几分。 这等架势,一看就是有大人物到访,爱看热闹的百姓,在远处围了一堆,想要看看来的是何方神圣。 李承乾没让这群人等多久,很快,他就在前拥后护中露了面。 众人一看被簇拥的是个半大的孩子,当下更是好奇。 “这人是谁,居然让郡守大人笑得如此可爱。” “可能是哪家大族的公子吧。” “什么大族公子啊,你们不知道吧。”一个矮个子男人,在众人目光都放在他的身上之后,一脸自得的卖弄道: “我家侄子就在衙门中当值,据他讲,今天来的是太子和灵州大都督。” 太子!嘶!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能见到这种大人物,也算是生平有了吹牛的资本了。 “那领头的那小孩,到底是太子还是灵州大都督?” 矮个子男人神情一滞,恼怒的看了一眼发问的人,对他提出这种超出自己认知的问题非常不满。 待李承乾等人进了酒楼之后,这群人才慢慢散去,而在这些人中,有一男人,手里捏着刚买的菜,面色阴郁,眼睛中时不时闪过一丝凶光。 …… “参见都督。” 大堂内的十几个人,见到肖君清笑眯眯的陪着一少年进来后,当下也知道这就是正主了,也不等介绍,众人立马起身行礼。 “大家勿须多礼,坐吧。” 众人分三桌各自落座之后,肖君清主动给李承乾介绍起了陪同的三个人。 “都督,这位是长吏冯正斌,他们冯家在东阳城立族已有五百余年,书香门第可谓是第一大户。” “大人言重了,大人言重了。” 冯正斌惶恐的起身,又是行了一礼,李承乾笑呵呵的摆摆手。 “这位是别驾张家豪,他们张家也已立族三百余年。” “这位是郡丞刘文明,刘家在这东阳城也已立族三百余年,城内还有传闻,说他们这一脉是汉室后裔。” 肖君清笑呵呵的,看起来像是在给李承乾讲俗闻趣事,但却把刘文明气个够呛。 这个狗东西,一有机会就给他挖坑,刘文明真想啐他一口浓痰。 李渊登基之后,奉道教老祖李耳为先祖,别看现在道教只是炼丹算命,那在以前,也是正儿八经的政治门派之一。 无为而治听过吧?黄老学说知道吧?文景之治都了解吧? 西汉在汉武帝之前,奉行的就是道家的无为而治,那个时候,李家的政治地位可谓是无比显赫。 后来刘彻上来了,什么狗屁无为而治,他要征服四海,而这个时候,刚好一个叫董仲舒的人跳了出来。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搞了一个独尊儒术罢黩百家,自此,李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孔家取而代之。 这之后,李家被刘家皇帝杀了无数人,变得一蹶不振,道家也跟落寞的李家一样,逐渐变成了道教,沦落于江湖。 要真的细算的话,刘文明和李承乾,还算是仇人了。 肖君清使出这等坏心思来,让刘文明怎么能不气,这年月大家都讲个祖宗。 别看已经过了几百年了,那互相之间寻仇的不在少数,要是李承乾不是个大度的人,那刘文明可就有苦头吃了。 “郡守大人说笑了,都是以讹传讹罢了,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刘文明讪讪一笑,一边解释一边偷偷观察着李承乾的脸色。 见这位太子殿下面色如常,眉宇之间依旧保持着笑意,刘文明这才松了一口气。 客套了一番之后,佳肴上桌,没想到这小小的的酒楼,手艺倒是不错,虽然只是一些家常菜,但也算是色香味俱全了。 等到酒足饭饱之后,李承乾在众人的恭送中,回到了早已安排好的府邸中。 在肖君清走后,李承乾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这东阳城虽然不大,但也可以一隅窥全境了。 朝中有大世家,地方有小世家,就像这东阳城,重要的官职都是这些所谓的名门望族把持,其他地方估计也都差不多。 他们家族在此地扎根百年,关系早已盘枝错节,如果说李承乾是灵州的土皇帝,那这些人,就是东阳城的土皇帝。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啊。 正文 第八十一章:面馆的变故 “殿下,要不再多带点人吧,就带三个人要是出事的话,这……” 于德林面色纠结,搞不懂李承乾好端端的玩什么微服私访啊,这东阳城人生地不熟的,还就带三个人,这万一出事的话,可怎么办啊。 “行了,带的人多了,傻子都能看出来不对劲了,那还怎么微服私访。” 李承乾换了一身便装,也不听于德林在说什么,拔腿就走。 这位主自小就颇有主见,于德林也没办法,暗叹一声气后,连忙招呼人跟了上去。 东阳城不大,算是一个中等规模的城市,因为背靠中原腹地,所以来往商客倒是不少,街上人来人往的,显得繁荣了许多。 李承乾一行人在大街小巷来回溜达,时不时的就跟路边小贩聊上两句,就这样转悠了一上午,李承乾对东阳城的情况,也基本摸了个大概。 肖君清这人能力还是不错的,虽然有一些小问题,但也无关大雅。 眼瞅着到了饭点,李承乾得肚子也转悠饿了,当下就随意找了一饭馆走了进去。 “老板,四碗面。” 小饭馆很简陋,里面就三四个木桌,也没个跑堂的,只有一男一女。 见来了生意,女的立马笑容满面的招呼李承乾一行人坐下,而后就催男的快去下面。 男人默不作声,转身就去了后院,他的身子骨很壮,一看就是有两下子的人,于德林下意识的多看了他两眼。 见男人离开之后,于德林凑到李承乾跟前,眉头轻皱小声道:“殿下,刚刚那男人在看我们的时候,好像有一种冷意,要不咱还是走吧。” 于德林心里总是感觉不安,他也不知道是自己太过于小心了,还是真的的确是有不对劲。 李承乾闻言看了一眼老板娘,那女子仍旧是一脸笑意,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事,别紧张。” 自从出来,于德林便一直是紧张兮兮的,李承乾觉得他应该是过于敏感了,也就未多想。 很快,那男人便端来了四碗面,清汤面里放着几片绿叶,看不出来是什么菜,但闻着味道还不错。 香味顺着冒起的热气,不停的往鼻子里钻,李承乾本来就饿了,一闻这味道,肚子更是咕咕咕的叫了起来,当下拿起筷子就要吃。 但于德林却突然出声道:“公子,面烫,凉凉再吃吧。” 李承乾看了于德林一眼,这家伙说完也不嫌烫,直接往嘴里送了一大口,这是在试毒。 平日里在宫里吃饭,专门有人负责这活,虽然觉得如今在外面没有这个必要,但他毕竟也是好意,李承乾也没说什么,放下筷子静静的等了起来。 面很烫,于德林一边龇牙咧嘴,一边大口的咀嚼着,但还没等这一口面下肚,异变突起,一直站在一旁的男人,突然从身后拿出一把菜刀,对着李承乾就劈了过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男人的确是个练家子,他出手很快,快到几个侍卫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刀就离李承乾的面门不足一寸了。 生死关头,李承乾也迸发出了惊人的反应力,顺势往后一躲,一屁墩直接坐在了地上,虽然姿势有点不雅,但好歹是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保护殿下!” 于德林吐出嘴里的面,一把掀起桌子砸向了男人,三名侍卫兵分两路,两个护住李承乾一个上前去助战。 虽然被两面夹击,但男人丝毫不怵,一把菜刀舞的虎虎生威,一时之间,倒也勉强能应付。 店里的女人,早已被这一变故吓得愣了神,直到霹雳乓啷的声音响起,她这才回过了神。 当下就哭喊了起来,门外的人听到声音过来一看,立马四散而逃。 李承乾揉着屁股,被两个侍卫护着躲在墙角,看着在围攻之下逐渐开始吃力的男子,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杀自己。 今天出来是随兴而起,来这家面馆也是随机行为,这男人不可能是早有预谋,那他就应该不是受人指使的。 这就让李承乾纳闷了,他是长的招人恨还是怎么着,怎么谁都想杀自己呢。 啪… 正当李承乾纳闷不解的时候,男子被于德林一脚踹翻在地,顺势也将仅剩的一张桌子,给砸的四分五裂。 要不是为了抓活口,他早都被于德林给劈成两半了。 “殿下,您没事吧。” 于德林脚步虚浮,嘴唇已有乌黑之色,一看就是刚才的面有毒。 要不是他多了个心眼,估计李承乾已经一命呜呼了。 李承乾面色铁青,男子和女人被押着跪立在李承乾面前,看着一脸凶残之像的男子,李承乾直接一巴掌。 这一掌势大力沉,男子的嘴角很快就流下了一丝鲜血,清脆的耳光声吓得女人不停的抖了起来。 “你下的什么毒,快说!” 哼! 男子眼冒凶光的冷哼一声,一副要打要杀随你处置的样子。 李承乾见此也不客气,一把抢过侍卫手中的刀,直接架在了女人的脖子上:“不说,我就先杀了她。” 原以为这是个夫妻店,没想到这男人丝毫不在意女人的生死。 “要杀就杀与我何干,等他毒发身亡,临死也还能拉个垫背的,也不亏,哈哈哈哈!” 这人一副疯了的样子,而女人在听到李承乾的话后,直接吓晕了过去。 这时,于德林已经开始站不稳了,李承乾见此,脑袋快速的转了起来。 几息之后,他带着一个侍卫寻到了茅厕,侍卫硬着头皮看了李承乾一眼,而后毅然决然的冲了进去。 不多时,随着干呕声响起,一股冲天的臭味弥漫于空中,哪怕捂着鼻子,李承乾还是被熏了个够呛。 一刻钟之后,侍卫面色青绿的提着一桶粪汁,站到了于德林身边。 李承乾没有进去,站在门外冷冷的注视着被五花大绑的男人,几息之后,屋内呕吐声不止,哪怕站在门外,都能闻到那股恶心的味道。 几碗粪汁下肚之后,于德林将肚子里的东西吐的一干二净,迷迷糊糊的他又被灌了一大桶水,接着又是粪汁。 就这样循环了几次之后,李承乾才带着他急匆匆的回了府。 正文 第八十二章:真相 “殿下放心,于将军脉象虽虚弱,但却跳博有力,毒应该未侵入脏腑,臣开几服药休养几天,应该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在出来巡视的时候,为了避免有个头疼脑热,李承乾特地带了个御医,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看着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于德林,李承乾连忙出了屋子,没事他就放心了,再多待一阵,他绝对要把肠子都吐出来。 于德林身上那股味道,称一声生化武器也不为过。 “殿下,肖郡守来了。” 此人消息倒是挺灵通,李承乾深吸几口气后,令人将他带了过来。 “都督没事吧,臣听到消息,吓得魂都要没了。” 肖君清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见到李承乾没事,他这心才放了下来。 “孤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肖君清陪笑两声,而后又义愤填膺道:“这该死的贼人居然如此大胆,都督放心,臣已经派人去查探了,定然会查个水落石出。” 李承乾随意的应付了两声,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肖君清见此,也颇有眼色的悄悄告退。 待他走后,李承乾令人将行刺的男人带了过来。 这家伙现在已经被打的不成人样了,脑袋犹如猪头一样,可谓是各种手段上了个遍,但他就是一言不发。 这种人,犹如古之死士一般,想撬开他的嘴,可谓是难于登天。 “殿下,这家伙嘴太硬了,要不杀了算了。” 李承乾挥挥手,抓着男子的两个侍卫立马放开了他,没有了支撑,男子犹如面条一般,软绵绵的躺在了地上。 虽然他已经到了有上气无下气的地步,但瞅向李承乾的眼神中,仍旧带着浓浓的杀意。 这让李承乾着实是纳闷不已,他也是第一次到这东阳城来,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一个跟自己有这般深仇大恨的人。 他到底是不经意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了? 李承乾是真的想不明白。 “说说吧,你为什么要杀孤,只要你老实交代,孤可以给你一条活路。” 男子不说话,酝酿许久之后,吐了一口软绵无力的唾沫。 得,李承乾也不费口舌了,撂了一句给他个痛快后,就回屋睡大觉去了。 在他熟睡得时候,肖君清将东阳城搞了个鸡飞狗跳,虽然搞得人心惶惶的,但还真是快速破了案。 “都督,臣查清楚了,饭馆那一男一女,男的叫朱老大,女的是个寡妇人称许寡妇,店是许寡妇的,朱老大是她店里得活计。” “据一个泼皮交代,这朱老大以前是宁川关一军将,当初跟着吴乾造反,在吴乾兵败被杀之后,这人带着家眷来了东阳城。” “这贼子行刺都督,可能是为了给吴乾报仇,听说他和吴乾是结义兄弟。” “这泼皮是何人?可信吗?” “这…”肖君清短暂的犹豫过后,说道:“这泼皮是朱老大老婆的姘头,并且和许寡妇也有染,所说的都能对的上号,应该可信。” “他还交代,半年前朱老大老婆孩子全都莫名失踪,这泼皮怀疑是朱老大干的。” 听完前因后果后,李承乾也是无语了,没想到几年前的事情到现在还能引起余波,果真是世事无常啊。 “行了,这事就到这吧,你做的不错,好好干,孤看好你。” “是,都督放心,臣一定不让都督失望。” 肖君清喜笑颜开的走了,李承乾缓了缓神后,又令人叫来了王安石。 他之所刚到灵州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巡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摸一摸各地驻军的底。 大唐军制是府兵制,按照后世的说法,就是藏兵于民,大家平日里该种田种田,该干嘛干嘛,隔个一年半载训练个几天,等到发生了战事,就立马集结奔赴战场。 而除了府兵之外,还有一部分常备军,这些人不事生产专职战事,平日里就由朝廷养着,也就是所谓的职业军人。 像是在边境以及重要关隘,布置的都是常备军。 灵州作为四战之地,不论是边军还是各地驻军,都是常备军。 这也是往年朝廷花在灵州身上的大头,如今,李承乾入住灵州,朝廷自然是不给钱了,从今年过后可就需要他自己想办法了。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拿不出钱,到时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而在各军中,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吃空饷以及兵员良莠不齐。 所以李承乾的当务之急就是整军,以目前灵州一年的赋税,一旦没有朝廷拨款,是养不起这么多士卒的。 如此一来,注定只能先走精兵路线,等到手里真正有了枪杆子,那身板才能硬。 …… “臣,参见都督。” “将军坐。”李承乾笑呵呵的。 王安石原以为突然叫他来是为了行刺的事情,但现在见李承乾笑的跟花一样,又有点拿捏不住了。 “都督叫臣来,可是有何吩咐?”李承乾久久不开口,王安石不得不主动问了起来。 “也没什么事,就是叫将军来聊聊天。” 此话一出,王安石更觉得是有事了,要不然李承乾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况且大家也不算太熟,就算找人聊天,也轮不到他呀。 “将军在东阳城呆了多少年了?” “臣是武德二年来的东阳城,眼瞅着十年了。” “十年光阴呀”李承乾感叹了一句,随后道:“这东阳城有多少军卒?” “共有三千多人。” “一年耗费是多少?” 这个问题王安石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人吃马嚼,加上饷银,一面大概在四千两左右。” 这个数字不算多,摊在一人身上,一年也就是个一两多。 李承乾在心里快速的算起了账,从兵部账面上来看,在干趴下突厥之后,经过几番调整裁撤,灵州还有七万兵马。 这七万人肯定还有个一两万的水分,实际人数应该也就四五万,到时候再裁撤一部分,最后应该有人三万人左右。 以目前灵州的情况,有三万人绝对是够了,这样一年的开销,也就是个十来万。 这个数字在李承乾的接受范围之内,又闲聊了两句之后,他便打发走了王安石,而后写了一封信,令人快速传回了灵州城。 正文 八十三章:不爽 第二天。 昨日的风波已经散去,东阳城又回归了往日的平静,只不过老百姓的茶余饭后中,多了一件太子遇袭的传闻。 百姓的生活虽然平淡,但今日城中大营,却是热闹了起来。 倒也不是出了什么事,只是因为李承乾突然来了。 营中牙房内,李承乾一屁股坐在原本属于王安石的座位上,神色之中有种淡漠,王安石略带不安的坐在下方。 刚刚检阅完东阳守军,对于士卒表现出的战斗力和精气神,李承乾还是非常满意的。 不得不说,这王安石治军的确有方,并且此人也没有什么陋习,不喝兵血也不欺压士卒,算的上是一良将。 但是有一点,可就让李承乾不那么开心了。 “王将军的偶像,莫非是汉之周亚夫?” “臣……”王安石不安的起身,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承乾的话虽然听起来没什么其他的意思,但就是让人有种不安的感觉。 看着王安石局促的样子,李承乾淡淡道:“王将军该让士卒明白,他们身上的盔甲兵器是从何而来,领取到的军饷是何人所发,细柳营之事虽是美谈,但在孤看来,却也不是什么好事,王将军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李承乾便拂袖而走,看也没看王安石,在他走后,这位纵横沙场十余载的将军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的后背早已湿透。 “将军,没事吧?” 王安石看着副将摇摇头,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一脸的苦涩,李承乾说的没错,他的偶像的确是周亚夫。 可惜,他有做周亚夫的心,李承乾却没有做汉文帝的愿。 汉朝时,为了防备突厥入侵,汉文帝令周亚夫驻军细柳,当皇帝亲自去劳军的时候,却被门口士卒所挡,直到周亚夫下令,汉文帝才得以进入军营。 李承乾没想到,今日他居然也来了这么一出。 本来今天突然袭击,是为了看看东阳守军的真实情况,没想到却被门口两个小兵所阻,哪怕他已经掏出令牌表明身份,但这两个小兵依旧不为所动。 直到王安石露面之后,李承乾才得以进入军营。 这让李承乾心里非常的不爽,这种军中只知将军令不闻天子诏的行为,汉文帝吃,但他接受不了。 士卒只听将军的话,那皇帝算是什么? 将军的影响力大过皇帝,那岂不是想造反就造反? 他出钱出力,最后军队成了将领的私军,这不成了冤大头了? 这等赔本的买卖,傻子都不会干。 像王安石这种,是做忠臣还是做反贼,皆在他的一念之间。 李承乾是万万接受不了这种事情的,他才应该是个持枪之人,像王安石这种将领,只能是个开枪之人。 从大营回来之后,李承乾一个人独自琢磨了许久,不经意间,天色就黑了下来。 “殿下,肖郡守求见。” 肖君清? 李承乾看了看天色,随即也明白了此人是干嘛来了。 他明日就要走了,这是定然又要给他摆送风宴了,李承乾摇了摇头。 待肖君清进来之后,果然如李承乾预料的那样。 “都督明日就要走了,臣与几个同僚还是在……” “设宴就不必了。” 肖君清话还未说完,李承乾便道:“你去通知本地商贾大户,明日,孤设宴请他们一聚。” 肖君清一愣,想不明白李承乾这是又要玩什么花样。 “一群商贾贱户,都督宴请他们作甚?。” “孤自然主张,你去通知他们便是。” “诺。” 肖君清一脸不解的走了,本来已经摆好了宴席,就等李承乾大驾光临了,没想到李承乾不仅没赏光,反而明日还要主动宴请商贾,肖君清是琢磨不明白。 酒楼内,众人翘首以盼,却没想到来的只有肖君清一人。 “郡守,都督可是没来?” 肖军清点了点头,随后又将李承乾明日宴请商贾的事情说了出来,众人一听也是一愣。 他们好心好意给李承乾摆宴送风,结果这位太子殿下不给面子,这倒也就罢了,但明日却又主动宴请商贾,这让众人心里稍许有点不高兴。 “这位都督,还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啊。” 刘文明没头没脑的一句,让众人都暗中点了点头。 “行了,散了吧,怎么吩咐咱们怎么办就是,这通知商贾的事情,就劳烦刘郡丞了。” 肖君清笑眯眯的,让刘文明心里一阵恼怒,这个该死的东西,不就是喝醉酒说了他一句坏话吗?至于这么小心眼嘛。 看着肖君清消失的背影,刘文明恶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 次日一大早,李承乾看了看已经能够下地的于德林后,就在肖君清的带领下,前去赴宴。 东阳城有实力的商人还是不少的,几十个人将醉阳居塞的满满当当的,大堂内空座不少,但这些人却又像是小厮一般,乖巧的站在一旁。 他们也知道,在这些大人物面前,他们是没有资格落座的。 商人不可与朝臣君子比肩而立,同食而坐,这是律法。 相反,刘文明等人则坐在一起谈笑风生,都不拿正眼瞧这些商人。 没多久之后,李承乾笑呵呵的走了进来,众人连忙行礼。 “免礼免礼,诸位不要客气,大家都坐。” 李承乾坐下之后,发现那些商人依旧站在墙角头也不敢抬,一个一个的,就像个柱子一般往那一杵。 “都站着作甚,快坐快坐,孤今日宴请的就是你们,你们这站着像什么样,快坐。” 众商贾你望我我望你,皆是一副犹豫不安之色,没有一个人敢第一个出头。 眼瞅着就要把李承乾架上,肖君清连忙站起解围道:“都愣着做什么,听不到都督的话吗?让你们坐下就坐下。” 肖君清的态度跟李承乾的比起来,那就是天壤之别,但偏偏这群人还就吃这一套。 肖君清刚喊完,这些人便犹如受惊的羊羔一般,立马慌乱的坐了下来。 这看的李承乾心里情不自禁的怀疑,这群人是不是有什么受虐的倾向。 他好言好语的不听,便要让肖君清训斥一番,也是有趣啊…… 正文 八十四章:宴请商人。 “来来来,诸位,满饮此杯。” 李承乾举杯而起,众人连忙匆忙起身,有几个激动的商人甚至开始手抖了起来,一杯酒硬生生的撒掉了一半。 一杯水酒下肚,场面立马变得轻松了起来,特别是这群商人,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绷的了。 酒过三巡之后,李承乾笑呵呵的起身,走到这群商人面前友善的跟他们唠了一会家常,这可让这群人激动的无以复加。 他们虽然有钱,但地位却是不高,平日里一个衙门的小吏面对他们的时候,也能趾高气昂的。 如今,能跟高高在上的太子聊天,这在今天之前,谁敢想? 别说想了,那就是做梦也不敢做这样的梦啊。 最重要的是,这位不仅是太子,现在还是灵州都督,灵州这一亩三分地是他的地盘了。 李承乾能特意宴请他们,还如此的亲切友善,不论有没有目的,就从现在的态度来看,估计以后他们的地位能提高不少。 毕竟哪怕就是驴拉磨,也得给喂点粮食不是。 不得不说,商人的确是没有一个简单之辈,李承乾的确是有在灵州范围内提高商人地位的打算。 只不过李承乾没有他们想的那么不堪,巧设名目向商人收敛钱财,这种方法太low了,李承乾看不上。 寒暄一通之后,李承乾放下酒杯清了清嗓子。 众人立马知道这是要说正事了,当下,不论是商人还是官员,皆都聚精会神的看向了他。 “诸位,今日邀来你等是想告诉大家一件事,两月之后,灵州便会召开商人大会,到时全州商人汇聚一堂,共议商贾之事,尔等可一定要去啊。” 李承乾说完之后,这些商人脑袋轰的一声,随后立马兴奋了起来。 他们猜的果然没有错,这位都督定然是要提拔商人了,要不然,怎么会召开这所谓的商人大会。 天可怜见,官府商议啥事,啥时候带过他们商贾了。 “都督放心,草民到时爬也要爬到灵州去。” 专做布匹生意的吴刚吴老太爷,面色红润气血都为之一热。 这老头都快七十多岁了,这年纪放在现在这个时候,算是高寿的老寿星了,李承乾都怕他太过激动出意外。 所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原本是想示意让他别激动,没想到这反倒让老头的面色更加的红润了。 那炽热的眼神,犹如吃了那种药一般,让李承乾都不敢与之对视。 如今事情说了反响也不错,李承乾心满意足的也准备走了,但没想到,刚出了门,就看到他的车驾周围堆了大大小小许多的木箱。 不论是这种木箱,还是从木箱中弥漫出来的味道,李承乾那都是非常熟悉呀。 “这是?” 李承乾佯装不知,吴刚作为商人之中年龄最大,以及最有名望的人,当仁不让的站出来解释道:“都督远道而来,百忙之中还抽空接见我等,这都是大家伙的一点小心意,万望都督莫要推辞。” “是是是,我等仰望都督许久,都督定要收下。” “……” 众商人你一言我一语的。 李承乾召见他们,这群人自然不能是空手来的,如果来之前,他们还有点不舍的话,那现在,这种人则开始害怕李承乾不收了。 主动送银子,并且还求着要收下,这等待遇让东阳城的大官小官格外的羡慕,啥时候这种好事也能沦到他们啊。 平日里给他们送钱,这群人可是百般不情愿的。 唉…… 众官心中皆是暗叹一口气。 李承乾现在的确很缺银子,而这些钱加起来应该也有个上千两,听起来不是很多,但这只是一地,后面还有许多地方呢,要是收的话,积少成多,最后的收入定然也非常的可观。 但是,李承乾没有要这种钱的打算,他现在是灵州都督了,他若是收了这群商人的钱,那之后还怎么要求底下的官员。 其次,以他的身份收这些商人的钱,传出去掉份。 “诸位的心意孤领了,但这东西你们还是各自拿回去吧,这个,孤定然是不能收的。” “都督……”吴刚立马红了眼,怕什么来什么,他这还是第一次送钱都送的这么费劲。 正想要再劝劝的时候,李承乾却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待李承乾的车架消失不见之后,这场宴席也就结束了,诸官也都心痒痒的走了。 对于这些钱,他们心里也是有想法的,但奈何李承乾都没收,他们要是后脚就揣进自己的腰包里,要是让这位都督知道了,定然是要吃瓜捞的。 李承乾走了,官员也走了,这些商人彻底的放松了下来,他们还没有从见到太子的兴奋中缓过神来,一脸激动的回味着刚才的景象。 有人炫耀太子刚刚跟他说了话。 有人显摆刚才他离太子最近。 甚至有人出了大价钱,将刚刚李承乾做的凳子买了下来。 这一番操作,一下子提醒了众人,他们纷纷将目光盯向了李承乾用过的筷子碗筷。 一时之间,这普普通通的碗筷仿佛成了无价之宝一般,价格很快被叫到了三百多两。 面对如此之高价,众人的兴趣仍旧不减,最后,更是以四百七十二两的天价成交, 获得最后胜利的,是一做陶瓷生意的人,他小心翼翼的从醉香居老板的手中接过了碗筷,然后就像面对传**一般,护在怀中,一溜烟的就往家跑。 一些人见此突然捶胸顿足,暗自后悔刚才应该咬咬牙,再叫叫价的。 在众人散去之后,醉香居的老板笑眯眯的数着银子,厨子出身的他体态圆润看起来憨憨的,但这脑袋可聪明的不得了。 在李承乾第一次来的时候,他就将用过的碗筷给珍藏起来了,要不然他怎么可能轻易的就卖李承乾用过的碗筷呢。 他又不傻,别看这现在只是碗筷,但等李承乾登基之后,这碗筷可就不是碗筷了,这玩意,可就直接变成御物了。 要不是已经有了一副碗筷,他怎么可能将这么宝贵的东西卖给其他人呢。 正文 八十五章:到了灵州 吴刚没有参与到争夺碗筷的事情中,对他来说,碗筷算什么,他可是和太子有过亲密接触的。 一想到刚才李承乾拍了拍他的手,坐在马车中的吴刚就赶紧就将自己的右手护了起来,看了一会后,还突然闻了两下。 马车摇摇晃晃的回到了吴府,他儿子吴克幸早已恭候在门外。 年纪大了,下马车也不方便,所以吴克幸孝顺的伸手去扶了一把,结果万万没想到,在他手刚触碰到吴刚的一刹那,他老爹面色巨变,一把甩开他的手,身体灵活的从车上直接跳了下来。 “混账东西,混账东西……” 吴刚下来之后就是一顿破口大骂,骂了一番之后,看着自己的右手一副心痛至极之色。 看着吴刚疾步如飞的背影,吴克幸一副莫名其妙之色。 …… 到了下午之后,李承乾带着人离开了东阳城,开始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东阳城的地方官员礼送出了三里地。 王安石自然也在其内,经过一天的反省,他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所以便将东阳守军布置在了道路两旁。 待李承乾车架经过之时,众士卒高声齐呼道:穿李家的衣、吃李家的饭、拿李家的钱、听李家的话,太子万岁万万岁! 这一声声的高呼,让李承乾在经过王安石身边的时候,看向他的眼神更加的莫名。 这看的王安石一头雾水,虽然能感觉到太子对此是满意的,但不知道为何,李承乾的眼神之中却带着一股玩味。 王安石琢磨不明白,他当然不知道,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李承乾立马就联想到了袁大头,当初小站练兵的时候,他让人喊的就是这些话,但愿这王安石,最后可别变成袁世凯了。 …… 离开东阳城之后,车架一路往北,期间经过许多小县城村庄的时候,李承乾都会停下打探一番。 虽然有许多不如意的地方,但大体上还是过得去的,得益于隋末的战乱,不仅导致人口大幅度减少,还使的许多的田地变成了无主之田, 人少田多,所以在唐初实行的便是均田制,这保证了大部分人在正常的情况下,都能有足够的田可种。 所以现在百姓勉强能吃饱,大家对此也很满意,觉得生活的不错。 这就是这个年月老百姓最低的要求,能吃饱饭不饿肚子,只要大家能活的下去,那便是好日子了。 一路走来,李承乾对底层百姓的生活,基本上算是认识透彻了。 就这样走走看看,大半个月的功夫,李承乾从最东头走到了最西头。 甘州城,在几年前打仗的时候,突厥人将城里的人屠戮殆尽,这里的人是后来迁过去的。 吃一堑长一智,虽然突厥已经被干趴下了,但甘州城的守军,还是比之前多了两倍。 因为是军镇的缘故,所以政事军事皆有守将郭杰一人决断。 此人也算是一良将,不论于军于民,行事皆是公平有度,所以众人对他也很信服,但军政聚于一人不是好事,唐朝后来实行的节度使制度,足以可以证明了。 但奈何他的手里也没什么人,所以李承乾只能暂时先忍耐这种情况。 离开甘州城之后,这次的巡视基本上就算是结束了。 灵州大概得情况还是不错的,不论是军还是政还是民,李承乾都做到了心中有数,下一步该如何发展,他也有了个定数。 在李承乾启程返回的灵州的时候,魏征和房遗爱三兄弟,则同时到了灵州城。 房遗爱三人比魏征早出发了两天,但因为少年心性贪玩,一路边走边玩,磨磨蹭蹭的走到一半的时候便遇到了魏征。 得知这三人也要去灵州投奔李承乾的时候,魏征便拉着他们同行,有了魏征的监视,这三人才收敛起了玩性。 要不然,这三人恐怕是会走个一年半载。 …… 灵州城内。 得知魏征今日要到,周方便早早的恭候在了城门口。 论官职,魏征比他的官大,论名望,魏玄成也是名扬天下,当然最重要的,作为唯一一个跟着李承乾来到灵州的官员,他定然会受到重用。 这一次李承乾出任灵州都督,对周方来说,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坏的一方面,是他身为灵州刺史,原本是灵州场面上最大的官,但现在李承乾来了,那这刺史定然是就不需要了。 而好的一方面,也是因为此事,这刺史不需要了,那周方只剩下了两个出路。 一被调回长安,二跟着李承乾干,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是回不去长安了,那就只能跟着李承乾了。 所以亲自来城门口迎接魏征,这买卖不亏,周方把自己的姿态摆的很低。 他等了足足一个时辰,魏征的车架才慢慢悠悠的出现。 …… “魏大人,下官灵州刺史周方。” “周大人。” 两人稍微寒暄了一通之后,周方便带魏征前往了早都安排好的住处。 这住处,便是当初吴乾的宅子,他当初身为灵州督军,这房子自然也是最也是灵州城内最好的。 三进三出的大宅子,水榭楼阁一样不缺,魏征原以为灵州是个荒凉的地方,结果没想到,居然也能有这种江南风格的宅子。 魏征虽然觉得有点不太合适,但他拖家带口的加在一起有个一百多人,住在这里刚刚好能安置下来,所以犹豫一番之后,便向周方告了一阵谢。 在安置完魏征之后,周方便主动告退,但没想到,刚出了大门就被三个少年给拦住。 这三人在城门口的时候他见过,原本还以为是魏征的儿子呢,没曾想,居然是房、秦、尉迟三家的人。 大家都是出自秦王府,周方跟他们的父辈也算是相知,所以得知他们也是来投奔李承乾的之后,便将他们安排进了都督府中。 第一次来灵州的三人,没有了家人的管束之后,可算是撒了欢了,成日里那是吃喝玩乐,在城里玩了个不亦乐乎。 就这样玩了半个月,在李承乾即将回来的时候,他们终于玩出了事情来。 正文 八十六章:惹祸的三兄弟 …… “臣等恭迎都督。” 李承乾回来的当天,周方依旧率人迎出了三里地,包括魏征在内。 一个月的风吹日晒,李承乾的肤色黑了许多,但看起来却让人觉得成熟了许多。 “行了,都起来吧。” 李承乾下了马车,而后一眼就看到了魏征。 这老头目不斜视一脸正色,之前跟李承乾在东宫天天斗嘴论道,他们二人可谓是老熟人了。 “魏监丞,别来无恙啊。” “劳都督挂念了” 魏征不卑不亢,李承乾笑呵呵的看了他一眼,对于此人,他也是觉得颇为有趣。 回到灵州城,李承乾的心情还是不错的,但周方随后禀告的事情,可就让他直接不高兴了。 “人呢?” “暂时关押在牢中,都督放心,臣已经交代过了,他们三人没吃什么苦头。” 李承乾冷着脸,没想到刚回来,就碰到了这种糟心的事情。 “你去将他们带来。” “这……”周方看了看四周,然后小声道:“殿下,太上皇因此事非常不高兴,要是直接放了的话,臣怕会惹恼太上皇。” “无妨,孤自有打算。” 李承乾冷着脸,见他主意已定,周方也不多说什么,行了一礼之后,就率先返回城中。 “魏大人,跟孤一起吧。” 魏征点点头也不客气,直接上了李承乾的马车。 马车再次启动,摇摇晃晃了一会之后,李承乾道:“魏大人,他们三人之事你可知晓?” “知道。” “那你觉得孤应该如何做?” 魏征想也没想,直接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依律办事。” 李承乾没再说话,过了一会突然长叹了一口气,这一次,保不齐就要得罪李渊了。 …… 等到李承乾回到都督府后,房遗爱三人已经被周方带了回来。 被关押在牢中两天,虽然因为周方的吩咐没有吃什么苦头,但遭罪却是难免的。 以往这三人,总是穿戴整洁一副贵公子的模样,现在却像是乞丐。 头发七零八落跟个疯子一样,上面还沾着几根稻草,脸蛋也是黑一块灰一块的,身上还有一股非常刺鼻的味道。 李承乾刚见到这三人,便二话不说,直接让人带他们下去洗了个澡。 片刻之后,这三人才以他熟悉的样子出现。 “殿下……” 房遗爱一副受了委屈找到主心骨的模样,李承乾本来还有点恼怒,但见此,也只能长叹一声了。 “到底怎么回事,给孤说仔细了。” 房遗爱三人立马你一言我一语的同时讲了起来,叽叽喳喳的,让李承乾颇感心烦。 “行了,怀玉你说。” 相比于房遗爱和尉迟宝林,李承乾更加相信性子沉稳一点的秦怀玉。 秦怀玉当下便将前日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讲了出来。 两天前,这三人去酒楼中吃饭,他们在长安城中吃饭,早都习惯于坐雅间,所以这次也不例外。 但没想到饭菜刚刚上来,他们还没来得及动筷子呢,突然闯进来了几个人。 正当三人不解的时候,为首的一人趾高气扬的让他们从雅间出去,这房遗爱三人自然不干。 以往都是他们盛气凌人的,哪有人敢欺负他们,于是,房遗爱三人充耳不闻,但没想到,见他们没反应,闯进来的这群人,竟直接掀翻了桌子。 在人吃饭的时候掀桌子,这可是大仇啊,房遗爱三人当下也不客气,直接跟这群人撕打了起来。 他们三人的功夫,在长安城那都是声名远扬的,就这几个泼皮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没两下子便被打的抱头鼠窜。 原以为就这么结束了,三人也没想就这么拍屁股走人,他们是来吃饭的自然要填饱了肚子才走。 但酒楼掌柜可是不敢再招待这三人了,他好话说尽,就差给这三人跪下了,但他们就是不走,于是掌柜的也没什么办法了。 他们三人的穿着气质一看就是权贵子弟,掌柜的也不敢得罪,便就让人给他们重新上了一桌。 结果没曾想,这次依旧还没来得动筷子,之前被打跑的那些人又跑回来了,并且又叫来了不少的人。 二话不说,上来又是直接掀翻了桌子,这一下,房遗爱三人可是彻底生气了,出手也不留手了,可谓是招招狠辣至极,打的这群人抱头鼠窜。 特别是为首的那人,房遗爱直接卸掉了他的两个胳膊,看他还敢不敢再掀桌子。 原以为这些人只是一群泼皮,结果没曾想,领头的那人,是李渊目前最宠爱的妃子宋美人的弟弟。 小弟被打了个半死不活,李美人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于是,就在李渊耳边吹了一阵枕头风。 本来李渊是根本不在乎的,但在听到打人的是房家秦家尉迟家的人后,李渊立马就勃然大怒了。 娘的,你们的爹造了老子的反也就罢了,你们这群小崽子如今也敢欺负到他的头上了。 李渊愤怒至极,直接让高士德带人将房遗爱三人抓回宫中,准备狠狠地教训一通。 李渊冲昏了头,高士德却没有,朴二郎告诉他这三人和李承乾是好兄弟,抓他们进宫,高士德肯定是不敢的,但同样他也不敢违抗李渊的命令。 无奈之下,高士德只好寻到了周方,这种事情周方也感到为难,所以他又寻到了魏征,最后还是魏征拿定的主意,先将这三人关进大牢之中,等李承乾回来在拿主意。 周方觉得的确是个好办法,所以也就照办了,而李渊对此却是恼怒至极,现在李承乾要是去行宫的话,李渊肯定不会给他好脸色。 这让正准备借钱的李承乾,是又恼怒又无奈。 秦怀玉说完之后,这三人便偷偷观察起了李承乾的神色,见他面无表情眉宇轻皱,这三人的心立马不安了起来。 他们也没想到,随随便便打个架,还能招惹到李渊,这是个什么事啊。 哪怕就是在权贵多如狗的长安城,他们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也没招惹到过李世民啊。 怎么这到了灵州就这么倒霉呢。 唉…… 三人和李承乾同时长叹一口气。 正文 八十七章:宋家 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李承乾也懒得责怪这三人,况且,说到底也不能完全怪他们,毕竟是那宋美人的弟弟先欺负人的。 事到如今,该怎么办才是个问题。 如果按照魏征所言,依法办事的话,那房遗爱三人就没什么过错,该收拾的,是那宋美人的弟弟。 但这样一来,势必是会得罪李渊的,这到时候恐怕借钱可就要成泡影了。 这事要是换个其他人,李渊肯定也不会生气,但难就难在房遗爱三人的身份上了,他们的爹,都是李世民的铁杆心腹,当初玄武门的时候,那是跳的一个比一个欢。 特别是尉迟宝林他爹,当初更是持刀入殿,毫不客气的吓唬了李渊一番。 这么多年,李渊心中这口气可是一直没有消散的,房玄龄等人他没办法,但房遗爱等人他还动不了了? 所以这一次,李渊定然会咬死不松口,想要轻松翻篇,估计是难于登天了。 李承乾先让三人退下,然后独自思虑了许久,等到下午的时候,他也有了决断。 这一次,不论如何也得站在房遗爱三人的这一边,说到底他是灵州都督,这里是他的地盘,一个妃嫔的弟弟算个什么东西。 别说房遗爱三人这次还占着理,就是没理他也得护着。 要不然,那以后灵州到底是他说了算,还是李渊说了算呢? 魏征的依法办事,估计也是这么个意思。 有了决断之后,李承乾便赶往了行宫,不论是出于礼法还是孝道,这李渊该看还得看的。 …… 行宫,安西殿。 李渊今日出奇的没有喝酒,等李承乾进来的时候,他正兴致勃勃的和三个妃嫔打着麻将。 “孙儿拜见祖父。” 三个妃嫔动作一滞,此刻都看向了李渊。 “看朕做什么,打牌,五饼。” 李渊仍旧兴冲冲的,三个妃嫔却就没有刚才那么随意了,一个个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的,搞的很快李渊就没有兴致。 “行了行了,都滚!” 前一秒还笑呵呵的李渊突然翻脸,直接掀翻了麻将桌,用玉石做的麻将哗啦啦的摔了一地,殿内的宫女太监立马跪在了地上。 三个妃嫔也吓得不轻,当下也不敢多说什么,立马就赶紧离开了安西殿。 李承乾一直沉默不言,他也没心思待下去了,随即便行礼告退,但李渊却突然又叫住了他。 “事情你知晓了?” “是,孙儿已经打听清楚了。” “哦,那你觉得应该如何办?”李渊看着李承乾,可以说是紧紧盯着他。 他的眼神很凌厉,但李承乾丝毫不惧,淡淡道:“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依律办事即可。” 呵呵! 李渊冷笑两声也不说话,搞不清他是个什么意思。 “祖父可还有吩咐,没有的话,孙儿就告退了。” 李承乾刚说完,李渊便面色铁青的走了过来,看这架势,感觉像要动手打人一样。 本来李承乾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李渊动手,立马撒丫子就跑,但没曾想,李渊动是动了,但却是躬身对他行了一礼。 “老朽,恭送都督。” 李承乾一愣,随后转身就走,李渊这是在恶心他呀,以后这别宫,看来是能不来就不来了。 要不然,要是李渊再给他行礼,传出去的话,那是会引起轩然**的,到时候,不仅会被万夫所指,朝堂上的那些人也不会轻易放过。 想想,祖父恭恭敬敬的给孙儿行礼,这传出去别人该怎么想,搞不好还以为李承乾虐待李渊呢。 看来老头这一次,是真的恼怒至极,不过也正常,老小孩老小孩,年纪大了,总是会由着性子来的。 李承乾可以理解,但他不能接受! 不论如何,他是不能向李渊让步服软的。 …… 回到都督府后,李承乾便叫来了周方。 “殿下,太上皇可是说了什么?。” 周方是知道李承乾进了宫的,看他现在的脸色,估计祖孙交谈的不是特别愉快。 “没事”李承乾摇摇头,淡漠道:“你带人,去将那宋美人的弟弟抓来,还有当日跟他一起的人,一个都不准少,全部缉拿。” “这些人抓到之后,挨个都调查一番,只要犯了事的,不论何事,全都定罪。” “诺。” 李承乾有了决断,周方也就没什么好在意的了,当下便带着衙役开始了大规模的缉拿。 …… 这宋美人也是出自一小户人家,几年前行宫征召宫女,她因此进宫,此人颇有姿色,因为脸蛋好看,所以没多久便吸引了李渊的注意,而后就成为了行宫中最受宠的女人。 随后又生了一男一女,因为颇像李渊的玄乎,最受李渊宠爱,宋美人因此更加受宠,如果李渊现在还能立皇后的话,定然就是此人。 也正是因为李渊的宠爱,宋美人一家乌鸦飞进了凤凰群,变得飞黄腾达。 而他的弟弟宋营山,这些年来打着他姐姐的名号,嚣张跋扈的无法无天,平日里惹出了不少的事情,在李承乾没来之前,碍于李渊,周方也是无可奈何。 这导致此人越来越嚣张,现在,终于踢到铁板了。 宋府。 宋营山两个胳膊都被包了起来,两个丫鬟侍立在旁,一个端着水,一个端着瓜果。 有吃有喝有人服侍也算是不错了,但宋营山却一直冷着脸。 自他姐姐入宫以来,宋营山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想起那三个该死的混蛋,宋营山心里就一肚子气,他知晓这三人是被抓进大牢了,但这依旧不能解气。 他被卸了两双胳膊,那那三个人就得砍掉胳膊腿,如此才能以泄他心头之恨。 正在宋营山琢磨着怎么借着他姐姐的名号报仇的时候,一小厮面色惊恐的跑了进来。 没等宋营山问什么,也没得小厮说什么,周方便带着人大刀阔斧的闯了进来。 “周,周大人,你…你这是做什么?” 周方宋营山是认识的,见他带着十几个衙役突然闯了进来,当下就害怕的结巴了起来。 “本官奉太子殿下之令,请你去刺史府坐坐。”周方笑呵呵道。 这等语气这等笑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周方哪敢跟他去。 “我不去什么刺史府,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呵呵! 周方淡淡一笑:“去不去的,可就不由你了。” 正文 八十八章:安排 周方说完一挥手,两个衙役立马上前,一人一个胳膊,不客气的直接将宋营山从太师椅上拉了起来。 他们的力气很大,动作很粗鲁,周营山一边疼的呲牙咧嘴,一边惊恐不已。 “你们干什么,我是周营山,我姐姐是宋美人,你们居然敢如此对我,我要告诉我姐姐,我姐姐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的威胁要是搁在以前可能还真的会让周方顾虑一二,但是现在,不仅没有一点用处,反而让周方觉得刺耳。 啪啪! 周方亲自抽了两个嘴巴下去,宋营山不知是被打傻了还是害怕了,瞬间闭上了嘴,呆呆的看向了周方。 周方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甩甩手转身就走。 拿下了宋营山之后,都没等周方用什么手段,他就将那天参与的人交代的一清二楚。 不得不说,此人的确是个蝇狗之辈,一点义气都没有,很快,刺史府衙役四处出击,在灵州城中到处抓人。 宋营山被抓的消息也很快就传到了行宫中,宋美人一听弟弟被抓了,连忙哭泣泣的去找李渊告状。 李渊听完之后,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宋美人见此立马说起了李承乾的坏话。 什么李承乾眼中毫无李渊,大家都是一家人,如今一点情面都不讲,这是在打李渊的脸等等…… 她是知道点玄武门的内幕的,所以妄图以此来鼓动李渊,但却没曾想,说着说着,李渊愤然而起,直接怒打了宋美人几巴掌。 这可谓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了,宋美人被打的一愣一愣的,李渊怒骂了她一通之后,拂袖离去。 这女人,高估了她在李渊心中的份量,低估了李承乾在李渊心中的位置。 等到夜幕降临之后,灵州城大牢里人满为患,周方连夜突击,审问着每一个人。 在刺史府灯火通明的时候,李承乾的都督府也是热闹非凡。 房遗爱三兄弟和刘三喜三人一左一右,各自坐在下方。 李承乾坐在上座,和他们谈笑风生的说着巡视灵州的趣事。 “殿下,能不能让我们三人投军啊。” “是啊殿下,让我们投军吧,我也想像我爹一样,从敌阵中杀他个七进七出。” 房遗爱和尉迟宝林借着酒劲站了出来,秦怀玉也是一脸冀望的看向了李承乾。 他们三人之所以从长安来到灵州,那就是想跟着李承乾建功立业的,读书他们虽然不行,但他们却有一把子力气。 李承乾自然也深知这一点,这三人既然来了,那他肯定就是要用的,适合他们的,也只有军队了。 不过,该怎么投军,李承乾却有不同的想法。 “既然你们想投军,那孤就答应你们。” “谢殿下!” 房遗爱三人一脸喜意的行了一军礼,李承乾笑呵呵道:“明日,你三人便去城中大营寻执失思力,孤会给他传个信,到时候你三人听他吩咐便是。” “诺!” 房遗爱和秦怀玉声势震天,而尉迟宝林就显得有点蔫蔫的了。 对于执失思力,尉迟宝林可没有多么喜欢。 “行了,那你们三人就下去歇着吧,明日早点去营中。” 三人应了一声喜笑颜开的走了,看着他们欢快的步伐,李承乾也是乐呵呵的。 等到明日,但愿他们还能这么开心。 在这三兄弟走后,刘三喜三人也放松了许多。 虽然大家都算是李承乾的人,但房遗爱三人的身份比他们高贵多了,刘三喜三人天然的就会有一种压力。 刚才不论是吃饭还是喝酒聊天,这三人皆是小心翼翼的。 正是因为感觉到了他们的这种拘谨,所以李承乾才先打发走了三兄弟,放松下来,才好谈论正事嘛。 “刘三喜,你们这一段时间,酒楼开的怎么样啊?” “殿下!”刘三喜苦笑的起身:“这灵州的人吃不惯长安的口味,所以自开业开始生意就不好,小的还正琢磨着请个本地的厨子呢。” “生意不好就关了吧,你们专心给孤办另外一件事。” “有什么事殿下吩咐便是。” 李承乾挥挥手让他坐下后才道:“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灵州便会召开商人大会,到时候,全灵州的商人皆会汇聚一堂,孤准备成立一个灵州商会,到时候就由你出任会长。” 此话一出,刘三喜直接呆愣当场,郭二和张二河则是一脸羡慕的看向了他。 这商会是个什么东西刘三喜不知道,但就凭全灵州的商人都会汇聚于此便可看出,这商会定然很重要。 李承乾能让他出任会长,那这之后,不论是在李承乾的身边,还是在整个灵州,他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了。 想想几年前,他还是一个成日里饱受欺负的下人,如今,眼瞅着就能成为一个有地位的人。 这一切,都得感谢李承乾啊。 刘三喜是个知道感恩的人,立马热泪盈眶的跪倒,给李承乾行了一个大礼,语气哽咽道:“多谢殿下栽培。” “行了起来吧,这商会具体是个什么章程,孤有写出来,等会你拿回去好好看一看,到时候可别让孤失望。” “殿下放心,小的一定尽心尽力。” 刘三喜此人,脑袋灵活聪慧,是个行商的好苗子,把商会交给他,李承乾放心。 郭二和张二河羡慕的看了看刘三喜后,就眼巴巴的看向了李承乾。 对于这两人,李承乾也早有安排。 “你们两个,倒是出任副会长,给刘三喜打打下手。” “诺,殿下放心!” 两人立马也变的喜笑颜开,李承乾也很满意。 这三人,刘三喜聪明有主见,而郭二则对自己最忠心,张二河擅长交际,他们三人刚好可以互补,也可以互相牵制。 说完正事之后,几人又聊了聊天,而后便各自散去,李承乾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 …… 次日,日上三竿之后,一夜未睡的周方,便带着厚厚的一沓口供来找李承乾汇报他的成果。 “殿下,臣已经查清楚了,围绕在宋营山周边的这些人,都是本地泼皮,伤天害理之事倒是没有,但鸡鸣狗盗之事却没少做,该如何处置,还请殿下明示。” “一人打二十大板,然后就放了吧,那宋营山呢,可有什么事?” “有” 提到此人,周方的口气则就严厉多了。 正文 八十九章:斗殴 “宋营山此人,这些年来借着宋美人的名号,强取豪夺了不少良田,在乡下,百姓称他们宋家为宋万亩,许多人不清不楚的成了他们家的佃农,有好多人因此家破人亡,还有许多事,臣都一一列出来了。” 周方将宋营山的口供挑出来,李承乾接过看了几眼之后,就扔到了桌子上。 这人还真的是把灵州当成他们宋家得了,强取豪夺逼良为娼,强抢民女收保护费,真的是什么都敢干啊。 李承乾淡淡的看了周方一眼,语气平淡道:“周大人,你在灵州这些年,这些事情难道就是一无所知吗?” 周方立马紧张了起来,说实话,他又不瞎不聋,这些事情也都不是小事,他就算没亲自了解那也是有所耳闻的。 但之前李承乾没来,他就是想管也管不了,李承乾可以不给李渊面子,但周方可不行,所以这些年来,便都视而不见。 瞅着周方不说话,李承乾也不为难他,此人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之前的所作所为他懒得追究也没必要追究。 但不追究归不追究,该有的敲打却是不能少的,要不然,这种事情以后还会发生。 “周大人,以前的事情孤就不说了,但你记好了,为官者,当应造福一方,特别是你这种父母官,若是让百姓走投无路了,那你的仕途也就到头了,明白了吗?” “是,殿下教诲臣铭记于心。” 周方擦了一把汗暗松一口气,看来以后在李承乾手下,这官怕是不好做了呀。 “那殿下,这宋营山该如何处理?” 李承乾撇了他一眼,不说话,周方当下立马知晓了他的意思,这一次,李承乾是要杀鸡儆猴了。 “殿下,那臣这就去安排了。” 周方说着就要走,但李承乾又突然道:“记着要明正典刑,到时候让百姓都来看,让他们知道,孤的眼里是不揉沙子的。” “诺,殿下放心,臣一定安排妥当。” 待周方走后,李承乾也出了都督府,赶往了城中的大营。 房遗爱三人一大早就兴冲冲的跑来了大营,他们之前在长安就喜欢舞刀弄枪,现在投军了,原以为能领到盔甲兵马和骏马,然后就可以去纵横驰骋了。 但没曾想,不仅什么东西都没有领到,执失思力还收走了他们的东西,也就罢了,反正军中本来就有这种规定,但随后的事情可就让他们受不了了。 他们投军是要上阵杀敌的,结果执失思力只是让他们跟着其他士卒傻站着,并且还不能动,一动就要被骂。 三人看不懂这样站的有什么意思,所以心里特别的不服气,房遗爱和秦怀玉倒是还能忍,但尉迟宝林可就不行了。 他本就对执失思力的印象不好,如今又是这番捉弄他们,尉迟宝林受不了了,当下就和执失思力干了起来。 等到李承乾来的时候,这两人正打的不可开交,周围围了一圈圈的士卒,一边看热闹一边大声的助威。 金吾卫士卒都是在给执失思力呐喊助威,而房遗爱和秦怀玉则是给尉迟宝林加油鼓劲。 只不过他们二人的声音,在众士卒面前,就像是蚊子叫一般。 李承乾原以为他们是在比试,所以也打算看看热闹,所以便让众人不要声张,可当他打眼一瞧,立马就看出了不对劲。 虽然李承乾不会武功,但他也能看出,执失思力这是在让着尉迟宝林。 而尉迟宝林招招狠辣,一点都不留手,这是打出火气来了。 李承乾见此,立马高喊道:“住手。” 执失思力早都注意到了李承乾,等他这一喊,便立马停了手,但尉迟宝林却是打上了头,丝毫没有听到李承乾的话,见执失思力突然停手之后,他也不客气,直接一拳打了过去。 执失思力来不及躲闪,只好生吃了他这一拳,尉迟宝林本来就以力气见长,这一拳,打的执失思力立马一阵气血翻滚,面色变的潮红。 这个时候,尉迟宝林还要出手,李承乾见此,更加的恼怒。 “尉迟宝林。” 一声颇有威势的怒吼,吓得众人立马躬身行礼,这个时候,尉迟宝林才算是清醒了过来。 看了看面色潮红的执失思力,再看看一脸怒容的李承乾,他也自知是闯祸了,立马低下了头不言语。 李承乾铁着脸,走到二人面前,忍着怒气问道:“为什么动手,不知道军中私自斗殴是死罪吗?” 这还是尉迟宝林第一次见到李承乾动怒,吓得他瞬间一激灵,甚至房遗爱和秦怀玉本想上前,但现在也悄悄的又后退了两步。 “殿下,我们只是切磋,没有斗殴。” 执失思力念着尉迟恭的好,还想着维护尉迟宝林,但可惜,尉迟宝林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殿下,他故意折腾我们。” 李承乾看了执失思力一眼,并不是太相信尉迟宝林的话,这么长时间以来,执失思力的为人他还是信的过的,再说了,他们几人之前又没有什么仇,执失思力针对他们作甚。 “怎么针对你们了?” “殿下,他让我们一直干站着,房遗爱和秦怀玉能作证。” 李承乾看向了那两人,房遗爱和秦怀玉硬着头皮的点点头。 尉迟宝林这么一说李承乾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几人是不知道什么是军姿所以才误会了。 在外出巡视的时候,一路上也无聊,再加上金吾卫虽然战力不俗,但却显得懒散了许多。 所以李承乾便将后世军队的那一套队列训练搬了出来,一个多月的时候,他们便赶路便训练,现在也是有了几分后世的味道了。 也正是因为这种原因,李承乾昨天才觉得这几人来到军中后会吃苦头。 别看只是简简单单的队列训练,但当初刚刚开始的时候,哪怕就是这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金吾卫士卒也是叫苦连天。 所以李承乾这才想来看看房遗爱三人能不能受得了,没想到这还直接打起来了。 虽然尉迟宝林的大脑袋一直不爱动,但既然已经投了军了,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跟上官动手,这还能行? 李承乾踹了一脚尉迟宝林的屁股,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训斥,那骂的,让房遗爱和秦怀玉都胆寒。 骂了一通之后,李承乾又将炮口对准了另外两人:“给孤听好了,这是孤定下的训练方法,你们要是受不了就给我滚回长安去,要不然,就给我乖乖听话,听明白了吗?”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李承乾简直就是吼出来的,吓得房遗爱和秦怀玉不停地缩脑袋。 正文 九十章:灵州的位置 御下之道,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对心腹,你可以当着众人面随意训斥,但在背后,定然要安慰一番。 而对于一般的亲信,在和心腹发生冲突时,定要当面维护亲信。 在长安城观政的一两年中,李承乾将李世民的御下之道学了个炉火纯青。 所以他先毫不留情的训斥了尉迟宝林一通,这让执失思力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而在训斥完了之后,李承乾又将三兄弟拉到一旁,说了一阵软话,听的三人眼睛泪汪汪的,当即就表示以后一定好好训练,再也不闹事,身为李承乾的心腹手足,他们一定给李承乾争光。 三人拍着胸膛不停的做着各种保证,李承乾笑眯眯的表示很满意。 在安慰完三人之后,李承乾又寻到了执失思力。 “将军,你们这一营金吾卫,来之前父皇是怎么安排的?” “回殿下,陛下说让我们以后就跟着你,其实出了长安城之后,我们也就不算是金吾卫了。” 李承乾背着手,站在门口看了会正热火朝天训练的士卒后,转身道:“既然如此,那你这一营以后便是孤的亲军,称号猛虎营,饷银补给,皆在原来金吾卫的基础上,翻两倍。” 执失思力一愣,金吾卫的待遇原本就是冠绝诸军,一人每月的军饷大概在三百文,这还不算伙食补给一类的。 反正之前,大概一个人每个月的耗费在四百多文左右,如今要是翻两倍的话,那可就比普通的七品小官的俸禄还要高了。 这样虽然会直接将士卒对李承乾的忠诚度拉满,但是李承乾有这么多钱吗? 他们现在将各类人员算上,满打满算可是有两千多人左右的,这一年下来可是耗费惊人的。 瞅着执失思力的神色,李承乾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下笑道:“其他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只需好好练兵即可,孤过两日将李叔伯将军请来,到时你二人商议一下,如何将队列训练和战阵之法相结合,共同拟定一个新式训练之法。” “殿下放心,末将定然尽力。” 李承乾点点头,勉励了他一番之后便离开了大营,在他走后,执失思力向士卒宣布了待遇翻倍的消息,一时之间,众将士喜笑颜开,殿下万岁的声音响彻天地。 今天李承乾的行程安排的很满,在离开大营之后,他也没回都督府,直接找来刘三喜,一起去了市坊。 灵州的市坊跟长安的比起来,显得破败了许多,基本上没有什么本地人做生意,大部分都是胡人。 因为特殊的地理关系,所以从西域而来的胡商,不论是去关中还是去太原方向,就必须得先经过灵州城。 所以,许多胡商在来到灵州城后,就会在此多停留一阵,在这里先互通有无一番。 李承乾便将主意打在了这个上面,灵州独特的地理位置完全可以利用起来,将整个灵州打造成一个商品物流的中转基地。 可别小看大唐人的消费力,每天从长安城进进出出的胡商商队不下百堂。 到时候,不说别的,就收税也能让他富得流油。 “三喜,你看这市坊如何?” 刘三喜作为见过世面的长安人,自然看不上这破财的灵州市坊。 “殿下,这里的市坊太过混乱,并且小的刚才数了数,大多还都是胡人,这说明这市坊的作用,只局限于以物易物互通有无,跟长安的比起来,简直就不能被称之为市坊。” 李承乾笑了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带着刘三喜逛遍了整个市坊。 从里面出来之后,李承乾带着刘三喜又在市坊周围转了一圈,看起来就像是漫无目的一样,刘三喜虽然不解,但也没有多问,老老实实的跟着李承乾。 转了足足好几圈之后,李承乾才打道回府。 “刘三喜,你可知道市坊中为什么有那么多的胡商吗?”马车上,两人相对而坐,李承乾突然发问道。 这个问题自然难不住刘三喜,虽然他也来灵州没多久,但此地独特的地理位置,他还是知晓的。 刘三喜一通回答之后,李承乾晗首道:“那你觉得,孤要是再此地,将胡人的商品全都买下来,如何?” 全买下来? 刘三喜一愣,一时没想明白李承乾的意思,见他疑惑不解,李承乾也不说话,转头望向了窗外。 刘三喜是个个聪明的人,没用多久就明白了李承乾的意图,当下就佩服的瞪大了眼睛。 这等主意着实是妙,在灵州,将胡人所有的商品都买下来的话,那自然就没人去长安了,毕竟灵州离长安还有几百里地,商队走的又慢,起码要半个月。 况且,沿路还不一定安全,要是遇到了土匪什么的,搞不好还会血本无归。 如果能在灵州就将货物出手的话,那胡人自然也不愿意多跑那几百里了。 长安的人要想买胡人的东西的话,那自然就得到灵州来了,到时候,稍微加点价也是不少的一笔钱啊。 “殿下这主意真厉害,要是这样的话,到时候我们稍微加价一两成,也能获利颇丰。” 刘三喜一脸兴奋,但李承乾却摇了摇头。 他要做的,可不只是一个二道贩子。 刘三喜以为他在第九层,其实,李承乾这波已经到了大气层。 “孤不准备做个中间商,孤的打算是吸引长安乃至中原腹地的商人,全都来灵州城,让他们在这里与胡人直接交易。” 李承乾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刘三喜瞬间就懂了他的意图,当下就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殿下要是从商,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能富可敌国了。 刘三喜被震的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李承乾也不管他,接着道:“待灵州商会成立之后,这事情就交给你了,眼下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具体该如何做,你早做打算。” “是,殿下放心,这事小的一定办的妥妥当当了。” 李承乾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闭上眼睛便开始闭目养神。 刘三喜偷偷看着李承乾,心里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正文 九十一章:商会 自从跟着李承乾出去一趟之后,刘三喜回来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吃饭也是让人放在门口就行。 也不知道他是在屋里做什么,郭二和张二河每天都去看一眼,但刘三喜也不开门也不搭理他们两个。 实在不放心的郭二,还偷偷的来问李承乾,但可惜,李承乾也只是笑笑什么都不说。 两天之后,周方将宋家一事彻底了结,在菜市口洋洋洒洒的宣读了宋营山的七十二条罪状之后,将早已经吓死的宋营山斩首示众。 围观的百姓无不拍手称好,特别是一些被宋家祸害的,更是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高呼李承乾圣明。 那动静,可以说是响彻灵州城,别宫内的宋美人听到后,直接痛苦的昏死了过去,而李渊,则对此充耳不闻。 宫内的动静李承乾自然也知晓,但他对此也不在意,他的心思,现在都扑在了商人大会上。 随着离召开商人大会的日子越来越近,灵州城内的商人也越来越多,许多人早早赶来,整天在城中打听着消息。 但可惜,虽然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但却没有一条是被证实的。 东阳城的吴刚,也在大会召开前的前三天赶到了灵州城。 几十岁的高龄,在路上颠簸了两天,让吴刚的脸色很是不好,这让身为儿子的吴克幸担忧不已。 “爹,你看,那不是陈家的人吗?” 因为突然聚集许多商人的缘故,所以灵州城内的各个客栈,立马人满为患。 进了城之后,找了许久,吴克幸才找到了个落脚的地方,没想到在这小小的客栈,还遇到了死敌,吴刚的脸色一下更不好看了。 原州陈家,也是做布匹生意的,平日里为了争夺生意,吴家和陈家没少明争暗斗,见到生意场上的死敌,吴刚自然也就没那么开心了,要不是实在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他甚至都想离开这里。 “呦,吴兄,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陈袁祥比吴刚小了个一两岁,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保养的,看起来比吴刚年轻了十来岁。 吴刚头发皆白,陈袁祥则还是一头乌发,这也是吴刚心里最不舒服的一点。 他们二人明争暗斗了一辈子,要是临了临了死在了陈袁祥的前头,那吴刚可真是不甘心啊。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吴刚自认为也是个有身份的人,所以虽然心里讨厌的要死,但面上还是笑呵呵的回了一礼。 “呀,陈兄也来了呀,没想这么巧,还能在这相遇。” “是啊是啊,这便是所谓的有缘千里来相会吧。” 陈袁祥应付了一句以后,看着吴刚黑黑的右手,惊讶道:“吴兄这是怎么了,手怎么黑成了这番模样,莫非不是身体有恙了?” 陈袁祥短暂的停了一下,不等吴刚开口,又是一副一脸遗憾的样子道:“吴兄还是要保重身体的,你我相交一辈子,你要是没了我会很伤心的。” 他的话中有种淡淡的忧愁,感觉真的是替吴刚担心一样,但那眼角的笑意,却让吴刚心中又来了气。 哼! 吴刚冷哼一声道:“陈兄放心,老夫身体好的很,倒是陈兄可要多多保重身体啊,可别一不小心走在老夫前头了。” 还了一句嘴之后,吴刚伸出自己黑黑的手掌,得意洋洋道:“咱这手可是沾过太子殿下龙气的,自然会有所不同,罢了罢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吴刚显摆了一番,如常胜将军一般昂首挺胸的走了,看着他的背影,陈袁祥眉头轻皱,不懂他说的沾过太子殿下的龙气是个什么意思。 “爹,咱们也回房吧。” 陈家老二跟吴克幸的关系不错,陈袁祥吩咐一番之后,便让他去打探打探吴刚所说的龙气是什么意思。 没多久之后,陈家老二完成任务顺利归来。 “爹,吴克幸说是之前太子殿下去东阳城的时候,跟他爹握过手,所以自那之后,他爹就不洗右手了,慢慢的,手就变黑了许多,吴老太爷觉得这是太子殿下身上的龙气沾到他手上了。” 陈袁祥听完一脸不屑道:“什么龙气,他什么身份太子殿下什么身份,他怎么可能沾染上太子殿下的龙气,真不要脸,依为父看,明明就是不洗手脏的,还敢污了太子的名声,等大会召开之后,为父一定找机会告他一状。” 陈袁祥喋喋不休,陈家老二也不吱声,乖巧的站在一旁,听着他爹唠叨。 作为最亲近得人,他知道,陈袁祥这是又犯了嫉妒的老毛病了。 唉…… 陈家老二心中暗叹一口气,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刚刚在去找吴克幸的时候,他趁机碰了一下吴刚的右手,也不知道会不会将太子的龙气传给他。 …… 商人之中,像吴刚和陈袁祥有利益冲突的不在少数,甚至严重点的,已经到了互相仇视的地步。 只不过倒也没出什么大乱子,这里可是灵州城,眼下大会召开在即,他们要是闹事的话,那就是不给李承乾面子了,得罪太子,借他们百八十个胆,这群人也不敢。 …… 都督府。 随着召开大会的日子越来越近,李承乾也忙的片刻不停,最近更是连吃饭都不准时了。 “这是你想出来的?”李承乾一边吃着饭一边问着刘三喜。 “是。”将自己关起来了几天,刘三喜瘦了许多,但精神头却不错。 连着琢磨了许多天,刘三喜终于琢磨出来了如何运转商会,以及到时候怎么和胡人做生意。 他的这一套方法的确是不错,让李承乾很满意,甚至有些,都是他未曾想到的。 比如这缴纳保证金,刘三喜通过缴纳保证金的方式,将商人分为好几个层级。 第一级的,缴纳五百两,第二级的,缴纳三百两,第三级的,缴纳一百两。 至于连一百两都拿不出来的,那也没必要带他们玩了。 李承乾将这群商人聚集起来成立商会的目的,便是整合他们手中的货物和销售渠道。 按后世的说法,就是将上下游全都糅合到一起。 正文 第九十二章:召集众人 整合到一起之后,他们之间的交易不仅会更加的便捷,并且到时候大家做生意也都会放心很多。 最重要的一点,是为了之后做准备,李承乾是个穿越客,他脑子里可有许多大唐从未出现的东西,到时候,东西有了,那自然就是要依靠这些人售卖出去的,这才是李承乾设立商会的初衷。 “嗯,你办的不错,就这么实行吧,后日商人大会便会召开,你明日可以先将所有人召集起来,将你的计划告诉他们,给他们留一天的时间,让他们考虑考虑。” “是,小的这就派人去通知他们。” 刘三喜走后没多久,城中就多了许多身穿青衣的小厮,这些人是刘三喜专门为商会招募的,虽然商会还没有成立,但他早已都准备妥当,待开完商人大会之后,便可直接开门办事。 …… 客栈之中,奔波了一路的吴刚刚刚躺下,正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待吴克幸开门之后,面外站着的,是一身穿青衣的十五六岁的少年。 “你是?” 少年也不多说什么,直接道:“明天早晨,所有商人都到城东的大营之中。” 没头没脑的撂下这句话之后,少年扭头就走,他可不想瞎耽误工夫,他还有好几个客栈没有跑呢,要是给每个人都解释一番,估计今天晚上他也不用睡觉了。 “怎么了,是什么人啊?” 吴刚从床上坐起,吴克幸纳闷的关上门,将少年的话转述给了吴刚。 听完之后,吴刚扭头就睡,吴克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犹豫片刻后,不安的问道:“爹,这人不会是骗子吧?” “蠢货,睡觉!” 吴刚骂了一句之后,很快就响起了鼾声,吴克幸躺在床上显得有点委屈,自从吴刚见过太子之后,这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动不动就骂他。 难不成是真的沾染了龙气,所以才脾性大变的? 黑夜之中,吴克幸盯向了吴刚黑黑的右手。 …… 第二天。 一直琢磨到后半夜才睡着的吴克幸,被吴刚一巴掌打醒之后,就迷迷糊糊的跟着他出了屋子。 没想到好巧不巧,刚开门就又看到了陈家父子,这让吴刚大早晨的,觉得晦气无比。 而陈袁祥依旧是笑呵呵的,只不过眼神时不时的瞟向吴刚的右手。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也不多说什么,一前一后的就出了客栈。 灵州城中有两处大营,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以前因为突厥的关系,所以城中兵力比较多,现在突厥的危险解除了,自然城中的兵就少了,所以这东大营就空了下来。 这次来灵州的商人起码有上千人,想要容纳这么多的人,除了李渊的别宫之外,只有李承乾的都督府了。 但不论是别宫还是都督府,很明显都不适合召开商人大会。 没办法,商人地位低下,这是根深蒂固的事情。 等吴刚父子到了东大营之后,这里已经聚集了数百人,有相识的也有不相识得,许多人都聚在一起聊着天,吴刚寻了几个熟人也凑了过去。 这种场合这么多人,这可是扩展人脉的好机会啊,这些商人自然深谙此道,所以虽然没人主事,但他们还是聊的热火朝天。 刘三喜和郭二张二河,其实早就到了,只不过没人认识他们罢了,他们也刚好趁这个机会,在各个小团体之中游走,暗自听着这些人对商人大会的看法。 就这样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刘三喜瞅着差不多了,便带着郭二和张二河站到了校台之上。 “诸位诸位!” 刘三喜一嗓子,立马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这忽然一声,惊了所有人一跳,哪怕刘三喜也被惊了一跳。 他看着李承乾给的所谓的铁皮喇叭,没想到这玩意扩音居然这么有效,震的他的耳朵都嗡嗡的。 揉了两下耳朵,缓了几息之后,刘三喜这次将声音收敛了许多。 “诸位,在下是刘三喜,受太子殿下委任,负责这次商人大会之事。” 本来许多人一看上去的是个年轻小伙子,所以也没多在意,但现在一听他是太子的人,立马变得恭敬了许多,有几个人还躬身行了一礼。 其他人一看,不行礼也不好,所以也就跟着行了一礼,很快,所有人都躬身行了一礼。 数百人态度恭敬对着自己行礼,刘三喜哪见过这等场面,当下就肾上腺素飙升,不仅心跳快了甚至鼻息都炽热了许多。 郭二和张二河也差不多,两人都是一副激动之色。 “诸位不用多礼!”刘三喜声音都变得颤抖,清了清嗓子之后才道:“今日先将诸位召集来,是为了给你们说说商人大会的事情。” 一听是大会的事情,众人纷纷竖起来耳朵,聚精会神的听了起来。 “明日在召开商人大会之后,太子殿下便会成立一个灵州商会,到时候诸位皆可参与。” “小郎君,这商会是什么?” “是啊是啊,参加这商会有什么用啊?” “……” 有了带头的之后,剩下的人也都纷纷问了起来,场面一时变得有点混乱。 “安静安静!” 刘三喜又大声的吼了两下之后,众人才慢慢变得平静了下来。 “这商人,顾名思义,就是商人之会,在加入商会之后,大家若是有什么事,便可以向商会反应,并且,到时候……” 刘三喜一讲就讲了一个多时辰,讲的他那是一个口干舌燥,但众人却丝毫没有不耐之色,一个个的听的非常的认真。 等刘三喜讲完之后,所有人又都低声议论了起来,那嗡嗡嗡的声音,就跟聚集了一大堆苍蝇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刘三喜没有阻拦,任由他们商讨。 喝了几杯水,缓了缓神之后,刘三喜琢磨着也差不多了,便宣布了散会,他率先是走了,但这些商人可一个都没走。 在他走后,大家商议的更是热闹了起来。 “爹,这商会听起来也没什么用啊,又不能直接带来生意,反而还要讲银子,这不是……” 吴克幸话说到这,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周围后,在吴刚耳边低声道:“这不是太子殿下为了敛财,所以特地设立的吧?” “闭嘴!” 他刚说完,吴刚直接不客气的训斥了一声,丝毫不顾及周围人的眼光。 正文 九十三章:难啊 吴刚心里这个气啊,他也是白手起家,奋斗了一辈子才有了如今的吴家,都说爹是英雄儿好汉,怎么他的儿子就这么蠢了。 要不是吴克幸长的跟他十分相像,吴刚都要怀疑他那老婆娘年轻的时候,是不是有点什么陈年旧事了。 吴克幸又被训斥了一通,怏怏的闭上了嘴。 “敢怀疑太子,你长了几个脑袋,要是让其他人听了去,我吴家可还有活路?” 吴刚这一说,吴克幸也知道自己刚才是犯了多大的错,当下就低头小声道:“爹教训的是,孩儿错了。” 他认错的态度,让吴刚心中的气消散了许多,毕竟是自己的独子,吴刚叹了口气给他解释道:“这商会看起来带不来什么生意,但对我们确实一个好事。” 吴克幸是真的看不出这商会有什么用来,看着儿子迷茫的眼神,吴刚摇摇头道:“为父问你,我们平常做什么最怕得是什么?” 最怕的? 吴克幸琢磨了一会之后,不自信道:“最怕得就是受骗和货款收不上来。” “不错。”吴刚满意的点点头,见到老爹终于同意了一次自己的话,吴克幸随即就高兴了起来。 “之所以被骗,就是因为在和其他人做生意的时候,我们不了解他们,如今有了商会,这么多的人,各行各业都有,可谓是天南海北汇聚一堂,大家之间颇为熟络,被骗的几率就小了许多。” “这是商会的第一个好处,第二则就是消息了,咱们行商最重要的就是消息要灵通,哪里出了什么事,哪里缺什么,这对我们商人至关重要。” “其三,有了商会之后,我们这些商人也就等于是有了靠山,这商会是太子殿下牵头成立的,并且虽然刚刚那少年没有说,但为父估计,到时候商会成立之后,定然是此人负责的,他既然是太子派来的,那肯定是太子身边的人,这就等于是和太子搭上了关系。” “就凭这一点,哪怕这商会真的是什么用都没有,我们也必须得参加,商人的地位低下,往日里谁都可以欺负我们,如今,加入了商会,这等于是提高了我们的地位,你明白了吗?” 吴刚说了这么多,听的吴克幸是昏头晕脑的,他连话都没有听个大概,更别说明不明白了。 但为了不再再次挨骂,他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这让吴刚倍感欣慰。 跟吴刚一样想法的不在少数,仅凭李承乾这个招牌,这个商会就变得非常的具有吸引力了。 …… 都督府中。 说了一番长篇大论之后,刘三喜的嗓子已经变得嘶哑,他说的话,李承乾有些都听不懂,刘三喜不得不忍着难受的感觉,给李承乾多解释一番。 “所以,你觉得今天这些人中,有实力的人不在少数?” “是殿下”刘三喜的声音更加的嘶哑:“小的听了许多的人谈话,这些人做什么生意的都有,从他们表露出来的看,这些人的身家定然不菲。” 李承乾点点头,琢磨了一番之后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恐怕保证金五百两对他们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恐怕所有人都会认缴一级的。” 刘三喜苦闷的点点头,如果所有人都认缴一级的话,那剩下的两级可就变成了鸡肋了,这样一来,以后得商会恐怕变得比较混乱。 这可是他想了好几天才琢磨出来的主意,如今遇到这种情况,他也是着实无奈。 看着刘三喜皱成苦瓜的脸,李承乾思索了一通后说道:“这事倒也简单,到时候改成竞价的方式就行了。” 竞价? 刘三喜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李承乾耐着性子给他解释了一通之后,刘三喜脸上的苦涩瞬间敛去。 “殿下这主意真好,价高者所得,我们在设立一个数量,如此一来,他们就不得不去认购剩下的二级和三级了。” “不,不止是第一级要竞价,第二级也要竞价,要不然,他们又会扎堆第二级。” “殿下说的对,小的明白了,我这就回去更改一下。” 刘三喜兴冲冲的走了,李承乾摇摇头也未再管这件事情,他现在除了商人大会的事情之外,还要忙市坊的事情。 在刘三喜走后没多久,周方便抱着一堆纸走了过来。 “殿下,这是居住在市坊四周两里之内所有人家的信息。” 李承乾随意的翻了翻后,便放到一旁,准备空闲下来之后才看。 “你可统计过人数,一共有多少户多少人?” “臣算过了,附近的人加起来一共有七百八十二户共有五千多人。” “这么多……”李承乾的眉头又皱在了一起,他想要将市坊拆了重建,这一次重建自然要扩大许多,如此一来,周边的民房也就要拆迁。 虽然这年月没有后世的那些道道,但拆了人家的房子,那自然就要给补偿,五千多人,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啊。 “如今府库之中库银,有多少?” “七千多两!” 李承乾知道灵州穷,但没想到居然穷到了这种地步,七千多两,这点钱还不够收购胡人货物的呢。 “殿下,要不向朝廷先暂借一点?” 周方是知道李承乾的筹谋的,他也觉得李承乾的计划不错,一旦能够成功实施,灵州定然会日进斗金。 但可惜,要是想成功,就得先收购了胡人的货物,要收货,自然就需要钱,但灵州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至于向朝廷借钱,李承乾想都没想,直接摇了摇头。 这笔钱需要的不是少数,他在朝中还得罪了那么多的人,李世民愿意其他人肯定也不会同意,再说了,就算是同意了,到时候恐怕比借高利贷还要恐怖。 跟朝廷借,还不如放下面子去跟李渊借呢。 但估计李渊肯定也不会借给他,李承乾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果然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看着李承乾陷入了沉思,周方也不敢打扰,等了一会之后见李承乾还没反应,也就自己悄悄的走了。 在他走后没多久,李承乾猛然间回过了神,他有主意了。 正文 第九十四章:商人大会 次日一大早,今天是商人大会正式召开的日子,吴刚父子早早就起了床,学着文人那一套,还来了个焚香沐浴。 待身上香喷喷以后,两人换上一身新衣服,兴冲冲的再次奔向了东大营。 像他们二人这样的不在少数,大部分商人都是如此,虔诚的犹如一些要去参加科举一般。 今日的东大营更加的热闹了,来的人比昨天多了许多,有许多人在听到青衣小厮的话后根本不信,直到其他人回去之后讨论的时候,他们才知晓原来小厮说的是真的。 当下,没去的那些人那叫一个捶胸顿足后悔不已,所以今天一大早,他们就赶紧赶了过来,深怕再错过什么。 只不过虽然人多,却并不怎么喧闹,今天的校场摆了许多的椅子,大家都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可以说是目不斜视了。 每个人都在安静的等着,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之后,才等来了正主。 刘三喜为了今天,特地花了大价钱,请城中有名的裁缝,给他做了一件新衣服,不论是样式还是用料,那都是上乘的,为了这件衣服,刘三喜可谓是大出血了一次。 不过人靠衣装马靠鞍,穿上这么一件衣服之后,刘三喜看起来的确是有了几分贵气,甚至在他上台之后,昨天许多见过他的人都没有认出来。 站在校台之上,看着底下众人的眼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刘三喜也不怯场,拿着铁皮大喇叭就吼道:“诸位,我宣布,商人大会正式开始。” 话音刚落,同样是一身新衣的郭二和张二河立马鼓起了掌。 众人见此,虽然不明白这鼓掌有何意义,但也跟着鼓了起来。 一时之间,空旷许久的东大营掌声雷动。 就在这等掌声中,李承乾闪亮登场,他倒是没有像刘三喜等人一样,为此特地穿个新衣。 李承乾只是随意穿了一件衣服,但身为太子,哪怕只是随意的一件衣服,也比其他人的好了许多。 见李承乾上来之后,所有人立马站起躬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一千来人的声音,对李承乾来说,这就是小场面了,但对刘三喜三人,这可是第一次见到,一时之间,他们竟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免礼,大家坐下吧。” 李承乾挥挥手,看起来非常的和蔼又可亲,这番作态,让底下众人有种非常被尊重的感觉。 “诸位,尔等今日相聚于此,皆是应孤的要求,大家能如约而至,也算是给孤的面子了,孤在此,先谢过大家了。” 此话说完,刚刚坐下的众人又连忙起身,开玩笑,他们什么身份,太子什么身份,今天能见到太子殿下,已经是祖宗烧高香了。 坦然接受太子对他们道谢,这群人可没有那个胆量。 见他们一副惶恐至极的模样,李承乾无奈的又是挥了挥手,这群人再次坐下之后,也学机灵了,只做半个屁股,随时准备起身章太子行礼。 本来。李承乾还准备说两句玩笑话热闹热闹场面的,但看如今这架势,这玩笑话也不用说了,不然,恐怕这些人会越来越不安了。 所以李承乾也不多说什么了,举起铁皮喇叭,便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他的手里一直捏着两张纸,这就是他的演讲稿,这是李承乾昨晚亲自写的,可谓是诚意满满,从商人的地位一直讲到了美好的未来。 听的众人先是默然失泪,然后又是一脸激动,那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一般,可谓是跌宕起伏。 等到他演讲结束之后,众人立马起身,这一次也不用有人带领了,他们自动就鼓起了掌。 有的人,一副疯狂之色,就犹如被洗脑了一般,手拍的啪啪作响,但他们却丝毫不在意,只是狂热的看着李承乾,等到鼓完掌之后才发现,手掌已经变得红肿了,就像猪蹄子一般。 这些人的反应是李承乾没有想到的,那炽热的眼神,就跟后世的脑残粉见到了偶像一般,让李承乾都接受不了。 “诸位,孤说的就是这些,商会是什么你们也知道了,孤在此也不多说,我只说一点,入了商会之后,若是被莫名其妙的欺负了,尽管像商会反应,只要你们没什么错,孤一定给你们做主,以后再灵州,大家安心经商便是。” “多谢殿下!” “谢谢太子殿下!” “…………” 一听李承乾允诺会给他们做主,这些人直接变得更加的疯狂了,天可怜见啊,被欺负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有救世主出现了。 一些人可能是想起了以往受到的委屈,现在那眼泪流的,就跟水龙头一般。 李承乾一看这样,当下也不在多说什么了,还是等这群人冷静下来之后,他在上来吧,要不然,就现在这疯狂的样子,他要是在多待一阵,恐怕这些人就一直冷静不下来了。 当时候,要是有人激动之下犯个心脏病什么的,一骨碌躺倒地下,那可就不好了。 在李承乾下台之后,刘三喜无缝衔接,拿起大喇叭接着道:“诸位,该说的昨天都给你们说了,本来是要按照原计划实行的,但因为出了一点意外,所以在认购一事上,略做改动。” 昨天来的人一听,刚刚李承乾带来的激动直接消散,大家一个个的都紧张了起来。 他们现在是生怕这商会再设立什么门槛,要是他们不符合的话,那可就遭了。 经过李承乾这一通保证之后,这商会已经在众人眼里,别的先不说,那就是一个平安福啊。 有太子这个大旗,之后谁还敢欺负他们,以前为了安安稳稳的做生意,大家每年都要拿出不少的利润用来上下打点,那可不是一笔小钱,有些人悻悻苦苦一年,刨点打点之后,一算总账,也就是赚了各辛苦钱。 如今有了商会,以后虽然还是免不了要打点,但跟现在比起来,肯定就可以节省许多了。 所以这商会,必须得入。 所有人这时,都紧张的看向了台上的刘三喜,那等眼神,让刘三喜都紧张了起来。 “诸位,因为人数众多的缘故,所以这一级二级席位,全都改成竞拍的方式。” “什么是竞拍?” “对啊小郎君,这竞拍是什么意思?我等都未听过啊。” “是啊是啊,我们昨天有事没来,小郎君给解释解释吧。” “……” 刘三喜本来就是要给他们解释的,但没曾想,他刚准备说,就被心急的众人给打断了。 “诸位不要急!”刘三喜笑呵呵的解释道:“这竞拍顾名思义就是需要大家竞价,价高者所得,这第一等席位,一共只有三十个,第二等五十个,第三等也就不需要竞拍也不限量。” “每一次竞拍加价,不得少于五两银子,名额有限,大家可都听明白了?” 这群商人本就精通各种手段,当下一听,也就明白了是个怎么回事一时之间,纷纷都打起了精神。 原本还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得好友,现在也都互相戒备了起来。 没办法,狼多肉少,大家都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吴刚更是捏紧了拳头,甚至都出了不少的汗,紧张兮兮的对着吴克幸吩咐道:“儿啊,爹耳朵不好,等会听到开始,你就直接报价,记住,只要不超过八百两,你就一直跟。” 吴克幸兴奋的摇摇头,这一套他熟啊,之前在赌场也没这么刺激啊,这一趟没有白来。 在吴刚跟吴克幸交代的时候,陈袁祥也对着陈老二交代了一番,他的座位离吴刚的不远,交代完之后,下意识的看了吴刚一眼。 聚精会神的吴刚,突然感觉到了一股阴冷的目光,就像是被蛇盯上了一样,这种感觉他熟,所以吴刚直接看向了陈袁祥。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织,就跟两条电线相碰一样,一时之间,顿时火光四溅。 底下众人的争斗刘三喜也能感觉到一二,不过他不在意,反倒心里一阵窃喜,这些人越能争越好,他们越能争,到时候收得钱就越多,刘三喜可是知道,李承乾现在非常的缺钱的。 “诸位,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那我宣布,竞拍开始。” “首先拍的,是第一等席位,一次起拍一个,大家可以开始竞价了。” 一看没有低价,一人尝试性的喊了一嗓子:十两。 许多人一听,立马噗嗤一笑,寻着声便看向了出价之人,一脸的嘲讽之色。 真是不自量力,十两也敢喊出口,就这还敢跟他们争第一等席位,着实可笑至极。 一百两! 一个带着满身金银的人一看就是个狗大户,众人的目光望向了他,这让这狗大户更加的得意,他就享受这种被万人敬仰的感觉。 只不过没等狗大户得意多久,就有人高喊道:三百两。 许多小商人现在已经倒吸一口冷气了,三百两,这可是他们一年将近一半的利润了啊。 价越叫越高,让一些寄希望于能够捡漏的人,心中着实失望不已,看来他们只能认购那第三等的席位了。 唉…… 许多小商人一边垂头丧气,一边羡慕的看着那些随口就是几百两的大商人。 五百两! 八百两! 一千两! 嘶! 狗大户再次出了价,这一次,直接惊的场中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一千两百,这可是一笔巨财了啊,寻常人家一辈子估计也就花这么多了。 但这狗大户却是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这第一个一等席位,哪怕就是花再多的钱,他也争定了。 他所看重的,并不是席位的本身,而是第一这个分量,如今太子可就在这,第一个认购的人,绝对是能让太子暂时的记在心里的,这才是最值钱的地方。 其他的东西跟让太子记到心里面相比,那简直就是一文不值了。 狗大户绝对是个聪明的人,但可惜,这些人也中,也有认识到这一点的。 所以在喊出一千两的高价之后没多久,直接有人拉到了一个更高点。 两千五百两! 一些小商人的心脏病都快要犯了,这等场面真的是太刺激了,他们这些人中,也有不少喜欢赌的人。 但不论是大赌场还是小赌场,那跟现在比起来,简直就是啥也不是。 在这东大营中,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硝烟和金钱的味道,着实是刺激至极啊。 到了两千五百两这个程度,哪怕就是狗大户也不得不犹豫起来了,这是真正的天价了。 他虽然生意做的大,但一年赚的数,也就差不多比这多一点点,众人的目光包括李承乾,现在都望向了这金光闪闪的狗大户。 万众瞩目之中,狗大户决定为了面子就挺一回。 三千两! 听到这个数,刘三喜的差点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他都被惊到这种地步了,更别说其他的那些小商人了,许多人甚至一屁股没有坐稳,直接摔倒在地。 这一次,没有人再跟狗大户竞争了,刘三喜等了几息以后,就迫不及待的喊了起来,就像生怕狗大户反悔一样。 三千两第一次。 三千两第二次。 三千两第三次。 “成交!” 刘三喜举起大喇叭,用尽全力的吼了一嗓子,许多人敬佩的鼓起了掌,竞价到三千两,就这种一往无前得胆识,已经足够让人敬佩的了。 狗大户刚才叫价的时候无比嚣张,但现在却又一副谦虚至极之色,站起来之后,竟然还主动向四周其他人行了一礼。 “有请这位郎君上来领取商会令牌。” 狗大户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整理了一番衣服,激动的连忙跑向了校台。 这人怎么想的,李承乾心里也有个大概的猜测,所以,他从小厮手中接过令牌,准备亲自给狗大户颁发。 “恭喜恭喜啊,进了商会以后好好干。” 李承乾亲自将令牌放在了他的手中,并且还轻轻的拍了拍胳膊,以示勉励。 狗大户瞬间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战战兢兢的看了一眼李承乾。 这要是搁往常,借狗大户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和太子对视,但现在,李承乾不仅没有怪罪他,还友善的笑了笑。 这让狗大户瞬间脑袋一空,身子无力的一软,竟然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李承乾一愣,台下的众商人也是跟着一愣,下面的吴刚看到之后,嘴角一撇不屑道:“就这点胆量,也不知此人是如何将生意做到这么大的,为父当地和太子还说过几句话呢,也没像他这么不堪。” 吴克幸没有接他老爹的话茬,他现在还没有从刚才的刺激中缓过神呢,要不是刚才吴刚拉住了他,吴克幸定然也要参与一番。 “儿啊,记住,这前二十个名额,咱们不要出价。” 刚刚回过神的吴克幸一愣,随后不解道:“为什么的爹?” 这个问题一出,吴刚瞬间恼怒,本想再次骂他一番,但看了看周围的人,他将快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没脑子的东西,成日里让你跟着为父多学,你学了些什么,啊?” 吴刚质问了一番,吴克幸一瞅他这样子,还那该回话,立马怏怏的低下了头。 唉… 又失望又恼怒的叹了一口气之后,吴刚解释道:“刚刚叫价这么凶,那前二十个名额肯定不是八百两能拿下来的,早早报价,就是早早的将咱们的地盘漏了出来,你明白了吗?” “孩儿明白了。” 吴克幸自信的点了点头,这一次,他是真的明白了。 也就是父子两人说话的功夫,李承乾让人将狗大户抬下去之后,竞拍继续。 第二个名额的热度丝毫不弱于第一个,特别是刚才李承乾亲自颁发令牌之后,一些原本不想花费太大代价的人,也铁了心准备拿下这第二个名额。 看着叫的越来越高的价格,坐在后方的李承乾满意的一笑,他亲自颁发令牌的效果,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三千两! 眨眼间,又有人喊出了三千两,只不过这一次,在短暂的安静之后,立马有人跟上。 四千两! 这个时候,李承乾都开始不太淡定了,当初跟崔家才要了不过五千两,按照如今这个架势,他岂不是要受个数万两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之前的计划就可以不用了。 本来,李承乾为了筹钱是打算向这群人商人募资的,有了钱收到胡人的货物,然后出手之后,再跟他们分红。 如今看来,这怕是不用了,这群人还真的是有钱啊,没想到灵州这么穷的地方,居然有这么多的富商。 李承乾都感到纳闷了,也就是在他瞎捉摸的这会功夫,第二个名额最后以四千五百两成交,这一次,李承乾没让都把牙齿咬出血的这人失望。 他不仅亲自颁发了令牌,还亲自将他的名字写在了令牌之上。 在接过令牌的时候,这位就跟刚刚的狗大户一样,身子直接抖了起来,不过他最终还是强撑着自己走下了台。 这前两轮,可以说是将所有人的实力都测了出来,等到第三个席位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再让人激动的画面了。 最终,第三个席位以三千七百两成交,李承乾同样亲自给第三名颁发了令牌,而到这,后面的人自然也就没有这种待遇了。 所以李承乾在这待着也没什么必要了,在他走后,众人更加的放松,竞拍到最后,许多人就跟杀红了眼的赌徒一般,踩在椅子上站起来,拼命的喊着价。 就这样一路竞拍到了第三十个一等席位,养精蓄锐半天的吴刚,瞬间睁开了眼睛。 而他的老对头陈袁祥,刚好跟吴刚是同一个打算。 六百八十两! 在某个人叫价之后,吴刚示意吴克幸直接拉到最高价。 八百两! 他的策略很成功,一时之间,竟没有人在出价,这个价钱可以说是很高了,如今李承乾也走了,自然太子也看不到,所以许多人便息了争抢的心思。 正当吴刚以为可以顺利拿下的时候,陈袁祥这头拦路虎跳了出来。 “八百五十两!” 一听这个声音吴刚就知道是谁,他恼怒的看了一眼洋洋得意的陈袁祥后,直接让吴克幸喊道了九百两。 瞅着吴刚一副失去理智的样子,陈袁祥也起了别样的心思。 一千两! 他挑衅般的看向了吴刚,正准备欣赏他老对头恼羞成怒的样子的时候,却发现,吴刚不仅没有生气之色,反而是一脸喜意的看向了他。 当下,陈袁祥就明白这是上了吴刚的套了,可现在想反悔已经是来不及了,刘三喜已经通知他上台领令牌了。 一千两,这对陈家来说绝对是一笔超级大的开支了。 吴刚这个狗东西,心肠居然如此的歹毒,害他不浅啊。 陈袁祥一边在心中诅咒着吴刚,一边苦着脸上台领奖。 他的样子让刘三喜一愣,这么半天一来,上台领奖的无不是喜笑颜开,结果一下上来一个苦着脸的。 他成功的引起了刘三喜的注意力。 在陈袁祥之后,吴刚也紧随其后拿下了第三十二个席位。 虽然比老对头低了一个,但他只花了七百多两,还剩下了几十两银子,说到底,还是吴刚赚了。 很快,一等席位全都竞拍完毕,之后的二等席位也没引起什么水花,没多久之后,竞拍也就就此结束了。 许多竞拍不起的人,原本还打算弄个三等席位,但万万没想到,就是三等席位,居然也要一百两银子。 许多小商人可拿不出这笔银子来,所以忙碌了一早晨,他们什么都没有拿到,反倒就是凑了场热闹,这让许多人着实是失望不已。 商人大会就在这种金钱弥漫的氛围中结束了,今天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灵州城。 寻常百姓本来也是不太瞧得上商人的,但如今知晓这些人居然这么有钱之后,纷纷改变态度,有亲戚从商的,他们开始慢慢走动。 家里有女儿到了适婚年龄的,也开始将目标首选为了商人。 经过这么一件事,商人的地位都不用李承乾过多的干预,突然莫名其妙的就提高了不少。 这对这些出了大价钱的人,也算是喜上加喜了,而对于那些只是凑热闹的人,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正文 第九十五章:政事的混乱 在大会结束的次日,刘三喜在众商人的见证下走马上任,灵州商会就此成立。 整个商会共有商人三百余人,其中一等席位者四十人,二等席位者六十人,剩下的也就是最多的三等了。 一等者花钱最多,所以自然是有点特殊待遇的,只不过对于刘三喜所说的都督府优先合作伙伴,大家并不是太明白是个什么意思。 这些人不明白,刘三喜也没解释,或者说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反正到了时候也就明白了。 就这样,让灵州城热闹了两三天的商贾之事就此落下了帷幕,众人逐渐的开始离开灵州城。 …… “殿下,殿下……” 都督府内,李承乾刚刚放下笔,刘三喜就兴冲冲的跑了进来,看他一脸兴奋之色,估计是席位认购金清点完毕了。 “一共多少钱啊?” 刘三喜大口喘着气,一副有了上气没下气的样子,但仍然难掩眼眸之中的激动。 “殿下,一共四万五千七百八十二两银子。” 啪嗒! 手中提起的毛笔一滞,乌黑的墨汁顺着笔尖滴落在了纸上,李承乾没想到居然会有四万多两银子。 这群人,还真的是有钱啊…… 他现在算是明白为啥有些皇帝缺钱的时候,会拿商人开刀了。 这他娘的来钱又快又多,并且这群人还没什么地位,拿他们开刀,即可解燃眉之急又不会闹出什么大事,这可真是怪让人把持不住的。 这一瞬间,李承乾都有点不冷静了,深深的几个深呼吸之后,他才平静了下来,又恢复成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这么多钱,前期差不多是够了,你回去之后准备准备,三日之后,以灵州商会的名义,大肆开始收购胡人货物,记住,先以必需品为主,有多少收多少。” 李承乾大手一挥颇显豪气,对于此事,刘三喜早就做好了准备,立马回去开始布置了起来。 在他走后,李承乾再也忍不住,直接大笑了起来,万事开头难,如今这个头开了,那就定要一往无前。 哈哈哈哈…… 朴二郎进来之后,看到李承乾一副疯癫的模样,当下便一愣,呆呆的站到了门口。 “站在门口做什么,将阳光都挡住了。” 跟着高士德学了一个多月的朴二郎,不但学会了如何在宫里办事,也将高士德尊卑有序的那一套,学了个一丝不差。 “殿下恕罪!”连忙行了一礼之后,朴二郎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殿下,周大人来了。” “带他进来。” 朴二郎又是一板一眼的行了一礼,没多久,便领着周方走了进来。 “臣,参见殿下。” “坐吧。”李承乾头抬也不抬,一直忙着手中的活,过了一会后才长出一口气,看着正襟危坐的周方淡笑道:“怎么?可是有什么事。” “殿下。”周方起身,行礼道:“殿下出任都督一职也三月有余了,这灵州政事却还一直未有决断,臣今日来,是想请殿下尽早决断的。” 李承乾一愣,没想到周方今日来是说此事的,更没想到他竟会主动提起此事。 灵州一府之地,按照大唐官制,一府最高官员便是刺史,但如此,李承乾出任了灵州都督,那这刺史便就不需要了。 周方主动提起此事,这等于是变相的自己罢自己官呀,按道理周方不是这种人啊,他若是对权势没有一丝贪欲,也不会对之前宋家的是充耳不闻了。 如此看来的话,那定当是出了什么事了。 “周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是。”周方干脆的回了一声,脸上掺杂着无奈和落寞之色。 如今灵州成了李承乾的地盘,朝廷也不管了,而李承乾也没顾得上将都督府的架子搭起来。 这就导致政事上出了一些问题,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些小事越积越多,到了今天,已经到了必须要解决的地步了。 别的就先不说了,就官员任免之事现在就是个头等大事,下面有几个县的县令因为各种原因现在产生了空缺。 以往委派官员是朝廷的事情,现在朝廷不管了,刺史府又没有这个权限,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周方也不会主动提起此事。 他巴不得李承乾一直就这么维持现状呢。 如今的灵州官场可是流言蜚语满天飞,不论是各地县令还是各郡郡守,大家虽然是地方官,但之前好歹也是属于朝廷的地方官,虽然不一定升的上去,但上升通道还是看的见的。 现如今可好,朝廷和灵州切割了,他们现在是真正的地方官了,这也就罢了,最严重的问题是,现在一眼望不到头了。 就好比一个最低级的县令,以前好好干的话,还能到郡一级历练历练,但如今呢,朝廷不管了,都督府也迟迟没个音信,所以人心就逐渐浮躁了起来。 之所以有人突然辞官,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他们辞官的理由各不相同,但周方知道,那几个人是又跑回长安去活动去了。 要是再一直拖下去,估计跑的人就越来越多了,到时候灵州非出大乱子不可。 所以今日,他才来找李承乾商议此事,虽然这样他的利益会受损,但没办法,谁让李世民之前特地来信,在看着李承乾之余,还要尽心辅佐的。 要是灵州出了乱子,李承乾可能就是被教训一番,但他,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周方苦着脸,将目前的混乱说了一通之后,李承乾心中也是一惊,他没想到居然会到这种地步。 原本,李承乾还想着先维持现状,然后再徐徐图之,毕竟灵州跟朝廷刚刚分割,不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还没琢磨明白是个怎么回事呢。 要是上来就换个规则来玩,他怕会引起动荡,但没曾想,原来拖的时间久了,也会出问题。 说到底,还是他处理政事的经验太少了。 “周大人说的孤明白了,这样吧,明日在都督府商议此事,你回去通知刺史府的官员。” “诺,臣告退。” 周方走后,李承乾暂时放下了赚钱的事情,开始琢磨起都督府还如何拉起架子来。 正文 九十六章:都督府 次日,灵州城内官员皆都汇聚于都督府内。 不论是来到灵州后就当起了透明人的魏征,还是玩命操练猛虎营士卒的执失思力,都被李承乾叫了过来。 大堂内,李承乾坐在上座,以周方为首的刺史府官员坐在左侧,十来个人浩浩荡荡的坐了两排,而右侧则就显得空荡了许多,只有魏征和执失思力。 李承乾看着这些人,再想想李世民手下的那些精兵强将,心里暗叹一声。 唉,缺人才啊! “诸位,今日将你等召集至此,就是商议商议这灵州政事该如何处理。” 来之前,周方已经跟刺史府的官员通过了气,他们心中本来就忐忑,如今李承乾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这些人更是紧张了起来。 如今前程仕途,可都在李承乾的一念之间了。 哪怕就是周方,也是不自觉的挺了挺身子,而反观魏征和执失思力,则就淡定许多了。 瞅着没人接话茬,李承乾拿起茶盏喝了口绿茶后,缓缓道:“孤出任灵州都督,那便有开府建牙之权,所以这刺史一职自然就是无用得了,周大人,你觉得呢?” “殿下所言极是。”周方起身苦涩道。 “魏监丞,孤想将刺史府调整一番,而后直接并入都督府,你觉得如何?” 魏征稍一琢磨,颔首道:“这样可行,如此能保政事之平稳,但殿下所言调整,不知如何调整?” “这简单,将原本刺史府有的,而都督府则不需要的这些部门裁撤掉,重设为都督府需要的,而刺史府没有的。” 李承乾犹如在说绕口令一般,虽然拗口,但众人却也都能听明白。 当下刺史府的官员便松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就是左手倒右手,他们的工作算是保住了。 这群人最怕得,就是李承乾大手一挥,将他们打发回家。 魏征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后,李承乾又看向了刺史府的这些人:“你等可还有何建议?” “臣等无异!” “既然都没问题,那就这么办吧。”李承乾起身道:“魏征。” “臣在。” “孤任你为都督府长吏。” 这长吏一职可以说是位高权重了,基本上代表,以后得政事就交给他了。 魏征坐下后,李承乾又看向了正患得患失中的周方:“周方,孤任你为都督府主簿。” 主簿一职是长吏的副手,对于周方来说,也算是不亏了,虽然之前身为刺史,是一府之首脑,但他在朝中却没有什么根基,如今入了都督府,虽然是个副手,但也是李承乾的人了。 跟着太子混,明显比当个刺史更有前途。 周方喜笑颜开的坐下后,李承乾又故作严厉的训诫了一番众人,而后便散了会。 之后的事情具体怎么做,他就交给魏征和周方了,这等小事他们二人定然没什么问题,李承乾身为最高领导,他只需要把握大方向即可,要是事实躬亲的话,那非得累死不可。 散会之后,魏征等人也没走,直接就在都督府中商议了起来。 李承乾也不打扰他们,向执失思力询问一番房遗爱三人的近况之后,他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速传往了东阳城。 在吵吵闹闹一下午之后,魏征和周方拿出了具体的章程,李承乾看了看,觉的没什么问题,便就让他们按此事实了。 两日之后,李承乾的信到了王安石手中,看着李承乾稍显稚嫩的字体,这位近日来闷闷不乐的将军那是又惊又喜。 他原以为李承乾肯定是已经对他有所不满了,结果没想到,这位太子居然提拔他为都督府参军,虽然是从领军主将变成了个管后勤的。 但要细算的话,这也是整整升了三级,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王安石自然也不愿意一辈子窝在这东阳城。 所以在将手中事务按照李承乾的吩咐交给副将之后,便带着家眷连夜就赶往了灵州城。” 在他走后,肖君清才收到了信,对于之前没抓紧时机跟此人攀个亲家,肖军清一阵后悔。 在当初李承乾离开东阳城的时候,明显就能感觉到他对王安石有所不满,怎么眨眼之间就高升了呢。 肖君清是琢磨不透这位太子殿下啊。 王安石的升迁,有人忧愁自然就有人欢喜,最高兴的,就是那个副将了。 天可怜见,他熬了整整十来年,终于从副的变成正的了,太子是个好人啊! …… 两天之后,拖家带口的王安石紧赶慢赶,刚好赶在都督府挂牌开张的这一天到了灵州城。 李承乾勉励了他一番之后,王安石高高兴兴的走马上任。 之所以让此人管理军队后勤事务,除了因为他为人比较正直,不会搞那些狗蝇之事外,还有不为人知的一点,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李承乾对此人不太放心啊…… 都督府的架子拉起来之后,在李承乾的授意下,魏征开始着手整顿灵州官场,这人在朝中干的就是弹劾的活。 如今操起老本行,那更是轻车熟路,只不过魏征也知道李承乾现在手底下没有什么人,所以他只动了两个小县令,然后就将目光放在了充斥在各个衙门之中的小吏身上。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有时候最为无法无天的,正是这些无品无级的小吏。 如今拿他们开刀刚刚合适,既可安民心,也可杀鸡儆猴,还能稍微提一点李承乾的威望。 于是乎,很快一大批小吏被押到了灵州城,拢共差不多有个两千多人。 这一批人大多都是罪行比较严重的,但是又没到死罪的地步,要是关着他们吧,还没有这么多的牢房。 魏征也没个什么好主意,便将这个难题甩给了李承乾,原以为这位成天琢磨赚钱的都督会头痛个几天,但令他没想到的是,问题刚刚脱口而出,李承乾便有了决断。 劳动改造,重新做人。 这句话读起来倒是顺溜,但是个什么意思,魏征却琢磨不明白。 直到李承乾讲解了一番之后,他才恍然大悟。 于是到了第二天,在灵州城中出现了独特的一幕。 一群身穿囚服之人,一边拆着东大营,一边高呼着响亮的口号:好好改造,重新做人,太子圣德,我等有罪。 这稀罕的一幕,吸引了不少百姓前去围观。 魏征一瞅,这是教化百姓的好机会啊,所以便让周方亲自带队,前去给这些人宣扬律法知识。 在周方一番言传身教之后,别说,灵州城的治安还真好了不少。 正文 九十七章:扫货 一番杀鸡儆猴之后,虽然让许多官员害怕了许多,但他们的心也安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现在好歹有都督府了,这以后也就算有保障了。 处理完这档子事之后,整个灵州又变得犹如一潭死水一般,平静的没有一点波澜。 这年月就是这样,老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复一日的重复着这种生活。 底下官员也是安安静静的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他们的要求不高,只要不出事就行,要是出了事,最好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反正就一句话,大家都不要搞事情,各司其职老老实实的混日子。 所有人都习惯于这种平静的生活,唯独李承乾除外,在长安时,他便立志要改天换地。 所以灵州这潭死水,从一开始便注定是要涟漪不断了,灵州百姓官员,也注定是要脱离原有的生活轨迹了。 从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就是一颗砸进灵州的老鼠屎。 …… 原本破落平静的灵州市坊,今天突然异常的热闹,不仅许多人围在一起吵吵闹闹的,市坊四周,还停了不少满载货物的马车。 一边是喧闹的吵闹声,一边是马粪马尿混合在一起的臭味,种种的这些掺杂在一起之后,让市坊看起来混乱不堪。 “大人买我的,我的香料比他的好。” “大人不要听他的,我的香料都是上乘的,以前在长安售卖的时候,宫中的人都来买我的香料。” “大人他说的是假话,他在高昌是有名的奸商,总是以次充好,将好的放在最上面,坏的压在下面。” “你个该死的混蛋,你竟然污蔑我!” “……” 两个胡人吵着吵着竟然直接动手打了起来,而身旁的其他人也不拉架,甚至都不搭理这两人,全都围在一个青年人的桌前,不停地推销着自己的货物。 他们口若悬河片刻不停,互相之间不停地推搡,好像不将货物卖给眼前这青年,他们就会死一般。 其实这样说好像也没什么毛病,要是不将自己的货物卖给这个出价比市价高一倍的青年人,这些胡人的确会死,只不过死的是心。 有钱不赚王八蛋,更何况他们千里迢迢的从西域带着货物来到大唐,为的就是赚钱。 如今有个神经病高价收购,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这钱要是赚不到,他们定要生不如死。 所以这些胡人很疯狂,疯狂的让刘三喜都头痛。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声势,早知道刚才,就加价半成好了。 今天一大早,在准备了好几天之后,刘三喜便来到市坊准备收购胡人的货物。 但当他信心满满的表示了自己的意思之后,引起的反响并不是很激烈,一早晨的时间,只有陆陆续续几个胡人将货物卖给了他。 这让刘三喜着实是摸不着头脑,怎么明明能省去几百里的路,但这些胡人却一点都不积极呢? 搞不明白的刘三喜一番多加打听之后,终于是摸清了这其中的门路了。 原来,不论是他还是李承乾,都忽视了一点。 大唐需要西域的货物,西域也需要大唐的绫罗绸缎,所以这些胡人,在将货物出手之后,还会再收购一批大唐的东西,然后再贩卖回西域,这样来回两趟都不白跑。 反正他们最后怎么着都得去长安一趟,那还不如到长安去卖货呢,说不定还能多卖一成价格呢。 搞清楚了这一点之后,刘三喜便将情况禀给了李承乾,而李承乾当下大手一挥,直接拍板,将收购价拉高了整整一倍。 于是,在消息传出去之后,这些胡人就疯了,谁都想将货物率先出手,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景象。 刘三喜看着他们争来争去吵来吵去的,终于是受不了了,愤然拍桌而起怒吼道:“都闭嘴,想要做生意的,就给我老老实实的按大小个排队,不想做生意,现在就赶紧滚。” 一看金主爸爸生气了,这些胡人当下就闭上了嘴,老老实实的按照刘三喜的要求,排起了队。 没多久之后,刘三喜的世界立马清净了下来。 “你都是什么货啊?” 排在最前方的这胡人,差不多都快有个一米九了,坐着的刘三喜在他面前就跟个小孩子一样。 这高个胡人对中原礼仪颇为了解,当下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笑呵呵道:“大人,我拉的都是一些吃食,有椒有果子还有一些……” 胡人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大堆,他一边说刘三喜一边记,等到验货的郭二回来确定没问题之后,一大袋银子,放在了高个胡人的面前。 胡人连道三声谢之后,拍拍屁股抱着银子就走,第一笔生意顺利完成。 随着拿到银子的胡人越来越多,一匹匹货物被送往了被送往了已经改造成仓库的东大营。 很快,灵州城内胡人的货物,全都落到了李承乾的手中。 忙碌了一天的刘三喜来不及吃饭,在收完货物之后,连忙就来向李承乾汇报今日进展。 “殿下,今天一共花了一万零三千两银子。” 这个数,让刘三喜格外的肉疼,如果不是高价收购的话,最多也就是个五千两多一点。 “无妨,今日收的都是什么货?” 李承乾没什么不舍的感觉,他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本来他的底线,可是两万两的。 “珠宝香料、还有一些水果和琉璃器皿。” “明日可还有商队来?” “有,据那群胡人说,半月后还会有一批商队。” 李承乾暗自琢磨了起来,在这个年代,西域到大唐路途遥远,并且这一路途还凶险万分,所以商队大多都是成群结队的。 按照目前这个频率,一个月也就是有两趟商队,虽然肯定还有一些散户,但他们的货肯定不多,对他的计划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一个月两次,一次一万多银子,依他目前手里的银子,可以支持两个月。 两个月的时间,长安市场上胡人货物的保有量定然会消耗不少,到时候,也就可以出手了。 “一定要把货看好,可别出什么意外了,还有,你组织人手,将那些不能长时间保存容易损坏的,过两天先运到长安卖了去。” “殿下放心,小的已经安排人手了。” 李承乾点了点头,现在,他的计划已经走出第一步了。 正文 九十八章:卖货 三日之后,一队打着灵州商会旗帜的车队出了灵州城,一路直奔往了长安。 这是第一趟生意,为了以防万一,刘三喜亲自带队,车上拉的都是从胡人那里收来的果蔬。 这些东西不好保存,放的久了的话容易腐烂,提前出手,还能收回来一部分银子,如今大部分货都在他们手里,这一次,定然能大赚一番。 刘三喜信心满满。 …… 长安城,崔家。 崔康在之前被李承乾气的生病卧床的那一段时间里,迷恋上了千里迢迢从西域运来的石榴的味道。 西域石榴和长安石榴截然不同,红彤彤的得石榴籽不仅更加的饱满,汁水还更加的浓厚。 咬一口下去,四溅的汁水夹带着淡淡的甜味,在口腔停留许久,最重要的是,嚼石榴籽还能释放他心中的悲愤。 抓起一大把石榴籽,扔进嘴里后一口咬下去,那等嘎嘣作响的声音非常的解恨。 正是将悲愤化为了食欲,崔康才挺了过来,要不然,他早都被李承乾那狗东西给气死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那几天疯狂的吃石榴,搞的崔康还上了瘾,现在要是一天不吃,不仅浑身难受,还总是控制不住脾气,易怒暴躁。 虽然知道这有点不正常,但崔康也不在意,反正家大业大的,就是一天吃个几百上千个,那也不是事。 所以渐渐的崔康也养成了一个习惯,在每天下班之后,坐在书房中,一边看书一边吃着石榴,柔弱的朝阳撒在书桌前,这一刻的静谧,就是他最为惬意的时候。 但今天,以往的惬意没有了,崔康又突然暴躁了起来。 呸! 抓了一把剥好的石榴籽刚扔进嘴里,崔康咬都没咬就吐了出来,凭他的经验,这石榴不对劲。 管家一看这架势,立马解释道:“老爷恕罪,府里没有西域石榴了。” “没有了不知道早早去买吗?这种小事,难道还要我教你吗?” 暴躁的崔康把石榴全都扔到了地上,怒冲冲道:“快去买。” 管家心中一阵苦涩,硬着头皮道:“老爷,前两日小的就差人去买了,但胡人的手里也没有货,他们说,货全都被灵州一个商人买了去了。” 崔康本来还能克制住脾气不动手,但在听到灵州二字之后,一股无名火直接顶到了脑门。 一说到灵州,他就想到了李承乾,一想到李承乾,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怨恨就全都跑了出来。 当下,崔康情绪直接失控,拿起盘子就砸向了管家,可怜的管家躲也不敢躲,挡也不敢挡,只好生生挨了这么一下。 “快去买,买不到你也不用回来了。” 管家不敢多说什么,连忙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但出了府之后,他的眉头就拧成了麻花,现在别说石榴了,市面上连个西域石榴皮他都没有,这让他去那买啊。 那些胡商说货物都被灵州的一商人买了去,以前可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啊,什么居然有这么大的手笔,管家也是纳了闷了。 唉,难啊。 …… 正在崔府管家带着人,满长安城的找西域石榴的时候,刘三喜也到了长安城。 长安依旧还是那个长安,但他却已不再是那个他了。 刘三喜深吸一口气,大手一挥,带着商队进了城。 市坊。 东坊也依旧还是那个东坊,热热闹闹的,人群络绎不绝。 刘三喜将商队暂时安排到歇息点后,就赶去了市坊司。 在长安,不论是东坊还是西坊,想要卖货就两种方式,一是盘下市坊里的商铺,二是向市坊司缴纳一笔费用临时租一个摊位。 刘三喜对这一套也都熟,所以很快便办妥当了手续,他租的摊位,是客流量最多的一个位置,虽然因此花的钱多了一点,但带来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刚刚将货物摆放好,立马就围了不少的人。 这些人大致也就是两种人,一类是各大族的小厮管家,另一类,就是各个酒楼客栈的伙计老板。 他们已经在市坊转悠好几天了,寻得就是这些来自西域的果蔬,以往这玩意,那是随时都能买到,但这两天市面上却啥都没有,如今终于是有货了,这些人立马躁动了起来。 “来来来,给我十捆西域青蒜。” 一商人说着就掏出了钱袋,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他是开酒楼的,招牌菜是一道汤,这汤也算是名满长安了,而做这道汤,最重要的一个原料,便是这西域青蒜, 这两天买不到青蒜之后,这汤的味道也不对劲了,因此流失了不少客人,可把这商人给急坏了。 如今终于是有货了,他自然是要先下手为强,为此,他还多给了五十文。 但却没曾想,刘三喜在接过钱之后,只给了他三捆青蒜,商人一愣。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捆五十文,你给了一百五十文钱,自然也就是三捆了。” 哈? 商人一听这话,也不知道该是个啥心情,直觉的这人是想钱想疯了吧。 一捆也就二十几根青蒜,你卖五十文,合着一根就要卖个两文多,这价钱可是往日的两倍了。 这着实是贵的没边了。 “你还买不买,不买就赶紧走,没看这么多人呢吗?” “买!”商人咬着牙,直接掏出了一两银子,又要了二十捆。 这只是一个小缩影,不止是青蒜,所有的货都翻了两倍,毕竟之前收的时候就溢价了一倍,又从灵州拉来了长安,这一路上人吃马嚼的,那也是笔不少的开支。 所以只加价两倍,刘三喜觉得合情合理,这已经很良心了。 但买东西的人可就不这么想了,看着刘三喜笑呵呵的样子,他们心里皆是一阵咒骂,要不是实在买不到,他们肯定不当这冤大头。 众人一边在心里破口大骂,一边飞快的抢购货物,很快,一共十五车货物,眨眼间就空了十四辆。 等到崔府管家听到信赶来之后,最后一车货也卖出去了一大半,不过他的运气还不错,剩下的这一半车货,刚好有不少石榴。 正文 九十九章:天价石榴 看到个大饱满的西域石榴,管家提了一天的心,立马放了下来。 老天爷有眼呀,他终于寻到这小宝贝了。 “掌柜的,这些石榴我全包了。” 管家颇有豪气的一嗓子,立马吸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谁都想看看是哪个傻蛋在这种时候上杆子给这奸商送钱。 一些认识管家的人一看是他,当下就存了看好戏的心思,这崔家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这奸商要有苦头吃了。 认为被敲了竹杠的众人,心里立马冷笑了起来。 而刘三喜也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崔府的管家,当初崔康派人去鲜味阁盘问,正是他领头。 他们之间算是仇人了,要不是崔玉生,刘三喜也不会被拐,那自然也就不会家破人亡了。 自古,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刘三喜也不客气,当下直接道:“一个石榴二十文。” 嘶! 等着看好戏的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奸商果真是奸商,这破石榴也不是金子做的,你居然敢卖二十文,这价钱,按斤卖都算是贵的没边了,你还按个卖,乖乖哦,这便是所谓的狮子大开口吧。 这已经不能算是敲竹杠了,这简直就是摆明了要抢钱啊! 崔家的人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这一次,这奸商定要倒大霉了。 “你说什么?” 管家刚拿起一个石榴,听到这话立马就是一愣,他下意识的就觉得是自己听岔劈了。 但随后,刘三喜立马让管家明白了,并不是他听错了,而是眼前这人疯了。 “一个二十文!” 听到这个价格,管家的手下意识的一颤,结果手中的石榴直接就掉在了地上。 啪叽一声,石榴表面立马裂了一道纹,刘三喜见此,当下眉头一皱立马捡起,看着石榴一副心痛之色,仿佛失去了什么至爱亲朋一样。 “你把我石榴摔坏了,二十文,给钱。” 刘三喜一边将石榴递向了管家,一边伸出了手作势要钱。 管家仍旧是一副呆愣的样子,看着面前这脸上还带着稚嫩之色的青年,他觉得有点眼熟,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反正是个疯子罢了。 “你好大的口气,平日胡人一斤才卖个五六文,你敢卖二十文,还是按个。” “那你去找胡人买好了,反正我是明码标价,你现在损坏了一个,赔钱。” 管家第一次见到这种疯子,一时反倒还被气笑了:你敢讹诈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后面这句话管家平日里说过无数次,按照他的经验,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大部分人就会顺着他的话茬问道:你什么人? 这个时候,管家只需要一脸嚣张的打出崔家的名号,那基本上不论大事小事,都能顺利解决了。 但可惜,刘三喜和他以前碰到的那些人不同,不仅没有按照他所熟悉的套路走,反而气定神闲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 嗯? 此话一出,把管家给整的不会了。 以往都是他这么问别人,啥时候有人这么问过他呀。 管家愣神片刻之后,看了眼淡定的刘三喜,心中琢磨着此人是不是也有啥通天的背景。 莫非,他是朝中某个大人物的人…… 搞不清楚刘三喜的来路,管家一时倒也收敛了许多,没有那么嚣张了,思虑一二后,他靠近了刘三喜几分,小声道: “小郎君,我家老爷乃是清河崔公,说不准和你背后主家还是好友呢,这石榴,再商议一二可好?” 刘三喜撇了他一眼,退后一步淡淡道:“我就是灵州一个小商人,不认识你家老爷,这石榴明码标价,你要买就买,不买就赔钱走人。” 管家一听是个没有背景之人,立马就又恢复成了之前的嚣张样。 没背景,还敢要他赔钱,笑话! “告诉你!”管家昂首挺胸,厉声正色道:“这是在长安,不是你想卖多少就卖多少的,我就按之前的市价买,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管家霸气侧漏的挥挥手,身后的十几个小厮立马上前堵在了货摊之前,这一手,引来了围观之人一阵叫好之声。 管家见此,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 而刘三喜,则淡漠的看了一眼堵在摊前的小厮,同样也挥了挥手,商会的二十来个壮汉见此,立马上前跟小厮对峙了起来。 这些人可是刘三喜特意挑选的,从灵州来长安,路途遥远,为了避免出现什么意外,他特地招了一批精壮之士。 崔府的小厮跟这些人比起来,那就是小鸡碰到了公鸡,完全不够看。 管家怎么也没想到这人居然如此大胆,敢跟崔家作对,这怕是活的不耐烦了,但现在,这疯子的人明显比他的人要强壮,要是硬来的话,估计是不行了。 周边围观的人也是没想到,这奸商居然疯到了这种地步,无知者无畏呀,众人瞅向了管家,准备看他如何应对。 管家阴着脸,心里也是感到十分为难,来硬的吧,肯定是干不过,但就这么走吧,又会堕了崔家的面子,最重要的是,搞不回去石榴,他定然是要被崔康教训一通的。 要是老老实实买的话,花费又太高,回去定然还是免不了被教训。 管家琢磨了几息之后定下了心思,准备派人回去多叫点人来,然后就来个硬的。 但这个时候,市坊司的人却突然出现了。 孙铠亭是武德二年出任的市坊司司正,从那时一直干到了现在,眼瞅着已经十二个年头了,他可不想一辈子都是个不入流的小小九品官。 所以在听到崔家的人跟一商人发生矛盾之后,孙铠亭便立马赶了过来,对他来说,这就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要是能巴结上崔家的人,那他翻身可就容易多了。 所以孙铠亭一露面,便对着管家就是一阵吹捧,哪怕严格意义上来说,管家只是一个小小的奴隶,但他丝毫不在意这些。 这种人管家见多了,所以耐着性子听完他的吹捧之后,直接没好脸色道:“孙司正,你是怎么管理市坊的,居然让这等奸商横行霸道,你看看,一个石榴卖二十文,这还有王法吗?” 管家顺势又拿起了一个石榴,直接狠狠的扔在了地上,临了,还挑衅的撇了一眼刘三喜。 “四十文,给钱!” 此话一出,管家一愣,孙铠亭一愣! 围观之人,又是倒吸一口冷气。 这人,怕是真的疯了吧,如今市坊司的人都来了,一个小小的贱商,居然敢如此大胆。 厉害啊! 有的人,隐隐都有了佩服之色。 正文 一百章:市坊司 “孙司正,你可看到了?区区一商人,竟敢如此嚣张跋扈,等我回去,定要禀明我家老爷。” “崔管家息怒,崔管家息怒。” 孙铠亭对着管家一阵赔笑之后,转过身立马收敛起了笑容,对着刘三喜正色训斥道:“你好大的胆子,一个石榴敢卖二十文,你这石榴莫非金子做的不成?” 这位司正大人已经摆明是要偏向崔家的人了,围观之人立马来了兴头,想要看看刘三喜最后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而刘三喜却没有一丝害怕之色,仍旧不卑不亢道:“大人,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愿买愿卖,我定多少价是我的事,他买不买是他的事,我卖二十文,他嫌贵那不买就行了,这有什么问题?难道非要白送给他才行?” 嘿! 孙铠亭今天是开了眼了,一个小小的商人居然敢如此嚣张,哪怕就是给那些高门大户做生意的人,见到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他在市坊混了这么多年,谁是谁的人早都摸的一清二楚,刘三喜区区一个没有背景的生人,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不教训教训他,以后还如何在市坊统领百商。 “来人,我怀疑他的石榴里有违禁物资,给我扣押回衙门里。” 噗嗤……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中立马就有几个人失声笑了出来。 市坊司的职责中,最重要的一条的确是稽查违禁物资,但这年月的违禁物资,也就是个盐铁弓弩甲胄,这些玩意,怎么可能藏在小小的石榴当中。 所以不少人因此觉得好笑,孙铠亭也知晓这样有点可笑。 但没办法,谁让这年月没有价格法呢,他能想到的手段,只有违禁物资这一条了。 “官府办事,看什么看,难道你们也想去市坊司走一趟?” 孙铠亭斥责一声之后,周围围观之人立马轰然散去。 他们可没有刘三喜这么无畏,竟然敢和官府崔家刚,着实是头铁啊。 喝退众人之后,孙铠亭这才注意到,他的人,居然被这商人的伙计给阻拦,这哪还能忍得了。 “大胆,敢阻碍市坊司办事,你想造反不成。” 市坊司的衙役都是佩刀的,当下就纷纷拔出了刀,场面一下变得火爆了起来,原本有不少人还躲在远处围观,一看现在这架势,纷纷掉头就跑。 他们这一带动,周边的人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当下也就跟着一起跑,随着跑的人越来越多,整个东市都被带动了起来,很快,整个东市就变得空荡荡的。 而这些人跑出去之后,又纷纷打听到底发生了何事,随着知晓的人越来越多,这传出去的版本也越来越夸张,一时之间,长安城内各种消息满天飞。 孙铠亭怎么也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要是出了什么事,那他铁定是要背锅的。 念及至此,孙铠亭对刘三喜瞬间变得憎恶无比,之前,他还只是想收了货,然后孝敬给崔家。 但现在,他则打定主意要收拾这个贼商了。 “给我拿下,本官怀疑他是探子,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杀气腾腾的一句话,让管家瞬间变得喜笑颜开。 他巴不得刘三喜直接当场被剁成肉酱呢,看他还如何嚣张,一个区区商人,真是不知轻重。 管家得意的退后了几步,怕等会打起来再溅自己一身血。 市坊司的衙役闻令也不再客气,纷纷做好了下手的准备,只要这些人胆敢有所动作,立马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二十来个伙计见此,纷纷看向了刘三喜,说实话,他们是不敢跟官府对抗的,但跟灵州商会签订的契约,是货物卖完之后,才结算工钱。 货被扣去也就罢了,刘三喜要是也被拿了去,那他们的工钱找谁要?出来这么久,家里人还眼巴巴的等着他们带钱回去呢。 一边是步步紧逼的市坊司衙役,一边是自己的工钱,这些伙计简直纠结的要死。 紧要关头,刘三喜没让这群人为难,自己主动站了出来。 两个衙役上前,将他带到了孙铠亭的面前。 看着刘三喜的脸,孙铠亭冷冷一笑,准备将他带回衙门后,好好的教训一番。 “将贼人带回去!” 两个衙役刚要动,刘三喜突然道:“等等,这位大人,我怀里有一个宝物。”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还真的让孙铠亭脸上的不耐之色消散许多,他看了一眼崔府管家,然后转身堵住他的视角,将手伸向了刘三喜的衣领之中。 摸索了几下之后,他还真的摸到了一个东西,这触感、这硬度,孙铠亭脸上立马涌现出了喜色。 咳… 干咳一声后,孙铠亭给了一个眼色,两个衙役心领神会的转过身,将他们二人围了起来。 这等异样,搞的管家一头雾水,他想看看是个什么情况,但奈何两个衙役堵住了他的视线。 孙铠亭一脸兴奋的将刘三喜怀中的宝物取出来之后,脸上的喜色一滞。 这金黄金黄的玩意,虽然只是表面镀了一层金,但若是拿去卖的话,定然也能值不少钱。 但可惜,借孙铠亭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拿这玩意啊,就算他豁出性命,拿了这玩意,可谁敢收太子令牌? 前一秒收,下一秒就有人将你带走,至于是死是活,那就只能看运气了。 孙铠亭身子都僵了,拿着令牌的手抖个不停,要不是刘三喜怕他摔了李承乾的令牌一把夺了过来,估计他都能将自己抖出来个好歹来。 “大人,我还用去衙门吗?” 刘三喜淡淡一笑,他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就是因为这块令牌,来长安的时候,李承乾怕会出事,所以就将他的令牌给了刘三喜。 原本还以为用不上呢,没想到第一天,就不得不祭出他了。 “不……不……不用了!” 孙铠亭吓得连个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青年居然会是太子的人。 并且绝对是亲信,要不然怎么会持有太子令牌。 他这是倒了十八辈子血霉了,孙铠亭要死的心都有了。 正文 一百零一章:各有所思 “那这位大人,我可以接着做生意了吧?” 孙铠亭满头大汗的点点头,刘三喜将令牌擦了擦又装了回去,然后也不看他,直接跑回了摊铺前。 “给我放下!” 管家刚刚拿起几个石榴,突然听到一声怒斥,寻声一看,立马傻了眼,这疯子怎么回来了。 不解的管家看向了孙铠亭的位置,但就这一会功夫,哪还有市坊司的人。 管家立马明白了,这人定然是有来路,并且这来路还不俗。 “谁让你动我石榴的,赔钱!” 刘三喜现在越有底气,管家便觉得他越有来历,当下也不敢说别的,掏出全部身家二百多文钱后,拿了十个石榴,便一溜烟的就跑了。 毕竟人家也有后台,孙铠亭连个屁都不敢放直接就跑了,足以说明人家的后台也不俗,多过纠结无益,还是先拿着石榴回去交差吧。 回到崔府之后,崔康早已等的不耐烦了,劈头盖脸的训斥一通之后,急不可耐的直接上手剥起了石榴。 等到石榴籽入口的那一刻,他暴躁的心,犹如寻到一片净土一般,立马平静了下来。 管家见此,立马将市坊之事说了出来,崔康听完之后,当下也琢磨了起来。 这人是从灵州来的,并且还让那市坊司司正不敢为难,那此人很有可能就是李承乾的人了。 一边嚼石榴,崔康的脑袋一边快速的转动了起来。 “你之前说,胡人的货都被灵州一商人收了去了?” “是。”管家应了一声之后,又随口补了一句:“以前可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情。” 一听管家这话,崔康当下就肯定,这事绝对是李承乾干的。 他将胡人的货全都截下来,转手再高价卖回长安,着实是好手段啊,他怎么就从没想到过这种招数呢。 崔康一边佩服李承乾,一边又让管家亲自去市坊司打探了一番,等到确定刘三喜真的是李承乾的人后,崔康开始琢磨怎么给李承乾一个教训了。 “你去怀柔坊问问那些胡人,他们的货在灵州卖了什么价格,卖了多少货,以及卖的是什么货,都给我务必打探清楚了。” “老爷放心,小的一定办妥当。” 崔康这样子,一看就是有什么坏水了,管家也是乐得见此,毕竟他已经许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没有面子了,崔康能亲自出手,也算是给他报仇了。 在崔家的人跑到怀柔坊多加打听的时候,苏宁也正向李世民汇报今日的事情。 …… “陛下,事情就是这样。” 听完前因后果之后,李世民冷哼一声,吩咐道:“去查查那司正,要是有什么不干净的地方,移交给御史台法办。” 苏宁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暗沉的两仪殿中,李世民的身影看起来若隐若现,许久之后,他长叹一口气。 这孩子是真掉进钱眼里了,他之前那一番话,算是白说了。 要是让李承乾知道李世民现在的想法,他绝对要暗骂一句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李世民是不缺钱,如今收的赋税一年比一年多,但灵州那一穷二白的地方,他要是不想办法搞钱贴补,那永远都发展不起来。 正当李世民为李承乾是个财迷感到忧愁的时候,李泰这个小胖子前来请安了。 自从李承乾离开长安之后,这位越王殿下愈发的孝顺,一天两次请安,不论刮风下雨从不间断。 他的孝心让李世民非常的满意感动,所以对李泰愈发的恩宠,哪怕有些不对的事情,他也只是多加训斥从不责罚。 再加上朝中有长孙无忌暗中筹谋。不论是名声还是权势,李泰都冠绝众皇子。 房玄龄等人对此都有所忧虑,但碍于李世民的态度,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 次日,崔府管家派出许多人佯装成普通的商人百姓,将剩下的石榴全都买回了崔府。 虽然今天买的仍旧贵了许多,但跟昨天二十文一个相比,已经算是白菜价了。 这让管家对此是更加的不爽了,他倒宁肯还是昨天的那个价钱,反正花的也不是他的钱,如今这么一搞,显得他很是没用一样。 管家是不高兴了,但刘三喜却是乐的合不拢嘴,他虽然怀疑今天这些人也是崔家的人,但毕竟是上门的买卖,没有不做的道理,所以也就降价将石榴全都处理掉了。 如此一来,所有的货物也就全卖光了,他算了算账,这一次赚了足足七百多两银子。 刨掉本钱后,盈利了有三百多两,可以说是收获颇丰了。 如今货已经卖完了,刘三喜也不在长安多待一秒,连忙就返回了灵州。 在他出城之后没多久,崔康和李世民就都收到了信。 而两人的态度也是截然不同,一个冷笑连连,一个莫名的叹着气。 苏宁以为李世民是想李承乾了,本来还想劝慰两句,但这时,突然有人来报,杜如晦不行了。 李世民一听大惊失色,匆忙就赶往了杜家。 三个月前,李承乾离开长安没多久后,杜如晦就突然病倒了,这几个月来,李世民派了无数御医,同时,还令人到处寻找神医孙思邈,但都没有一个好消息。 御医带回来的消息越来越严重,而孙思邈仍旧是渺无音讯,所以李世民心里其实也有准备。 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李世民的心里还是挺不好受的。 …… 杜府。 “陛下驾到!” 苏宁尖锐的一嗓子,让杜家的人都止住了哭泣,一脸哀伤之色的众人,正准备出去迎驾的时候,李世民已经自顾自的闯进来了。 “臣,参见陛下!” 其他人的行礼李世民没管,但面对杜如晦的长子杜荷,李世民不仅亲自扶起,还安慰了两句。 杜荷刚刚收住的眼泪,立马又如泄了闸的洪水一般,搞的李世民这心里,也跟被压了块石头一般。 听到动静,已经瘦如柴骨面无血色的杜如晦费力的睁开了眼睛,他微微歪头,浑浊的眼睛看了许久,才认出了李世民,当下还想起身行礼,但却又使不出一丝力气。 李世民见此,连忙做到了床边,眼中也涌起了一层水雾。 正文 一百零二章:杜如晦 “克明好好躺着,勿需多礼。” 李世民说着终于是忍不住,一滴眼泪滴在了手背上。 “陛……陛下……” 憋足了劲,只吐出两个字后,杜如晦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李世民抓住他干瘪的手,想到第一次见面时杜如晦的意气风发,再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一时之间,竟突然泪如雨下了起来。 苏宁见此,立马招呼着屋内之人出去,待房中只剩下君臣二人后,杜如晦突然如大病初愈一般,眼睛瞬间清明,脸上也有了血色,他自己也感觉有力气了。 久经沙场的李世民知道,这是临了的回光返照了,他眼中的泪水更甚。 杜如晦反倒是洒脱多了,竟还淡淡笑道:“臣能遇陛下,真乃三生有幸也,如有来世,愿臣还能为陛下鞍前马后。” 李世民闻言,感动的更是泪流满面,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紧紧抓着杜如晦的手。 而杜如晦也突然抓住了李世民的手。 “陛下,臣虽已久未上朝,但朝中动向也曾听闻一二,臣将死之人,如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陛下可愿听臣一二否?” “克明但说无妨,朕洗耳恭听。” 李世民擦干眼泪,一脸哀伤的看着杜如晦。 “陛下对越王恩宠有加,背后之意臣也能理解,但不论出于父子之情还是制衡之意,皆需有度。” “如今朝中,越王风头正盛,这不是好事,陛下可别忘了当初您和先太子之事。” “如今太子不是先太子,越王也无陛下之资,陛下若是不想看到旧事重演,还是尽快让越王离京就藩吧。”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要是以往杜如晦说这种话,李世民定然会怀疑他是否有异心,但现在,他只是点了点头。 说了这么多话后,杜如晦脸上的血色消失了一大半,他不知是否感应到了什么,抓紧李世民的手,立马紧接道:“世族与国,乃为毒疮,陛下应尽早打算,臣以后不能侍驾在侧,陛下多多保重。” 杜如晦的声音越说越小,待说完最后一个字之后,紧抓着李世民的手,无力的垂下。 贞观四年五月,这位在玄武门之变中,被李世民评为首功之臣的蔡国公,病逝于府。 至此,房谋杜断,成为绝唱。 五日之后,李承乾也收到了消息,长叹一口气之后,派魏征进京吊唁,顺带着打探打探如今朝中动向。 如今杜如晦病逝,在朝中文臣中,能让李世民真正依为心腹之臣的,只有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了。 这二人,房玄龄处事公正,况且如今房遗爱还在灵州,对他,李承乾还是放心的。 但对于长孙无忌这位舅舅,李承乾可就有点不那么放心了。 在魏征走后的次日,刘三喜也回到了灵州,但当他兴冲冲的跑到都督府的时候,却扑了个空。 朴二郎告诉他,说李承乾去了城西的水泥作坊,这让刘三喜一头雾水,走之前也没听过有什么水泥作坊啊,况且也从来没听过有水泥这号东西啊。 疑惑不解的刘三喜,又马不停蹄的赶往了水泥作坊。 …… 城西。 “老丁啊,这质量不行啊,这窑还是要推倒重建。” 丁老汉一听立马苦了脸,这一个多月来,这水泥窑推了建,建了又推,已经不下十余次了。 丁老汉都忍不住心疼那些干活的囚犯了。 “都督,这是不是跟窑没有什么关系啊?” “不不不”李承乾果断的摇摇头:“这水泥一捏就散,就是杂质和空气太多,这就是窑的问题,相信我,我是专业的。” 李承乾说这话时,非常的有自信,他敢拍着胸脯保证,在这大唐,就没有人比他还懂。 至于李承乾为什么还懂这个,那就得感谢以前上学的时候,当舔狗的那四年时间了。 为了接触到女神,他一个文科生,硬是听了整整四年无机非金属材料专业的课程,结果到最后,连女神的手都没牵到。 当初他恨的要死,现在反倒还得感谢她了。 李承乾想着想着,就苦笑的摇了摇头。 正准备再说一说玻璃陶瓷之事的时候,刘三喜赶到了。 李承乾没想到他能回来这么快,连忙就问道:“怎么了?可顺利?” 刘三喜笑着点点头,将一路上的见闻和长安的事情,全都讲了一遍。 李承乾听完之后,口气颇重道:“少了,崔家那可是个狗大户,就是卖一两银子他们也买的起。” “殿下放心,下次只要是崔家的人,小的就卖一两银子。” 李承乾笑了笑,刘三喜看着四周这些新鲜玩意,不解的问道:“殿下,这是什么?” “半成品的水泥。”第一趟就赚了这么多的钱,说明他的计划是可行的,所以李承乾的心情不错,拉着刘三喜就给他讲了起来。 一通解释之后,刘三喜总算是明白了这水泥是何物,也对丁老汉感到佩服, 这人一个马夫,居然在偶然间听到李承乾所说的水泥配方之后,没用几天就能搞出来,也着实是厉害了。 别说刘三喜了,就是李承乾也是佩服不已。 之前他出城办事,一路上坑坑洼洼的,车又颠灰还大,一呼吸就像是在吸土一样,一鼻子的灰。 所以他就想到了水泥,琢磨的入迷了,情不自禁的就小声念叨着水泥配方,没想到这马夫丁老汉,快五十岁的人了,耳根子居然还如此灵敏。 将李承乾的小声念叨听了个一清二楚,然后这人也的确是有天赋,居然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这么搞出来了。 当他拿着勉强能被称为水泥的东西,站到李承乾面前的时候,李承乾当即一惊,连忙让人去调查了丁老汉一番。 直到确定他没什么问题,也不是穿越客之后,李承乾才放了心。 看在他颇有天分的份上,李承乾就委任他为总工程师,将水泥的配料生产工艺全都告诉了他。 但折腾了这一个多月了,虽然质量一次比一次好了,但总是达不到标,出问题的就是这水泥窑。 将各种原料搅和成生料之后,就需要在窑中焙成熟料,然后再添加一些辅料,便就成了水泥。 其他的工艺以现在的技术都没问题,只有这窑是个难题,李承乾蹲在地上,看着和好的一堆生料,独自琢磨了起来。 正文 一百零三章:猛虎营 像后世的水泥窑,在如今的大唐定然是搞不出来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科学技术限定生产力,非一朝一夕就可变。 李承乾随意拿起一块青砖,琢磨片刻后,心中有了主意。 “丁老汉,这窑先不拆了,直接改成砖窑,先烧红砖。” 红砖是个何物他没听说过,不过丁老汉是个不耻下问的人,跟李承乾一番打探之后,立马拍着胸脯保证道:“殿下放心,这个简单,不出五日,小的定然能搞出来。” 嗯! 李承乾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这让丁老汉心中干劲更加十足。 他一区区马夫,能有今日,全是仰赖于太子的赏识,虽然五天时间很紧,但哪怕不眠不休,他也定要将红砖搞出来。 在李承乾走后,丁老汉立马招呼人开始准备前期工作。 没多久之后,已经快要变成专业施工队的囚犯也到了水泥作坊,这些人也不等吩咐,轻车熟路的就干起了活,一边干活,一边高喊着好好改造的口号。 在这些囚犯中,刚刚被评为改造标兵的朱子奇干的最为卖力,他之前是县衙一典吏,虽然如今沦为了每天都要不停干活的囚犯,但朱子奇的心态还是不错的。 如今成了改造标兵,那他就有了竞争小队长的资格,虽然当了小队长之后,仍然还需要干活,但不论怎么说,这在囚犯之中,也算是一个小官了。 对于当官,朱子奇异常的执着,他之所以会沦落到今天,也是和当官有关。 以前为了孝敬县令,朱子奇那是用尽手段各种捞钱,结果没想到,钱全都给县令了,结果县令没什么事,他反倒是进来了。 刚被抓的那阵,朱子奇是一阵绝望,每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哪怕就是睡着了在梦里也在不断的骂老天爷不长眼。 大部分的囚犯都和朱子奇一个想法,觉得未来一片漆黑,这辈子算是完了,这态度自然就消极了许多。 他们的思想动态很快就传到了李承乾的耳朵中,他一琢磨这可不行,思想有问题,干活不积极,这可耽误事。 所以李承乾搞了一套惩奖措施,在囚犯之中,设立小队长和大队长,适当的给予一些照顾,比如吃的好一点干活少一点。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想往上爬,囚犯的积极性果然被调动了起来,干活的效率也成倍的增加,有时候不用吩咐,他们都会主动的加班加点。 李承乾一瞅,好家伙,这等免费的劳动力不错啊,当下便大印一盖,下令各府县,让他们把关押的犯人全都移送至灵州。 如今这些人也正在路上了,等以后大搞建设的时候,刚好就能用上了。 李承乾已经开始准备实行他制定好的一系列计划改革了。 …… 在丁老汉等人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李承乾也马不停蹄的赶往了猛虎营。 一个多月的时间,在李叔伯和执失思力共同制定的训练计划下,猛虎营的士卒已经可以说是不堕猛虎之名了。 当然,这也和李承乾舍的砸银子有关,不论是饷银还是伙食供应,别说在灵州了,哪怕就是放眼整个大唐,那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李叔伯手下的禁军和灵州城的守军,现在费尽心思都想进猛虎营,别的不说,就每天一到下午,从猛虎营飘出去的肉香味就已经足够吸引人了。 可曾见过每天一到下午开饭的时候,猛虎营大营外就会围来许多端着碗的老百姓。 这些人碗里的饭食各不相同,但大家吃饭的动作却都是出奇的一致。 每扒拉两口饭,众人就抬起头闭上眼睛,然后用力的吸一口气,闻着那浓郁的肉香味,不论男女老幼皆是一脸陶醉,有的还会啪叽啪叽嘴,犹如在品尝一般。 天天如此天天如此,时间久了,有一些人光闻味道就能知道,今天这肉是缺盐了还是没到火候。 李承乾到猛虎营的时候,就刚好赶在了饭点上,看着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一圈又一圈的老百姓,他这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殿下,这些人天天来,末将也派人赶过几次,但都赶不走,殿下勿怪。” 执失思力见李承乾一直淡淡的盯着围在营门口的这些老百姓,还以为他是对此感到不高兴,连忙解释了一番。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等他说完之后,李承乾眉头一皱却是真的不高兴了。 “他们只是在营外待着,你赶他们作甚?” 李承乾训斥一通后,执失思力和李叔伯都低下了头。 猛虎营,是李承乾为以后整军所准备的种子,可以说,未来的灵州军是个什么样就全看这些人,所以李承乾才不惜大手笔,在如今这么缺钱的时候,还拿出一半的府库砸在了猛虎营的身上。 如今他们竟然没有一点怜民之心,这是李承乾不能接受的,他来自后世,知晓一支军队要想战无不胜,最重要的就是百姓的支持。 有句话说的好,军如鱼民如水,离开了水,那鱼还能活吗? 李承乾一番训斥加大道理之后,听的这二人云里雾里的。 瞅着执失思力和李叔伯似懂非懂的样子,李承乾就知道这是对牛弹琴了。 他暗叹一口气,这就是古代军队的通病,大家当兵就是为了混口饭吃,至于什么为国为民,那都是极少一部分人会琢磨的事情。 李承乾当下也不和这两人再废口舌了,听不懂不要紧,那就以军法的形式,让他们遵守就行了。 在检阅完猛虎营之后,李承乾又和已经脱去稚嫩,成功的转变为合格士兵的三兄弟聊了一会。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三人的确是让李承乾重新认识了一番。 不论是猛虎营的士卒还是三兄弟,他们的精神面貌都让李承乾非常的满意。 感叹了一句银子没白花之后,李承乾就回了都督府。 可能是因为年轻的缘故,虽然跑来跑去跑了一天,但李承乾却没有一丝倦意,提起笔,就兴冲冲的制定起了军法。 这一写,就写到了半夜,第二天,当李叔伯和执失思力看到李承乾制定的军法后,后槽牙都发凉。 李承乾的军法,别说大唐了,估计全世界都没有比这更严厉的了。 正文 一百零四章:成功 其实李承乾制定的军法也没什么稀奇的,就是以后世人人知晓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为核心,然后填充了一些大唐的律令。 出奇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地方,就是这处罚措施,着实是太过严厉了。 其他的就不说了,就这八十六条斩律,就已经足够吓人的了。 **妇女、抢夺民财,犯了这种事,那的确是该杀。 但出去吃饭不给钱这种小事,居然也要掉脑袋,李叔伯都惊呆了。 在他看来,这不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吗?以前还是个小兵的时候,他自己也没少干这种事情。 也就幸好那时候不是李承乾手下的人,要不然,估计他坟头的草现在都有个七八米高了。 李叔伯都这么震惊了,更别说执失思力了,以前在突厥,可从来都没有什么军法,如今李承乾定下了这么多的条条框框,真的挺吓人的。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胆寒,这以后,恐怕是要夹起尾巴做人做事了,要不然,李承乾定然不介意挑个典型出来,刚好给新军法祭旗。 在向猛虎营士卒宣读了李承乾制定的新军法之后,果然引起了轩然**,只不过也没人敢反对。 在这新军法之中,第一条就是:违抗皇命者,斩! 紧随其后的第二条就是:不忠于君上者,斩! 这特娘的谁敢反对,只要一张嘴说个不,那不就是连着犯了两条斩律嘛。 估计都来不及说第二句话,就被拉出来砍了脑袋,以正军法了。 况且,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如今李承乾开出的待遇的确是不错,军法严就严了吧,猛虎营士卒在战战兢兢胆寒了一天之后,也就慢慢的接受了。 在猛虎营这一档子事了结之后,李承乾的心思仍旧放在了水泥作坊上。 如今的灵州,不论是军队还是官场,他若是想动,那就得需要海量的银子,正因为没钱,所以李承乾才一直隐忍不发。 别看如今看起来所有人都听他的,但那时李承乾还没有动他们的根本利益,要是动了他们的利益,还拿不出一个更大的利益。 那就不好意思了,别说你只是个太子了,哪怕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行,杨广的前车之鉴不就在那吗? 所以李承乾现在的策略,就是维持现状暗中蓄力,等到他将大招憋出来了,那才是动真章的时候。 而李承乾将赚钱的希望,就放在了水泥、陶瓷、玻璃的身上。 这三个玩意,没什么科技含量,以现在的技术搞出来不成问题,但别看就是这么简单的东西,一旦搞出来,那就是划时代的玩意。 所以这两天,李承乾基本上是从早到晚都蹲守在水泥作坊,这给丁老汉带来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他深怕李承乾会对他有所不满,然后撸了他总工程师的名头。 如今一个月能拿七十文钱,这可是超高薪了,丁老汉不想失去这个工作,所以他带着人不眠不休的连轴转了两天两夜,终于是搞出了红砖。 李承乾拿起一块砖,就小心翼翼的摸了起来,他的表情在丁老汉看来,着实是有点不正常。 这种感觉,丁老汉也说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好像他摸的不是砖,而是美人细嫩的肌肤一般。 不止是丁老汉,其他人看向李承乾的眼神也有点不太对劲,但李承乾视若无睹,摸了一会他还不尽性,拿起来就亲了一口。 然后便放声大笑了起来,丁老汉等人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太子都笑了,他们也不敢不笑。 所以一时之间,众人都尬笑了起来。 这等干瘪瘪的笑声,让作坊外路过的百姓,无不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在激动过后,李承乾就迫不及待的让一直等候着的囚犯们,立马开始动工新建水泥窑了。 他的心情不错,在看到囚犯之中,有一个人干起活来特别的卖力之后,李承乾便主动上前勉励了他两句。 一时之间,这人更加玩命的干了起来,哪怕李承乾已经走了,但他还是一刻不停。 被李承乾勉励的这个囚犯,就是朱子奇,玩命的干了一天活,他现在可以说是浑身酸痛,吃饭的时候抬胳膊都费劲。 但朱子奇却丝毫不在意,甚至还很开心,李承乾跟他说完话后,平日里凶巴巴的衙役,对他都和颜悦色了几分。 从衙役看向他的眼神,朱子奇就知道,这小队长是十拿九稳了,接下来一定要更加的好好表现,争一争这大队长之职。 朱子奇现在对李承乾那是感恩涕德,丝毫忘记了,是谁让他从风光的典吏,变成了天天干活的阶下囚。 觉得生活有奔头的朱子奇很快就睡过去了,梦里还不停的念叨着太子圣德。 …… 两日之后,在李承乾全程亲自监督下,第一窑水泥,从新建的水泥窑中顺利出炉,这一次的质量跟之前相比,有了质的飞跃。 水泥,终于是成了。 李承乾再次仰天大笑,丁老汉等人同样陪着笑了起来。 虽然这一次不再是尬笑,但却又多了几丝奸滑的味道,经过此地的百姓,无不是头皮发麻。 “大家都辛苦了,这个月,你们的俸禄全都翻倍。” “谢都督!” 众人一脸喜色,丁老哥笑意更浓,他的工资本来就是最高的,如今翻倍,那这个月就有一百四十文了,当马夫的时候,辛辛苦苦干一年,也不过是这个数了。 但还没等他开心多久,李承乾一句话,就让他掉入冰窟。 多带几个徒弟,将自己会的全都教给他们,那等到徒弟出师了,他的地位不就直线下降了。 虽然没读过书,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道理,丁老汉还是懂得的。 瞅他一脸落寞的样子,李承乾就知道此人在想什么,这等掌握了一门独特的技术,就秘不示人的行为,让李承乾也是无可奈何。 来到大唐之后他才发现,原来古人这么有智慧,一些工艺丝毫不弱于后世,但在后世却从未听说过,这就是在传承上私心太重了,所以慢慢的,许多工艺技术就消失了。 但人性就是如此,李承乾再厉害也改变不了人性,他能做的,就是给予更多的利益。 “放心,你只管尽心教人即可,只要你带出来一个徒弟,孤就奖励你二两银子。” 嘶! 丁老汉倒吸一口凉气,随便立马变得欢天喜地起来,带出一人就顶的上干三年,这等好事,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当下他就一口应了下来。 正文 一百零五章:瓷器 在成功搞出水泥之后,丁老汉一边尽心尽力的带徒弟,一边认真的钻研着陶瓷与玻璃的工艺。 至于水泥作坊,则交给了另一个机灵的人,开始二十四小时不停地生产水泥。 半月之后,陶瓷率先问世,虽然瓷器在大唐不算什么稀奇的玩意,但李承乾的瓷器更加的精美。 不论是工艺还是釉彩,都将现在的陶瓷甩出了数里远,李承乾挑了一批瓷碗与杯子,大方的赏给了都督府的众人。 都督府的官员一直都不明白,李承乾身为天潢贵胄,为什么就喜欢和工匠商贾之流的打交道,这可都是一些贱籍啊,跟他们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好。 但现在,看着这些精美的瓷器,这些人算是开了眼了。 要不是知晓来龙去脉,谁敢相信这么精美的东西,竟然是那些平日里在他们眼中不通圣人之言的粗鄙之徒所做出来的。 在将第一批陶器赏给众官之后没多久,果然如李承乾所预料的那样,很快就在整个灵州风靡。 这年月,文人都讲个高雅,但这高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大家也说不上来个一二三四,但有一点肯定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要有逼格。 论这逼格可就简单多了,逼格是什么?首先肯定不是穿金戴银。 你要是身上挂着大金链子手上带着小银镯子,回家再一看,好家伙,金筷子银碗铜尿盆,家里一堆金银,只能证明你富贵至极是个有钱人。 但在文化人看来,你就是个粗鄙不堪的狗大户,家里一点圣人之言的气息都没有,更别说逼格了。 这年月,讲的是个君子佩玉,儒道之雅。 你穿的干干净净的,腰上别上一块洁白无瑕的玉石,这是逼格。 就是去青楼,花魁头牌青睐的,也是这号人物,至于穿金戴银一看富贵至极的这号人物,那都是等人破完苞了才能轮到你。 李承乾深知这一点,所以这第一批瓷器都是简约美,画的都是一些花花草草、群山云雾。 拿着这样的碗在吃饭的时候,人家脑中就能有画面。 比如碗上印着一寒竹,看到这个图案,人家立马就能想到:袅袅孤生竹,独立山中雪,一下子这情趣就上去了。 对文人来说,这就是逼格,这就是高雅。 所以李承乾就借助他们的这种尿性,来将陶瓷的影响力向下推动。 以如今的情况来看,他的计策是非常成功的,短短一周的功夫,在灵州城,普通一个瓷碗的价格就炒到了三两银子。 在市场上,可谓是一瓷难求。 而瓷窑坊,在李承乾花大钱征召了一批画师之后,也是开足**,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制窑,每天都有一批新的瓷器出来,但李承乾一直按兵不动。 随着市场的热度越来越高,灵州商会的商人,也开始坐不住了,纷纷向刘三喜开始打探了起来。 而李承乾对刘三喜问为什么不趁机捞一笔的这个问题,也不回答,只是淡淡一笑,然后就让他回去告诉那些商人稍安勿躁。 就这样过了三天之后,另一队胡商进了灵州城。 刘三喜依旧亲自出面,将他们的货物收之一空,正当众胡人欣喜的感谢老天爷,让他们碰到了一个冤大头的时候,刘三喜笑呵呵的拿出了一个瓷瓶。 众胡商的笑容立马一滞,他们的眼中,散发出了惊人的光芒。 “老天啊,这世上居然会有如此精美的瓷器。” “是啊,这等宝物,应该只有天上才有。” “……” 众胡商你一言我一语,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将小小的瓷瓶围了个水泄不通。 刘三喜一看他们这幅样子,当下就知道,这门生意定然是没问题了。 “诸位,觉得这瓷器如何?” 刘三喜这一问,让这些胡商立马回过了神,七嘴八舌的夸奖了一通之后,纷纷将还没捂热的货款,又递给了刘三喜。 “这样的瓶子我要了,有多少要多少。” “我也要!” 很快,白花花的银子,就在刘三喜的面前堆成了一个小山。 他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对李承乾这一手,佩服的那是五体投地。 左手倒右手,用一堆破瓶子,就将银子又收了回来,还倒赚了一笔,这等手段,财神爷在世也不过如此了。 如今瓷器价炒到这么高,李承乾还能按耐的住,正是因为他的目标是这群胡人。 为了卖出这些瓶子,李承乾特地让画师按照西域人的审美,画了一些奢华精美的底图,然后照猫画虎烤制于瓶上。 如今能这么受这些胡人的欢迎,也算是没有白辜负李承乾的一片苦心。 这些奢华的陶瓷货量充足,刘三喜来者不拒,这些胡人出多少钱,他就给多少陶瓷。 得到瓷器之后,这些胡人也不休息了,也不去长安了,立马就返回了西域。 大唐的陶瓷在西域诸国本来就非常受欢迎,如今这些瓷器更加的精美,回去定然能大赚一笔,这个时候,谁先回去,谁就能捞的第一次金。 所以这些胡人丝毫不敢耽误,在他们走后,刘三喜一算账,这次刨掉原本的货款,还赚了一千多两。 而这还只是个开始,李承乾之所以将主意打在胡人的身上,就是为了快速回笼资金。 如今钱回来了,那就该扩大生产了。 在刘三喜押着昨日收来的果蔬再次前往长安的时候,李承乾大手一挥,在城外划出了三里地准备搞个工业区。 …… 长安。 历时一个月,魏征摇摇晃晃的终于从灵州赶到了长安。 虽然杜如晦早已经下葬于昭陵,但他毕竟是代李承乾进京吊唁的,所以魏征进城之后,直接去了杜家。 人走茶凉,如今的杜家跟一月前相比,明显落寞了许多。 在杜家呆了一会之后,魏征刚刚出府,就看到了候在杜府门外的苏宁。 然后又马不停蹄的跟着苏宁进了宫,李世民在两仪殿,可等候他多时了。 “臣,参见陛下!” “玄成免礼。” 大半年没见,李世民对魏征格外的热情,君臣闲聊了几句之后,李世民就问起了灵州和李承乾的近况。 魏征将李承乾在灵州的所作所为,老老实实的禀告给了李世民。 在听完之后,李世民也没表示什么,等魏征前脚刚出宫,李世民便叫来了发小长孙无忌。 正文 一百零六章:李泰离京 “臣,参见陛下。” 李世民正在用膳,食不言寝不语,他也没说话,挥了挥筷子,长孙无忌便心领神会的陪坐到了一旁,苏宁连忙给上了一副碗筷。 长孙无忌也不客气,当下就吃了几口李世民未动过的菜,然后便放下了筷子,静等李世民开口。 “无忌啊,算起来你我许久都未曾一起吃过饭了。” 李世民放下碗筷擦了擦嘴,和长孙无忌说起了旧事。 苏宁见此,立马令人撤掉饭食,给这两人上了一碗茶汤之后,他便带人全都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长孙无忌后,李世民突然感慨了道:“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我也老了,孩子们也大了啊。” “陛下正是壮年,还谈不上老呢。” 李世民笑了笑,没等他说话长孙无忌便接着道:“不过孩子们倒也的确是大了,眼瞅着臣那不成器的儿子,也该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了。” 不管怎么说,李世民也是长孙冲的姑父,这时候,怎么得也得说两句好话,不然,倒是会显得他也觉得长孙冲不成器了。 等李世民夸了几句长孙冲后,长孙无忌淡淡一笑,突然起身行礼道:“陛下,臣自知犬子配不上公主,但冲儿对长乐公主神往已久,近日来,更是不吃不喝以此逼迫臣,所以臣斗胆向陛下请个恩典。” 长孙无忌的意思,李世民当下就明白了,亲上加亲,这事要是在一个月之前,李世民定然欣然同意。 但在听完杜如晦临终前的那一番话后,他可就不太愿意了,自从李承乾离京之后,长孙冲跟李泰颇有往来,这背后到底有没有长孙无忌的影子,李世民摸不准。 在跟魏征了解了李承乾在灵州的所作所为之后,他是已经定下了心思,要让李泰离京就藩了。 找长孙无忌来,就是想试探试探他到底跟李泰有没有关联,现在看来,这试探也不用了。 长孙冲是不是真的向往长乐已久,李世民不知道,但如果长孙无忌真的跟李泰有所关系的话,那将李丽质下嫁给长孙家后,到时,不论是长孙家还是李泰,声势定然会更进一步。 以如今的这种情况,李世民不愿意看到这一幕,不过毕竟他与长孙无忌的关系不只是君臣,所以也没当场拒绝,只是推辞要与长孙皇后商议一番。 长孙无忌也没多想,他觉得此事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都是自家人,长孙皇后应该不会反对。 长孙无忌猜的的确没错,长孙皇后的确是不反对,反对的是李世民,回到后宫后,他根本没跟长孙皇后提及此事。 等到了第二天,李世民便直接告诉长孙无忌说是皇后不同意,虽然觉得不应该,但皇帝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可能跑到后宫去问。 长孙无忌也只能暂时熄了这个心思,打算寻个机会,再亲自去问问他的那位好妹妹。 但李世民的态度,还是让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对劲。 就这样到了下午,皇帝突然下了一道谕旨,一时之间,朝野之间议论纷纷。 …… 越王府。 “怎么样了,舅舅说什么?本王如今该如何应对?” 李泰一脸着急的抓住长孙冲的袖子,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父皇会突然下令改封他为蜀王,让他前去蜀中就藩。 一切都是这么的措不及防,早晨他去请安的时候,李世民还是和颜悦色的,一点异样都看不出,怎么短短半天的功夫,这世界就变了呢。 李泰脑袋都要想破了,还是想不明白,一切都太突然了的。 长孙冲看着着急的小表弟,暗叹一口气:“殿下,父亲对此也是无能为力,您长久留京本就不合礼制,如今陛下让您就藩,合情合理,这事怕是改不了了。” 李泰一听,失魂落魄的松开了长孙冲的袖子。 他犹如着魔了一般,不停地低声念叨着:“本王不能离京,离京了怎么跟李承乾争,本王烧了他的大剧院,还派人刺杀过他,他一定都是知道的,等他继位之后,不会放过我的。” 一听李泰失神之下,将这等秘闻都讲了出来,长孙冲面色一变,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殿下,慎言!” 李泰一听也回过了神,当下立马就闭上嘴,一脸苍白的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殿下,父亲说了,离京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 李泰不解的看向了长孙冲。 长孙冲没有当即解释,走到门口看了看后,关上门才道:“父亲说,太子不是一个老实的人,到了灵州定会折腾个天翻地覆,到时,如果出了什么事情,那您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李泰闻言也觉得有理,面上随即一喜,但随后,又低沉道:“那要是不出事呢?本王的这位大兄,可是个有本事的人。” “就算不出事,也可以弄出点事,殿下别忘了,灵州本就是四战之地,如果到时……” 长孙冲在李泰耳边一阵低语,听的刚刚还在要死要活的李泰,眼睛逐渐放起了光。 “舅舅果真是好图谋啊,有舅舅在本王也就放心了。” “殿下放心,父亲说了,他是站在你这边的。” “好,哈哈哈!” 李泰毫无形象的笑了起来,长孙冲虽然面上也陪着笑,但心里却是不停的在叹气,他其实是不愿意长孙无忌掺和到李承乾和李泰的争斗中的,但没办法,长孙无忌不听他的呀。 …… 魏征在长安也没什么朋友,家眷也都迁去了灵州,他一个人在长安待着也没什么意思,所以第二天,魏征就上奏说要回灵州。 李世民本想再留他几天,但见魏征态度坚决,也就就此作罢。 魏征离京三日之后,蜀王李泰也离京就藩,李世民本来以为李泰会来找他哭诉一番不想去蜀地呢,但没想到,李泰干脆了当的接了旨。 这让李世民又突然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想到平日里李泰孝顺的模样,皇帝隐隐有点后悔了。 但君子一言还驷马难追呢,更别说他是金口玉言的皇帝了,如今,后悔肯定是不行的了。 为了弥补他最疼爱的儿子,李世民送了整整十车金银。 消息传到灵州之后,李承乾拿着当初李世民赠与他的剑,长吁短叹了一早晨。 他倒不是羡慕李世民对李泰的疼爱,只是后悔当初他怎么傻傻的什么都没要,就屁颠屁颠的离开长安了呢。 正文 一百零七章:开工 李承乾叹了一早晨的气,不过很快也就将这一茬翻篇了,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他现在,马上就要不缺钱了。 “殿下,郭二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他这刚刚有了个念头郭二就来了,这是比曹操还及时啊,看来,商会的那些人,是已经将陶瓷抢购一空了。 “让他进来。” 朴二郎行了一礼,几息以后,郭二一脸喜色的跑了进来:“殿下,陶瓷全都卖光了,一个没剩,您是没见到,那些人差点都打了起来。” 李承乾笑了笑,直接问道:“一共卖了多少钱?” “殿下,一共卖了两千多两。”朴二郎伸起两个手指头,随后又一脸惋惜道:“殿下,按照如今陶瓷的市价,咱们为什么不慢慢放货呢,那样肯定赚的更多,今天一次放出去这么多,这陶瓷以后肯定就不值钱了。” “价格再高也是虚高,就算一时能赚钱,也赚不了长久,到时候一但崩了盘,于孤名声不利。” 郭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虽然在商业一道上,他不如刘三喜聪慧,但他的忠心却是十足的,这足以弥补其他的不足了,所以李承乾也有了重新安排郭二的想法。 “孤准备成立一个西部公司,到时候就由你出任掌柜,这些作坊工厂,以后就归你管了。” 郭二一愣,随后立马巨喜道:“谢殿下,殿下放心,小的一定不让殿下失望。” 李承乾将他制定的各项发展,以及未来的规划都跟郭二讲了一通之后,便差他回去好好琢磨。 此人的脑瓜并不算差,李承乾相信郭二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在郭二走后没多久,李承乾又叫来了周方,在魏征去了长安之后,周方可以说是都督府里最为忙碌的一个人了。 看着周方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李承乾一时之间,都有点不忍再吩咐他办事了。 “殿下叫臣来,是有何事?” 见李承乾自从他进来之后就盯着自己,还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就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一样。 周方立马变得有点坐立不安,不停的回想着他最近是不是不小心做了什么让李承乾不高兴的事。 “主簿,孤叫你来,是想和你商议商议市坊拆迁的事情。” 如今有钱了,李承乾便着手开始打算拆除市场了,这事宜早不宜迟,毕竟新建,也是需要时间的。 李承乾有这个意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周方早都暗中做好了准备,他这一提起,立马就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这周方的确是个干吏,那方方面面想的都是格外的周到,不论是拆迁还是安置百姓,他都有一个完整的计划,李承乾听的频频点头。 “好,那就按你的方法办,不过给百姓的补偿,再加一成吧,记住,一定要安置妥当。” “殿下放心,臣一定时刻盯紧。” 李承乾点点头,当下就批了三千两银子给周方。 能负责这事,对周方来说,既是机遇也是挑战,只要能把这一差事完成的妥妥当当,那他在李承乾身边,也就彻底站住脚了。 所以周方一丝都不敢大意,每天天不亮就带着人,挨家挨户的做动员工作。 这年月的老百姓还是挺单纯的,一听到官府征房子,不仅一人一月给十文钱,最后还会给他们盖新房子,这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呀。 这种事情,傻子才不答应呢,当下,被征了房的百姓就屁颠屁颠的开始收拾行李,然后就搬到了城外一荒废的村子里。 这村子荒废了许多年了,房子也都变得破败不堪了,但勉强还能遮风挡雨,收拾收拾住下不成问题。 于是,在安置完百姓之后,李承乾挑了个黄道吉日,亲自主持了市坊的开工仪式。 已经升为大队长的朱子奇,领着几百个囚犯蹲在墙角,等着开工仪式结束之后,他们就要开始干活了。 等到李承乾的演讲结束之后,朱子奇立马激动的拍起了手。 正是因为这位太子殿下,他直接当上了了大队长,如今也不需要干什么活了,只要能管好手下的这一百多人就行。 这些人,都是来自其他府县的囚犯,既有穷凶极恶之徒,也有蒙冤入狱之人,总之,队伍不好带啊。 警告似的看了队伍中几个刺头几眼后,开工仪式结束,朱子奇立马甩起了手中的鞭子,厉声高喊道:“干活了干活了,都给我老实一点,谁要是不听话,可别怪我不客气。” 他手中的鞭子乓乓作响,众人自然不敢多说什么,拿上工具,就投入了拆房子的工作中。 这年月,能用得起青砖的都是少数,大部分人的房子,都是土坯房,所以拆起来,倒也是不费劲。 等到魏征回到灵州城之后,市坊周边已经被拆之一空,远远看去,空荡荡的一大片工地上,一群穿着囚服的人拿着镐把,正刨来刨去像是在挖地基一般。 周边还有不少衙役看守,总之,看起来非常的热闹。 但魏征的心却是拔凉拔凉的,他不知道李承乾这是又在折腾什么,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么多的囚犯。 情急之下,魏征都没回家,直接奔向了都督府。 他的运气不错,李承乾还正准备出发去城外,看看已经开始动工的工业区呢,结果在门口撞到了魏征。 一别数月,别说,李承乾倒是还真的有点想念魏征了,他也都纳闷,不知道他老头有什么好想的。 “你这老头回来的真不凑巧,如今好多事呢,周方忙的都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 魏征可没有心思听李承乾打笑,他着急忙慌的就问道:“殿下,臣刚才进城的时候,看到了许多的囚犯,不下千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犯人?” 李承乾听完就是一愣:“不多啊,城内就一千人,城外还有两千多人呢,那才叫人多呢。” 魏征听完更是心里一沉,他怕李承乾是尝到了之前让那些小吏干活的甜头,所以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用严厉刑罚搞了一批免费的劳动力。 李承乾见他说完,魏征直接皱起了眉头,他还纳闷呢,本想问问怎么了。 没想到魏征上来,就给他说起了实行酷刑的危害。 李承乾听完之后算是明白了,当下就有点生气了。 “魏征,你把孤想成什么人了,孤太失望了。” 撂下这句话后,李承乾点头就走,魏征呆呆的站在了都督府门口。 正文 一百零八章:藏富于民 魏征这人,也是个有意思的人,见李承乾拂袖而走,他便跑到工地亲自去调研了一番,在知晓这些人是从各府县押来的囚犯后,他也不回家了,直接就站在都督府外,等着李承乾回来。 朴二郎让他进去候着,他也不进去,和他搬个椅子,他也不坐,就像个门童一般站在门口。 魏征现在是李承乾手下的头号马仔,朴二郎一看这不行啊,得顾及影响,要是让其他人看到了,还以为他们二人之间出了什么矛盾呢。 所以便立马差人去告诉了李承乾。 已经走到半路的李承乾收到信后也没表示什么,想站就站着吧,刚好杀一杀他的威风,不然,感觉有点不太尊重自己了。 …… 城外的工地离灵州有个三里地,再加上工业区的范围刚好也在三里之内,所以慢慢的,这里开始被称为三里营。 为了尽快将工业区建设起来,李承乾不仅将大部分囚犯调拨至此,还令郭二征召了三千多的百姓。 拢共五千人,每天从早干到晚,要不是这年月没有灯,摸黑干活不安全,李承乾可能都会化身万恶的资本家了。 “殿下,现在建好得只有水泥厂和砖窑厂,如今刚刚开工,新招的这些工人还不熟悉,所以产能提升有限,但等他们上手之后,小的估计起码能比现在提升十倍。” 郭二富有激情的给李承乾讲解了一番,但李承乾却一点回应都没有,纳闷的他回头一看,才发现,这位太子殿下不知何时已经愣了神。 他的眼神很是复杂,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郭二也不敢多看,立马就低下了头。 周围的人同样全都静悄悄的,虽然不知道李承乾怎么了,但他们也都不敢打扰,世界在这一刻,仿佛突然停止了一般,远处响起的,只有工人干活的口号声。 瞩物思人,瞩景思乡。 这些厂房清一色的红砖大瓦房,窗户都是明亮的玻璃,脚下的路也是笔直的水泥路,四周的树木也皆都排列有序。 整体的建筑风格与环境,犹如后世七八十年代的厂区一般,李承乾一时都有点恍惚。 他是个感性的人,愣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才回过了神。 这短短的一炷香时间,对郭二等人来说,可谓是格外的煎熬,让人觉得非常的压抑。 李承乾不自觉的散发出来的那种威压,让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这些工人的待遇怎么样?” 李承乾突然开口询问,郭二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足足五六息之后才回过神来,立马解释道:“殿下放心,他们现在算是学徒,一月的工钱在十五文,等到下个月正式开工之后,就会上涨十文。” “太少了。”李承乾摇头道:“等到将销路打开之后,就这两个厂,一年盈利起码在万两,孤办厂是为了富民,不是为了鼓自己的钱包,明白孤的意思吗?” “明白,殿下放心,小的立马研究给他们涨工资。” “还有,要多招人,孤瞅这也就几百人,这不够。” 郭二一愣,几百人还不够?这都算是人手过剩了,他本还打算挑个时间开掉一批人呢。 “殿下,就目前这些人,已经可以做到从早到晚不停地开工了,要是再招一批人,这不是养了一群闲人吗?” “你不会将他们分成两波,一波早上干,一波晚上干。” 额! 郭二被李承乾这句话噎得不知道该说啥,在他看来,这样做不就是脑子有病吗? 明明一波人就能干完的活,非要再找一波人来,白白多掏一笔工钱,这那算是在做生意啊,这明明就是在做善事嘛。 其实,要说这是善事也不算错,李承乾办厂的目的,除了自己挣点钱之外,那就是想带动就业。 通过这种方式,让灵州的百姓日子能好过一点,他们手里有钱了,那自然就会消费,有了这些生力军的消费,那商业就会变得繁荣。 商业繁荣了,自然也会带动起其他的行业了,如此一来,灵州也就活了。 这便是所谓的拉动内需藏富于民,到那时,便会产生大量的税收,随之而来的,就是他的地位在灵州,将会变得无人可撼动。 这年月老百姓的想法很简单,谁能给他们带来利益,谁能让他们的日子好过,那他们自然就会坚定的支持谁。 所以,他不需要赚取多少钱,只需要能够稍微盈利就可。 屁股不同,脑袋自然也就不同,郭二了解不了李承乾的想法,哪怕李承乾给他解释了一通,他还是不太明白。 不过这也正常,在大唐,没有第二个人能理解李承乾的这种思维方式。 “你就记住一点,西部公司不论赚多少钱,都得将大头拿出来分给工人,明白吗?” 郭二很想说不明白,但李承乾的口气很严厉,他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蔫蔫的点了点头。 李承乾也不需要他明白,只要能乖乖的服从命令就行,这也是他提拔郭二的原因。 巡视了一番工业区之后,李承乾拍拍屁股走人,郭二则一脸苦涩的开始准备招工工作。 随着风声散出去之后,所有工人皆是欢声雀跃,李承乾在他们心中的支持率立马直线上升。 同时,这些人也开始纷纷给自家的亲朋好友带信,让他们速来工厂,要不然,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可就要砸到别人的头上了。 …… 李承乾自三里营回来之后,差不多天都快要黑了,他没想到这魏征,居然还在门口站着。 “殿下。” 魏征嘴皮干枯,嗓音嘶哑,李承乾怎么也没想到,这老头居然还真的就这么站了一天。 “魏征,你这是做什么呀,走进去说。” 李承乾说着就拉了一把魏征,但魏征却推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恭恭敬敬行礼道:“臣今日没有多加了解,就妄自指责殿下,还请殿下责罚!” “行了行了,不是什么大事,走进去说吧。” “请殿下责罚!” 李承乾本来伸手去扶魏征,没想到这老头也是个拗脾气,直接一骨碌跪在了地上,态度坚决非要请求责罚。 李承乾也都被气笑了,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就罚你一个月俸禄吧。” “多谢殿下,家里人恭候臣多时了,臣就先告退了。” 魏征起身,一瘸一拐的往回走,李承乾看着他的背影,给了于德林一个眼神,于德林连忙带上几个人,跟在了他的身后。 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郭二神清气爽的起床之后,看着厂区外一夜之间竟然出现了七八千人,直接傻了眼。 这什么情况,他的招工告示还没贴出去呢。 正文 一百零九章:户事 这些人都来自灵州城周边的各村县,一些人大包小包的带着行李也就算了,更过分的是,居然还有人拖家带口的,那一大家子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那种祈求渴望的眼神,让郭二头皮发麻。 这么多的人,收是肯定不能收的,要是收了,那西部公司立马就要宣布破产。 这事,不是他能处理的。 …… 都督府。 在听完郭二派来报信的小厮的话之后,李承乾除了有点惊讶之外,再无过多的表情。 “你回去告诉郭二,让他先看好这群人,该给水给水,该给饭给饭,总之不要出乱子。” 小厮应了一声,赶忙就跑了回去,李承乾则差人叫来了魏征。 这老头昨天站了一天,今天起来之后浑身酸痛,李承乾让他坐,他也推辞不坐。 在将三里营的事情说了一通之后,魏征便直接告辞,亲自前去查探。 等魏征到的时候,郭二正在安排人给这些百姓发放炊饼,普普通通的炊饼,他们吃的格外的香甜,犹如山珍海味一般,甚至一些年龄大的人还不舍的吃,将饼让给了小孩,自己则舔着手指头。 “魏大人,这些人……” 魏征也不等郭二话说完,直接闯进人群之中,便走便询问。 他衣着华贵,一看就是个大人物,这些百姓自然全都恭恭敬敬的,有问必答。 慢慢的,魏征的身影消失在百姓之中。 …… 过了三个时辰之后,魏征满头大汗浑身酸味的回来复命。 他走的时候,还是一儒雅的人,但现在,那身上的味道,让李承乾不知不觉想到了臭豆腐。 “殿下,臣已经打探清楚了,这些百姓都是周边村县之人,听到工厂在招工之后,便就都连夜赶了过来,其中,还有许多逃奴。” 听到还有逃奴,李承乾忽然想起了之前让魏征清查户册一事。 “清查灵州户籍一事,可有眉目了?” “清查清楚了。”魏征面色严峻道。 这事半个月前其实完成了,只不过魏征去了长安,没人审核最后的结果,所以便没有汇报给李承乾罢了。 “殿下,据清查,如今灵州有二十一万三千七百八十一户,共计四十二万余人,其中,良民只有七万余人,官商吏这一阶层,大概有个十万余人,充当佃户者,有十几万之巨,余下几万人,皆都是赤户。” 魏征所说的良民,指的就是有自己的田地,生活属于是在温饱线之上的人。 与之相对的便就是赤户,这些人没有自己的田,也没个谋生的手艺,只能靠打长工短工。 虽然饿是饿不死,但日子也好不到哪去,只能说是勉强活着,一有个小病小灾,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听天由命。 目前灵州的这种阶层状态十分不正常,良民如此少,只能说明一点,这均田制在灵州已经崩坏了。 其实从隋朝开始,均田制就已经开始崩坏, 但有趣的是,在杨广一番骚操作之后,土地兼并减缓,均田制恢复了不少,但大隋却亡了。 然后又经过隋末的战乱,不仅人口减少了一些,荒废的土地也变多了,所以在大唐成立之后,朝廷手中的田依旧可以实行均田制。 所谓的均田制,就是将属于朝廷的田,租给老百姓,到了一定期限之后,一部分田还给朝廷,一部分田归属百姓。 所以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说,灵州的良民应该是占大多数的,因为朝廷会分田。 如今佃农和赤户这么多,这就说明朝廷分给他们的田,已经不在这些人手里了。 朝廷的田可是禁止买卖的,那这些人的田是怎么变没的,这也就不用多说了。 “可有核算出有多少奴隶?” “有。”提到奴隶,魏征的面色更加的严峻:“如今登记在册的,有六万多人,但臣估计,算上隐户,应该有十万人左右。” 李承乾的脸色也变得冷峻,他的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桌子,默不作声。 足足过了一刻钟之后,李承乾才道:“孤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魏征行了一礼退下之后,李承乾又独自琢磨了半个时辰,而后差人叫来了李叔伯和执失思力。 一通嘱咐之后,这两人回营里挑了几个人,然后便赶往了三里营。 而李承乾也派人给郭二传信,让他尽量接收。 …… 三里营。 眼瞅着都大半天过去了,结果还是没有招工的动静,围在厂区外的人,都不安的议论了起来。 在第一次招工的时候,许多人也是有听到信的,但当时这些人都比较有顾虑,所以便没有来。 直到第一次招工结束之后,这些才后悔的恨不得拿脑袋撞墙。 一个月不仅有三十五文钱,还管吃,先不说吃什么,就凭一天能吃三顿干饭,就已经让许多人羡慕不已了。 在他们看来,皇帝老儿的生活也就不过如此了。 但机会错过就是错过了,后悔也没用,所以如今,当机会再次降临了,这些人自然不会轻易松手。 但这都大半天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这让他们非常的不安呀。 正在众人惶恐的时候,突然来了一队披甲戴胄的军士。 来的,便是李叔伯和执失思力,他们二人奉李承乾的命令,前来招兵买马。 “嗯嗯!”执失思力的嗓门最大,所以他当仁不让的拿着铁喇叭,大声吼道:“都听好了,我们是来招兵的,年满十七以上二十五以下者,皆可报名!” 执失思力原以为这一嗓子下去,立马就会有无数人站出来呢,但没想到,搭理他的人寥寥无几。 李叔伯一看,接过大喇叭接着道:“我等皆是奉灵州大都督之令,投军之后,月银每月五十文,包吃包住!” 等李叔伯这一嗓子过后,众人才算是热闹了起来。 月银五十文还包吃包住,这比当工人好多了啊,一些人立马就围了过来。 李叔伯见此,立马让识字的秦怀玉开始记花名册。 “多大了?” “二…二十三!” 秦怀玉瞅了一眼面前这人,就这这样子,别说是二十三了,就是说二十六,都算是将他说嫩了。 “去去去,倒什么乱,说你三十都是抬举你。” 被揭穿之后,这位老哥丝毫没有异样,一看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面色平淡的扭头就走。 正文 一百一十章:故人 秦怀玉很负责,每个报名的人他都要仔细询问一遍,不像其他人那般,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很快,郭二也派人开始招工。 就这样一边招兵一边招工,这几千人很快就被瓜分一空。 一共七千五百多人,郭二就收了六千多人,剩余的一千来人,跟着李叔伯和执失思力回了城。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少年人,投军对他们来说,既有趣又好玩,哪怕执失思力拿着大喇叭不停地训斥着让他们安静,但这些人,仍旧喋喋不休个没完。 队列中,武三郎看着身旁一直不苟言笑的一少年,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主动搭起了话。 “哎,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用余光瞥了一眼武三郎,既不看他也不说话,这等倨傲的样子让武三郎冷哼一声,也没兴趣再搭理这少年。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进城之后,立马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特别是灵州城守军,在打听到这一千多人是猛虎营新招的士兵之后,纷纷不高兴了起来。 他们为了进猛虎营,那是费尽了心思用尽了手段,到处求爷爷告奶奶,但就是没戏。 事到如今,竟然让一群小毛孩子捡了这么大的便宜,这上哪说理去。 恼怒的士卒将矛头指向了守将马国兴,认为是他不顶用,憋屈的马国兴也没招,人心这一散,队伍也就不好带了,于是,他苦着脸来找李承乾诉苦。 “都督,这守将我干不了了,您还是换个人吧。” 对这马国兴,李承乾并不是太熟,此人是当初灵州之战结束之后,从其他地方调过来的。 李承乾出任灵州都督之后,就和这人见过几次面,他怎么也没想到,长的壮壮实实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这眼泪居然说流就流。 “马将军,有话好好说即可,你这是做什么。” 李承乾话音刚落,马国兴抹了把眼泪就起身道:“都督,末将不明白,这猛虎营为什么宁肯召一群半大小子,也不要我手下的那些人,如今手下人都骂末将,末将是干不了了。” 李承乾一听原来就是这么个事,淡笑着摇头道:“新收的那些人也不是要并入猛虎营,只不过是由他们训练罢了,你回去告诉手下的士卒,三个月之后,他们也会进行整编,让大家不要急,孤是灵州都督,对手下都是一视同仁的。” 马国兴一听,立马收起鼻涕眼泪,兴冲冲的直接告退。 这人的性子,也是着实有趣。 …… 两日之后! 李承乾将城中的郎中全都找来,给这新征召的一千多人集体把了一次脉。 猛虎营的训练方法可是非常严厉的,这些人要是有什么毛病的话,搞不好是要出事的。 到时候即会影响士气,也没必要白白丢掉性命。 在这一番体检之后,剩下的只有九百人了,这个时候,这些人才算是彻底被征召了。 随即开始的,就是严厉的训练,而在训练之前,李承乾特地召开了一个动员大会,经过他一番激情四射的演讲之后,让所有人都明白了,他们该听谁的话。 这些人羡慕又敬畏的看着台上的李承乾,不停的鼓着掌,而在掌声雷动中,李承乾也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殿下,人带来了!” “出去,将门带上。” 执失思力行了一礼后,带上门守在了门口。 “你怎么会在这?” 李承乾怎么也没想到,已经改为木姓的李承道居然会出现他的队伍中,这种行为,让他不得不多心。 一别数年,李承道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小伙,整个人也沉稳了许多,听到李承乾的问题,李承道先是行了一礼而后才道:“回都督,草民只是想找点事坐。” “能做的事情多了,为什么偏要投军?”李承乾眼神锐利,似要洞穿李承道的身体一般。 “草民本来是想去工厂做工的,后面见有人来招兵,所以才一时兴起。” “既然本来是想做工的,那孤就安排你去工厂。” 李承道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明显能感觉他呼吸一重,语气生硬道:“都督能否告诉草民理由,还是都督在怕什么?” “李承道,孤不欠你什么,你们一家如今能安安稳稳的在灵州城生活,你还得感谢孤,要不然,你们早都变成孤魂野鬼了。” 李承乾语气冰冷的说了一通之后,李承道的呼吸更加的浓重,等了几息见他没反应,李承乾便往门外走去。 在二人错身的时候,李承道忽然低声吼道:“李承乾,我只是不想像猪一样被喂一辈子。” 李承乾迈出的脚步一滞,默默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那起码还能活着,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盯着你们的人不在少数,难道你就没发现,这么多年来你们家周围的邻居都在不停的换吗?” 李承道面色一冷,他也不傻,自然能够注意到。 李承乾本想直接走,但想了想后,再次道:“孤只给你说一次,老老实实的活着没什么不好,要是再有下一次,可就怪不得我了。” 李承道面色一凛,两只手捏的毫无血色,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他的手无力的松开,对着李承乾默默的行了一礼。 出门之后,李承乾便吩咐了执失思力一番。 在他走后,李承道也悄悄的离开了猛虎营,这之后,又有两人也要离开猛虎营。 按照李承乾的吩咐,执失思力没有阻拦。 在这一档子事之后,猛虎营正式开始训练,而灵州城守军,在得到李承乾一视同仁的承诺之后,也安静了下来。 眼瞅着半个月过去了,在灵州城开始热火朝天的大搞建设之后,刘三喜也带着商队再次到了长安城。 这一次卖货非常的顺利,市坊司新换的司正,好像也知道他的身份,对刘三喜非常的客气。 短短一天的时间,货物就卖之一空,令刘三喜失望的是,这一次崔家的人没有再来买东西。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刚刚到市坊的时候,崔康就收到了消息,这位崔家家主,派人每天都在市坊守着,如今终于等来人了,却是毫无动作,这让管家摸不透崔康的心思。 刘三喜对此是一无所知的,在卖掉货物之后,他次日便返回了灵州城。 正文 一百一十一章:刘三喜和郭二 一个月的时间,等他回到灵州城的时候,犹如走进了一个新的世界。 原本路上铺的都是青砖,现在清一色的水泥路,马车走到上面,异常的平稳。 还有一些妇女和老人,穿着一件黄马甲,拿着扫把到处扫来扫去,好像是专门负责打扫卫生的。 整个街道看起来干净又整洁,一个月的时间,灵州城好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样。 到了都督府给李承乾交完差之后,刘三喜在街上走来走去,好奇的打量着之前从未见过的一些稀罕事物。 灵州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不止是刘三喜感到猝不及防,所有人都是这种感觉,好像每天睡一觉起来之后,一夜的时间,这个世界便会发生一点点不同的变化。 大家能察觉到,但是感觉不到,等到他们感觉到的时候,就跟刘三喜一样,觉得好像是突然之间就发生变化。 秋去冬来,一眨眼间,入冬之后的第一场雪,悄然落下。 阿嚏… 刚从屋外进来的李承乾一身寒气,屋内的热浪,让他情不自禁得打了一个喷嚏。 李承乾连忙蹦到火炉旁烤起了手,朴二郎颇有眼色的将他大氅上的雪花拍打掉,挂到炉子旁的衣架上,烤起了火。 李承乾的身子刚刚烤暖和一点,没想到郭二和刘三喜就一起来了,二人身上带的寒气,让李承乾又情不自禁的披上了大氅。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灵州冬天竟然会这么冷,要不是提前搞出了火炉,估计都能冻死人。 “殿下!” 刘三喜和郭二同时开口,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闪过隐隐的火花。 这几个月来,因为李承乾搞出的新东西层出不穷,西部公司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 郭二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他现在在灵州,可是出了名的人物。 灵州商会会长,可能只是一些商人知道,但西部公司总经理郭二,那可是人尽皆知。 他手下的工人,现在已经突破了万人,那三里营,简直都快成了灵州城的卫星城市了。 本来只是陆陆续续建了几十个工厂,可随着工人越来越多,灵州城也没地方住了,李承乾便给郭二出了个招,让他在三里营四周建上一批家属院。 就这样,家属院越建越多,三里营的地盘越来越大,郭二的地位也越来越高。 这让刘三喜着实是羡慕嫉妒恨呐,他暗中借着灵州商会的实力,给郭二使了不少的绊子,这家伙的确是吃了不少的亏,但李承乾却都没怎么责罚他。 这倒也就罢了,最让刘三喜受不了的是,这郭二吃亏吃着吃着,竟然脑袋越来越灵活了。 这便是所谓的吃亏是福吧,郭二是开心了,但刘三喜却就不爽了,他现在憋足了劲,就等着后日市坊投入运营之后大干一场,要不然,在这么下去,他在李承乾身边的地位可就不稳了。 这二人私底下的争斗,李承乾也是心知肚明的,但他不仅不管,反而还偶尔煽风点火一下,这便是驭人之道。 就像这两天,郭二的势头明显压住了刘三喜,这个时候,他就需要抬一下刘三喜。 “刘三喜,你先说商会的事情。” “诺!” 刘三喜挑衅的看了一眼郭二,然后才道:“殿下,最近商会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大家反映,这水泥和红砖的销量不太好,其他的倒是还行,特别是镜子,只要有货就不愁卖,但玻璃厂就是一直掐着货源,每次就给一点点,大家对此都还是有很大的意见的。” 刘三喜又给郭二上了点眼药,气的郭二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但李承乾没发话,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水泥和红砖不急,如今市坊和三里营都已经初具规模,等到其他地方那些商人来到灵州看到之后,这市场自然也就打开了。” “至于这镜子……”李承乾看向了郭二,不再言语。 要是郭二因为和刘三喜的争斗,而在正事上动手脚的话,那李承乾可就要教训他一通了。 郭二感受到李承乾锐利的眼神,立马给自己辩解道:“殿下,之所以给他们定量,是玻璃厂的产能就那么大,如今胡人也对镜子颇为青睐,他们出的价钱又高,这货,自然也就多供应给了他们一点。” 这个解释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如今不止是玻璃,西部公司的任何货物在胡人这里都很抢手。 如今,李承乾收他们的货都不需要给钱了,只要拿出一部分货物来就行,东大营仓库都快放不下了。 从刚开始收货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李承乾估计长安城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胡人的东西了。 甚至现在这些胡人,都不怎么去长安了,他们现在将货物在灵州直接换成西部公司的货,然后直接就返回西域。 这是李承乾怎么也没想到的,不过这也好,反正他已经放出风去了,估计要不了多久,长安以及各地的商人,都会汇聚到灵州城了。 “郭二,西部公司这几个月来,一共盈利了多少钱?” 说到这个,郭二就来了兴致,他同样先挑衅的看了一眼刘三喜,然后兴奋道:“殿下,这半年以来,西部公司一共盈利了七万多两银子。” 这个数字已经算是不错了,因为按照李承乾的要求,那些工人的工资现在都比较高,如果将开销压缩一番的话,盈利肯定还能翻倍。 但李承乾却不愿意这么做,他要的,是让灵州变得富强,而不是他有钱。 “可以了,记住,要多多研发新的东西,这样才能保持竞争力。” “殿下放心,小的已经成立了一个研究院,由丁老汉负责,同时,还从各地招募了一些大匠,专门研究新产品。” 李承乾点点头,这郭二的脑袋现在是越来越好使了,这种方法他都能想的到。 “好,这商会和西部公司孤就交给你们两个了,好好干。” “殿下放心。” 郭二和刘三喜一起行了一礼,然后互相撇了一眼,谁也不理谁的走了出去。 看着他们俩斗气的背影,李承乾摇了摇头。 如今,折腾了这大半年,钱终于是不缺了,这商会和西部公司也都开始走上正轨了。 现在,有钱了,那就该干正事了。 正文 一百一十二章:米三 …… 次日,雪花依旧飘个不停,整个灵州城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都督府内,一个秀才穿着破皮袄,不安的跪在地上,时不时的就偷看李承乾两眼。 上座的李承乾,一边喝着茶,一边拿着一份最新出炉的报纸,边喝边看。 “你好大的胆子呀,胆议孤。” 李承乾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之后,突然怒拍桌子厉声道:“说,是谁指使你的。” 秀才吓得一激灵,一脑袋磕在地上,直接求饶道:“都督饶命,都督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上有八十岁……” “闭嘴!” 秀才得台词还没有说完,李承乾直接训斥道:“孤才不管你有没有八十岁老母,和三岁嗷嗷待哺的幼儿呢。” 这话一出,秀才更是低下了脑袋,这位都督不是凡人啊,他都没有说呢,人家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唉…… 秀才心里暗叹一口气,为了活命,当下也下了狠心,抬起手,就开始狠狠的抽自己嘴巴。 那下手之重,听的朴二郎心里都是一激灵。 “都督饶命,都督饶命,小的知道错了。” 秀才一边抽自己,一边不停的求着饶,他这突然一手,搞的李承乾蒙了神。 短短的几息时间,等他回过神之后,这秀才已经把脸给抽的肿了起来。 “行了,孤也没说什么呢。” 李承乾态度放缓,毕竟他还想用此人呢。 这人虽然看起来獐头鼠脑的,但不得不说,的确还是个人才,并且胆量还不错。 大概是一月前,灵州城中突然出现了一些关于李承乾的流言蜚语。 这正是跪在下面的这个穷酸秀才干的,正是因为他,搞得李承乾现在成了灵州城中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什么都督调戏宫女,幽会寡妇,和太监一起嬉戏…… 反正他讲的那些,非常的少儿不宜。 要不是李承乾这么长时间以来,在灵州城干了不少的正事,在老百姓之中的名声还不错,要不然,可就被这家伙把名声给搞臭了。 这人也自知诽谤太子是个什么罪名,所以非常的不好抓,为了抓这家伙,于德林可是没少费脑袋。 费这么大的劲,李承乾自然不会轻易的杀了此人。 “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小的米三!” 嗯? 李承乾吓唬似的怒哼一声,再次问道:“敢哄骗孤,还不老实交代。” “都督饶命,都督饶命,小的真的叫米三,就是这灵州本地人,都督不信可以派人去问,小的家里还有……” 米三交代了一通,将家里有几个人几个家禽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李承乾这才勉强相信了他。 “米三,为什么要诽谤孤啊?” “都督饶命,小的也是没办法了。”米三说着就是一脸悲伤,甚至眼中还沁出了泪水,悲哀的讲起了他的故事。 原来,这米三之前是专门在各酒楼说书的,虽然赚不了大钱但也勉强能够养家糊口。 但人嘛,难免有个磕磕碰碰,他的老娘就不小心摔断了腿,这看病请郎中抓药都需要钱,还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平日里米三也就能赚个温饱钱,这钱他自然是拿不出来的。 看着老娘躺在床上痛的翻来覆去,米三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之前,他老听周围的那些老太婆,一天到晚的讨论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李承乾的花边新闻。 并且这些人还不是少数,每天一到傍晚,整条街道的左邻右舍全都聚到一起,各自讲着自己听来的花边新闻。 他们那说的可谓是非常的兴起,米三平日里是懒得掺和的。 但在缺钱之下,米三就将注意打到了这个的上面,他琢磨着,这些人既然这么喜欢谈论李承乾的花边新闻。 那来点更劲爆的,估计会很受欢迎吧,米三说干就干,一夜的时间,他便编出了数条故事。 然后到了第二天,给那些老头老太太讲了几个小故事之后,他们立马就被吸引,这时候,米三话头戛然而止,众人自然懂得他的意思,当下就纷纷慷慨解昂。 就这样,米三一天赚了六文钱,他这一看,有市场啊,当下就又编出了几十个故事。 最后,来听的人越来越多,米三开始不满足了,又雇了几个人,开始走街串巷的讲故事。 就这样,听故事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最后,许多年轻人也加入其中,每天听的那是不亦乐乎。 慢慢的,灵州城大街小巷,一到晚上全都是这种说故事的人。 李承乾对此是一无所知,这种事情,不管是真是假,手下人自然是不敢捅给李承乾得。 最后还是魏征听到风声之后,捅给李承乾得。 李承乾本来还不信,结果亲自去听了几场之后,差点没把他气死。 恼羞成怒之下,他真想直接砍了这米三的脑袋,但冷静下来之后,他突然想到了一点,这米三要是利用好了,那就是一柄宣传利器啊。 “米三啊,你是想死啊还是想活啊。” “想活想活,都督大人有大量,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小的真的有八十岁的……” “闭嘴!” 李承乾不耐烦的训斥一声后,清了清嗓子道:“想活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得为孤办事。” 米三一听还有这好事,连忙脑袋磕个不停:“都督吩咐,小的一定尽心尽力。” “你之前编排孤的不都是坏话吗?那之后,你专门编孤的好话,明白吗?” “明白,明白,都督放心,小人这就回去编!” 等李承乾给了一个手势之后,米三一溜烟的就跑了出去。 这人的确是有点本事,不出两日,他就编出来了上百个故事,将李承乾简直搞成了在世圣人。 而后,李承乾从专门给李渊表演小品戏剧的那些人中,抽调了一百多个精兵悍将,组成了一个演出团。 在排演了几天米三编出的故事后,李承乾就派演出团到灵州各府县以及村庄开始了巡演。 如今这年月,皇权不下乡,皇帝在百姓心中的形象是很朦胧的,是好人是坏人,全凭村正或者族长来认定。 这就导致百姓很容易被煽动,所以,李承乾要通过这种文化宣传的方式来打造一个圣明的人设,以此来提高自己的影响力。 民心这玩意,还是很重要的。 正文 一百一十三章:官制 屋外寒风萧瑟,屋内,李承乾抱着一暖手炉,靠在椅子上脑袋一晃一晃的打着瞌睡,看起来格外的惬意。 朴二郎侍候在旁,时不时的就看看烧的正旺的炉子一眼,在李承乾搞出火炉没有搞出蜂窝煤之前,每隔一两天,就有人因为这火炉中毒。 那个时候,百姓宁肯冻着,也不愿意烧炉子,最后还是李承乾搞出了蜂窝煤后,这种事情才少了许多。 但朴二郎仍旧是不放心,他生怕李承乾会有个好歹。 如今的灵州,可以说是蒸蒸日上了,那新花样新玩意,一天一个。 每天从各处涌来灵州的商人不计其数,他们的马车能堵出三里地去,这种繁荣程度,已经丝毫不弱于长安了。 按道理这是好事,但最近李承乾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眉头紧皱,朴二郎也不敢多问,但跟了李承乾这么多年,他有种感觉,恐怕是要出什么事了。 正瞎捉摸的朴二郎刚有这个念头,门外突然响起了魏征和周方求见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李承乾听到声音立马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的伸了个懒腰后,便将二人叫了进来。 “臣等,参见殿下。” 两人的小脸通白,身上带着浓浓的寒气,李承乾连忙让人给他们二人上了杯热茶。 等他们暖和了一点之后,才道:“两位,叫你们来是想商议一事,孤想将小吏提拔为官。” 魏征拿在手中的茶盏立马抖了起来,而刚喝了一口水的周方,直接被呛的流起了眼泪。 “殿下,将小吏提拔为官是什么意思?”魏征问道。 “字面意思,就是给那些小吏给个官身。” 李承乾的话听起来非常的儿戏,就好像临时起意一般。 “殿下,这种事……” 魏征本能的就想反对,这种事情,前所未闻啊,这自古以来,官是官吏是吏,提拔一两个人倒并无不可,但现在,看李承乾的意思,这恐怕不是一两个人啊。 但可惜,魏征刚开了个口,李承乾就打断他道:“老百姓都说官衙是十官百吏,由此可见,这衙门里到底是有多少小吏了。” 吏员制度,自从秦始皇以郡县制一统天下之后,就一直存在至今。 历朝历代,对衙门里的小吏有着各种各样的要求,有的严管有的放任。 但万变不离其宗,最重要的一点,一直没有人动过,那就是小吏的工资问题。 在名义上,这些小吏跟朝廷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他们的工资,朝廷自然也不会负担。 而县令也不可能真的事事都亲自去做,所以也不能没有小吏,但县令又不可能用自己的钱来给这些小吏发放工资。 所以,这些小吏的工资,就只能以县里的公款来发放了。 这就导致一个问题,碰到大方的县令,小吏的工资自然就高,但这样一来,县里的公款就少了,本来是用来修整水渠或搭桥修路的钱就没了,这就等于是侵害了百姓的利益。 而碰到个小气的县令,小吏的工资低了,那他们又会想办法捞钱,搞到最的结果就是,只要去衙门那就要上下打点。 最后倒霉得,仍然还是老百姓。 所以李承乾想要给这些小吏一个官身,等于是把他们从临时工变成正式工,以此来杜绝一些恶习。 如今,不论是他还是都督府,都不缺钱,养活这些小吏不成问题。 魏征和周方也是干吏,二人自然知道这样做的好处,但这样干,会引发一个最要命的问题。 一旦这些小吏都为官了,那以后的小吏是不是也要为官?这样一来,那以后的官员又如何安置? 这岂不是成了官吏不分? 这等于就是要动官制呀,不论是魏征还是周方可都担不起这种事。 如今能当官的是什么人? 朝中为官的,是大世家,地方为官的,是小世家。 至于寒门,那简直就是少之又少。 别看科举从隋朝到现在,大唐仍然在搞,可能出头的,那都是世家子。 寒门每次能中举的也就两三个人,要么依附于世家,要么就去某个犄角旮旯呆着去。 动官制,灵州这些官员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到时定然是要掀起一场大风浪的。 “殿下,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轻言啊。” 魏征的态度很明确,如今灵州蒸蒸日上,维持现在这样就挺好,搞改革,那是可能会把自己玩死的。 李承乾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又瞅向了周方。 而周方和魏征的态度一样,甚至他更加的坚决,当感受到李承乾的眼神之后,立马摇了摇头。 “殿下,这等事情,传出去就是轩然**,大不了,以后小吏的俸禄就由都督府负责,但这官身,是着实不能给的。” 这二人的态度,让李承乾着实是有点失望,不过凡事有利有弊,这也试出来了一点,就是这两人还是大唐的臣子,不是他李承乾的臣子。 他手底下,还是没有什么能够用的人啊。 李承乾叹了一口气,但也不准备轻易松口:“那就先这样办吧,小吏的俸禄以后由都督府发放。” 魏征和周方暗松一口气,但还没等他们多高兴一阵呢,李承乾又道:“眼瞅着马上到年关了,不如挑选出来一批小吏代表,给这部分人授官,总不成问题了吧?” “这……” 魏征和周方对视一眼,琢磨片刻后,魏征道:“此事也可,人数就在十人左右如何?” 李承乾点点头,也懒得说话了。 两人一看这架势,也知道李承乾是心情不好了,当下就默默告退。 在他们二人走后,李承乾面色变幻来变幻去,最终无力的一声长叹,而后令人找来了邸报使朱元福。 这邸报,就是每个月在各县发生的事情中,挑选出几个典型事件,然后通报全州,算的上是一种内部刊务。 朱元福以前就专门负责此事,但前不久,李承乾将邸报变成了报纸,仍旧由朱元福负责。 “殿下!” 胖乎乎的朱元福进来之后,立马就感觉到了李承乾心情不好,当下脸上得轻松之色迅速敛去。 ? 正文 一百一十四章:招贤令 “朱元福,最近报纸销量如何啊?” 李承乾面色平淡,从话音中也听不出个好坏来,朱元福一时不知是该往好了说,还是该实打实的说。 琢磨了也就几息的功夫,朱元福见李承乾面有不耐之色,连忙道:“回都督,销量…不是太好。” 说完,小心翼翼的撇了一眼李承乾后,连忙道:“除了府衙的人和一些商人之外,老百姓对报纸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不安的解释了一通之后,朱元福低下了头。 李承乾也没什么责怪他的意思,这年月,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文盲,报纸卖不出去也正常,反正他将邸报改为报纸的初衷,也不是为了挣钱。 卖不出去就卖不出去吧!李承乾暗叹一口气,转而道:“回去之后,在报纸上给孤登一份招贤令,记住,就四个字:身份不限,不管他是做什么的,也不论他是什么身份,只要有才能,孤就用。” “孤会给你调拨一笔专用资金,你放手印即可,明白吗?” “明白,都督放心,臣一定办妥。” 李承乾疲惫的挥了挥手,朱元福退下之后,他又靠在椅子上假寐了起来。 炉子烧的乓乓作响,朴二郎却觉得,屋内好像比之前,冷了几分。 朱元福性子懦弱,再加上没什么背景,所以在这邸报使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小十年,但此人还是非常的有文化的,可以说是满腹经纶。 回到报社后,他想都未想,提起笔就是一通龙飞凤舞,很快,便一气呵成,洋洋洒洒的写了七百多字的招贤令。 这之后,报社的人都被动员了起来,在李承乾发明的模板以及活字印刷术的加持下,一夜之间便印刷出了五千多份。 但这还不够,李承乾可是给了整整三百两银子,这个数,起码要印个十万份,报社的人一时叫苦连天,开始连轴转了起来。 …… 三日之后,李承乾更是亲自来巡视了一番,顺带着,还鼓励了一番报社众人,但众人的情绪却不是太高涨,见此,李承乾稍一琢磨,便大方的一人发了一百文。 有了丰厚的加班费,众人立马活了过来,情绪高涨的投入到了工作中。 离开报社之后,天空逐渐变得阴沉,灰蒙蒙的瞅着又像是要下雪,李承乾本打算直接回府,但想了想,又下令去向了市坊。 如今的市坊,就是灵州城的一个地标性建筑。 不论是本地人,还是从外地来的客商游人,只要进了城,必要去市坊打个卡。 五边形的建筑风格,参考后世某国的国防部大楼。 楼高两层,墙壁外围都用水泥刷了一遍,冰凉的触感,平滑的墙面,看起来非常的有力量。 一排排闪闪发光的窗户,更是让游人叹为观止。 市坊里第一层,是各种临时摊位,供一些小商家和外地行商卖货,第二层的铺面,那就都是有实力的人了。 就像西部公司,就在二楼租了一个最大的铺面,足足有三百多平,不论你要什么货物,只需要在这里交钱下单就行。 其他商户也都差不多,大家之前做生意那是跑来跑去,如今好了,不论是买货还是卖货,只需要在二楼转一圈,那总是能找到生意伙伴的。 这种一站化的商业模式,开始吸引越来越多的外地客商,也在市坊租起了铺子。 李承乾在刘三喜的陪同下,在市坊转了一圈,本来人声鼎沸的市坊,在他出现之后,立马变得安安静静。 所有人,纷纷都躬身行礼,大气不敢喘。 李承乾本来还想随性的来场演讲,但瞅着这架势,他也没了什么兴致,转了一圈之后,就跟着刘三喜去了办公室。 一直紧跟着李承乾的于德林,在脱离人群之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刘三喜的办公室颇具现代风格,老板桌大椅子背后还搞了一排书柜,最牛逼的是,正对门的还是一排落地窗。 李承乾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许许多多的人,跟仰望神迹一样看着市坊,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殿下,茶好了,您暖暖身子。” 刘三喜的办公室虽然没有沙发,但他却弄了一个三米多长的红木椅子,中间还摆放着一套茶具。 李承乾不喜茶汤喜欢清茶,这在灵州已经是人尽皆知,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如今在灵州,不论是商人还是官员,只要是有头有脸的,皆以清茶为尊。 这刘三喜的茶的确是不错,喝一口,嘴里即清香甘甜身子也暖洋洋的,李承乾舒服的低吟一声。 “刘三喜啊,如今市坊怎么样啊。” “殿下放心,现在市坊势头不错,不论是本地商人还是胡商或者外地商人,如今都在市坊进行交易。” “记着,各家出多少货收了多少货,成交额是多少,大概能赚多少钱,都要盯仔细了。” “是,殿下放心,小的都安排好了,如今只要是进入灵州城的货,都是先存放于东大营的仓库,然后给他们开具货物凭单,他们拿着凭单,再来市坊交易。” “如此一来,他们每天走货量和成交额,都做不了假。” 李承乾赞赏的看了刘三喜一眼,这人办事,的确是让人放心。 “你办事孤放心,这样吧,商会你就不要管了,交给张二河吧,以后你专门负责市坊。” “诺!” 刘三喜一口应了下来,也没其他的心思。 如今市坊可比商会重要多了,能专门负责市坊他也能轻松点,要不然还得两头跑,要是不小心出个什么纰漏,郭二那混蛋定然要上来踩他一脚。 喝了几口茶之后,李承乾也不多待,不知是市坊太过喧闹的缘故,还是刘三喜这办公室太暖和了,越待他脑袋越迷糊。 等到在一行人的恭送下出了市坊,寒风一吹,立马又清醒了过来,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李承乾脑袋都有点痛。 正准备上车回府好好睡一觉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太子殿下! 李承乾寻声下意识的看了过去,然后就愣了神。 远处一个面色黝黑皮肤粗糙的汉子,正一脸激动的看着自己,他的身后还有二十来个前凸后翘长相靓丽的胡人女子。 李承乾看了一眼这汉子,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那汉子见李承乾的眼神迷惑,慌慌张张的立马掏出了一金叶。 看到闪闪发光的金叶子,李承乾总算想起他是谁了。 正文 一百一十五章:再见宋周贺 宋周贺? 当初为了大剧院,李承乾派此人去西域, 如今,大剧院成了泡影,他也不在长安了,这宋周贺也变成了一粗犷汉子,没想到今天,却还能相遇。 李承乾一个眼神,于德林便将宋周贺带了过来。 “草…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宋周贺眼含热泪,激动的行了一礼,这架势,犹如孤儿寻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 “起来吧。”李承乾亲自扶起了他,这让宋周贺情不自禁的落起了泪。 但没曾想,此人刚起身,又立马一骨碌跪倒:“殿下恕罪,殿下让草民从西域带的货物,大多都已腐烂和冻坏,草民有罪!” 宋周贺说着,一脑袋就磕在了冰冷的地上,李承乾连忙拉起来了他,一番询问之后,才搞清楚了状况。 原来,当初李承乾下单之后,兴奋的宋周贺连忙就召集人马,一路上紧赶慢赶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凑齐了李承乾要的东西,没曾想,风雨无阻的回到长安之后,直接傻了眼。 杨府,已经是人去屋空住进了另一户人家,宋周贺没办法,只能壮着胆子去了东宫。 结果没想到,李承乾已经是来了灵州,宋周贺心中这个懊恼呀,他之前也是经过灵州的,并且还有人高价收他的货,只不过宋周贺没卖。 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来那收货的,就是李承乾的人。 没招,宋周贺又不得不带人折返回灵州,结果没想到,也就隔了半个月的功夫,这灵州城又出新规了。 他所带的货物,必须得存放到东大营的仓库,然后才能进城。 宋周贺一番理论,说这是太子的货物,但奈何在城门口值守的小厮根本不信,纠结无果之后,宋周贺不得不将货物先存放于仓库。 原本想直接去找李承乾,但奈何,李承乾得都督府好歹也是一别宫,那也是有着正规的宫门城墙的。 他连宫墙都靠近不了,没办法,宋周贺只能漫无目的的等着了,但最近天寒地冻的,李承乾没事根本不出来,他这一等,就等了七天。 这七天,人吃马嚼的,宋周贺身上的钱很快就花了个精光。 即等不到李承乾,身上的钱又花光了,没办法,宋周贺只能将主意打到了他从西域带来的这些胡人女子上来。 但人倒霉了,喝凉水那都塞牙,以往抢手的胡姬,不知道怎滴,连着两天都没有卖出去一个。 到今天,宋周贺身上已经没有一个铜板了,要不是李承乾恰好来了市坊,他只能求老天爷今天长点眼,快点下雪,让他可以吃雪充饥。 听完这一连串倒霉故事之后,李承乾对这宋周贺隐隐有点欣赏了。 当初让他去西域之前,可是先给了他一大笔货款的,如今杨成昆没了,李承乾又来了灵州。 换个胆子大一点稍微没有诚信点的,那直接将货物出手,捞上一大笔钱,直接寻个地方逍遥快活去了。 别说李承乾其实都已经忘了此事,哪怕他就是没忘,宋周贺随便找个地方一躲,李承乾也不一定找得到。 这人能跑西域,他肯定不是什么胆小之人,那剩下的只有守信了,对于这种讲信用的人,李承乾还是非常欣赏的。 “你先跟孤回都督府吧。” 宋周贺心中立马一阵激动,这么长时间的苦他终于没有白受啊,但随即,他又看向了那一群胡人女子。 这些胡姬,因为向往大唐,所以千里迢迢跟他来到了大唐,也算是吃尽了苦头,如今就这么丢下她们,宋周贺心里还是有点不忍。 已经上车的李承乾一瞅,便召来于德林吩咐了几句,很快,于德林便找来了几辆马车,在那些胡姬上车之后,宋周贺才放了心。 马车走在水泥路上很平稳,但木制车架,免不了咯咯吱吱的,李承乾以前患有上车瞌睡症,因为睡过头错过站的事情没少发生。 如今咯吱咯吱的声音,彻底治好了他的这个毛病,现在一上车,不仅不困了,反而还倍精神。 宋周贺偷偷看了眼精神饱满的李承乾,将怀中的那片金叶子掏了出来。 “殿下,这个还给您。” 李承乾一愣,接过金叶子详细端详了起来,看了一会后忽然想到,这片金叶子,不就是当初李世民赏给他的那一片吗? 这之前是给清雅阁那老鸨了呀,怎么又在宋周贺的手里了,并且都穷的叮当响了,他也不花,如今还还给自己,李承乾有点迷糊了。 见太子一脸不解,宋周贺连忙解释道:“这是花娘让小的还给您的。” 花娘? 李承乾玩味的看了一眼宋周贺,这家伙虽然低着头,但也能感觉到李承乾来回审视的目光,当下就面红耳赤。 这男女之事果真是奇妙无比啊,那花娘瞅着快四十了,这宋周贺也就是二十五六吧,这两人都能成。 渍渍渍…… “花出去的钱,哪有要回来的道理,拿回去吧。” 宋周贺接过金叶子,恭恭敬敬的揣回了兜里。 “殿下,那些货和这些胡姬,该怎么处理?” 李承乾看着车窗外的景象,犹豫了一番后,有了打算。 “那花娘,可还在清雅阁?” “没有!”宋周贺声音突然小了几分道:“她有了身孕,小的就帮她赎身了。” 李承乾撇了他一眼问道:“你的?” “是。”宋周贺的声音直接变成了蚊子般。 “所以,你才没有钱了?” 宋周贺也不说话了,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李承乾淡然一笑,打趣道:“你倒还是个情种。” 宋周贺头埋得更深了几分,李承乾笑了笑后,将他以前开大剧院的打算告诉给了宋周贺。 “如果你愿意,就带着花娘来灵州吧,你们可以在灵州开一个大剧院。” “谢殿下!” 宋周贺激动之下又是行了一礼,来了灵州就能有太子当靠山,他又不傻,怎么会拒绝。 对李承乾来说,当初大剧院被烧,是他心里的一个遗憾,如今能在灵州城开起来的话,也算是弥补遗憾了,刚好,这对宋周贺来说,也是一种奖赏恩赐。 这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宋周**复了许久之后,才算是冷静了下来,然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这是摆明了有话说,但又不方便说。 “殿下,小的有句话不知……” “说!”宋周贺话还没说完,李承乾便不耐烦道。 自从来到大唐,无数人都是这样子,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紧随而来的,就是:殿下,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承乾耳朵都快要听出茧子来了。 正文 一百一十六章:悄然埋伏的危机 “殿下,小的这两日在市坊徘徊的时候,发现了一点问题。”宋周贺偷撇李承乾一眼。 “说!” 见李承乾面色无恙,他这才道:“殿下,据小的这两日的观察,许多从外地来的货商,在购买西部公司的货物时,用的大部分都是五铢钱和丝帛。” 宋周贺说着,就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五铢钱,递给了李承乾。 这五铢钱始于汉武帝时期,在汉亡以后,历朝历代所铸之钱,仍以五铢钱为主,但铜的含量却各不相同。 虽然在武德四年,李渊便下旨废除五铢钱新铸开元通宝,但市面上流通的,仍旧以五铢钱为主。 算下来,这五铢钱在法定意义上,共流通了七百余年。 这七百多年来,皇帝换来换去,各方势力走马观花般的你方唱罢我登场,大家也没什么经济意识,反正缺钱了就铸钱。 要是手中没什么铜,就在钱中多加铁多加铅,所以市面上的五铢钱不仅种类繁多,还有许多质量堪忧。 见李承乾不解的把玩着手中的五铢钱,宋周贺解释道:“殿下,这钱是南朝刘宋时期所铸,铜只占两成,假如用开元通宝,一文钱能买两斤大米,但要是用这刘宋时的五铢钱,一百文才能买一斤。” 李承乾一听差价这么多,心中立马一惊,而这还不算完,宋周贺又道:“还有丝帛,如今大唐蒸蒸日上,所以这丝帛的价格,相比于武德年间,已经下降了十倍。” “可以说,要是再这么下去,恐怕这丝帛就要失去能够替代货币进行交易的价值了。” 李承乾听完心立马一沉,郭二这个蠢货,居然没有发现这么严重的问题,这等于是人家拿了一堆破烂玩意,就把西部公司的货给换走了。 这种方式就跟后世某个不要脸的国家一样,仗着他家的钱在世界交易体系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所以一有不对劲的地方,就大举印钱。 将他家的钱灌足水分之后,在全世界的扫货,如此一来,即得到了大量的货物,又将钱中的水分给挤了出来。 李承乾怎么也没想到,在大唐,居然也有人会用这种经济手段。 这可是杀人不见血啊,要不是今天碰到了宋周贺,恐怕要不了多久,西部公司就被血洗一空了。 回到都督府后,李承乾怒气满满的令人叫来了郭二,等到郭二兴冲冲的跑来之后,李承乾二话不说,直接破口大骂:“蠢货,蠢得无可救药……” 李承乾骂着骂着还不解气,直接从桌上抓起两本书,冲着郭二就扔了过去。 暴怒之下,两本书扔的准头并不好,还没砸到郭二呢,就无力的落在了地上。 不过饶是如此,还是把郭二吓了个够呛,跟了李承乾这么多年,他还没有见过李承乾这么生气,这么失态的样子呢。 郭二一骨碌跪倒在地,战战兢兢的埋着头不敢说话。 李承乾见他这番作态,强忍下心中的怒气,语气生硬道:“最近从外地来的客商,都是用什么结算的?” “回殿下,都是用五铢钱和丝帛结算。”郭二大气都不敢出,连忙就回道。 李承乾原以为郭二是不知晓,现在见他居然知晓,知晓了还不当回事,那就是没看出这背后的问题来了。 当下,李承乾心里直接冒起一股无名火,瞬间就顶到了脑门。 他将西部公司这么重要的产业交给郭二,结果他竟然这么愚蠢,李承乾再也忍不住,一脚就踹在了他的肩膀上。 怒火攻心之下,这一脚丝毫没有留手,郭二被踹的半边身子瞬间一麻,痛的他龇牙咧嘴但丝毫不敢动。 李承乾几个呼吸,强忍住怒气道:“既然知晓,你可看出来了什么问题?” 郭二琢磨了一番,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有什么问题来。 但李承乾这么问了,还能这么生气,那这背后就绝对是有事啊。 郭二越想越心急,很快就出了一头的汗,豌豆大的汗珠,顺着眼睫毛不停的往地下滴。 瞅这番作态,李承乾就知道他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了。 当下心中既失望又无力,这郭二虽然已经进步了许多,但还是不太适合掌管西部公司啊。 终究还是他拔苗助长了! 李承乾暗叹一口气,心中的火散去了大半。 “起来吧。” 郭二惶恐的站起,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屋内还有一黑脸汉子。 宋周贺见郭二看向了自己,下意识的友善一笑,他却不知道,正是这个笑容,在李承乾让他将自己的看法告诉郭二之后,让郭二在心里记恨上了他。 在郭二看来,这个面生的人,正是拿他当垫脚石,以此来博得晋身之资,刚刚那个笑,就是奸计得逞的笑容。 郭二心中一阵恼怒,但面上丝毫不敢有所表露,反而摆出一副受教的样子,等宋周贺说完之后,郭二佯装不解,问道: “这……先生,但那些五铢钱和丝帛,都用来给员工发工资了呀,我西部公司也不算有损失啊,况且在三里营,许多商贩小铺子,也是收五铢钱的啊,如此一来,员工也没有损失啊。” 郭二以为掰回了一成,岂料,此话一出,不论是李承乾还是宋周贺,立马面色一变。 蠢货! 李承乾脱口而出,随后立马又将火气忍了下来,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 “用五铢钱和丝帛发工资持续多久了?” 郭二一听这口气就知道,他怕是又做错事了,当下便结巴了起来:“快…快三个月了。” 嘶! 李承乾倒吸一口冷气,如今西部公司每月发放的工资在一万七千多两,按三个月算,也就是发出去了五万一千两。 就算工人有存钱的习惯,但吃喝拉撒起码要花掉一半。 也就是说,市面上现在流通的五铢钱加上丝帛,价值在两万五千多两。 这是一笔庞大的资金,甚至足以改变灵州货币市场。 而三个月来,不论是西部公司还是民间,都还没有出事,这说明,这一部分钱已经融入了灵州社会开始流动起来了。 这种钱融入市场,用不了多久,就会造成一个严重的后果:劣币驱逐良币。 放任下去,灵州经济崩盘,只在顷刻之间。 正文 一百一十七章:寻到了宝 呼! 李承乾长叹一口气。 事到如今,发火训斥追责毫无用处。 此事郭二有责任,他也有责任。 李承乾在灵州打造了一个初级的制造业体系,以此催动了社会的发展,以及某种程度上的变革。 这个时候,不论是政治系统还是经济系统,都应配套似的进行推旧出新,要不然,社会的发展变革,就会演变成突出的矛盾。 如今事情虽然严重,但不论怎么说,还是尽早发现了,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现在,最需要搞清楚的一个问题,就是此事,究竟只是这些奸商为了牟利,还是背后有人筹谋。 如果单纯只是商人,那事情还好解决,但如果有人图谋的话,那情况定然会比现在严重许多。 如今市场上已经接受了五铢钱和丝帛,那这些商人,就能用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在灵州市面上到处扫货。 如今西部公司主导着灵州的经济市场,以这为切入口,不得不说,这种手段着实是高明。 如果是有人计划的,那可能他们的目标刚开始只是西部公司,估计那些人也不会想到,郭二居然用五铢钱和丝帛来发工资。 本来影响只局限于李承乾手下的产业,现在好了,直接扩大到灵州市场上了。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吧。 李承乾着实一阵心累。 沉默的氛围让郭二着实惶恐不已,他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错的地方。 外地客商用五铢钱和丝帛交易,他用这些钱发工资,工人用这些钱消费,商人在用这些钱跟外地客商买东西。 这不就是一个完美的循环吗? 有什么问题? 郭二不懂,但见李承乾如此生气,他还是想挽回几分。 “殿下,那小的回去就告诉那些客商,从今天开始不再接受五铢钱和丝帛。” 李承乾嘴角一甜,感觉都快要被郭二这个蠢货给气死了。 “闭嘴,现在不仅要收,还得来者不拒,不论那些客商拿出多少钱,全都照盘收,至于给员工发工资,就维持一半五铢钱一半开元通宝,收来的五铢钱和丝帛全都存起来,不得流传出去,明白了吗?” “明白了。”郭二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但仍是一脑袋浆糊。 “明白了就赶紧去办,把嘴闭严实了。” “殿下放心,殿下放心……” 郭二边说边退,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在他走后,李承乾将目光放在了宋周贺的身上。 这走南闯北的人的确是不简单,宋周贺能看出此事的危害,说明此人是个人才。 李承乾现在缺的就是人才,当下便迫不及待的拉着宋周贺给他讲解起了现代的金融体系。 本来以为这宋周贺能搞清楚一些浅层的东西就够了不得了,没想到这人不止是人才,简直就是他娘的天才。 理解能力恐怖也就罢了,还擅长举一反三,不仅很快便将李承乾肚子里的存货掏之一空,还逐渐开始将他问的哑口无言。 最终,李承乾只能讪讪一笑道:“宋兄弟,可真是大才啊。” “殿下谬赞了。”宋周贺一屁股从椅子上坐起,不安的行了一礼。 他何德何能,那敢跟李承乾称兄道弟。 “哎起来起来。”李承乾扶了一把宋周贺,笑呵呵道:“刚才孤跟你讲的银行体系,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殿下真乃是大才。” 额! 宋周贺眼冒小星星一副崇拜之色,李承乾面色一红,莫名的觉得有点小尴尬。 干咳两声后,正色道:“孤准备成立一个灵州银行,就由你出任行长,你可愿意?” 宋周贺呼吸一促,耳边不停的响起了心跳声。 按照李承乾所描述,这银行可是重中之重,李承乾让他出任行长,那以后不论是在太子身边,还是在都督府,宋周贺的地位,绝对都是名列前茅的。 至此之后,他可就不是贱籍了,能碰到李承乾,他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呀。 宋周贺眼中立马涌出了泪水,二话不说,一骨碌跪下直接行了一大礼。 哐当一声,那脑袋磕的,李承乾都怕他磕出脑震荡来,连忙就拉起了他。 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经济奇才,可别再把脑袋磕坏了。 “这样吧,孤安排人护送你回长安,你回去先将家里的事情处理处理,然后再回灵州来。” “殿下放心,小的尽快回来。” 宋周贺也没有推辞,这事得缓缓图之,况且李承乾也需要准备的时间,而且花娘也快临产了,就算李承乾不说,宋周贺也会先请辞。 “于德林!” 李承乾一嗓子,于德林连忙跑了进来,这个四十出头的精壮汉子,现在是李承乾的侍卫统领。 自从东阳城经历过朱老大的袭击之后,他就成了李承乾最为信任的人之一。 “你去挑几个身手好的,等会护送他去趟长安。” 于德林撇了一眼宋周贺,心中暗自记下了这个其貌不扬的人。 能让李承乾如此在意的人,以后定然不是什么简单之辈。 于德林二话不说,行了一礼就去挑人,而宋周贺又是激动的对李承乾行了一礼。 这一切就跟做梦一样,太子居然专门派人护送他,感觉好不真实啊。 宋周贺瞬间感觉脑袋空空,心里有种压抑不住的兴奋感。 直到上了马车,看着李承乾对他挥手之后,宋周贺这才回过了神,连忙就想要行礼,但马车内比较狭窄,手忙脚乱一通之后,只好学着李承乾得样子,挥了挥手。 在马车消失不见之后,李承乾脸上的笑意迅速敛去,回到寝宫之后,一句话不说,就是呆呆的看着于德林。 就在看的于德林头皮发麻,汗流浃背,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李承乾一句话,更是吓的他直接跪倒在地,头抬也不敢抬。 李承乾见此淡淡一笑,继续追问道:“于德林,最近可还有将孤的消息,传给长安?” “臣……臣……臣…………” 于德林那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现在李承乾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他心惊肉跳的说不出话来了。 正文 一百一十八章:三人抱团 “臣…臣……臣有罪!” 于德林结结巴巴了半天,二话不说,一脑袋磕在了地上。 李承乾等他磕了两个之后,才淡淡道:“起来吧。” “谢……谢殿下。” 于德林的额头已经红肿,几处细小的伤口正不停地流着血,李承乾掏出手帕扔给了他。 对于于德林给李世民报信这种行为,他也没有多生气。 在这灵州城,魏征周方李叔伯以及执失思力,谁每个月不给李世民上道折子,李承乾对此心里清清楚楚。 之前可以不在意,但现在,可不能再装聋作哑了。 “于德林,在秦王府的时候,你还只是一小兵,是孤让你做了侍卫统领,而后到了东宫,你的饷银孤出,逢年过节孤还给你另有恩赏,就单凭知遇之恩这一条,你也不该吃里扒外吧?” 李承乾语气平淡,却让刚刚才站起的于德林,又一骨碌的跪下。 “臣有罪,请殿下责罚!” 于德林咬着牙抽出自己的佩刀,双手高举过头顶,一副任由处置的样子。 李承乾赫然一笑,接过他的刀把玩两下后,冷冷问道:“孤只问你一遍,你是要听孤的话,还是要听长安的话。” 于德林心神一震,紧咬的牙关不停的打着颤,几息的时间犹如万年之久,权衡一番后,决断道:“臣,听命于殿下。” 哐当~ 李承乾将刀扔在了他的面前,于德林松了一口气。 “过两日,孤会革去你统领一职,到时候对你另有安排,明白了吗?” “诺,殿下放心。” “下去吧,过两日将家眷也接过来吧,长久分居也不是个事。” “诺,谢殿下体谅。” 于德林捡起刀,头也不敢抬,缓缓退了出去。 在他走后,李承乾站到火炉旁烤起了火,看着冒着蓝色的火苗,他怀念起了土豆和红薯的味道。 在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中,能守在火炉旁烤上一二红薯土豆,现在想想,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啊。 可惜,以往他从没发现,原来幸福就藏在这些小事中。 唉。 …… 刘三喜办公室的炉子正烧的旺盛,郭二的耳朵本冻的通红,这猛然间进到暖和的屋子里,就感觉耳朵快要掉了一样。 “呦,今儿郭总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地方了?” 刘三喜出口就是一通阴阳怪气,郭二默默看了他一眼,也不客气,直接一屁股坐在红木椅上,一连干了几口绿茶。 当初在鲜味阁,他们三人一起风风雨雨度过了好几年,也经历了不少事,彼此之间都颇为了解。 一看郭二这样子,刘三喜就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刘三喜拿起在火炉上烧的乓乓作响的水壶,将滚烫的开水倒进了已经见底的茶壶中。 升起的蒸汽,驱散了郭二脸上的寒气,看了眼刘三喜,默默的将都督府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听完之后,刘三喜一脸错愕,等到手中的茶杯将手指烫的发红,他才回过了神。 “你闯大祸了呀。” 郭二一愣,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他正是因为想不明白到底做错了什么,所以才来找刘三喜的,而刘三喜也没让他失望,将此事的严重性,清清楚楚的告诉给了郭二。 一听事情居然这么严重,郭二惊恐之下,直接将茶杯中的水撒在了身上,滚烫的开水瞬间穿透衣服,将皮肤烫的通红,但现在,他已经顾不上这点小痛苦了。 “怎么会这么严重,现在该怎么办……” 郭二一把抓住刘三喜的胳膊,惊恐之中又带着一丝冀望。 虽然最近这一段时间,刘三喜和郭二越来越不对付,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刘三喜还是安慰道: “无妨,你只需按照殿下吩咐的做就是,殿下既然没有声张,那就是定然有了应对之策,放心,没什么事。” 郭二心神稍安,随即又念叨起了宋周贺。 “那个王八蛋,发现了这种问题,要是先告诉我,事情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了,这一次,殿下肯定对我很失望。” 郭二一脸懊恼之色,刘三喜现在也是一脸深邃:“你说的这人,的确有才华,殿下不会轻易放过这等人的,恐怕以后,这人会受到重用啊……” 刘三喜这一说,郭二心中更恨了。 见他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刘三喜转而道:“殿下今日刚刚下令,以后商会就交给老三了,晚上叫他一起吃个饭吧,你我兄弟三人要是不抱团,以后恐怕谁都落不了好。” 郭二余光扫了刘三喜两眼,思索片刻后,果断道:“大哥放心,我亲自去叫老三。” 言罢,郭二起身就离开了办公室,待他走后,刘三喜站在落地窗前,拿起抹布开始擦起了玻璃上的水雾。 等郭二赶到商会的时候,张二河非常凑巧的刚刚从报社回来。 按照李承乾的命令,报社的报纸要分发给各商人,然后通过他们的商队,将招贤令的消息带到大唐各地。 如今刘三喜不在,身为副会长的张二河,自然负担起了此事。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张二河也两个月没有见到郭二了,他是个重情的人,刘三喜和郭二之间的事情,他也知晓,有时候闲下来的时候,想想过去,再看看现在,张二河都觉得难过。 没想到今天郭二主动来了商会,张二河心中立马一喜,随后再听到刘三喜窜了个局叫他们两人一起吃饭后,张二河心中更加开心了。 郭二见此,又将李承乾准备提拔他为会长的事情讲了出来,张二河更加的开心了,脸上的肉抖个不停。 这算三喜临门了吧! 今天是个好日子啊,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张二河哼起了小调子,这还是许多年前听李承乾哼过得。 …… 两日之后,发生了一件事情,让灵州大小官员皆是感觉莫名其妙。 侍卫统领于德林,在向李承乾汇报工作的时候,因为左脚先迈进了殿中,而被当场革职赶出了都督府。 李承乾如此行为,让众人一头雾水,但于德林毕竟是他的保安队长,其他人也不好说话,所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只不过自此之后,许多人再去向李承乾汇报工作的时候,总是特意的先迈出右脚。 正文 一百一十九:众人的生意 灵州城,仁安坊。 因为靠近市坊,所以许多外地来的游客行商,都会在这附近寻找落脚的地方。 慢慢的,仁安坊的客栈越来越多,虽然客源充足,但互相之间,仍然避免不了发生争抢客人这种事情。 在其他同行还在想尽办法拉低房价,甚至不惜搞一些歪门邪道的招数的时候,如家客栈的老板,颇有商业眼光的将原本的木制二层小楼拆掉,选择用红砖和水泥,新起了一栋二层小楼。 新屋新气象,老板咬咬牙,不仅花了大价钱还动用了不少关系,从三里营搞来了一批最新上市非常抢手的内墙粉。 虽然费了不少的劲,但用上之后,屋里的墙那是又白又平又滑,就跟美人的肌肤一般,因此吸引来了不少的客人。 每天他这,都是早早的就没了空房,甚至为了抢房而大打出手的事情,屡见不鲜。 老板得意之余又觉得惆怅,仁安坊的其他客栈现在也是准备要盖新房了,到时候也不知是个什么景象。 唉… “呦,吴老板,生意这么火,怎么还唉声叹气起来了?” 朱子奇穿着一上好的皮子,面色红润身形圆融,一看就是个富贵的人。 以前,他是改造标兵,现在,他则是灵州城有名的包工头。 得益于当囚犯的那一段日子里,不停地拆房子盖房子,朱子奇他们这一批囚犯,是目前唯一会盖新式房子的人。 因为表现不错干活积极,李承乾出于人道主义便释放了这群小吏囚犯。 朱子奇在里面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大队长,所以在囚犯之中比较有威望,出狱之后,他就便聚拢起之前的那批狱友,搞了一支建筑队。 如今灵州城里,盖新式房子的人不少,所以朱子奇赚的可以说是盆满钵满。 前两天,在跟之前的看守喝酒的时候,据那看守透露,太子殿下准备在三里营,建造一个新式的大型监狱,听说以后全灵州的囚犯,都会关押在这个监狱里。 这可是个大工程,最重要的是,据传闻,这一次修建监狱,太子殿下不准备征发徭役,而是准备交给灵州的这几个建筑队。 虽然到时候仍旧能吃到肉,但朱子奇是个有野心的人,他想要独自吃下这单生意。 想要吃下这么大的一块肉,那手下就得有许多人,太子为什么将他们几个建筑队凑到一起干,那不就是因为单个的人手不够吗? 只要能凑够人手,那太子定然会交给一个人来做,这样质量更加的有保证。 所以这几天,朱子奇不断的一边变卖家产,一边大肆招人培训,今天来这如家客栈,就是因为还有一笔尾款没有收来。 这是一笔小钱,要隔往日,朱子奇催都不带催的,更别说亲自来要账了,那样有损格局。 但如今,苍蝇再小也是肉啊。 吴老板一看朱子奇笑眯眯的样子,就知道他是来干嘛的了。 扣下尾款,是为了防止出现质量问题,如今一个多月了也没啥问题,吴老板也是个爽快的人,不等朱子奇张口,便令小厮抬来了一大箱子。 朱子奇听声音也知道箱子里的是什么,笑呵呵的打开之后,里面却全都是泛绿色的五铢钱,朱子奇的笑容一滞, “这,吴老板,能不能换成开元通宝啊,这么多,我不好拿啊。” 朱子奇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经济,但他最近却发现,物价不仅突然开始上涨了,有好多商品,还一直处于缺货之中。 这种现象很奇怪,朱子奇虽然不确定这和市面上五铢钱越来越多有关系,但他本能的还是不想收五铢钱。 “朱老板,在我这住店的,都是南来北往的客商,人家用的都是五铢钱,我去那给你搞开元通宝呀。” “再说了,这不管是五铢钱还是开元通宝,那不都是一样的嘛,我一个字也没有少你的呀,不信你就数数嘛。” 吴老板一口江淮口音,听起来有点不高兴了,朱子奇一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道了声谢后,便让两个伙计抬起箱子就走。 在他走后,一直站在二楼楼梯口,看了半天的两个客商,也一脸嘲讽的回了客房。 客房内温暖如初,他们住的是最上等的客房,所以炉子里烧的,都是上好的木炭。 不仅没有什么烟,反而还有种淡淡的香味。 一中年男子脱掉上衣,毫无形象的敞胸露肚,坐在火炉边一边添加木炭,一边饮着酒。 这么一副洒脱不羁做派的男子,正是清河崔氏二郎君,也就是崔康的弟弟:崔博文。 这位崔家二郎君,不喜欢别人叫他二郎,更喜欢别人直接叫他二爷。 在世族中,这种叫法就是有辱斯文,再加上这位崔二爷,不仅平日里放荡不羁不守规矩,还娶了一平民女子为妻。 所以他的风评在世族中并不好,只有崔康知道,他的这位二弟是一大才之人,要不是性子风流洒脱不受管教,那也是能入阁为相的主。 崔二爷潇洒的喝着酒,一旁的管家崔氏生笑眯眯道:“老爷,您这计谋可真厉害,如今咱们家里那些没用的五铢钱,现在都在灵州换成了真金白银的物件,估计那太子小儿,现在正高兴灵州商业繁荣呢。” 崔博文笑了笑,将手中的酒壶扔给了管家,抓起炉边的肉块,就大嘴咬了一口。 一边用力嚼一边道:“这才哪到哪,如今五铢钱已经在灵州扎了根,等到大哥将其他人家里的五铢钱也收来,到时候只要在灵州各地将五铢钱散出去,一夜之间,这灵州,就要变成荒蛮之地了。” 崔博文一脸自得之意,笑着笑着,神色就变得阴冷。 一个太子也敢杀他的侄儿,崔玉生可是他从小看大的,多好的孩子,虽然行事还略显浮躁,但为人聪慧,多历练历练,定然能成大器。 这可是他崔家的麒麟儿,却死于太子那等下三滥的手段之中,如今只是一个开始,这仇,慢慢报。 …… 阿嚏,阿嚏! 李承乾刚出都督府正准备上马,突然无预兆的打了两个喷嚏,搜了搜鼻子觉得莫名其妙。 翻身上马,带着几个护卫就赶往了西大营,当初征召的那一批青年,历经三个多月严厉的训练之后,今天,就要出师了。 正文 一百二十章:成军 西大营内甲胄森严,三千军士身形挺拔,如寒松一般立于校场之上,冷风呼啸而过,旌旗哗哗作响。 众将士面色肃穆,身上的明光铠闪闪发光,看着犹如一柄即将出世的神兵利刃一般。 风很冷,刮在脸上犹如刀子一般,众人的脸被冻得通红,但却未有一人擅动。 他们在等,在等那个人出现。 没等多久,一个身着金甲头戴高羽盔,手握宝剑之人,便站在了校台上。 立正! 李叔伯一嗓子,本是跨立之姿的众人,迅速在整洁有序的动作声中,转换成了立正姿势。 整齐划一的动作,加上清脆的甲胄声,置身于这种环境中,让人非常的沉迷,也会让人非常直观的感受到什么是权利。 李承乾的血,都随之热了几分。 敬礼! 执失思力粗犷的一声,众人纷纷举手行礼。 古代的甲胄,现代的军礼,这两样搭配在一起,不仅毫无违和感,反而多了几丝美感。 校台之上的李承乾回了一礼,看着下方队列中这些脸上还带着稚嫩之色,但眼神却又颇为坚毅的士卒,心中豪气冲天。 手中有这么一支兵马,他还有何惧。 咳咳… 李承乾清了清嗓子,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后,道:“尔等都听好了,孤给予你等坚固的甲胄,锋利的兵刃,丰厚的饷银,就是希望你们可以战无不胜。” “不论面对何人,只要孤剑所指,尔等便要一往无前,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明白!” 众将士一阵高呼,这种精神面貌让李承乾非常的满意。 李叔伯也跟着士卒喊了几嗓子,但他却是光张嘴不出声。 不论面对何人都要一往无前,这话听起来,有几分危险的味道啊…… 李叔伯拿捏不定,等到下个月给李世民上折子的时候,该不该把这句话写进去。 正在他瞎琢磨的时候,李承乾接着道:“历经三月有余,尔等皆已脱胎换骨,你们现在,勉强达到了我的要求,所以今日我宣布,灵州军正式成军。” 啪啪啪…… 瞬间,西大营掌声雷动,过了几息之后,李承乾挥挥手,待安静下来后接着道:“国无法必亡,军无法必乱,尔等要将军法给我牢牢记到骨子里,可别等到触犯了军法才知道错,到时,悔之晚矣,明白吗?” “明白!” “好,今天就讲到这,免得再说下去,将你们冻成冰棍了。” 李承乾打了个趣,本想活动活动氛围,没想到底下的士卒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搞得他尴尬不已。 “解散!” 一声令下,各队有序带回,李承乾连忙跑向了议事堂。 这天气本就天寒地冻,再穿上一套硬邦邦的甲胄,那感觉,就跟身上背了几块冰一样。 到了屋中,他就连忙脱掉甲胄,缩到火炉旁烤起了火。 过了一刻钟之后,执失思力和李叔伯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房遗爱三兄弟也在其中,看到李承乾后,这三人面上就是一喜。 在经历了这几个月的风吹雨打之后,三人也稳重了许多,既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老老实实的排在了队伍的最后。 “殿下,人都到齐了。” 李承乾审视了一番众人后,从怀中掏出一卷轴,展开后道:“我命令,赵子奇为一营营长。” “是,谢都督!” 刀疤脸的赵子奇气势如虹,李承乾赞赏的点点头后,接着道:“二营营长为姜鹏明。” “谢殿下!” 跟壮硕的赵子奇相比,姜鹏明瘦弱了许多像是个书生一般,而他,也显得更为激动。 赵子奇心中恼怒的偷瞥了一眼姜鹏明,他们二人都出自金吾卫,往日里就不太对付,现在一瞅姜鹏明不讲规矩,突然称呼李承乾为殿下。 这让赵子奇非常的不爽,别看殿下和都督叫的都是李承乾,但这两种称呼的意思可差远了去了。 都督是官职,殿下则稍显亲近,他刚叫的是都督,姜鹏明这狗东西却叫殿下,这立马就显的他跟李承乾有距离了。 赵子奇恨的牙痒,李承乾却也没多想什么,接着道:“罗明为三营营长。” “谢殿下。” 虽然这是早都定下来的事情,但等到命令真正宣布之后,罗明还是非常的激动。 三个月前,他还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农家子弟,跟着他爹冒着生命危险在山路中赶了一夜的路,所图的,就是能进工厂当个工人。 谁能想到短短三个月,他就从一个毫无背景的农家子,变成了一武将,这也算是当官了呀。 想到这,激动的罗明再也克制不住内心,一骨碌跪地抱拳道:“多谢殿下栽培。” 嘶! 赵子奇和姜鹏明暗中倒吸一口凉气,想不到平日里看起来老老实实的罗明,居然还有这等心眼。 这是高手啊,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他们二人的衬托,罗明这一跪,太子定然会刮目相看啊。 这他娘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踩着他们俩上位啊…… 狗东西! 两人心中刚恶狠狠的骂了一句,李承乾就笑呵呵的亲自扶起了罗明,神情举动,都显亲近,这让那两人,恨的牙都开始痒了。 对于罗明,李承乾还是非常看重的,这小子刚刚二十出头,在兵法韬略上却非常的有天赋。 之前,为了检验他们的训练成果,李承乾特意搞了一个演戏,没曾想却挖出了罗明这个宝贝。 这家伙,带着二十多个人,不仅硬扛住了三百多人的围攻,最后还依托地势反杀了一波。 他立马就引起了李承乾的注意,有实力背景还干净,所以李承乾力排众议委任他营长一职。 只要打上几场仗磨练磨练,谢罗明必是一员大将,李承乾对他的期望很高。 营长之后还有连长,李承乾设计的军制虽然和后世一样,但他也没傻乎乎的一丝没变。 大体上还是一营三连一连三排这种三三制,但在班一级,他实行的是大班制,一个班足足有二十人。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士卒之间的阵法配合最为重要,二十人,不多不少,在战时刚刚能结阵。 正文 一百二十一章:灵州军 李承乾扫了众人一眼,开始准备宣读连长之职,除了执失思力以及三个营长之外,其他人都紧张了起来。 营长是早都定好的,但这连长可一直没有信,谁都觉得自己有戏,要是没戏也不会叫他们来了。 “一连长:秦怀玉。” “谢殿下!” 秦怀玉面色一喜,虽然他年龄还小,但武力却是不俗,作为一个低级军官,需要的就是有敢打敢杀,一往无前的勇气。 况且还是自己人,如今刚刚成军,一切正是打基础的时候,此时不安插好心腹,以后可就不好办了。 “二连长……” “三连长……” 李承乾每叫到一个人名,房遗爱和尉迟宝林的心就可以跳一下,随着叫到的数字越来越大,他二人的心也越来越紧。 “八连长:契色必贺。” 这突厥汉子更显激动,敬了一礼之后觉得还不行,又和罗明一样,一骨碌跪下,哐哐磕了两个头。 李承乾笑呵呵的扶起他,提拔他为连长,本意是为了安抚执失思力,没想到,反而收获了他的忠心,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现在,剩下的只有九连长这最后一个职位了。 房遗爱和尉迟宝林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其他人也都隐隐的将目光放在了这二人的身上。 大家都知道房遗爱三人的身份,也清楚他们是李承乾的心腹,所以本来都觉得这三人,定然早都内定下了三个名额。 结果没想到,现在房遗爱和尉迟宝林要争最后一个连长之职了,所有人都好奇了起来,到底李承乾会给谁呢。 这一刻,犹如开奖一般,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房遗爱和尉迟宝林更是紧张的咬紧了牙关,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在耳边不停的响起。 李承乾看了二人一眼,合上卷轴淡淡道:“第九连连长,尉迟宝林。” 呼! 尉迟宝林瞬间放松,而房遗爱则一脸灰白,脑瓜子嗡嗡的。 他看了李承乾两眼,十分的不解。 “诸位,自今日起,我灵州军陆军第一团正式成立,执失思力,第一团孤就交给你了,你可别让孤失望。” “殿下放心,末将誓死维护第一团之威。” “好,明日孤会正式下令,令各地兵马汇聚灵州开始整编,训练之事由你负责,其他事宜,还得多多劳烦李将军了。” “殿下放心,臣定然配合好执失思力将军。” 李承乾笑了笑,转而道:“行了,尔等下去忙吧,房遗爱留下。” “臣等告退!” 众人退下之后,房遗爱再也绷不住,一脸委屈道:“殿下,为什么尉迟宝林那二货都能当连长,我就不行?” 房遗爱也没敢多说其他的,临了,也就是幽怨的看了李承乾一眼。 那等眼神,万年怨妇也搞不出来,李承乾头皮一麻,连忙道:“行了,孤是准备交给你一个更重要的任务。” “什么任务?”房遗爱立马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幽怨与兴冲冲,无缝切换。 “以后,你就是孤侍卫队的队长了,孤的卫队现在有两百多人,然后你在第一团再挑个一百多人,孤的身家性命之后可就交你手上了。” “殿下放心,有我房家老二在,谁也别想伤到殿下一根汗毛。” 房遗爱胸脯拍的乓乓作响,不知为何,他这幅笑盈盈的模样,让李承乾心里莫名的一跳。 也不知道这决定,是不是有点儿戏了。 看着房遗爱蹦蹦跳跳的背影,李承乾突然有点动摇了。 …… 次日。 在未跟任何人商量的情况下,李承乾以灵州都督的身份下令,令各地驻军一月之内必须赶到灵州,除四大关隘守军之外。 如此大动作,不仅灵州官场被震的不轻,甚至长安也被惊动了。 两仪殿内。 李世民坐于御座之上,许久不曾露面的李靖坐在下方,一丝不苟的看着手中的奏折。 殿内非常的安静,只有纸张的声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李靖啪的一下合上奏折,起身兴冲冲道:“陛下,能想出这等练兵之法的,非大才不可,不知是何人?陛下可否能给臣引奏一番。” 李靖现在一脸兴奋,哪还有往日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李世民都觉得好笑。 “药师觉得此人是大才?” 李世民笑眯眯的样子,让李靖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从这练兵之法来看,此人的确是大才啊,哪怕就是他,也没曾想到能这样练兵。 “陛下也是知兵之人,难道不觉的此人是大才吗?” “哦?朕虽然觉得这练兵之法新奇,但也没看出有什么高深之处啊。” 不对劲,李世民好像故意就在这等着他发问。 李靖觉得不妙,但说到这了,也不能不回话。 “陛下,就说这站军姿,看似没什么用,但其实,能很好的打磨士卒的耐性和秉性。” “在战场上,一支能绝对服从命令的兵马,定然是所向无敌的,要是按此法练兵,不说战无不胜吧,起码是个百战之师。” “还有这队列之法……” 李靖说着说着就上了头,越说越兴奋,眨眼间就说了一个时辰。 李世民听着也不嫌烦,从始至终一直笑呵呵的,等到李靖说完之后,才一副恍然大悟之色:“听药师这么说,朕觉得醍醐灌顶啊,看来还真是一大才。” 李靖说的口干舌燥本来不想接这话茬的,但李世民一副快问我的样子,他不得不问道:“不知是何人有如此大才,还请陛下解惑。” “有才算是有才,大才就言重了。”李世民笑呵呵道:“这是太子搞出来的,这不成器的东西,没想到还会点武事,倒是得了朕的几分真传。” 呃…… 李世民这么一说,就有点不要脸了,李靖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茬了,是该吹嘘李承乾呢,还是该吹嘘李世民呢。 短暂的纠结几息之后,李靖谁也不得罪,各自吹嘘了两句,吹的李世民开怀大笑。 笑了几声之后,李世民正色道:“药师觉得此法有大用,那不知可否大规模推广。” 要是真像李靖说的那样,能够练出百战之师,那征伐天下还有何难。 让四海之内皆臣服于大唐,也不再会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了。 有此军百万,到时唐军之威,谁人可敌? 李世民顿时一阵热血澎湃,眼中都冒起了征服天下的小星星。 正文 一百二十二章:各有心思 对李世民来说,他豁出去了一切才当上了皇帝,所以在之前,他对自己的要求,那就是当个有名圣君。 现在,要是手下能有一支战无不胜的大军,那再往三皇五帝那个层面靠一靠,也不是不可能。 李世民充满了野望,但可惜,李靖却立马将他从美梦中叫醒。 “陛下,这大规模推广的话恐怕不现实。” 嗯? 李世民上扬到一半的嘴角一滞,不解道:“为何?” “陛下,太子的练兵之法,乃是一天一练,这对士卒的体能要求极高,所以恐怕不仅得要吃饱,还得餐餐有肉,要不然,士卒身体定然经受不了。” “其次,练的这么狠,这待遇恐怕……”李靖点到即止。 李世民也是马上皇帝,自然知晓什么意思。 如今府军一年半载练一次,常备军也是三五天才会练一次,要是天天训练,定然要花许多的银子。 养不起啊…… 李世民刚刚升起的野心立马消散的无影无踪,这新式练兵之法好是好,可惜,对朝廷来说,如同鸡肋啊。 唉! 刚刚叹了一口气,就见苏宁慌忙跑了进来,将手中的奏折直接递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出事了,打开奏折一看,果不其然,他口中那不成器的东西,又搞出大动作来了。 唉…… 皇帝连叹两口气,李靖一看,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了,这半年来,他已经不怎么参与朝政了,所以当下就想告退。 却没曾想,话还没张口,李世民就让苏宁将奏折递给了他,李靖接过一看,直接瞪大了眼。 这奏折是李叔伯从灵州发来的,据他所说,太子要以新式练兵之法,整编灵州诸军。 虽然灵州最近的情况李靖不了解,但按他估计,刨掉各种水分,灵州诸军加起来起码有个三四万人。 这么多人,就不说饷银了,哪一天人吃马嚼的,就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看来,太子这是在灵州真的发财了。 李靖想到了灵州出产的镜子,以及那些精美的瓷器,在长安,这些瓷器被称作灵州窑瓷,有一些限量的样式,现在已经被炒到天价了。 还有其他那些奇奇怪怪的物件,水泥红砖内墙粉,在长安可以说是供不应求,许多人现在不停的囤货,准备在开春之后,就翻修自家的宅子。 还有那火炉,以往到了冬天,对他们这些满身伤痕的武将来说,那简直是难受的要死,现在炉子一烧,再依偎在炉边喝点小酒,那感觉,美滋滋的。 如今,每天都有无数新鲜东西,从灵州拉到长安来,看来,太子殿下现在非常的富有啊。 李靖是这样想的,李世民也是这样想的。 瞎捉摸了一刻钟之后,李世民打发走了李靖,然后直接奔向了后宫。 寝宫内,长孙皇后拨弄着火炉往里面放着木炭,她的寝宫,现在已经是大变样。 灵州的各种稀罕东西,在她的寝宫内都能看到。 每次一想李承乾,长孙皇后便站在偌大的落地镜前发会呆。 有着气疾的长孙皇后,这个冬天也过的格外惬意,在李承乾的建议下,她宫里的所有地毯毛制品全都撤走,同时李承乾从灵州派人来,给她安了一个木制的通风扇。 只要外面一有风,这风扇便会转,虽然温度会降个几分,但空气的确流通的更快了。 再加上每天坚持练李承乾发明的太极,长孙的气疾已经是好了许多了。 “观音婢…” 看着李世民如孩子一般疯癫癫的跑了进来,长孙皇后宠溺的一笑。 “臣妾,参见陛下。” 李世民笑呵呵的一把拉起长孙,对着墙角的落地镜,一边欣赏着自己的仪态一边道:“观音婢,再过两个月就到年关了吧?” “是啊,眼瞅着一年又要过去了。” 想到去年李承乾还承欢膝下,如今却远赴灵州,长孙皇后立马就有点不太高兴了。 李世民一看长孙眉宇间升起了一股忧愁,立马就知晓她心里在想什么了,当下道:“眼瞅着朕和父皇也快五年没见了,这一次,朕想去灵州陪父皇过年。” 长孙一听,眉宇间的忧愁立马散去,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而后说起了私房话。 …… 半日之后,皇帝要巡视灵州的消息传遍了长安城,大家对此倒也没什么反应。 去就去呗,反正到了年底朝廷也没有什么事,刚好还能跟着公费旅游一波,听说灵州现在很是繁华,这些朝臣,也是很想去看看的。 崔康在听到这个信后冷冷一笑,连忙令人先将收来的一部分五铢钱运去灵州城。 对于崔博文的计划,崔康起初是不太理解的,但现在,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几个月来,用不值钱的五铢钱,换回来了不少灵州的东西,崔家赚的盆满钵满。 要不是他二弟说,年前必须得收网,崔康还真的不舍得毁了这门生意。 虽然他和李承乾有杀子之仇,但现在赚的实在是太多了呀…… 崔康下令后没多久,就有人押着整整七百多箱的五铢钱,出了长安城。 三十多辆马车,数百个护卫,走在驰道上非常的有气势,来来往往的客商,一看这些人就不好惹,纷纷避之不及。 宋周贺看着浩浩荡荡的车队,觉得有点奇怪,却又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撤去了浓妆艳抹的花娘,看起来老了几分,却也多了几丝韵味,她怀中抱着一婴儿,看宋周贺眉头紧蹙的看着经过的这一队商队,不解的问道: “怎么了?干嘛一直盯着人家看?” “没事。”宋周贺摇了摇头,待花娘喂完奶后,接着赶起了路。 …… 灵州。 在李承乾得命令下达之后,没几天,距离灵州最近的几个府县驻军,全都赶到了灵州城。 这一批人加起来总共有个三千多人,李叔伯严格按照李承乾得要求,一通筛选之后,挑出了一千多人,送去给执失思力训练。 余下的两千多不合格的人,想回家的回家,不想回家的分配工作。 如今三里营,可是一直的在不停地招人。 正文 一百二十三章:王安石 “这些人身子骨弱,先休养个一两周,然后再开始加大训练量,明白了吗?” “诺,殿下放心。” 李承乾在前,执失思力和李叔伯错落一步,陪同着他一起检阅着新来的这些士卒。 来自周边各府县的这些人,身形瘦弱面无菜色,看来在没有了突厥这个威胁之后,灵州诸军已经渐渐开始腐烂了。 这不是个好苗头,李承乾的心里突然有了其他的想法。 离开西大营回到都督府后,李承乾立马令人叫来了王安石。 这位都督府参军,现在可谓是干的风生水起。 在灵州城里,他也算是一个风云人物了,那每天各路商人,能在他家门口排出二里地去。 李承乾对士兵很大方,不仅饷银是出了名的高,那待遇也是没得说,一日三餐不限量,大鱼大肉虽然还做不到,但也能保证隔个两三天,就能吃上一顿肉。 如此一来,西大营数千人,每天人吃马嚼的,那就得需要不少的物资,作为参军,王安石主管后勤。 米面粮油生活用品,从哪家进,进多少,是分开进还是就在一家进,那全凭他的心意。 所以那些商人,平日里对王安石是极尽巴结,各种糖衣炮弹,那是数不胜数。 而王安石这么长时间以来,没收过一个铜板,也没寻过一次私心。 事实证明,这人是个经得起考验的好同志,就当个伙夫头子管管后勤,有点屈才了。 “臣,参见都督。” 王安石比之前消瘦了许多,李承乾等他行完礼后,打趣道: “孤听说,每天请你吃饭的人络绎不绝,更是有人说,每天一到饭点,只要在灵州城内,你王大参军随便进一个酒楼,绝对有人备下酒席红早已恭候多时。” “按道理不说吃的肥头大耳,也不应该还消瘦许多吧,你这参军当的可是和别人不同啊。” “殿下说笑了,臣哪敢和他们一起吃饭啊。” 王安石苦笑的摇摇头,本来他还有点紧张,经过李承乾这一说闹,他倒是轻松了不少。 “今天叫你来,孤是想给你挪个位置。” “殿下尽管吩咐,哪怕就是让臣去当马夫也没有问题。” 这王安石,跟商人打交道久了,没想到也会说俏皮话了,看来人在一个环境中,是真的会情不自禁的受到影响啊。 李承乾哑然一笑,而后道:“孤想成立一个新部门,准备让你去负责。” 王安石一听,刚刚松下去的心又提了上来,也没工夫多琢磨,还是先表态重要。 “殿下放心,臣是一块砖,殿下让臣放哪里,臣就放哪里。” 李承乾闻言一愣,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王安石变得还真的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孤准备成立一个宪兵司,专门负责执行维护军法,你可明白什么意思?” 王安石想都没想,直接道:“明白,就和之前军中的监军御史一样。” “不错,只不过宪兵司的权力更大,孤的想法是……” 李承乾断断续续的讲了一个多时辰,讲的他是口干舌燥,听的王安石是颇为佩服。 “监察军纪执行军法,上至将官下至士卒,无一人可凌驾于军纪之上,这是个得罪人的活,你可能胜任?” “殿下放心,臣定然处事刚正,坦坦荡荡。” 王安石毫不犹豫直接行了一礼,虽然这是个得罪人的活,但这前途也是最为光明的。 只要他能将此事办好,那宪兵司以后在军中,绝对是颇有影响力的,宪兵司有地位,那王安石的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这种好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好,既然没什么问题,那你就去西大营挑几个人,尽快将宪兵司的架子搭起来。” “诺,殿下放心,臣定然不辜负殿下期望。” 表完忠心后,王安石问道:“殿下,那臣现在负责的事,该跟何人交接?” “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有一人倒是颇为合适,只不过……” 王安石一副为难的样子,李承乾最烦这种说法方式,当下没好气道:“直接说。” “殿下,臣手下有一人名为林和平,此人为人正直,行事公正,只不过,他乃是一小吏。” “无妨,你去叫他来见孤。” “诺,臣告退!” 王安石走后,李承乾趁这个功夫,连忙吃了点点心,肚子刚刚填饱,那林和平便在殿外高呼求见。 此人长的倒是人高马大,从面相来看,也是一个老实人,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李承乾还是考了他一番,别看这人是个小吏,但不论是见识还是肚子里的学识,都还挺突出。 李承乾大感满意,当下便将他构思中的后勤司给这林和平讲了一通,然后直接委任他为司长。 虽然这司长无品无级,但不论怎么说,也算是一个官了,能从小吏变为官,林和平出了都督府,狠打了自己几巴掌,还是觉得不正式。 他就跟疯了一般,一会笑一会哭,跑个七八米远,就突然停下抽自己一耳光子,吓得街上的人纷纷避之不及。 …… 次日。 李承乾公布了宪兵司和后勤司的事情,这两个新成立的部门,对都督府的其他人是没有什么影响的,所以大家也不在意。 没有受到一点阻碍,很快,宪兵司和后勤司便挂牌成立。 李承乾本来是想亲自去主持宪兵司的成立仪式的,但临出门之际,有三个自称是大贤的人,拿着招贤令前来拜访。 招贤令这也发出去一个多月两个月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不论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都没有一个人上门。 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三个人,李承乾自然要亲自接待一番,并且,出于千金买马骨的考量,只要这几个人稍微有一点点的能力,他就会留下。 第一个吃螃蟹的,总归是会享受到点福利的。 说实话,李承乾的要求也不高,但这三个自称是大贤的人,偏偏连他这最基本的要求都达不到。 这三个人,学识是有,引经据典一套一套的,但在干实事这一方面,那简直就是个傻子。 这样的人,实在是用不了,没办法,李承乾只能赶走他们。 在这三个大贤走后,李承乾琢磨了一番,为了避免再发生这种情况,他在都督府外设立了一招贤馆,以此来做初步的筛查,免得再被浪费时间。 正文 一百二十四章:蹦出来个金卡 一眼半月有余,步入深冬之后,天气更是冷了几分。 半月时间,招贤馆也来了不少的人,有欺名盗世之徒,也有博学多才之士,总之,也不是一无所获。 李承乾现在,也算是手下有了一批可用之人。 可惜,那等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人,却是一个没有。 这让李承乾颇为遗憾。 正在他感觉可惜的时候,朴二郎将几本奏章,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殿下,招贤馆又来了几个人,这是他们写的策论。” 李承乾随意拿起一本,看了几眼之后,提起笔,在封面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吏字。 这代表这人只有小吏之才,若是愿意,就先在招贤馆待着,之后培训一番后,另作他用,若是不愿,那就从哪来回哪去。 李承乾接着看起了策论,四个小吏之才,两个滥竽充数之人,看的他都有点昏昏欲睡了。 但当翻开最后一本策论的时候,看了两眼,李承乾昏沉的脑袋立马变得清明。 这么多天,终于是让他等到一个大才之人了,虽然经天纬地还够不上,但也能称的上是一人物了。 李承乾立马就激动了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是以前打游戏抽卡。 抽了一堆碌碌无为的铜卡银卡,正当心死的时候,突然蹦出来一张金卡,这是能让人高兴的跳起的。 “快快快,你去将此人带来。” 朴二郎看了一眼策论上的名字,连忙就跑了出去。 几分钟之后,一个身穿破棉袄的人,跟在他的身后,略显紧张的走了进来。 “你就是袁中南?” “是,草民袁中南参见殿下。” “起来吧。”李承乾打量了他两眼,这人瞅着三十出头,从他的穿着行为举止来看,就是个普通老百姓。 既不是世族也不是破落贵族,却在经济一道上能有这番见解,了不得啊。 “策论里写的,都是你自己所想?” “是,都是草民平日里瞎琢磨的。” 对这等自谦的话,李承乾只是笑了笑。 此人在税务一途上,那眼光可以说是超前数百年了。 他不仅提出要制定详细的税法,还建议对商人和大地主克以重税,通过税务手段,一进行财富再分配,二可制止大族强取豪夺。 虽然有些想法还略显天真,但稍一打磨,也是一良才。 李承乾来了兴致,兴冲冲得跟他聊了许久,两人逐渐都被对方折服。 “这样吧,孤安排你去都督府户司,你先多多学习,之后,孤再委你重任。” “诺,谢殿下。”袁中南一阵激动。 他是凉州人,小的时候家境还不错,所以读过几年书,而后隋末大乱,一夜之间一贫如洗。 没办法,袁中南只能干些木匠活以此谋生,但他一直不甘心就这样过一辈子,他自认为自己也是有点才华的。 所以袁中南一直想参加科举,但可惜,从凉州到长安路途遥远,想要进京赶考,就需要一大笔盘缠,这些钱,他是拿不出来的。 慢慢的,袁中南也就渐渐认命了,直到李承乾的一封招贤令,让他早已枯萎的心,立马又焕发了第二春。 听到信后,他就立马赶来了灵州城,一路上可谓是片刻不停,大冬天的,那也是遭了大罪的。 大冬天的,那也是遭了大罪的,幸好,如今苦头总算是没有白吃,他要当官了。 激动的袁中南回到招贤馆后,直接放声痛哭。 那副凄惨的样子,让其他人开始乱想他去了都督府后,到底是遭遇了什么。 许多人想到了关于李承乾的各种流言蜚语,其中有一条,便是这位都督有龙阳之好。 要不然,眼瞅着都快虚岁都快十五了,怎么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 一时间,许多人莫名的看向了痛哭的袁中南。 到了下午的时候,户司的一个小吏,来招贤馆带走了袁中南,在他走后,招贤馆内的流言蜚语,更是到处乱飞。 猛然间蹦出了一金卡,李承乾兴奋了一晚上,这是个好兆头啊,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他的帐下,也能猛将如云谋臣如雨。 想到那一天,李承乾激动的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第二天,天刚微微亮,一听长安有人来了,李承乾连忙爬了起来。 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他的状态看起来并不是太好,远道而来的小太监宣读着李世民的旨意。 在大篇幅的之乎者也中,李承乾听的迷迷糊糊的,就在快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听到,李世民要在年底巡视灵州,李承乾立马就清醒了。 宣读完之后,小太监将冰冷的圣旨递给了李承乾,而后就跟着朴二郎下去歇息去了。 留下李承乾一人,在殿内琢磨着李世民怎么突然要巡视灵州。 …… 赶了一个月的路,宋周贺一家终于是到了灵州城。 马车上,花娘透过车窗,看着与长安截然不同的灵州城,犹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时不时就惊呼一两声。 在经过市坊的时候,更是叹为观止,仿佛进入了一个新世界一般。 宋周贺见此,还有种莫名的自傲感:“行了别看了,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等会到了都督府,让太子殿下笑话。” 花娘闻言,不舍的收回了眼睛,感叹道:“这灵州,比长安还要繁华啊。” 宋周贺笑了笑,情不自禁的也望向了窗外,眼底却有着浓浓的担忧之色。 如今看起来繁华,但其实,暗地里却是凶险万分啊,搞不好一夜之间,一切就都化为泡沫了。 …… 仁安坊,如家客栈。 崔博文仍旧还是那副衣衫不整的样子,靠在炉边,一边吃着牛肉喝着美酒。 这灵州的一切他都讨厌,唯独一条他最为喜欢,那就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吃牛肉。 这让崔二爷很满意,但今天,他吃的明显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的就往门口望一眼。 很快,管家崔氏生带着一身寒气推门而入。 崔博文连忙扑了过去问道:“怎么样,钱可都发下去了?” “老爷放心,都散下去了,老奴让他们多等两日,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开始扫货。” 呼…… 崔博文松了一口气,大口的饮了一口酒之后,放声大笑了起来。 正文 一百二十五章:宋周贺 可能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李承乾琢磨了半天,不仅事情没有想明白,反而搞的脑袋生痛。 正当他准备补个觉的时候,宋周贺又在门外求见。 李承乾已经等他多时了。连忙就让人将他带了进来。 “草民,参见殿下。” 见到李承乾,宋周贺也比较激动,但李承乾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如今也是官了,怎可还自称草民。” 李承乾得训斥,让宋周贺直接激动了起来,他的呼吸声,很明显的就能听出急促了许多。 “臣,宋周贺,参见殿下。” 宋周贺恭恭敬敬板板正正的行了一大礼,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李承乾这才一脸笑意道:“起来起来,家眷可都安置好了?” “还没有,臣一进城,就赶来参见殿下了。” 李承乾一听,就让朴二郎先将他的老婆孩子,带去早已准备好的府邸之中。 “多谢殿下。” 宋周贺感动的声音都已哽咽,李承乾居然早早就给他准备好了府邸,这等恩典,对于宋周贺来说,那就是一句话。 士为知己者死! 李承乾不知道宋周贺已经起了效死的心,聊了两句家常之后,转而说起了正事。 “眼瞅着也快两个月了,市场上的五铢钱增速非常的缓慢,并且,一些生活用品经常处于缺货状态,现在物价每天都在上涨,百姓之中已经有一些怨言了。” “孤本来已经打算出手干预了,但近两日,物价又开始缓缓的回调,缺货的商品也一下子变得充裕。” “这背后到底是何人,孤还没有查清楚,但此人苦心布局这么久,定然不会良心发现突然收手,所以孤觉得,他定然是有什么大图谋。” “如今还有一个多月就到年关,孤觉得,此人定然是在准备发动最后一击了,你觉得呢?” 宋周贺面色严峻道:“殿下言之有理,臣在长安也听说,有人在回收五铢钱,有多少收多少,臣打探了一番,但一点线索都没有。” 李承乾闻言冷冷一笑,他其实也有所猜测,能有这么大手笔的,除了那些大族,还能有谁呢。 “看来,他们是准备通过投放大量五铢钱的方式,来彻底摧毁灵州了。” “殿下,要是这样的话,那咱们现在就应该严查进出城商队了,有大量的五铢钱,不如先扣下?” “不可”李承乾摇摇头:“一旦查扣五铢钱,百姓必然会知晓,一旦引发惊慌,五铢钱瞬间就会变成一堆废铁,到时候,一切可就都无法挽回了。” 唉…… 宋周贺长叹一口气,虽然知道李承乾肯定是有应对之策,但他还是忍不住的感到愁闷。 “放心,孤已经都准备好了,银行的地址,就在市坊东边的安庆坊,已经都收拾妥当了,随时可以开始营业,人我也给你备下了。” 李承乾看着宋周贺,认真道:“在都督府的对面有一招贤馆,里面的人你随便挑,孤给你一周时间,一周之后,银行务必要开张。” “殿下放心,臣就是不眠不休,也保证银行一周后开业。” “好,先回去歇着吧,先把家里安顿好了。” “诺,臣告退。” 一侍卫在门口早已恭候多时了,待宋周贺出来之后,领着他就回了家。 李承乾给宋周贺准备的宅子离都督府不远,两进两出的府邸,虽然算不上有多大,但也绝对够住了。 都督府周边的空房子很多,这些房子,都是属于以前跟着吴刚造反的那些人的,他们被杀了,这房子自然也就充公了。 在李承乾没来之前,这些房子都被李渊那些妃嫔的家人占据,当初拿宋家开刀之后,这些人立马乖乖的将房子退还了回来。 对于宋贺周,李承乾还是很看重的,所以早早就给他准备下了一间。 “宋大人,这就是您的府邸了,没什么事的话,在下就先告退了。” 侍卫行了一礼,见宋贺周瞅着门匾发起了呆,也未再多说什么,默默地就走了。 一阵寒风吹过,宋贺周流下两行清泪,大步走进了宋府之中。 …… 次日,宋贺周起了个大早,等天色有了一丝光亮之后,直接就去了招贤馆。 等他到的时候,在招贤馆住下的那些人还在呼呼大睡呢。 负责招贤馆的,是一个老吏,名唤胡老三,李承乾昨日就派人通知他了,虽然宋周贺扰了他老人家的清梦,但胡老三也不敢表露心中的不爽,连忙就去后院,叫醒了那些只有小吏之才的人。 一百来个人皆是睡眼惺忪的,他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没想到跑到前堂之后,只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瞅着这人既没有穿官服,也没有当官的那种气质,这些人也没太在意他,纷纷哈欠连天的聊着天。 哄哄闹闹了一刻钟之后,见人来的差不多了,胡老三给了宋周贺一个眼神,宋周贺清了清嗓子,大声道: “都安静,本官,是银行行长宋周贺,奉都督之令前来挑选人手,会算学的,举手。” 这些人没想到,眼前这其貌不扬的人居然还真的是官,虽然他们不知道银行行长是啥官职,但管他呢,大部分人想都未想,直接举起了手。 他们来招贤馆,那就是为了找个工作嘛,如今有机会了,自然都不会放过,至于算学,以后再学吧。 一共就一百多个人,举手的占了七八成,这么多人会算学,那不是扯淡吗?宋周贺根本不信。 不过这也难不倒他,脱口而出便是一道简单的数学题,这对稍微有点基础的人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但对于没基础的,那就是个难题了,许多人都挠起了头,很快,还举着手的,只有二十个人了。 他也不问这些人答案,领着他们就赶往了安庆坊。 安庆坊在市坊的东边,平日里也是一繁华的地方,一条街有着各式各样的商铺。 而在这条街的中心位置,有一半月前才竣工的二层建筑, 这房子不仅样式新颖,面积还特别的大,占地有个三四百平了,两层加起来,有个八百多平。 可以说,在这条街,这房子就是最耀眼的。 不论是周边的商户,还是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好奇这铺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有人猜是开酒楼的,有人猜是开客栈的,还有猜是开青楼的,总之猜什么的都有。 但眼瞅着竣工半个月了,就是没人露面,这让许多人越来越好奇。 所以等到宋周贺拿着钥匙打开门之后,立马引起了轰动,许多商户和行人都围了过来。 正文 一百二十六章:奢华 嚯! 银行大门打开的一刹那,门口围观的人直接被震的失了神。 “这人什么背景,居然这么大的手笔。” “那……那是最新上市的瓷砖吧,乖乖啊,这装修的钱就顶的上我那小铺三年的利润了。” “这等装修风格着实是怪异啊,你们看看,那柜台玻璃的后面还有铁网,渍渍渍,这到底是做什么的营生的。” “…………” 吃瓜群众你一言我一语,无不惊叹于银行内部的奢华风格,不止是他们,就是宋周贺等人也被震的不轻。 脚下的大理石瓷砖光滑明亮,墙上带有图案的瓷砖拼接在一起,成了一副栩栩如生的山水画。 最牛逼是,头顶还有一硕大的吊灯,这玩意可是玻璃厂最新研究出来的。 将几块特制的玻璃围绕着中间半桶高的容器拼接在一起,在容器里加入灯油点亮之后,经过玻璃的折射,虽然称不上亮如白昼,但比之现在的照明手段,强出了千百倍。 还有五个柜台那巨大的玻璃,一看就不便宜,就是李承乾的都督府,也没有这么奢华啊。 装修就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这银行在李承乾心里的地位,看来比自己预想的还要高。 宋周贺心中一热,跟着他来的这些人同样心中一热。 他们都是同一个想法,装修都这么吊,那这银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能进入如此重要的衙门,那以后,就是未来可期啊。 众人喜上眉梢,看完一楼之后,又连忙跑去了二楼。 二楼作为办公区,倒是没有一楼那么奢华了,但装修的仍然不俗。 看着独立宽敞的行长办公室,宋周贺的眼中情不自禁的又涌出了泪水。 太子大恩,他粉身碎骨难报啊。 宋周贺偷偷抹了把眼睛,转身大吼道:“都听好了,从今天开始,我会对你们进行培训,六天之后,培训合格的正式入职,不合格的,从哪来回哪去。” 众人不吱声,要是来之前宋周贺说话这么嚣张,他们早都扭头就走了,但现在,就是打断腿他们也不走。 瞅着没人说话,宋周贺满意的点点头,银行的性质以及办公流程,李承乾早都告诉他了。 所以宋周贺也早早的就准备好了一份计划,该怎么快速培训,他也早有方案。 银行众人在二楼进行着入职培训,吃瓜群众站在街上议论纷纷。 奢华的装修,独特布局的商铺,神秘的老板,一下子吊起了吃瓜群众的好奇心。 随着传闻愈演愈烈,银行还未营业,就这么突然火了起来。 …… 安庆坊离仁安坊不远,两个都背靠市坊,只不过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 崔博文自然也听到了风声,他是个聪明的人,一听店铺装修的如此的奢华,立马就想到了李承乾。 如今在灵州城,能有这么大手笔,还能大量搞到新上市的这些玩意,也就只有这位少年都督了。 “嘶,老爷,你看那灯居然如此明亮,就跟个小太阳一样。” 管家崔氏生直接瞪大了眼睛,看着亮堂堂的银行,不停的咽着口水。 崔博文虽然略显镇定,但眼神之中,同样一片震惊之色。 白日的银行只是让人觉得奢华,而到了晚上经过灯这么一照,在奢华之余又多了几分贵气。 崔家是百年世家,崔博文自认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但今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这种店铺,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 但同时,他也更加确定这是李承乾的手笔了,能搞出这么大的手笔,那这连个牌匾都没有的店铺,定然无比重要。 思虑一二后,崔博文径直走了进去。 “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您不能进来。” 左脚刚跨过门槛,一个小厮立马跑过来拦住了他。 崔博文看了一眼态度和蔼语气客气的小厮,尴尬的收回了脚。 “这位小兄弟,你们这是做什么生意的,可真的是够有钱的。” 小吏看了他一眼,没有搭话茬的意思,作势就要关门,但崔博文却手疾眼快的直接塞过来了一两银子。 “小兄弟,聊两句呗。” 崔博文笑呵呵的,但小吏却眉头一皱,直接伸手抓向了他的胳膊。 原以为这人是要拿银子,结果没曾想,小吏碰都没碰手中的银两,直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力气之大,让崔博文立马感觉到了不对劲,果不其然,小吏下一秒就冲着屋内高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崔博文面色一变,下意识的就想甩开小吏的手,但他常年纵情于酒色之中,力气自然比不过小吏。 柜台后的人听到动静,纷纷跑了出来,千钧一发之际,还是崔氏生站了出来,趁小吏不备,一脚踹向了他的肚子。 吃痛之下,小吏松开了手,崔博文见此立马撒丫子就跑。 等到宋周贺从二楼跑下来之后,崔氏主仆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没事吧。” 小吏摇了摇头,完完整整的将刚才崔博文的所言所为全都讲了出来。 宋周贺一听,能用一两银子打探消息,这人,恐怕不是什么善茬啊。 “周百堂警惕性不错,我现在任命他为大唐经理,以后你们都要向他多多学习,明白了吗?” “明白。” 众小吏羡慕的看向了周百堂,这一脚挨的值呀。 …… 一口气从银行直接跑回了客栈之后,崔博文抓起酒壶就大灌了一口,而后这心,才渐渐地安了下来。 从小到大也活了几十年了,他从没像刚刚这样丢份过,这让自诩为是个风流之士的崔博文非常的恼怒。 他已经认定这是李承乾的产业了,所以在心里,崔博文对李承乾得怨恨又多了几分。 这种想法是挺奇葩和莫名其妙吧,但世族之人却都是这种思维。 “传下令去,从明天开始,就大规模的扫货,有什么买什么,不要有丝毫顾忌。” 崔博文又大饮一口水酒,脸上露出了阴森的笑容。 …… 此刻的都督府内,李承乾也面色阴冷,消失许久的于德林,站在他的下方。 正文 一百二十七章:扫货 于德林消失了其实也就一个来月的功夫,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这人的气质,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以往的于德林有着一种纯粹的正气,但现在,他的这种正气中又掺杂着一种流里流气。 就犹如亦正亦邪的那种感觉一般。 李承乾也是纳闷,让他去暗中调查那些外地客商,怎么现在跟个古惑仔一样了。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回殿下,此事大概有七十多个商人参与,这些虽然背景各不相同,但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 于德林犹豫道:“他们的底子都很干净,并且臣跟其中几个人有过接触,臣感觉,那些人不太像是商人。” 李承乾拄着下巴一寻思,明白了于德林的意思。 “可查到是何人将这些人组织到一起的?” “殿下恕罪,臣暂时未查到,这些人行事谨慎,不论何事,总是交给身边的几个亲随小厮,轻易都接触不到他们。” 李承乾叹了口气,一群小喽啰都这么难缠了,这背后坐阵的那人,肯定更为棘手了。 “盯紧他们,一旦有异常,立马抓回来几个。” “诺,臣告退!” 于德林缓缓退了出去,在他走后,李承乾的心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就好像是要出什么事了一般。 …… 次日拂晓,天空还是一片灰蒙,城中一阵鸡鸣声后,各家各户皆冒起了炊烟。 寒冬十二月,炊烟袅几许。 从暖和的被窝中钻出后,于德林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他的老婆于冯氏早已起床,见状,连忙就往火炉中多加了几块炭。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于德林倒还真的感觉暖和了几分。 看了一眼熟睡的几个孩子后,他正打算搞碗茶汤喝呢,门外却突然有人喊了起来。 “老于,老于。” 于德林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放下碗下意识的看了眼老婆。 于冯氏的脸色果然变得不太好看,门外叫于德林的,正是这一片有名的混混张三。 四周左邻右舍,就没有不讨厌他的,于德林跟这样的人来往,于冯氏本来就不高兴。 最重要的是,张三总会用一种很下流的眼神偷偷看她,而于德林却对此好像不在意一般,仍旧跟着张三混在一起。 这大早晨天寒地冻的,张三却突然跑来,肯定是没有什么好事。 于德林无视了老婆眼中的警告之色,立马起身奔向了屋外。 “呦,张兄弟今儿怎么这么早啊?” 张三笑呵呵的,眼神却不经意的一直往屋内飘,待看到于冯氏后,贪婪的咽了口口水。 他眼中的龌龊之意,哪逃得过于德林的眼睛,要不是任务还没完成,他早都把张三狠狠收拾一通了。 “老于,走走走,今天来大活了。” 张三一脸兴奋之色,于德林闻言,立马也来了精神,而后也不多言,回屋套了件衣服就跟着他走了。 这张三所言的大活,就是替那些人买东西。 这些商人,有一部分专门负责西部公司,另外一部分,则负责在灵州市场上到处扫货。 他们会在城内雇佣一帮人,然后这些人便替他们到处买东西,以此来赚取佣金。 这些人出手还挺大方,根本不在乎是赚还是赔。 张三认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所以他聚拢了一大批人,专门替那些商人买东西。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于德林才跟他混在一起的,如今有大活,看来那些人是要有大行动了。 于德林跟着张三走了没多远,而后又汇集了几十号人,一行人直接赶往了明康坊。 在明康坊有一大仓库,等他们这一行人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来了四五百人。 三教九流老头老太太,啥人都有,一堆人站在院子中冻的跳脚。 于德林的嘴都快要冻麻了,但他的心却是火热火热的,今天召来了这么多人,看来他的任务很快就能完成了。 在于德林迫不及待的心情中,一个身着貂皮头戴大帽的中年男子,从后院走了过来。 “都安静安静。” 身旁的小厮卖力的吼了一嗓子,待众人逐渐安静下来后,这中年男子不耐烦道:“都听好了,今天换个规矩,你们负责买东西,然后我两倍收购,不论是什么东西,我都来者不拒,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零零散散的声音中,有着浓浓的兴奋之意。 中年男人也不愿多说什么,挥了挥手后,众人就跟疯了一般的迅速往门外跑去。 那等狰狞的面容,犹如丧尸一般。 眨眼间,仓库变得空无一人,中年男人听着愈行愈远的喧嚣声,不屑的一笑。 离开仓库之后,于德林本来还想再观察观察呢,但却发现,现在街上到处都是买东西的人。 他不敢大意,连忙找了个机会脱离了张三一行人,直接往都督府跑去。 …… 都督府内,李承乾刚刚起床,脑袋都还没有清醒呢,房遗爱就带着于德林闯了进来。 “殿下,现在街上全都是买东西的人,并且他们还改了规矩,这一次……” 于德林一边快速的喘着气,一边给李承乾解释着。 等到听完之后,李承乾得脑袋嗡的一声立马清醒,看来,这群人是要出绝招了。 “房遗爱,你带着几个人跟于德林一起去明康坊将那人抓回来。” “诺!” 房遗爱拉着于德林就走,在他二人走后,李承乾拿出自己的令牌,同时手写了一道命令,让朴二郎快速的去西大营给执失思力传令。 而后,他又令人立马传来了魏征和周方。 这两人对此事一直是一概不知的,等到李承乾讲完之后,魏征和周方直接傻了眼。 这两人处理政事的确是有一套,但搞经济,就有点不是那么聪明了。 两人从未想到,这世上居然还会有这种手段,他们今儿是开眼了。 “殿下,这等奸商就该立即缉拿,臣这就去下令。” “不。”周方屁股都还没有抬起来呢,李承乾就直接拒绝了他的提议。 “这些商人不可怕,他们想扫货就让他们扫吧,孤自有应对办法,叫你们来,是有另外一件事。” 正文 一百二十八章:新钱 魏征和周方对视一眼,有点看不懂李承乾了。 刚刚还将此事说的无比严重,怎么现在又是一副风轻云淡之色了,难不成,还有什么事比此事还要重要? 两人正了正身子,认真的看向了李承乾。 “两位大人,先看看这个。” 李承乾说着,就在桌上放了两个闪闪发光的东西,魏征和周方凑过去一看,眉头直接拧成了一团。 这两个玩意看起来像是铜钱,但比铜钱大,直径有个五六厘米,厚度也就是个一厘米多。 正面印着一荷花,背面是灵州二字,制作很是精美,触感也同样不错,拿在手里还挺有分量。 一个金色一个银色,估计是用金银所制。 周方颠了两下手中的银元,还能听到一种轻吟的声音,这种淡淡的嗡声,还怪好听的。 “殿下,这是从何而来,怎么还印有灵州二字?” 李承乾将钱一把握在手里,淡淡道:“孤印的。” 轻飘飘的三个字,却犹如惊雷一般,听的魏征和周方脑瓜子嗡嗡的。 两人一时失了神,神色呆滞的看向了李承乾,一脸的不可置信。 魏征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很快就回过了神,双手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面色严峻道:“殿下,你好大的胆子,这可等同于谋反!” 魏征一脸凶神恶煞之像,但说话的声音却又很轻,周方更是直接冒起了汗。 唐律:盗铸钱者身死,家口配没。 这是李渊在武德四年就定下的规矩,李世民上台之后,更是加大处罚,私铸钱者夷三族。 这跟谋反诛九族也差不了多少了,李承乾虽然是灵州都督,灵州一切由他做主,但灵州毕竟还是属于大唐地界。 况且,他身为太子,私自铸钱很容易让人误会是要造反啊。 李承乾自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他实在是没办法了。 如今市面上的五铢钱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多的地步,他要是不铸新钱,只能以开元通宝来对冲。 可他手里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开元通宝,不铸新钱,那就是坐看灵州纷乱四起。 这雷不爆,他还有办法挽回,这雷要是咔嚓爆了,那他只能是束手无策了。 费劲心机,灵州才有了如今的这种局面,别说只是担点风险了,哪怕再严重一点,李承乾都敢干。 他要是因为害怕担责任,不出几天,灵州就会像民国末年那样,几十万金圆券买不来个鸡蛋。 到时候,灵州几十万百姓,可就彻底完蛋了。 “两位大人,私铸钱后果是什么,孤明白,但要是不这样做,那百姓就会被血洗一空,他们手中的五铢钱,就会变成一堆废铁。” “朝廷追究下来,这责任孤来担,你二人若是怕被波及,现在就可以走,要是不怕的话,就跟孤一起平了这场风波。” 李承乾认真的看着魏征和周方,这两人的神色颇为纠结,这事可不是说着玩的,要是真的追究下来,李世民不一定会收拾李承乾,但他们二人可就不一定了。 这不仅干系到他们,还干系到一家老小的性命,这可不是儿戏啊。 私自铸钱,等同于挑战朝廷权威啊。 周方不太敢参与,他想直接走,但魏征却动也不动,这让周方也不敢走,他拿不准,要是现在他扭头就走,李承乾会不会让人拿下他,或者干脆一点,直接干掉他。 心中一阵乱麻的周方,看向了魏征,李承乾也看向了他。 在两人的注视中,魏征拿定了主意。 “臣该如何行事,请殿下吩咐。” 李承乾松了一口气,周方则暗自叫苦,但如今魏征已经表态了,他自然只能跟从了。 “请殿下吩咐!” 周方的声音有着稍微的颤抖,听起来,倒是有几分电音的味道了。 “两个月前,孤就下令开始铸钱,到今天为止,一共铸了三万枚金元,十万枚银元。” “金元的含金量可值一百枚银元,银元一样,可换一百枚开元通宝。” “这些钱投入市场之后,会全部用来回收五铢钱,孤需要你二人,回去告诉都督府的各级官员,让他们将手中的钱财全都换成这金元和银元。” 周方暗吸一口凉气,李承乾这是打算让都督府所有官员,来给那些百姓做个表率啊。 并且借此,将所有官员全都绑在一辆马车上。 毕竟这钱是李承乾私铸的,没有什么合法性,要是将身家全都换成了这种钱,到时候朝廷一纸命令作废,他们不就血本无归了。 这些官员背后可都是大族,将他们拉到一起,金元银元推行顺利,他们自然也就不会有损失,要是推行不顺利,他们可就要倾家荡产了。 这一招可真是绝。 虽然这是得罪人的活,但事已至此,魏征也顾不上其他的了,毫不犹豫的就应了一声,然后拉着周方就走。 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完成之后,李承乾松了一口气。 但要想将风波顺利的解决,这还远远不够。 …… “小的,参见殿下。” 张二河当了一段时间的会长之后,这肚子是吃的越来越圆融了。 李承乾还是和刚才一样,掏出新钱讲解一番之后,就让张二河回去告诉那些商人,从今天开始,在灵州境内做生意,只能用新钱来结算。 张二河倒是也没有犹豫,如今灵州商会的那些商人,现在基本上已经和西部公司深度绑定了,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已经在李承乾这艘船上下不来了。 别说现在就是用新钱了,哪怕就是李承乾要造反,这些人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 商会官府双管齐下,这是基本的应对之策,安排完这些之后,李承乾又连忙赶往了三里营。 …… 如今的三里营,除了没有城墙之外,和城市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里的常住人口,已经突破了三万人,并且还在新建新的住宅区。 不像灵州城还有一些土窑房,这里清一色的砖瓦房,街道也都是水泥路,两旁还有绿化树,虽然如今光秃秃的,但要是到了夏天绿树成荫之后,估计还真的会有几分后世工业小镇的味道了。 正文 一百二十九章:西部公司 “参见都督。” 郭二和西部公司的一众中高层,早已在大门口恭候多时了,见到李承乾从马车下来,连忙躬身行礼。 “起来吧。” 李承乾也不过多客套,直接往西部公司办公楼内走去,郭二紧跟在旁,给李承乾讲解着这栋最新建成的大楼。 市坊是灵州城的地标性建筑,而跟市坊对标的西部公司办公楼,在设计之初,定下的目标就是要成为三里营的地标性建筑,这栋三层小楼,集合了目前西部公司所有的黑科技。 或者说,这栋楼就是目前大唐科技集大成之作。 拉开明晃晃的玻璃门后,犹如从大唐穿越到了民国一般,脚下的实木地板,墙壁上的瓷砖,头顶的水晶吊灯,楼梯上的玉制扶手…… 种种的种种,除了彰显西部公司雄厚的财力之外,也从另一方面能看出,这科技树点亮的速度已经超乎李承乾的想象了。 虽然目前点亮的,都是一些消费品和工艺品,但按现在这种势头,只要他扔出一点科学的种子,那很快,这种子在灵州,就会生根发芽。 古人的想象力与智慧,李承乾从未怀疑过,所以,不论是何人,要想在灵州兴风作浪,就一句话,来一个死一个。 “人可都聚齐了?” “是,各厂厂长都已经到了。” 郭二错落李承乾半步,一边回话,一边带着他往三楼会议室走。 西部公司一众中高层紧随其后,办公楼里的职工,纷纷站在走廊里,看到李承乾后,立马躬身行礼道:“参见殿下”。 万众瞩目也就不过如此了,李承乾颇有种后世偶像剧里霸道总裁的既视感。 李承乾很少来三里营,基本上都是郭二去灵州城汇报工作。 所以在西部公司内,亲自见过都督容颜的人很少,许多人按耐不住好奇心,大胆的偷偷瞧了一眼李承乾。 也就是一眼,男的崇拜羡慕至极,女的,不论是少妇还是少女,眼里皆都冒起了小星星。 俊朗分明的脸蛋,挺拔高大的身材,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但在这种感觉中,又夹带着一股隐隐的威严。 这该死的气质,怎能让人不着迷。 办公楼内的动静,在会议室的众人听的一清二楚,这些人,都是各厂的厂长副厂长。 平日在那些商人面前,他们可谓是耀武扬威,但现在,一个个却又跟见到猫的老鼠一般,纷纷起身,一副不苟言笑之态。 哐当! 雕刻着精美图案的红木门被推开,众人心神一紧,绷紧了身体行礼道:“参见都督。” 李承乾走到上座,挥手道:“免礼,大家坐吧。” 等到李承乾坐下之后,众人才纷纷落座。 会议室很大,长方形的会议桌也很大,平常容纳个几十人开会没有问题,但现在容纳二百多人,就显得有点拥挤了。 李承乾觉得空气都沉闷了几分,给了郭二一个眼色,郭二立马起身打开了窗户。 一阵寒风灌进来之后,李承乾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销售部部长是谁?” 一个油光粉面,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子闻言,紧张的站起:“都督,小的金文琏。” “如今销售情况怎么样?” “回都督,还……还可以,一直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 李承乾颔首道:“那些商人来下单的时候你告诉他们,让他们去安庆坊,在安庆坊有一灵州银行,在那里可以兑换新钱,具体的情况,等会郭二会告诉你。” 新钱? 金文琏一愣。 众人也是一愣。 现在李承乾也没工夫给他们过多的解释,待金文琏坐下之后,李承乾又点了财政科的名。 财政科科长是一个女的,三十出头,看起来格外的精炼,面对李承乾,她倒也没多紧张。 “从下周开始,西部公司结算货款,皆以新钱结算,除了新钱以外,不论是金还是银,以后都不得再收,明白吗?” “明白!”贾小丽干脆的应了一声。 她能出任财政科科长,那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在两个多月前,郭二突然下令,收来的五铢钱不得再用来发放工资之后,贾小丽就看出点不对劲来了。 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她一直没搞明白,如今李承乾亲自前来,看来这事不是小事。 幸好她早都用了点小手段,将家里的五铢钱和丝帛全都换成了银子,贾小丽心里一阵庆幸。 “诸位,今日叫你们来,是想宣布一件事情,为了适应经济发展的需求,孤准备发行新钱。” “新钱包括开元通宝以及银元和金元,具体的情况郭二之后会向你们做详细的说明,孤只对你们有一个要求。” “尔等回去之后,要向职工详细的解释一番,告诉他们,手里除了开元通宝之外有其他钱的,在西部公司兑换也行,去银行兑换也行,总之,务必尽快兑换,自下月起,旧钱全部作废。” “明白了吗?” 李承乾一声高吼,惊的众人下意识的大声回道:“明白了。” 满意的点了点头,在一阵恭送声中,李承乾离开了会议室,在他和郭二以及一众高层离开之后,会议室里的人立马议论纷纷了起来。 …… 大门口,临上车之际,李承乾又突然想起一事。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陛下就要巡视灵州了,让甲胄厂和被服厂抓紧生产,务必要如期完成任务。” “殿下放心,小的近日一直盯着呢,如今进度不错,一定能按时完成。” 李承乾这才放了心,又嘱托了郭二两句之后,给他留下了五箱银元,而后便离开了三里营。 在他走后,郭二拿着几枚银元到了会议室,给众人详细的解释了一番。 李承乾半月前,就将他的计划告诉了郭二,为的就是让他尽早做准备。 半个月的时间,郭二早都有了一个完整的方案,给众人讲解完之后,直接布置起了任务。 到了下午的时候,各厂纷纷停工,将员工召集起来,给他们讲解着新钱和旧钱的事情。 这些工人大都大字不识一个,他们才不知道什么是官钱什么私钱的。 反正不论是金元还是银元,含金量含银量都没的说,这就属于是好钱,况且这钱还是李承乾铸的。 对于这位都督,这些工人都是忠实的支持者,所以这些工人也没什么顾虑,纷纷都开始兑换手中的五铢钱。 正文 一百三十章:无可阻挡 …… 灵州城内,于德林和房遗爱带着一队侍卫,浩浩荡荡的杀向了明康坊,到了仓库之后,二话不说一脚踹开大门就闯了进去。 已经有许多人带着各种货物来此换钱了,张三就在其中,看到于德林居然跟一群军士混在一起,最重要的是,这群军士仿佛还对他颇为尊崇。 张三面色一变哪还敢多待,将手中的陶瓶一扔撒丫子就跑。 平日里,他没少用言语调戏于冯氏,甚至有时候,还当着于德林的面,原以为于德林是个窝囊废,没想到如今看起来却像是大有来头,这要落他手里,那不完犊子了吗。 于德林也看到了逃跑的张三,但现在明显不是管这个泼皮的时候,所以便眼睁睁的看着他翻墙离去。 “你,你们是干什么的?” 身着貂皮的中年男子,虽然心虚,但还是壮着胆子发问道。 房遗爱冷笑两声,不过多废话,直接抽出腰刀冷冷道:“做什么的,跟我们走一趟你不就知道了。” 中年男子面色更显惊恐,连连后退两步,躲在了几个小厮身后,周边拿着各种货物的百姓,一看这架势,纷纷炸了窝。 “说好的两倍收购,先给我钱。” “没钱,我全部身家都买东西了,给钱,不给钱那都不能走。” “就是,你们是什么人,没给钱之前,谁也别想带走他。” 本来还是围观的人,现在纷纷聚到了一起,挡在了中年男子面前。 一看这架势,中年男子面色一松,立马道:“这些人来路不正,要是我被带走了,你们可就别想收到钱了。” 本就躁动的众人一听这话,更是激动了起来,直接瞪向了房遗爱和于德林等人。 一副他们敢带人走,自己就敢拼命的样子。 房遗爱毕竟涉世未深,这种棘手的情况,立马让他觉得有点手足无措。 ****,还是于德林站了出来,他一把抢过身旁一侍卫的刀,直接拔出刀冷着脸就对向了这群百姓。 “都给我听好了,我等公务在身,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森然的杀意唬住了不少人,许多人直接闭上了嘴,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 但也有一些人,可能是平时里横惯了,认为法不责众,不信邪的鼓动道:“大家不要怕,咱们这么多人,还没王法了,他还真的敢把咱们怎么样?” 本已有惧意的一些人,被这一挑动,当下又喧闹了起来。 于德林一瞅,还真的是有不怕死的,他冷冷一笑,也不多说废话,直接一刀就砍向了刚刚这嘴硬的人。 这人四十出头,在如今这年月已经算是个老年人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于德林居然如此冷酷无情,这刀说砍就砍。 一点都不知道尊老爱幼,你好歹提醒一下再动手啊,这么突然,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惊慌之下,他匆忙用手中的一匹布,挡向了快速袭来的钢刀。 电光火石之间,布匹被一分为二,这人一屁股坐在地下,于德林的刀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本想教训教训他以此来震慑他人,但在闻到一股尿骚味之后,于德林也懒得搭理这种货色了。 色厉而胆薄,收拾这种人,跌份。 “还有谁!” 于德林提刀怒问,一脸凶神恶煞之像,众人皆不敢与之对视。 他们本来就是想占个便宜,为了占便宜丢掉小命,不划算,当下,这群人抱着各自的东西,四散而逃。 于德林暗松一口气,几步上前,直接抓住想要偷偷开溜的那中年人,不客气的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虽然老板抓住了,但那些小厮却趁机跑了个一干二净,于德林遗憾之余也不敢耽误,带着他就立马赶回了都督府。 …… 仁安坊,客栈内。 崔博文今日出奇的没有喝酒,他坐在桌前安静的看着书,神色认真,仿佛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无法自拔。 但屋外刚刚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他的眉头就立马一皱,等到敲门声响起时,他的眉头直接拧成了一团。 “老爷!” 管家同样紧张的看向了崔博文,在行动之前特意吩咐过,这一段时间大家都得保持静默,没有重要的事情不得来客栈。 没想到,今天刚刚开始行动,就有人跑来了,看来,这定然是出了大事了。 “去开门!” 崔博文说着就起身躲进了卧室之中,他是个谨慎的人,所以目前为止,抛头露面的事情都是由管家来干的。 待崔博文关上屋门之后,管家才开了门,将小厮让进来之后,故作威严道:“不是说没什么事不得来此吗?” “大人,出事了,刚刚突然来了一队兵士,将我大哥……” 小厮急头白脸的一通解释,管家听完之后,脸色立马冷了下来,一通保证之后,才打发走了小厮。 “老爷,出事了…” 管家话未说完,崔博文便抬起手一脸淡定的制止了他。 “我知道了。” “老爷,那现在怎么办?如今在灵州城里,能指使的动兵士的,只有那太子,看来,此人应是早都发现我们的计划了。” 崔康坐到书桌前接着看起了书,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态,与着急的管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颇有逼格的沉了一会气后,才缓缓道:“盯上就盯上了吧,这样倒也有趣了许多,要是他一直不知,那倒还没什么意思了。” “老爷,可是如今这才第一天,他已经抓了一个人了,要是将其他人都抓了的话,到时候……”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你去看看街上的那些人。” 管家闻言,疑惑的站到窗口,大街上现在人来人往,许多人神色匆匆,抱着背着各种物件。 还有一些马车货车,堆满了各种货物,这些人都一副疯狂的样子。 管家仿佛有点明白了,正在他愣神的时候,崔博文也站到了窗前,看着窗外的行人,淡淡的笑容中,夹带着浓浓的不屑。 “看到这些蠢货了吗?如今整个灵州城都疯狂起来了,李承乾就是按照名单去抓人,也得需要半日的功夫。” “半日的功夫,已经足够那些五铢钱落到这些蠢货的手里了,只要钱散出去,我的计划就成功了。” “这之后,就安静的等着吧,最多半个月,这些蠢货就将纷纷走投无路。” “收拾收拾,我们换地方。” 管家去收拾行礼了,崔博文在窗口站了一会后,突然疯狂的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他犹如欣赏蝼蚁一般,饶有兴致的看着街上的行人。 而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看着有一人冲着他们不停傻笑,纷纷在心里暗骂有病。 正文 一百三十一章:疯狂 “我要了,这个我要了,给你钱!” “你讲不讲规矩,这是我先定下来的,老板不准卖给他。” “什么规矩,谁给的钱多就是谁的。” “你放屁……” 两个精壮汉子,因为争抢一个夜壶直接打成了一团。 “哎呀呀,你们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呀……” 头发花白的老板将夜壶紧紧抱在怀中,躲在一旁着急的跳脚。 他都不知道这世界怎么了,突然之间,一堆人闯进他的店里,见什么买什么,那钱就跟烫手一样,啦啦啦的丢下就走。 看着堆成小山的钱,老板一脸懵逼,正当他还纳闷的时候,又跳出来两个人为了一尿壶大打出手。 这一幕,彻底颠覆了老板的三观,他不知道是世界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这种情况在城里到处都是,别说陌生人之间大打出手了,那亲朋好友翻脸的不在少数。 短短的一早晨,无数商铺直接歇业,他们的货物全都售之一空。 许多人一瞅买不到东西了,直接跑回家,凡是家里能搬动的,全都搬了出去。 上至八十岁的老奶奶一瘸一拐的去卖自己的拐杖,下至六岁稚童欢天喜地的跟着父母将家里搬之一空。 灵州城在这一刻,陷入了狂欢,也陷入了疯狂。 …… 古代衙门,往往都坐落于城池最中心的位置,已符镇守四方之意。 灵州府衙也不例外,它就处于灵州城最中心的位置。 议事堂内,魏征坐于上座,周方次之,都督府各部属官各落座于下方。 此刻,屋内异常的安静,所有人皆是一副犹豫挣扎之色。 城内四面八方传来的喧嚣声众人听的一清二楚,时不时的,还有小吏专门前来奏报城中近况。 “报……” 又一小吏匆忙跑了进来,众人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禀大人,如今城中大部分商铺都已脱货,许多百姓已经开始搬卖自家物品了。” 嘶…… 所有人暗吸一口冷气,没想到这些百姓已经疯狂到了这种地步。 之前如果他们还对新钱有所顾忌的话,那现在,这钱不换也得换了。 这群无知的刁民,一点蝇头小利就让他们如此疯狂,可害苦他们了。 “大人,下官愿意将家产换成新钱。” 率先表态的,是叙功司司曹胡启铖,此人出自凉州胡氏,武德元年出仕,在灵州这一干,就快干了十五年了。 他的叙功司,专门负责官员升迁,资历老权力大,所以,灵州地方官员大都聚在此人麾下。 他这一表态,剩余官员纷纷起身道:“臣等,愿支持都督新钱。” 如今就是想不支持也不行了,现在百姓这么疯,那五铢钱定然是已经烂大街了。 虽然他们家里的五铢钱都是品相好的,但一旦等到五铢钱暴雷,那谁还管品相啊。 魏征可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支持的,只要肯支持就行了。 “好,安庆坊的银行后日后就会开张,尔等尽快将财产理清,有时间就去兑换吧,殿下已经准备,废除旧钱了。” “诺,下官告退!” 众人面色着急,急匆匆的立马派人回家报信。 如今都督府的官员都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周方这才稍感安心。 “周大人,走吧,你我一起去见殿下吧。” 周方点点头,跟着魏征一起去了都督府。 …… 都督府内,李承乾回来之后,就令人找来了宋周贺。 “殿下!” 李承乾稍显疲惫,也懒得说客套话了,挥了挥手,待宋周贺坐下后道:“如今事情有变,孤已经给西部公司下令,让他们开始兑换新钱,同时拒收旧钱,估计再有个一两日,那些商人就会去银行换钱。” “你有没有问题?” “没有”宋周贺自信道:“殿下放心,臣已经准备好了。” “好,等会孤派人给你送去一批银元,而后再给你调拨一队军士,你派几个人去三里营,那里也有许多商户小贩,他们手里也有许多的五铢钱。” “殿下放心,臣一定安排妥当。” “记住,派去的人一定要可靠,天黑之后,灵州城就会封城,三里营万万不可出什么纰漏。” “是,臣这就去安排。” 李承乾疲惫的揉着眼睛挥了挥手,宋周贺走后,于德林和房遗爱也没给他喘口气的功夫,直接闯了进来。 “殿下,据抓回来的这人交代,他们原本都是一些小贩,然后被人雇来灵州,主使之人住在如家客栈,臣已经派人去抓了。” 房遗爱一副凶狠之色,准备在抓到那兴风作浪的人后,狠狠地教训他一通。 李承乾看了他一眼,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绝对会扑个空。 果不其然,立马就有小兵来报,说是扑了个空。 “殿下,臣这就带人全城搜捕,哪怕挖地三尺,也要将他们抓出来。” “行了,别瞎折腾了,估计他们早都出城了,你去那抓。” 房遗爱一脸不甘,于德林琢磨片刻后,站出道:“殿下,那几十个奸商现在都已经摸清楚了,不如先将他们抓了。” “嗯,你们两个亲自带人去,一个都不能放过,但记住,抓了这些人之后,继续按照他们的规矩留下人接着收货,务必要保证货物的安全。” “诺,殿下放心!” 两人走后,李承乾长舒一口气,而后没多久,魏征和周方又到了。 “臣,参见殿下。” “怎么样了,那些属官可有什么不愿?” “殿下放心,他们都答应配合了。” 李承乾一听,心立马放下去了大半。 如今,三里营已经安排完了,商会也没什么问题,这些官员也都答应配合了。 现在,只剩下灵州城中这些百姓了,如今城内的五铢钱是最多的,其他地方虽然也有,但量很少。 如今整个灵州,百分之九十的财富在灵州城,只要作为经济中心的灵州城不乱,那就不会出什么大事。 而现在还不到出手的时候,他还要等两天,等到所有人都开始发现他们手中的钱开始不值钱的时候,那时候才是出手的时机。 跟着魏征和周方聊了几句政务之后,李承乾便打发走了他们。 昨晚本就没睡好,今天又跑来跑去,他已经累极了,这二人前脚刚出门,后脚李承乾就开始打起了轻酣。 魏征摇了摇头,他让周方先回府衙,自己,则去了别宫面见李渊。 正文 一百三十二章:有脾气的李渊 上次宋家之事,李渊的确是被李承乾刺激到了一二。 那宋营山的确是该杀,杀他,李渊丝毫不介意,他所介意的是,李承乾都没有问一下他的意见。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更何况李承乾是直接杀狗,这让李渊有种不被尊重的感觉。 李世民如此,李承乾如此,子子孙孙皆一个德行,李渊很伤心。 他一伤心,就爱喝酒,一喝酒,就爱寻美人。 寻美人也就罢了,最邪乎的是,李渊基本上是枪枪上靶。 短短三个多月的时间,别宫内确认怀孕者多达三十余人,这还不算陆陆续续已经生产的。 按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估计李渊就要生出一个加强连来了。 李承乾对此也是非常的头痛,但这种事他也是束手无策,所以只能眼不见心不烦,能不来行宫就不来行宫。 身为灵州都督,他都不来了,底下人的更是不敢跟别宫扯上什么关系了,所以这数月以来,这别宫就成了一个巨大的养老院。 而李渊,也成了一个被遗忘的孤寡老人。 数月以来,魏征是第一个前来拜见的官员。 “陛下,魏大人求见。” 李渊一席单衣坐在火炉旁,面前温着一壶酒和一盆酱牛肉,身侧还有一太监,给他烤着羊肉串。 外焦里嫩的羊肉碰到孜然后,独特的香味让侯在殿外的魏征都咽起了口水。 等了足足一刻钟之后,高士德才领着魏征进入了殿中。 “臣,参见陛下!” 魏征一板一眼的行礼,没有丝毫逾越不敬之色,李渊撇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自顾自的喝酒吃肉。 李渊不给好脸色,在魏征的意料之中,他也不恼,淡淡的掏出两个金元和银元放在了炉边。 金光闪闪的钱吸引住了李渊的目光,他拿起来一瞅,看到灵州二字时,直接皱起了眉头。 魏征立马一通解释,将如今城内的事情讲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李渊听完之后,愤然起身怒吼道:“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 也不知道李渊是在骂李承乾,还是在骂那些胆大包天的商人,魏征摇摇头行礼道:“陛下,太子铸私钱也是为了灵州百姓不得已而为之,还请陛下念在祖孙之情上助殿下一次。” 魏征这次进宫,就是来给李承乾擦屁股的。 私自铸钱,不论于公于私都不是小事。 于私,李承乾身为太子和灵州都督,铸钱等同于谋反,于公,新钱流通于灵州之后,朝廷认不认? 不认的话,就得回购百姓手中的钱,这种方式,不论是朝廷还是百姓,都会吃亏。 而认的话,那问题就更严重了,到时候这新钱就会在其他地方也流通起来,这便等于是硬生生的改变了大唐的币制。 李世民本就是个极其矛盾的人,到时候,他还能放心让李承乾在灵州折腾? 一旦要是将李承乾召回长安,那灵州现在的一切都将会化为泡影,并且,李承乾要想继位,也会变得格外艰难。 这两种情况魏征都不愿意看到,李承乾在灵州的种种作为让魏征非常的确定,大唐若是交到他手里,定会到一个他想象不到的地步。 所以,现在能将危害降到最低的,只有李渊。 武德四年,李渊下令铸造开元通宝,那个时候,他给李建成和李世民各自赏赐了一铸井。 所谓的铸井,其实就是一道许可令,让他们二人也可以铸钱。 这铸井的性质,算是父子间的一种赐予,如今李渊虽是有名无实的太上皇,但他还是李家家主。 在家事方面,李渊说话还是有用的,哪怕李世民心里不愿意,但就是装样子,他也得听。 在封建王朝,国事即家事,家事即国事。 所以只要李渊,能将之前给李世民的这道许可令转给李承乾,那这铸钱就不能算是私自铸钱了。 虽然仍然还是件很严重的事情,但起码就没有什么政治风险了。 魏征的算盘打的乓乓作响,李渊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说实话,李渊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他虽然一直待在行宫,但灵州城的变化李渊也是知晓的。 李承乾在走一个历朝历代都没人走过的路子,目前来看效果还不错,要是这么干下去,那传国万世也不一定就不可能。 所以李渊心里其实是很支持李承乾的。 但是呢,他又是个拧巴的人,有事了才想到他。 这不就是,用时为爷,弃时为孙吗? 李渊气不过! 所以答应的话都到嘴边了,但等说出来之后,却又变了味。 “此事与朕何干?自己拉了一裤裆的屎,那就自己擦去,高士德,送客!” 李渊莫名的变得暴躁,魏征那也是个拗脾气的人,眼见李渊如此不讲大义还在耍小孩子脾气,他当下也来了脾气。 正准备跟李渊好好的论一番道呢,高士德却在他张嘴之前,死拉硬拽的将他拉出了殿内。 “放开本官,本官今日定要跟太上皇论个明白。” 魏征怒冲冲的挣脱开高士德,眼瞅着又要往殿内冲,高士德连忙拉住他。 “哎呦喂,魏大人,您别急啊,太上皇嘴硬心软,他嘴上是这样说,但心里肯定是答应了。” 高士德从长安到灵州,跟了李渊这么多年,那对他早已摸的透透的了。 一听此话,魏征显得犹豫了起来,高士德连忙道:“魏大人就相信老奴一次吧,最迟不过明天,太上皇定然会改变心意的,也就一两天的功夫,要是没有,到时您再来也行啊。” 魏征稍一琢磨,也觉得有理,不过一两天的时间罢了,他就等一等吧。 看着魏征远去的背影,高士德松了一口气。 殿内的李渊喝着闷酒,高士德也不敢多言,老老实实的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去将府库中那些无用的金器银器全都给太子送去。” 李渊没头没脑的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而后也不再多说,接着大口喝起了酒。 …… 酉时。 眼瞅着天就要黑了,李承乾刚醒没多久,高士德就带着十大车金器银器来了都督府。 正文 一百三十三章:入夜 一头雾水的李承乾搞清楚状况后,心里对魏征多了几分信任,对于李渊,他也非常的感动。 所以特意放下手头的事情,跟着高士德进宫,准备去向李渊谢恩。 结果没曾想,却吃了个闭门羹,对于李渊,李承乾也是颇为无奈。 魏征收到信后,也是松了一口气,有李渊的背书,这事也就简单多了。 离开行宫之后,李承乾直接奔往了西大营,从今天开始,灵州就要封城了,到时候,城中之人定然都会感到恐慌。 要想不出事,那就得看第一团的了。 西大营。 “敬礼!” 大营外两个卫兵穿着盔甲手持长矛,站的犹如标枪一般,看到李承乾后,立马举起了冻僵的手。 这寒冬腊月的,两人冻得脸都变青了,李承乾回了一礼,径直进入了大营。 等到执失思力得到消息时,他已经走到了门口。 “殿下!” 李承乾点点头,进到屋中之后,直接扑到火炉边烤起了火。 “赶紧派人在营门口修建两个岗哨亭,穿着盔甲站岗,天气这么冷会出人命的。” “殿下放心,明日末将就派人抓紧修建。” 李承乾在炉边烤着火搓着手,暖和了一些后才道:“各地驻军训练的怎么样了?” “第一批八千多人,已经渐渐步入正轨了,第二批和第三批也开始适应性训练了。” 如今灵州各地驻军,已经齐聚灵州城了,经过一通筛查之后,只留下了两万余人,这个数字比李承乾当初预估的还要低。 所以他还打算开春之后,再征召五千人,将灵州军凑到个三万余人。 当然,这都是之后的事情了,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稳定灵州城。 “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执失思力给李承乾倒了杯开水:“罗明带着三营跟着银行的人去了三里营,一营负责封锁东西城门,二营作为预备队。” 这个安排还是不错的,李承乾喝了口热水,立马感觉身体的寒气被驱散了出来。 “明日你再抽出一个连,在城中进行巡视,要是有人起哄聚众闹事,立马拿下。” “诺!” 执失思力认真的应了一声,又嘱咐了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之后,李承乾便赶回了都督府。 忙碌了一天,早已疲惫至极的于德林和房遗爱二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见李承乾回来,连忙禀告道: “殿下,那些商人全都已经被拿下了,他们手中的钱,经过这一天消耗之后,还剩个十万余枚了,明日是否还收货?” “不收了,将剩下的钱全都拿到都督府来,把收来的所有货物,全都运到市坊去,房遗爱,你亲自带人,给孤看好了。” “诺!” 房遗爱打着哈欠行了一礼,而后便先行告退。 李承乾又令于德林带来了一个商人,他准备亲自盘问一番。 于德林带来的,还是第一个被抓到的那中年男子,短短半日的功夫,这家伙看起来没少吃苦头。 “名字。” “小,小的史……史大郎……” 这家伙鼻青脸肿的,每说一个字,就痛的龇牙咧嘴的。 “说说吧,受何人指使?” “都督饶命啊,小的一时糊涂,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都督饶命啊!” 李承乾还没说什么呢,这史大郎就不知怎的,莫名其妙的求起了饶。 “掌嘴!” 于德林不客气的直接两耳刮子,聒噪之声这才消散。 “孤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再敢多言,直接砍了你。” 史大郎跪在地上,深埋着脑袋既不敢吱声,也不敢看李承乾,默默的点了点头。 “说说吧,之前是干什么的,哪里人,是受何人指使?” “回都督,小的是太原人士,以前是一走街串巷之小贩,三月前,突然有人招掌柜的,然后小的就来了灵州,这之后……” 史大郎可能是被打怕了,原原本本的将事情交代了一番。 有人以招掌柜的名义,从各地招来了一批人,到了灵州之后,也不让他们做什么,就是到处收货,有什么买什么。 只要能收到大量的货,他们便能赚取到丰厚的佣金,至于这些货之后被运到了什么地方,这些人也都一概不知。 虽然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这活又轻松赚钱又多,所以这些人便一直干到了现在,直到今天被抓。 李承乾听完之后,连着冷笑几声后,道:“可记得那人的模样?” “这……小……小的记不清了。” “抓不到主使,那你等就是主使,拉出去砍了。” 一听这话,史大朗直接瘫软在地,要不是一天没喝水,他保不齐就直接吓尿了。 “都督饶命,都督饶命,小的一定能想起来。” 在这生死关头,史大郎情急之下激发出了脑袋全部的潜能,原本在脑袋中模糊的那个人影,瞬间变得清晰。 “小的想起来了,都督,那人身高五尺二三左右,体型瘦弱,脸型……” “行了。”史大郎还未说完,李承乾就打断道:“于德林,明日你去找魏征,让他给你寻几个画师,然后让这些商人全都描述一遍,明白吗?” “殿下放心。” 于德林拉着腿软的史大郎走后,李承乾一人坐在屋子里,琢磨着他的计划还有没有什么纰漏。 …… 三营长罗明和银行经理周百堂,到了三里营之后,就立马开始了工作。 郭二还将西部公司刚刚建成的礼堂借给了他们。 三里营这地方本就不大,各个圈子也基本上都是相通的,所以这新钱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全城。 许多小商小贩正是着急的跳脚呢,一听灵州城派人来还钱了,连忙就全都奔来了礼堂。 三营的人维持着秩序做着一些辅助的工作,银行的几个人,则自始至终不停地打着算盘。 “你是不是算错了,我这有三千多枚钱,怎么就给我两个银元和二十个开元通宝?这才值几个钱,你们是不是想贪我的钱?” 一黑脸汉子红着脸,一副激动之色,看起来就像是要打人一般。 正吃饭的罗明见状,连忙带人赶了过去。 正文 一百三十四章:罗家父子 “大家都评评理,我几千文钱,到头来就给我两个银元和几个铜板,这不是抢钱吗?还有王法吗?” 黑脸汉子非常的激动,跟他有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经他这么一喧闹,许多人也立马义愤填膺的跟着闹了起来。 “没错,我每天辛辛苦苦起早贪黑的,每一文钱都是我的血汗钱,如今三言两语就被抢去了,我不服!” “就是,我七千多文钱,才给我四个银元,退钱,我不换了!” “退钱,退钱,还钱……” 眨眼间,礼堂内声讨声震天,周百堂和几个银行员工一看这架势,纷纷起身护住了各自身旁的钱箱。 这些闹事的人逼近了两步,看向钱箱的眼睛都冒起了红光,****,负责维持秩序的第三营士卒,立马组成一道人墙,将他们与银行员工隔离开来。 这些人一瞅这架势,更是怕自己的钱就这么被吞了,当下直接推搡了起来。 带队的三排长一看,立马抽出了刀,三排的士卒也紧跟着拔了刀。 唰唰唰! 明晃晃的钢刀,吓得许多人直接退后了好几步,短暂的平静过后,一些人直接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哭喊了起来。 “没天理了,官府抢钱了,没活路了……” “这是要把人往死了逼啊……” “……” 罗明过来看到这样子,二话不说,立马让士卒收起刀,对着三排长就是一通大骂。 一看来了个通情达理好说话的人,之前还撒泼打滚的人,立马来了兴致,一骨碌爬起,指着罗明的鼻子就骂了起来。 可谓是口水飞舞,粗话贯耳,人人叉腰抬手,骂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罗明在这群人面前,就跟小白兔掉入狼窝一般,骂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这些人总算是累了,不甘的闭上了嘴。 “诸位,大家不要激动,你们先冷静下来,先听周经理给你们解释解释。” 罗明给了一个眼神,周百堂直接站到桌子上,放开嗓子道:“你们手中的五铢钱本来就是杂钱,平日里用此钱,也是一百文才能换一文开元通宝。” “现在一银元,含银量能值一百文开元通宝,也就是说,一银元本应值一万文五铢钱,现在兑换比例为1000:1,已经是都督体恤尔等了,你等怎可还不知足,竟然还闹事。” 周百堂说着说着,他都有点生气了,这群人简直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这些金元银元,可都是用西部公司从胡人手中赚来的金银所铸,用真金白银换回来一堆无用的五铢钱。 这本就是血亏了,再加上兑换比例又低,可以说这一次,李承乾是将压箱底的裤衩都拿出来了。 翻遍历朝历代,哪怕就是追溯到三皇五帝时期,你也找不出一个,能有李承乾这种高尚品格的人。 这才是真正的以民为本,周百堂对此感动不已。 说着说着,他都替李承乾觉得委屈,当下,竟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第三营的士卒也是纷纷一脸感动之色,而这些百姓,在短暂的错愕之后,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经周百堂这一解释,他们也明白了个大概,但手中的钱平白无故缩水一大半,大家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不过不爽归不爽,但也没人敢再闹事,换钱工作接着进行。 罗明松了一口气,看着这些人,他又调进来了一个派。 礼堂内人挤人,礼堂外同样聚集了很多人,这些人有工人有小贩,各自都抱着一大袋钱,在寒风中排成了一条长龙。 第三营的士卒同样在寒风中维持着秩序,罗明安置完里面之后,又出来巡视外面。 也正是这个时候,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脸。 “爹!” 罗明下意识的叫了一声,排队的人群中,冻的鼻红脸青的罗老汉听到声音一愣,觉得格外的耳熟,转身一看,就看到了一穿着甲胄,身材高大挺拔之士,呆呆的看着自己。 这人,像是他家的老大…… 但罗老汉下意识的又觉得不是,他家老大没这么高,也没这么壮。 罗明见罗老汉不自信的转过了头,连忙跑了过去,周边也有不少人,他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将罗老汉从队伍中拉了出来。 “哎呦军爷,可是,有什么事?” 罗老汉害怕的头也不敢抬,说话结结巴巴的。 “爹,是我啊!” 罗明说着就摘下了头盔,罗老汉抬头一看,愣了神,这人居然还真的是他的儿子。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怎么变化这么大,以前瘦瘦弱弱的,现在居然这么壮实了。 罗老汉欣喜的拉着儿子就是一通嘘寒问暖,罗明也很是激动。 “我儿出息了,居然还当官了,祖宗保佑啊。”罗老汉说着就抹了把眼泪,欣喜道。 “这和祖宗有什么关系,是都督大人恩赏。” 罗明反驳了一句,觉得他爹的觉悟还是有点低,抽空得给他爹上上思想课。 “嘿,你这小兔崽子,敢顶嘴了。”罗老汉不满的嘟囔了一句,而后道:“儿啊,这是咱家的钱,你就拿去换了吧,刚好爹省的排队了。” 看着鼓囊囊的钱袋,罗明没有接。 “爹,这么多人看着呢,我要是直接拿去换,手下的兄弟们怎么看我。” 说着,他就将钱袋又推了回去,罗老汉立马就不高兴了。 “嘿,你这才当了几天的官,这就跟你爹摆起架子来了,这点小事算个啥,你是当官的,谁敢说你。” 见罗老汉生气了,罗明纠结一番后,小声道:“爹,那你就先回去吧,以后有空了再换。” “就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这钱就废除了,还换个屁啊。”罗老汉横眉竖眼的瞪着罗明。 以往罗明没少挨揍,如今他这一瞪眼,罗明下意识的缩了缩脑袋,看了看周围后,小声道:“爹,你放心,那是都督为了让你们尽快换钱骗你们的,废除五铢钱,起码在明年开春之后。” “你说的真的?” 罗明点了点头,罗老汉犹豫几息后,决定相信儿子。 “那行,那我就先回去了,有时间回家看看,咱们家现在……” 罗老汉兴冲冲的又说了一大通,待他讲完之后,罗明特意嘱咐道:“爹,换钱这事可是保密的,千万别告诉其他人。” “放心放心!” 罗老汉抱着钱欢天喜地的回了家,看着他的背影,罗明突然觉得心有点慌。 正文 一百三十五章:秘密 紧张的忙碌一晚上之后,原本拥挤喧闹的礼堂变得空荡寂静。 罗明和周百堂等人,疲惫至极,一脸倦意。 一晚上的时间,从灵州城带来的五千银元和一万开元通宝,变成了二十多箱的五铢钱。 周百堂大概估算了一下,起码有五十多万。 这个数字,让他心惊胆跳,三里营跟灵州城比起来,只是稍有波及,如今竟然有五十万之巨,那灵州城,最低都在百万之巨了。 嘶! 周百堂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瞬间变得更加的难看,一旁的罗明见状,还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连忙询问了两句。 周百堂未跟罗明多说什么,随意的应付了两句之后,便心思沉重的去招待所休息了。 西部公司的招待所,以往只是用来接待重要的客商,所以并不大,银行只有几个人,将他们安置在招待所不成问题。 但第三营可是有六百多人的,招待所自然是安置不下的,所以,罗明他们只能委屈一二就在礼堂休息了。 安排人看好换来的这些钱后,罗明已经是困的不行了,正准备要睡觉的时候,罗明他娘却又带着弟弟妹妹来看他了。 罗家一共有四个孩子,罗明最大,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这几个小孩见罗明穿着甲胄,顿时感觉威风不已,眼里都放起了光。 罗明他娘则是泪眼婆娑,拉着罗明嘘寒问暖了足足半个时辰,到了快上班的时候,才不依不舍的离去。 在他们走后,罗明脱掉甲胄,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礼堂内呼声震天,而三里营也到了上班的点,人来人往的人群中,商讨的都是换钱的事。 罗老汉跟着工友照例去了一早餐摊,从都督府流传出来的这种包子和豆浆,让他欲罢不能。 文化人讲究食不言,但罗老汉这群粗人,吃饭的时候要是不吹牛,那手中的饭都是索然无味。 “哥几个,你们家的小子都怎么样了?”罗老汉咬了一口肉包子,脸上一副自得之意。 跟他一桌的这几人,家里的孩子都是当初和罗明同一时间投的军,罗老汉也知道他们定然是没有什么消息,之所以还多嘴一问,只不过是起了显摆的心思罢了。 果不其然,罗老汉这么一问,其他几人纷纷叹气摇头。 “唉,好几个月,一点信也没有,我还想着后日休息了进趟城,去看看那混小子呢。” “别去了,前两日我家有一亲戚要进城,我托他去军营看看,结果也没见到人。” “唉……” 众人一通叹气之后,罗老汉脸上的笑意更浓,身旁的贺老二一看,就知道他定然是没憋着好屁。 “怎么,你有你家罗明的信了?” 贺老二这一问,正中罗老汉下怀,当下他便来劲道: “昨天晚上我去礼堂,没想到遇到了我家那小子,这混小子,还当官了,是个什么营长啥的,嗨,这小王八蛋当了个小官,那可是威风的不行……” 罗老汉嘴上骂着罗明,但那脸上的自豪感,让贺老二很是不爽。 “真的假的,这营长是多大的官啊?” 这营长是啥官罗老汉哪知道,当下语气一滞,贺老二见此立马嘲讽道:“你看,这还说不上来了?” 这二人平日里就爱斗嘴争个胜负,如今贺老二这一激,罗老汉当下立马道:“多大的官咱不知道,但肯定是大官,要不然,我儿也不会知道那么机密的事情了。” 罗老汉压低声音,一副神秘的模样,这让其他人倍感好奇,连忙追问起了是什么机密的事情。 想到昨晚罗明的嘱托,罗老汉倒是也不多嘴,笑呵呵的一脸得意打着茬。 贺老二可见不惯他这么得意,又是出口讥讽道:“你可别吹牛了,你能知道啥机密的事情,行了行了快吃吧,吃完赶紧上工了。” 其余几人一听也是,纷纷低头喝起了稀饭不再言语,罗老汉还没显摆够呢,经贺老二这一打岔,他直接从万人瞩目变得无人问津,这让罗老汉颇为恼怒。 看着死敌贺老二稀溜溜的喝着粥,罗老汉瞬间将罗明的嘱托抛之脑后。 “都是自家兄弟,告诉你们也无妨,但你们千万可别告诉其他人。” 几人一听,立马放下了碗筷,聚精会神的看向了罗老汉,又成为了场上的焦点,这让罗老汉心中又是一阵得意,当即,就将五铢钱的事一骨碌全都倒了出来。 讲完之后,罗老汉有点后悔了,面色不安道:“你们可别说出去啊,这是绝密的事情。” 几人纷纷点头称是,而后便着急忙慌的赶往了工厂。 …… 在三里营的众人纷纷上工的同时,灵州城内的人也兴冲冲的跑去了昨日收货的地方,想看看今天还有没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但可惜,收货的地方现在已经是人去楼空,这让众人倍感失望。 不过不管怎么说,昨天也是赚的盆满钵满得了,所以失望一阵之后,大家也就各自散去老老实实的干自己的营生去了。 …… 许多人觉得这一天仍旧是平平无奇的,除了莫名其妙的封城造成了一些不便之外,大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只有官府和一些商人知道,如今灵州城的上空已经形成了一场风暴。 可能明日,也可能是后日,这场风暴便会落下,到时,究竟是一切化为灰烬,还是挺过这一劫,没人知道。 哪怕就是做足了准备的李承乾,也是心里没底。 这一天,他都是坐立难安,总觉得会出什么事,不安的等待了一天之后,好不容易到了晚上,他的心刚刚放下去,郭二却突然来了都督府。 “殿下,不好了,五铢钱到明年开春才废止的消息,不知怎么泄露出去了,现在三里营所有人都知晓了。” 李承乾脑袋嗡的一声,这事可是只有很少人知道的,如今怎么会泄露出去。 这可是要命的,这要是让布这局的人知道了,定然会借此再大赚一笔,到时候,那亏损可就更多了。 正文 一百三十六章:乱 李承乾思虑一二立马做出决定,也不等来年开春了,也不一个月了,直接提前到半个月。 他让郭二回去严令正告西部公司众人,尽快兑现,要不然过时不候,到时候手中留有旧钱者只能自吞苦果。 同时,李承乾又令周方连夜出城,带上一批新钱前往灵州其他府县巡视,其他地方流通的本就是开元通宝,虽然半个月的时间很紧,但定然也出不了什么事。 …… 在郭二走后,恼怒的李承乾狠拍了几下桌子,哪怕手掌已经通红,他也仿佛感受不到痛意一般。 一旁的朴二郎吓得一声不吭,等李承乾冷静下来之后,他本想劝劝,但没等张口,就被派去寻于德林了。 “参见殿下!” 李承乾看了看有点萎靡的于德林,冷言道:“嫌犯画像可画出来了?” “画出来了”于德林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了画像。 李承乾看了一眼,恨不得将此人从画中抓出来,直接一刀给砍了。 “朴二郎,将此画去交给魏征,让他出个悬赏令。” “诺!” 朴二郎走后,李承乾深吸几口气,压了压心中的怒火后,接着道:“你从侍卫中挑几个信的过机灵的,带上他们去三里营……” 一通讲解之后,于德林明白了李承乾的意思,挑了几个人,连夜就出了城。 突然泄露风声,是李承乾没想到的,如今,他不得不更改计划。 …… 次日。 艳阳高照,今天的天气暖和了许多,好几天没有露面的太阳,终于从云层中钻出。 但好天气却带不来好心情,一大早,灵州城内的百姓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卖早点的不卖早点了,负责清马桶的人也迟迟等不来,街上的一些小商小贩直接关了门。 以往街上扫卫生的人也不见了踪影,一些酒楼客栈的小厮也纷纷辞职了,甚至以往街上的那些乞丐,现在也是腰缠万贯。 大家这时才发现,好像所有人都成了有钱人了。 既然有钱了,自然没人再愿意去做那些出力的活了,一个月辛辛苦苦的赚个十几文钱,图什么?反正现在也不缺钱了。 没有了干活的人,许多商家不得不关门歇业。 如此一来,许多人拿着钱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却什么也买不到。 刚开始还没人当回事,他们想着,只要手里有钱,哪还有花不出去的道理。 于是,一部分人想要出城去三里营购物,但四个城门全都被士卒把守的死死的,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虽然不爽,但也没人敢闹事,一是因为第一团的人一看就不好惹,二是大家都觉得也不可能一直封城,反正只要手里有钱,啥时候都能花出去。 就这样一天两天过去了,等到第三天的时候,问题终于开始彻底显露了。 没有了每天早晨来清理马桶收粪的人,装满了粪便的马桶只能堆在家里,慢慢的,所有人家里都是臭气熏天。 每天闻着屎味吃饭睡觉,这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情,有人受不了了,主动找到了以往收粪的人。 但人家开口就要上百文,虽然是狮子大开口,但不少人捏着鼻子也就认了。 这不是个个例,许多酒楼客栈也纷纷开出了大价钱来招人,以往当小厮,一个月多则二十多文,少则十几文,现在则直接涨到了四百多文。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慢慢的,灵州城的秩序开始恢复。 但这时另一个问题出现了,各家商铺出了大价钱来招人,自然是要将这部分钱赚回来的。 所以只能纷纷涨价,这一涨,便停不下来了。 一个时辰一个价,早晨,一个包子还只是五十文,到了中午,直接涨到了一百文,并且越涨越离谱。 猛然间,所有人都慌了,一个包子上百文,以往一千文钱够一家四口过一年,现在只能买十个包子了。 这尼玛着实离谱啊,按这么搞,到了明天,他们手中的钱直接变成破铜烂铁了。 这钱越来越不值钱,商家只能加倍涨价,他们这一涨,老百姓手中的钱更加的不值钱了。 这样的恶性循环让大大小小各行各业的商贾发现,他们现在只要开门营业,那就是亏本的,要是再卖出去一件东西,那更是血亏。 所有的人都慌了,商人直接关门大吉,老百姓则疯了似的想要出城。 ……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军爷,求求你了,让我出去吧。” “待在城里活不下去了,您行行好,让我们走吧。” “…………” 东城门,执失思力看着蜂拥而来的人群,紧张的冒了一脑门的汗。 这些拖家带口的人,跪地祈求者有之,大声咒骂者有之,伏地哭闹者有之。 总之就是一个字:乱! 城门口的士卒现在也都颇为紧张,这一个不好,可就是民变啊。 “未得令,任何人不得出城,尔等快回去吧,天马上就黑了。” 执失思力这一喊,这些老百姓更是闹了起来。 “回去,回去等死吗?” 有人愤怒的质问,有胆大者更是直接鼓噪了起来:“现在一个馒头三百文了,等到了明天保不齐就一千文了,不出城就是一死,让我们出城。” “没错,放我们出城。” “开城门!” 众人群情激奋,眼瞅着这些人要强闯,执失思力直接拔出了刀,厉声高喊道:“擅自闯关者,杀无赦!” “杀!” 城门口的士卒纷纷拔刀立矛,配合着执失思力怒吼了一声。 杀声森然,这些百姓面露惧色,一时之间,不敢再出一声。 “尔等快快回去,城内之事,太子殿下已有应对之策,你等手中的钱,明日都督府会用新钱回收,太子殿下不会坐视不管的。” 李承乾的名声还是不错的,百姓对他也是比较信任的,一听执失思力这么说,许多人隐隐有了动摇之色。 “都看好了,这便是新钱,明日在城门口就会开始兑换,只要是换完了钱的,想出城,我等绝不多加阻拦。” 说着,执失思力就将身旁的大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红纸筒,当着众人面掰开之后,白花花的银元哗啦啦的掉下。 这个时候,许多人才放了心,只不过还是没什么人回家,他们就守在城门口,等着明日换钱。 正文 一百三十七章:有梦想的魏征 太阳刚刚落幕,气温立马骤降,许多人的鼻涕眼泪都冻在了脸上,但东南西北四个城门仍旧围了不少的人。 虽然第一团的人和灵州府衙的人,已经给他们保证了许多次,但这些人就是不肯回去。 没办法,李承乾只得下令,在百姓聚集处生起篝火,同时,多支起几口大锅,保证热水供应。 要不然,就这天气,那真的会冻死人的。 …… “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 魏征冻得不停地流着鼻涕,对着李承乾行完礼后,直接扑到了火炉旁。 “殿……殿下放心,都安置好了,没……”说着说着,魏征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缓过来之后,才接着道:“老人和女人孩子,都打发回去了,一些老弱之人,臣也偷偷给他们先行兑换了。” 魏征办事的确妥当,李承乾松了一口气。 要不是现在城里的银元不够,他早都连夜开始兑换了,这些百姓,有时候是真让人头痛。 唉…… 李承乾叹了口气,令人连忙给魏征上了碗姜汤。 几口热汤下肚,身上的寒气立马被驱散了出来,魏征看了眼李承乾,问出了一直困惑好几天的事情。 “殿下铸钱,是在三里营?” “是”李承乾点了点头,如今也没必要再隐瞒了,直接道:“当初孤发现此事之后,便下令给西部公司属下的研究院,令他们研究铸钱之模板,而后便开始了铸钱。” “铸钱之金银,也是西部公司出的?” “是。” 一听这答复,魏征神情立马变得庄重,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殿下受老臣一拜!” 魏征连行三礼,这在礼法中,代表对德行高雅之士的敬佩。 李承乾对他这般作态笑了笑,随后正色道:“魏大人,经此一事,也暴露出了不少的问题,孤准备对官制进行彻底的改革。” “不知,殿下准备如何改?” “还是那句话,提吏为官,以后为官者,必从基层做起,同时,孤打算将都督府现有的衙门进行拆分,比如这户司,孤打算拆分成税务司,预算司,财政司,其他部门同样……” 李承乾说了一大堆,待魏征听完之后,心里暗叹一口气,这哪是改革官制啊,这简直就是新政啊。 不,都不应该说新政了,这是要改天换地啊。 “唉,殿下,其他的臣都没有意见,唯独这提吏为官。”魏征语气一滞,犹豫几番够,才道:“这是在动世族之本啊,到时恐怕会引起不小的动荡,臣此言,无一丝一毫之私心,还请殿下三思。” 李承乾默不作声,认真的看向了魏征。 而魏征也坦荡荡的迎向了李承乾的目光。 两人对视了足足一刻钟,李承乾突然道:“魏大人,你为何要跟孤来灵州,要是在长安的话,你定会出阁为相。” “虽然你曾为大伯之属臣,但父皇也不是什么心胸狭窄之人,只要你在朝中一直当一孤臣,群臣也不会真的对你怎么样。” “你为何要跟孤来灵州,孤是太子,父皇之前,防备了孤整整四年,要是……” 李承乾拉长语音,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转而道:“这世间之事非人可预,要是有那么一天,你从,那在父皇眼中就是必杀之人,你不从,在孤这也是必杀之人。” “你有大才,不至于看不到这一层,你到底为什么要跟孤来灵州?” 李承乾连问几个为什么,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魏征。 魏征想了想,默不作声的起身跪倒在地,叩首道:“因为臣觉得,殿下可为一圣君。” “臣年幼家贫,深知百姓之困苦,在入仕之后,想的,便是等到做大官之后安境抚民。” “但一入宦海身不由己,善事做过,恶事做过,官越做越大,但当初之念却越行越远。” “直到结识殿下之后,在殿下的身上,臣看到了一种不同,是何种不同臣也说不出一二来,但臣能肯定,殿下为帝,可利万民。” “所以臣跟着殿下来了灵州,也算是为了幼时之念吧。” 魏征讲的很是感性,李承乾听完之后算是明白了,这老头,合着还是个追梦少年。 噗嗤! 李承乾突然笑出了声,魏征抬起头错愕的看了一眼李承乾,不明白自己说的这么情真意切,李承乾为什么会笑出来。 一时间,魏征有点恼羞成怒,眼神就跟个错付感情的怨妇一般。 李承乾立马收住了笑,给了朴二郎一个眼神之后,朴二郎立马带上了门,守在了门外。 屋内只剩下他和魏征二人后,李承乾的脸色瞬间又变得严厉。 “魏公,孤和世家水火不容,想要坐上那位置,那手里的刀就要够硬,这灵州就是孤的基本盘,不论是大族还是小门小户,孤都不能容。” “所以孤动的,就是这些人的根基,你可明白?” “臣,明白了!” 魏征又行了一礼,而后起身坐回了位置。 李承乾想了一二,提笔写了一行字,交给魏征后,老头的面色立马变得红润,呼吸也随之一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李承乾再次剽窃了北宋张载的横渠四句,只不过,他剔除了为往圣继绝学。 “魏公,孤今日赠你三句话,待此事了后,孤便把招贤馆交给你,你替孤选材纳士,来年开春,孤便会推行新制。” “殿下放心,老臣定跟着殿下,开个太平万世,哈哈哈哈!” 魏征走了,笑呵呵得走了,带着李承乾得三句话,激情澎湃的走了。 …… 待他走后李承乾也笑了,这魏征以后就是自己的人了。 “殿下,于德林回来了!” “叫他进来。” 李承乾笑呵呵的跟吃了**一般,这状态,朴二郎都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了。 “殿下。” 于德林的脸冻得红扑扑的,看来在三里营这几天,他也是不好过。 “怎么样,事情可顺利?” “顺利!”于德林兴冲冲道:“研究所这几天抓紧铸了七万银元三万金元还有十万的铜元,臣全都带来了。” “那泄露风声得事臣也查清楚了,并且,臣还抓到了幕后之人。” 李承乾一听,立马噌的坐起,一脸的不可置信。 正文 一百三十八章:崔氏生 按照李承乾所想,能使出这种手段布下这么大的局,先不说人品怎样,就单论这智商,绝对是一高人。 这种人,天性谨慎行事小心,走一步望三步,抓他,那就跟徒手抓泥鳅一样,定然滑不溜秋。 于德林去三里营不过三天,就能抓住这等人物? 李承乾觉得有点不科学。 瞅着李承乾脸上浓浓的怀疑之色,于德林立马道:“殿下,臣将此人带去给那些奸商辨认过了,所有人都指认了他。” 于德林很兴奋,跟了李承乾这么多年,终于是有了一件,能拿出手的功劳了。 虽然那些商人都已指认,但李承乾心中的疑惑仍未消散,连忙就追问起了前因后果。 于德林当下便娓娓道来,任何一细节都未错过。 原来,在到了三里营的第二天,李承乾让魏征下发的悬赏令,便贴满了大街小巷。 当天晚上,在查清泄密一事之后,于德林带着几个手下去吃饭,吃完饭出来,就看到一个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鬼鬼祟祟的撕下了一张悬赏令。 他的这番作态让于德林觉得有点不对劲,当下便大喊了一声:什么人,不要动。 这猛的一嗓子,吓得那鬼祟之人拔腿就跑,追了三条街之后,才算是追上了此人。 气喘吁吁的于德林将他脸上的围巾扒开一看,好家伙,这不就是悬赏令上的人嘛。 大喜过望的于德林本想连夜返回灵州城,但研究所还有最后一点钱没有铸完,所以便拖到了今日。 李承乾听完之后,也是不知道该说啥了。 只得感慨一声,走运也! “可审问出什么来了,这事,定然不是他一人可办到的。” “这……”于德林的笑容一滞,略带苦涩道:“臣无能,当晚就审问了一番,但这人嘴着实是硬,用尽了手段他就是不开口。” 李承乾没说话,勾了勾手,于德林秒懂其意,没多久就带进来一个浑身伤痕的中年人。 这人,就是崔二爷身边的管家崔氏生,说起来他也是倒霉。 说起来他也是倒霉,前几天跑出灵州城之后,崔博文就带着他到了三里营。 在刚刚开始这个计划的时候,崔博文就未雨绸缪的在三里营租下了一小院。 躲到三里营之后,他们主仆二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嗜酒如命的崔博文,那两天滴酒不沾。 一直到灵州城封城之后,崔博文才松了一口气,提着的心放下去了,这肚子里的酒虫却爬到了脑子里。 酒瘾上来的崔博文便让崔氏生去打点酒来,主上有令,身为奴仆的崔氏生也不敢不从。 他打扮了一番之后,便趁黑出去买酒了,一路上提心吊胆头也不敢抬,就这样有惊无险的到了酒馆。 不知命中是应有这一劫,还是该说他倒霉,这酒馆好巧不巧的,就在于德林吃饭的小店的隔壁的隔壁。 待他打完酒后,心中也是稍微松了口气,人也没有那么紧张了,从酒馆出来之后,也敢抬头走路。 这个时候,崔氏生才看到了墙上贴着的悬赏令。 那上面的画像栩栩如生,那悬赏的金额,令他也是怦然心动。 整整一百两银子,这等天价悬赏让崔氏生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有价值,隐隐的,还有一丝激动之意。 忍不住的就多看了几秒,而后一阵寒风,崔氏生打了个哆嗦也不再激动了,当下就有点害怕了,所以便想摘下悬赏令,拿回去给崔博文看看。 没曾想,刚撕下来,就撞到了于德林。 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从昨天晚上被抓一直到今天,崔博文不是在挨打就是在准备挨打。 以往在崔家,崔氏生也没少挨打,但跟于德林的手段比起来,简直是弱爆了。 有时候,崔氏生都想直接交代了,但念及妻儿,他又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姓名,年龄,籍贯!” 李承乾问了一句,崔氏生一点反应都没有。 此人身上流出的血,都已经结成了冰晶,这样子都不交代,看来常规手段是不行了。 李承乾制止了想要动手的于德林,思虑一二后,心里有了对策。 “不想说?”李承乾起身冷冷笑道:“不想说也不要紧,孤会把你关起来,然后将你的画像通传天下,同时,悬赏一千两黄金,你说,到时会不会有人认的你?” 崔氏生一听这话,心里立马一阵胆寒,他没想到李承乾居然这么会玩。 而这还没完,李承乾说完之后,略做思索状,过了一息之后,又改口道:“一千两黄金不够的话,孤就再加一条,识的尔者,赐世爵!” 噗。 崔氏生猛的吐出了一口血,有权有钱的李承乾,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这是堂堂正正的以势压人啊。 一千两黄金,够寻常人家花十辈子了,更何况还赐世袭爵位。 这等条件,只要让自己那些亲戚看到,他们绝对会立马举报自己。 就别说那些亲戚了,估计就是他爹,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毕竟他家又不止他一个男丁,牺牲一个崔氏生便能全家脱离苦海飞黄腾达,他爹做梦都能笑醒。 于德林打了一晚上,只是让崔氏生略微动摇了一二,而李承乾,只用三言两语便击垮了崔氏生的心理防线。 有时人言,可比肩利刃啊。 “我,我,我……” 崔氏生想交代,但话到嘴边想到还在崔家的妻儿,他这话就是说不出口。 这幅犹豫之姿,一眼就能看出他是有所顾虑。 这个年纪,顾虑的无非就是妻儿。 李承乾趁热打铁,紧接着道:“孤有大把的时间等人认出你,要是一直没人认识你还好,要是有人认出了你。” “嘿嘿”冷笑两声之后,无情冰冷至极道:“汝之亲族,十族之内,皆诛!” 李承乾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那等模样吓得于德林都胆寒,更别说崔氏生了。 一听这话,他连喷三口老血,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的一骨碌就将事情原委全都交代了出来。 “崔家!” 李承乾这次,真的是咬牙切齿,这该死的崔家,这一次让他赔了个一干二净。 “于德林,将他带下去寻画师,告诉那些画师,半个时辰,给孤画出五十份来。” “诺!” 李承乾动了真怒的样子着实是恐怖至极,于德林应了一声,连忙抓起崔氏生就跑了出去。 朴二郎也是第一次见到李承乾这样子,吓得站在一旁静若寒蝉。 “朴二郎,去将王安石找来。” “诺!” 和于德林一样,朴二郎接到令便立马跑了出去。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之后,迅速令人取来了灵州舆图。 正文 一百三十九章:唉声叹气 王安石下值刚到家,连口热水还没来得及喝呢,就被朴二郎紧催慢赶的带来了都督府。 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呢,但等到都督府,却又被拦在了门口。 “王大人,都督让你先在偏殿等候一阵。” 王安石气喘吁吁的看了眼朴二郎,朴二郎则不解的看了眼房遗爱。 李承乾的心思,现在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 屋内。 二营长姜鹏明趴在舆图前,认真的听着李承乾安排任务。 “听好了,就这四个方向,你带人给我去追,沿途小镇村庄务必详细搜查,只要是能藏身的地方,哪怕就是荒山野岭,也要仔细的搜,务必要抓到此人。” “明白吗?” “明白!” 姜鹏明大应一声,转身便去集合部队,准备去抓那个让李承乾恨的牙痒的人。 看着舆图,李承乾冷笑两声,这天寒地冻的,崔博文还没有马,李承乾倒要看看他能跑到哪去。 “王安石到了吗?” “回殿下,王大人到了,正在偏殿歇息。” “让他过来,然后你就回去歇着吧,明日,你带人在街上巡视。” “诺!” 跟在李承乾身边潜移默化之下,房遗爱的性子没有以前那么跳脱了,遇事也开始动脑了,离一个合格的禁卫统领也不远了。 “臣,参见殿下。” 李承乾挥了挥手,将舆图收起来之后,才道:“宪兵司,现在如何了?” “回殿下,如今架子已经搭起来了,这两日臣也派了一部分人上街监察军纪,趁这个机会,刚好也能让大家熟悉熟悉业务。” 王安石这番安排没毛病,这人,能力的确是不俗啊。 “叫你来,是准备交给你一件差事,这事办好了,刚好给宪兵司立威。” “请殿下吩咐!” 王安石直接站起,李承乾压了压手,示意他不要激动后,才将泄密的事情告诉了他。 说起这事李承乾也是来气,具体什么时候废除五铢钱,知道的人很少,银行行长宋周贺就是其中一个。 而后他,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在派周百堂去三里营的时候,将此事直接告诉了他。 到了三里营之后,在闲聊之中,周百堂又将此事告诉了罗明,而后罗明又告诉了他爹。 最后,这消息就这么传出去了。 李承乾是又气又恼,气的是这么多人,一个有严格保密意识的人都没有,恼的,则是罗明他爹了。 这老头,坑儿子是真有一手啊。 作为亲自提拔上来的人,李承乾是很看重罗明的,如今这么一搞,就是不想处理他,也不得不处理了。 唉…… 李承乾忍不住的叹了口气,王安石见此,稍一琢磨道:“殿下放心,臣一定秉公处理。” 额! 王安石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让李承乾有些话,倒是不好再说了。 瞅着李承乾一副欲言又止颇为纠结的样子,王安石试探道:“殿下……可是有其他吩咐?” 唉…… “没有”李承乾苦笑的摇摇头,随即正色道:“记住,要严格按照军法以及保密规定处理,这是你宪兵司的第一仗,一定要打好了!” “殿下放心,臣这就去准备。” 王安石走后,李承乾烤着火,烤着烤着,又是一声长叹。 罢了罢了,军无法不立,如今他要是带头坏了规矩,那怕是以后宪兵司慢慢就成个摆设了。 唉,可惜了,可惜了。 …… 孟冬十月,北风徘徊,天气肃清,繁霜霏霏。 在城门口待了一晚上,不论是第一团的人,还是这些百姓,全都冻得够呛,许多人的脸上都结上了冰霜。 如今,天终于亮了。 冻了一夜的人,也瞬间活了过来。 “天…天……天亮了,换…换……换钱!” 一壮汉冻得都快要说不了话了,怀中的钱袋现在冻的硬邦邦的,就跟抱个冰块没什么区别,但他还是紧紧的抱在怀中,用一种即有戒备又有希望的眼神,看着执失思力。 “对……对,天亮了,换钱!” ”换钱,换钱!” 一有人带头,其他人也跟着喊了起来,执失思力一夜未眠,冻得牙关都打颤。 “不…不要急,有号为令,等到下令之后,就开始给尔等换钱。” “什么号令,你昨天不是说今天换钱吗?天亮了又等号令,我们等了一晚上都快冻成冰块了,现在又要等号令,你是不是在骗我们。” “没错,换钱,要不就开城门!” “官府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开城门,放我们出去!” 众人原以为天亮就能换钱,没想到等了一晚上,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了,现在又要等什么狗屁号令,他们心中的火气蹭的就冒起来了。 眼瞅着又要闹起来了,执失思力也是一肚子火,昨天好说歹说了一整天,就是不听,非逼的大家一起吹了一晚上冷风。 执失思力恨的牙根都痒,要不是军法在那,他绝对抓几个人出来暴揍一顿。 他娘的,看人好说话就蹬鼻子上脸,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执失思力的拳头捏的梆梆作响,负责驻守东城门的,是一营二连三排,三排长赵鸣一看这样子,连忙上前低声道: “团长,别冲动啊,昨日有个兄弟跟百姓抖了两句嘴,就被宪兵司那些疯狗抓去训诫了一番,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赵鸣情真意切,执失思力咬着牙,几个深呼吸之后,无力般的松开了手,转而微笑的又开始解释了起来。 但现在百姓的火气都上来了,根本没人愿意听他解释,一个一个的高举胳膊,叫喊着换钱出城。 他们越喊,心中的火气就越大,眼瞅着就要失控的时候,终于,响起了钟声。 三声钟响,在以往代表着宵禁解除,而在今天,还代表准备换钱。 “开城门!” 关闭了四日之久的城门缓缓打开,城外笔直的水泥路结了一层冰霜,暴躁的百姓渐渐安静了下来。 “大家伙听好了,银行的人马上就来了,换完钱之后,想出城就出城,想回去就回去。” “在市坊,有着大批的生活用品以及家具物资,价格,跟往日一样,有些东西还便宜许多,你等可自行去购买,但记住,市坊只收新钱。” “听明白了,现在就开始排队!” 正文 一百四十章:议事 ? 众人一听,纷纷动了起来,他们不知道银行是啥,反正只要能赶紧将他们手中的钱收去就行。 灵州城内,有十几万人,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围了的最低都有几千人。 这对银行的人来说,非常的有挑战性。 总共就二十来个人,有几个跟着周百堂去了三里营,下午才会回来。 剩下的这十来个人,银行起码得留五六个。 因为还有不少的商人胡商官员,来此兑换新钱,这么分来分去,他们的人手可以说是非常不足。 宋周贺琢磨了一晚上,才勉强有了个应对之策。 召集众人分配好任务之后,一箱箱崭新冰冷的银元铜钱,从银行库房中拉出。 宋周贺心疼的核验着每一箱钱,很快,这些真金白银就要换回来一堆废铁了。 “出发,记住,务必不能出问题!” “诺。” 虽然人少,但大家的精神头还不错,宋周贺满意的大手一挥,几辆马车分散奔往各个城门。 随着朝阳渐渐升起,换钱工作也逐渐步入正轨,都督府内,李承乾和一众官员,静静的喝着茶。 大堂内,吸溜之声不止,但许多人明显显的心不在焉。 他们这些人的家产,已经全都兑换成新钱了,如果今天百姓换钱出了什么乱子,导致这新钱不得不退市,那这些人,立马就会倾家荡产。 积累了数代的财富,怎能让人不紧张,在这屋中,眉头舒展的,只有李承乾和魏征了。 李承乾对此倒是没多大的担忧,要是出了乱子,那就砸下去更多的钱,哪怕就是卖屁股,他也得将这事给平了。 而魏征,他家里本来就没有多少五铢钱,或者说,他其实就没多少钱,没钱,那自然是不担忧的,这老头还沉寂在昨天李承乾的三句真言中无法自拔呢。 就跟在脑中YY一样,时不时的就突然笑一下,看起来就跟有病一样。 魏征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其他人则神游天外,堂内安静的都有点诡异。 李承乾端着茶盏,暗中观察着每一个人,来灵州也这么长时间了,对于这些属官,他也大概都了解了。 谁有能力,谁是尸位素餐,谁没背景,谁是大族,谁能当手下,谁不能当手下,他心里门清。 咳咳咳…… 李承乾放下茶盏干咳两声,众人纷纷回过了神。 “诸位,今天刚好有功夫,人这么齐,咱们商议两件正事如何?” “臣等,遵命!” 众人纷纷起身行了一礼,而后站成了两排。 李承乾挥了挥手,笑呵呵道:“都坐都坐,不是什么大事,搞的这么正式干嘛。” 待众人落座之后,李承乾率先看向了户司司曹孟凡,此人出自河南孟氏,虽算不上顶尖大族,但也诗书传家百年,算个二三等世族吧。 这人有能力,但心更多的是偏向世族。 “孟大人,户司可将秋税核算完了?” “回殿下,昨日刚刚算完,都督所授之算法和新式统计法,的确是不俗,老臣着实敬佩。” 孟凡的客套话李承乾没有往心里去,笑了笑后问道:“秋税收了多少?” “钱,一共收了三万四千八百两,粮草则收了六万多担,布帛等物加起来,共五千多两。” 一听这个数,灵州本地官员都是满意的,粮草和布帛等物,跟以往比起来,没差多少。 但收的钱,可比往年直接翻了两倍,许多人捋着自己的山羊须,微微点着头,觉得这是他们牧民有方。 “三万多两银子,从西部公司征收了多少?” “回殿下,两万七千两!” 嘶! 之前还洋洋自得的一些人,猛然间倒吸一口冷气,他们知道西部公司赚钱,但没想到西部公司这么赚钱。 乖乖哦,要是没有西部公司,整个灵州收来的钱,只有七千八百两。 这个数其实和往年一样,也差不了多少,要隔以前,大家也觉得没什么。 但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如今西部公司交了半年的税,就顶的上灵州三年的财税,这实在太让人震惊了。 李承乾审视了一番众人,待孟凡坐下之后,才道:“诸位,你等也听到了,如今西部公司才草创了半年,就交了这么多的钱,要是等到明年,估计还会翻倍。” “西部公司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况且,如今三里营规模也越来越大,一般的小县城也比不上现在的三里营。” “所以,孤准备在三里营设一县,就叫做三营县,尔等觉得如何?” 众人互相望了望,没人轻易的开口,但在心里都开始快速的盘算了起来。 新设一县,这事没什么问题,对他们来说还是一好事,毕竟新挖一个坑,总是需要萝卜填的嘛。 而西部公司还是个财神爷,执掌三营县,那就等于是掉进了金窝窝里,要是想搞点钱,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况且,现在的三里营,九成人都是西部公司的员工,也非常方便管理。 综上所述,这三营县,那就是一个大大的宝地啊,不论是钱,还是功劳,那都是大大滴。 所以许多人,都在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将自己人推到三营县去。 他们的想法,李承乾心里门清,心中冷冷一笑道:“诸位不说话,难道是觉得这三营县不该设?” “不不不,都督说的对,该设县。” “没错,臣其实早都觉得应该设了。” “是极是极!” “…………” 众人纷纷表了态,魏征刚想说两句,但又被李承乾一个眼神所阻。 “既然都同意,那这事就这么定了,等开春之后,正式设县。” “诺!” 各属官面上笑嘻嘻的应了一声,但各自在心里,快速的打起了小算盘。 “这第一件事说完了,那咱就说说第二件事,监狱这事你等觉得……” “报!” 李承乾刚起了个头,一侍卫着急的跑进来,禀道:“启禀殿下,有许多百姓闹起来了,他们纷纷抱怨,说官府抢他们的钱,嫌弃兑换比例太低,西城门和南城门,甚至有人妄图抢劫银元,被第一团士卒当场格杀。” 李承乾蹭的站起,顿时火冒三丈,这是反了天了啊。 给了点阳光,这些花开的着实是过了头了啊。 怕什么来什么,众属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正文 一百四十一章:混乱 说实话,李承乾很是生气。 两世今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生气。 这些百姓,太让他失望了。 原以为真心能换真心,结果,终究还是错付了。 一股怨气与怒火,如鱼刺一般,如鲠在喉。 为了收这些钱,他将西部公司这半年的盈余全都拿了出来,李渊给他的金银,也全都铸成了钱。 本来按照正常的兑换率,是一万文五铢钱换一银元,但如果按照这样兑换的话,那老百姓手中的钱,起码缩水十倍以上。 如此一来,不论是百姓还是灵州经济,都会遭受重击,所以李承乾硬着头皮,将兑换率定在了1000:1。 这样的话就会有九千的差额,要想抵消这一部分,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多印钱同时削减币中的金银含量。 采取这种方法,亏就会降低许多,但坏处就是,还会产生一定程度的膨胀。 第二种方法,就是李承乾将这一部分亏损自己扛下来,这个办法好处有许多,但会背负起码一百多万两白银的亏空。 这是一笔庞大的债务,要知道,如今朝廷一年的税收,勉强到个一千多万两。 这么大一笔钱,哪怕就是西部公司,也会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但李承乾还是硬着头皮这么干了。 他拿百姓当自己人,百姓却拿他当龟田。 李承乾很失望,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魏征,你带他们立马赶回府衙,做好戒严安民的准备。” “都督,老臣觉得……” 魏征见李承乾现在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生怕他一时兴起冲动大开杀戒,所以便想劝阻一二。 但刚起了个头,李承乾便一个凌厉的眼神:“孤不要你觉得,听令行事即可,孤自有分寸。” 唉…… 魏征心里叹了一口气,应了一声后,带着心神不宁的众人,连忙赶回了府衙。 在所有人走后,李承乾下令关闭城门,让执失思力立马开始弹压闹事之人。 同时,他穿上甲胄拿起宝剑,带着仅剩的二十多个护卫,直接赶往了西大营。 城里现在闹哄哄的,在西城门和南城门动了刀子之后,原本老老实实换钱的人,纷纷撒丫子就跑。 这钱他们是不换了,但手中的钱现在又不值钱根本买不来什么东西。 这时候,要想保证自己的利益,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抢。 所以街上现在到处都是被砸毁的商铺,许多人见什么拿什么,李承乾骑马看到这一幕,心里的怒火更甚。 灵州城此刻犹如迎来了末日一般,所有的秩序都被践踏在了脚下。 …… 西大营。 城中的喧闹声,让在西大营接受整编的士卒也是心慌慌的,这动静,敌军进城也不过如此。 李叔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着急的在屋内走来走去,在他正感慌乱的时候,不等卫兵通传,李承乾便直接走了进来。 “殿下!” 看到突然出现得李承乾,李叔伯先是一愣,随后莫名的感到一阵安心。 “吹号,让第一批接受整编的士卒紧急集合!” 李承乾话不多说直接下令,李叔伯应了一声,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一分钟之后,西大营响起了雄厚的牛角声。 两分钟之后,第一批接受整编的数千士卒,穿戴整齐的聚集于校场。 这几千人,接受训练的时间还短,虽然没有第一团的那种气势,但已经有了脱胎换骨之像。 李承乾在他们接受整编的时候露过一次面,今天,是这些士卒第二次见到这位太子殿下。 “尔等可知军法?”李承乾举着铁皮大喇叭,大声的问道。 “诺” 数千人声势浩大的齐齐应了一声,李承乾点点头,话不多说,直接道:“都听好了,如今城中宵小做乱,孤要你等前去弹压,凡见抢夺及行不轨者,当场缉拿,你等可听明白了?” “明白,明白!” “好,但丑话说在前。”李承乾厉声正告道:“谁要是乘此机会,行那有违军法之事,孤定然亲自砍下他的脑袋。” 说着,李承乾便抽出了自己的剑,大声问道:“都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 李承乾杀气腾腾的样子,非常的有威慑力,士卒之中一些心术不正之人,立马驱散了脑中不好的想法。 来的路上,李承乾便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当下一通安排之后,这数千人以连为单位,纷纷开赴自己的任务区域。 “李叔伯,这些人由你负责,要是惹出了什么乱子,孤唯你是问。” “诺,殿下放心。” 李承乾点点头,又嘱托了几句之后,便又赶忙去寻执失思力。 …… “你等速速回家,要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市坊外,执失思力带着一百多士卒,和一千多人对峙着。 城里本来就缺少物资,许多店铺都是空荡荡的,这些人抢了一番也没抢到啥有用的,所以,他们便将目光放向了市坊。 要不是执失思力来的及时,估计市坊已经被洗劫一空了。 刘三喜和市坊的几十个员工,站在第一团士卒的后面,给他们助阵。 对面那一千多人,在听到执失思力的警告之后丝毫不惧,他们仗着人多,以为法不责众,逐渐开始慢慢逼近。 “这……这怎么办?” 刘三喜立马冒起了汗,紧张的问向了执失思力。 他不知道怎么办,执失思力心里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留手,那就要动刀,留手,他们又没有人数优势,定然会吃亏。 眼瞅着这群人越来越近,执失思力正要下狠心拔刀的时候,李承乾带着一个连的士卒及时赶到。 “给我全部拿下,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一声令下,跟在李承乾身后的士卒,如下山猛虎般冲进了人群,执失思力心神一松,也当即一马当先的冲向了这群人。 没有了悬殊的人数优势,就这些人,那是训练有素的士卒的对手。 在前后夹击之下,他们被打的抱头鼠窜,想逃都逃不掉。 很快,这一千来人要么抱头投降,要么躺在地上哀嚎。 “殿下!” 执失思力满头大汗,但神情却有一丝兴奋。 “银行可派人了?” “殿下放心,秦怀玉亲自带人守着呢。” 李承乾面色稍松,随即又怒冲冲道:“把他们捆起来,一个都不要放过。” 正文 一百四十二章:善后 在突然出现大批军士之后,做乱的人一看官府出手了,立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跑的比兔子还快。 仅仅半天时间,这场混乱便被平息。 而这一次,一共抓了三万余人,一次抓这么多的人,让魏征很是担忧。 “殿下,抓这么多的人,恐怕民心会不稳啊。” 李承乾脱掉甲胄一脸倦意,瘫坐在椅子上,软绵绵道:“放心,真正良善之人不会掺和进这种事情中,这些人,皆是咎由自取。” 魏征算是明白了,李承乾这次是真被惹恼了,心里暗叹一口气,当下也不再说什么。 “殿下,王大人求见!” 王安石? 李承乾眉头一皱,看来,还是有人将他的警告视若罔闻啊。 “那臣先告退了!” 在门外等候的王安石看到魏征,连忙行了一礼,魏征点了点头,便连忙赶回了府衙。 “臣,参见殿下。” “说正事!” 李承乾的语气生硬,一看就心情非常的不好,王安石连忙道:“殿下,在今日弹压的时候,有二十多个士卒乘机敛财,臣已下令将他们缉拿,该如何处理,还请殿下明示!” “可有第一团的人?” “没有,都是还在整编的士卒。” “抢夺民财,按军规当斩!” “臣明白了。” 王安石行了一礼,正准备告退,李承乾又道:“行刑的时候去西大营,让其他人都长长教训,还有,第三营下午就回来了。” “诺,殿下放心,臣一定处理妥当。” 李承乾心累的甩了甩手,待王安石走后,他靠在椅子上很快便睡了过去,朴二郎给他盖了件大氅,然后也悄悄的退了出去。 经这么一闹,现在城里百姓是人心惶惶。 魏征连忙撰写了一份安民通告,然后派了数百人走街串巷的宣读。 同时,又下令立刻进行宵禁,所有人皆不得出坊。 干完这两件事后,魏征又给衙门里大大小小的官员各自划分了一坊,然后又联系银行的人,制定了一个详细的计划之后,便下令,开始挨家挨户的上门兑钱。 这样虽然效率慢,但能避免再出乱子。 就这样到了晚上,府衙的人依旧井然有序的进行着换钱工作,而王安石,则带着一小队宪兵侯在了西城门。 寒风凛冽刺骨,王安石冻的耳朵通红,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城外响起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王安石晃了晃头,立马打起了精神。 在三里营的这几天,第三营士卒可以说是就没睡一个好觉,所以他们现在一副无精打采之色,看起来,就像是一队败军一样。 士卒还好,现在回到了灵州城,他们也恢复了几分精神,而身为营长的罗明,进城时的脸色本来就不好,在看到王安石之后,更是直接一脸苦涩。 “三营就交给你了!” 罗明拍了拍副营长张太立的胳膊,强颜欢笑的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跳下马,头也不回的奔向了王安石。 看着罗明落寞的背影,张太立心中略带喜意的叹了口气。 “王大人。” 罗明行至王安石身前,驻足敬礼一气呵成,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利落劲。 对于此人,王安石是有所了解的,要是没有这档子事,此人前途无量啊,王安石心里都觉得可惜,但没办法,军法如山啊。 “拿下!” 两个宪兵立马上前,用绳子,将罗明捆了起来。 正在进城的第三营士卒,看到这一幕,脚步随之一乱。 他们是不知道罗明泄密一事的,瞅着自己的营长突然被人抓了,当下心中都有点不解慌乱。 张太立见此,连忙大声呵斥了几句,然后带着第三营众人迅速离开了城门。 …… 宪兵司,审讯室内。 罗明坐在老虎凳上,王安石坐在他的对面,墙角的几个火盆烧的啪啪作响。 因为什么事大家心里都清楚,罗明也不等王安石发问,主动便将事情交代了出来。 该走的流程走完之后,王安石令人松开了罗明身上的绳子。 “罗营长,看看没什么问题,就按个手印吧。” 罗明也不看口供,直接按了一个手印,这番敢作敢当的态度,就让王安石非常的欣赏。 唉,可惜了! 心里暗叹一口气,王安石令人将口供存档,而后便道:“陆军第一团三营营长罗明,因你违反禁令造成严重后果,故,革去军职,判处一百军棍,发配盐州。” 王安石将判决书放在罗明面前,看着革去军职四个字,罗明泪流满面。 投军这半年来,是他活了这么多年最为开心的时候,在这里,学会了认字,学会了许多的本领。 如今一切都将远离他,仿佛大梦一场,罗明心里这个悔啊。 颤抖的在判决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后,罗明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了出来。 王安石摇摇头,拿起判决书便走了出去。 “行刑的时候留点手。” 审讯室外,两个宪兵点了点头,王安石这才放心的将判决书拿去存档。 王安石也是军伍出身,对罗明,他心里还是很欣赏的,要是不吩咐一句,一百军棍下去,估计罗明也不用去盐州了。 这一次的泄密,倒霉的不止罗明一个,银行的宋周贺,被李承乾严厉训诫了一番,同时,将他从行长变成了副行长,而周百堂,则被免去了经理之职,要不是他的业务能力出众,定然会被开除。 处罚力度之重,让他人都是感到一阵胆战心惊,幸好他们不知道这等机密之事,要不然,估计也会不当回事。 …… 次日,王安石当着西大营数万士卒的面,先是宣读了罗明一事,而后又将昨天抓的那些人,当着众人的面,集体砍了脑袋。 浓厚的血腥味让所有人心里一紧,军法和宪兵,就这样让他们深深记在了脑子里。 泄密之事就这么处理完了,换钱工作也完成了一大半,之前许多人将家里搬之一空,在换完新钱后,他们直接跑到市坊,将之前卖的,又都买了回去。 这一来一回,有不少钱又都回到了李承乾的口袋里,但跟亏损相比,也是杯水车薪。 想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李承乾就是一阵牙痒痒。 …… 阿嚏,阿嚏…… 崔博文连打几个喷嚏,流出了不少鼻涕,这要搁之前,他用来擦鼻涕的定然是上好的丝绸手帕。 但现在,崔博文随意的用手一抹,然后便用衣服擦了擦。 这位崔家二爷,现在穿的是遍布补丁的粗布麻衣,脸上黑一块灰一块的,双眼淤青,头发也七零八碎的,甚至有几捋还冻在了一起。 这幅脏兮兮的模样,活脱脱一副乞丐打扮。 这时候,就是站在崔康面前,崔康也绝对认不出来他。 崔博文拄着一捡来的粗树枝,一瘸一拐的走在驰道上,离开三里营之后,崔博文不分昼夜片刻不停的赶着路。 他知道崔氏生绝对是被抓了,虽然崔博文觉得他不一定有胆子供出自己,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崔博文不敢赌,要是落在李承乾手里,定然没有好下场。 念及李承乾,崔博文也是一阵牙痒痒,这个该死的东西,好端端的搞什么马籍令。 想买马,还得去官府办个马证,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要是这个狗屁规定,他买匹马,现在估计都出了灵州地界,更不会碰到劫匪了。 想到劫匪,崔博文心里更是一阵怒火,这群王八蛋,不仅将他身上的钱抢之一空,连衣服都抢。 被人扒个精光,他崔二爷啥时候受过这种屈辱,等他回去之后,定然派人来将这群劫匪杀个一干二净。 崔博文想着想着,突然感觉脖子一痒,一掌拍过去,手中多了一具跳蚤的尸体。 眼中瞬间冒起了怒火,崔二爷毫不犹豫的伸出舌头,直接将跳蚤卷进了嘴里。 正嚼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崔博文面色一喜,转身就想拦下搭个顺风车。 但看到来的居然是一队军士之后,他立马面色一变,下意识的就想要往路旁的树林里躲。 但身后这一队军士离他只有十几米远,他要是躲,定然会引起怀疑。 情急之下,崔博文佯装镇定,他现在一副乞丐的样子,身上还臭烘烘的,就这幅样子,他不信有人能认出自己。 “驾!” 二营长姜鹏明用力的挥打着马鞭,折腾了一夜,他现在是又累又乏又冷又饿,画像中的那人,他已经深深地记到了脑子里。 要是让他抓到此人,不说其他的,一定先狠狠揍他一顿。 姜鹏明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看向了前方步履阑珊的乞丐。 这大冬天的,不容易啊。 想起以往李承乾得教导,在经过崔博文身边的时候,姜鹏明突然勒停了马。 崔博文的心,随着姜鹏明跳下了马,也立马跳到了嗓子眼。 “老乡,去哪啊?” 这个时候绝不能慌,崔博文一边告诫自己,一边小心翼翼道:“军爷,小的要饭的,要到那算那。” 姜鹏明也未多想,就这股味道,绝对是纯纯的乞丐。 唉… 暗叹一口气,姜鹏明发善心的给了崔博文几个铜钱。 “谢军爷,谢军爷!” 崔博文的表演功力不错,不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跟乞丐无二。 姜鹏明摇摇头起身上马,举起马鞭正要挥下时,突然猛的看向了这可怜兮兮的乞丐。 正文 一百四十三章:可怜的崔博文 这一眼,让崔博文刚刚放下去的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原以为成功糊弄过去了,没想到,姜鹏明马鞭都举起来了,却迟迟又不挥下。 崔博文头皮发麻之余,强装镇定。 不得不说,此人的心理素质,那真的是杠杠的。 “老乡,可看到过这个人?” 姜鹏明说着,便展开了手中的画像,崔博文认真的看了几眼,摇头道:“小的没见过此人。” 唉…… 姜鹏明暗叹一口气,收起画像后也不多说什么,直接纵马而行。 清脆的马蹄声愈行愈远,当最后一个骑士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崔博文的手直接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 瞬间,破棉袄就被汗水浸湿,看着手中冰冷的几个铜钱,崔博文心中一阵恼怒。 他堂堂崔家二爷,竟然有一天会被人施舍。 崔博文心中一通咒骂,将铜钱直接揣进了兜里,而后又不放心的摸了两下,确定无误之后,便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林子里。 虽然姜鹏明没认出自己,但崔博文也不敢走大道了,还是那句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行事谨慎几分,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 一刻钟的时间,姜鹏明一行人奔出了三里地,再走七里,就到云同县了。 如果到云同县还没找到人,他们也只能无功而返了。 遭了这么大的罪,最后两手空空的回去,姜鹏明是真的不甘心啊。 “营长,歇一歇吧,兄弟们快坚持不住了。” 四排长杨景林,脸色都冻成了青色,其他的士卒,也都差不多,一副疲惫至极的样子。 姜鹏明想了想,便下令暂时歇息一会。 众士卒神情一松,立马跳下马活动起了筋骨,马儿也趁此机会大口的喘起了气。 姜鹏明解下水壶猛的灌了几口烈酒,随着脸色变得潮红,身子也立马感觉暖和了许多。 这用蒸馏法所酿之酒,可真是好东西啊。 姜鹏明贪恋的舔了舔木塞,醇厚的酒香味在空中弥漫,其他士卒也纷纷喝了几口酒用来驱寒。 每个人都和姜鹏明一样,喝完之后,还要舔舔木塞。 歇了五六分钟之后,姜鹏明正准备下令继续赶路,这个时候,自南边来了一行人,瞅这拖家带口的样子,应该是准备去三里营讨生活的。 如今三里营在灵州的地位,就如后世的帝都一般,有着很强的吸引力。 姜鹏明让杨景林拿着画像过去问问,看看能不能瞎猫碰个死耗子。 杨景林走过去拦下这一家人,问了几句之后,冲着姜鹏明摇了摇头。 唉… 暗叹一口气,姜鹏明翻身上马,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正准备挥下马鞭的时候,突然眉头一皱,思索片刻之后,二话不说便调转马头,顺着来时的路折返了回去。 就在刚刚,杨景林过去询问的时候,那一家人不停地点头哈腰,一脸害怕之色。 也正是看到这一幕,姜鹏明突然想到了刚刚的那个乞丐,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那乞丐言语之间虽是战战兢兢,但神色却又是镇定无比。 现在这么一回想,姜鹏明便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了。 “驾!” 马鞭挥动的越来越快,很快,他便折返回了刚刚遇到崔博文的地方。 这周围没什么村庄,也没什么人烟,最近的,就是几里外的云同县了。 这乞丐如果是讨生活的,那就应该一直往前走,但掉头回来的这一路上,都未曾看到那乞丐。 姜鹏明的心立马一热,虽然不能百分百肯定那乞丐就是崔博文,但看现在这情况,起码有五成的可能了。 “散开搜,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六十来个士卒得令后立马散开,很快,便有一人大声道:“营长,有一道脚印通往林子里了。” 姜鹏明脸上立马挂上了喜意,这天寒地冻的,放着大道不走反而钻进了林子里,之前只有五成的可能性,那现在,就有九成了。 “一班留下两个人看马,其他人,跟我进林子搜。” 姜鹏明大手一挥,带着人就兴冲冲的钻进了林子里。 地下的脚印很清晰,一看就是落下没多久的,姜鹏明等人跟着脚印一路追赶,很快,便在前方看到了一个颤颤悠悠的身影。 崔博文平日里就是养尊处优的,再加上现在又一瘸一拐的,根本走不了多快。 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生不如死,他啥时候遭过这种罪啊。 正当崔博文在心中幻想着回去后怎么报复李承乾的时候,林子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叫声。 “崔博文!” 听到有人叫自己,崔博文下意识的脚步一顿,随后便立马清醒了过来,也不看是何人在叫自己,头也不回的便跑了起来。 他这一跑,让姜鹏明非常的兴奋,嗷嗷叫的立马带人追了上去。 崔博文哪跑的过姜鹏明他们,这些士卒,每天早晨那都是要着甲跑三公里的,就是他们让崔博文先跑个十里地,那追上他,也是轻轻松松的。 更别说崔博文现在还是一瘸一拐的了,没用几分钟,姜鹏明等人便离崔博文不足十米。 他们的呼吸声,崔博文都听的一清二楚,当下心中便急了起来,扔掉手中的树枝,激发出身体全部的潜力,将距离拉开到了二十多米。 但潜力这玩意,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崔博文便脚下一软,直接摔倒在了冰冷的土地上。 顺势,还扭伤了没有受伤的左脚,这一下,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崔博文急得都快要哭了,在求生欲的驱使下,他如个虫子一般,不甘心的向前爬行着。 几息之后,姜鹏明便追了上来,不客气的一刀鞘就砸在了他的背上。 啊… 崔博文一声惨叫,直接昏死了过去。 “把他脸擦洗干净。” 虽然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百分百肯定这乞丐就是崔博文了,但只有验明正身,姜鹏明才能彻底放心。 几个士卒上前用手给崔博文擦起了脸,但抹来抹去,不仅没擦干净,反而更是脏了。 “用水擦!” 众士卒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都没有带水袋。 “笨蛋,没水不会尿啊!” 负责给崔博文擦脸的这几个士卒,立马苦起了脸。 正文 一百四十四章:背后的真相 整整两天两夜,在官府之人好言相劝,以及第一团士卒苦口婆心之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将五铢钱换成了新钱。 剩下的那一点人,费尽心机用尽手段,将手中的五铢钱隐匿了起来。 他们不愿意接受自己的钱缩水,所以便想拿着五铢钱离开灵州,去其他的地方生活。 他们以为只要离开灵州,凭借他们手中的钱定然可以富甲一方。 却殊不知,只要出了灵州,这五铢钱便立马会缩水十倍,对于这些人,李承乾也不管,甚至还下令,在他们出城的时候不要阻拦。 想走就走吧,反正他收来的五铢钱已经够多了。 …… “殿下,收来的五铢钱大致统计出来了,差不多有六千多贯。” 宋周贺的一席话,让魏征的心直接一突突,也就幸好没有心脏病,要不然非得犯病不可。 一贯是一千文,也就是说,他收来了六百多万文五铢钱,这些钱,要是按照正常汇率,也就值六百两银子。 但现在,却溢价了整整十倍,将其他地方的加起来,李承乾最起码花了八千多两银子。 把零头都抹去,就按八千整来算。 这八千两白银,还得乘以九十倍。 这九十倍,就是李承乾补贴出去的那一部分钱,总数是七十二万两白银。 最后还得再加上西部公司之前所收的货款,那一部分有个三千多两白银。 这又出来了二十七万两,两者相加,不多不少,刚刚好九十九万两。 离预估的一百万两还少了个一万两,李承乾略感到些许的欣慰。 “殿…殿下,这么多的亏空,这可怎么办?” 魏征说话都开始结巴了,李承乾反倒是淡定许多。 这亏损看起来挺多,但这只是账面上的亏损,刨掉已经回流回来的这一部分钱,以及发行货币和税收权所带来的红利,他亏损的真金白银也就是个十万两。 虽然缩水了十倍,但对现在的西部公司来说,也是一笔庞大的债务,最起码要半年都喘不过来气。 不过这也实属没办法,他自己亏损十万两,跟灵州经济伤筋动骨比起来,啥也不是。 两相其害取其轻,李承乾的心态还是不错的,他也没太当回事,赚钱吗,他有的是招。 “放心,此事跟都督府无关,这亏损孤一人承担。” “殿下!”魏征敬佩的看向了李承乾。 他不懂后世的经济手段,不明白李承乾为什么面对一百万两的债务,还能这么风轻云淡。 这份心态,足以让他佩服无比了。 “宋周贺,你派人将收来的钱全都送去铸铁厂。” 铸铁厂? 宋周贺一愣,难道不是应该送到刚刚建立的铸币厂吗? “殿下,这钱……” 话还没说完,李承乾便抬手制止道:“这些钱的含铜量,全加起来还不够人工费呢,你送去铸铁厂便是,孤已经给他们吩咐过了,他们自由处理之法。” “诺,小的这就去。”宋周贺起身,对着李承乾和魏征各行一礼。 待他走后,魏征起身道:“殿下,老臣愿意削减俸禄。” 李承乾立马懂得了魏征的意思,这老头估计是被一百万的亏损给吓到了,所以才想以身作则。 想想,魏征这号人物都自愿削减俸禄了,其他人能好意思不跟从? 要是真的缺钱的话,李承乾肯定也就应了,但现在,这点债务,洒洒水啦。 李承乾敢这样干,自然是早有应对之策。 只不过现在,天机还不可泄露,暂时还不能告诉魏征。 而为了让他放心,李承乾给他深入浅出的讲解了一番货币知识,魏征虽然听的云里雾里,但在知晓真正的亏损只有十万两之后,拧巴的眉头当下便舒展开来。 这点钱,对李承乾来说,小意思啦。 “殿下这手段,可真是……”魏征苦笑的摇摇头,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也算饱读经书之人,但在任何一本书上,都没看到过有这种手段。 前人没有记载的东西,那自然就是李承乾想出来的。 这怎能让人不敬佩。 “行了,这一茬现在也就过去了,不说这个了。” 李承乾笑着打了个岔,转而道:“之前闹事的那三万人,孤准备将他们弄到盐州去,服一年的苦役,魏公觉得如何?” 盐州,位于东南方向,距灵州有个七十多里地,其地大大小小遍布有二百多盐湖。 看来李承乾是准备让这些人去挖盐了,魏征琢磨一二,也觉得没什么问题。 在缉拿这些人后,魏征不放心的去查看过一番,结果发现,十人之中,三坏四痞两浪。 仅剩的一人,也是在好坏之间来回徘徊,打发走这些人,灵州城反倒还能清净点。 “可,那臣这就去安排。” 李承乾点点头,魏征也不再多说,直接起身告退。 这场五铢钱危机现在算是结束了,从小的方面来说,李承乾亏了十万两,但将眼光放远看,他乘机发行了新钱。 等一月后李世民来了,只要能说服他让新钱只在灵州流通,那李承乾就陷入了不败之地。 这新钱变成了他的私钱,那等于灵州所有人都被迫捆在了他的车上。 到时候,不论是官还是民,想要造反,那就得提前掂量掂量,李承乾要是倒了,自己手中的钱该怎么办? 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李承乾之前才接着泄密一事,顺势改了主意,将废止新钱提前至半个月。 这么大的事,定然有人会给李世民通风报信的,从灵州至长安,快马加鞭一来一回,起码半个月。 到时候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应付起李世民来也有个说头。 一想到这,李承乾顿感如沐春风,说到底,他还得感谢感谢那位不曾谋面的崔家二爷啊。 不过感谢归感谢,李承乾定然是无法原谅此人的,不声不响给他布了这么大一局,要不是李承乾脑瓜子灵活,现在早都灰溜溜的滚回长安了。 李承乾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被人平白无故算计,他定然咽不下这口气,这仇,必须要报。 正文 一百四十五章:崔博文的依仗 想到这,李承乾又觉得有点忧虑,第二营的其他人已经回来了,他们都没有抓到人,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在姜鹏明的身上了。 这一次要是让那崔博文顺利脱身,那再想要报仇,就得再等个十几年,等到他顺利登基称帝之后了。 李承乾可等不了那么久,说到底,他也是个心眼小的人,要是不能报此仇,他肯定好长一段时间,都夜不能寐啊。 老天爷保佑,让姜鹏明顺利抓到这该死的东西吧。 李承乾念叨着念叨着,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正当他在梦里折磨那崔博文折磨的兴起的时候,朴二郎轻声唤醒了他。 “殿下殿下,抓到了,抓到了!” 朴二郎略显兴奋,李承乾本来脑袋还有点迷糊,一听这话,瞬间清醒。 “姜鹏明回来了?” “是殿下,姜营长带着那崔博文,就在门外侯着呢。” 哈哈哈哈…… 李承乾一通猖狂的大笑,听的屋外的崔博文,面色更加的苍白,而一旁的姜鹏明则恰恰相反,一听李承乾笑得这么嚣张,他的面色就更加兴奋。 现在李承乾越高兴,这就代表他的功劳越大啊,如今第一团副团长之职,还悬而未决呢,如今有这么一个功劳,姜鹏明觉得他应该有资格争一争了。 现在灵州军只有一个团,副团长那就是高级军官了,并且在整编完成之后,定然会进行扩编,到时候,未来可期啊…… 姜鹏明的心中一阵窃喜,看向崔博文的眼神都变得炙热。 “姜鹏明,进来!” 兴奋的李承乾直接喊了一嗓子,姜鹏明拉起地上的崔博文,连忙走了进去。 吹了许久的冷风,一进到暖和的屋子,不论是姜鹏明还是崔博文,都是下意识的一哆嗦。 “臣,参见殿下。” 因为没在军中,所以姜鹏明行的是臣子之礼,兴奋的李承乾亲自扶了他一把。 手刚碰到盔甲,便感到一阵冰冷刺骨之意,而后又见姜鹏明的脸冻得一片通红,李承乾赞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眼中的欣赏之色,让姜鹏明顿时心热无比。 询问了一番抓捕经过后,李承乾便让姜鹏明先下去歇息,临了,还问了他句,觉得二营副营长如何。 虽然没有明说,但什么意思,你懂我懂大家懂。 姜鹏明吹捧了一番副营长郭震乡后,激动无比的回去睡觉了。 在他走后,跪在地上的崔博文,立马感受到了李承乾眼中的不怀好意之色。 “崔博文,崔家二爷,能布下这么一个大局,的确是有大才啊,可惜了,可惜了……” 李承乾莫名的摇了摇头,这副作态,让崔博文心里一紧,害怕李承乾会直接下令,将他拉下去砍了。 这时候,就能看出世家子的不俗了,虽然心里怕的要死,但崔博文仍旧面色无虞,不卑不亢道:“太子殿下是在说什么?草民不懂。” 李承乾嘲讽道:“行了,别跟孤来这些虚头巴脑的,我既然能派人去抓你,自然是知晓了一切,你现在否认,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咱们开诚布公的谈谈如何?” 崔博文诧异的看了眼李承乾,不解道:“殿下想谈什么?” “你的确是个人才,布下这么大的局,让孤直接损失了三百万两白银,只要你能将钱赔给孤,那孤便放了你如何?” 一听三百万这个数,崔博文心中倒吸一口凉气,随后立马又是一阵兴奋。 虽然他现在非常狼狈,但自己的计划终究是成功了,三百万,足够让李承乾伤筋动骨了。 崔博文眼中隐隐有了得意之色。 “怎么样?孤也不想跟你们崔家就这么持续下去,你将钱赔给孤,孤便放了你,咱们就将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如何?” 这个提议,崔博文丝毫没有往心里去。 开玩笑,先不说崔家已经彻底得罪死了李承乾,单单就这三百万两白银,就是将整个崔氏之人全都卖了,那也是凑不齐的。 就是凑的齐,先不说族里人愿不愿意,崔博文首先自己就不肯。 世家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他们事事以家族为先。 崔博文宁肯直接被李承乾杀了,也不愿意成为他手中的棋子,况且,他还有办法让李承乾动不了自己。 “殿下,草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殿下派人将草民抓来,不知草民到底是犯了何事,让殿下如此动怒?” 崔博文平淡的质问着李承乾,神色之中,未有一丝惧色,这就是他的杀手锏。 他是崔家的人,崔家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不管是抓还是杀,那你都得有个罪名。 说到罪名,那问题就来了,崔博文犯了什么罪? 破坏金融秩序罪、破坏经济秩序罪、故意操纵市场罪、扰乱市场罪…… 在李承乾眼里,他起码犯了二十多种罪,这要搁后世,起码枪毙十次。 但现在是在大唐,大唐律令里,没有一条能适用在崔博文的身上。 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你最多说他是个奸商,却不能说他犯了罪。 这就是崔博文的依仗,他敢来灵州兴风作浪,自然是做足了准备。 这一手,打的李承乾毫无防备,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虽然崔博文如今落在了他的手里,杀与不杀,皆在他的一念之间。 但要是没个说法就这么杀了,那他可就不占理了。 这在其他人眼里,那就是太子暴虐杀人成性,这于名声不利。 当初杀了崔玉生之事败露后,李世民跟他讲了一天的王道,李承乾没白听, 为君者,杀人定要坦坦荡荡,若只知小道而失了大道,那便会被天下人所弃。 就犹如杨广,杀官员不论好坏,说杀就杀,这便失了大道,所以被群起而攻之。 所以如今要收拾崔博文,那就要师出有名,但难的是,现在没有这个名。 见李承乾被他一句话堵的失了声,崔博文眼中得意之色更甚。 “殿下如此折辱草民,可是因为我崔家得罪过殿下,要是如此的话,那草民无话可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殿下想杀就杀吧。” 崔博文说着,便挺起了脖子,一副任由宰割之像。 李承乾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手指捏的乓乓作响,过了一分钟之后,又突然松开了手。 “崔博文,少跟孤来这一套,孤杀你,定然也是坦坦荡荡的。” 崔博文闻言,戏谑的看了李承乾一眼。 他最不怕的,就是李承乾坦坦荡荡的杀他了。 想要坦坦荡荡,那就得依律行事,而他又没犯律法,李承乾又如何坦坦荡荡的杀他。 崔博文心中乐开了花,他直接将了一军,李承乾能奈他何? 崔博文尽力不让自己笑出来,但眼中的喜色却隐藏不住,李承乾看到之后,也不生气,反而也笑了出来。 哈哈哈…… 莫名的笑声让崔博文一愣,而随后李承乾的话,让他更是傻了眼。 “既然没有律法能制裁你,那孤,就为你创造一部法出来。” 正文 一百四十六章:商议新法 李承乾其实也没有多强烈的想要杀了崔康。 虽然他做的这些事的确是该死,但杀了又怪可惜的。 虽然从崔家身上敲不出竹杠来,但也可以让崔博文终生就在灵州服牢役嘛。 让他干一辈子的活,怎么着也能回点本。 但奈何这崔博文却是不识好人心,一通话赶话的,搞的要是不杀了他,那李承乾还就是个臭弟弟了。 做人啊,还是应该收敛点啊。 李承乾莫名的摇了摇头,看的崔博文一愣一愣的。 崔博文是怎么都没想到李承乾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为他特地立一部新法。 这尼玛也着实太过嚣张了吧! 崔博文下意识的便觉得好笑,但李承乾偏偏又是一副认真至极之色,让他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在下区区一草民,没想到竟值得殿下如此对待,殿下可真是大手笔啊。” 短暂的一阵不安之后,崔博文快速的调整了过来。 想立新法? 那就立好了,崔博文丝毫不惧。 说到底,灵州是大唐的灵州,不是他李承乾的封国。 李世民给他的只有军政自主权,并不是将灵州直接分封给了他。 想要立新法治他的罪,那就必须得经过朝廷,要不然,那就是私法。 而如果经过朝廷的话,崔康也不是吃干饭的。 而用私法杀他,又何谈堂堂正正。 崔博文眼底深处一片轻蔑之色,李承乾也知晓此人心中在想什么。 这事的确是棘手,但棘手也得办,不然,还真的就让这崔博文看轻了。 “房遗爱!” 李承乾一嗓子,待在偏殿的房遗爱立马跑了进来。 “殿下。” “将他带去地牢,寻个郎中来,该调养调养该治病治病,给我好生招待着。” 房遗爱一脑门的问号,不明白李承乾这是玩的哪一出,这等贼人,不一刀砍了也就罢了,怎么还好吃好喝的招待上了。 崔博文也是十分不解,琢磨不清楚李承乾到底是想做什么。 “你可要多多保重,孤向你保证,最多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一定送你去下面。” 李承乾这话在崔博文看来,那就是稚童丢了面子,为了找回场子不甘心的放两句狠话罢了。 一月之后,李世民也就到了灵州,随驾的还有文武百官,到时候崔康也会来灵州,他倒要看看,李承乾到底能不能光明正大的杀了自己。 两人对视了一眼,空中火花四溅。 “带下去!” 李承乾大手一挥,房遗爱便粗鲁的拉起崔博文,也不管他能不能走路,拽着他就走。 看着他踉跄的背影,李承乾冷哼一声。 “去将刘三喜郭二张二河,和宋周贺袁中南以及刑狱司典吏苏国水,给孤叫来。” “诺!” 朴二郎一溜烟的跑了出去,李承乾琢磨片刻后,便提起笔,奋笔疾书的写了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他刚放下笔,朴二郎便带着这几人回来复命。 “小的参见殿下。” “臣,参见都督。” “免礼,都坐吧!” 刘三喜三人和宋周贺还显得比较轻松,李承乾说坐,他们四人便大大方方的坐在了椅子上。 而袁中南和苏国水则就显得紧张多了,虽然是坐下了,但身子却又绷的紧紧的,屁股也只敢坐半边。 这两人,袁中南是李承乾从招贤馆发掘出来的人才,因为在税务一道上颇有见解,所以李承乾将他派去了户司。 而苏国水,此人是寒门出身,别看刚三十出头,但入仕却已有已经整整十五年。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李承乾对此人还是很欣赏的。 刑狱司主掌刑罚之事,苏国水此人,对刑律可谓是了如指掌。 这人有本事,做人也没得说,为官这么多年来,不说两袖清风那也是清廉正直,此人跟灵州这些名门望族也没什么瓜葛。 在如今灵州官场,他可以说是一股清流,也正是因此,虽有大才,但整整十五年却才混到了刑狱司三把手的位置。 李承乾审视着苏国水的同时,苏国水也偷偷看了眼李承乾,不懂这位都督,怎么突然将他叫来了。 看目前这架势,应该还是有要事商议,这可着实是有点不对劲啊。 咳咳咳…… 没让这几人瞎琢磨多久,李承乾便干咳两声开口道:“诸位,今日将你等几人叫来,是有一要事。” “苏典吏,你主管刑罚,依你看,这一次城中发生的事情,要是有人故意操纵的话,该如何处置。” 苏国水立马站起,行礼道:“回都督,这故意操纵之人,该杀!” 李承乾点点头,又问道:“那该以何罪名杀?” “应该以……”苏国水语气一滞,将大唐律在脑中快速的过了一遍,忽然间发现,好像没有什么罪名,能够适用于此事。 他此刻也不知该如何回复李承乾了,呆呆的站着不知所措。 “坐下吧,孤叫你来,便是为了此事。”李承乾说着,便将他刚刚写的一些法条递给了苏国水。 故意操纵货币者,斩。 私自铸钱者,斩。 扰乱货币秩序者,斩。 故意操作市场者,斩。 …… 一共三十多条罪名,苏国水看完之后眉头一皱,这些字他都认识,也能看出来这是律令,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苏国水可就看不懂了。 纸张转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李承乾的案桌之上,其他人和苏国水一样,看完之后纷纷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 “孤也不瞒你们,那幕后之人的确是已经抓到了,但却没有律令可以制裁他,孤不甘心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逍遥法外。” 李承乾说着愤然起身,道:“所以,孤准备立一新法,专责经济一道,这些罪名只是最基础的几点。 刘三喜郭二张二河,你三人平日里跟商人打交道最多,应当知晓他们之间的小手段以及是如何钻官府的空子,如何规范行商,你三人商议出一套方案来。” “诺,殿下放心,他们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小的一清二楚。” 李承乾点点头,转而又看向了宋周贺:“之前泄密一事,你可长教训了?” “臣,知错。”宋周贺一脸羞愧之色。 “知错就要改,以后长点记性。” “诺,臣时刻谨记殿下教诲。” 正文 一百四十七章:两件事 不说其他,就这个态度,就让李承乾非常的满意。 “行了,那从即日起,你就官复原职吧。” “谢殿下!”宋周贺眨眼间就激动了起来。 “如今,新钱已经兑换完成,银行怎么样?” “回殿下,还好,现在每天有不少外地商人来银行兑换新钱,臣准备过一段时日。便开始尝试的开展吸储与放贷。” 李承乾点点头,也不再多问银行之事,在这一次的风波中,银行的表现非常的不错,就交给宋周贺慢慢来吧。 “你对货币一事颇有心得,这如何规范货币之事,你也拿个方案出来。” “殿下放心!” 此事对宋周贺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以前就是走南闯北的行商,要是对钱不了解,早都赔的裤衩不剩了。 袁中南暗自提了一口气,做好了被点名的准备。 “袁中南,你在户司如何了?” “还可以,臣学到了许多的新知识,以往一些困惑的问题,现在大多都已明晓。” “那孤,便将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请殿下吩咐。” 袁中南心中一阵火热,虽然在户司还不错,但他心里也是怕时间久了,李承乾就将他给忘了。 如今,能够让李承乾委以重任,袁中南一直忧虑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这里,是孤构思许久的改革商税之法。” 朴二郎从李承乾手中接过厚厚一大叠纸,转递给了袁中南,洁白的A4纸摞在一起起码有两百张。 大唐如今实行的税法,还是农税为主,虽然有商税的名目,但却非常的原始。 商人心情好了,那就老老实实的交个一成左右的税,但要是心情不好了,随便一琢磨便有一大堆避税的手段。 在西部公司刚开始盈利的时候,李承乾就开始琢磨新的税法,但那时时机未到,所以他也没有声张。 要不然,要是走露了风声,恐怕灵州这些商人,定然会逃离去他处。 如今,这税法他也精心琢磨了许久了,现在时机也到了,是时候动一动这些商人的奶酪了。 “这是孤的一些设想,从今天开始,这户司你就别去了,专门研究新税法。” “诺,臣定然不让殿下失望!” 嗯! 李承乾淡淡的笑了笑,随后又正色道:“苏国水,这制定新法的种种事宜,孤就交给你了,不论是经济法还是税法,孤只能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 “律法可以不完善,但必须要拿出基本的框架来,你等可明白?” “诺,殿下放心。” “好,你们回去之后将手中的事情都处理妥当,孤在城西给你们安排了一处宅子,为了不走露风声,未来一个月任何人不得擅自外出。” “诺。” 在又沟通了半个时辰之后,几人纷纷告退,李承乾看着他们的背影,令人叫来了于德林。 这一次能拿住崔博文,于德林也算是首功一件了。 李承乾对于怎么安排他,心中也是拿定了主意。 “这一次你立了首功,可想要什么奖赏?” “殿下折煞臣了,能为殿下办事臣荣幸之至,不敢图恩赐。” 这等客气话听听也就得了,为主上者,必要赏罚分明,要不然,用不了多久便会人心涣散。 “如今侍卫营你是不适合回来了,孤准备交给你另一件差事情,经此事之后,孤觉得自己身边缺少耳目,所以……” 李承乾拉长语调,看了于德林两眼之后,将明之锦衣卫架构职责,铨述给了于德林。 他讲的很详细,一讲便讲了足足一个时辰。 于德林听完之后略显犹豫。 按李承乾所言,这锦衣卫就是所谓的鹰犬啊,干这种差事,那是容易得罪人的。 他又没有什么后台,要是哪天李承乾不护着他了,到时候…… 一想到那种后果,于德林心里就是一激灵,但拒绝吧,他又不舍得。 这种差事,非心腹不得任,他要是出任了这锦衣卫指挥使,那在灵州,他也就是一号人物了,等到那天李承乾登了基…… 念及于此,于德林的心又火热了起来。 人性就是这么复杂,看着于德林眉头上一秒还是皱巴巴的,下一秒却又挑了起来,李承乾也懂他的想法。 给了他足足一刻钟的考虑时间后,李承乾才道:“此事,你愿还是不愿?” “臣…臣……”于德林最后一次短暂的权衡后,咬牙道:“臣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李承乾淡笑一声,提起笔便写了一句话。 侦缉不法,消止祸乱。 于德林看了一眼后,恭恭敬敬的将纸放入怀中。 “臣定不辜负殿下期望。” “你从侍卫中挑一批人,先去看着苏国水他们,免得出什么事。” “诺,臣告退!” 于德林下了决断后也不再多想什么,心里立马觉得轻松了许多。 要紧的事其实也就这么几件,安排完了之后,李承乾也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 两日之后,之前缉拿的三万人正式出发前往盐州,在哪里,有一大堆盐湖正等着他们。 灵州盐业公司的负责人,是研究院首席工程师丁老汉的大侄子丁三丰,他是第一个钻研出精盐制造之法的人。 并且此人还改进了原有的工艺,使得效率直接提升了两倍以上。 二十出头的年纪,不仅搞技术一绝,玩管理同样让人佩服。 当初,李承乾为了鼓励丁老汉多带徒弟,用银子做激励,他万万没想到,这丁老汉还玩了个心眼。 他所带的徒弟全都是自家人,只要是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孩子,那都是来者不拒,但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丁老汉还真的全都带出来了。 仅凭带徒弟,他就赚了七百多两银子,钱虽然花的多,但也值。 如今的研究院,大大小小细分了七十多个科目,李承乾埋下的科技的种子,现在开始渐渐发芽。 …… 寝宫内,李承乾的床下有一个大木箱,里面装着的,是他自己编写的数理化教材,从小学到大学,重要的知识都包含在内。 如今,研究院那些人的数理化水平,已经勉强到了后世初中的水平,丁家人的智商的确是高。 李承乾觉得,是该将这些东西放出去了,让科技的种子,尽快长成一个小树苗。 正文 一百四十八章:丁家豪 在三里营,最有名望地位的就是两类人,第一类,就是大大小小的各级领导,第二类,就是研究院的研究员。 研究院这么长时间以来,鼓捣出了不少的小玩意,虽然都没有什么科技含量,但也让西部公司因此大赚一笔。 所以郭二平日里对研究院,不论是资源还是资金,都是优先保证,基本上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以前跟在李承乾身边的时候,李承乾经常念叨的一句就是: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当时的郭二丝毫不解其意,但现在,他将这句话视为人间真理。 但他刚刚觉悟了没多久,李承乾今日突然下令,将研究院从西部公司剥离,直接纳入都督府,这让郭二心里一阵难受。 但难受归难受,他可没有胆子抗命。 …… 因为郭二正忙着制定新法,所以这研究院拆分一事,由副总经理王维中负责,经过三天不分日夜的筹划,今日,研究院正式换牌。 研究院大门口原本挂着的牌匾是:西部公司研究院,现在变成了:灵州研究所。 王维中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是一阵惆怅。 他也出自研究院,只不过偶然间,李承乾发现此人非常有从商的天赋,所以才把他从研究院调到了西部公司。 而王维中也的确是不俗,一路干到了副经理的位置,平日里,郭二也是视他为心腹大患。 随着牌匾更换完成,挂牌仪式也就此结束。 众人的心思都各不相同,西部公司的人大部分不太开心,而研究院的人则都乐开了花。 虽然什么都没有改变,仍旧是待在三里营该干嘛干嘛,但名义上,他们现在算是直属李承乾麾下了。 这可就等于是和西部公司平级了。 研究所的地位上升了,那就等于这些研究员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了,这可是大好事。 穿着上好绸缎,身材已经发福的丁老汉,自从李承乾来了之后,那嘴就一直咧到现在。 这种笑容,让王维中心里都隐隐有点不爽。 “王维中,研究所四周的这些地,可有什么安排?” “回殿下,东边的这一片空地准备修建个纸厂,现在不论是白纸还是茅厕纸,都是供不应求。” “南边的这一块地准备盖个酒厂,蒸馏酒现在已经开始逐渐投放市场了,目前反响还不错,听说在胡人中,一斤装的酒,已经炒到了十五枚金元。” “北边和西边这一块,现在正在筹划开一个大型的服装厂,如今咱们的皮衣销量非常好,但产能却一直跟不上,等到这厂建成之后,预估每月收益在一万银元左右。” 这些都是功劳啊,王维中说的很详细,如今郭二没在,他定要趁这个机会好好表现表现。 李承乾听他说之后,看了看空荡的四周,想了一会道:“开春之后三营县便会成立,到时候,研究所两里之内就会被划为管制区,未得令,不得盖厂房民房。” 正兴冲冲的王维中听到这话立马一愣,而李承乾也没管他,仍旧自顾自道:“到时候甲胄厂,铸币厂,武器厂,后勤装备厂,也会迁到这一片区域来,你所说的那几个厂,还是换其他地方盖吧。” “诺!” 王维中的脸色更加的苦闷,虽然早都听到了风声,但李承乾一直没有直接表态,这让西部公司的众人心里还是抱有几分侥幸的。 现在,李承乾直接打破了他们心中的侥幸,在三里营设县,以后他们这些人,再也不能在三里营横着走了。 王维中脸上的苦闷,让丁老汉心里一阵畅爽,他是丁老汉的第三十二个徒弟,当初李承乾将他调出研究所的时候,王维中拍拍屁股就走。 都没有跟丁老汉这个师傅说一声,这让丁老汉心里一直不爽,特别是王维中离开研究所后活的更加的滋润,这让丁老汉更加的不爽了。 如今,王维中的好日子也剩不了几天了,等到三营县成立,看他还怎么豪横。 “老丁啊,如今研究所怎么样,可有什么困难?” “都督放心,没什么困难。” 李承乾点点头,转而道:“孤让你挑的人,你可挑出来了。” “挑出来了。”丁老汉说着便挥了挥手,立马就有十几个人跑了过来。 这一队有男有女,单从气质就能感觉到他们颇有智慧。 “都督,他叫丁家豪,不仅是研究所最聪明的,也是将您所传授的学识,钻研的最深入的一个。” 李承乾闻言便看向了那瘦瘦弱弱一副书呆子像的丁家豪,一听这名字,就知道跟丁老汉绝对是沾亲带故的。 不过李承乾也不在意,举贤不避亲嘛,他们丁家的人,的确都是高智商的。 只不过这丁家豪,怎么看起来有点不对劲呢。 那火辣辣的眼神,让李承乾格外的不舒服。 “殿下,π的数值到底是多少?” 丁家豪突然抓住李承乾的胳膊,一副疯狂的模样。 他这突然一抓,吓了所有人一大跳。 丁老汉更是直接傻了眼,他这傻侄子,平日里钻研那狗屁π钻研到废寝忘食的地步也就罢了。 怎么今天还直接失心疯了呢,李承乾是随意能抓的吗?别说抓了,那就是碰也不行啊。 丁老汉立马就急了,伸出手就想去拽丁家豪,但房遗爱的速度比他快了许多,丁老汉刚刚出手,房遗爱的刀就架在了丁家豪的脖子上。 众人纷纷低下了头,哪怕就是丁老汉见此,也被吓得直接僵住。 唯独这丁家豪,好像刀架的不是他的脖子一样,仍旧抓着李承乾的胳膊,神色既疯狂又火热。 “把刀收起来。” 房遗爱看了眼李承乾,随即就收起了刀,但眼中的戒备之色却并未消散。 “都督,他…” 丁老汉想解释一下,但刚开了个口,李承乾便挥了挥手。 见此,丁老汉直接闭上了嘴。 π的数值是多少…… 后世算到了三十多万亿位都没算明白,李承乾哪会知道。 有人说,掌握了π,那就知晓了宇宙的奥秘。 这等高深的学问,后世研究的人都不多,没想到在这大唐,蹦出来个研究π的丁家豪。 这还是真是蝎子拉屎,蹦出个屎壳郎来了。 这丁家豪这样子,便是所谓的数学疯子吧。 李承乾看着他,心里也变得火热了起来。 正文 一百四十九章:众人心思 这丁家豪是个人才,李承乾饶有兴致的给他解释了一番π的基本概念。 丁家豪听完之后,直接陷入了沉思。 “取笔墨来!” 李承乾一声令下,很快便有人取来了纸墨笔砚,丁老汉还贴心的让人搬来了一张桌子。 李承乾提笔沾墨,几息之后,列出了数道方程式。 “你可能解?” 丁家豪回过神,看了几眼之后,二话不说,接过笔就写了起来。 两三分钟之后,李承乾出的题被他一一化解,虽然错了几道,但他的解题思路,让人眼前一亮。 李承乾欣赏的看了他一眼,而后便带着这十几人回了灵州城。 …… 回到都督府后,李承乾令人取来了他床下的木箱。 “这些书,涵盖天罗地网,里面有简易之识也有高深之术,若能钻研透彻,便可解天地之玄妙。” “孤在承平坊给你们安排了好了住处,衣食住行皆有人负责,你们自己住也可,将家人接来也可,总之,安心钻研学问便是。” “诺!” 这些人稍显呆板的应了一声,李承乾又勉励了他们两句,而后便令房遗爱派出一拨侍卫,带着他们前往承平坊。 这一队侍卫,也会留在承平坊,既保护他们,也负责监视他们。 …… 承平坊在都督府的东边,李承乾花大价钱买了二十多间房子,专门就是为了安置丁家豪这一行人。 这些两进两出的房子说不上大,但也不论是装修还是环境,那都没的说。 由此也可看出,李承乾有多看重这一行人。 “丁先生,这就是您的房子,一日三餐都有人送上门,每隔两天也有人上门打扫卫生,过两天等培训完成之后,还会给您分配两个丫鬟一个小厮,您要是要将家人接过来,给我们说一声就行。” 邹力宏笑呵呵的将钥匙递给了丁家豪,他是东宫侍卫出身,这一次被李承乾安排来了承平坊,专门负责管理这些人的后勤工作。 丁家豪接过钥匙,道了声谢后,大门一关,便埋头钻研学问去了。 笑脸迎人,结果人家接过钥匙转脸就将他拒之门外,邹力宏心里稍感不爽。 这也忒不会做人了,也不知道殿下为什么这么看重这群人。 邹力宏摇摇头,着实是想不明白! …… 灵州城风波稍平,负责在下面各府县兑换新钱的周方,也进展迅猛没出什么大乱子。 城内的百姓生活也渐渐步入正轨,魏征在招贤馆也发现了几个人才,李承乾对他们考核一番后,便塞进了各部门中历练。 一天一天,随着天气越来越寒冷,长安城内的李世民,也开始准备前往灵州。 …… 两仪殿内。 李世民和房玄龄一边饮茶,一边下着棋。 在棋艺一道上,李世民拍马不及房玄龄。 但跟皇帝下棋,房玄龄心中也有数。 “陛下,臣输了。” 李世民哈哈一笑,丝毫没有发觉房玄龄是在让他。 “玄龄啊,朕明日便要启程前往灵州了,这朝廷之事,朕就先交给你了。” “陛下放心。” 这事李世民早都透过气,房玄龄也早有准备,这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只不过以前,还有个杜如晦和长孙无忌。 现在,杜如晦没了,李世民也对长孙无忌没那么信任了,这世事果真无常啊。 唉… 房玄龄下意识的叹了口气,李世民见此不解道:“怎么了?” 突然伤感的房玄龄猛的回过神,告罪道:“臣突然想起了克明,一时失了神,陛下见谅。” 经房玄龄这么一提,李世民也叹了口气,君臣二人,就这么一起伤感了起来。 正在这时,苏宁悄悄走了进来,在李世民耳边一阵言语过后,皇帝的脸色立马变得错愕。 几息过后,李世民又显得有点恼怒。 房玄龄见此,就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他也没多问,想说,李世民自然会说,不想说,反倒显得多嘴。 “玄龄,太子在灵州私铸新钱了。” 李世民说着,就将苏宁手中接过金元银元,放在了棋盘上。 房玄龄看着反光的新钱,心里就是一突突。 这位太子,可真是胆大至极啊! …… 崔府内,崔康心中现在也是一阵苦闷,已经好多天没有崔博文的信了。 他现在是既担忧又害怕,对于这位二弟,崔康还是很看中的,要是落到了李承乾的手里,这可怎么好啊。 唉…… 崔康一边吃着石榴,一边长吁短叹着。 “老爷老爷,去灵州买石榴的人回来了。”管家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如今的胡商,在灵州就能买到想要的一切,所以这长安,胡商就很少来了。 不仅是长安,现在就是太原等地胡商也不去了。 想要胡人的商品,就得跑去灵州,如今,长安来往于灵州的商队不下数百。 当初崔博文正是因为这一点,才想出了这么个计划。 “怎么样,可有二郎的消息?”崔康着急的问道。 “有,二爷说,计划基本上快要成功了,让老爷放心,这一次,太子定然会栽个大跟头。” 从灵州到长安,要用半个月的时间,崔康算算日子,琢磨现在,李承乾定然已经焦头烂额了。 哈哈哈… 崔康的心情立马变得舒爽,嘴里的石榴,嚼起来也有劲了。 在崔康收到消息的时候,长孙无忌也收到了消息。 只不过,崔康的消息是半月前的,长孙无忌的消息是最近几天的。 对于李承乾,长孙无忌现在很是关注,所以,他特地派了一队人,专门在灵州打探消息。 如今,看着手中的几枚新钱,长孙无忌也是佩服他这外甥的胆量。 明天,他就要跟着李世民前往灵州了,到了灵州之后,这位胆大包天的外甥,又准备如何给李世民交代呢? 长孙无忌的嘴角,慢慢的上扬。 算算日子,李泰也快到成都府了吧,李承乾要是能一直这么胆大的折腾下去,估计要不了多久,李泰就能返京了。 想着想着,长孙无忌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 阿嚏! 被长孙无忌惦念的蜀王李泰,在走走停停半年之久后,终于是到了成都府。 刚刚调任蜀中,出任刺史的应国公武士彟,携成都府官员于城外相迎。 正文 一百五十章:恼怒的李承乾 应国公武士彟,此人可称的上是唐之吕不韦了。 在李渊还未起事的时候,武士彟是有名的巨商,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李渊非池中之物。 在李渊还未起事前,他便费心结交,待李渊起事后,他更是不遗余力的支持,出钱出力,有什么就给什么。 家财散了一大半,最终,成功鲫鱼跳龙门,从一区区商人,摇身一变成了国公。 此人不仅眼光毒辣,能力也是没的说,身为李渊心腹,硬是在李世民手下,依旧混的如鱼得水。 他原本是荆州都督,这一次,突然被调来了蜀地,皇帝的心思,武士彟也大概能猜到一二。 这是让他来看着李泰啊。 武士彟对李渊可谓是忠心耿耿,历史上,在李渊驾崩之后武士彟大哭数日,然后便忧郁成疾,紧跟李渊而去。 而李渊到了灵州之后,武士彟更是隔一两个月就上道请安折,同时,经常派人去送礼物。 往往头一波送礼的人还没回来呢,第二波送礼的人就出发了。 李渊对此也非常感动,对武士彟更是信任有加,二人经常有书信往来,李渊有什么心里话都告诉武士彟。 所以武士彟知道,李渊心里对李承乾非常的满意,身为李渊的心腹之人,他自然也是站在李承乾这一边的。 李世民对此也知晓,要不然,也不会突然派他来蜀地了。 “下官,参见蜀王殿下。” “参见蜀王殿下。” 武士彟领衔,成都府官员纷纷对着李泰行礼。 几十人的参拜之声,让舟车劳顿瘦了一圈的李泰倍感兴奋。 “诸位大人免礼。” 李泰在为人处事一方面那真的是没的说,三言两语便令众人如沐春风。 这蜀王殿下,可真有先贤遗风啊。 许多人对李泰的第一印象不错,哪怕就是武士彟,也下意识的对李泰亲近了几分。 蜀王府早已收拾妥当,武士彟也准备好了接风宴,宴会上,李泰与众人饮酒作乐谈笑风生。 在处理人际关系一方面,他可谓是游刃有余。 这酒席,一直从下午吃到了晚上,李泰才依依不舍的送别诸人。 这一番表演过后,诸官对李泰的好感度直接拉满。 在众人散去之后,一直笑呵呵的李泰,敛去了脸上的笑容。 “王爷,没事吧!” 李泰摇摇头,从朱刚手中接过毛巾擦了把脸后,问道:“武士彟家的情况可打探清楚了?” “查清楚了,这位武大人有两子两女,长子武元庆,长女武则天,属下听闻,这武元庆与武元顺兄弟二人,对这妹子尤为不喜,而武大人却对这长女尤为喜爱。” 李泰琢磨片刻后,吩咐道:“去查查这两兄弟的行踪。” “诺!” 朱刚行了一礼,在他走后,李泰看着皎洁的月光面色冷淡,神色稍显阴沉。 …… 次日一大早,李世民携宫中嫔妃以及朝中主要官员,从长安出发巡视灵州。 这一队人马,人数突破数万,在驰道上延绵数里。 李世民携宫中之人位于队伍的最中间,尉迟敬德率领金吾卫打头,文武百官殿后。 赶了几十里路之后,长孙无忌寻了个机会,和崔康同乘一辆马车。 他前脚刚上车,后脚李世民就收到了消息。 对这个发小,李世民现在很失望,要不是长孙无忌对他依旧忠心,再碍于长孙皇后的关系,李世民是真的想动一动他。 “陛下,怎么了?”长孙皇后见李世民突然发起了呆,不解的问道。 “唉……”李世民长叹一口气,摇摇头道:“无妨,没事。” 李世民不愿意说,长孙皇后便也不问,转而将话头扯到了李承乾的身上,没想到,一提到李承乾,李世民显得更加忧愁了。 长孙皇后更加的纳闷了,当下,便又说起了李泰。 提到李泰,李世民的情绪反倒好了许多,夫妻二人一番闲聊之后,又都涌起了思子之情,当下,两人又都苦闷了起来。 …… 灵州。 如今离年关不过一月有余,李承乾算算日子,觉得李世民应该是已经出发了,他也是时候该做做准备工作了。 别宫。 在蒸馏酒出来之后,李承乾便令酒厂给李渊特供一批。 这特供的酒,度数比原来的水酒还低,但因为口感不错,李渊现在倒是也爱上了这寡淡无味的白酒。 白酒肉串美人作伴,李渊每天吃喝玩乐的不亦乐乎。 时隔数月,当李承乾再次见到李渊的时候,忍不住的滋滋称奇。 据他听说,李渊隔个一两天,便会大展雄风,如此高龄还这么能玩,没有虚脱之色也就罢了,怎么还反倒年轻许多了呢? 究竟是心态之由,还是采阴补阳真有功效? 李承乾一边瞎捉摸,一边乖乖行礼道:“孙儿,拜见祖父。” 李渊看了眼李承乾,将手中的酒和肉串皆一饮而尽,随意的用衣服擦了擦手,起身道:“老朽,拜见都督!” 李承乾面色一黑,当下就有点不太高兴了,这老头还没完了。 如今李世民马上就要来了,李渊要是当着众人的面这幅作态,那他哪还有脸。 “祖父折煞孙儿了,当初之事,是孙儿莽撞了!” 李承乾一骨碌跪下,暂时认了个错,反正事情已经做了,认个错也没什么。 李承乾觉得他都这般作态了,也是给了李渊一个台阶了,这事也该翻篇了。 但随后李渊的做法,让李承乾大惊失色。 不知道他是喝醉了还是怎么滴,见李承乾跪下了,李渊居然也摇摇晃晃的跪在了地上。 刹那间,李承乾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瞬间跳起,当下也不多说什么,连忙就跑出了寝宫。 高士德紧随其后跑了出来:“殿下别生气,太上皇是喝醉了,您有什么事告诉老奴,等太上皇清醒了,老奴转告给太上皇。” 李承乾几个深呼吸,压下心中的烦躁,也懒得再说什么,直接道:“今日之事要是传出去什么风言风语,可休怪孤对你等无情。” 高士德心里一惊,立马道:“殿下放心,老奴定让他们把嘴闭的严严实实的。” 李承乾恼怒的哼了一声,拂袖而走。 开玩笑,李渊给他跪下,这要是传出去,李世民立马就要将他召回长安,天下万民的口水,能将李承乾淹死。 李渊这么做,到底是喝醉了,还是有什么其他心思呢。 李承乾出了别宫,还是琢磨不明白。 正文 一百五十一章:改造之事 ?回到都督府之后,李承乾思虑一番还是有点不太放心,便令人召来了禁军副统领王昂。 现在李叔伯在西大营负责整编士卒,这禁军之事,就由王昂负责。 他是李承乾亲自提拔起来的,禁军怎么说也有数千人,这股力量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李承乾还是不太放心的。 将整训兵马交给李叔伯负责,一是为了让李世民放心,二就是为了让王昂可以掌控住禁军。 他费心费力的整编灵州兵马,就是想将这股力量牢牢掌控在手里。 就像现在的第一团一样,经过整编以及补充进一批新鲜血液之后,这部人马,现在已经完全听命于李承乾了。 虽然身为团长的执失思力还不一定完全听命于他,但也不重要,只要手下人听话,随时都能换个听话的上去。 李叔伯也一样,现在禁军的待遇已经跟第一团看齐了,再加上有王昂这个自己人,如今的禁军,已经不知不觉间,姓他这个小李了。 “臣,参见殿下。” 王昂身材壮硕,不仅看起来颇有力量,说话也是非常的有力量。 这一嗓子,让李承乾的耳朵都感觉被震到了。 “以后别喊着说话,坐吧。” “诺。” 王昂特意收敛了下声音,待他坐下后,李承乾悠悠道:“如今禁军整训得怎么样了?” “殿下放心,一切都挺顺利,现在不论是战斗力还是精神面貌,那都和以前不一样了,简直就是那个改头换面。” 当初第一团成军之后,李承乾就派了几个人去禁军,如今一切都顺利,他也就放心了。 “这几个月来,孤事务繁忙也没怎么去别宫,宫中都可有发生过什么事啊?” 王昂知道李承乾刚刚进了宫,现在又问他这种问题,莫非,李承乾是发现李渊有什么事? “回殿下,宫中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最近这半年,太上皇和应国公武士彟多有书信往来,其次,就是宫中那些妃嫔偶尔非议殿下两句。” “哦?”李承乾不解道:“她们非议孤什么?” “这……”王昂一副为难之色,琢磨一二后,才有了说辞:“都是一些流言蜚语。” 瞅他这幅神色李承乾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他来灵州这一年,先是拿宋家之人开刀,而后又清查了一番李渊这些女人的家眷。 只要有犯事的,都被李承乾或轻或重的处罚了一番,可以说,他已经得罪了李渊大部分的女人,人家嚼他舌根子也正常。 保不齐还吹了不少枕边风,李渊如今对他这种态度,说不定也跟这有关。 李承乾越琢磨越觉得有理,随后也放心了许多,几句枕边风,无伤大雅,只要李渊不做什么糊涂事就好。 王昂不知道李承乾进宫是出了什么事,现在见他变得轻松,当下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怕是李渊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要是那样的话,他这禁军副统领的位置,定然就不稳了。 “陛下马上就来灵州了,孤准备对行宫进行一番改造,到时宫中定然会乱一些,你可看好了,明白吗?” “明白!”王昂起身敬礼道:“殿下放心,末将一定看仔细了。” “行了,去吧!” “诺,臣告退。” 王昂走后没多久,李承乾又叫来了魏征,商议了一番之后,他便将改造之事交给了魏征。 …… 次日。 在昨日收到通知后,朱子奇辗转难测一夜未眠,改造行宫,这是个大活啊。 特别是在如今这个关头,他非常需要这个活。 之前,为了能够独自接下监狱这个活,朱子奇大肆的招人,结果没想到,紧接着就发生了五铢钱之乱。 普通老百姓钱没几个,也没吃什么亏,但朱子奇就不一样了,他的工程款,大部分都是用五铢钱结算的。 换了新钱之后,朱子奇的资产缩水了一大半,这种情况也不止他一个,灵州城内的商人大都如此。 大家手头都不富裕了,朱子奇也就接不到什么工程了。 接不到活,又亏了钱,他手下还招揽了四五百人,这一天人吃马嚼的,朱子奇眼瞅着就要破产了。 结果,灵州府衙找上门了,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 只要能拿下这个活,那他就挺过这一口气了。 所以今日,朱子奇特地焚香沐浴了一番,而后早早就赶来了府衙。 他现在很紧张,坐在椅子上就跟长了痔疮一样,可谓是坐立难安。 待魏征进来之后,他的心脏更是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草民,参见大人。” 朱子奇的话都有了几丝颤抖,魏征纳闷的看了此人一眼,觉得屋内也不冷啊。 “坐吧,具体的要求也都告诉你了,工期只有一个月时间,你可有问题?” “没问题,小的连轴干,半个月足以。” “不急不急,最重要的是保证质量。” “是是是,大人放心,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您就砍了小的脑袋。” 朱子奇激动的都让魏征不解,搞不清楚他怎么这么兴奋。 “行了,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本官会派人专门监督的,皇家之事,万万不可怠慢,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 魏征端起茶盏,朱子奇一瞅,连忙告退。 等到中午,府衙的定金到账之后,朱子奇便带人前往行宫,开始了干活。 得到吩咐的王昂,派了一队军士日夜看守,免得出了岔子。 乓乓的声音惊到了李渊,自他到灵州以来,别宫还没有过这么大的动静呢。 亲自前往查探一番之后,李渊的心情又不好了。 早不改造晚不改造,如今李世民要来了,李承乾就迫不及待的开始改造了。 这眼里哪有他啊,李渊感觉很是难受。 李渊不知道的是,不止是宫中开始改造,就是灵州城和三里营也开始了大清扫。 为了迎接李世民,李承乾可是做了不少的准备。 ……… 历经数天之后,祸乱灵州的那三万人,终于是赶到了盐州。 盐业公司总经理丁三丰,已经恭候他们多时了。 也不给他们啥休息时间,直接让他们开始了干活。 数万人,分布在各个盐池中,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制盐。 正文 一百五十二章:灵州的变化 李世民此次出巡灵州,李承乾对此是非常看重的。 说实话,他在灵州做的这些事情,有许多逾越的地方。 于公于私,都得给李世民一个交代。 要想让李世民接受,就得证明他走的这条路是对的。 怎么证明呢? 唯有一点,他所行之法,可富民强国。 家天下时代,皇帝最渴望的一件事情是什么?那就是享国万世。 皇帝为什么都喜欢吃丹药,那就是为了长生不死。 之所以想要长生不死,怕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他们想要一直执掌天下。 特别是像李世民这种有雄才大略之人,在他看来,只要他能一直坐在那个位置上,那大唐就不会亡。 这天下,便会永远姓李。 而长生不死,这事太虚无缥缈了,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享国万世,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但最基本的一个要求,那就是必先安万民。 安民心无非就三点,有食、有衣、有钱,做到这三点之后才可谈其他。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让李世民看到如今灵州的富庶。 只要让他看到如今老百姓过得不错,那对于李承乾的所作所为,李世民自然有自己的一番考量。 这便是给予他一个希望,李渊正是看到了这种希望,所以对于李承乾得一些无礼做法,除了耍耍小性子之外,没有任何反应。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他要用钱,闪瞎李世民的眼睛。 所以一大早,灵州城到处都是施工的工人。 城中没有铺水泥路的各个小巷,现在全都要铺水泥路,一些临街的墙面,现在全都要刷白漆写标语。 进城的主道两旁,还要立起昂贵的路灯。 这路灯是在李承乾得要求下,数月前就研发出来的,经过几次改进,现在已经可以实用。 所谓的路灯,其实就是个大号的油灯,一共分为两部分。 四米高的底座,是用水泥加上钢片所铸,犹如后世电线杆一般。 立于底座之上的油灯,外罩是由双层玻璃所制,里面还有一层内罩,是用特殊打磨的镜片所制,有着很好的散光效果。 油灯外形呈椭圆形,高半米,可容纳二十升的灯油,灯捻高十五公分,差不多有三个手指粗。 点着之后,虽然比不上后世的路灯,但也差不离多少了。 这等稀罕物还是第一次露面,看着路旁立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大石柱子,许多百姓都好奇的围了过去。 “干什么干什么,不准碰,这一盏灯造价三十银元,碰坏了你赔的起吗?” 从三里营调来的制灯工人一声训斥,罗三郎立马收回了自己的手。 乖乖哦,三十银元,渍渍渍! 众人一听这么贵,别说碰了,吓的直接纷纷后退了两步。 罗三郎更是在心里算了起来,他的蔬菜大棚,现在一个月能赚一银元多,这一个灯,居然顶的上他两年的血汗钱。 乖乖哦,这要是有人偷一两个卖了,那不就发了。 围观的人群中,有罗三郎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甚至有一些胆子大的,已经开始怎么琢磨偷了。 专门负责巡视保护路灯的捕头赵云龙,一看这些人的神情,当下就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冷笑一声后,大声道: “都听好了,府衙有令,偷盗路灯者囚二十年,故意毁坏者囚十年,谁要是有什么坏心思,称早给我收起来,要不然,嘿嘿……” 赵云龙也不再说什么,直接拔出了腰刀,寒冷的刀光,冰冷的眼神,吓得众人纷纷散去。 罗三郎的家离大道不远,回去之后,他还能看到高高立起的路灯。 看着那光滑的玻璃,以及满满当当的灯油,罗三郎十分好奇,这所谓的路灯,点着之后到底有多亮。 “看什么呢,赶紧走吧,今天大棚好多活呢。”罗氏一边收拾农具,一边不满的嘟囔着。 罗三郎也是个惧内的人,一听老婆不满了,当下也不敢发呆了,连忙就帮着收拾起了农具。 夫妻二人收拾一番后,带上孩子,就赶往了城外的大棚。 罗三郎一家,原本是住在市坊周边的,当初市坊扩建他们的房子就被拆了。 然后他们就暂时被安置在了城外一村子里,在搞出来玻璃之后,李承乾就有了搞蔬菜大棚的心思。 之前在长安,一到冬天,一日三餐不是肉就是腌菜,吃的李承乾感觉胆固醇都要超标了。 所以,在入冬之前,他便令人在城外找个蔬菜大棚试点。 寻来寻去,最适合的地方,就是安置罗三郎他们的那个村子周围了。 于是,李承乾便出钱搞了一些玻璃大棚,也是花了不少的钱,不过没办法,谁让他搞的出玻璃,搞不出塑料布呢。 在大棚建成之后,罗三郎等人便被雇佣负责种菜种水果。 就这样,随着罗三郎等人逐渐掌握大棚种植技术之后,李承乾便将大棚卖给了他们。 一来一回,李承乾也没亏什么钱,罗三郎等人也凭借大棚,收入比以前翻了数倍,这便算是双赢了吧。 像这种小事,李承乾干了不少,比如令郭二以西部公司的名义,成立一个清洁分公司。 专门雇佣一些无依无靠或者身有残疾的人,让他们在街上打扫打扫卫生,算是有个活计。 这些人一个月的工资也不算低,搞的现在有许多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托各种关系想要进清洁公司。 进不去清洁公司的,又想进交通公司。 因为灵州城有许多人在三里营上班,所以李承乾便令人特制了一批加长型的马车,就跟后世公交车一般,专门在三里营和灵州城之间折返,坐一趟一文钱,自动投币不找零。 等到来年,李承乾还准备在灵州大范围的修路,用水泥路将各个府县连接起来,然后搞长途客运。 短短一年时间,李承乾带给灵州城的变化很多,当他把自己做出来的事情列出来之后,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竟然做了这么多的事。 “看来,这西部公司是该拆分了,要不然,郭二的权力就太大了。” 李承乾将西部公司下属的各分公司列出来后,才猛然发现,现在的西部公司,太过庞大了啊。 下属的各厂就不说了,单单就是各个分公司现在就十来个,这摊子铺的太大了。 李承乾咬着毛笔,开始琢磨了起来。 正文 一百五十三章:不夜城 在李承乾琢磨拆分西部公司的时候,远在东阳城的吴刚吴老太爷,也在琢磨着自家的生意。 自从加入灵州商会之后,他现在的生意那是一日千里。 老本行布匹生意吴家已经不做了,现在专门销售西部公司的货物。 吴家主营的,就是瓷砖、玻璃、皮衣,其他东西也稍有贩卖,靠着西部公司,他现在赚的是盆满钵满。 西部公司的货,只要是出了灵州,那就是供不应求,根本不用考虑销路的问题。 再加上有李承乾这杆大旗,现在也没什么人敢故意刁难商人了。 吴老太爷活了大半辈子,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舒心过。 这一切,都得感谢那位年轻的太子殿下啊。 吴刚想着想着,就悲痛的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当初,就是这只手沾染到了李承乾的龙气,为了不玷污太子殿下的龙气,吴刚坚持了数月不洗手。 直到某一天,他那该死的儿子吴克幸,居然趁他睡着了偷偷洗了他的手。 手掌由黑变白,这代表太子殿下的龙气,也随之消散了。 当初的吴刚因此暴揍了吴克幸一顿,这口气他现在都没咽下去。 这个该死的不孝子,等他从太原送货回来了,一定要再揍一顿。 吴刚想着想着又来了气,正在这时,一个小厮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少爷遇到马匪了。” 吴刚一听,血压立马爆表,脑袋昏昏的差点一屁股瘫坐在地。 “少爷如何了?” “少爷被马匪绑了,他们要一千两赎银。” 小厮说完,吴刚就一头晕了过去,也不知道是太过于担忧独子,还是被一千两白银吓到了。 吴府一通鸡飞狗跳之后,吴刚才渐渐醒来,看着夫人痛哭流涕的样子,吴刚提起一口气,一通安排之后,又昏了过去。 当晚,深受吴刚信任的管家,便带着一千两白银的巨款,深入虎穴,赎出了被抓的吴克幸。 次日。 等到吴克幸回来之后,吴老太爷才算缓过了这口气。 “爹啊,那群马匪太吓人了。” 吴克幸跪在床边痛哭流涕,这幅窝囊样,差点没气的吴刚再次晕过去。 老天爷啊,一千两白银,这可是整整一万银元啊,早知道他就不赎这混账玩意了。 “闭嘴,没用的东西,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 被训斥了一句之后,吴克幸立马闭上了嘴,吴刚这才勉强冷静了点,躺在床上琢磨一通后,便令吴克幸赶紧前往灵州城。 一直非常听老爹话的吴克幸,带上几个家丁,便连夜前往了灵州城。 …… 两日的时间,所有的路灯都立了起来,两米一个,一共立了上百个柱子,这场面很壮观很吸引人的眼球。 前两日路灯立起来后,也点亮过,只不过都是在白天,再加上只是试点亮,没多会就熄灭了。 所以对于这路灯到底有多亮,也没人能说个准话,未知总是令人好奇的,据可靠消息,今天晚上路灯便会正式点亮。 能在家里看到路灯的,都在自家小院里等着路灯点亮,看不到的,也都纷纷聚到了大街上。 夜晚的冷风依旧很冷,却吹不散众人的好奇心。 几十个工人在对路灯进行最后一次检修之后,纷纷拿出了火折,静等着钟声的响起。 点灯仪式,是很庄重的一件事,毕竟李承乾前前后后花了上万银元。 所以今日,他亲自站在了宵禁钟前,静等更夫报时,等到戌时三声钟响,所有的路灯便会被点亮,这之后,便会日夜不息。 “戌时到!” 更夫一嗓子过后,李承乾连敲三钟。 咚!咚!咚! 三声钟响过后,不论是大道上的路灯,还是李渊别宫的路灯,纷纷被点亮。 “亮了亮了亮了!” “这灯好亮啊,就跟到了白天一样!” “是啊,要不怎么这么贵呢,三十银元,要是便宜点就好了,在家里安一个,那到了晚上亮如白昼啊。” “……” 亮起的路灯,让众人都兴奋了起来,七嘴八舌之中,倒是也没人敢靠近。 所有人就跟看神迹一般,虔诚的看着路灯。 宫中的李渊也一样,不同于灵州城只在大道安了路灯,李承乾大方的将别宫的角角落落全都安上了路灯。 现在的别宫,犹如仙宫一般,看着殿外散发着柔光的路灯,李渊也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般,呆呆的愣了神。 宫内宫外上千盏路灯,使得灵州城成为了世界上唯一一个,到了晚上还有亮光的城市。 这些路灯不仅点亮了灵州,还点亮了这一个世界。 魏征站在李承乾身后,看着亮堂堂的大道,被彻底的震撼了一把。 这就是李承乾所谓的科技的力量吗? 李承乾的影子被灯光拉了好长,在此刻,他就犹如神明一般,令魏征都不敢靠近。 “魏公,传令下去,自今日开始,灵州城正式取消宵禁,孤要灵州城,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唐不夜城。” 不夜城,的确是符合现在的灵州城啊。 魏征静静行了一礼,而后便下去传旨了。 取消宵禁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百姓耳中,所有人都高呼了起来。 一些人也不回家了,就在大道上晃悠,不论老幼,看着被拉长的影子,都兴冲冲的玩起了踩影子的把戏。 而一些男男女女,更是寻了个地方,偷偷幽会了起来,明影暗烛柔光似情,实在是太有氛围了,让人把持不住啊。 这一夜,许多人都陷入了狂欢,青楼赌场酒楼客栈,全都热闹非凡。 花娘的大剧院更是人满为患,大家忽然发现,原来在晚上看小品看话剧看相声,更加的有情调啊。 大剧院是以前李承乾得梦想,在花娘开起来之后,因为生意非常的好,所以许多人也纷纷有样学样,大大小小的剧院开了无数。 灵州城现在其他的不说,就这娱乐活动,可谓是丰富多彩。 李承乾如今取消了宵禁,灵州城的百姓,也第一次过上了夜生活。 灵州城热闹了一晚上,到了次日上班的时候,许多人都是哈欠连天的,但他们的兴头却都不错。 李承乾也是换了个便装与民同乐,除了青楼没去其他的地方他一个不少。 一直玩到了半夜,多年以来,李承乾第一次这么尽兴。 但他的好心情,在睡起来之后,荡然无存。 正文 一百五十四章:不对劲 李承乾阴沉着脸,心里十分不高兴。 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在这种关头,偏偏有人来给他添堵。 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冷的气息,让裹着军大衣的张二河,瞬间感觉一冷。 “一共有多少商人被劫?以前为何不上报?” 李承乾得口气非常的不爽,张二河见此连忙道:“殿下,以前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情,就最近几日,不知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的马匪,前前后后被劫了三十多个商队,小的统计了一下,所有的损失加起来,起码有三万白银。” “如今,好多商人的资金链都已经出了问题。” 张二河说完之后,见李承乾得面色更加的黑了,立马又道:“殿下放心,小的已经联系了银行,给他们贷款简化了不少的手续,这些商人,小的已经打发他们回去了。” “那些马匪,都是在太原方向活动?” “是,被劫的商队,都是去往太原方向的。” 李承乾独自琢磨一二后,先打发走了张二河,然后便令人召来了执失思力。 突然出现这么多的马匪,李承乾觉得有点不对劲。 灵州之前可从没有什么马匪的,倒是零零散散的有一些土匪,只不过这些土匪,在当初他巡视灵州的时候,就顺手全都剿灭了。 这之后,李承乾还特地传令给各府县,让他们预防土匪死灰复燃,谁的地盘要是出现了土匪,那李承乾就摘了他的乌纱帽。 一方面是高压政策,一方面是三里营一直不停的在大肆的招人,哪怕就是在其他地方活不下去了,只要到了三里营,就不愁找不到活。 所以灵州的土匪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了,没想到,这突然又冒出来了一群马匪,早不来晚不来的,偏偏在如今这个关头。 这事,越琢磨,越有点不对劲啊。 “臣,参见殿下!” 执失思力有点蔫蔫的,李承乾还以为他昨天是出去玩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执失思力不是这样的人。 他下过严令,士卒不得擅自出营,军官不得擅自离岗,执失思力一直是个守规矩的人啊。 “你这怎么无精打采的?” 执失思力一愣,随即道:“回殿下,昨天晚上进行了紧急集合和紧急拉练,臣可能是没睡好。” 李承乾点点头,勉励了两句执失思力后,转而道:“第一团最近怎么样了?” “这……”执失思力遮遮掩掩的,一看就是有什么事。 “有事就说,孤能解决的,定然想办法给你们解决了。” “殿下,营中有许多士卒,都是长安人士,如今年节在即,大家,大家都有点思乡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人之常情啊! 李承乾感慨了一句后,想了想吩咐道:“你回去告诉将士们,等过了年,想留下的,孤给他们一人盖一栋房子到时可以将家眷接来,不想留下的,孤给他们一笔钱,他们可以回长安。” “臣替兄弟们,谢过殿下了。” 执失思力板正的行了一礼,李承乾淡笑的摆摆手,转而正色道:“叫你来,是有正事,你来看。” 李承乾说着,就摊开了灵州的舆图,将手指向了太原方向。 “孤今日接报,自出了东阳城后至太原这一路上,出现了大大小小十几股马匪,这些人专门劫掠过往商队行人,孤想让你带人去除掉他们。” 执失思力一听,心中立马一喜,好久都没有动刀了,如今终于可以活动活动筋骨了。 “殿下放心,臣定在年关之前,剿灭这些人。” “嗯,孤也是这个意思,如今陛下马上就要来了,这种关头万万不能出乱子,你今天就带第一团出发,留下一个连看家就行。” “诺,臣告退。” 执失思力迫不及待的赶回了西大营,将李承乾的一番话转告给众士卒之后,本来有点低落的士气立马变得高涨。 回长安是没人愿意的,傻子才干这种事呢,如今灵州军的待遇,放眼整个大唐也没有一支兵马比的上。 能将家眷接来,这是最好不过了。 战意高涨的第一团士卒,唱着战歌,在中午时分离开了灵州城,尉迟宝林在城门口,羡慕的看着他们。 平日里除了训练还是训练,众人早都不耐烦了,如今终于能真刀实枪的干一场了,所以没人愿意留下看家。 执失思力逼不得已,只能祭出抽签大法,十来个连长一起抽签,最后胜出的,就是尉迟宝林这个倒霉蛋。 虽然心有不甘,但他也只能自认倒霉。 因为此事,手下人看向他的眼神颇为幽怨。 安排第一团开拔之后,李承乾得心思全都扑在了迎接李世民的准备工作上。 …… 草原。 弥兰部,是当初的突厥九部之一,在颉利被抓去长安,给李世民跳舞之后,弥烂部首领弥勒索朗,不愿意率部臣服大唐,所以就带着族人一直在草原伸出流浪。 跟他做了同样选择的还有另外三部,但弥兰部的实力最强,所以三部现在纷纷听命于弥兰部,这让弥勒索朗过了一把大汗的瘾。 如此一来,虽然日子没有以前好过了,但弥勒索朗还是没有归顺大唐的想法。 此人没有什么远见,也没什么大局观,能统领弥兰部,凭借的就是武力。 换句话说,这人,肌大无脑。 今天来了一个汉人,对他一通忽悠之后,弥勒索朗就兴冲冲的率领族人前往了灵州方向。 他当然不是去归顺大唐的,弥勒索朗是前去叩边的。 他觉得今天来的这汉人所言非常的有理,当初颉利投降大唐,使得其他突厥五部不得不跟着归顺大唐。 颉利都当着天下人的面给李世民跳舞了,那其余五部的日子定然不好过,他们现在一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这个时候,弥勒索朗要是站出来勇敢的去攻击大唐,那势必会获得巨大的声望。 到时候,他就如天上的雄鹰一般,被欺压的五部,定然会挣脱唐人的束缚,紧紧跟在他的身后,重现突厥的荣光。 到时候,他弥勒索朗,就会是新一代的大汗。 突厥,定会在他的率领下,再次变成一头迅猛的狼。 弥勒索朗做着大汗的美梦,飞速的奔往了宁川关。 正文 一百五十五章:贪杯的马匪 从灵州至太原,必要经过一地,此地名为仙鹿山。 一百多年前,有人称曾在此处看到一白鹿飞天成仙,所以仙鹿山在方圆百里之内颇具神秘色彩。 不论是猎人还是樵夫,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动仙鹿山一花一木。 大家都觉得这里是仙人飞升之地,若是擅自打猎砍伐,恐会遭仙人神罚。 没有了人类的侵扰,仙鹿山植被茂密动物种类繁多。 静谧了百年之后,如今,仙鹿山可称的上是鸡飞狗跳。 十三股马匪全都聚于山内,一夜之间,伐木百棵,捕杀虎狼数十头。 这些恶匪,吓得鸟不敢落脚狼不敢落单。 对于他们来说,这所谓的仙人化羽之地和那狗屁的神罚,全都是瞎扯淡。 杀人越货刀口上舔血的人,从来不信这些。 “来来来,兄弟们喝,今儿个不醉不休。” 独眼龙米三石,浑身腱子肉一脸凶神恶煞之像,他的手下有一百多马匪,皆是杀人不眨眼的主。 他的实力最强,所以其他十二股马匪便以他为尊,这些人原本都在太原一地活动,当地人称他们为十三太保。 本来从太原灵州,其他人是不愿意的,但碍于米三石的淫威,众人不得不跟从, 但现在,看到短短几日就捞了这么多的银子,众人对米三石现在是一阵歌功颂德。 “大哥,小弟敬你一杯。” 二当家雷天河,摇摇晃晃的起身,拿起一坛灵州产的白酒,就哐哐的灌了一大口。 五十多度的白酒下肚,雷天河的面色立马变得潮红,肚子里犹如放进去一个火盆一般。 这些酒是他们刚刚抢的,像这么烈的酒,这些人以前都未喝过,他们对于白酒的后劲一无所知。 米三石也颇有豪气的举起酒坛饱饮一口,又引的众人一阵叫好之声。 嗝~ 打了一个酒嗝之后,米三石觉得脑袋开始有点昏昏沉沉的了,他本来还想和其他马匪商议一下返回太原之事,但现在,脑袋就跟浆糊一样,索性也就准备睡醒之后再说。 在米三石走后,其余马匪更是把酒言欢喝的不亦乐乎。 就在他们推杯换盏的时候,执失思力带着第一团,已经偷偷摸到了山下。 如今的第一团,既是李承乾的教导团也是他的快速反应部队,虽然大部分都是步兵,但却人人配马,就是连伙夫都没有落下。 “团长,抓了几个放风的。”秦怀玉押着几个马匪,到了执失思力的面前。 这几个马匪,面色潮红一身酒气,战战兢兢的跪在执失思力面前。 “你们有多少人?” 执失思力问完之后,等了几息还是没人说话,也不知道这几个马匪是吓傻了还是喝迷糊了,瞅着没人接茬,执失思力二话不说,猛的抽出刀一气呵成的就砍下了一马匪的脑袋。 噗嗤~ 喷溅而出的鲜血,瞬间让跪在旁边的另一马匪变成了血人,粘稠的血液浓厚的血腥味,吓得这人直接放声大叫了起来。 可惜,他刚叫了一声,执失思力就让他闭上了嘴。 连斩两人之后,剩下的三个马匪抖如糠筛,有一人,甚至吓得尿了出来。 执失思力捏着鼻子看了那人一眼,不耐烦的问道:“你们有多少人?” “一百三十多个,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我……我……我们有五十多个。” 一共三个马匪,有两个各执一词,剩下的一个,光是嘴在动,却没有一丝声音。 执失思力举起刀,对向了这失声的马匪,鲜红的血液顺着刀尖滴下,吓的这马匪狠咬了一下舌尖,连忙道:“我…我们有七十多个。” 执失思力放下刀,再次问道:“山里,一共有多少马匪?” “都在一起,今日我们大当家的邀请其他十二太保,来喝酒议事,所…所有人今天都来了。” “所有马匪都聚在山里?”执失思力面色一喜,老天爷有眼啊,能一锅端,这省事不少啊。 “是是是,都在山里,一共有四百多人,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可以给你们带路,大人饶命啊……” 这马匪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其他两人也连忙磕头求饶道:“大人饶命,我也可以带路……” 这三人鼻涕眼泪流了一脸,这求饶的样子看起来着实是可怜,但可惜,却是打动不了执失思力。 一个眼神,秦怀玉就兴奋的举起刀,一刀砍了下去。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但秦怀玉却没有一丝害怕之色,反而一脸兴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喜爱杀人的变态。 剩余的两个马匪,也被士卒一刀了结。 “第一营呈扇形散开,从东面往里摸,第二营同样散开,从西面往里摸,第三营把守外围,免得有漏网之鱼,记住,尽量抓活口。” 张太力一听在他们三营在外围,当即面色一苦。 马匪一共就四百来个,怎么可能是一营二营的对手,这一次,怕是连汤都喝不上了。 唉… 张太力暗叹一口气,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而后便去构建外围防线。 没办法,谁让一营二营大部分都是从长安来的老兵呢,在这种山林里作战,见过血的和没见过血的,那战斗力可是截然不同的。 命令下达之后,一营二营很快就动了起来,为了不发出声响,大家还都脱掉了甲胄。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往山林里摸,但怪的是,眼瞅着都快到最里面了,居然一个人都没有碰到。 也不知该说是这群马匪心大,还是说他们蠢呢。 等到一营二营,都摸到不足他们百米之后,才被几个撒尿的马匪看到。 “官军!” “官军来啦,快跑啊……” 几个马匪刚喊了一嗓子,就被飞来的箭给射了个洞穿。 “杀!” 一营二营众人高吼一声后,快速的杀向了喝的五迷三道的众马匪。 酒壮怂人胆,这些马匪见此,不仅没有害怕之色,反而自不量力的拿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摇摇晃晃的冲向了一团的人。 有的人举着一酒坛,还没等扔出去,便脚下一软,直接摔倒在地。 这场战斗简直就像是大学生打幼儿园的小孩一样,短短一刻钟的时间,第一团的人就毫不费力的拿下了这些马匪。 正文 一百五十六章:不简单的马匪 这场战斗毫无悬念,甚至都不能称的上是一场战斗。 第一团的人毫发无损,而马匪除了三十多个倒霉蛋被杀之外,其余的皆被生擒。 看着这些人醉醺醺得样子,执失思力心里颇为恼怒。 就这种货色也敢来灵州捣乱,最可气的是,他还带人连着奔袭了两天两夜,期间只休息了几个时辰。 兴冲冲的跑来,原以为是要大战一场,结果是抡大锤打苍蝇,这尼玛不是恶心人吗? 执失思力很是生气,他有种被人侮辱了的感觉。 就这些玩意,简直都不配第一团拔刀。 “报告团长,十三个匪首,抓了十个死了两个。” “带过来!” 执失思力语气暴躁,搞的传令兵一头雾水。 几息之后,余下的十个太保,被捆成了一串,跪在了执失思力的面前。 这几人本来喝的迷迷糊糊的,等到刀架到脖子上后,立马清醒了过来。 看着四周正打扫战场的官军,他们傻了眼。 怎么喝着喝着,眨眼间就成了阶下囚了呢。 迷茫过后,余下九人一脸恼怒的看向了米三石,要不是这个该死的东西叫他们来喝酒,他们也不会落到官军手里了。 眼前这个皮肤黝黑身材壮硕之人,一看就是个心狠手辣之辈,他们小命危矣。 在这十人中,八太保苏烈最为不讲义气,他从小到大秉持的为人之道,便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所以,在看到执失思力阴沉脸在他们身上来回瞅的时候,苏烈毫不犹豫道:“大人饶命啊,不关我的事,都是他,是他诓骗我等来的灵州,也是他逼得我等一起跟着他在此劫掠,大人饶命啊。” 苏烈的脑袋磕的乓乓作响,执失思力顺着他的眼神,瞅向了米三石。 此人倒也是个人物,丝毫不惧执失思力的神色,一副任你处置的样子。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来灵州作乱,既然敢来,那就别想回去了。” 执失思力阴冷的说完后,立马大声道:“来人,将他们全都拉下去砍了,用他们的脑袋在路边铸一道京观,让那些心怀不正之人看看,祸乱我灵州者,都是什么下场。” “诺!” 众士卒大应一声,抽出刀就要动手,这几个太保都吓得屁滚尿流了,更别说其他普通马匪了,有些人,还没等士卒动手,就直接吓死了。 二当家雷天河,没有他老大米三石那样的骨气,见身旁的士卒冷笑的举起了刀,他连忙一骨碌大喊道:“大人饶命,我有机密之事禀报,大人饶命啊!” 雷天河的嗓门声很大,瞬间就引起了执失思力的注意力,虽然很怀疑就这些马匪能有什么机密之事,但还是引起了他一点好奇心。 “三班长,将他带过来。” 雷天河身旁的三班长一脸可惜的收起了刀,将他带到了执失思力的面前。 “尔有何机密之事啊?” 执失思力刚问完,头铁的米三石就破口大骂了起来。 “你个没骨气的东西,我……” 米三石还没骂爽呢,就被身旁的士卒给卸掉了下巴。 哪怕只能发出阿巴阿巴之声,但此人仍是喋喋不休,执失思力一看这情况,更是来兴趣了。 “说,到底是何机密之事,你若是老实交代,本团长就饶你一命。” 雷天河也不知道团长是个啥官,他也不在意,当下就麻溜的讲了起来。 “大人,我们是受到指使才从太原来的灵州……” 雷天河上来第一句,就让执失思力的眉头皱了起来,等到他说完之后,执失思力的眉头拧成了一团。 原来以为这些马匪只是因为贪图钱财,没想到,却是有人故意让他们来霍乱灵州,特别还是在如今李世民即将来的这个关头。 这事,不简单啊! “是何人指使你等来的?” “我…我……”雷天河支支吾吾的,执失思力一把抽出刀,怒吼道:“说。” 雷天河被吓了一激灵,立马道:“小的不知道他的身份,那人只和米三石联络,但从他的气质来看此人定然身份不俗,他上山也不是一两次了,小的一直怀疑,米三石的背后还有人……” “闭嘴。”雷天河喋喋不休的竟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执失思力懒的听这些没用的话,怒斥一声后,令士卒接上了米三石的下巴。 “说说吧,你是受何人指示,只要你老实交代,我可以留你一命。” 米三石活动着下巴,冷哼一声,嘲讽道:“指使我的是你爸爸。” 不等执失思力下令,身旁的两个士卒直接将米三石暴揍一顿,牙都给他打掉了几颗。 噗~ 趴在地上起不来的米三石吐了一口血唾沫,一幅硬汉的样子。 看这样子,是没办法让此人轻易张嘴了。 执失思力思索一二后,写了一封书信,派人连忙赶回灵州城去向李承乾报信,同时,令第二营快马加鞭的赶回灵州城。 如今李世民即将到来,这种关头有人作乱,绝不能轻而视之,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可不是好玩的。 传令兵走后,这些马匪执失思力也不杀了,等打扫完战场之后,带着他们返回了灵州城。 这些马匪劫掠的物资不在少数,再加上还得防着这些马匪,所以这速度自然就放慢了许多。 等到报信的人都到了灵州城的时候,他们才赶了一半的路。 …… 都督府内。 一大早,屋外头就来了一队喜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李承乾还以为今天会有什么好事上门呢,结果没想到,好事没等到,却等来了个坏消息。 待传令兵走后,李承乾的面色就有点不太好看了。 崔博文一事刚了,这就又有人出手对付自己了,这次,莫非还是崔家之人吗? 李承乾正琢磨的时候,朴二郎又告诉了他一个更坏的消息。 “殿下,宁川关急报,弥兰部首领弥勒索朗,率本部三万人马突然叩关,如今已将宁川关团团围住。” 李承乾一听噌的站起,恼怒的一拳就打在了桌子上,看来,那些人是要跟他死磕到底了。 正文 一百五十七章:弥兰部 几个深呼吸之后,李承乾冷静了下来。 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宁川关只有三千守军,要是不赶紧增援让弥兰部突破宁川关的话,那事情就变得更加的棘手了。 至于崔家这些该死的东西,以后慢慢算账。 李承乾带上几个侍卫,飞速的赶往了西大营。 临近年关,天气愈发的寒冷,都到了晚上不能出去尿尿的地步。 今天是周六,西大营很安静,不像往日那般喧嚣着喊杀之声。 如今的训练强度很高,要是一月无休的练,是个人都受不了。 所以李承乾特地下令,实行双休之令,周六周日休息本来只是局限于军营之中,但现在,不论是西部公司还是灵州城内,都以逐渐开始实行这种制度。 因为是休息日的缘故,尉迟宝林昨天睡得很晚,还偷偷喝了一点酒,他怎么也没想到,今天,李承乾居然会突然来。 身上带着淡淡酒味的尉迟宝林现在很是不安,李承乾阴沉的脸色,带给他很大的压力。 “禁酒令已经颁布数月,未得令不得饮酒,你可知晓?” “知……知晓。”尉迟宝林低着头,不停的掐着衣角。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等回来之后,自己去宪兵司领罚。” “是…是……”尉迟宝林松了一口气,但随即立马反应过来,不解道:“殿下,从哪回来啊?” 李承乾将弥兰部叩关一事告诉尉迟宝林之后,这家伙跟吃了药一样,瞬间从蔫巴巴的状态,变得兴奋了起来。 “殿下放心,我这就集合人手前去支援宁川关。” 尉迟宝林现在心里都乐开花了,原以为他是个倒霉蛋,没想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土匪跟突厥人比起来,啥也不是。 “你现在立即出发,到了宁川关之后告诉卢伯友,不得放突厥一人一马进入灵州,不出半日大军就会到。” “诺,都督放心。”尉迟宝林激动的敬了一礼。 一刻钟之后,九连的人嗷嗷叫的奔出了灵州城。 看着这几日都有兵马出城,老百姓纷纷不安了起来,如今日子越过越安稳,可别再打仗啊,许多有远见的人已经开始囤积食物,深怕突然再起战事。 在尉迟宝林走后,李叔伯也匆匆赶了过来。 李承乾也不和他瞎客套,直接开门见山道:“现在训练的怎么样了?” “回殿下,现在都已步入正轨,第一批士卒跟第一团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了,第二批……” 李叔伯还没汇报完,李承乾便打断道:“弥兰部突然叩关,你立马集结第一批士卒,前去支援宁川关,待第一团回来之后,孤令他们去接替你们。” “诺!”李叔伯二话不说就去集结士卒,他和尉迟宝林一样,现在都是异常兴奋。 灵州城和宁川关的距离并不远,第八连人人配马,最多也就两三个时辰就能到,这第一批士卒步行的话,也就七八个时辰。 现在出发的话,到了明天,怎么着也都能到了。 待送第一批士卒出发之后,李承乾才心神稍缓的回了都督府。 而魏征,早已在都督府恭候多时了。 “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城中现在议论纷纷” 李承乾将事情大概的说了一下,而后便让魏征出了个安民告示。 魏征走后,李承乾开始琢磨起了这背后的事情。 马匪是受人指使的,那弥兰部会不会也是受人指使的呢? …… 在李承乾深思的时候,弥勒索朗看着宁川关上苼苼作响的唐旗,心里开始后悔太过轻信于那汉人了。 他原以为如今天寒地冻的,宁川关守军定然会松懈许多,只要出其不备,定然可以顺利拿下。 只要拿下了宁川关,那就是灵州城的援军来了,他也丝毫不怵。 但弥勒索朗怎么也没想到,突袭是成功了,但宁川关的守军却是防备森严没有一丝松懈之意。 如今,他只有两条路走了,要么撤军,要么不惜代价的强攻宁川关。 可宁川关那么好攻吗?看着城墙底下的一堆尸体,弥勒索朗一阵心痛。 第一波攻击,他已经折损了七百多人,弥兰部总共就这么多人,强攻,太不划算了。 可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的话,那他在草原之中,不就成笑柄了吗?并且这次还得罪了大唐,要是秋后算账的话,那他可怎么办啊。 颉利都干不过汉人,更别说他了。 越想,弥勒索朗心里越是苦涩。 “可汗,要不咱们撤吧。” 心腹大将弥兰陵川,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对于弥勒索朗来捋唐人虎须的做法,他本来就不同意,但奈何弥勒索朗王八吃衬托铁了心要来,弥兰陵川也没办法。 如今好了,白跑一趟不说,还折损了几百人。 唉…… 对弥勒索朗忠心耿耿的弥兰陵川,在心里都忍不住的抱怨了起来。 “就这么走了的话,本汗威名何在?” “可汗,宁川关距离灵州城不过一百多里,唐军说到就到,等唐军援军一到,我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弥兰陵川的语气有点急了,弥勒索朗心里一阵恼怒,思来想去后,他不甘心的问道:“折合连部和斯拓纳部到什么地方了?” “他们离我们还有三百多里地,就是飞,也没办法在唐军来之前,赶到宁川关啊。” “这两个该死的东西,在出发之前本汗就派人通知他们了,三日了,居然还有三百里地,他们骑的是蜗牛吗?”弥勒索朗愤怒的跺着脚。 听到此话,弥兰陵川面上啥都不说,心里却嘟囔个不停。 你以为人家都和你一样傻乎乎的,唐人的屁股是那么好摸的吗? 这次鱼没偷到,反而还沾了一手的腥,等到开春了,唐人还不一定怎么着呢。 弥兰陵川现在对对弥兰部的前途,非常的担忧。 “突厥五部呢?派去突厥五部的人可回来了?唐人如此欺压他们,如今有我带头,他们定然会愤然反抗唐人。” 弥勒索朗心中突然又升起了希望,突厥五部现在还有二十万人,只要他们能够跟随自己,那这一趟,就不算白来。 对于这种想法,弥兰陵川也是觉得可笑,突厥五部投降唐人这都三年多了,也没见他们反抗过一次。 怎么可能看到弥勒索朗带人来叩边之后,就傻乎乎的反了唐人呢。 那不是脑子被门挤了吗? 弥兰陵川心中叹了一口气,正想再劝弥勒索朗的时候,忽然感到大地开始震动。 他往东边一看,直接傻了眼。 此刻,一道黑烟从远处袭来,乌压压的一片,全都是突厥骑兵。 突厥五部的人,脑子真的被门挤了吗? 弥兰陵川开始怀疑起了人生。 正文 一百五十八章:不是自己人吗? 轰隆隆的马蹄声,犹如九霄云外的惊雷,万马奔腾扬起了浓厚的灰尘。 从远处看去,犹如一场大型沙尘暴一般。 站在城墙上,都能感觉到一阵颤抖。 宁川关守将卢伯友,看着从天边一望无际的突厥骑兵,心里一阵胆寒。 兵法有云,将为兵之魂,虽然卢伯友现在很是紧张,但面上,他还得强壮镇定。 “兄弟们,不要怕,本将早已派人去向都督报信了,想必现在大军已经在路上了,只要我等坚持几个时辰,援军定然能赶到。” 卢伯友的强壮镇定,的确让许多士兵感到了一丝心安。 城外突厥骑兵来势汹汹,城内守军紧张兮兮,大战,一触即发。 “哈哈哈哈,突厥五部的人来了。” 弥勒索朗此刻如一个稚童一般,欢快的手舞足蹈。 弥兰陵川现在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得感慨于突厥五部的脑回路的确清新。 “去,让儿郎们列阵迎接五部,如今有了突厥五部助阵,本汗定要一鼓作气的拿下宁川关,让颉利那个废物看看,谁才是草原上真正的雄鹰,哈哈哈哈……” 弥勒索朗笑得很是猖狂,他已经在做大汗的美梦了。 弥兰陵川虽然想不明白突厥五部为何如此傻乎乎的,但他们现在毕竟是来了,这终究是件好事。 可能,这是长生天在庇佑他们弥兰部吧。 弥兰陵川看了眼蓝天白云,心也逐渐火热了起来。 呜呜呜呜…… 弥兰陵川亲自吹响了突厥人特有的集合号声,弥兰部的骑兵快速集结了起来。 他们密密麻麻的聚集在了一起,三万多人,犹如一堆蚂蚁一般挤在一起。 如此密集的阵型在战场上是很危险的,只要来一波齐射,那瞬间便会带走一大半的人。 不过来的是自己人,不论是弥勒索朗还是弥兰陵川,都没有考虑会被袭的事情。 突厥骑兵越来越近,弥勒索朗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他已经能看清前面几个骑士的样貌了。 这几人皆是一副咬牙切齿凶神恶煞之像,看起来很是吓人,但弥勒索朗却觉得,这才是他们突厥勇士该有的模样。 弥勒索朗举起胳膊,笑呵呵的挥着手,迎接着五部骑士。 但就在这时,远道而来的突厥五部骑兵突然弯弓搭箭,冲向天空的羽箭密密麻麻的犹如一道铁幕一般。 铁幕,遮挡住了耀眼的阳光,令世界都为之一暗。 卢伯友见此,瞳孔都为之一缩,当下便嘶声吼道:“都快躲起来。” 众士卒慌慌忙忙的躲进了箭楼之中,而城外的弥兰部骑兵,却是无处可躲。 在突厥五部射箭的那一刻,弥勒索朗没觉得这箭是冲自己来的,直到高速下坠的箭雨,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收割了无数弥兰部骑兵的生命后,弥勒索朗才反应过来,这箭原来真的是射他的。 为什么? 眨眼间,弥勒索朗便被射成了刺猬,在临死之前,他着实是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大家不是自己人吗?自己人为什么要打自己人? 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的弥勒索朗死不瞑目,弥兰陵川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不过他比弥勒索朗幸运,密密麻麻的箭雨,愣是都完美的避开了他。 如他这般幸运的,整个弥兰部只有两千人。 也就是说,仅仅这一波箭雨,消灭了弥兰部两万多人。 “快跑啊……” 反应过来的弥兰陵川直接裂开了,仗义的大吼了一声之后,头也不回的驾马而逃。 余下的弥兰部士兵纷纷四散而逃,满地的尸体,有人的,有马的,人血马血汇聚在一起,犹如血海一般。 炼狱般的景象,吓傻了无数弥兰部士兵,他们一边四散而逃,一边跟疯了一般失声大叫。 外面的动静很大,箭楼里的宁川关守军,现在则是目目相觑。 一边是袭来的箭迟迟不落下,一边是浓烈的血腥味,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让许多人无比纳闷。 卢伯友听到这动静,思虑了一二后,便壮着胆从箭楼中走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头一看,直接傻了眼。 余下士卒见卢伯友迟迟没动静,当下也纷纷走了出来,他们跟卢伯友一样,在看到城外满地的尸体后,同样傻了眼。 “拓拔宏,你带人去抓弥兰部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父汗放心,孩儿一定不放跑一个。” 拓拔宏说着,便带着一队人,脱离了大部队,嗷嗷叫的追向了弥兰部的人。 身为拓拔部可汗的拓拔元,对儿子表现出的无谓非常的满意。 拓拔元带着拓拔部骑兵,接着冲向了宁川关。 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惊醒了发呆的卢伯友,他立马令士卒做好了战斗准备。 哷! 在距离宁川关不足百米的时候,拓拔元勒停了马,其余突厥骑兵,也同时停了下来。 突厥人对马的驾驭能力,让城墙上的卢伯友都忍不住的一阵敬佩。 但敬佩归敬佩,现在是敌是友还不清楚呢,该有的戒备丝毫不少。 看着一人一马独自靠近的拓拔元,卢伯友令弓箭手做好了准备,只要一有不对劲,先把他射成刺猬再说。 “我是拓拔部可汗拓拔元,不知城中的是哪位将军?” “在下宁川关守将卢伯友。” “卢将军,久仰久仰。”拓拔元笑呵呵的拱拱手,接着道:“卢将军不要误会,在下是来驰援宁川关的,如今弥兰部已灭,在下就回去了,卢将军替我给太子殿下带个好!” 拓拔元说完扭头便走,卢伯友还没搞清楚状况呢,拓拔部的骑兵就又消失在了天边。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搞的宁川关众人一头雾水。 这拓拔部屁颠颠的跑来救援宁川关,然后又二话不说直接撤了。 突厥人啥时候也懂得,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了? 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是另外有什么诈呢? 卢伯友想不明白,这事太他娘的诡异了啊,这拓拔元还让他给李承乾带好? 这太子什么时候又跟突厥人勾搭在一起了? 越想越头痛的卢伯友,连忙派人去向李承乾报信。 正文 一百五十九章:突厥五部 深夜,殿外寒风嗖嗖,李承乾独自坐在屋内,安静的听着都督府外的吆喝喧嚣声。 两日的时间,灵州城诸人对路灯依旧稀罕不止。 许多有钱的本地人和外地来的客商,更是带着大批的银元前往西部公司,短短两日,便预定出去了三千多盏路灯。 有些有实力而又耐心不足的,更是花大价钱率先搞到了一批路灯。 如今在灵州,路灯成了身份与地位的象征,你家的院子再大,要是没有几盏灯,那便啥也不是。 众人对路灯的追捧,让李承乾莫名其妙的大赚了一笔,这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 而灯光闪耀的灵州大道,白天,来来往往的皆是商队行人,到了晚上,则变成了约会圣地。 许多男男女女不畏寒风,在灯光之下寻一安静角落,两人互相依偎卿卿我我,若是来了感觉了,便直接寻一客栈。 大唐风气本就开放,李承乾取消宵禁,等于是往干柴里扔了一把火,自由恋爱的小火苗开始在灵州燃起。 凡事有利就有弊,也正是因此,夜不归宿者成倍式上升,每天到了晚上,青楼酒坊赌场客栈,那总是会出一点乱子。 要么是老一辈人拿着扫帚鸡毛掸子等各种武器蹲守在灵州大道,等到自家闺女小子出现之后,便怒冲冲的上前棒打鸳鸯。 要么是去赌坊青楼抓人的,要么是去客栈抓奸的。 搞的这两天府衙的工作量飙升,还没什么大事,吵来吵去的全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魏征这两天没少来向李承乾抱怨,张口闭口就是礼乐崩坏世风日下,搞的灵州城的民风都不淳朴了。 总而言之就一句话,希望李承乾可以继续执行宵禁之法。 这等无理的要求李承乾自然不会应,社会只有开放了才会进步,这期间出现了问题一一解决便是,若是一有问题那就推倒重来,这不是因噎废食吗? 自秦一统天下至清亡,数千年的时间这片土地上出现的天赋异禀之士如过江之鲫,他们的一些发明研究直逼后世,但社会为什么没有长足的进步。 不就是百姓都被束缚住了吗?要想改变大唐,那就得先给思想松绑。 李承乾固执己见的态度,令魏征也是无可奈何,两人僵持一番后,最终,魏征不得不按照李承乾的要求,开始研究娱乐场所限制令。 …… 哈~ 一个哈欠过后,李承乾有了几丝倦意,正当他准备睡觉的时候,朴二郎突然进来道:“殿下,尉迟宝林与李叔伯,还有宁川关一士卒求见。” 嗯? 李承乾一愣,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尉迟宝林和李叔伯不是应该前往宁川关了吗?这怎么突然又跑回来了?难不成,宁川关失守了? 李承乾瞬间一激灵,脑袋立马便清醒了。 “快,叫他们进来。” 朴二郎应了一声,刚转过身,却又听李承乾道:“不不不,先叫宁川关那士卒进来。” “诺。” 几息之后,眉毛眼睛都挂上了冰霜的士卒被带了进来。 “小的胡二,参见都督殿下。” “起来起来,朴二郎,倒几杯热水。” 几杯热水下肚之后,胡二的身子也暖了,心也暖了。 他没想到,这位年轻的都督殿下,居然如此的和善。 “胡二,宁川关可是出什么事了?” “是。”胡二点了点头,李承乾的心立马一沉,但胡二随后的话,又让他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呼…… 李承乾长出一口气,这拓拔元可以,还知晓念他的好,他本来还想对这些突厥贵族下手的,现在看来,到时候这手段得柔和一点了。 当初突厥五部投降之后,李世民将他们安置在了靠近灵州的后套地区。 李承乾在来了灵州之后,起先,和突厥也是没什么来往。 直到西部公司将灵州商业带动起来之后,市场上对于马匹和黄牛的需求激增。 许多商人,因此便自行前去草原购买牲畜,慢慢的,随着去买牲畜的人越来越多,草原上开始有响马杀人越货了。 随着响马越来越多,突厥五部也曾想办法剿灭响马,但收效甚微,就这样大部分人都不敢去了。 这就导致灵州市场上的牲畜越来越贵,李承乾注意到这一点之后,便让西部公司出面,来和突厥五部交易。 西部公司一出手,大规模的牲畜开始进入灵州,所以在灵州,才不限制吃牛肉。 如此一来,灵州的牲畜市场活跃了,突厥人也小赚了一笔。 这之后,在李承乾的推动下,新式制衣机器投入运营,皮衣毛衣军大衣,现在是西部公司赚钱的头部商品。 制衣的原料,除了布匹之外,也是由突厥五部提供。 以往无用的皮子羊毛现在突然可以换钱了,突厥五部更是因此赚的盆满钵满。 但大头都被贵族拿去了,普通突厥牧民也就能喝点汤。 突厥牧民就跟大唐的佃农一般,辛辛苦苦风吹日晒的放牧,最后勉强只能吃饱穿暖,而贵族什么都不用干,却能吃香的喝辣的。 也正是因此,现在突厥五部牧民与贵族的矛盾越来越尖锐。 草原上已经发生过几次小规模的反抗了,虽然牧民都失败了,但这,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预演罢了。 而李承乾在背后也没少推波助澜,他对突厥五部还是很眼色的,突厥人,下马为民上马为军,若是能将突厥五部控制在手里,那他便平白多出了二十来万的骑兵,这意味着什么,不用说也懂。 拓跋宏这一次出手相助,倒是让李承乾有借口去草原上一遭了,刚好看看如今突厥五部的具体情况。 李承乾令胡二下去之后,又传进来了尉迟宝林和李叔伯。 这两人现在都是一副闷闷不乐之色,原以为可以大杀四方了,结果没想到,路刚走到一半,宁川关之危便解了。 这是什么事啊! 这两人心里一阵苦涩,搞的李承乾也是纳闷,怎么就这么喜欢打打杀杀了,大家老老实实赚钱,平平淡淡过日子不好吗? 李承乾摇摇头,跟李叔伯闲聊了两句之后,便令他赶回了西大营。 没有了外人之后,尉迟宝林对着李承乾一通大倒苦水。 李承乾耐着性子听了两句之后,打断道:“行了行了,不打仗是好事,你的第九连都是灵州子弟,若是有了伤亡,那灵州城许多人,这个年可就过不好了。” 尉迟宝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李承乾给他讲了两句为将之道后,吩咐道:“最到后日第一团回来后,你跟我去趟草原,圆了你驰骋草原的梦。” “诺!” 尉迟宝林美滋滋的应了一声,李承乾见他这样,笑着摇摇头。 心情不错的两兄弟还不知道,他们二人,即将一脚踏入鬼门关。 正文 一百六十章:拓拔部 两日之后,执失思力带着大部人马得胜回师。 所缴获之物资钱财,都返还给了众商人。 众商人对着李承乾一阵歌功颂德,他们还懂事的凑了一大笔劳军费,不过李承乾并未收。 “殿下,事情就是这样,这些马匪该如何处置?” 执失思力汇报完行动的经过后,李承乾暗自琢磨了起来。 回灵州的这一路上,执失思力用尽了手段,那马匪头子愣是一句话都不吐,的确是个硬汉子。 对于这种硬汉子,于德林应该会很喜欢。 “你将马匪主要头目全都送去城西的锦衣卫处,记住,此事不得宣扬,回去后给兄弟们都好好嘱咐一番。” “诺。” “孤已经令人准备好了酒席,另外,每人这月军饷多加五十铜钱奖金,回去后让兄弟们都放松松,等陛下到了之后,你等的任务可是很重的。” “臣替兄弟们,多谢殿下体恤。” 李承乾笑着摆摆手,淡淡道:“明日,孤带第九连去草原一趟,你协助魏征看好家,最多两日,孤就回来了。” 去草原? 执失思力一愣,一副不解之色。 李承乾给他解释了一番宁川关之事后,道:“拓拔部这次帮了我一把,于情于理,孤也该去向人家道个谢。” “五部早已归顺大唐,他们出手本就理所应当,殿下若想感谢他们,也不用亲自跑一趟啊,传令他们来灵州即可啊。” “如此倨傲,岂不寒了五部的心?”李承乾摇摇头。 执失思力见此道:“那末将陪殿下去,臣与突厥五部也相熟,万一出了什么事……” “你走了谁看家?”李承乾的信任让执失思力心里一暖,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李承乾直接道:“放心,出不了什么事,孤去去就回。” “诺。” 执失思力也未再多说什么,等他走后,李承乾又叫来了魏征,嘱咐一番后,便令西部公司准备一批货物,率先出发前往宁川关。 …… 次日。 李承乾在房遗爱和第九连的护送下,出发前往拓拔部。 一行人轻车简行,不出半日的功夫便赶到了宁川关。 在宁川关,李承乾检阅了一番守军,一人发了一银元的奖金之后,便前往了拓拔部。 卢伯友站在城墙上,看着渐行渐远的李承乾一行人,眼皮控制不住的跳了起来。 这让得到李承乾赞赏的卢伯友,心里非常的不安。 “将军,怎么了?”副将见他面色突然变得不好,不解的问了一句。 “我这眼皮老跳,你说,不会出什么事吧?” “将军平日里不是最不信这些东西吗?今儿是怎么了?”副将打趣了一通之后,卢伯友笑了笑,但他这心里,却越来越觉得不安。 拓拔部离宁川关并不远,大概也就两百多里地,因为带有货物的原因,李承乾一行人走的也不快,到了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他才赶到了拓拔部。 李承乾要来的消息,早已通知给了拓拔部。 拓跋元为了巴结李承乾,率领手下诸将,迎出了三里地。 “拓拔部拓跋元,参见太子殿下。” “参见太子殿下。” 拓拔部诸将跟着拓跋元一起行礼,李承乾笑呵呵的跳下马,亲自扶起了拓拔元。 “拓拔可汗多礼了,孤这次来,可是道谢的。” 拓拔元一听,赶忙道:“殿下言重了,臣乃唐臣,有贼子胆敢扰我大唐,臣出手理所应当。” 在突厥五部归顺之后,李世民都给五部可汗封了官职和爵位,就像这拓拔元,他是正儿八经的河西县侯兼从三品的归德将军。 虽然只是个散职,但这拓拔元的觉悟明显是不低的,倒真有几分唐臣的样子了。 哈哈哈…… 李承乾大笑两声,心情显得还不错,众人也陪着笑了笑。 “殿下一路舟车劳顿,臣已经备下了酒席,给殿下接风洗尘。” “河西县侯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殿下请。” 一番客套之后,拓拔元领着李承乾进了大营。 营中的突厥牧民早已被集合了起来,他们虽然不认识李承乾,但看到自家可汗对着一年轻人恭敬无比,当下也知晓了他的身份。 “参见太子殿下。” 众牧民操着蹩脚的汉语,纷纷跪地行礼。 李承乾看着他们身上破破旧旧的衣服,再看看拓拔元身上穿着的西部公司上等的皮衣,暗自摇了摇头。 “免礼,起来吧。” “谢殿下。” 众牧民起来后,纷纷低着头,不敢看李承乾。 突厥人崇拜狼,以前颉利是他们的狼王,在大唐打败颉利之后,李世民就是他们的新狼王。 李承乾身为狼王的儿子,那就是草原上的骄子,不是他们能够直视的。 看着这些人畏畏缩缩的样子,李承乾心里松了一口气。 突厥在这一刻,是真正的被大唐给征服了,不论是贵族还是普通牧民,他们现在都不敢跟大唐作对了。 不得不说,李世民是真厉害啊,一手大棒一手甜枣,你要么臣服跟着我混,要么,那咱们就干,一直打到你死为止。 历史上,西域诸国以及草原部族屁颠颠的非要尊李世民为天可汗,就是因为他太狠了。 特别是对于反叛之人,降了大唐以后你若是敢反,那李世民就跟你死磕到底,不把你打到亡国灭族他就不停手。 这等手段,李承乾还有的学呢。 李承乾莫名的愣了神,众人也不敢出声,过了几息待他回过神后,就见一脏兮兮的突厥小男孩又害怕又好奇的瞅着他。 李承乾走过去,笑呵呵的从兜中掏出了几块糖。 “给,糖,甜的。” 小男孩没敢接,躲到了他母亲的身后,这突厥女子却直接跪了下去,又将小男孩露了出来。 李承乾见此一琢磨,他们应该听不懂汉话,随即便拆开一块糖,扔进了嘴里。 将糖递给小男孩之后,李承乾便跟着拓拔元进了大帐。 待他走后,那小男孩飞快的将糖塞进了嘴里,而后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被他母亲飞快的带回了家。 李承乾小小一个举动,让许多牧民在心里,深深地记下了这位总是笑呵呵的太子殿下。 正文 一百六十一章:比试 没读过书的突厥牧民不知道,笑呵呵的不一定是好人,在中原,还有一种人被称作笑面虎。 进了大帐之后,在拓拔元的万般推辞之下,李承乾坐在了原本他的位置上。 桌上既有马奶酒烤肉,也有新鲜蔬菜,从这一件小事就能看的出来,这拓拔元为了迎接李承乾的确是费了不少的心思。 别的不说,就面前这一份普通的凉拌青菜,那起码就值六文铜钱,要知道,三里营普通工人一天也就十文铜钱出头。 从拓拔部这一众贵族红光满面的状态来看,他们这一冬天,定然是没少从灵州买新鲜蔬菜。 按照这种开销,一个月起码得一百银元往上了。 渍渍渍,李承乾心里一阵感慨,怪不得底下的牧民越来越不爽呢。 李承乾落座之后,其余人也都各自坐下,跟着进来的房遗爱和尉迟宝林一看没有空余座位了,两人便如门神一般,提刀站在了李承乾左右。 两人这么一站,气氛立马略显尴尬,就好像李承乾是对拓拔部众人多有防范一样。笑呵呵的, “拓拔侯爷,给他二人寻个座位如何?”李承乾笑呵呵的。 拓拔元连忙让人多加了两幅矮桌,待这二人落座之后,李承乾乐呵呵的介绍道:“侯爷,来孤给你介绍介绍。” “这位,是吴国公之子尉迟宝林,在孤座下出任一小将。” “这位,是邢国公之子房遗爱,乃是孤的侍卫统领。” 拓拔元原以为这两个毛头小子就是个普通小兵,对李承乾特令他们跟自己同坐一堂还有点不高兴,没想到,这两个小毛孩还大有来头。 房玄龄和尉迟敬德,那可是李世民真正的心腹啊,拓拔元当下便道:“原来是房相和尉迟将军之子,怪不得两位小将军如此英武非凡,虎父无犬子啊……” 拓拔元一通猛夸,夸的尉迟宝林的黑脸都变成了红脸,在拓拔元嘴下,他们俩都快要直逼冠军侯了。 跟要脸的尉迟宝林比起来,房遗爱这厮就有点无耻了。 人家越夸,他脸上的笑容越灿烂,神态眉宇之间,一副你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突厥诸将看向他的眼神,都带上了一股玩味之色,李承乾觉得颇为丢人。 “侯爷过谦了,他二人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也就略有武力罢了。” 按正常流程,李承乾一打岔,这一茬也就过去了,但房遗爱这个没脑袋的,却听不出好赖话来。 “殿下,那俺的确是厉害嘛。” 额! 此话一出,不止是李承乾还是突厥诸将,纷纷是略显尴尬,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就在众人不知道如何接话的时候,拓拔元的儿子拓跋宏,突然忍不住得笑出了声。 噗嗤一声,让房遗爱寻声望向了拓跋宏,见这突厥少年一副憋笑的样子,房遗爱颇显恼怒。 “你笑什么?不信,比试比试!” 拓拔宏和房遗爱差不多大,十五出头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被这么一击,当下也直接站起道:“好啊,比就比。” “住口,殿下面前,哪容的你放肆!” 被拓拔元训斥了一句,拓拔宏不情不愿的又坐了下去。 “小儿不懂礼数,还请殿下见谅。” “哎”李承乾摆摆手笑道:“侯爷言重了年轻人嘛,争强好胜正常,要是没点血气,那还算何年轻人?” 众人笑了笑,李承乾看着跟房遗爱瞪着眼睛的拓跋宏,想了想道:“拓跋宏,你可愿跟房遗爱比试一下啊?” “殿下,臣愿意。”拓跋宏兴奋的站起,一口就应了下来。 房遗爱也不等李承乾发问,直接站了起来,心里隐隐发誓,定要给这突厥小子一个教训。 李承乾发话了,拓拔元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他偷偷看了眼李承乾,心里琢磨着太子此举,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呢? “好,这才是我大唐少年郎嘛。”李承乾大赞一句后,在身上摸索了一番。 “孤给你二人添个彩头,谁要是赢了,孤便将这玉佩赐给他,这可是当初太上皇赐给孤的。” 李承乾的玉佩先不说有没有什么来头,就这品像,那一看就是玉中之贵族。 房遗爱和拓跋宏都来了劲。 拓跋元的汗帐很大,将中央的火盆以及烤肉暂时撤下后,便腾出了一大片空地。 房遗爱和拓跋宏站到中间,各自摆开了架势,李承乾和其他人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二人。 “突厥小子,等会可别哭着叫娘。” 房遗爱撂了句狠话,不等拓跋宏多言,便一拳打了过去。 他天生神力,这一拳,犹如天外陨石一般,拳风呼呼作响。 拓跋宏本来还有点轻视,但现在,他打出了十分的精神,一个轻巧的侧闪,便躲过了这一拳,顺势,还一个低鞭腿,扫向了房遗爱的小腿。 房遗爱虽然身材壮硕,但灵敏度丝毫不差,面对这一脚,他左脚蹬地跳起之后,以泰山压顶之势,回踢了一个高鞭腿。 这一脚非常的有力量,拓跋宏不敢硬接,一个地滚躲过了这一击。 几招之后,两人对彼此的实力都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房遗爱和拓跋宏也算是棋逢对手,两人的心都热了起来。 眨眼间,两人便过了几十招,打的可谓是不可开交,房遗爱以力气见长,拓跋宏则身形灵巧,所以一时之间,倒也谁也奈何不了谁。 众人看的格外起性,突厥诸将的目光都放在了拓跋宏的身上,而房遗爱,只有尉迟宝林给他默默加油助威。 李承乾面上始终保持着笑意,虽然一副认真观战的样子,但余光却时不时就扫向了突厥诸将。 五六分钟之后,房遗爱和拓跋宏都逐渐开始体力不支,但两人还都咬着牙坚持着。 这时的拓跋宏是真让李承乾格外刮目相看了,房遗爱的力气,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看来这拓跋宏,身手也是不俗啊。 “好了好了,别打了,打的灰尘四起还怎么吃饭。” 李承乾开口之后,房遗爱和拓跋宏都停了手,两人满头大汗,但神色依旧颇为兴奋。 正文 一百六十二章:弥兰陵川 “突厥小子,你不错。” “你也还凑合。” 两人抖了一句嘴,皆是不服对方,李承乾笑着摇摇头道:“就算是和局吧,看来孤这玉佩,还是不愿意离开孤啊。” 哈哈哈…… 李承乾的一句玩笑话,让众人皆是笑了笑,场面变得融洽了许多。 待房遗爱和拓跋宏落座之后,一队胡姬走了进来。 一时之间,帐内歌音舞燕推杯交展,场面变得更加的热闹。 这顿饭吃的很是和谐,在临近尾声的时候,拓拔元对一旁的侍从耳语了几句,而后对着李承乾道:“殿下,臣已经将弥勒索朗麾下大将弥兰陵川以及弥兰部余下部众全部捉拿,不知他们该如何处理?” 李承乾想了想,令人将弥兰陵川带了上来。 这位弥兰部的大将,在看到李承乾之后,心一横,毫不犹豫的一脑袋磕在了地上。 “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 上来就求饶,李承乾心里对此人看低了两分,不过,这样的人倒也方便掌控。 “你认得孤?” “数年前,颉利侵犯长安的时候,小的远远见过太子殿下一眼。” 李承乾闻言笑了笑,打趣道:“那你我还算是故人了,看在有缘的份上,孤给你个活命的机会,你可愿投降大唐啊?” “愿意愿意。”弥兰陵川头点的跟小鸡似的,连忙道:“小的早就想归顺大唐了,多谢太子殿下让小的圆梦,小的以后一定听从殿下的差遣,殿下让小的往东,小的绝不往西…………” 弥兰陵川一通表忠心,李承乾都不知道他从哪学的这么多的马屁话。 “行了行了,你该听从的是朝廷和陛下的差遣,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 弥兰陵川快速的点着头,现在李承乾说什么都不重要,只要能留他一命就行。 “你弥兰部现在还有多少人?” “回殿下,算上老幼大概还有四千多人。” 李承乾点点头,看了眼拓拔元后,转而道:“这样吧,你带着剩下族人去平川原吧,以后哪里,就是你弥兰部的牧场,陛下过两日就到了灵州,到时候,孤奏请父皇,册封你为弥兰部的新可汗。” 弥兰陵川的心快速的跳了起来,没想到这次不仅捡回了一条命,还从天上掉下来了这么大一块馅饼。 要不是偷偷咬了下舌尖,他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此刻之前,他对弥勒索朗还怨恨无比,但现在,怨恨是没有了,只有感激了。 弥勒索朗,牺牲自己成全别人,是个好人啊。 弥兰陵川心中一阵窃喜,李承乾的心情也不错。 平川原的位置很独特,直接卡在了拓拔部和四部之间,将弥兰部安置在那,等于是给五部的脖子上又加了一道绳索。 如此一来,他们之间又成了互相制衡之态,这种局面,李世民定然是会欣然见到的,等到弥兰陵川成为可汗之后,他肯定是要抱紧李承乾的大腿的。 要不然被夹在五部中间,这日子定然不好过,至于朝廷,呵呵,县官不如现管。 这是一个三赢的局面,唯一感到不开心的,可能只有拓拔元了。 但他,敢将不开心表露出来吗? 李承乾看了眼一直笑呵呵的拓拔元,令人给弥兰陵川松了绑。 正当李承乾想要在勉励他两句的时候,帐外突然有人禀道:“殿下,四部可汗求见。” 他们怎么会来? 拓拔元眉头一皱,用余光扫了眼李承乾。 李承乾淡淡道:“让他们进来吧。” “臣等,参见殿下。” 四部可汗行完礼之后,不约而同的都怒瞪了一眼拓拔元。 这个王八蛋,弥兰部这么大的蛋糕,他却一人独吞了,也不怕噎死。 对于他们的怒目而向,拓拔元丝毫不在意,甚至还笑呵呵的跟他们问好。 有功劳不抢那是王八蛋,归顺大唐好几年了,好不容易蹦出来个弥勒索朗这样的傻子,拓拔元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立功机会。 四人各自落座之后,拔野古部可汗拔野都,一眼便认出了弥兰陵川,当下便道:“该死的东西,敢侵扰大唐。” 骂了一句之后,拔野都又愤慨的起身,道:“殿下,这种贼子就该按草原上的规矩,将他祭天,以此来震慑那些不臣之人,看看以后还有何人敢犯我大唐。” 弥兰陵川被吓得头皮发麻,所谓的祭天,就是将活人扒光了绑在架子上,以身饲鹰。 这是草原上最残酷的惩罚,拔野都这混蛋,实在是太狠辣了。 并且,你一个突厥人,口口声声为大唐,你要不要脸。 弥兰陵川正在心里咒骂着拔野都,另外三部可汗又站起道:“臣觉得拔野都说的对,就应该让那两部乱军看看,跟大唐作对,最后是什么下场。” “臣也觉得,就该将弥兰部所有人,全都祭天。” 好家伙,弥兰陵川现在是彻底傻眼了,之前在颉利手下大家还兄弟长兄弟短的,现在他们居然如此狠辣无情。 弥勒索朗还天真的以为突厥五部对唐人是敢怒不敢言,现在看来,这都不止是忠心耿耿了,这他娘的直接是成了狗腿子了啊。 弥兰陵川这心里,也说不上来是个啥滋味。 其实这也不能怪突厥五部,没办法,谁让跟着大唐混太有前途了呢。 别的就先不说了,就说如今在赚钱一事上,就已经足够让五部的人沉迷了。 草原上什么最多?那就是牛羊马等牲畜了。 以往在颉利手下,这些玩意换不来多少钱,所以大家日子过得苦哈哈的,但投了大唐以后,以前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却能够换来大量的钱财和物资了。 特别是到了冬天,以前别说吃上新鲜蔬菜了,那不饿肚子都烧高香了,现在呢,灵州要啥有啥。 以往打打杀杀都不一定能解决的事情,现在轻轻松松用钱就能解决了。 这搁谁谁不护着大唐,弥勒索朗搞事情,那就是砸他们的饭碗,祭天都是轻的了。 要不是他们现在都讲素质讲文明,定然要将弥兰部的人生吞活剥了。 正文 一百六十三章:离开拓拔部 四部可汗那锐利的眼神,让弥兰陵川很快便出了一身的汗。 李承乾看他一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的样子,摇了摇头,便让房遗爱带着弥兰陵川先下去歇着了。 待他走后,四部可汗才收敛起了那副凶神恶煞之像。 拓拔元一看,也让拓拔部诸将退了下去,待众人都走后,李承乾才道: “几位可汗,你等几部现在跟西部公司多有生意往来,孤来这一趟,即是眼瞅着快要到年关了,所以替朝廷来看看你们,也是为了问问大家,在做西部公司做生意的时候,可还有什么不便?” 这五人互相扫了一眼,问题肯定是有的,但谁也不肯先主动跳出来说,就这样沉默了几分钟之后,仆谷部可汗仆从那率先沉不住气了。 “殿下,不便倒是没有,就是有一些小问题,比如西部公司的一些货物,跟我们是直接用马匹等牲畜来结算,但现在有些货价格就比较便宜了,这种以物换物的方式,我等略微亏了一点。” 仆从那笑呵呵的说完后,紧张的低下了头,这种以物换物的方式,在刚开始,他们可是占了大便宜的。 那时候西部公司的任何东西都比牲畜贵,现在稍有亏损就说话,李承乾心里也是稍微有点不爽。 不过这也是细枝末节的事情,李承乾很快便淡笑道:“既然如此,那孤定然不能让你等吃亏,这样吧,以后只用金钱结算如何?” “多谢殿下体谅。”仆从那笑呵呵的坐下后,其余四人一看李承乾没有什么生气之色,当下便都说起了自己的问题。 一番沟通之后,他们所提出的问题,李承乾都一一给他们解决了,哪怕是在某些方面他吃了一些小亏,但李承乾也认了。 现在让他们甜头吃的越多,那他们跟底下牧民的矛盾就会越来越尖锐,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但目前为止,这五人没有一个人看出李承乾此举是不安好心的,他们在心里,还念叨着太子小儿是个好人呢。 “既然事情都解决了,那你等就回去吧,孤就不去你四部了,临近年关,孤给四部牧民准备了一些礼物,你等带回去替孤送给他们。” “是,谢殿下恩赏。” 四部可汗也不想在拓拔部多待,点齐礼物之后,这四人便各自返回了自己的地盘。 李承乾的礼物是衣服和一些日用品,这些东西在他眼里是不值钱的,但在其他人眼里,这可是宝贝。 不论是衣服还是日用品,那都是价格不菲,所以李承乾笃定,这四个可汗绝不会把东西发给手下的人,他们绝对会直接倒手一卖给胡商。 看着四部越行越远的背影,李承乾暗自笑了笑。 “拓拔侯爷,将牧民都集合起来吧,孤给他们亲自发放礼物。” 拓拔元毫无异样的应了一声,但心里却是一阵苦涩。 好端端的亲自发放做什么,就跟四部一样,交给他来负责多好。 唉… 拓拔元暗叹一口气,令人吹响了集合的号角声。 悠长的号声过后,拓拔部本部的牧民全都集结了起来,差不多一万多人。 李承乾面上一副友善的笑容,开始亲自给这些普通牧民,发放起了礼物。 每一个接过新衣的人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摸着做工上乘的衣服,许多人小心翼翼的直接给李承乾跪下,感动的泪流满面。 天可怜见啊,活了一辈子了,可从来没有人对他们这么好过,这些牧民叽哩哇啦的一通吼,李承乾也不知道他们喊得是什么,但从拓拔元生硬的笑容来看,应该是好话。 亲自发了一个时辰之后,李承乾便将此事交给了拓拔元负责。 在他的安排下,效率提高了很多,到了晚上之后,礼物全都分发完毕。 晚上,拓拔元还安排了一场篝火晚会,李承乾跟拓拔部众人欢歌载舞,一副十分亲切的样子,这让许多普通牧民,直接将李承乾的脸,牢牢记在了心里。 晚会结束之后,李承乾的一番话,更是将众牧民感动的流泪不止。 “尔等听好了,如今你等既已归顺大唐,那便是大唐之子民,若是有什么事,朝廷是不会不管你们的,朝廷要是不管,你等可去灵州找孤,孤一定给你们做主。” 李承乾这话听起来就有问题,但拓拔元就是一时想不明白,到底是有何问题。 许多牧民在这一夜,翻来覆去彻夜难眠,他们拿着李承乾赠与的礼物,时不时的就突然流下几行清泪。 哪怕是拓拔元的儿子拓跋宏,也是被李承乾的一番作态感动的无以复加。 这位跟他同龄的太子殿下,真的是好人啊。 这一夜,拓拔部大营抽泣声不止。 到了第二天,李承乾准备返回灵州城的时候,前来送行的这些人,要么双眼红肿,要么顶着两个黑眼圈。 “臣,恭送殿下。” 李承乾翻身上马后,拓拔部众人纷纷行礼,看着拓拔元身后的拓跋宏,李承乾琢磨一二后,将身上的佩玉摘了下来。 “拓跋宏,你小子不错,这玉佩,孤就送给你了。” 眼圈乌黑的拓拔宏看着手中的玉佩愣了神,等他回过神之后,李承乾一行人已经奔出了几百米。 “多谢殿下赏赐!” 拓跋宏放声吼了一嗓子,李承乾举起手挥了挥马鞭,而后便消失在了远方。 拓拔元看着小心翼翼将玉佩放在怀中的儿子,心里暗叹一口气。 …… 来的时候携带着大量的礼物,回的时候轻装简行,这速度自然提升了数倍,短短半日的功夫,他们便赶了一大半的路。 按照这速度,天黑之前,便能赶到宁川关了。 嵇察河,是草原上的第一大河,自西向东一直延伸进大唐境内,而后与黄河汇聚。 此河深倒是没有多深,但却异常的宽广,两岸相隔,起码有三十多米, 草原上的冬天比灵州城还要冷,这嵇察河自然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马走在上面都容易打滑,所以在过河的时候,众人都是牵着马。 房遗爱带着一部分侍卫打头阵,李承乾和一部分侍卫居中,尉迟宝林带着第九连殿后。 等到房遗爱他们到了对岸之后,李承乾刚刚走到河中央,第九连也开始准备过河。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响起,而后,南北两岸便袭来了无数的驽箭。 正文 一百六十四章:袭击 咆哮的羽箭从四面八方袭来,阳光经过冰面的折射,让钢制箭头看起来更加的凌厉。 这场袭击发生的非常的突然,突然到有许多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射成了刺猬。 房遗爱率领的侍卫和尉迟宝林的第九连都有了伤亡。 但这一刻,谁都顾不上其他的了,众人全都望向了河中央。 也就是几息之间,原本光滑平整的冰面上现在倒插上了无数驽箭,就像是从冰层下长出了一堆铁草一般。 密集的箭矢带来了巨大的伤亡,跟着李承乾的这一队侍卫,大部分人当场殒命,一小部分则哀嚎声不止。 所有人都躺在了冰面上,唯独不见李承乾的身影。 “殿下!” 房遗爱和尉迟宝林惊慌失措的大吼了一声,心脏感觉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一样。 河中央的情况现在很是惨烈,有几个侍卫直接被射成了刺猬,要是李承乾出了什么事,他们二人还有何颜面回灵州,还有何颜面去见李世民。 正当他二人准备扑向河中央的时候,只听到:“我没事!” 虽然只闻其声不见其影,但没事就好,房遗爱和尉迟宝林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李承乾此刻躺在一片血泊之中,两个侍卫紧紧的压在他的身上,在弩箭来袭的时候,这二人毫不犹豫的用身体护住了李承乾。 李承乾毫发无损,而这二人,却已变得僵硬。 费了一番力气之后,李承乾才踉踉跄跄的坐起,虽然现在的样子有点狼狈,但看到他没事,众人彻底放下了心。 他们松了一口气,而李承乾却一股气直接顶到了脑门。 前一秒,这些侍卫还有说有笑的,下一秒,他们就躺在了冰冷的冰面上,死亡,给人带来了很强烈的冲击感。 而他们身上被弓箭轻易洞穿的甲胄,则让李承乾起了非常重的杀心。 这个时候,一阵马蹄声又突然响起,所有人皆是面色一变。 密集的马蹄声响起片刻后,嵇察河两岸便出现了大量的突厥骑兵,总人数起码在一万多人。 这些突厥骑兵嗷嗷叫的挥动着手中的弯刀,大力的抽打着胯下的马匹,眨眼睛,这些突厥骑兵和李承乾一行人的距离,不足三百米。 房遗爱和尉迟宝林见此,立马大声道:“列阵,保护殿下!” 南岸的侍卫和北岸的第九连士卒,纷纷抽刀结盾,准备死磕这些该死的突厥人,不论怎么样,定要保护好李承乾。 众人皆存了死志,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就凭他们这些人想要挡住突厥人,那就是螳臂挡车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李承乾自己也清楚这一点。 如今两岸皆有伏兵,他现在可以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可谓是到了一绝境。 难道,这嵇察河就是他的葬身之地了吗? 李承乾看着两岸越来越近的突厥骑兵,心里一阵不甘。 他不想死,就这么死了,那就太憋屈窝囊了。 不想死,那就得搏命! “房遗爱尉迟宝林,你二人带人赶紧跑,我沿嵇察河一路往西,寻到救兵之后,沿河岸一起找我。” 第九连和侍卫队的马都是上等宝马,如今突厥人还没有形成合围之势,若是直接跑的话还是能寻的一线生机的。 要不然,留下也只是白白丧命罢了。 可这样一来,那李承乾就是危险重重,他现在还在河道的最中央,不论是离南岸还是北岸,都有十几米远。 看起来不算太远,但这可是在冰面,并且又刚刚覆盖了一层冰血,如今冰面已经光滑到无法站立了。 南岸北岸不论往那边跑,最起码需要一分钟以上,以目前突厥骑兵的速度,一分钟,足够他们杀过来了。 所以,让房遗爱和尉迟宝林直接撤,目前是最为合理的办法。 但如此一来,河中央的李承乾断然没有活路,丢下太子独自逃命,房遗爱和尉迟宝林干不出这种事情,也不敢干这种事情。 两人楞了几秒神的功夫,突厥人又靠近了十几米,按照这速度,他们二人再楞一会,就算想逃那也逃不掉了。 李承乾见此大怒道:“快滚,孤自有脱身之法,你们再不走,所有人都得死。” 李承乾一边骂一边开始脱衣服,房遗爱和尉迟宝林见此,短暂的犹豫几秒之后,直接上马,两人带着人各自选了一个方向开始突围。 见他们要跑,两岸突厥人各分出了一偏食追了上去,大部队,则仍旧冲向了嵇察河,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李承乾。 轰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李承乾脱得只剩下了洁白的里衣,情急之下,他也感觉不到温度了。 李承乾将脱下来的大氅用腰绳和盾牌绑在了一起,而后用腰绳的另一头绑住了一匹黑马的尾巴。 在生死关头,他用短短的几十秒,便制作了一个简易的雪拉车。 看着已经到了岸边的突厥人,李承乾趴在盾牌上,毫不犹豫的用剑砍了一下马屁股。 屁股被拉了一道口子,黑马吃痛的长鸣一声,而后暴躁的直接奔了出去。 受了伤的黑马,此刻在光滑的冰面上如履平地,它现在已经失去控制了。 李承乾趴在盾牌上,呼啸而过的冷风冻的他脑袋生痛,感觉随时都会失去意识一般。 他的大氅是用上好的狐狸皮所制,包裹在盾牌表面之后,滑行的非常的丝滑,一丝阻力都没有。 南北两岸的突厥骑兵,直接看傻了眼。 “所有人沿着两岸给我追,无论如何一定要抓到他。” 勃连突部可汗勃利哥,怎么也没想到,到手的鸭子居然还能这样飞了。 这些汉人,真的是奸猾无比,这种办法都能想的出来,真他娘的让人头痛。 得到命令之后,两岸的突厥骑兵,立马沿着河岸追了上去。 所有人都知道,若是抓不住这位大唐的太子殿下,他们勃连突部就是死路一条了。 李承乾现在虽然睁不开眼,但他听马蹄声就知道,这些该死的突厥人,不抓到他是不肯善罢甘休了。 他们是什么来路,以及到底想做什么,李承乾现在是一头雾水。 正文 一百六十五章:勃利哥 李承乾吸引了勃连突部大部分的火力,所以房遗爱和尉迟宝林的压力减轻了许多。 在击溃跟来的一小队追兵之后,尉迟宝林绕了一个大圈,而后便快马加鞭的奔向了宁川关。 房遗爱这边则稍微麻烦了一些,他手下的人没有第九连那么多,不过幸好,面对突厥人房遗爱悍不畏死,在他的带领下,侍卫队以阵亡一半的代价歼灭了追兵。 他跟尉迟宝林一样,一口气不敢歇,匆忙带人返回了宁川关。 多耽误一秒,李承乾便多一分危险,他要是出了什么事,这责任没人担的起。 …… 房遗爱和尉迟宝林是脱离危险了,但李承乾的处境却开始越来越危险。 他跑了差不多有十来里了,但两岸的突厥人犹如咬住猎物的鬣狗一般丝毫不松口,一直紧追不舍。 这也就罢了,让李承乾更为心急的是,他隐隐约约开始能听到流水声了。 在冰面上听到流水声,这等于是坐在奈何桥上唤阎王,不死都得死。 李承乾现在是动也不敢动喷嚏也不敢打,生怕一个轻微的动作就导致冰层直接裂开。 冰层变薄,受伤的黑马开始体力不支,两岸的追兵不足五百米。 不论从哪方面看,李承乾的小命都是危在旦夕了。 说句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也不为过。 李承乾两世为人,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过,他此刻能做的只有不断地祈祷,希望老天爷能够开开眼,不要让什么倒霉事都来找他。 不知道是他的运气好还是老天爷听到了他的祷告,在拐了一个小弯之后,前方一百多米处,一座小山将嵇察河一分为二,形成了两条直流。 左边的支流水势湍急,直接将冰块消融成了巴掌大的小块,要是跑到了这条道上,那就是死路一条。 而右边的支流仍旧是厚实的冰块,并且左右两侧都是几十米高的小山包,只要拐到这条道上,那就能凭借地势之利甩开突厥人,如此一来自然也就能逃出生天了。 这是唯一的活路,李承乾大喜过望,默默地感谢了两句老天爷之后,他战战兢兢的站起。 高速行驶的雪橇板很难掌控平衡,李承乾尝试了好几次之后,终于在快要掉下去之前站稳了脚。 此刻,他离岔口处不足一百多米,李承乾一边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一边颤颤抖抖的举起了剑。 如今黑马早已失去理智,想要控制它,那只能用手中的剑,等到还剩下十几二十米的时候,用剑在黑马左侧肚子上划一刀,吃痛之下,它定然会往右边跑。 只要能进入右边支流,哪怕就是黑马不行了,李承乾也能成功脱身。 他的计划很美好,但可惜,这不是在拍反派全降智的电视剧,李承乾也没有主角光环。 勃利哥自然不会无动于衷,眼睁睁的看着他逃走。 既然他得不到,那就毁灭吧。 “放箭!” 勃利哥恼羞成怒的一声大吼,两岸的突厥骑兵,以及几百元的李承乾听的一清二楚。 突厥人弓马娴熟,那箭法可不是开玩笑的,如今脱身在即,李承乾可不想倒在临门一脚上。 他没有犹豫,直接在马屁股上又拉了一刀,这一刀深可见骨。 可怜的黑马在悲愤的惨叫一声之后,速度提升了一倍,而这个时候,漫天的羽箭也开始落下。 ?李承乾犹如一个勇士一般丝毫不惧,牢牢的站立在盾牌上,锋利的箭镞不停的从他前后左右落下。 李承乾现在躲也没地方躲,只能祈祷老天爷再次开开眼,再保佑他最后一次。 眨眼间,他离岔口处已经不足四十米,正当他在心里感谢老天爷的时候,一支箭,自后向前直接射穿了他的肩膀。 李承乾闷哼一声,差点因为惯性摔了下去。 这是他第一次中箭,因为身子早已冻麻的缘故,李承乾倒是没感觉到有多么的痛,反而随着中箭之后血液流动了起来,感觉身子暖和了一些。 看着血顺着箭头往外一点点的流,李承乾下意识的骂了句贼老天。 这无意间的一句话,不知是不是让老天爷生气了,眨眼间,六七支箭直接插在了黑马的身子上。 这一下子黑马再也支撑不住了,直接一个侧倒就摔在了地上。 这就犹如一辆汽车正在高速行驶而后突然翻车了一样,李承乾直接被摔了出去。 肩膀上的羽箭,也直接折折,只有箭镞留在了身体里。 这一下子,李承乾体会到了何为钻心冲天之痛,而更令他绝望的是,这一摔,直接将他摔向了左边的支流。 掉进那湍急冰冷的河水里是个什么下场,李承乾不用想也知道。 在晕过去之前,李承乾心里就一个想法:完了完了,这是要嗝屁了,贼老天啊贼老天…… 噗通~ 李承乾前脚刚晕过去,后脚就掉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湍急的河水瞬间将他吞没。 “停!” 勃利哥跳下马,面色阴沉的看向了湍急的支流。 勃连突部是没有归顺大唐的三部之一,前几天,弥勒索朗派人花言巧语一番吹嘘之后,勃利哥便带着人来跟他一起挑衅大唐。 不过勃利哥是个有心眼的人,他知道老虎屁股摸不得,所以他带着人一直磨磨蹭蹭的。 果不其然,弥勒索朗不仅连一点水花都没有蹦出来,还就这么丧了命。 勃利哥自然也不会傻乎乎的再去宁川关了,但都跑了这么远了,要是不捞点好处回去,那不是彻底白跑了一趟吗? 在草原深处流浪,这日子可不好过,所以勃利哥便派了许多游骑,准备找个肥羊宰了过年。 但寻来寻去肥羊没寻到,倒是寻到了李承乾。 大唐太子殿下,勃利哥本来也是不敢招惹的,但奈何又寻了几天还是没有找到肥羊。 勃利哥由此恶向胆边生,准备劫持李承乾,而后狠狠地敲诈大唐一笔,虽然这样做的后果很严重,但勃利哥也有准备,大不了,他就向西行,躲个十万八千里的。 李世民再厉害,也不可能满世界的追他吧。 但谁曾想,事情会变成现在这种地步,鱼没偷到还沾了一手的腥。 这数九寒天的,先是中了一箭,而后又掉进了冰水里,这就是千年的王八他也扛住啊。 现在杀了李承乾,他注定是要亡命天涯了,可没有补给,他又能逃到哪去呢? 勃利哥十分头痛,看着奔腾不止的河水,他真想一头扎进去。 愣了一刻钟的神后,勃利哥带人离开了这里,正式开始了他的逃亡生涯。 正文 一百六十六章:众人的反应 …… 入夜,屋外呼呼咆哮的冷风让卢伯友莫名的感到心烦意乱,不知道为何,他这几天总觉得要出事。 特别是到了今天,一整天他这心就没静下来过,卢伯友辗转难眠翻来覆去的,搞得木床嘎吱作响之声不绝于耳。 如此一来他更是感到烦躁,当下也无心思再睡了,穿戴整齐之后,便准备去城关上查查哨。 刚打开门,便和今夜负责城门值守的校尉撞了个满怀。 “可是出什么事了?”见校尉急匆匆的样子,卢伯友的心反倒是安了下来。 “将军,之前跟太子殿下去草原的那一队人马回来了,他们说在回程的时候遭到了突厥人的伏击,太子殿下不见了。” 卢伯友刚刚放下去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他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校尉看了他一眼,再次重复道:“太子殿下失踪了。” 乖乖哦! 卢伯友都快要哭了,这事比天破了个窟窿还要大啊。 “他们人呢?” “天太黑了,属下怕有诈,还没让他们进城。” 卢伯友一听二话不说,直接奔向了城门处。 等他到的时候,城外的房遗爱和尉迟宝林已经打起了火把,卢伯友一看,连忙令人打开了城门。 “两位小将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太子殿下怎么会失踪呢?” 平日里头脑简单的房遗爱这个时候反倒是非常的冷静,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的讲述一通之后,立马道:“卢将军,快派人跟我等一起去找殿下。” 卢伯友下意识的就要答应,毕竟要是李承乾出了什么意外,那李世民的怒火会吞灭了灵州官场所有人。 但随即,他又一脸苦涩的摇了摇头。 “不可,这次突厥人伏击了殿下,谁都不知道五部有没有参与,宁川关就这么点人,要是去寻殿下的话,那城防必定空虚,万一突厥人突然来攻……” “宁川关要是失守了,灵州可就麻烦了。” 尉迟宝林虽然头脑简单,但也明白了卢伯友的心思,当下他就愤怒的质问道:“不去救殿下,你安的什么心?快点召集人手跟我们去找殿下,要不然,我杀了你!” 卢伯友看着尉迟宝林愤怒的拔出了刀,心中也是一阵苦涩。 他也想赶紧去找李承乾,但身为宁川关守将,他首先得保证关隘的安全,这是他的责任。 “你叫不叫人?” 尉迟宝林失去理智的提刀指向了卢伯友,第九连和侍卫队的人也是愤怒的都抽出了刀。 如今李承乾生死未知,这卢伯友竟然不肯去寻太子殿下,这样的人,在第九连和侍卫队士卒的眼中,那就是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现在只要有人发句话,这些士卒定然会毫不犹豫的直接动手,他们丝毫不掩饰脸上的杀意,宁川关守军看到之后,纷纷跟卢伯友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免得被误伤之余,也借此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对于卢伯友不肯去寻李承乾,这些守军心里也是不高兴的。 自从李承乾来灵州之后,他们的军饷待遇提升了好几个层次,并且,这位太子殿下是真正的看重他们。 一到节日,这位太子殿下还会专门派人来犒劳慰问他们,人心都是肉长得。 虽然这些大头兵不懂得啥叫士为知己者死,但谁是真心对他们好,他们还是分辨的出来的。 如今太子有难,卢伯友身为臣子居然想坐视不理,这让念着李承乾好的宁川关士卒很不爽。 但卢伯友毕竟没有旗帜鲜明的表明他要造反,所以这些守军士卒也不好跟着拔刀。 他们能做的,只有远离卢伯友,给尉迟宝林腾开动手的空间。 卢伯友神色愁闷的看了眼尉迟宝林,随后将目光放在了看起来还有点脑子的房遗爱身上。 房遗爱和卢伯友对视几眼后,出手拿下了尉迟宝林的刀。 “卢将军说的对,陛下马上就要来了,宁川关绝对不能出事。” 房遗爱一通解释之后,尉迟宝林懊恼的蹲在了地上,没多久便低声抽泣了起来。 唉…… 卢伯友叹了口气,随即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这样吧,你们的人先留在城里,我派一队人先跟着尉迟小将军去寻找殿下。” “小房将军,你现在连夜赶回灵州城去向魏大人汇报,之后我等如何行事,便听从魏大人的吩咐吧。” “好,我这就出发,小黑子你也别嚎了,赶紧去寻殿下。” 卢伯友一通安排之后,尉迟宝林带着一百来个人赶往了嵇察河,房遗爱则只带了两个侍卫,连夜赶往了灵州城。 …… 灵州城。 随着生活条件的上升,城内现在养鸡鸭家禽的人很多,每天一到早上,总是能听到响亮的鸡鸣鸭叫声。 好不容易美美的睡了一觉的魏征,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自从李承乾前几天出发之后,魏征就基本没睡个好觉,白天要处理府衙之事,到了晚上还得琢磨限娱令。 要不是昨天周方顺利完成任务回来了,可能只有李承乾回来之后,他才能睡个好觉了。 “老爷老爷,房遗爱在门外求见!” 魏征刚穿好衣服,都还没洗脸刷牙呢,一听房遗爱,直接一愣。 “你说谁?” “老爷,就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侍卫统领房遗爱。” 他不是跟着李承乾去草原了吗?难道李承乾回来了?这也不对啊,若是李承乾今天一大早回来,昨天晚上定然会派人提前通传一声的。 如今一大早,这房遗爱就跑来了他家,莫非,是出事了? 魏征眼皮一跳,立马让人将房遗爱带了进来。 过了几息之后,房遗爱一脸疲惫的走了进来,看着他甲胄上带着淡淡的血渍,魏征直接变得有点心神不宁。 “可是出什么事了?” 看到魏征,房遗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两行清泪默默流下,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哀嚎道:“殿下出事了。” 轰的一声! 魏征耳朵旁像是劈了一道响雷一般,震得他脑瓜子嗡嗡的。 房遗爱一边哭,一边讲述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等到他讲完之后,魏征也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 正文 一百六十七章:魏征的安排 魏征脑袋现在一片空白,心里头就两个字:完了。 李承乾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那灵州就完了,他梦想之中的大唐也完了。 好端端的,去草原干甚啊! 魏征突然破口大骂了起来,一边骂一边剧烈的拍打着桌子。 房遗爱见此,更是悲从心中来,直接嚎哭了起来。 响彻魏府的骂声哭声,令听到动静赶来的魏家人心里一紧,魏征在外人眼中脾气暴躁,但在家里人眼里,他一直是个风雅和善之人。 如今日这般失态,只有当初在李建成死后有过一次,看来,这是又出天大的事了。 魏家的人一番推辞之后,身为长子的魏叔玉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爹…是出……” “滚出去!” “哎。” 魏叔玉二话不说立马跑了出去,魏家的人见此情况,心里更是担忧无比。 经他这么一打扰魏征也冷静了下来,现在什么也不说了,最要紧的,还是赶紧去找李承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别哭了。”魏征大斥一声道:“快跟我去西大营。” 房遗爱抹了两把眼泪,连忙起身,跟在了魏征的身后。 两人一通快马加鞭,到了西大营后也不等哨兵通传,直接纵马闯入了大营。 在西大营,能够享受随意进出这种待遇的只有李承乾一人,除了他之外,其他人这么做那就是闯营,按规定,擅自闯营者,斩! 哨兵见阻拦不及,便连忙吹响了号角,向营内的人示意有紧急情况。 正在训练的第一团士卒听到号声后,连忙快速集结。 等魏征和房遗爱露面的时候,他们已经抽刀搭箭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魏征在灵州,属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执失思力见来的是他,松了一口气之余,心里又纳闷了起来。 “收!” 执失思力下令士卒收起武器。 魏征未等马停稳,便急匆匆的跳下来,几步跑到执失思力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从他的神色,执失思力就知道,定然是出了天大的事了。 “好大的胆子!” 执失思力被魏征拉到一旁,在知晓事情之后,直接怒斥了一声。 不远处的第一团士卒,寻声好奇的望了过来,见团长脸上带着怒容眼里带着杀气,纷纷都在心里瞎琢磨了起来。 魏征见此,又拽着执失思力走远了一些。 “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去寻殿下,你带第一团即刻出发,记住,到了草原之后再告诉他们发生了何事。” “此事万万不能泄露风声,要不然,灵州定会立马生乱。” “魏大人放心,我一定将殿下找回来。” 魏征嘱咐了几句之后,又匆忙赶往了府衙。 在他走后,执失思力一副咬牙切齿之态,要是让他知道是谁干的,不论是何人,他定要将此人碎尸万段。 “紧急任务,所有人携带装具以及七日口粮,五分钟后集合。” 西大营分为前营后营两部分,前营为第一团营区,占地面积最大的后营,则是李叔伯和那些新兵的地盘。 两营中间还隔着一马厩,里面的数千匹马都隶属于第一团。 李叔伯听着从马厩传来的动静,不解的寻到了执失思力。 “执失团长,你们第一团这是?” 第一团的人现在一副要出趟远门的样子,很是不对劲。 按照军法,没有李承乾的命令一兵一卒都不得擅出大营,如今李承乾去了草原,这执失思力擅自出兵,是想做什么? “李将军,殿下派人来传令,说是草原上响马横行,令我带人前去剿匪,西大营暂时就由你负责了。” 执失思力说完后便翻身上马,也不等李叔伯回话,便带着已经准备妥当的第一团众人急匆匆的出了大营。 魏征编的理由虽然合情合理,但李叔伯还是觉得有一丝不对劲。 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李叔伯站在瞭望台上,看着灵州大道上快速奔行的第一团,心中一阵思索。 不止是他有这种想法,在第一团急匆匆的出城之后,灵州城上至府衙诸官下至普通小民,全都议论了起来,说什么的都有。 这种情况早在魏征的意料之中,他很快便将安民告示贴满了灵州城。 大家一看原来是要去剿匪,这才都放下了心。 草原上的响马的确是该剿了,再不剿,都没人敢去草原上做生意了。 一些被劫掠过的商人,还主动的捐献了一批物资。 为了增加可信度,魏征还亲自接待了这些商人,在打发走他们之后,又连忙写了封亲笔信交给房遗爱,令他快速前去给李世民报信。 房遗爱本来也是要跟着第一团一起走的,但魏征强留下了他,为的就是让他去给李世民报信。 在房遗爱出发之后,魏征又叫来了周方,以李世民即将驾临灵州为借口,不仅重新开始实行了宵禁,并且还要派人日夜不停的在城中巡逻,哪怕就是城门口,也要严查过往行人。 周方虽然觉得此举有点大题小做了,但他也没好说什么,毕竟魏征扯得是皇帝的大旗,他要是反对,不论是出于何种心思,都会落入下乘。 府衙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是这种心思,所以灵州城很快便被严格管控了起来。 刚刚习惯夜生活的百姓虽然对此很是不爽,但他们也不敢说什么,皇帝,谁也不敢轻易得罪。 深夜,魏征一点倦意都没有,他也没有回家,就在府衙之中,呆呆的看着隐藏在暮云之后的弯月。 皎月如刀,看的久了,都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 在舟车劳顿了半月之后,李世民一行人终于进入了灵州境内。 一路经过的这些村庄县城和大唐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区别,这让众人很是失望。 在长安,有着灵州的各种传闻,所有人都在说,灵州胜长安百倍,胜其他地方万倍。 大家本来还想着开开眼界呢,结果,除了这宽敞明亮的水泥路让人耳目一新之外,其他地方也就不过如此嘛。 不知内情的人觉得失望,而一直对灵州了如指掌的李世民,则更加期待起了灵州城到底是有何不同,为何会有人在临近年关,还要拖家带口的前往灵州。 宽大的马车里,李世民一边烤着火,一边看着路旁的那些行人。 正当他瞎琢磨的时候,苏宁将一身寒气的房遗爱领了上来。 正文 一百六十八章:李世民 历史上李世民便颇为欣赏房遗爱,这让李承乾前世一直很纳闷,特别是现在对房遗爱有了一番深入了解之后,他更是纳闷了。 房遗爱到底是有什么优点,能让李世民如此欣赏,甚至还上杆子的将女儿嫁给他。 这个问题李承乾一直没搞清楚,或者说,哪怕就是李世民也搞不清楚。 反正他就对房遗爱颇有眼缘,特别是房遗爱现在跟着李承乾混,李世民看他,更加的感到亲切了。 “臣,参见陛下!” 房遗爱摘掉脸上和面罩,直接行了一大礼,李世民令苏宁扶起他,笑呵呵道:“嗯,一年没见长大了不少,也壮实了,有几分武将的样子了,要是你娘看到了,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想到那位房夫人,李世民哈哈大笑了两声。 他的心情不错,房遗爱和李承乾同岁,现在看到房遗爱,他就犹如看到了李承乾一样。 一年没见,那混小子应该也像房遗爱这般壮硕了吧。 李世民笑呵呵的,这让房遗爱都不知道该怎么张嘴了。 他在心里酝酿了半天,嘴也张了好几次,愣是没吐出一个字来。 李世民见他这样子,取笑道:“我大唐可没有唯唯诺诺的武将,太子派你来,可是有什么事啊?” 一听提到了李承乾,房遗爱的眼睛便又红了,他顺势一跪,直接重重的磕了一脑袋。 嘭的一声闷响,搞得李世民和苏宁皆是一脸懵逼。 “陛下!” 房遗爱低着头悲愤的嚎了一声,而后从怀中掏出了魏征的亲笔信高高举起。 这时候,李世民终于是觉得不对劲了。 苏宁从房遗爱手中接过信递给了李世民,这位太宗皇帝非常的喜爱书法,对笔迹他颇有研究。 要搁后世,李世民那就是有名的笔迹鉴定专家,他只看了一眼封面上的“陛下亲启”这四个字,心里就是一沉。 魏征的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出了大事。 李世民匆忙拆开信封刚扫了一眼,他的瞳孔便是一缩,脑袋轰的一声立马变成了一片空白。 仔细看的话,皇帝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苏……苏宁,去告诉尉迟敬德,朕身体有恙令他寻一空地先暂时扎营。” “诺。” 皇帝的语气中有杀意有害怕,还有深深地无助,苏宁跟着李世民十多年了,从没见过皇帝有这么一面。 看来,这灵州是出了大事了。 苏宁走后,李世民的呼吸声逐渐加重,随后,竟突然吐出了一口血。 猩红的鲜血吓坏了房遗爱,他下意识的便大叫了一声,龙撵两旁的金吾卫听到动静就要冲进来。 淅淅索索的甲胄声,令李世民头脑瞬间变得清明。 “朕没事,尔等不用进来,守好龙撵,十步之内任何人不得靠近。” 金吾卫应了一声后,李世民才松了一口气。 “将太子进入草原之后的一举一动,都给朕讲一遍。” 皇帝将声音压低了许多,但他的话却又像千斤巨石一般,压的房遗爱心头一颤。 这便是所谓的天子之怒吧。 房遗爱心惊胆战的将他们离开宁川关之后,李承乾的所作所为全都告诉了李世民。 他讲的很详细,一丝细节都没有放过,在听到嵇察河那一段的时候,李世民短短的指甲直接扎进了手掌里。 皇帝的脸色,如死人一般面无血色。 “你的脸上,可是一直带着面罩?” “是,这还是殿下研究出来的防寒面罩……” 房遗爱捏着手上已经结了一层冰霜的面罩,脑中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了李承乾的音容样貌,两行清泪默默流下。 李世民的眼中也浸出了泪水,他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沉声道:“不要让人看到你,你现在立马赶回去告诉魏征,我随后就赶往灵州城,让他做好准备。” “诺!” 房遗爱擦了擦眼睛,将面罩戴好后行了一礼,而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了灵州城。 “驾。” 长孙无忌看着不远处匆忙闪过的骑士,眉头微微一皱,这人虽然只露出了鼻子和眼睛,但他却觉得颇为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想了想后,长孙无忌晃了晃脑袋,连忙赶往了李世民的龙撵。 “长孙大人,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长孙无忌的眼神越过这金吾卫队正,看了看龙撵,正准备走的时候,突然听李世民道:“让赵国公上来。” 皇帝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无力疲惫,莫非是真生病了不成? 长孙无忌连忙上了龙撵,进去之后就见李世民裹着个大被子,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陛下,您没事吧,可召了御医?” 对于李世民,长孙无忌的确是颇为忠心的,见皇帝一副蔫了吧唧的样子,他也急了起来。 “无妨无妨,就是着凉了。”李世民摆摆手,随后苦笑道:“以前风里来雨里去的,也没什么毛病,这才当皇帝几年啊,这身子骨就弱了,早知道,就不当这皇帝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有其他含义,还没等长孙无忌琢磨明白皇帝意图的时候,李世民又正色道:“灵州出事了,刚刚太子派人传来信,说是房玄龄家的那老二不幸从马上摔下来撞到了头,估计,是要不行了。” 长孙无忌一愣,随后暗叹一口气,那房家老二虽然脑袋不灵光,但年纪轻轻就这么没了,着实太可惜了。 “唉,中年丧子,玄龄估计……”长孙无忌摇了摇头,丝毫没注意到李世民眼角一刹那流下的泪水。 “是啊,中年丧子乃是大痛啊,所以朕准备让你迅速赶回长安替换玄龄,不管怎么说,也得这父子见到最后一面。” 李世民说着说着一时忍不住,声音稍微颤抖了几分。 不过长孙无忌也没多想,皇帝一直是个感性的人,替房玄龄感到难过,这也正常。 “陛下放心,臣这就连夜出发。” “嗯,朕让李孝恭陪你一起回去,免得一路上有什么事。” “诺!” 长孙无忌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对皇帝的心思他心里门清,这是对他还有点不放心啊。 正文 一百六十九章:搜寻 李世民下达扎营的命令之后,尉迟敬德很快便寻到了一空地,在一切安置妥当之后,长孙无忌和李孝恭一起返回了长安。 “陛下,两位大人已经出发了。” 在长孙无忌面前病恹恹的李世民,现在换了一副便装,沉默的点了点头。 过了几分钟之后,长孙皇后带着御医匆忙赶来。 “陛下,你……” “朕没事。” 李世民看了眼长孙皇后,随后对着两个白发苍苍的御医道:“朕要先行去灵州,你二人就说朕受了风寒,待朕走后,你二人该治病治病,该问诊问诊,明白吗?” “明白,陛下放心,老臣有数!” 这两个太医,前隋年间就在宫中混了,太医的生存之道,他们二人摸得门清。 “下去吧,要是泄露了风声,你二人知晓后果。” “诺,臣告退。” 待两个太医走后,长孙皇后连忙道:“陛下,可是高明出了什么事?” 看着念子心切一脸着急之像的皇后,李世民心里一阵刺痛,但他还得强忍着,李承乾的事现在还不能告诉长孙皇后。 在他走后,一切事情还得靠着长孙呢。 “高明没什么事,是父皇突然病了,朕有点担心,所以想先行赶去灵州,但此事不宜让他人知晓,你明白吗?” 长孙皇后迟疑的点了点头,觉得有点不对劲,她最近这两日心慌的厉害,不安的问道:“父皇病的不严重吧?” “没事,就是偶感风寒,等会我会跟尉迟敬德和高士廉嘱咐一二,有事不决,你可跟他二人商议。” “陛下放心,臣妾知晓了。” 李世民点了点头,在长孙皇后怀中躺了一会后见天色变暗,便带着几个侍卫偷偷的脱离了队伍。 在他走后没多久,皇帝偶感风寒的消息便传了出来,而后没多久,皇帝又突然下令每天只赶十里路,具体的事情,交由高士廉负责。 一些妃嫔和大臣纷纷前来问安,但都被长孙皇后以李世民需要静养为由挡在了车架外。 崔康看了眼庞大奢华的龙撵,心里暗自琢磨了起来。 要是一天行十里,那等赶到灵州可就到年后了,看来这次,是给李承乾上不了眼药了。 唉… 崔康叹了口气,觉得白费了一腔心血,他又是派马匪又是勾连突厥三部的,就是准备等李世民到了灵州后,给李承乾找找麻烦,如今看来,是白费心机了。 可惜了,可惜了…… 崔康心里一阵长吁短叹。 他不知道的是,本来到了灵州之后应该蛰伏起来的马匪,因为受不住来来往往的商队的诱惑,在劫掠了一番后被李承乾直接给剿灭了。 而本应该在年关前才来叩边的弥兰部,也因为弥勒索朗的迷之自信,被直接歼灭。 他和长孙无忌的所有计划全都被打乱了,但也正是因此,因缘巧合的将李承乾送上了绝路。 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 草原的深夜很冷,会将人的脑袋都冻的发麻,所以到了晚上,草原上的人轻易不会出帐篷。 但在今天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嵇察河两岸以及河面上各有一条火龙,三条火龙不知疲惫的向西前行着。 “殿下!” “都督……” “太子殿下……” 尉迟宝林的嗓子都已经变得无比嘶哑,但他仍旧嘶声力竭的高喊着李承乾。 他已经一天两夜没有睡觉了,但尉迟宝林现在没有一丝倦意,从下午搜寻到现在,连李承乾的一根毛都没有找到,他的心拔凉拔凉的,那还有睡觉的心思。 尉迟宝林机械的在冰面上行走着,跟着他在冰面上搜寻的这一队士卒,却突然停住了脚。 这一队的队正见尉迟宝林还在往前走,连忙喊道:“尉迟将军,别再往前走了,有水声!” 尉迟宝林一愣,拍了拍脸清醒了一点之后,还真的听到了哗哗的水声。 有水声,就代表这一片冰下面的水没有冻住,也就是说,他们随时可能会掉进水里。 掉进冰窟窿里很危险,但跟找不到李承乾相比,尉迟宝林宁愿掉进冰窟窿里。 队正一看尉迟宝林仍旧不管不顾的往前走着,当下咬咬牙,就令他手下的人脱掉甲胄轻装前行。 一行人提心吊胆的在冰面上又前行了两里之后,水流声越来越响,这一下子大家是真的不敢走了。 唯有尉迟宝林跟失了魂一样,还在往前搜寻着,这太子没找到,要是再折损个国公之子,那回去更是没法交代了。 正当这队正心急无助的时候,突然一士卒大喊道:“前面有东西。” 队正举着火把一看,前面的冰面上,隐隐约约好像躺着一匹黑马。 还没等他看仔细呢,尉迟宝林匆忙就跑了过去。 他壮的跟个小山一样,每跑一步,冰面就一阵咔嚓咔嚓之声,众人的心也跟着一甩一甩的。 尉迟宝林才不管这冰面会不会被他踩踏呢,他的眼中,现在只有那匹马,这匹马,正是当初拉着李承乾跑的那匹黑马。 等到他跑过去之后才发现,这匹马已经被冻成了冰雕,四周还零零散散的落了许多的箭,这些羽箭现在也是结了冰,看起来就像是河面长出的冰凌一般。 尉迟宝林的心一紧,连忙举着火把对着四周看了看。 不远处,嵇察河一分为二,一面是冰,一面是水。 他连忙奔向了右面,趴在冰面上认真的看了看,这里仍旧结着厚厚的冰,从表面来看,没有任何人留下的痕迹。 也就是说,李承乾最后消失的地点就在那个岔口。 如此一来,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了,一:突厥人将李承乾抓走了,二:李承乾掉进了冰河中。 终于有了线索了,尉迟宝林心一热,迅速将甲胄大衣全都脱掉,只着一里衣,以匍匐前进的姿势,慢慢爬向了左边冰层与流水的交界处。 他一边爬,一边仔细的观察着薄薄的冰面,终于,在爬出了三四米之后,他发现了淡淡的一丝划痕,尉迟宝林大喜,顺着划痕又爬出了几米之后,一丝淡淡的血迹直接延伸到了河水中。 以目前的情况看,李承乾很有可能是跳进了河水中,没落到突厥人手里就好。 尉迟宝林长松一口气,看着清澈明亮的河水,他将手伸了过去想要洗把脸清醒清醒。 但刚刚接触到水的一刹那,他便抽回了手。 这水,好凉啊,简直是冰冷刺骨。 尉迟宝林又想哭了,掉进这水里,还不如被突厥人抓去算了呢。 正文 一百七十章:捡来的小白脸 “牛老大,他都烧了两天了,这么下去那岂不得烧死了?你赶紧再给看看。” 姜熙月站在床边,用手中的马鞭捅了捅躺在床上的小白脸。 两天前她去河边散心,前脚刚祈祷完老天爷赐她一个如意郎君,后脚这小白脸就从河边飘了过来。 虽然从样貌来看,这小白脸比她小了个两三岁,但姜熙月也不在意,老天赐,不可赐嘛。 况且这小白脸长的还算不错,勉强也算配得上她,不管怎么说,总比她爹挑的那个尖嘴猴腮的东西好。 一想到季老三,姜熙月心里立马一阵恶心。 她可不想和那样的人成亲,所以,这小白脸一定不能有事。 姜熙月看向了牛老大,将手中的马鞭捏的嘎吱作响。 坐在床边的牛老大,心里一紧,立马假模假式的把起了脉。 他闭着眼睛不断的摇头晃脑,时而皱眉时而叹气,一副看起来医术颇为高深的样子。 但其实,牛老大现在心慌的要死,他给牲口看病心里都没底,别说给人看病。 况且这人又受了这么重的伤,那小脸又白又烫,看样子也就是只剩一口气,说过去可就过去了,这让他怎么治? 牛老大心里苦啊。 这不是为难人吗? 要搁别人,牛老大早都撂挑子跑路了,可面对姜熙月,他只能硬着头皮不懂装懂。 没办法,谁让他惹不起这位小主呢。 姜熙月,芳龄十九,大风帮帮主姜堂启的掌上明珠,也是他唯一的子嗣,所以自小便受尽宠爱,那真的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姜熙月也因此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再加上从小在土匪窝长大,难免又沾染上了一些土匪的秉性。 牛老大要是告诉她自己无能为力,姜熙月定然又会让人把他塞到马厩里去,去跟那些骡子马呆几天。 这种事她也没少干,这位少当家的虽然是个土匪性子,但秉性纯良,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愿意伤人,所以,她撒气的方式,就是将招惹她的人塞到马厩里去。 以前,姜熙月有一匹心爱的马,因为老莫名其妙的流眼泪,所以她便让牛老大看看是不是有了什么毛病。 结果没想到,牛老大两副药下去,直接将这匹马送走了。 气的姜熙月直接将他在马厩里关了七天,那等生不如死的感觉牛老大是不想再体会了。 所以这小白脸,他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在装模作样的把了一番脉后,牛老大心里有了主意,立马果断道: “小姐,这人身体里入了不少的寒气,而后拔箭的时候又损耗了不少的精血,如今要想保一条命,那就得需要千年人参和冰山雪莲这样的宝物。” 牛老大面上一副可惜之色,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不论是千年人参还是冰山雪莲,那都是人间至宝,他们这小小的土匪窝定然是没有的。 方子他出了,但没有东西,这可就怪不得他了。 牛老大心里一阵窃喜,为自己的机敏点赞。 姜熙月一听需要这两个东西,眉头微微一皱,看了看床上嘴皮都烧干了的小白脸,犹豫一二后,有了决断。 “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 牛老大点了点头,待姜熙月走后,他立马双手合十向上天祈祷了起来。 ‘老天爷啊,赶紧将这小白脸带走吧,可别祸害我了。’ 求完老天爷之后,牛老大又趴在床边虔诚的对着李承乾道:“小兄弟啊,千万不要怪老哥,到了那边冤有头债有主,谁将你伤成了这样你就找谁去吧,可不管我的事啊。” 说完之后,牛老大又抬头望向了房顶,接着求起了老天爷。 几分钟之后,姜熙月神秘兮兮的抱着一木盒进了屋,一看就是没干好事。 牛老大正不解的时候,她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怀中的木盒。 “你看,是不是这个东西。” 檀香的木盒一看就价值不菲,牛老大打眼一瞧,直接傻了眼。 虽然他也没有见过千年人参和冰山雪莲,但从样子来看,盒中的这两个玩意,应该就是了。 这种东西,姜熙月是从哪搞来的? 牛老大傻傻的看向了姜熙月,一脸的不可思议。 “看什么看,这是不是你说的人参和雪莲?” “是…。”牛老大下意识的答了一声,而后又快速的摇了摇头。 姜熙月见此杏眼一眯,语气不善道:“到底是不是?” 牛老大苦涩的点了点头,姜熙月冷哼一声,直接将木盒塞在了他的手里。 “既然是,那就快点治病,要是治不好,那可别怪我不客气!” 姜熙月将手中的马鞭甩的乓乓作响,牛老大的小心脏也跟着一甩一甩的。 他现在很是难过,还不敢表露出来,只得向老天爷再次祈祷,他刚刚的话全都是屁话,老天爷可千万别将这小白脸带走。 牛老大一边祈祷,一边将巴掌大小的人参和雪莲捣成了汁,一股脑的给李承乾喂了下去。 看着碗里的残渣,牛老大趁姜熙月出去的功夫迅速的舔了个一干二净。 等到姜熙月进来的时候,牛老大面色潮红眼珠子也变得通红,犹如疯牛一般。 “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小姐,小的先出去了。” 牛老大咬着牙,走路的姿势很是奇怪,两腿隐隐约约的不停的在抖。 姜熙月一脸不解之色,待他走后才发现,床上的李承乾也如牛老大一样面色通红,鼻息都变得炽热。 这时候要是在他额头上打个鸡蛋,保不齐都能煎熟了。 正在姜熙月傻眼的时候,李承乾的胸膛开始了剧烈的起伏,而后猛地吐出了几口黑血。 粘稠的血液吓的姜熙月后退了好几步,而李承乾在一阵剧烈咳嗽之后,直接没了动静。 姜熙月害怕的咽着口水,犹豫了几息之后,壮着胆走到了床边。 看着面色依旧潮红的小白脸,姜熙月颤颤悠悠的将手指,放在了李承乾的鼻孔。 呼…… 虽然鼻息依旧烫手,但有气就好,姜熙月长出一口气,而后,她心里又冒起了一股火。 拿上马鞭,就奔向了后山,这个庸医,这一次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正文 一百七十一章:祈祷 姜熙月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从牛老大屋中传出的靡靡之音,让她终究是没敢进去。 虽然未经人事,但姜熙月也不傻,直接脑补出了里面的景象。 该死的郎中,把人都快要治死了,居然还敢白日宣淫。 姜熙月很是恼怒, “水……水……” 李承乾干瘪的声音让姜熙月一愣,她还以为是出现了幻听,毕竟刚才那声音不像是人发出来的。 直到过了几分钟之后,李承乾再次嘟囔了两句,姜熙月这才反应过来,匆忙就倒了一杯水。 干瘪的嘴唇刚碰到碗,李承乾就犹如沙漠中即将要渴死的人一般,哐哐的直接一饮而尽。 咳咳咳…… 咳了几下之后,李承乾又变成了活死人的状态,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屋内无人,姜熙月也颇为大胆的直接坐到了床边,看着李承乾红扑扑的脸蛋,莫名的失了神。 昏迷中的李承乾对外部的情况一无所知,他像是被困在了另一个世界。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死了,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是真是假,反正他被折磨的死去活来。 起先,这个世界天寒地冻,李承乾被冻的感觉每个神经都在发颤,而后一刹那间,世界又变得一片黑暗,仿佛一切都变得虚无。 等到李承乾刚刚适应这种昏暗的时候,四周又瞬间变得明亮,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大火,那扑面而来的温度,让李承乾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融化。 在这个时候,李承乾突然想到了地狱,听说,十八层地狱中有一层便是业火狱,专门以无穷无尽的烈火来惩罚在阳间犯有罪过的人。 看着无穷无尽的烈火,李承乾情不自禁的开始反思起,自己是不是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以为自己是下了地狱,但其实,只不过是补过了头罢了。 千年人参和冰山雪莲,这都是大补之物,寻常的人稍微多吃一点那都容易流鼻血。 牛老大给牲口下药下习惯了,从来不考虑什么用量,他将这两物一次性给李承乾全部吃下,没有将人直接补死,已经算是老天爷尽力庇佑了。 …… 在李承乾高枕而卧的时候,他的老子李世民一夜之间赶路两百余里,到了灵州城之后,他前脚刚下马,后脚马儿便轰然倒地,一番口吐白沫后,直接一命呜呼。 魏府,书房。 “臣,参见陛下。” 魏征两眼浑浊一副疲惫至极的样子,李世民跟他差不多,声音嘶哑道:“可有消息了?” “没有。”魏征摇摇头,一骨碌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道:“请陛下责罚!” 当初魏征请求跟李承乾来灵州,李世民为什么想都没想直接同意。 就是因为李承乾毕竟年幼,身边有个魏征这样的人,既可以帮衬他,也顺便看着他别出什么事。 这和皇帝临终前托孤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李世民将自己的儿子托付给了魏征,结果现在李承乾生死不知下落不明,要是论罪的话,也够魏征喝一壶了。 虽然讲道理这事怪不到魏征的头上,但在如今这年月,没有不是的君父,只有无能的臣子。 李世民现在心乱如麻,他暂时还没有追究的心思,扶起魏征之后,便让他安排车驾前往行宫。 灵州大道的路灯依旧明亮,李世民看到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心里更是刺痛无比。 在经过三里营的时候,他虽然没有进入城区,但也能感觉到那股生机。 一个地方若是有着蒸蒸向上的生机,那百姓的日子定然差不了,而在进入灵州城之后,他更是在生机勃勃之外还感觉到了一股希望。 这股希望,是灵州的希望,也是大唐的希望。 李承乾入住灵州不过一年,他便让这贫瘠的地方改头换面,让以往麻木不仁的百姓有了活力。 这该是何等的手段? 如果再给他五年、十年、二十年,灵州会变成什么样?大唐又会变成什么样? 李世民想象不到,但他无比肯定一点,那就是大唐定会超越历朝历代,李承乾也会建下不世之功业,超越历代帝王,成为亘古一帝。 但现在,一切都快要变成镜花水月了,李世民坐在马车里,不停的暗自流着泪,魏征低着头,心里也是无比难受。 以往李承乾在,总觉得他太能瞎折腾了,今天搞这么一出,明天又搞那么一出,搞来搞去,搞得大家都乱糟糟的。 可是现在,当李承乾不在了之后,魏征静下心来一看,原来以往在他眼中的瞎折腾,已经将灵州城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都改变了一番。 以往大家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过得犹如一潭死水,现在却不知不觉间变得颇有活力。 前几天,这个点灵州城还是热闹非凡,灵州大道也是人来人往,现在,寂静的灵州城空荡荡的街道,让魏征突然发觉,之前那些令他厌烦的小事,好像也颇为有趣。 要是李承乾能回来,他绝口不再提宵禁之事,以后李承乾不论想折腾什么,他都双手赞成。 魏征在心里祈祷的同时,李世民也在祈祷着。 万般罪责一切不是皆在他一人,只要老天爷开眼,让李承乾平安无事,他便用纯金给满天神佛铸一金身,哪怕他就此退位都行。 小小的马车内,以往视神佛为无物的君臣二人,虔诚的拜着他们熟知的每一个神仙。 灯火通明的别宫内,习惯了熬夜的李渊才准备睡觉,但看着桌前密密麻麻的一堆铭牌,他却又是一阵头痛。 今夜,翻谁的牌子呢…… 李渊的手在牌子上划来划去。 今天他的状态不错,适合一展雄风,可选谁呢? 宋美人身材好,张美人娇羞,刘美人声音好听,赵美人放的开…… 李渊犯起了难,正当他举棋不定的时候,高士德进来道:“陛下,皇帝陛下求见。” 皇帝陛下? 李渊眉头一皱,高士德跟在说绕口令一般,让他一时都未反应过来。 “是,皇上和魏大人来了。” “你……你是说世……”李渊下意识的语气一喜,而后又故作怒气道:“你是说那逆子来了?” 高士德没敢回话,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正文 一百七十二章:谁都不爽 李渊现在非常的拧巴,知晓李世民来了,他的心里莫名的有了一丝喜意,但也正是这丝喜意,让他又非常的恼怒。 李渊气呼呼的令高士德收起了桌上的铭牌,不知道该不该让李世民进来。 殿外的李世民等了几息之后见高士德一直不出来,他也等不及了,直接大步跨进了安西殿。 魏征本来也跟着迈出了一步,但想了想后,还是守在了殿外。 时光只解催人老,父子二人五年未见,此刻四目相对,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对方,两人这心里都是百感万千。 李世民张了张干瘪的嘴唇,最终一言未发,直接跪倒在地,一边流泪一边道:“孩儿,参见父亲。” 刚刚过了而立之年的李世民真情流露,此刻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看的李渊也是心里一痛。 他离开长安的时候,李世民还是风华正茂,短短五年,当初名满天下的秦王殿下,现在也是一副沧桑之态了。 李渊的心一抽抽,眼中也是浸出了泪水。 眼瞅着这位太上皇也要真情流露了,但李世民却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道:“父亲,孩儿错了,玄武门之事,孩儿悔不当初啊。” 李世民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直接哇哇大哭了起来。 躲在角落的高士德一听,心立马一抽抽,连忙就跑了出去,顺手还带上了门。 殿外,高士德和魏征互相瞅了瞅,两人都叹了口气。 而在殿内,李渊一听玄武门,脑中立马浮现出了李建成的音容样貌,每逢佳节倍思亲,如今临近年关,想到他那恭孝至顺的长子,李渊瞬间老泪纵横。 原本早已消散的怨气,此刻又在心中汇聚,看着哭天抹泪的李世民,李渊直接暴露道:“现在知道后悔了,现在后悔有什么用,你大哥还能活过来吗?啊!” 李渊将桌上能拿的起来的东西,全都扔到了地上。 李世民也不说话,跪在地上双肩不停地耸动。 “你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也会尝到骨肉相残的滋味。” 李渊愤然起身,恶狠狠的撂了一通狠话,这让李世民哭的更加凶了。 “父亲,高明……高明出事了。” 李世民断断续续的将事情大概讲了一遍,李渊听完之后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 他那机敏聪慧寄托着他全部希望的孙儿很有可能没了。 李渊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这是真的,但这是李世民亲口所说的,由不得李渊不信。 李渊瞬感气血翻滚,但他很快便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一番分析之后,他迅速做出了安排。 “此事万万不能声张,不然灵州定然会人心动浮,第一团有数千人,交由他们搜寻便足够了,若是找不到人的话,你早早做准备吧。” “记住,帝王当以天下为重,瞅你这哭哭戚戚的样子,哪有一点皇帝的样子。” 李渊恨铁不成钢的训斥了几句之后,便叫进来了高士德,令他去将偏殿收拾出来。 等安置好李世民之后也已经到了凌晨,但李渊却是一丝睡意都没有了,他孤零零一人坐在安西殿中,看着殿外明亮的灯光,心里也开始祈祷了起来。 …… 这个夜晚许多人无眠,执失思力带着人沿着嵇察河搜寻了五十里地,一点李承乾的线索都没有。 所有人的心里都压了一块大石头,他们这些人,第一团的士卒,是吃的李承乾的饭,李承乾要是没了,他们的饭碗也就没了。 所以这些士卒,也纷纷都在心里祈祷了起来。 秦怀玉更是将尉迟宝林胖揍了一顿,他下手极狠,也就是房遗爱留在了灵州城,要不然,他身为亲卫统领,会被秦怀玉揍得更狠。 第一团数千将士,沿着嵇察河两岸,不分昼夜的高喊着李承乾,犹如一堆锲而不舍的索命鬼一般。 灵华山,此山位于草原西部,靠近西突厥阿肆柯部,是方圆百里之内最大的一个山脉。 大风帮的老巢就在此山内,他们盘踞在这里有个小十年了,今天一大早,灵华山就热闹了起来, 外出半个月的大当家姜堂启终于回来了,并且还带着满满当当的十大车货物,这对大风帮众人来说,那就是大喜事。 “爹!” 姜堂启一脸络腮胡,一米八几的个子看起来又高又壮,不仅非常的有气势,还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不好惹。 但在看到姜熙月之后,这位威名赫赫的大当家,便直接从老虎变成了小猫,笑呵呵的,看起来还有几分局促。 “我离开这半个月,你没给我惹麻烦吧?” 姜熙月想到从姜堂启房里偷出来的人参和雪莲花,神情一滞,立马做贼心虚的低下了头。 姜堂启一看,还以为姜熙月是不高兴了,连忙道:“爹说错话了,别生气。” 姜熙月哼了一声也不多言语,这个时候,一个瓜子脸小眼睛皮肤白皙,一副书生打扮的人从一旁闪了出来。 “小姐,半月不见,小姐风采依旧啊。” 别看季老三文绉绉的,但他其实也没上过什么学,就读过两年私塾勉强识一些字罢了。 几年前,姜堂启劫了一个商队,季老三那时候是个账房先生,因为他识字,所以便被聘请为了大风帮的军师。 在大风帮这些粗人中,他勉强能算个读书人,所以平日里,季老三说话总是文绉绉的。 他想给人一种学识渊博运筹帷幄的范,但癞蛤蟆再怎么打扮他也变不成青蛙。 肚子里没有那么多的墨水,成日里还爱卖弄,这就使得他有点不伦不类四不像了,所以姜熙月对他很是厌烦。 一看到他,姜熙月就立马变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姜堂启看了一眼姜熙月,心里暗叹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这女儿看不上季老三,但没办法,谁让如今山寨里只有季老三跟姜熙月比较合适呢。 季老三比姜熙月大三岁,性子成熟那就知道疼人,并且此人脑袋灵活还是个读书人,所以姜堂启才将姜熙月许给了他。 这一次他带人出山,正是为了给他二人置办成亲的东西,如今东西都置办好了,这成亲一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回来前爹找道士算过了,人家说下月初七是黄道吉日,在那一天成亲,以后日子会越过越红火。” 姜堂启笑呵呵的,姜熙月十九了还不嫁人,这都快成了他的心病了。 季老三也笑呵呵的,他贪恋姜熙月的美色许久了,如今,终于快心想事成了,等到成亲之后,他定然要好好收拾收拾姜熙月,看他还敢不敢对自己甩脸色。 看着笑呵呵的爹,姜熙月没好气道:“道士的话都是放屁,小时候不还有道士说我能当皇后吗?就他这样子难不成还能当皇帝吗?” 姜熙月不屑的看了眼季老三,怒冲冲道:“想让我嫁给他做梦。” 正文 一百七十三章:死了? 姜熙月头也不回的走了,一点面子都不给,姜堂启略显尴尬,季老三眼角闪过一丝阴霾。 “三郎啊,别往心里去,这丫头就是被我给惯坏了,等你们成亲之后就好了。” “岳丈言重了,小婿喜欢的就是小姐这种洒脱的性子。” 季老三非常自然的直接改口,姜堂启听到‘岳丈’二字,先是一愣,而后便笑的合不拢嘴。 “好好好!”姜堂启赞赏的拍了拍季老三的肩膀,连喝三声好后大笑而去。 看着他壮硕的背影,季老三迅速敛去了脸上的笑容。 这对天杀的父女,总有一天,定要好好收拾他们一番,不然难泄他心头之恨。 这三人之间的小插曲,没有影响到山寨整体的欢快氛围,众人皆是喜笑颜开欢声笑语的。 大当家的嫁女儿,这是大喜事一件,灵华山已经很久没有办过这样的喜事了,再加上姜熙月又是大家看着长大的。 如今她终于能嫁出去了,所有人都为她感到高兴。 在山寨中,唯独不高兴的,只有姜熙月自己了。 看着床上毫无动静的小白脸,姜熙月照例用手指探了探鼻息。 确定还有气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发起了愁。 她将这小白脸捡回来已经四天了,他要是一直这么躺下去,那捡他回来还有什么用? 姜堂启绝对不会允许她嫁给一个半死不活之人,到时候还是得逼她嫁给季老三那小人。 姜熙月越想越是苦闷,要不是姜堂启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她真想一走了之。 唉… 烦躁的姜熙月看着一动不动的李承乾,懊恼的抽了他一马鞭。 虽然力气不大,但还是抽的李承乾呼吸一滞。 看着小白脸的胸膛不在微微起伏,姜熙月一愣,随后害怕的将手又伸向了他的鼻子。 嘶! 姜熙月倒吸一口冷气,面色惨白的后退两步,扭头就跑出了屋子。 她神色匆匆的一路跑向了后山,许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姜熙月大惊失色之像。 …… “大哥,事情就是这样。” 听完二当家姜白石的汇报后,姜堂启恼怒的看向了牛老大。 “小姐捡回来的那男的,怎么样了?” “估计……估计是活不了了!”牛老大身形晃悠,回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 他没想到只是一点点的人参和雪莲花居然就有这么大的威力,昨天他和老婆大战了三百多回合,搞得今天走路都感觉跟飘着一样。 身体都虚到这种地步了,但还是感觉心里有一团火散不去,这可真是要人命了哦。 他一个正常人,喝了一点点药汁都成这样了,更别说那小白脸可是喝了整整一大碗。 虽然还没听到动静,但估计应该是活不了了。 以往治死牲口就算了,现在终于是搞出人命了,治死人可折阴寿啊! 牛老大心里一阵苦涩,但姜堂启却与之相反。 听到那人没有活路,他终是松了一口气。 养驴知道驴毛病,姜熙月什么想法打的什么算盘,他心里一清二楚。 如今人没活路了就好啊,要不然,就凭姜熙月那执拗性子,又会引起一场风波。 姜堂启的眉头刚刚舒展,姜熙月便火烧屁股的冲了进来,满头大汗的她二话不说,拽着牛老大就往外跑。 姜堂启和姜白石一愣,等二人回过神来,姜熙月和牛老大已经不见了踪影。 “大哥,这……” 姜堂启阴沉着脸,冷冷道:“走,去看看!” …… 姜熙月的闺房离姜堂启的屋子也就短短三百来米,这一点点的距离,愣是跑的牛老大感觉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你……你快看看……他……他没气了。”姜熙月一边大喘气,一边带着哭腔。 她长这么大,连个鸡都没有杀过,如今就是轻轻抽了一鞭子,怎么就把人给打死了呢? 姜熙月看了眼手中的马鞭,害怕的直接扔到了地上。 她以为自己杀了人,而牛老大也以为自己杀了人。 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李承乾,牛老大害怕得牙关都打颤,这治死了人和治死了牲口的感觉,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胆小的牛老大现在觉得屋子里都阴森森的,就像是到处都有眼睛在盯着他一样。 这种可怕的感觉,让他都快要吓尿了,更别说凑过去看了。 “你快去看看啊!” 姜熙月着急的推了他一把,没想到牛老大直接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害怕的干嚎道:“小姐啊,你放过我吧,这人死了,死了啊……” 牛老大直接嚎了起来,姜熙月一听人真死了,也害怕的手都抖了起来。 正在两人吓得魂都要没了得时候,姜堂启和姜白石无声的走了进来。 “怎么了?” “啊!”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姜熙月和牛老大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直接炸了窝。 瞅着女儿大惊失色,身为老父亲的姜堂启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站到了她的身前,将姜熙月护在了身后。 看着父亲伟岸的背影,姜熙月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指着床上的李承乾,带着哭声结结巴巴道:“爹…我……我打死人了。” 姜堂启一愣,姜白石和牛老大也是一愣。 对于姜堂启和姜白石来说,他们身为土匪,手上有几条人命,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对于牛老大来说,原来这人不是他治死的,是姜熙月失手打死的,如此一来,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和他没关系了。 牛老大长松一口气,流下了劫后余生的泪水。 “没事没事,死了就死了,爹给你担着。” 姜堂启拍了拍姜熙月冰冷的小手,而后走向了床边。 该说不说,这小子长的的确是不赖,看着也不大,就这么死了,的确是可惜了。 姜堂启心里刚有了这么一个念头,李承乾突然急速的咳嗽了起来。 这将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哪怕就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姜堂启都面色一变,迅速退回到了姜熙月的身前。 听说冤死的人有时候会诈尸索命,只有找到害死了自己的人报了仇之后,他们才会安心上路。 如今面无血色缓缓坐起的李承乾,怎么看都像是诈尸了,姜堂启做好了搏命的准备。 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姜熙月周全。 正文 一百七十四章:恼怒的姜堂启 有诈尸这种想法的,还有姜白石和牛老大。 在李承乾睁开浑浊的眼睛之后,姜白石硬着头皮站到了姜堂启的身旁,这么多年,不论面对什么,他们兄弟二人都是共同进退的。 而牛老大则就有点怂了,在李承乾睁开眼睛之后,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差点没将他送走,那空洞的眼神,真的就犹如地府之厉鬼一般,吓得他立马跪地,一边哭一边跟拜神一样,颤声道: “小兄弟不关我事啊,不是我害死你的啊,我还给你喂过人参和雪莲花呢,我是想救你的呀,你别找我啊!” 牛老大脑袋磕的梆梆作响,听到他的话,姜堂启和李承乾皆是一愣。 在这山寨中,只有他的手里有人参和雪莲花,这个秘密只有他和姜熙月知道。 平日里姜堂启是小心翼翼的日防夜防,没想到最后,还是家贼难防! 那人参和雪莲花到他手里三年了,他连根细细的胡须末都不舍得碰,就是准备给姜熙月留着。 女儿家家的嘛,总有一天是要成亲生子的,这年月生孩子,那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万一有个什么不对劲,这人参和雪莲花可就是提气保命的玩意啊。 前些年他突然重病,哪怕瞅着都快不行了,姜堂启也没想过动这两件宝物,他的心可谓是全都扑在了姜熙月的身上,结果这个小畜生的心全都扑在了石头上。 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小白脸,居然就将这等人间至宝拿了出来,姜堂启的心好痛啊。 要不是现在情况不对劲,他真想抽姜熙月几巴掌。 而李承乾现在身子虚弱脑袋昏昏的,可谓一点思维能力都没有,听到牛老大这话,他下意识的就以为自己是死了。 心中立马一阵悲愤,引得血压蹭蹭上涨,一句话未说,便又一头晕了过去。 看着又摔倒在床上的小白脸,屋内几人纷纷一愣神。 “爹…他是死没死?”姜熙月小声的问了一句。 姜堂启一听,心里立马冒起了一团火,一把甩开她的手,便怒气冲冲的走到了床边。 看了看刚刚将人魂都要吓出来的小白脸,他探了探鼻息,而后便瞪了一眼姜熙月,随后没好气道:“老二,将这小子抬出去,扔到林子里喂狼去。” 未等姜白石动,姜熙月便一敛刚才的胆小之色,高声道:“不准动,他是我的人!” 额! 姜白石看了一眼姜堂启,他这大哥果然被气了个不轻,眼睛犹如要喷火一般。 “老二,拉出去!” 一看姜堂启是真怒了,姜白石二话不说直接上前。 而姜熙月一看这是要来真的,也二话不说直接大步上前,连着推开姜堂启和姜白石后,干脆了当的躺在了李承乾身旁,随后便四脚八叉的抱住了他,犹如八爪鱼一般。 “哎呀呀!” 姜堂启一把盖住眼睛,气的跺脚道:“羞先人啊,你要不要脸,赶紧给我起来。” “我不,今天就不妨告诉你,这是老天爷赐给我的如意郎君,我嫁也是嫁给他,想让我嫁季老三,你做梦!” 姜熙月说完,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亲了一口李承乾。 这可把姜堂启半条命都给气出去了,他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屋中瞅来瞅去。 扫帚,打起来太疼了…… 木棍,容易没轻没重…… 姜堂启一边舍不得下手太重,一边又咽不下这口气,权衡一番后,他捡起了姜熙月之前扔掉的马鞭。 “我的老脸都让你丢光了,你起不起来!” 面对高高举起的马鞭,姜熙月丝毫不惧,这幅不知悔改的样子,让姜堂启脑门一热,直接冲动的挥下了马鞭。 但刚出手他就后悔了,这一鞭子打下去,那不得将姜熙月抽个皮开肉绽啊。 护女心切的姜堂启快速的将目标改向了李承乾。 啪。 清脆的一声鞭打声后,李承乾猛地睁开了眼睛,虚弱的倒吸一口冷气。 他现在有点神志不清,看着手中拿着马鞭的这壮汉,着实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之事。 怎么死了之后,又是被火烧又是被人拿鞭子抽的。 李承乾着实是想不明白。 姜熙月见李承乾又晕了过去,火冒三丈的看向了姜堂启。 本来怒气满满的姜堂启,一看女儿这眼神,不知怎地就感到了一阵心虚,下意识的就扔掉了手中的马鞭。 两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僵持了起来,就在气氛越来越尴尬的时候,一脸惊恐的季老三匆忙跑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姜熙月和让山寨众人议论纷纷的小白脸。 姜熙月捡回来一个小白脸,并且两人还同住一房,这在山寨里不是什么秘密,季老三今天刚回来,就有人告诉了他这件事。 本来季老三也没多想,但现在,看着两人不仅躺在一起,并且还搂搂抱抱的,季老三立马有种戴帽子的感觉了。 姜熙月这个贱人,平日里都不拿正眼瞧他,现在居然跟一个小白脸搂搂抱抱,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 至圣先师说的果然没错,世间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以。 季老三心中一阵悲愤,姜堂启见他愣了神,顿感羞于见人。 家门不幸啊! “三郎啊,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姜堂启刚起了个头,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索性就闭上了嘴。 而季老三一听这话心里更是怒了,你女儿都跟人睡一起了还说不是他想的那样。 这是把他当成傻子了,他好歹是个饱读诗书的人,这父女二人,欺人太甚了啊。 季老三深吸几口气,勉强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等到和姜熙月这个贱人成亲之后,他便能慢慢的将大风帮掌控到手。 等到那一天,才是收拾这父女二人的时候,有句话怎么说来的…… 季老三搜肠刮肚绞尽脑汁,终于是想起了那句话。 小不忍乱大谋! 这口气他现在先忍了,总有一天,他要将今日之辱加倍偿还。 “大当家的,不好了,山下来了一队官兵,此刻正往寨子来呢。” 什么? 姜堂启一愣,这里可是草原啊,突厥人来正常,怎么朝廷的官兵会来呢? 官与匪可自来势不两立啊。 他不过就是偶尔劫掠一下嘛,并且不到万不得已还不伤人。 又不是犯了天条,这些官兵不至于千里迢迢的从大唐跑到草原上来剿灭他吧…… 正文 一百七十五章:大聪明姜白石 “都打起精神来,这些土匪都是心狠手辣之徒,别不当回事,小心别把小命给搭进去。” 三连的士卒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身为连长,张成杰比他们更累,但他还得咬牙撑着,他要是露出一点倦意,那军心可就彻底散了。 自从出了灵州开始,他们一天最多歇息两个时辰,其他时间,不分昼夜的都在搜寻李承乾。 五天时间,第一团沿着这条嵇察河支流以连为单位分散于两岸十里之内,一路向西进行地毯式的搜寻,不论是突厥部落还是荒山野岭,哪怕就是那些零零散散的山洞,他们都没有放过。 但就是连李承乾的一根毛都没有发现,唯一称的上好消息的就是,这位太子殿下大概率还活着。 从嵇察河分出的这条支流,越往西河道便越浅,等到了这灵华山脚下的时候,已经不足小腿深了。 如果李承乾在上游水势较深的地方就死了的话,那泡在水里的尸体定会变得浮肿,绝对是不会飘到这一百里外的。 人活着,但就是找不到,这更是让众人抓狂。 如果这灵华山的土匪也没见过李承乾的话,他们还得往西,总之,执失思力的原话就是,要么找到李承乾,要么他们顺着这条支流找到天涯海角。 张成杰暗自叹了口气,他现在已经感觉两条腿不属于自己了。 正当张成杰刚强打起精神,侦查排三班长叶鲁便匆匆跑来道:“报告连长,前方就是土匪的营寨了,不过他们好像误会了,我们刚往前靠了几步,他们就冲我们放箭。” “你们侦查排没伤亡吧?” “没有。” 张成杰松了一口气,想了几息后,下令道:“一排望风,二排三排抓紧休息。” 二排三排的士卒一听休息,直接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然后立马打起了呼。 醒着与睡觉,相隔不足一秒,一排的人羡慕的看着其他战友,而张成杰,则跟着叶鲁赶向了土匪营寨。 …… “大哥,这些官军有点不对劲啊,就来了这么点人,还一个个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应该不是来攻打我们的吧?” 姜白石的话听起来有几分道理,但姜堂启也不敢大意,仍旧紧紧盯着营寨外不远处的那几十个官兵。 “连长!” 侦察排排长邵宁将目前的情况汇报了一番,张成杰听完后,直接拿着铁皮喇叭高举双手,逐渐向大风帮的营寨靠近。 见他孤身一人,姜堂启倒也没令人放箭,张成杰就这样顺利的到了营寨外十米处。 “寨子里的兄弟不要误会,我们不是来攻打你们的,只是想问问你等有没有见过这人,回个话我们就走。” 张成杰展开了魏征令人送来的画轴,画里的李承乾英武非凡栩栩如生,但隔了十米,姜堂启等人的眼睛也不是望远镜,根本看不仔细。 “老二,你和三郎出去看看!” 季老三一听,直接在心里破口大骂了起来,这官军要是耍诈的话,他不就完了吗。 姜白石可没有他这么多的花花肠子,一听大哥吩咐了,他二话不说,拉着季老三就出了营寨。 耗子见到猫天然的就会害怕,再加上张成杰一身甲胄非常的有气势,不论是姜白石还是季老三都颇为紧张。 “两位不要害怕,你等可见过这人?” 姜白石看了一眼,随后眉头一皱,画中的这人,怎么那么像他侄女床上的那人。 季老三也看了一眼,虽然觉得有点眼熟,但他也没认出来。 张成杰见姜白石望着画像愣了神,连忙追问道:“你可是见过,可知人如今在何处?” 姜白石回过了神,见张成杰一副急迫的样子,正要张嘴的时候林中的鸟突然全都飞向了空中,而后便又响起了一阵军号声,姜白石面色一变,迅速摇了摇头。 张成杰一脸失望之色,道了声谢,急匆匆的转身就跑。 突然响起的军号声代表发生了紧急情况,张成杰带着侦察排连忙返回了林中。 临时营地中,一头花纹靓丽的大老虎躺在地上正在剧烈的喘息着,它的肚子上被捅了好几个窟窿,正不停的冒着血。 三连的士卒也被这突然袭出的老虎伤了四个,虽然都是轻伤,但张成杰还是异常的恼怒。 真他娘的倒霉到家了。 张成杰抽出刀,对着老虎砍了一刀又一刀,他的心态直接崩了。 …… “大哥,那些官兵出山后向西走了。” 姜堂启松了一口气,走了就好啊…… “哪来的老虎?”看着被砍成稀巴烂的老虎,姜堂启摇了摇头,可惜这上等的虎皮了。 “应该是那些官军杀得,除了他们,别人也没这本事。” 姜堂启点了点头,对着其他帮众吩咐道:“拉下去收拾了,晚上咱们吃虎肉。” 众人立马一阵高呼,见大家都是一副开心的模样,姜堂启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姜白石看了看好大哥,将他拉到一角,悄悄道:“大哥,刚刚这群官兵寻的人,就是熙月捡回来的那小白脸。” 姜堂启笑容一滞:“你确定?” “嗯”姜白石点点头,认真道:“刚刚我本来是想告诉那官兵人就在我们寨子里的,但林中的鸟全都突然飞了起来,一下就给我提了个醒。” “那小白脸被熙月带回来的时候可是受伤颇重,并且只穿了一里衣,我猜,他应该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被人突然袭击,所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 “这些官兵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从大唐跑到草原来。” 姜堂启听完之后眉头紧皱,细细思索一通后,不自信道:“你的意思是,这人是被官兵所伤?” “大概率如此,要不然官兵找此人作甚,要不然他就是什么达官显贵,但那些贵人怎么可能跑到草原上来。” “况且,如果他真的是贵人,能出动官兵找到这里来,那他的身边应该有许多的护卫,又怎么可能沦落到这般地步。” “依小弟看,这小白脸恐怕是在大唐犯了事所以才逃到了草原,能让官军追的这么紧,恐怕这小子犯的还是大事。” 说到这,姜白石左右看了看,又压低声音道:“说不定,恐怕犯的还是那诛九族的事,所以小弟才没吱声,熙月不仅把这小子捡了回来还给他治病,小弟怕那些官军若是知道了,恐怕会以为我们是同伙,要是给安个窝藏之罪,那咱们不是完了吗?” 姜白石现在看起来非常的有智慧,姜堂启听的频频点头,觉得十分的有道理。 要是这样的话,那这小白脸说什么都不能留在寨子里了,要不然,恐怕他们最后都要跟着一起陪葬。 “你去叫几个信得过的人,跟我一起去把那小子扔出去,这样的祸害不能留。” “可是熙月那丫头……” 姜堂启看了眼姜白石,立马义正言辞道:“事关全寨老少爷们的性命,哪还能由着她的性子胡闹,赶紧去叫人。” 姜白石点了点头,连忙挑了几个心腹之人,跟着姜堂启冲向了姜熙月的闺房。 正文 一百七十六章:醒了 嘶! 李承乾犹如死人还魂一般突然的睁开了眼睛,脑袋又空又痛,就跟刚从冰柜中取出来的一般。 这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做了一个穿越大唐的梦,但下一秒,坚硬的木床透亮的轻纱,古色古香的摆设以及清淡的香味,还有趴在桌上睡觉的那个女人,让他明白,这一切都不是梦。 既然不是梦的话,那他就是没死了。 李承乾无声的笑了笑,庆幸自己的死里逃生。 缓了几分钟之后,脑袋里的寒气消散了许多,也不知道躺了几天了,他感觉脑袋都有点缺血了。 还没等坐起,李承乾便尝到了什么叫做钻心的痛。 看着渗出淡淡血迹的左肩他才想起来,在落水之前好像还中了一箭。 这次遭了这么大的罪,等回到灵州之后,他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李承乾一边在心里撂着狠话,一边咬着牙忍着痛坐了起来。 以往起床轻轻松松,现在起床气喘吁吁。 这么一件小事,愣是让他又缓了两分钟。 坐在床边观察了一番这简单质朴的屋子后,李承乾的目光放在了正熟睡的女人身上。 一身白衣身姿妙曼,高高盘起的随云髻,说明这女子还未出阁,趴在桌上睡觉的姿势,让她多了几分柔弱美的味道。 斜髻娇娥卧桌眠,梨花风静鸟栖枝。 单纯从背影来看,这是个美人。 李承乾下床,一边活动僵硬的身体,一边凑向了睡睡中的女子。 他想看看这女子身上有没有什么利器,顺便瞧瞧这是不是个背影杀手。 相隔得不远,但李承乾的步伐却很虚,也就十来米的距离,他愣是磨蹭一分多钟。 越靠近这女子,越能闻到一股清淡的香味,这香味,让李承乾不知为何就想到了绿豆糕。 那酥酥软软的糕点,让他情不自禁的咽起了口水。 站在女子身后,能听到有节奏的轻微呼吸声。 安静的房间熟睡的女人,燃烧的木炭啪啪作响,这一幕,让人觉得非常的静谧,在这种静谧之下,李承乾的心也突然放之一空。 来到大唐六年了,他第一次有这么轻松的感觉。 如果可以,李承乾很想多享受一会这样的感觉,但门外突然响起的脚步声,让李承乾心中一惊。 他转身想要回床上接着装昏迷,但他刚迈出一步,紧闭的木门就被人粗暴的推开。 倒灌进来的寒风,让李承乾打了个激灵。 看着突然闯进来的这几个壮汉,李承乾心里一紧,而进来的姜堂启,看到突然下地的小白脸也是心中一紧。 两方都很紧张。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 呼……呼……呼…… 三个呼吸之后,两方都有了动作。 姜堂刚迈出一步,李承乾便先下手为强,一把抓向了姜熙月盘起的发髻。 高高盘起得发髻在被快速的抽掉簪子之后,乌黑的秀发便如天女散花一般在空中舞开,而后又如瀑布一般快速的落下。 李承乾瞬间就被惊艳到了,头发乌黑透亮就罢了,竟然还一点头皮屑都没有。 这一刻,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李承乾却莫名其妙的想到了海飞丝。 去屑实力派首选海飞丝,想到这句广告词,李承乾便下意识的一笑。 他笑起来其实挺阳光的,但在姜堂启的眼里,这个笑容着实邪祟。 好人能这样笑? 这样笑的能是好人? 李承乾如今就站在姜熙月的身后,这让姜堂启很是担忧。 事实证明他的担忧也没错,因为李承乾在拔掉发簪之后,直接将尖锐的玉石发簪顶在了姜熙月的脖子上。 紧握在手中的发簪,能感觉到姜熙月越跳越快的脉搏,李承乾知道,被他劫持为人质的这女子已经醒了。 他身体现在很虚弱,为了避免意外,李承乾将发簪直接顶在了动脉上,姜熙月现在丝毫不敢动,只得保持趴在桌子上的姿势。 浓密的头发将她的脸遮盖了起来,没人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姜堂启一看女儿被劫持,当下便目眦尽裂道:“快放我儿。” 李承乾看了看他,也不松手也不言语。 放人,肯定是不行的,他之所以不讲风度的挟持一女子,还不是这几个壮汉进来之后看向他的眼神非常的不怀好意。 这几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就凭他们刚刚那种眼神,李承乾就知道,他们肯定是想对自己干什么不好的事。 姜白石的脾气比较暴躁,见李承乾毫无动作,他忍不住的开口恐吓道:“快放人,要不然定然将你扒皮抽筋!” 李承乾也不是吓大的,恐吓他的人多了去了,姜白石还排不上号。 见这贼子不仅没有被吓到,反而眼睛冒起了凶光,姜堂启瞪了一眼姜白石后,连忙服软道:“小兄弟,别冲动别冲动,万事好商量,你可是我们救回来的,看你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可不能干那恩将仇报的事。” 李承乾一听这话眉头微微一皱,这几人凶神恶煞的,一看就是刀口上舔血的主,他们能干这好事? 暗自思索一二后,李承乾看向了俯首趴在桌上的这女子,想了想,便收起了一点簪子。 姜熙月立马松了一口气,但她依旧不敢动,心里暗自后悔将这小白脸捡回来了。 “让他们出去!” 干瘪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感情,姜堂启不敢迟疑,连忙将其他人赶了出去。 “这里是哪里?” “灵华山。” 这个名字很陌生,李承乾一点印象都没有。 “此地离灵州有多远?” “一百六十多里地。” 李承乾稍一思索,随后又问了几个问题,姜堂启都非常耐心的一一解答。 知晓他们是土匪之后,李承乾的心反倒是安了一些。 这些土匪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这种刀口上舔血的营生,为的不就是那三两碎银嘛。 只要给他们钱,这些人也犯不上为难他,毕竟大家之间,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李承乾快速的权衡了一番利弊,然后将手中的玉簪,扔在了桌子上。 姜熙月那也是个从小练武的人,没有了脖子上的威胁,她如泥鳅般顺滑的一个诡异转身,直接和李承乾来了个面对面。 凌乱的头发,让她多了几分贞子的味道,还未等李承乾反应过来,他便被一脚踹翻在地。 正文 一百七十七章:摸不透的土匪 这一脚势大力沉,踹的李承乾上气不接下气。 大意了,原以为是个瘦弱女子,没想到居然还有两下子。 李承乾后悔了,应该在事情谈妥后再放人的。 姜熙月一边盘着头发,一边恼怒的看着李承乾。 这个该死的东西,看起来人模人样的,谁知道是个歹人,可惜那人参和雪莲了,就不该救这种王八蛋。 姜熙月现在是悔恨不已啊,特别是她还当着众人的面亲了这歹人,越想,姜熙月眼里的火越旺。 那刀子般的眼神,看的李承乾头皮发麻,但姜堂启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如今女儿能认清歹徒的真面目,他这老父亲心里很是欣慰。 “姑娘,误会误会!”李承乾看着拿着马鞭,一脸凶神恶煞之像的姜熙月,连忙一通解释。 但可惜,他的解释都是徒劳的。 之前为了救李承乾,姜熙月又是偷东西又是硬钢姜堂启的,可谓是面子里子都豁出去了。 结果呢,错付了,终究是错付了…… 啊…嘶…… 李承乾一边惨叫一边倒吸冷气,可谓是惨到家了。 细皮嫩肉的他,很快被抽出了几道长长的伤痕。 来到大唐这么久,李承乾头一次被人这么对待。 抽了几鞭之后,姜熙月眼含热泪,扔掉马鞭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姜堂启见此,立马一脸心疼之像,他这宝贝女儿可是十多年都没有哭过了。 这一切,都怪这个小贼人。 “老二,将他绑了塞进麻袋拉到后山埋了。” 姜白石点了点头,面色阴沉的走向了李承乾。 听到这话李承乾直接傻眼了,这些土匪好暴躁啊。 “等等,咱们无冤无仇的杀我做什么?杀了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我知道自己有错在先,这样吧,我愿意补偿,你们想要什么都行,如何?” 李承乾操着关中口音,小嘴如机关枪般吧嗒吧嗒的一通哔哔,听的姜堂启一阵冷笑。 “你个小贼人口气倒是挺大,要什么都行?好啊,我就要你的脑袋。” 李承乾方了,土匪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看着逐渐越来越近的姜白石,他立马改变策略。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呵呵”姜堂启冷笑一声,一脸不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一句话,将李承乾堵得哑口无言。 “哈哈哈,罢了罢了,要杀要剐随便吧,没想到会死在土匪手里,哈哈哈,造化弄人啊。” 李承乾绝望之下倒是也无所谓了,几声大笑颇有上古壮士之遗风。 这一下子,常年养尊处优养成的贵气,以及身为太子多年养出来的威严,全都散了出来。 气场这玩意,说虚也虚说实也实,这么强大的气场,是这些土匪没有见过的,他们一下子皆被震住了。 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气势,那定然不是个俗人啊。 姜堂启认真的看着李承乾,心里暗自琢磨了几分钟后,给了姜总石一个眼神。 待屋中只剩下他二人之后,姜堂启莫名变得热情了几分:“小子,你是关中人?” 李承乾一看这架势,貌似是又有活路了,连忙道:“不错,长安!” 从京城来,并且还气度不凡,这一看就是贵家子啊。 姜堂启微微点了点头,那审视的眼神中,夹带着股莫名之色,这让李承乾觉得有点不对劲。 “小子,既然我姑娘将你救了回来,那咱们也算是有缘,你就先安心养伤吧。” 姜堂启说完就兴冲冲的走了,李承乾一愣。 土匪的变脸速度果真快啊。 “大哥,那小子还埋吗?” 姜堂启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笑呵呵道:“不埋了,这小子是个人物,你觉得呢?” “看起来的确不是个俗人,估计身份肯定不简单。” “管他身份简单不简单呢,反正现在是个逃犯。”姜堂启看了看周边,压低声音道:“你觉得,他配熙月如何?” 姜白石一愣,看着大哥兴冲冲的样子,不安道:“大哥,这小子可是逃犯啊,万一……” “不要紧,咱们这就是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朝廷不可能一直盯着,再说了,他是逃犯不是正好吗,那就只能待在咱们得寨子里。” “可是……”看了眼姜堂启,姜白石犹豫道:“那季老三呢?你可是已经答应他……” 话还未说完,姜堂启便道:“无妨,毕竟没有成亲,大不了,我收他为义子嘛。” 姜白石点了点头,也不再言语什么。 …… 入夜。 在姜堂启的吩咐下,姜白石请上来了一郎中,虽然此人看起来也不像医术高明之辈,但比牛老大之流可强多了。 上完他的药之后,李承乾立马感觉舒服了许多。 本来还想琢磨琢磨脱身之法呢,但很快就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在他熟睡的时候,姜堂启也正做着姜熙月的思想工作,也不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反正没多久,姜熙月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看着呼呼大睡的李承乾,她冷哼一声,照旧睡在了火盆旁的吊床上。 一夜无话。 李承乾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等他睁开眼之后,就看到昨天那个女人正在桌子上吃着饭。 她的旁边,还有一碗饭,看起来,应该是给自己留的。 可惜李承乾不太敢吃这碗饭,这个女人,现在在他心里就是洪水猛兽。 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昏迷这么多天,姜熙月就是给他喂点稀饭吊着命。 如今桌上都是硬菜,鸡鸭鱼啥都有,李承乾能忍,但肚子却忍不了。 咕咕咕… 听到动静,姜熙月回过头瞅了眼李承乾,她的眼神很锐利,看的李承乾心中一紧,但同时,他也终于看清了这女人的脸。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美目盼兮,长的挺淡雅的,也算得上是一大美人,怎么下手就那么狠辣呢。 李承乾低下了头,想了想后壮着胆子,一瘸一拐的坐到了姜熙月的对面,讪讪一笑后,主动道起了歉。 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加上这女的还救了自己一命,李承乾将姿态摆的很低。 真诚的态度,加上似真似假的吹捧,一炷香的时间后,姜熙月突然噗嗤一笑。 李承乾松了一口气,而姜熙月,也主动将那碗硌牙的五谷饭推到了李承乾的面前。 在这一顿饭后,姜熙月看向他的眼神也不再充满敌意。 到了晚上,姜熙月竟然还主动的跟李承乾聊起了天,虽然李承乾有点不愿意,但也不敢保持沉默。 到了第二天,姜堂启以聊天的名义来打听他的过去,李承乾一通瞎编,总算是应付了过去。 见姜堂启的心情还算不错,李承乾试探的表达了一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点不太好。 按李承乾理解,这年月是注重名节的,他虽然是个黄花大小伙,但毕竟是男的,无所谓就无所谓了,可姜熙月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就有点影响不好了吧。 按照正常的逻辑,姜堂启这时候应该给李承乾换个屋子,但没曾想,他只是淡淡一笑,仿佛丝毫不在意。 李承乾愈发的看不透这股土匪了,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就这样不论是白天还是晚上,姜熙月都在李承乾的面前晃悠,一来二去之后,两人还熟络了起来,李承乾的待遇也随之提高了许多。 之前他只能待在屋子里,但现在他被允许出门了。 虽然不论走到哪都有两个人跟着,但他晃悠了两天之后,也成功的摸清摸透了这寨子的环境。 摸透了地形,李承乾便开始认真的思索起了脱身之策,他消失这么多天,不论是灵州还是朝廷,估计都已经乱了套了,要是迟迟不回去,恐怕这屁股底下的位置都要不稳了。 在日思夜想了三天之后,李承乾有了一个不算成熟,但基本可行的行动方案。 而这个时候,这破破烂烂的山寨突然开始了张灯结彩,一副喜庆的模样。 李承乾原以为他们是要收拾收拾准备过年,但看着到处都是大红色的装饰又不太像。 纳闷之余他便打听个一二,原来三天之后,姜熙月那女人要出嫁。 这让李承乾心中的八卦小火苗立马燃烧了起来。 姜熙月这种女人都有人敢娶,真乃勇士也! 李承乾很好奇什么人有这种胆量,但可惜,他打听了一番都没有打听出来。 在这之后,李承乾又突然被软禁了起来,不过他也不在意,刚好趁这个功夫再打磨打磨他的逃跑计划。 本来他准备是在过年的时候跑,但现在,他提前到了姜熙月成亲的那天。 看如今这架势,她成亲的那天一定很热闹,人多,那就会乱,一乱,这不就有可乘之机了吗…… 李承乾迫不及待的期待起了三天后。 …… “陛下,父皇病重为什么不能告诉那些大臣啊,这天寒地冻的,你这样来回赶,身子会受不了的。” 看着消瘦许多的李世民,长孙皇后颇为心疼。 这十几天来,为了不露馅,李世民时不时的就要从灵州赶来露个面,然后再快速返回灵州。 李渊病重,到底是有什么不能说的?长孙很是不解。 李世民看着他心爱的皇后,心里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是沉默不言。 正文 一百七十八章:天上掉馅饼 如今,李世民和魏征就是两头骗。 一个,打着李渊病重的幌子,一个,骗灵州众人说李承乾从草原回来后得了伤寒,不宜见人需要静养,万事暂由魏征决断。 这君臣二人都是绝顶聪明之人,在智商一方面那是没的说,稍稍一琢磨,便将骗局编制的天衣无缝。 前几天,都督府天天都有大夫进进出出,今儿个都督病情好转,明儿个,都督病情加重。 过了几天之后,太上皇又因为担忧孙儿,所以特地将李承乾接入行宫亲自照看。 为了增加可信度,魏征还下令解除了宵禁,一切都恢复到了李承乾走之前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还能瞒多久,但瞒一天算一天吧,万一哪天,李承乾就突然回来了呢。 …… 灵华山。 “大……大哥,怎么了?” 何老七看着面色阴郁的季老三,心里十分不安。 他的这位好大哥,怎么现在感觉想要吃人呢? 面对自己唯一的心腹,季老三丝毫不掩饰他对姜堂启的憎恨。 “老七,姜堂启那老狗辱我太甚,你可愿意帮我一次,” 何老七一听这话,心里立马一激灵,季老三这是想干啥? “大哥,您是……” “老七。”季老三语气和善,一副我视你为手足的模样,亲切道:“姜堂启那老狗出尔反尔,说好要将姜熙月那贱人许配给我,现在却突然又改变主意,我咽不下这口气。” “只要你帮我一次,等到事成之后,这大风帮就是你我兄弟二人的,到时候,咱们也不用再受任何人的气了……” 季老三一通承诺之后,何老七虽然很是心动,但仍旧顾虑重重。 姜堂启在大风帮的威望很高,就凭借他们二人,又能干出什么大事呢? 瞅着何老七一副犹豫之色,季老三也不再隐瞒,当下就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大哥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现在就偷偷下山。” “好!”季老三冷冷一笑,既然你们父女二人不仁,那就不要怪他不义了。 …… 在季老三准备兴风作浪的时候,李承乾也在琢磨着怎么将姜熙月手中的剪刀偷到手。 明天就是她成亲的日子了,李承乾怕这些土匪到时候会将他绑起来,要是没个家伙事,想挣脱开绳子,那是痴人说梦。 “你看什么!” 本在专心致志做女红的姜熙月,被李承乾盯得有点不自在,突然放下手中的刺绣娇羞的看向了他。 她现在的样子很是妩媚,有点打情骂俏的感觉,搞得李承乾莫名的有点不安, “没什么,觉得你绣的鹌鹑挺好看的。” 李承乾呵呵一笑,但姜熙月听完之后却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 “这明明是鸳鸯!” 呃…… 李承乾神色一滞,略显尴尬的低下了头。 就姜熙月绣的这四不像的玩意,李承乾能想到鹌鹑,已经是想象力丰富了。 姜熙月看了眼不言语的李承乾,冷哼一声,起身便带着刺绣走了出去。 听到关门声,李承乾立马抬起了头,看着桌上的剪刀他面色一喜,连忙就伸出了手。 刚把剪刀拿到手,突然又响起了开门声,李承乾匆忙将剪刀藏在了怀里,做贼心虚的低下了头。 他以为是姜熙月去而复返,但没想到进来的是姜堂启。 “来来来,试试新衣服。” 看着摆在桌上的大红衣,李承乾突感不妙。 这衣服,怎么看起来像是成亲之人穿的。 难不成,是要让他当伴郎? 这个荒诞的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李承乾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不是伴郎,那就是新郎…… 李承乾面色一变,直接跳了起来,就跟面前放了一副炸弹一般连忙后退了几步。 “你……你们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姜堂启微微一笑,乐呵呵道:“贤婿啊,快试试合不合身,要是不合身,我连夜让人给你改。” 贤婿二字,让李承乾的脑瓜子嗡嗡的,连忙又是后退两步直接靠在了墙上。 “你……你……” 李承乾结结巴巴的说不出来话,一旁的姜白石见此,不满道:“什么你你你的,还不改口叫岳丈!” “哎,不合适不合适,还是等明天成亲之后再改口吧。” 姜堂启笑眯眯的,看起来心情非常的不错。 而李承乾一听这话,心直接掉进了海底里。 究竟是这群人疯了还是他疯了,之前还是要打要杀的,现在又上杆子的嫁女儿。 这尼玛有毛病吧。 再说了,就姜熙月这种女人,性子火辣就不说了,还跟狗一样说翻脸就翻脸,他是在水里泡了挺长时间,但脑子又没进水。 跟她成亲,那不开玩笑呢吗? 面对这种无礼的要求,李承乾想都没想,直接义正言辞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要我娶她?痴人说梦!” 李承乾激动之下,剪刀从怀里直接掉在了地上。 哐当一声,看着地上的剪刀,姜堂启脸上的笑意逐渐敛去。 “小子,你想干什么?” 姜白石手疾眼快的捡起剪刀,暴躁的质问着李承乾,看他这架势,仿佛随时都要将剪刀捅向李承乾。 “小子,你一个逃犯可别不识好歹,告诉你,以前可有道士说过我女儿命格贵不可言那是能当皇后的,现在能下嫁给你,你就偷着乐去吧。” 皇后? 李承乾一愣。 姜堂启见他突然跟失了魂一样,也不在意,直接令人抓住了李承乾。 “放开我……放开我……” 李承乾一边挣扎一边大喊,但做的都是无用功,他很快便被扒的一干二净,然后套上了崭新的大红衣。 渍渍渍…… 人靠衣装马靠鞍,姜堂启看着换上新衣倍显英武的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 “放开我…我不可能……” 李承乾话还未说完,嘴里便被塞了一布团。 “老二,把他捆起来,派人看好了。” “大哥放心,我亲自看着他。” 姜白石冷冷一笑,将李承乾直接扔在了床上,而他,则大刀阔斧的坐在了床边。 李承乾不停的哼唧着,一直哼唧到后半夜,他才坚持不住的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微亮,李承乾便被拉起,一番被动的梳洗打扮之后,他的脑袋上被扣了一两翅羽帽。 这代表,不是他娶姜熙月,而是姜熙月娶他。 也就是说,李承乾不仅要被迫成亲,还要被迫入赘。 正文 一百七十九章:成亲 一番梳洗打扮之后,两个壮汉押着李承乾坐在了床边。 婚礼婚礼,黄昏之礼。 按照规矩,李承乾得一直这样坐到傍晚,而后拜天地入洞房。 身上的绳子嘴里的布团,让他动不了说不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呆呆的看着一群女人进进出出。 这些挂红布贴喜字的女人,仿佛司空见惯了这种场景,丝毫不觉得李承乾被捆起来有什么不妥。 她们一个个笑呵呵的对着新郎官指指点点,有说有笑中,没用多久便将新房收拾了出来。 新房灿花烛,入目皆赤红。 在这些女人走后,外面很快便喧闹了起来。 从空气中的香味来判断,这是已经开始准备酒席了。 屋内的李承乾,内心凄凉无比。 屋外的姜堂启,却是眉飞色舞。 从今天起床开始,他就是一直笑眯眯的。 “来来来,大家伙都先将手中的活放一放。” 寨中众人知道这是要散财了,连忙都笑呵呵的聚拢了过来。 “老二,散财。” 姜堂启豪爽的大手一挥,立马引的众人一阵吆喝。 散财,顾名思义就是给众人发钱,拿到钱的人都要说两句祝福的好话,这便是所谓的散财聚福。 “祝小姐早生贵子。” “祝小姐百年好合。” “祝小姐寿比南山” “…………” 这些土匪搜肠刮肚的想着好话,虽然有一些话都不太合时宜,但姜堂启也不在乎,毕竟就是讨个彩头嘛。 季老三在拿到描了红砂的铜钱后,也笑呵呵的拽了几句文词,但在心里,却是一通狠毒的诅咒。 散完财之后,众人接着忙起了手中的活,而姜堂启,则带着同样一身红衣的姜熙月站到了李承乾的面前。 精心打扮了一番的姜熙月美的不可方物,她刚进来的时候,李承乾都没有认出来。 “爹,这是……” 姜熙月见李承乾被五花大绑,有点不满的看向了姜堂启。 “唉,还没成亲呢,这就知道护夫了。” “爹……” 姜熙月瞬间红了脸。 姜堂启轻叹一口气,随即便令人松开了李承乾。 “你们两个先出去吧。” 待两个壮汉走后,姜熙月见李承乾嘴唇都干了,连忙倒了一杯水。 这看的姜堂启心里更是五味杂陈,以往愁姜熙月的婚事愁的都睡不着觉,现在真的要出嫁了,他这心却又跟刀割一样。 看了看神色冷淡的李承乾,又看了看眼睛一直放在李承乾身上的姜熙月,姜堂启突然老泪纵横。 这土匪头子在李承乾面前一直以来都非常的豪横,他这一哭,反倒是让李承乾有点懵了。 “爹…” 姜熙月一看这,眼中立马也禽出了泪水。 父女二人泪眼汪汪,搞得李承乾做如针毡。 “没事没事。”姜堂启快速的抹了把眼泪,故作豪爽道:“爹就是一时迷了眼,你可别哭,一哭妆都花了。” 姜熙月点了点头,随即也擦干了眼泪。 过了几息之后,姜堂启看着李承乾道:“贤婿啊,我这女儿以后就交给你了,我知道她脾性暴躁,以后你多多担待。” 伸手不打笑脸人,姜堂启现在一副老父亲的模样,对着李承乾说起了软话,搞得李承乾都不好意思太过强硬的拒绝了。 “姜大当家的,我是真的不能……” “哎,你先听我说!”李承乾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姜堂启打断道:“我这女儿啊,也是个可怜人,当初……” 姜堂启真情实意的给李承乾讲起了他们的过往。 原来,这大风帮众人以前也是本本分分的农民。 只不过命不好,他们当初是在梁师都的手下讨生活。 在武德初年的时候,溯方大旱,直接到了赤地千里颗粒无收的地步,眼瞅着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但梁师都一点赈灾的意思都没有,仍旧只顾自己逍遥快活。 看不到活路了,这百姓自然就要揭竿而起,梁师都先是派梁军镇压,但效果不大,随后,他便请求颉利出兵。 于是,颉利便派了一队兵马来协助梁师都平叛。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姜堂启他们村子从两千多人变成了三四百人,一夜之间,被突厥人杀了个人头滚滚,姜熙月她娘就在其中。 此事之后,身为村长的姜堂启便带着余下之人辗转来到了草原上的灵华山,化身为大风帮马匪,专门劫掠突厥人和跟突厥人做生意的商人。 听完他们的前程往事之后,李承乾心里对这些人也不再那么抵触,甚至还有了几分同情。 但同情归同情,要他直接以身相许,这还是有点过了。 “姜大当家的,这事真的是不行,你们救了我一命我感激涕零,除了这件事,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都能答应你们。” 一听这话,姜堂启就有点不高兴了,他好话说尽,李承乾却是油盐不进,这是逼他只能来硬的了。 见姜堂启不说话,李承乾看了看姜熙月,快速的权衡了一番利弊后,决定坦白自己的身份。 “姜大当家的,事到如今我也不欺瞒你们了,我之前给你说的那些过去都是假的,其实,我叫李承乾。” 姜堂启皱眉看向了李承乾,而李承乾则迎着他的目光,淡淡道:“我,是大唐太子。” 此话一出,姜堂启和姜熙月皆是神情一愣。 两人就跟被点了穴一样,呆呆的看向了李承乾。 他们二人的反应,在李承乾的预料之中,他也没觉得奇怪,仍旧道:“只要你们放了我,不论你们想要什么,我都……” 噗嗤! 李承乾话说到一半,便被姜熙月的笑声打断。 姜堂启也被女儿的笑声叫回了神,神色随即变得恼怒。 他们父女二人这般反应,是李承乾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就好像他讲了一个笑话一般。 “你这小子果然不老实,就你这样还太子,你要是太子,那我就是皇帝老儿。” 额! 姜堂启话中有着浓浓的嘲讽,姜熙月笑的更是花枝招展。 “行了,你就老老实实待着吧,等你们成亲之后,在咱们这寨子里,别说太子了,就是你想当皇帝都无所谓。” 姜堂启说完之后,便拉着姜熙月走了。 待他们二人走后,那两个壮汉进来又将李承乾捆了起来。 这一次李承乾没有再挣扎,除了知道挣扎无用之外,他也是纳闷无比。 自己哪里不像太子了? …… 一天过得很快,眨眼间就到了傍晚,待天色暗下去之后,营寨更加变得热闹。 而李承乾,也在众人的哄闹声中,被姜熙月抓着绳子,拉到了大堂之中,准备拜堂成亲。 姜熙月将绳子抓的很紧,对她来说,李承乾愿不愿意成亲不重要,反正她愿意就行了。 相处这么几天下来,李承乾给她的印象不错,她能感觉到这是个好人,并且,李承乾和这寨中任何一个人都不同,他的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让姜熙月莫名的着了眯。 所以这亲,李承乾愿意也得成,不愿意也得成。 “安静安静!” 姜白石一声吆喝后,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大家都兴致勃勃的看着中间的新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是乐呵呵的,唯独季老三,他的眼神犹如毒蛇一般。 待众人安静下来之后,姜白石清了清嗓子,高声道:“新人,拜天地。” 姜熙月转过身和李承乾面对面,做好了拜堂的准备,李承乾有心不配合,但身旁的两个大汉,却一人抓住他一个胳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李承乾不想跪坐在椅子上的姜堂启,但身后的壮汉却强将他按了下去。 顺利的磕了一头之后,姜堂启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 “夫妻对拜!” 一番无用的挣扎之后,李承乾和姜熙月完成了这个时代的仪式,从名义上来说,他们二人,现在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所有人都大声的吆喝了起来,一通鼓动之后,李承乾被强灌了几杯味道怪异的酒。 这酒的味道像是药酒,几杯下肚,李承乾都觉得恶心。 灌完酒之后,李承乾的嘴里又被塞上了布团,然后两个壮汉就拉着他回了屋子。 这剩下的事情就和李承乾没有关系了,他独自一人坐在屋子里,听着外面喧喧闹闹的声音,身子开始发热。 小腹现在就跟着火了一般,李承乾心里一沉。 他这是被下药了,刚刚喝的那几杯酒有问题。 李承乾的神智越来越迷糊,他现在已经被松开了,但李承乾丝毫感觉不到。 躺在床上,犹如掉入了烈火之中一般,他难受的翻来覆去。 就在感觉快要被烧成灰的时候,突然,有了一丝凉凉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快要被蒸熟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一冰块,李承乾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直接抱住了这凉凉的东西。 凉意,使得灼热的感觉消失了一丝,但神智却越来越迷糊。 当最后一丝理智消散之后,原始的本能占据了脑袋。 李承乾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知道不停地动,不适的感觉便会消散几分。 当他动的越来越快之后,突然感觉到了一阵舒适,而后,不适的感觉彻底消散。 正文 一百八十章:又见危险 咯咯咯…… 响亮的鸡鸣声,寨中众人纷纷起床。 炊烟袅袅,寒风瑟瑟。 安静的寨子倒是也多了几丝祥和静谧的田园味道。 随着鸡鸣声过后,李承乾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昏沉的脑袋,犹如宿醉了一般。 昨夜之事,他倒是一时未曾想起。 直到想揉一揉脑袋,却发现抬不起胳膊之后,他才猛地回过了神。 头发凌乱的姜熙月枕着他的胳膊,犹如章鱼一般紧紧抱着李承乾,熟睡中的她脸上既有泪痕也有笑意。 看着她裸露在外的肩膀,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李承乾呼吸一滞,随后不死心的掀开了一角被子,看着被子里肤白似雪身材纤细的胴体,李承乾吞咽着口水的同时,心也为之一痛。 两世为人,算上前世今生,他当雏都快三十年了,如今就这么没了第一次,并且还是被人下药夺去的。 最可恶的是,他连是个什么滋味都不知道。 大意了,大意了啊…… 李承乾此刻,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哀。 历朝历代,恐怕还没有一个太子是像他这样的吧,这一段要是写进史书中,估计能名流千古了。 李承乾呆呆的看着房顶胡思乱想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老妇突然敲门道:“小姐姑爷,该起床去向大当家的敬茶问安了。” 潮红的脸蛋抖动的睫毛,姜熙月也不知什么时候醒的,见她还在装睡,李承乾轻轻动了动胳膊。 姜熙月的脸蛋更加的潮红,犹如红透的苹果一般,李承乾暗叹一口气。 罢了罢了,有这么一遭,也可能是天命所定,反正太子也是可以先册立嫔妃的,就这么着吧。 李承乾摇了摇头,苦笑道:“该起床了。” “嗯。”姜熙月蚊子般的应了一声,红着脸开始穿起了衣服。 李承乾没想到,性子如此火爆的一个女人,居然也有如此羞涩的一面。 两人穿上衣服收拾一通之后,便去向姜堂启敬茶。 一夜未睡的姜堂启,虽然眼袋乌黑,但精神头却很足。 大堂中,他正襟危坐,看到李承乾和姜熙月进来之后,立马变得笑眯眯的。 “贤婿啊,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来来来,喝茶。” 按道理,是李承乾应该给这位岳丈敬茶的,但姜堂启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竟然主动给李承乾倒了一杯茶。 虽然有点不合礼数,但看他的样子,倒是也不像有其他的意思,李承乾也没多想,直接一饮而尽。 姜堂启见此,立马笑的无比灿烂,而李承乾随后也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这位姜大当家的喝完之后,更是豪爽的大笑了起来。 这一秒的场面很是温馨,但下一秒,屋外突然响起的喊杀声,让众人面色纷纷一变。 “大哥,陈**子杀进寨子里来了。” “什么?”姜堂启面色一变。 这陈**子也是一马匪,手底下有百十来号人,和姜堂启不同的是,他下手非常的狠辣。 只要被他劫掠的人,往往都是十死无生,姜堂启不愿意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所以二者之间,便渐渐开始有了一些摩擦。 这么些年,两方一直都是互不来往,没想到今日,这该死的陈**子居然突然发难。 姜堂启恼怒的拿起了自己的大刀,对着李承乾和姜熙月吩咐了一句躲好了之后,便和姜白石一起冲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姜熙月心里很是不安,面上浓浓的担忧之色。 被人打进寨子里,这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李承乾看了眼姜熙月,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一个手很凉,一个手很热,两只手握在一起,姜熙月莫名的感觉心安。 屋外,在姜堂启杀出去之后,厮杀声变得更加的响亮。 哀嚎声,痛哭声,怒骂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无不彰显着外面战况的激烈。 李承乾听着外面的声音开始感觉不妙,在屋中巡视了一番后,捡起了不知道是谁掉落在墙角的剑。 左手持剑右手拉着姜熙月,两人刚到门口,木门就被推开,一脸惊恐的季老三闯了进来。 三人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身血渍的姜堂启也带着一队人跑了过来。 “你们赶紧跑,快要顶不住了。” 姜堂启话音刚落,就有十几个悍匪冲杀了过来,他们的速度很快,李承乾抓着姜熙月赶忙就要往出跑。 这时候外面虽然很危险,但绝不能被堵在屋子里,要不然,那就是瓮中的鳖,死路一条。 但可惜,李承乾身形刚动,季老三便手疾眼快的关上了门。 李承乾面色一变,愤怒的看向了这长相奸滑的人。 这一眼,让季老三如临冰窖,吓得他赶忙低下了头,但随后,心里却又感到恼火。 咚……咚…… 短短几息,悍匪便冲到了门外,二话不说直接踹起了门,木门立马开始摇摇欲坠。 空旷的大堂除了几根柱子,再无其他藏身之处。 姜堂启神色着急,想了想后,直接道:“你们两个先躲在柱子后面,等会他们杀进来了,我拖住他们,你们两个找机会跑。” “爹……”姜熙月直接落了泪。 “闭嘴!”姜堂启暴躁的训斥一声后,眼中也涌出了一层水雾,他不舍的看了眼姜熙月,对着李承乾哽咽道:“我女儿就交给你了,你要是对不住她,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李承乾抓紧姜熙月的手,沉默的点了点头。 嘭! 一扇木门被踹成了两半,姜堂启无所畏惧的带着仅剩的二十来个人杀向了冲进来的几个悍匪。 李承乾见此,拽着姜熙月躲在了一柱子后面。 置之死地而后生,在不要命的打法下,姜堂启一行人倒是直接将这几个悍匪压着打了起来。 就在快要将他们逼出去的时候,陈**子带着大队悍匪杀到,人数上的优势,弥补了战意上的不足。 姜堂启等人又被逼了回来。 陈**子人如其名,脸上密密麻麻的麻子,犹如蜂窝一般,看起来既让人恶心,又让人害怕。 “姜老狗,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 陈**子笑的很是嚣张,姜堂启一脸怒容。 正文 一百八十一章:又欠一条命 恼羞成怒的姜堂启提着大刀,一边破口大骂,一边不要命的杀向了陈**子。 擒贼先擒王,要是能拿下陈**子,保不齐就还能有一条生路。 姜堂启左劈右砍,倒在他刀下的悍匪很快便达到了数十人,杀得兴起的同时,体力也开始逐渐不支。 嘶! 背上挨了一刀,痛的姜堂启倒吸冷气,他咬着牙,杀掉从背后偷袭得悍匪之后,一下感觉身体开始变得软绵绵的。 趁他病要他命,周边的几个悍匪见姜堂启受了伤,攻势随即变得更加的猛烈。 铛铛铛…… 一阵刀剑碰撞声后,姜堂启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他挥刀都开始变得费力。 “大哥!” “爹!” 姜堂启被一脚踹翻在地,眼瞅着就要刀剑加身的时候,姜白石及时杀到,暂时救下了他。 而姜熙月此刻双眼通红一脸杀意,犹如猎杀者觉醒了一般,突然抽出李承乾手中的剑,二话不说,直接杀了出去。 李承乾一看这,咬着牙也跟了上去。 虽然从未参加过实战,但姜熙月在一腔怒火的加持下,愣是杀得几个悍匪抵挡不住。 有了她的加入,姜白石的压力小了许多,两人联手之下,一时竟将周遭悍匪杀得连连后退。 李承乾也抓住机会,将姜堂启拖到了暂时安全的柱子后面。 他的身上有几道伤口,正不停的流着血,虽然看起来渗人,但幸好不算太深,只要及时包扎,保住命没什么问题。 李承乾连忙将衣服脱下来,用姜堂启手中的刀划了几个布条。 正准备给他包扎的时候,姜堂启却瞳孔一缩,一把抱住李承乾,奋力的转身将他压在了身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李承乾一愣,还没等他搞清楚什么情况的时候,姜堂启直接一口黑血吐在了他的脸上。 这种粘稠湿滑的感觉,让李承乾下意识的一通恶心。 “该死的老狗,捅死你,捅死你……” 季老三手里拿着一巴掌大的小刀,一脸疯狂的挥动着,姜堂启的后背,眨眼间就被捅出了七八个窟窿。 他本来想杀得是李承乾,但没想到,姜堂启居然毫不犹豫的用身体护住了这个该死的小白脸。 季老三的心里无比的愤怒,他将现在的一切都怪在了李承乾的身上。 虽然陈**子是他联络的,也是他偷偷打开营寨放进来的,但现在的情况,却脱离的他的掌控。 季老三本来是想借助陈**子的力量杀了姜堂启等人,然后在他掌控大风帮之后,直接奉陈**子为尊。 按他的想法,陈**子应该不会拒绝有一个听话的小弟,但现实已经证明,相比于有一个听话的狗,陈**子更想直接干掉大风帮。 眼瞅着事不可为了,为了活命,季老三便想要拿李承乾的脑袋当投名状。 他认出了李承乾就是前两天来的那队官兵所寻找的人。 季老三跟姜白石一个想法,认为李承乾定然是犯了大罪的逃犯。 用他的脑袋,定然能够换取丰厚的赏赐。 陈**子可是个贪财的人,所以季老三才恶从胆边生,眼瞅着刀就要插进李承乾的身体里了,但没想到,一切都被姜堂启给打乱了。 他恨啊! 季老三捅了几刀后背之后,仍然不解气,将刀高高举起准备直接爆头。 但李承乾早已反应了过来,他将姜堂启一把推开,顺势将手中的刀直接砍进了季老三的脖子。 瞅着他瞪大的眼睛,李承乾憎恶的拔出了刀。 一时间,红色的血如爆了的水管一般喷溅而出。 季老三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后,没了动静。 “姜大当家的…” 李承乾将姜堂启抱在了怀里,他脸上的血,一滴一滴的滴在了这位大当家的脸上。 姜堂启已经无力说话了,他用尽全身力气,费力的举起手,颤抖的指向了姜熙月。 李承乾没有犹豫,快速的点头道:“放心,若是能活下去,有我在一天,定不叫她受任何委屈。” 李承乾的承诺,让姜堂启微微一笑,随后,他的眼神中又冒出了一股冀望,李承乾略一琢磨,便将他靠在了柱子上。 “小婿,拜见岳丈大人!” 李承乾的脑袋刚磕下,姜堂启便无力的摔倒在了地上。 一声轻微的闷响,让姜熙月感应到了什么,她回头一看,就看到了已经毫无生气的姜堂启。 “爹!”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让屋中正搏杀的众人纷纷一愣,姜熙月扔掉剑就跑了过来。 “爹,你醒醒……醒醒啊……” 看着面色苍白的姜堂启,姜熙月悲痛欲绝的大哭着,她将姜堂启抱在怀中紧紧不撒手。 姜白石和残存的几个大风帮之人看到这,也是摧心剖肝的一声大叫,而后便跟疯了一般的杀向了陈**子。 失去理智之下,他们的打法简直就是以命换命,周遭的悍匪纷纷开始变得束手束脚。 陈**子见此也不催促手下,在他看来,这大风帮的人已经是插翅难逃了,没必要再徒增伤亡。 别看这几个人现在一副势不可挡之样,等他们心里的那口气散了之后,那就是待宰的羔羊。 就在陈**子觉得自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声势摄人心魄的喊杀声。 “大当家的,不好了不好了……”一悍匪心惊胆战的跑了进来:“大哥,外面突然来了一大队官兵,他们太厉害了,一眨眼就杀了咱们十几个兄弟,根本抵挡不住啊。” 陈**子一听面色一变,看着姜白石等人,他一脸不甘之像,但短短几息的功夫,杀声越来越近。 从这种杀声中的气势来看,来的定然是百战精兵。 陈**子胆寒之余也不再犹豫,转身立马就跑,他这一跑,其他悍匪也连忙跟上。 这些悍匪一跑,姜白石连忙扔掉刀,直接奔到了姜熙月身旁,看着他的好大哥,姜白石的心,跟被万箭穿心一般。 “别哭了,你们两个赶紧跑,我给你们挡住官兵。”姜白石一脸着急之色。 从始至终他都认定李承乾是逃犯,所以,还以为这些官兵是来抓李承乾的。 姜堂启已经死了,姜白石不想姜熙月再出事。 但泪流不止的姜熙月现在已经被刺激的失去了理智,对于姜白石的话,她根本不听。 听着越来越近的甲胄声,姜白石心一狠,直接打晕了姜熙月。 刚想让李承乾背着她赶紧跑的时候,一队官兵,已经冲了进来。 姜白石一看,拿起刀就准备搏命,但还没等他站起,这队冲进来的官兵,却突然全都跪了下来。 正文 一百八十二章:回灵州 这些官兵虽然看起来疲惫至极饱经风霜,但他们散发出来的那股凌厉之气,令姜白石都胆寒。 这样的精兵,进来二话不说居然直接跪下了。 现在屋内还有气的,除了自己和两个大风帮之人外,那就只剩下姜熙月和李承乾了。 这些官兵是因谁而跪,已经不言而喻了。 姜白石下意识的看向了李承乾。 莫非,他真的是什么达官贵人? “殿下,终于找到你了。” 尉迟宝林这小黑子,不仅脸蛋红扑扑的,脸还直接被冻成了乌青色,看来这半个月也是没少遭罪。 如今看到李承乾,他立马变得眼泪汪汪的,就跟寻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 姜白石虽然没见过啥大世面,但什么人能被称为殿下,他还是知道的。 这小子,居然是皇子…… 姜白石的脑瓜子嗡嗡的,手中的刀直接掉在了地上。 哐当一声,惊的第九连几个士卒下意识的就举起了手弩。 要不是尉迟宝林及时制止,姜白石估计就要一命呜呼了。 尉迟宝林不知道姜白石是什么人,但在他们进来的时候,这人一副护着李承乾准备搏命的样子,从这能看出,这人起码不是敌人。 要不然,尉迟宝林进来之后,也不会傻乎乎的直接跪下了。 姜白石不知道是被手弩吓到了,还是被李承乾的身份吓到了,竟然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而后下一秒,又突然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爬向了姜堂启。 “大哥啊,你醒醒啊……” 姜白石的哭喊声很是刺耳,李承乾叹了口气,起身走向了尉迟宝林。 “殿下!” 看着一身血的李承乾,众人纷纷低下了头。 “去找几辆马车,再打几盆清水来。” “诺!” 几分钟之后,李承乾亲自将姜堂启身上和脸上的血渍擦的一干二净。 这父女二人的恩情,他现在算是彻底还不清了。 “我准备将岳丈安葬在灵州,大风帮现在就你们三个人了,你们也跟我一起走吧,到了灵州,我会安置好你们的。” 姜白石看了看身旁的两个兄弟后,沉默的点了点头。 “殿下,马车寻来了。” 李承乾点点头,直接抱起了姜熙月,而姜白石也擦干眼泪背起了姜堂启。 嘶! 姜熙月看着不重,但没想到还挺有分量,李承乾左肩的伤还没好利索,这一受力,痛的他倒吸冷气。 李承乾强提一口气,抱着姜熙月一步一颤的走了出去,姜白石落后几步,跟在了他的身后。 寨子里的尸体已经被掩埋的差不多了,但空气中的血腥味,却还是非常的浓厚。 立正,敬礼! 第九连的士卒纷纷行礼,在他们的注视中,李承乾坦然自若的将姜熙月抱进了马车。 虽然没人敢吱声,但这些士卒心里都是一阵苦涩。 他们顶着寒风,日夜不停的搜寻着这位太子殿下,结果没想到,这位太子殿下不仅没有什么事,还平白无故得了一媳妇。 唉,这事整得。 尉迟宝林苦涩的摇了摇头,这地方一看就是土匪寨子,那李承乾抱着的那个女人,是什么来历,也就不用说了。 太子跟土匪成了亲,估计回到灵州之后,又是一场风波啊。 安置好姜熙月之后,李承乾唤来了尉迟宝林,问起了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的。 尉迟宝林叹了口气,将他们这些天的不容易,一股脑的全都讲了出来。 原来,第一团的人顺着这条支流一直搜到了西突厥的地盘。 进入西突厥之后,有许多的部落都在这条支流的旁边,他们都没有见过李承乾。 执失思力由此断定,李承乾应该是在上游便被人救了,所以他令二营三营,再折返回去,沿着来时的路,扩大搜索范围,再详细的搜一遍。 灵华山就在第九连负责的区域内,尉迟宝林带人刚到山里,便碰到了何老七。 季老三正是派的此人去联络陈**子,只不过到了灵华山之后,何老七察觉到了不对劲。 所以便偷偷的溜了,结果没想到,刚好撞到了第九连。 尉迟宝林本来想问问此人有没有见过李承乾,但没想到何老七看到他们扭头就跑,在抓到他后,尉迟宝林刚拿出画像还没问呢。 这何老七便就自己讲了起来,一听李承乾在这寨子里,尉迟宝林连忙就带人冲向了营寨。 李承乾听完之后,心里一阵感慨,这命运,还真的是有趣啊…… “执失思力他们如今离灵华山有多远?” “七十多里。” 李承乾心里算了一下,第一团现在离灵州差不多两百多里,明天就是年关了,也就是说还有两天一夜的时间。 一切都还来的急。 “你派人立刻去向执失思力传令,让第一团连忙返回灵州城,明天天亮之前,务必要到。” “还有,我先行返回灵州城,你带人护送太子妃,明天傍晚前能到就行。” 太子妃? 尉迟宝林直接傻眼了,他还以为李承乾只是将这女的收为妃嫔,没想到居然直接变成太子妃了。 身为太子,李承乾可没有权利册封太子妃,这可是李世民说的算的。 “愣什么神,听明白了没有?” “诺,殿下放心。”尉迟宝林连忙应了一声。 “二营和你们营,什么时候能到。” “应该快了,他们离我不足十里,在知道消息之后,我就派人去通知他们了。” 李承乾点了点头,询问了几句李世民在灵州的情况后,又转身钻进了马车中。 看着昏迷的姜熙月,李承乾叹了一口气。 他原本的打算也是将姜熙月册封为妃嫔,但现在,一个妃嫔,已经报不了这重于泰山的救命之恩了。 哪怕就是太子妃这个名头,也是太轻了,但李承乾现在能给的,也只有这个名分了。 就这样安静的呆了一炷香的时间后,第二营和第三营赶到,李承乾也不等他们歇口气,直接带着他们返回了灵州城。 一百多里地,在不惜**之下,李承乾用半天的功夫就进入了灵州境内,而后又片刻不停的赶往了灵州城。 夜幕刚刚降临,一大队风尘仆仆的骑士,便闯进了灵州城。 众人看到领头的那人之后,纷纷一愣。 不是听说都督病重了,这怎么看起来生龙活虎的。 李承乾进城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魏征和李世民的耳朵里。 这君臣二人提了半月的心,瞬间就放回了肚子里。 正文 一百八十三章:铁了心的李承乾 “你们两个立马带人回西大营,颠簸这么多天兄弟们也都辛苦了,等明日执失思力回来之后,每个人加发五十银元。” 二营长三营长面色一喜,将这消息告诉手下之后,众士卒一散往日来的疲倦,欢声雀跃的回了西大营。 今天是周六,按规矩是可以休息外出的,有一部分士卒还想去青楼放松放松,但奈何李承乾随后又下了严令不得外出。 大家只得老老实实的待在了营中。 后营的李叔伯听到前营的动静,连忙跑来打探消息,第一团一走走了半个月,最重要的是,他们外出剿匪作战,后勤司的人却直接放了年假。 这摆明了其中有事啊。 只不过李叔伯也没往李承乾身上想,他还以为第一团是被李承乾派去执行秘密任务了。 身为李世民的忠心臣子,在如今皇帝即将驾临的时候,太子将兵马全都派了出去,这让他不得不多想几分。 但明里暗里打听了一圈,不论是军官还是士卒,嘴都闭的很严,一点消息都没有打探出来。 他不知道的是,自从当初发生罗明泄密事情之后,第一团上上下下就将保密条例刻在了心里。 什么都打听不出来,李叔伯心里一阵不安,犹豫着要不要给李世民上道折子。 忠心的李叔伯不知道,他的皇帝陛下,现在就在别宫里。 …… “儿臣,参见父皇,参见皇祖父。” 李承乾进来之后,直接跪下行了一大礼。 李渊和李世民看着稍显落魄的李承乾,终于将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起来吧。” 在李承乾消失的这半个月,他们父子二人成天求神拜佛担忧的不行,现在人回来了,两人却又是一副淡定至极的样子。 “谢祖父,谢父皇。” 见李承乾起来的时候,左肩明显不协调,纵横沙场多年的李世民经常就知道,他这是受了伤了。 “来人,快传太医。” 李世民刚喊了一句,几个太医便立马跑了进来。 这么快的速度,一看就是早就在殿外侯着了,李世民偷偷看了眼老神在在的李渊。 几个老太医一番折腾,又是处理伤口又是号脉的,最终,得出了一个结果。 太子无恙,只是补身过虚,开几副养身泄火的方子就好了。 李世民和李渊一听,一脑门的问号。 这是吃了啥了?居然还补过头了,看来这半个月,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啊。 李渊心里有点不平衡了。 他这十来天,不论是酒肉还是女色全都戒了,整天清心寡欲的,就是为了表达诚心,好让老天爷多多保佑李承乾。 结果李承乾吃补品都吃到上火了,这让李渊觉得自己是多此一举了。 “说说吧,这些天去哪了啊?”李渊没好气道。 李承乾叹了一口气,将这些天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听完之后,李渊和李世民同时叹了句:祖宗庇佑啊。 也不知道老天爷听到这话会不会生气,之前这父子二人日夜不停的拜着满天神佛,那是要多虔诚有多虔诚。 现在人完须完尾的回来了,这功劳却又直接算到祖宗身上了。 唉…… 李承乾暗叹一口气,正准备说姜熙月的时候,李渊率先道:“吃一堑长一智,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更何况你是储君,这次是祖宗庇佑,你可要长记性。” “记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突厥人都是狼子野心之辈,别以为人家现在臣服了,就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 李世民一听这话,面色立马一黑,这是在指桑骂槐啊。 他这老子,可真是说变脸就变脸啊。 “你祖父的话可要记到心里,哪怕是有了天大的功绩,也要时时刻刻保持谦逊之心。” 李承乾苦笑的点点头,这父子二人,可真让人无语啊。 李渊被回堵了一句,冷哼一声,也不再搭理李世民,对着李承乾道:“姜氏父女虽为匪人,但此次也立了大功,那姜氏女就封个婕妤吧,追封那姜堂启为县侯,爵位就由他二叔继承吧。” 李渊的安排也合李世民的心思,所以他也没吱声,这父子二人都认为如此处置很妥当。 毕竟姜熙月出身土匪,这是上不了台面的。 先不说李承乾太子的身份,就是他们李家,那也算是名门望族。 一个土匪女能被封为婕妤,已经是开了天恩了。 婕妤,正三品,在妃嫔之中品级算是中上,要是单论身份的话,这对姜熙月来说也算是厚赐了。 李承乾叹了口气,直接跪下道:“儿臣想纳姜熙月为太子妃,还请祖父和父皇恩准。” 李渊和李世民本以为李承乾跪下是要领旨谢恩,结果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种失心疯的话来。 “你疯了不成!” 李世民作为父亲,一听这话立马炸了窝,李渊的面色也不太好看。 五姓七望百年以来不娶外姓,就是因为他们自认为身份高贵,与外姓通婚,那是自辱身份。 而李家身为皇族,纳一匪人为正妃,这岂不是自辱己身以娱天下人。 这要传出去,不仅李承乾会成笑话,李世民和李渊,也会被人笑掉大牙。 李承乾别说有这种请求了,他连这种心思都不该有。 “父皇,姜氏对儿臣有大恩,儿臣对她奕有深情,还请父皇祖父恩准。” 李承乾语气坚定,一脑袋就磕在了地毯上。 李世民瞬间来了气。 而李渊更是直接训斥道:“混账,你这是在丢我李家的脸,别说你是太子了,就是寻常老百姓都不愿意跟土匪有关联,这种混账话休得再说。” 李渊唱起了白脸,李世民也经常唱起了红脸:“你祖父说的对,你要知道你是太子,为父此次来灵州,也有给你赐亲的打算,秘书丞苏亶有一女,淑德贤良……” 李渊和李世民这父子二人一唱一和,硬话软话都说了个遍。 然,李承乾仍旧不为所动:“请父皇祖父恩准。” 这幅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模样,瞬间就激怒了李世民。 “好啊,你不怕被天下人取笑,我怕,你现在滚回去写份自贬为庶民的折子,这之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李承乾面色平静,叩了三首之后,转身就走。 他刚转身,李世民心中的火瞬间顶到了脑门。 这逆子,是要上天啊。 正文 一百八十四章:李承乾之心 李承乾倒也没有和李世民硬钢的心思,他只是觉得现在大家都应该暂时冷静一二。 但李世民可不这么想,在他看来,这就是违逆。 历史上的李承乾为什么从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变成了自暴自弃的废太子。 除了他本身的性格缺陷,以及长孙皇后逝世带来的打击之外,刺激他最深的就是李世民。 这位太宗,对任何人都是宽厚无比,唯独对李承乾那是严厉有加。 他可能是出于期望颇高的缘故,所以对李承乾的要求十分严厉。 吃饭说话,训斥。 坐没坐相,训斥。 上课走神,训斥。 ………… 李世民硬生生的用他严厉的爱,逼疯了原主。 这种掌控欲,令他根本没办法接受李承乾现在这么违逆他。 毕竟,在李世民看来,这是为了李承乾好啊。 “来人。” 暴躁的皇帝一声怒吼,门外的禁军副统领王昂,立马带着几人跑了进来。 “送太子回都督府,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府门一步。” 一听这话,王昂迅速偷偷瞥了眼李承乾,见他微微点头之后,才大声应道:“诺。” 待李承乾走后,李渊毫不客气的讥讽了两句李世民,气的皇帝陛下面黑如碳。 独自一通大发雷霆后,李世民偷偷返回了銮驾。 …… 都督府。 “殿下。”房遗爱两眼泪汪汪,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殿下啊……”相比于还稍显含蓄的房遗爱,朴二郎可就夸张多了,刚见到李承乾就哇哇的哭了起来。 看来这一段时间,这两人精神压力很大啊。 “行了,孤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李承乾笑呵呵的,心情也莫名的轻松了许多。 “臣,参加殿下。” 早已恭候多时的魏征,看到李承乾后,倒是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但从那黑黑的眼圈来看,估计这半个月,魏征也是没睡一个好觉。 “起来吧。”李承乾扶起了魏征。 屋中这三人都算是自己人了,李承乾也没有什么顾虑,直接讲起了姜熙月一事。 房遗爱和朴二郎听完之后,只是感慨李承乾艳福不浅。 而魏征则取笑道:“殿下可真是性情中人,可与那汉宣帝媲美。” 李承乾苦笑连连,他跟刘询比起来,人家那才是真男儿啊。 一封寻剑诏,不要江山要故妻。 而他,在刚刚李世民与李渊暴怒的时候,也有过退缩的想法。 魏征这是抬举他了。 “魏公,你可有何办法?” “殿下真愿不要这太子之位,也要娶那匪女?” 李承乾眉头微微一皱,对魏征称呼姜熙月为匪,感到一丝不高兴。 “是,孤之所以想坐那个位置,是想干一番大事业,要不然不白来这世间一遭,可要是为了那位置,就什么都要任人摆布,还要连本心都丢掉,那这太子不做也罢。” 不要太子之位,可没说不要大位。 魏征秒懂了李承乾的意思。 这李家三代,可真是…… 魏征摇了摇头,驱散了脑中不该有的想法,想了想后道:“此事也简单。” “哦?”李承乾看向了魏征。 “只要没人知道太子妃的来历,那民女救太子,这种事情传出去,那便是一桩美谈。” 李承乾想了想,明白了魏征的意思,而后立马令朴二郎,连夜赶去了三里营的服装厂。 私事已解,李承乾又和魏征聊起了公事。 在确定灵州没出什么乱子之后,他才放了心。 两人聊到深更半夜之后,魏征才离去离去。 今天,他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而李承乾躺在舒适宽大的床上,却突感恍如隔世,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一直到了后半夜,他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 月光照前路。 姜熙月在昏迷一天之后,迷迷糊糊的醒来,立马便想起了姜堂启,随即就是一声大叫。 尉迟宝林听到动静,连忙下令暂停赶路。 “末将尉迟宝林,参见太子妃,娘娘可是有何事?” 马车里的姜熙月悲伤之下根本没听清尉迟宝林说的什么,她只听到有人说话,随即便将脑袋伸出车窗外,一看马车外居然是一队官兵,这个时候她立马想起了李承乾。 姜熙月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她一直以为李承乾是逃犯。 逃犯落到官军手里,这还能有好? 大急之下,姜熙月顺手拔出了李承乾遗留下的剑,直接刺向了尉迟宝林。 低着头的尉迟宝林没想到这太子妃居然这么生猛,二话不说就提刀砍人。 最可怕的是,这手上的功夫还不赖,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剑已经砍在了他的脑袋上。 刺啦… 剑与头盔碰撞出了无数火花,尉迟宝林魂都要吓飞了,连忙狼狈的后退了两步。 这女人不仅疯还出手狠辣啊,要是没有头盔,这一剑可就将他天灵盖削掉了。 太子是疯了吧,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一点功夫都不会,居然敢娶这样的女子。 在尉迟宝林下意识的担忧李承乾的时候,姜熙月已经提着剑杀出了马车。 周边的士卒纷纷退后了几步,生怕成为这太子妃的刀下亡魂。 “快把我夫君交出来!” 姜熙月也不管这些官军为什么纷纷一副视她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的样子,提着剑就砍向了尉迟宝林。 可怜的小黑子还手也不敢还手,只得狼狈的撒丫子就跑。 这场闹剧,在姜白石露面之后,才算是结束。 另一辆马车内,看着安详的姜堂启,姜熙月又开始泪流不止。 姜白石一边劝她,一边说着她昏迷后的事情。 听到李承乾居然真的是太子,姜熙月差点又一头晕了过去。 “二叔,我们跑吧。” 嗯? 姜白石一愣,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姜熙月。 “他是太子,我配不上他。”姜熙月擦干眼泪一脸落寞。 姜白石低着头思虑许久之后,长叹一口气,算是默认了。 “外面的小将军,能不能暂时先扎营?” 尉迟宝林没回话,直接悄无声息的调来了一个排,将马车全方位无死角的围住之后,才回道:“娘娘放心,我家殿下不是那样的人,咱们还是快快赶路吧。” 正文 一百八十五章:迎驾 朝阳洒九州,一扫往日霾。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灵州城之后,城中立马喧闹了起来。 年关到,辞旧迎新,这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一天。 各家各户都起了个大早。 大人在家里忙忙碌碌,而稚童则约三五玩伴,在巷中奔跑嬉闹。 看着玩疯了得孩童,一些人笑着嘻骂几句。 所有人的脸上皆有幸福之色。 这一年,是他们过得最好的一年。 人人皆有有新衣穿,三天两头还有肉吃,手中的钱也足够保证一家老小。 这对众人来说,便是神仙般的生活。 而这一切,都要感谢那位年轻的都督。 心思单纯的百姓还是知道感恩的,所以一大早,都督府外便堆满了桃符。 桃符上的神荼,郁垒二神,看起来张牙舞爪,但却代表着百姓满满的祝福。 待李承乾起床之后,都督府的墙角大门,已经垒起了一米多高的木墙。 看着手中的桃符,李承乾轻叹一口气。 出了灵州城,其他地方的百姓依旧还是困苦不堪,他做的还不够啊。 李承乾令人拿来钉子,他亲手将桃符挂在了墙上,以此来时时刻刻警醒自己。 “殿下,执失思力求见。” “让他进来,还有你收拾收拾,现在就去城北十里外等着九连,告诉尉迟宝林,太子妃之事,任何人不得泄露一分。” “诺!” 房遗爱将执失思力带进来后,连忙带人赶往了城外。 “臣,参见陛下。” 执失思力此刻皮肤灰白,一脸胡子拉碴得,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的,毫无往日那副干净利落劲。 李承乾握着执失思力的肩膀,情真意切道:“辛苦你们了。” 短短的一句话,让这个性情坚韧的年轻人,眼中升起了一层水雾。 “行了,你我之间也不多说其他的了。” 李承乾笑了笑以示亲近后,直接吩咐道:“你带人立马回去准备,新衣服新盔甲,我已经令人送去了西大营,陛下銮驾中午应该就会到,这次,务必要展示我灵州军威,明白吗?” “明白,殿下放心。”执失思力行了一礼,匆匆离去。 待他走后,李承乾又令人传来了苏国水。 一个月的时间,也不知道让他们制定的新法怎么样了。 “臣,参加……” “行了,虚礼就免了,新法制定的如何了?” “回殿下,经济法是定下来了,但商法和税法才完成一半。” 苏国水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册子递给了李承乾。 经济法的框架是李承乾定下的,苏国水他们只是填充了一番细节,虽然还略显粗糙,但也勉强够用了。 李承乾松了一口气,这次,他要让崔博文死的心服口服。 对苏国水一通褒扬之后,李承乾又令人准备了一些礼物,让苏国水带回去给郭二他们。 仔仔细细的查阅了一番新法之后,李承乾便差人送去给了魏征,令他加盖府衙印。 大印一盖,这经济法在灵州,就正式生效了。 忙完此事之后,也已到了日上三竿,李承乾换上甲胄,前去城外恭候李世民。 …… “陛下,眼瞅着就要到灵州城了,你这耷拉个脸作甚?” 即将见到分别一年的长子,长孙脸上的喜意从昨晚开始,就没有散过。 而李世民在昨天回来以后,却一直黑着个脸。 李渊身子好了,今儿还是年关,马上又能见到李承乾了。 这都是喜事,李世民却偏偏要毁了人的好心情。 这让长孙很不高兴。 瞅着皇后白了自己一眼,李世民心里更是苦闷。 他有心将李承乾的事情告诉长孙,但张了几次嘴,想了想还是算了。 保不齐那逆子,现在已经回心转意了呢。 李世民心里一阵自我安慰,半个时辰之后,尉迟敬德禀道:“陛下,太子殿下在前方迎驾。” 长孙皇后一听,脸上的喜意更甚,而李世民却是轻叹一口气,看来别宫中的禁军,也已经跟着李承乾混了。 “儿臣,参见父皇,拜见母后。” 穿着甲胄,行礼很不利索,李承乾还没有跪下去,长孙就连忙扶起了他。 “怎么这么憔悴,可是在灵州不适应?” 长孙一脸关切,拉着李承乾就是一通嘘寒问暖,而反观李世民,则一言不发冷着个脸。 因为昨晚之事,李世民心里本来就有气,如今见李承乾居然穿着甲胄来迎驾,这让李世民更不爽了。 这是什么意思?示威还是下马威? 李世民越想越气,忍不住的冷哼一声。 长孙一听,立马看向了李世民,眼中冷意十足。 李承乾一看,连忙道:“儿臣没事,就是最近没睡好。” 有了他的解围,长孙脸上才又挂上了笑意。 这时,跟着来灵州的众臣也纷纷前来拜见太子。 秦琼和尉迟敬德因为各自儿子的关系,对李承乾最为友善,其他大臣则不冷不热,而世族官员,反倒是特别的恭敬。 这些人,就属于那种下一秒准备杀你,上一秒还能跟你称兄道弟的主。 对他们,李承乾也是热情非凡。 特别是崔康,李承乾对他笑的最为灿烂。 这让崔康有点不妙的感觉,他一直在派人去灵州打探消息以及联络崔博文。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崔博文的计划已经失败了,而他的好二弟也毫无音信。 莫非,是落到了李承乾的手里。 崔康一阵心慌。 “父皇,儿臣已令灵州士卒于城中列队迎驾,请父皇检阅。” 李世民不知道李承乾打的是什么心思,但想了想还是换上了甲胄,在秦琼和尉迟敬德的陪同下,换乘马匹,走在了队伍最前方。 李承乾错落一步,父子二人一句话不说,这种怪异的气场,令尉迟敬德和秦琼也不敢多言。 …… 灵州城已经临时戒严,街上没有一个百姓,宽敞的灵州大道一尘不染,高高立起的路灯,也被擦的锃光瓦亮。 道路两旁,第一团的士卒间隔一米,排出了长长的一队长龙。 他们身形挺拔,站的笔直,犹如无所畏惧的勇士一般。 每个人都穿着崭新的黑色盔甲,阳光照射之下,平添几分杀气。 盔甲的样式与后世明军相同,飞碟盔下,众将士都带着黑色面具。 漆黑的面具将面容遮盖了起来,两个裸露在外的眼睛,让众人犹如从深渊中爬出的一般,摄人心魄。 正文 一百八十六章:年关 旌旗飘飘,黑甲鬼面,灵州城中鸦雀无声。 在离东城门还有数百米的时候,李世民座下的马便不安的打起了响鼻。 宝马通灵,虽还未进城,但马儿已经感觉到了城内森然的兵戈之气。 李世民也是久经沙场的悍将,他从空气中弥漫的煞气就能断定,城内之士,皆为精悍之辈。 看来,这就是李叔伯经常汇报的第一团了。 李世民轻轻抚摸着马儿,待它平复下来之后,一马当先的进了城。 秦琼和尉迟敬德紧紧跟随在左右,二人的神色都莫名的紧张。 待李世民进城之后,侯在城门口的几个士卒立马击鼓鸣号。 震耳的鼓声,悠远悲凉的号声,让李世民的心头一热,当了皇帝之后,他都快忘了这种感觉了。 兴奋李世民纵马而行,很快便穿过了翁城。 “行礼!”执失思力一声大喊,率先拔出了刀。 道路两旁的士卒纷纷紧跟着抽刀立于胸前。 不论是动作,还是拔刀的声音,皆都整齐的如一人般。 李世民等人瞳孔一缩。 他们君臣三人南征北战数载,可谓是见惯了各种大场面,但现在,三人却有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 这些鬼面军士,仿佛真的是从地府而来一般。 他们散发出来的威压,令李世民都胆寒。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声齐吼,震的城中飞鸟惊起,吓得稚儿嚎哭不止。 正缓缓进城的銮驾众人,也被吓得心惊胆颤。 崔康透过窗户,看着路旁的黑甲军士,心寒之余一阵后悔。 他虽不知兵事,但也看得出,这些士卒乃是精兵。 区区一年的时间,李承乾就能干出这么一番事业,了不得啊。 如果再给他五年十年,那灵州会是什么样? 崔康不敢想,他也想不到,此刻,他很是后悔,当初,就应该制止李承乾来灵州。 如果那时将他困到长安的话,现在,李承乾应该还是一个空头太子。 崔康一阵懊恼过后,开始犹豫是不是该跟这位太子缓和一下关系了。 虽然有杀子之仇,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他还得为家族多多考虑啊。 …… 灵州大道长四里,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反正眨眼间,李世民就在士卒的注视中进入了行宫。 皇帝陛下一脸兴奋之色,对李承乾的安排他很是满意,而在兴奋之余,他又有点意犹未尽。 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所有士卒的眼睛随他而动,这种从未见过的注目礼,让李世民觉得他就是全场最靓的仔。 皇帝回味无穷的穿过了宫墙,而后又像土包子一般直接傻了眼。 此刻,行宫前方空旷的大广场上,左右两侧又是一群军士。 这些士卒既没有穿甲胄,也没有携带武器,而是穿着样式颜色都一样的黑色衣服。 统一的衣服,统一的站姿,他们也仿佛像是同一个人一般。 身着新式军装的李叔伯,看到李世民之后,心里一阵激动,嘶吼着嗓子道:“敬礼。” 一声令下,两千多新兵纷纷行礼,李世民再次被震撼了。 如果大唐兵马皆如此,那还有何人敢跟大唐为敌。 灵州军带来的震撼,让李世民久久没有回过神。 甚至在给李渊行礼的时候,他都是无意识的跟着长孙。 这幅失神的样子,让心情本来不错的李渊,突然觉得有点不高兴了。 “兕子和稚奴为何没带来?”想到未曾谋面的孙子孙女,李渊颇为可惜。 “回父皇,那两个孩子年幼体弱,长安离灵州路途遥远,所以便未带。” 听完长孙的解释,李渊点点头,寒暄几句之后,见李世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李渊懊恼的二人。 回到落脚的寝宫之后,长孙也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见啥都是一副稀罕至极的样子。 宽大的吊灯,洁白的墙面,明亮的窗户,整洁的地板…… 近现代的装修风格,让长孙渍渍称奇。 而李世民却已是见怪不怪,他仍旧沉寂在灵州军带来的震撼中。 也不止是李世民,基本上从长安而来的所有人,都被震了个不轻。 跟李承乾无冤无仇的,只是心里感到震惊。 而跟李承乾不对付的,在震惊之余还有着害怕。 这种效果,正是李承乾想要的。 秀肌肉嘛,这在后世都是常规操作。 当力量强大到令人胆寒的时候,那跟你作对的人,就得好好掂量掂量能不能承担得起后果。 李承乾将众人安置好之后,想到某些人战战兢兢的样子,他这心里就是一阵舒畅。 午时过后,戒严解除,城里又热闹了起来。 从长安来的这些人,全都溜出了客栈城,在大街小巷中逛来逛去,一边长着见识,一边玩的不亦乐乎。 王硅看着城中百姓脸上洋溢的幸福之色,开始思索着,应该怎么和李承乾缓和关系。 灵州的种种,已经让王硅明白,跟李承乾作对绝无好下场。 想阻挡他登上大位,那就是螳臂挡车。 说句不好听的,哪怕现在李世民废了李承乾的太子之位,这天下,依旧还是他碗里的,谁都夺不走。 这,便是所谓的天命所归,非人力可逆。 …… 灵州城北十里处。 房遗爱在冻了一早晨之后,终于等来了尉迟宝林。 “小黑子,你可终于来了,都快冻死我了。” 对于这个外号,尉迟宝林很是不喜欢,瞪了一眼房遗爱后,没好气道:“你在这干嘛?” “殿下令,太子妃一事,任何人不得泄露一分。” “诺!” 对于军令,尉迟宝林不敢儿戏,板板正正的行了一礼后,对着手下的人立马吩咐了下去。 “行了,别哭了,马上就到灵州了,你过好了,你爹才放心,明白吗?”姜白石一番劝解。 姜熙月哽咽的点了点头。 房遗爱传完令便先返回了灵州城,而尉迟宝林,也下令加快速度。 离天黑差不多也就一个时辰了,必须得及时赶到。 …… 傍晚,最后一丝残阳消散之后。 灵州城,华灯初上,而街上的行人则少了许多,城内的种种,直接看呆了姜熙月。 行宫。 宽敞的后花园内,李渊宴请群臣,他今天的心情不错,跟着李世民和长孙有说有笑的。 而群臣,则被一段相声逗得开怀大笑。 场面看起来十分的和谐,而李承乾在得到朴二郎的禀报后,偷偷的溜了出去。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空荡荡的位置,心里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正文 一百八十七章:服软了 脚下的地毯柔软华贵,墙角的香炉清香淡雅。 李承乾寝宫的种种,都超乎了姜熙月的想象。 她甚至都不敢随意的乱动,紧张的站在屋中,如同一木偶一般。 屋中的几个宫女,对这从天而降的太子妃,既羡慕又好奇。 这些宫女,平日里或暗或明,或多或少,都勾引过李承乾。 但不论什么人,哪怕就是美如天仙,最后皆是无功而返。 这位太子,就好似是不喜女色一般。 渐渐的,太子有龙阳之好的八卦消息,就在城中传了起来。 有一个小官为了巴结李承乾,不知道从哪寻来了一男童名唤称心,长的真的是比女人还要美。 而在将这男童献给李承乾后,这小官直接被罢官抄家,那男童也被送还了回去。 自此,太子有龙阳之好的传闻才不攻自破。 不喜男人,又不近女色,那就是眼光颇高了。 但现在这位来历不明的太子妃,虽然也有几分姿色,但也没到倾国倾城的地步啊。 在宫中,也就是中上之资,太子到底看上他什么了呢? 这几个宫女一边嫉妒,一边不停地腹诽。 一刻钟后,在姜熙月紧张害怕的都想撒丫子跑路的时候,李承乾终于露了面。 现在的李承乾,如天上的太阳一般,令姜熙月都不敢直视。 她只看了一眼,就跟一副做贼心虚之像的低下了头,一脸慌张之色。 “参见殿下。”几个宫女躬身行礼。 姜熙月一听神色更加慌张,她也看不到这几个宫女是怎么行礼的,索性直接跪了下来。 李承乾见此,苦笑的摇摇头。 而这几个宫女,嘴角也微微上扬,虽未笑出来,但眼中却闪过了一丝鄙夷。 “朴二郎,将这几人遣送出宫吧。” “诺。” 朴二郎不等这几个宫女求饶,直接令人将她们带了出去。 屋内没人之后,李承乾伸手去扶姜熙月,但刚碰到胳膊,她就跟触电一般抖了几下。 李承乾暗叹一口气,将姜熙月扶起后,见她还是低着头,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想了几息后,索性直接抱住了她。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姜熙月一愣,随后便感到一阵心安,慢慢的,她也抱紧了李承乾。 相拥几息之后,李承乾和姜熙月相视一笑。 “朴二郎,去将刘女官叫来。” 刘月娥三十出头,一直都是东宫的女官,此人虽不苟言笑,但心肠不错。 姜熙月初来乍到,身边既得有人帮扶,也需要有人教教她宫里的规矩,要不然,少不了有人会对她阳奉阴违。 “奴婢参加殿下。” “刘女官,带太子妃下去更衣,以后,你就在太子妃身边吧。” “诺。” 刘月娥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姜熙月看了眼李承乾,不安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想想她火辣的脾性,再看看她现在蔫蔫的样子,李承乾也是觉得颇为有趣。 笑着摇摇头后,李承乾也换上了自己的太子礼服。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估计等会李世民会非常的恼怒吧。 但愿魏征的主意有用。 李承乾瞎琢磨的时候,换好衣服的姜熙月别别扭扭的走了进来。 五色禕衣令她很不适应,但这身太子妃服饰,也让她多了几分贵气。 人靠衣装马靠鞍,如此的雍容大气,就是所谓的世族女,也不过尔尔。 “走吧。” “去……去哪?” “进宫见家长。” 李承乾在姜熙月面前,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丝毫不经过大脑。 不像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说话都是三思而行,所以和姜熙月在一起,李承乾很是轻松。 而姜熙月一听要进宫,立马就又紧张了起来。 李承乾见此,直接握住了她的手,两人就这样手牵手的出了都督府。 …… 别宫。 几杯酒下肚之后,李渊更加的开心,竟然还拽住了李世民的手,跟他说起了前程往事。 父子二人之间的隔阂,借着酒劲一一解开,李世民感动的不停落泪,而长孙也是低声抽泣,毕竟玄武门之事,她也参与其中。 这一家子在上面一笑泯恩仇,群臣在下面也是越喝越起劲。 这年月君臣之间,还不像宋朝之后那样有那么多的规矩。 大家都很轻松,所以这场面也越来越热闹。 而这个时候,侍候在李渊身边的高士德,在听到小黄门的禀告之后面色一变,立马禀道:“禀陛下,太子带…” 高士德本想说太子妃,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随后又改口道:“太子殿下带一女子进宫了,并且还皆身着礼服。” 长孙一听,眉头微皱一副不解之色,而李世民直接气红了脸,他还未碰到过这种事,从没有人敢像李承乾这般违逆他。 “去,向宫门禁军传令,不得让太子进来。” 李渊见李世民不说话,便直接下了命令。 高士德匆匆赶往了宫门,而李世民却是长叹一口气。 今天宫里很热闹,要是出了什么乱子,那可是天大的事,所以王昂今天便亲自带队值守。 高士德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终于赶在李承乾进宁安门之前,将命令传给了王昂。 “王副统领,陛下的命令你可听清了?” 见王昂突然愣了神,高士德皱着眉头又重复了一遍。 “听清了听清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李承乾的车驾就到了宫门口。 见高士德看向了自己,王昂硬着头皮令人拦下了车架。 “殿下,禁军将我们拦住了。” 李承乾眉头一皱,示意姜熙月无碍后,将脑袋伸出了车窗。 王昂见此,立马跑了过去。 “殿下,陛下下令,说您不得进宫。” “那孤要是非要进呢?” 王昂一听这话,没有犹豫,冲着手下就大喊道:“都散开。” 高士德一看,直接傻眼了。 但李承乾在,他也不敢说什么,匆忙就回去给李世民和李渊报信。 一听禁军竟然不遵令,李渊立马一脸怒容,而李世民却莫名的有一丝欣慰。 几分钟之后,李承乾的马车停在了御花园外。 里面喧闹的声音,让姜熙月的手心都出了汗。 李承乾整了整衣服,然后就带着姜熙月大步走了进去。 众人推杯交盏之间,忽然见一男一女,从拱门外,手牵手的走了进来。 许多人还以为自己是喝醉了,揉了两下眼睛才确信,他们没有喝醉,那穿着太子礼服的人,居然真的是李承乾。 旁边那女子虽然不知道什么来路,但既然穿着太子妃的服饰,那什么身份,也就不用多言了。 所有人都傻了眼,纷纷看向了李世民。 太子成亲可是大事,不仅要晓谕万民还要大赦天下,李世民什么时候偷偷摸摸的给李承乾赐亲了。 这父子二人是在搞什么把戏? 群臣不懂,长孙皇后也不懂。 看着李承乾身边那女子,长孙的眉头直接拧成了一团。 所有人中,唯有魏征,仍笑呵呵的喝着酒。 “儿臣携妻姜氏,拜见祖父父皇母后。” 如何行礼,李承乾已经告诉了姜熙月,虽然有点怯场,但她还是紧跟道:“臣妾姜氏,拜见祖父父皇母后。” 一听真是太子妃,众人立马议论了起来。 看皇后的脸色,就知道这事她也是不知晓的。 如此看来,这是李承乾自作主张了。 许多人心里立马佩服了起来。 能自立太子妃,当太子当到这种份上,历朝历代,估计也就这么一个了。 厉害啊…… 李承乾偷偷看了眼魏征,而后就讲起了早已编好的故事。 微服私访的太子失足落水,而被一民间女子偶然救下,二人一来二去渐生情愫,然后便私定终身。 这种后世电视剧里用烂的桥段,令一些感性的大臣,在听完故事之后直接红了眼。 “恳请父皇母后成全。” 李承乾和姜熙月一同跪下。 长孙看了看颇有大家风范的姜熙月,偷偷给了李世民一个眼神。 李世民虽然接收到了信号,但神色仍颇显犹豫。 李承乾虽然如今编了一个故事,但纸包不住火,万一哪天…… 正待李世民犹豫不决的时候,魏征站出道: “陛下,古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如今殿下既心有所属,不妨就成全了殿下吧。” 魏征的表态,令李世民神情稍松,但他还是下不了决心。 而这个时候,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人,居然也站出来替李承乾求情道:“陛下,魏大人说的对,不妨就成全殿下吧,此事也是一桩美谈啊。” 王硅的声音,令李承乾眉头一皱,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 瞅着李承乾质疑的眼神,王硅友善的微微一笑。 正待众人不解之时,又有十几个世族官员站了出来,同样替李承乾求起了情。 看到这些人,崔康也开始琢磨着,是不是应该乘此机会,向李承乾示好。 面色阴沉不定的琢磨几息之后,崔康还是觉得先看看情况再说。 这些人的站出,让李世民心里一喜。 世族这是向李承乾服软了,并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代表灵州所走的路是行得通的。 王硅他们害怕了,他们自知抵抗不了,所以索性直接缴械投降了。 这,便是大势所趋。 如果大唐各地也行灵州之法,那大唐会是什么样子? 李世民看到了一个灿烂的未来。 他很是高兴,所以大手一挥便册封姜熙月为太子妃。 同时下令三日之后大婚并大赦天下。 正文 一百八十八章:贞观五年 贞观五年正月初三,皇太子承乾于灵州纳灵风侯之女姜氏为正妃。 城内诸民欢呼雀跃,一日之间,都督府外撒满红枣莲藕等物。 待到傍晚,一整套流程终于走完,不论是李承乾还是姜熙月,都已累的精疲力尽。 洞房深,红烛燃,本该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但姜熙月现在还处在守孝期,所以二人也并未做什么。 趴在墙角准备偷听墙根的房遗爱三人,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动静,心里一阵纳闷。 “殿下,是不是有啥隐疾?” 尉迟宝林是个直肠子,想到啥便说啥,而房遗爱也颇觉有理的点了点头,唯有秦怀玉,面色一变连忙捂住了尉迟宝林的嘴。 正当他想训斥一二的时候,突然有一侍卫悄悄来报:“统领,外面来了两人,自称是你父母。” 房遗爱一听,先是一愣随后又变得温怒。 房玄龄根本就没有来灵州,居然有人敢冒充他爹他娘,还敢骗上门来,这是赤裸裸的打他的脸啊。 房遗爱怒冲冲的到了大门口,二话不说,直接高吼道:“爷爷来了,哪个王八蛋敢冒充我爹?” 马车里的房玄龄听到这话面色一黑,而房夫人则直接喜极而泣,匆忙跳下了车。 “儿啊……” 这熟悉的声音令房遗爱面色一滞,他寻声一看,那泪流满面的妇人还真的颇为眼熟。 “娘?” 房遗爱傻了眼,而房夫人则直接抱住他痛哭了起来。 虽然在半路上,李世民就派人告诉了他们真相,但房夫人的心一直没下去过,如今见房遗爱真的无恙,她才彻底的放了心。 房遗爱懵逼的时候,房玄龄也磨蹭蹭的走了过来,看着他爹脸上的爪印,房遗爱略感不满道:“娘,爹是宰相,你不要老抓他的脸。” 房玄龄一听这话,立马感动的落泪,自从知晓房遗爱出事之后,他的日子那真的是水深火热。 爹娘纷纷落泪,气氛渲染的十分到位,房遗爱也渐渐红了眼。 …… 早睡早起精神饱满,天刚蒙蒙亮,李承乾便醒了过来。 这个点,正是阴阳交替气血翻滚的时候,身体本能的便会有反应,如今有美人在侧,李承乾突感心猿意马。 但君子行事,有所为有所不为,李承乾匆忙穿上衣服,顶着寒风跑了几圈之后,一腔热血才冷了下来。 洗漱的时候,朴二郎也将昨晚门口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李承乾。 一听房玄龄突然来了,李承乾琢磨片刻后,想通了李世民此举的意思。 他若是死了,那定然是要新立储君的,从李世民让长孙无忌回长安接替房玄龄来看,很有可能是李泰,这是其一。 其二,李承乾身为太子,丧命于突厥人之手,于公于私李世民都要报仇。 房玄龄长于谋略,将他叫来灵州,也是为了动手做准备。 李承乾摇了摇头,待姜熙月起来后,便和她一起去了灵风侯府。 灵风侯,便是追封姜堂启的爵位,今儿个,便是他下葬的日子。 “臣,参见太子,参见太子妃。” 短短几日,继袭了他大哥爵位的姜白石,迅速学会了为臣之仪。 在李承乾面前,没有一丝逾越之处。 “二叔……” 看着披麻戴孝的姜白石,姜熙月眼睛又红了起来。 姜白石暗叹一口气,寒暄几句之后,便正式起灵。 一阵敲打哭喊之后,侯府里又安静了下来。 李承乾和姜熙月并没有跟着去,他们二人甚至连孝服都未穿。 一入宫门深似海。 普天之下,能让李承乾和姜熙月披麻戴孝者,唯有三人已。 本来按道理这几天是不该下葬的,但奈何已有腐烂之像,所以只能事急从权了。 而这,又让姜熙月的心情变得无比低落。 回到都督府之后,经过李承乾的一番安慰,姜熙月心情好了不少。 正当二人互诉衷肠的时候,王硅却突然求见。 这几日,这位王家家主的所行所为,可是让李承乾真的疑虑重重。 虽然能看的出来他是在对自己示好,但李承乾想不明白为什么。 “臣参见殿下。” “王大人免礼,突然来找孤,可是有何事啊?” 李承乾不冷不热的态度,令王硅心里直叹气。 “殿下大婚,仓促之下臣也没有什么准备,今日特地略备薄礼恭贺殿下,万望殿下莫要推辞。” 王硅的姿态很低,李承乾暗自思索一通后,直接挑明道:“王大人,你我也别遮遮掩掩的了,你是个什么意思,直说吧。” “臣,以后愿以殿下马首是瞻,殿下若有差遣臣定当尽心竭力。” 李承乾没想到王硅竟然会这么的干脆。 干脆的让他都怀疑是不是有诈。 毕竟之前大家关系这么僵,现在突然屁颠颠的要当小弟。 这事怎么看,他都不太科学啊。 “王大人莫不是在说笑?孤不妨坦白告诉你,尔等大户世族,在孤眼里就是肉中刺,我想做什么,你应该知晓啊……” “臣知晓。”王硅一脸苦涩道:“天寒地冻会冻死人,但老天爷若是还要下雪,那谁也阻挡不住,臣只求殿下,到时不要赶尽杀绝。” 王硅说完便起身跪在了地上,他现在也是没招了。 世族为什么令人忌惮,就是因为他们掌握着大部分的权力。 不论是朝中还是地方,都有许多官员依附于他们,这就像是个雪球,越滚越大。 皇帝若是想擅动他们,那他们便会鼓动手下的人,而手下的人,则会鼓动无知的百姓。 这样一闹起来,皇帝自然会退缩。 而李承乾在灵州做的这些事,都让百姓心向于他。 吃得饱穿的暖小日子过得不错,那谁还会傻乎乎的起来造反闹事。 没有了百姓的参与,就凭手下那些官员罢了。 到时,最厉害的手段不过于全都罢官请辞罢了。 但人都是有私心的,大家依附于世族本来就是为了升官发财,谁会铁了心的因为毫不相干的五姓七望而丢了自己的乌纱帽。 这不是傻子吗? 所以向李承乾缴械投降,王家会损失惨重,但总比顽抗到底,到时抄家灭族的强。 正文 一百八十九章:巡视 王硅彻底表态之后,二人相谈甚欢,李承乾不仅留他吃了午饭,还亲自礼送出门。 王硅的投靠让李承乾很是开心,这些人不跟他作对,那就会省去许多的麻烦。 这就是庙堂,今日你我生死之敌,明日你我至交好友。 有了王硅的带头,荥阳郑氏范阳卢氏,紧随其后也向李承乾表了忠心。 这三大族投靠于李承乾,迅速引起了一番震动,许多小门小户见此,也干脆了当的倒向了李承乾。 崔康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先是一阵恼怒,随后也认真的琢磨起了此事。 他也想投靠李承乾,但心里却又坳着一口气。 琢磨来琢磨去,他就是下不了决心。 …… “父皇,现在三里营工人有四万余人,四周的这些工地,也都会在年后,便开始动工新建厂子。” 正月初四,李承乾陪同李世民以及群臣巡视三里营。 原以为灵州城的种种就已经足够让人震撼了,没想到这三里营又让他们开了一次眼。 三四层高的建筑,外墙还全贴的是名贵的玻璃,远远看去,就如仙宫一般耀眼。 千奇百怪的建筑风格,犹如不是人间一般。 将三里营各处都逛了一遍之后,李世民问道:“一年,能赚多少钱?” 郭二迅速看向了李承乾,得到允诺之后,才道:“回陛下,去年一切刚刚开始,纯盈利在四万两白银左右,预估今年,可突破二十万两白银。” 许多人一听,直接倒吸一口冷气,一年就二十万两白银,这就是手里有座金山也不过如此啊。 李世民心中算了一笔账之后,夸奖了郭二几句。 能得到皇帝的夸奖,郭二直接乐开了花。 看着笑嘻嘻的这贼人,崔康心里直接冒出一股怒火。 其他人没有认出郭二,但他可一眼就认出了这贼人。 这该死的东西,果然是太子的人。 当初他翻遍长安城都没找到这畜生,没想到摇身一变,如今也人模狗样的成了这什么经理了。 崔康气啊,崔康恼啊。 心里刚刚升起的那点服软的心思,也消散的一干二净。 崔康心里恼怒之下,站出道:“殿下,听闻三里营有一颇为神秘的256厂,不知殿下可否让我等见识见识。” 李承乾眯着眼看了看崔康,没想到如今都到这种地步了,此人居然还如此的不开眼。 256厂虽然颇为神秘,但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个地方,所以崔康知晓,李承乾也不意外。 既然想看,那就带你去看,他都提出来了,李承乾要是拒绝的话,搞不好李世民就要多心了。 所谓的256厂,并不是单指一个厂区,而是泛指三里营城西的十二个工厂。 这十二个工厂都有着高高的围墙,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一丝一毫。 并且周围,还有一队士卒日夜巡视,普通人都无法靠近。 这一片区域,在三里营就是禁区,越神秘的地方越引人好奇,口口相传之下,关于256厂,便延伸出了许多的故事。 这些故事既有传奇色彩也有神话色彩,但其实,这十来个工厂只是负责一些不便于示人的东西罢了。 比如铸钱,又比如火药…… 李承乾带着众人毫无保留的参观了一番所谓的神秘区域。 其他地方也没什么,唯独小小的铸币厂让众人都看呆了眼。 各种各样的金器银器直接丢进一个大桶里融化,非常的有视觉冲击效果。 崔康见此心里冷冷一笑,淡淡道:“原来殿下的钱是这样铸,臣长见识了。” 李承乾私自铸钱一事,这几天来还没人顾的上,现在崔康这么一提,众人眉头皆是一皱。 李世民的脸色也逐渐变的有点不好看,虽然李渊早已下令赐了李承乾一铸井。 但这钱说到底和开元通宝不同,怎么兑换,以及如何兑换,这可都很麻烦。 想到种种问题,李世民就是一阵头痛。 李承乾见此,直接道:“父皇,儿臣想请父皇下道旨意,这新钱只在灵州境内流通。” 群臣一听这话,眉头拧的更皱了,他们想不明白李承乾此举有何深意,但如此一来,这对朝廷百利而无一害。 众人纷纷看向了李世民。 “只在灵州境内流通,那百姓要是离开灵州去往它地,那手中的钱如何处理?” “这简单,儿臣将钱给他们换成开元通宝就行。” 李世民点点头,如此一来,倒也是个两全其美之法。 新钱依旧流通,而朝廷也没有什么麻烦。 看来李承乾还是知晓体谅他的不易的。 李世民突然慈祥的看向了李承乾,看的他头皮一麻。 离开三里营之后,群臣都各自回了下榻的客栈,而李世民则带着心腹之人,前往了西大营。 来这,完全是李世民随性而起,所以不论是执失思力还是李叔伯,都没有得到任何的通知。 大家都和往日一样,该干嘛干嘛。 李世民虽然玩了个突然袭击,但他不仅没挑出什么刺,反而又被震撼了一番。 宿舍内干净整洁就算了,整个营区居然连一点脏乱的地方都没有。 由此可见灵州军之纪律,该严谨到了何种地步。 哪怕就是他手下最为精锐的左武卫,也不及第一团万分之一。 离开西大营之后,李世民左思右想之下,又叫来了秦琼和李叔伯。 “末将参见陛下。” 李叔伯一副激动之色,对于李世民,他是真的忠诚到了极致。 “起来吧。” 待李叔伯坐下之后,李世民和秦琼的眼睛,就放在了他的身上。 他身上的黑色中山军装,看起来颇为板正。 两人都想将他衣服扒了,自己穿上试试。 “李将军,你脖领上缝的那是什么?”秦琼很是好奇。 “这是殿下设计的军衔,两杠一星,乃是少校……”李叔伯将军衔制一通解释。 而李承乾之所以搞出这玩意,其实就是因为他实在记不住军队里的那些官职。 各种官职称号,加起来零零散散数百种,什么云麾将军骁骑将军果敢校尉,又难记又拗口。 推行军衔制,都是什么等级一目了然。 李世民和秦琼听完之后,对于李承乾的奇思妙想,他二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叔伯,你一直在灵州军中,如果有事,你能掌控住多少人?” 李世民如此一问,让李叔伯立感心惊胆跳。 正文 一百九十章:崔博文 能掌控住多少人? 李叔伯心惊之余一脸苦涩。 如果只是一般的事,那食堂的几个伙夫应该愿意听从他的调遣。 如果要是跟李承乾作对,那他恐怕可能连伙夫都指使不动。 “陛下,臣无能。” 李世民瞬间明了李叔伯的意思,但他着实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手段,能让数万人乖乖听话。 “叔伯,灵州军除了军制不同?可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 “没有。”李叔伯摇摇头,他也懂皇帝这话的意思,当下便解释道:“太子之所以能将灵州军完全掌握在手中,就是因为殿下给的太多了。” 给的太多了? 李世民和秦琼皆是一愣,不解其中之意。 “如今,灵州军普通士卒,服役一年者,月银在三十文铜钱,并且服役年限每增一年,月银便增加二十文。” “职位最低的班长,月银直接到了八十文,营一级,更是达到两块银元,逢年过节殿下还另有赏赐,若是作战,每天还有十文的补助。” “并且士卒们的家眷,每隔半年,也会发放一次慰问金,所以不论是士卒还是普通军官,对殿下都非常的信服。” 李世民听完之后,直接无语了。 这的确是给的太多了,纯属就是用钱砸人啊。 李世民本来还想学学李承乾控制军队之法,现在,法子是知道了,但他却学不起。 唉…… 长叹一口气之后,皇帝又问向了秦琼。 “叔宝,如果左武卫与灵州军对战,胜负几何?” 左武卫是李世民手下最为精锐的一部兵马,秦琼便是左武卫大将军。 对于手下人跟灵州军的差距,秦琼心里一清二楚,苦涩道:“若是三倍围之,可五五开,若是十倍攻之,可剩之,若是同等的话……” 秦琼摇了摇头,未再多说什么。 一听差距这么大,李世民这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 李叔伯前脚进了宫,后脚于德林就向李承乾汇报了此事。 对于李叔伯的忠心,李承乾心知肚明,所以也没当回事,反正核心的事情他也不知道。 “如今锦衣卫的架子可搭起来了?” “差不多了,臣以务工的名义招了一大批的良家子,再培训半月,也就能用了。” 李承乾点点头,喝了口茶后,将他遇袭的事情告诉了于德林。 一听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于德林这屁股都不敢坐在椅子上了。 “你去查查此事,什么人干的,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诺,殿下放心,臣已经尽快查明此事。” 李承乾应了一声后,又突然想起了之前抓来的那股马匪:“那股马匪,可交代了什么?” 说到这,于德林便面色一变,警惕性的小声道:“这人刚开始的确嘴硬,臣用水刑耗了他七八天,终于撬开了他的嘴,据他交代。 他们这一股马匪在太原之所以一直相安无事,是有人在背后庇佑,平常,他们也替这背后之人做一些隐秘的事情。” “那背后之人,是何人?” “背后之人马匪头目也不知晓,平日里联络,都是有专门人来找他,但臣根据这么多年,他们替背后之人干的事情,倒是查出来了一点线索。” 于德林说到这,突显犹豫。 李承乾见此不满道:“说。” “殿下,他们做的那些事,大多跟太原一商人有关,而那商人,听闻跟长孙家有染。” 李承乾听完神色便是一冷,于德林立马低下了头。 “此事万不得泄露,既然那马匪已经都交代了,直接处理掉吧。” “诺,臣告退。” 于德林走后,李承乾神色变得更加的阴霾,这位好舅舅,还真的是利欲熏心啊。 对于长孙无忌,李承乾一直以来都不喜,历史上房遗爱谋反之后,长孙无忌便乘此机会,陷害与他不合的李恪与执失思力等人。 此人虽有才能,但权利心太重,并且无容人之量。 在李世民死后,他把持朝政拉帮结派,恶心的事没少做。 本来李承乾看在长孙皇后的面子上,打算跟他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长孙无忌倒是率先玩起了小手段。 看来,他是铁了心的要跟李泰一起混了,既然如此,那以后发生何事,可就怪不得他了。 …… 一眨眼三日而过。 随着年假的结束,年味也立马淡了许多。 府衙众官员万万没想到,新年第一天开工,李承乾就要杀人,并且杀得,还不是普通人。 崔博文,那可是崔家有名有号的人啊。 如今李世民和百官还没走,李承乾这是不怕事大啊。 这消息很快便传遍了灵州城,不论是崔康还是李世民,都知晓明日魏征要公开审理崔博文一案。 许多人不知道这位崔家二爷怎么跑来了灵州,更不知道他怎么落在了李承乾手里。 虽不知前因后果,但众人心中都明了,这位行事颇有魏晋遗风的崔二爷,估计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崔康现在心急难耐,但他又对此无能为力,这是在灵州,李承乾的地盘。 他就算是想救也救不了,如果王硅等人没有投向李承乾,那倒是还能筹谋一二。 但现在,他可以说是势单力薄。 崔康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崔博文料理好后事。 要是有后悔药,崔康是真的不敢再和李承乾作对了。 …… 辗转难眠一夜之后,崔康一大早就赶到了市坊前方的灵州广场。 这里已经围了不少前来看热闹的百姓,人群中还有不少他的同僚,瞅着这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崔康心里就是一阵咒骂。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后,一身官服的魏征,在衙役的拱卫下,做好了开堂的准备。 “安静!” 一声惊堂木,震的众人连忙闭上了嘴。 鸦雀无声中,一身手铐脚镣的崔博文,被两个衙役押了上来。 跟他相熟的人一看他这幅样子,纷纷倒吸一口冷气,崔康更是红了眼。 往日里风度翩翩的二弟,现在衣服破旧面容憔悴,头发更是拧巴在了一起。 崔博文快速看了看人群,一眼就看到了崔康。 看到好大哥的身影,本来还有点害怕的崔博文,心立马放回了肚子里。 他倒要看看,李承乾怎么杀自己。 正文 一百九十一章:斩 “堂下案犯,可是崔氏博文?”魏征颇有气势道。 这一问虽然有点多余,但规矩就是如此,此乃验明正身。 但,崔博文却丝毫不配合,傲娇的冷哼一声后,高傲的抬起了头,看也不看魏征。 这要是在府衙里,早都该大刑伺候了。 但今天是公开审讯,不宜动刑,不然免不了有人会说屈打成招。 按照李承乾的原话,此次审讯,务必要做到心服口服,令人无话可说。 魏征在长安,那也是抓过刑律这一摊的,死到临头还嘴硬的人他也见过,对付这种人,魏征也算略有心得。 “来啊,带证人!” 一声令下,崔博文身边的管家崔氏生战战兢兢的被带了上来。 一看到他,崔博文立马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要不是身旁两个衙役死死抓着他,估计此人一个恶狗扑食,就能咬死崔氏生。 “你是何人啊?”魏征不厌其烦的走着流程。 崔氏生没有崔博文那般硬气,立马将自己从何而来,姓甚名谁,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崔氏生,你可看好了,此人是不是崔博文。” “是,是……”崔氏生跟做贼一般,迅速瞥了眼崔博文,而后立马低下了头。 “崔博文,你从长安来,暗中布局破坏我灵州市场金融秩序,你可认罪?” 崔博文依旧不言语,魏征也不在意,自顾自的拿起卷宗,就长篇大论的读了起来。 卷宗是他昨日亲自梳理的,从崔博文进入灵州开始,一直到他落网,任何细节都没有放过。 待魏征说完之后,下面立马一阵哗然。 看戏的众人怎么也没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居然是有人策划的。 当初那场风波,众人或多或少都因此受了点损失,有些人的亲朋好友还被抓去挖盐了。 虽然被抓的那些人大多也不是什么好人。 但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家人。 人是李承乾下令抓的,怪李承乾他们是不敢的,但找崔博文算账,他们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畜生东西,当初害我将家里全都搬空了,之后又花了一大笔钱,才将家里东西买了回来。” “天杀的王八蛋,害得我亏了十几文。” “老天爷有眼,幸好让你落在了都督手里,我那侄子虽然不学无术,但明明都快要悬崖勒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现在却到盐州挖盐去了,他爹直接一病不起,你这狗东西,害人不浅啊!” “…………” 此刻可谓是群情激奋,众人骂着骂着直接上了头,这些人大多刚从早市出来,手里的菜叶子多的是,纷纷扔向了露台。 有几个失了智的,更是将鸡蛋扔了出去,看着四溅的液体,这几个人更加的恼怒,直接捡起几个石块砸向了崔博文。 隐藏在人群中的诸官被这架势给吓到了。 他们以往对民愤的理解很模糊,现在这些疯狂的百姓,给他们上了生动的一课。 看着身旁一老翁,颤颤抖抖的往台上扔着烂菜叶子,崔康迅速低下了头。 他现在可谓是心惊胆战,要是让这些刁民知道,他是台上那贼子的兄长,估计眨眼间就会被吞的骨头都不剩。 魏征等到崔博文被砸的差不多了之后,才佯装温怒道:“都住手,你等眼中可还有王法?” 又是一声惊堂木,众人匆忙停了手。 崔博文头发上沾着各种烂菜叶脸上混合着蛋清和蛋黄,让他现在看起来很是滑稽。 堂堂崔家二爷,居然被欺辱至此。 这让一部分人心里五味杂陈,特别的不是滋味。 这就是跟李承乾作对的下场吗? 众人兔死狐悲之际,心里又是一阵胆寒。 “崔博文,你可认罪?” 哈哈哈…… 一通大笑之后,崔博文不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仅凭一人之言,我认什么罪?我崔家得罪了太子,太子殿下想杀就杀便是,何必还费这么大劲。” 魏征冷哼一声, 此人矢口否认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来人,将人证物证全都带上来。” 很快,被捆成一串的十几个人,以及两大箱五铢钱全都被带了上来。 “这十几个人,乃是给你运送钱财之人,他们从长安给你运来五铢钱,而后你用这些五铢钱,雇佣人手购买各种货物。” “最后再由他们运回长安,以此谋取暴利,这箱子里装着的,正是从长安运来的钱。”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崔博文面色一变,他没想到李承乾能抓住这几个人,如今还嘴硬已经没什么用了,他所以直接沉默不言。 事到如今,崔博文仍旧笃定崔康一定会救他。 “既然汝不说话,那本官就当你认罪了。” 魏征说着大手一挥,正色道:“根据我灵州经济法,你犯扰乱市场罪,故意操纵金融秩序罪……” 魏征一口气蹦出了十几个罪名,当全都念完之后,他缓了口气道:“数罪并罚,判尔死刑,即刻处斩。” “好,杀得好!” 斩字一出,百姓无不拍手叫好,而诸臣则是眉头微微一皱,这些罪名,听起来可真的是怪异啊。 崔博文看着两个举着大刀的红衣壮汉冲他而来,这一下,他是真的害怕了。 “你们这是私法,我不服,我要见陛下,我要告御状,太子无德,大哥救我啊……” 崔博文的吼声戛然而止,崔康红着眼低下了头,紧握的拳头毫无血色。 李世民昨日已经下旨,特令灵州可行特别之法。 百官对此,根本没有一丝反对之意。 所以这所谓的经济法,不算是私法,李承乾,的确是做到了,堂堂正正的杀了崔博文。 崔康无可奈何。 看着脑袋滚落在地上,仍旧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的崔博文,崔康哭也不敢哭,他只得在心里一阵咒骂。 一子一弟皆死于李承乾之手,这是直接断了他的退路,也直接断了崔家的退路。 如今服软是不可能服软了,李承乾他崔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崔康立下了誓言,他要报仇。 虽然现在动不了李承乾,但对于胆敢背叛崔家的崔氏生,他还是能拿捏一番的。 崔康发誓定要将他的家人全都蹂躏致死,以泄他的心头之恨。 但他不知道的是,李承乾早已让人就崔氏生的家人带来了灵州,崔康的一腔怒火,注定是要无处发泄了, 正文 一百九十二章:父子相谈 刘三喜办公室中,李世民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看到崔博文脑袋像皮球一样滚落在地后,面无表情的转身,坐在了红木长椅上。 李承乾给了刘三喜一个眼神,刘三喜立马带上了门。 待屋中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后,李世民才道:“那崔博文,如果真的得手的话,灵州会怎么样?” 李承乾语气严峻道:“钱不值钱,商人会带着所有货物立马离开灵州,买不到东西的百姓只能困居于灵州,等到家中的生活物资全都消耗完之后,百姓便会揭竿而起。” 李世民神色一变。 他从没想到,这小小的铜钱居然也会有这么大的用处,简直就是杀人不见血。 如今灵州是拒绝流通五铢钱了,但大唐他地还流通着不少的五铢钱,如果也有人像崔博文如此一般,那…… 李世民不敢想象后果,连忙问道:“其他流通五铢钱的地方,会不会也发生此事?” “有可能如此。” “这经济法,可能通行天下?” “可以,但此法还不完善,儿臣准备过两日专门寻一批通晓律法之人,令他们以武德律为基础,制定新法。” 知子莫若父,一听李承乾这话,李世民就知晓他是准备搞大动作了。 “你准备制定何等新法?” “所谓新法,就是将武德律进行详细分化,比如以刑律为基础,细定出刑法,以及民法商法税法,等各种法条。” 法为国之柱石,没有一个完善的法律体系,那不论社会繁华到何种地步,不仅不会有一丝进步,反而会变得更加混乱。 就如宋一般,经济水平冠绝诸代,社会一片繁荣昌盛之象,但除了初期百姓勉强能获得一些红利之外,没过多久,便各种矛盾凸显。 社会发展到了顶峰,却没有及时适套的律法跟上,那利益特权阶层,天然的就会在百姓身上吸血。 百代皆行秦之法。 不仅政治制度继承于秦,法律体系也一脉相承。 秦有秦律,汉有汉律,唐有武德律。 历朝历代,从立国到亡国,只要不是昏聩之主,总会对律法进行修缮。 但改来改去,终究免不了一书含万罪的套路,罪名就是那些,恶人也不会照着律法来犯事。 一旦所犯之事不在律令之上,那如何处置,就皆凭官员心情了。 这便是最大的弊端,要是对此视而不见,或者不当回事,那灵州迟早乱象四起。 所以李承乾对律法一事很是看重,他已经吩咐魏征,在府衙以及民间招寻精通律令之事。 而李世民在了解了崔博文一事之后,也发现了他以前从未看到过的东西。 经济,律法,此乃安国之要事也。 当初李渊所言的以德治国,李世民心里还是很认同的,但现在看来,纯属扯淡。 皇帝就算斩了七情六欲,成了胸怀万民的大圣人,那国家也只能一时的安定。 要想长治久安,还是李承乾说的对呀,依法治国。 李世民思虑许久之后,起身于窗前,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百姓,坚定道:“朕回京以后,也给你派一批精晓律令之士,等新法制成之后,先在灵州试行,若无什么问题,那便在全国通行。” “父皇圣明。”李承乾真心实意的拍了个马屁。 “朕以前也来过灵州,当初这里还是贫瘠之地,如今你来一年,便使灵州繁华至此,说明你走的路是正确的,为父准备下道鼓商令,让大唐也如你灵州一般,商业繁华,你觉得呢?” 李承乾面上一副思索之色,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李世民可真是及时雨啊。 他正准备鼓励灵州商人自主建厂,到时只需缴纳一小笔的专利费用,便可从西部公司这里学习技术。 如今李世民准备不再抑商,那以如今灵州货物的畅销程度,各地商人肯定都想分一杯羹。 到时,估计各种工厂便会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一大片。 如此一来,百姓有了个出路,他也能凭借收取专利费躺着赚钱。 至于会不会有人不讲规矩偷师开厂,李承乾丝毫不担心。 薅太子的羊毛,没几个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就算有胆大者,那地方官府也会教他做人。 这种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李承乾自然连忙一阵吹嘘。 吹的李世民头晕脑胀之际,李承乾又道:“儿臣远在灵州,不能时时尽孝与父皇身旁,一想到这,儿臣这心里就是万般难受。” “父皇富有四海,儿臣也没什么能孝敬的,唯一能拿出手的,也就一些铜臭之物了,儿臣愿意自今年起,每年孝敬父皇十五万两白银。” 李世民呼吸一滞,下意识的咽着口水,一脸呆愣像。 十五两白银,这铜臭之物,可真是让人兴奋啊。 李世民心中一阵窃喜,随后又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古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李承乾可一直不是个大方的主啊。 突然这么大手笔,定然是有所图谋。 李世民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你有如此孝心,父皇非常的高兴,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父皇,儿臣知道如今朝廷为了制衡突厥人,每年都要花费不少的银子,儿臣愿替父皇排忧解难。” 嘶。 李世民暗吸一口冷气,李承乾好大的胃口的,居然想要吞下草原。 突厥五部加起来二十多万人,再加上西突厥十来万人,一共四十多万人。 这可不是儿戏啊,灵州现在有钱,要是手底下再有几十万的骑兵,那李承乾岂不是无敌了。 李世民想到这就要拒绝,白银虽诱人,但还是屁股底下的位置更重要一点。 李承乾一直暗自观察着李世民的眼色,见他有拒绝之意,连忙抢先道:“父皇,儿臣能让草原永为我大唐之土,如今突厥人只是臣服,犹如汉之匈奴一般,一但朝廷疲弱,突厥人定会在反。” “但儿臣能将他们彻底解决,以后万里草原皆为我牧马之地,草原部族也再无反叛之力。” 李承乾的口气很大,李世民听完之后,顿觉好笑不已。 正文 一百九十三章:返京 俗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李承乾说的没错,突厥人虽然现在臣服了,但总有一天一定会反。 李世民心里也十分清楚。 但清楚归清楚,他对此也束手无策。 自春秋以来,草原部族与中原王朝,一直处于互相征讨状态。 中原疲弱,那草原便掌控话语权与主动权。 就比如,当初刚刚太原起兵的时候,李渊也不得不向突厥服软,又是送礼物又是送美人的。 而当中原王朝强盛的时候,执掌天下的,不是明君就是圣君。 虽然每个皇帝治国理念不同,但在国势起来之后,都会选择刷一刷草原这个副本。 不把草原部族打趴下,总感觉明君圣君的名头不正。 这个时候,草原部落是对付不了大一统的中原王朝的,所以他们只能臣服。 中原强横,他们臣服,中原疲软,他们反叛。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数百年来皆是如此。 江山换来换去,皇帝换来换去,谁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李承乾居然上嘴唇下嘴唇一碰,就该如此大言不惭。 这是有点飘了呀。 李世民摇摇头,摆起老父亲的架子,准备给好大儿好好讲讲何为自谦,何为自省。 但还未等开口,李承乾便知道他想干嘛,知子莫若父,反过来也一样。 皇帝的大道理一讲起来就没完没了,李承乾不想浪费时间,直接道:“父皇,儿臣没有夸大其词。” “这突厥人也是人,是人就想过好日子,只要让他们安稳下来,有衣穿有饭吃,那他们自然会老老实实过日子。” “这时,便可对他们进行教化,儿臣还准备在草原上建城…………” 李承乾喋喋不休的高谈大论着,他后面的话李世民都没往心里去,就一个在草原上建城,已经足够让他震撼了。 说完之后,见李世民毫无反应,李承乾咬牙道:“儿臣愿意再孝敬母后十万两。” 李世民一听到钱,下意识的回过了神,快速的一算,这就是每年二十五万两了。 这可是个天文数字。 有了这笔钱,他也能按照李承乾的练兵之法,来练一练新军了。 但草原之事,事关重大,着实令人难以取舍啊。 见李世民神色稍有松缓,李承乾想了想,既然一口吃不成个胖子,那不如先退而求其次。 “父皇不如先将突厥五部交给儿臣一年,如果儿臣所行之法无用,到时一切照旧便是。” “好,既然你有此雄心壮志,那为父便给你个机会。” “谢父皇!” 李承乾心中大喜,这二十五万两,总算是没有白花。 如今灵州对牲畜皮毛需求日益见长,并且今年他还准备大搞建设,灵州的人口并不多,将老弱病残全都算上,也就勉强三十来万人。 到时免不了要征召一批突厥人,搭着灵州的发展快车,草原各部也会享受到红利。 要是不将草原彻底掌控到手里,李承乾是真怕来一出农夫与蛇的故事啊。 …… 第二天,在李渊以死相逼之下,李世民捏着鼻子,不情不愿的册封了几个弟弟妹妹为王爷公主。 瞅着几个不停流清鼻的小屁孩,李世民恼怒异常,生气之下,皇帝下令,即可返京。 在临出发之际,李世民颁发了将云中都督府暂时交由李承乾管辖的圣旨。 群臣对此波澜不惊。 唯有崔康心里一通诅咒。 这位刑部尚书暗暗发誓,等回到长安之后,他就铁了心的跟在长孙无忌身边,和李承乾斗到底。 正和李世民告别的李承乾,突然感觉到背后传来了一股冷意,回首一看,果然是崔康。 以前在长安的时候,李承乾都不惧他,更别说现在了。 当下,待李世民去找魏征嘀咕之后,李承乾大步昂扬的走向了崔康。 待到崔康面前,李承乾淡淡一笑,也不搭理此人,反倒是对着他左右两侧的王硅和卢柏风,亲切道:“两位大人,相谈没几日就要分别,孤这心里,着实还有点舍不得啊。” “臣惶恐。” 李承乾拉着他二人,一通亲切的叙旧,周边的人看到这一幕,也纷纷的凑了过来。 如今种种已经表明,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基本上是稳于泰山了,这时候若是还敢跟太子作对,那不是有病吗? 崔康被晾在一边,一部分人看向他的眼神颇为不敬,这让他更是恼怒。 一通谈笑风生之后,李承乾对着众人道:“诸位回去之后,也可以让一些青年才俊来灵州走一走,看一看,孤非常欢迎他们留在灵州一展才华。” 跟在太子混,果然有前途。 众人心里一喜,连忙应诺。 看着周边诸人都是一脸喜意,崔康心里顿时火冒三丈,嘴唇都有了裂纹。 李承乾见此,直接小人得志般的瞥了他一眼,气的崔康眼睛都有了血丝。 銮驾中。 姜熙月紧绷着身子,老老实实的听着长孙皇后的嘱托。 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儿媳,长孙也是心情复杂。 说她不好吧,长相性格都说的过去,说她好吧,长孙又不知道哪里好。 李承乾跟李世民都是有主见性子倔强之人,要不是怕因为此事,闹得父子不合,长孙可能也不会这么轻易点头。 不过现在已经这样了,那她也不再多说什么。 见姜熙月紧张无比,长孙和蔼的宽慰了她几句。 待她稍显轻松之后,长孙皇后以老母亲的口吻,嘱咐她和李承乾要琴瑟和鸣美满幸福。 年幼丧母,从小不知何为母爱的姜熙月,被颇有母性光辉的长孙皇后说的鼻酸眼红,泪流不止。 李世民上来之后,还以为长孙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连忙令李承乾将姜熙月带了下去。 銮驾缓缓启程,李承乾的心里也莫名的突感失落,看着哭花脸的姜熙月,不解道:“母后跟你说什么了?” “开枝散叶。”姜熙月果断干脆的一句话,令李承乾倍感不妙。 到了灵州一直以柔弱示人的姜熙月,怎么突然又有几分在山寨时的味道了。 长孙,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李承乾看着渐渐消失的銮驾对于,心里十分纳闷。 而于宫中的李渊,在得到高士德的禀报之后,又显自怜自爱之意。 正文 一百九十四章:县令高圣智 皇帝走了,灵州城的空气仿佛都轻松了几分。 年消辞寒冬,花展迎暖春。 气温的回暖,令众人褪去了臃肿的皮袄。 薄衣上身,莫名的多了几分活力。 城中诸人,照旧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忙碌。 三里营的工厂逐渐全部开始复工,这座原始的轻工业小镇,在热火朝天之余,悄悄的升格为了未来县。 此名,乃是皇帝亲赐。 在李世民眼中,如果大唐诸县皆如三里营,那他的帝国便可冠绝古今。 这是希望,也是皇帝眼中美好的未来。 所以皇帝用他擅长的飞白体,钦赐三里营为未来县,而灵州城,在李承乾的请求下,皇帝也大手一挥,龙飞凤舞的给了个不夜城的名头。 三里营设县,是早都定下的事情,不论是前期准备工作还是官员人选,都早已准备妥当。 谁都知晓三里营在灵州的地位,并且看如今这势头,估计以后的地位会更加的高, 恐怕要不了多久,这三里营的政治地位,就跟长安城中的三原县和长安县无二了。 所以这县令的位置,谁都想安排给自己人。 就在各方势力为此都快打破头之际,李承乾却力排众议,将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了一个小小的小吏。 高圣智,二十有五,武德五年参加科举,时年仅十五,便状元及第,神童之名响彻朝野。 此人虽出自寒门,但才华卓然,唯有性子有点缺陷。 他如读书读傻了一样,性格倔强不说,还有种二愣子的味道。 及第之后,朝中大族高官纷纷企图与他结亲,但高圣智一脸蔑然道:“年少奋而行之,自不惧风雨。” 年少轻狂的他,不屑用结亲的方式来换取仕途的坦荡,这也就罢了,不愿意就不愿意吧,偏偏嘴贱的还要讽刺一句。 于是,他不仅得罪了朝中的高官大族,还得罪了企图攀附这些人的同年。 这些人一看,这年轻人实在是太过于嚣张了,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安能为状元? 于是,没多久之后,高圣智便被人下套带去了青楼,成功诬陷他白嫖。 就这样,状元公的身份没有了,让一个叫孙伏伽的人捡个便宜。 吃了这么大一个亏,高圣智依然坚持本心我行我素。 在面对当时权势滔天的李世民和李建成两兄弟的拉拢的时候,他不偏不倚,十分有逼格道:“吾为唐臣,只知帝命。” 就这样,这哥们又得罪了李家两兄弟。 不过这两兄弟都是心胸宽大之人,所以虽然很不爽,但也没想对他怎么样。 等到玄武门之变后,这位兄弟更是牛哄哄的当庭训斥李世民篡位谋逆。 气的李世民头天将他下狱,第二天就忍不住的要砍了他。 高圣智雄赳赳气昂昂的被押到了法场,正准备坦然赴死的时候,皇帝想到他的才华,一下又心软了。 就这样,高圣智保住了一条命,但他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跟李世民杠到底。 数次被押到法场,数次又上演刀下留人的马戏。 就这样来来回回,搞到最后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变得适应了。 高圣智的老婆在他被抓走之后,也不哭不闹了,老老实实的做自己的饭,等到饭做的差不多了,高圣智也就被放回来了。 法场的刽子手甚至最后都懒得拿刀了,待高圣智被押来之后,他们二人就闲聊一会,而后便各回各家。 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李世民也累了,就直接将高圣智打发来了灵州。 他不是对太上皇忠心耿耿吗?那就让他来陪李渊吧。 所以高圣智来灵州,最开始是在宫里干活。 但后来,李渊也受不了此人了,所以便将他打发出了宫。 高圣智辗转一通之后,就到了灵州府衙当了一小吏。 但他依旧不改自己的脾性,与领导同事相处的都很不融洽。 在灵州官场,他是有名的人见人嫌。 如今李承乾将此人提拔为县令,所有人心里都是颇为不解。 高圣智自己也想不明白,他得罪皇帝得罪的死死的,怎么身为太子,李承乾还对他委以重任呢? 高圣智纳闷无比,但李承乾也不多说什么,在谈了一通心之后,便令他直接走马上任。 三里营虽然离灵州城很近,但高昌圣却很少来这里,今天,是他走马上任的日子,也是他第二次来三里营。 本想先到处走走看看,对三里营的情况勉强先心里有个数。 但没想到,前脚刚踏进三里营,后脚郭二便率领西部公司一众人,吹吹打打的欢迎起了他。 “高县令,欢迎欢迎啊,以后咱们这三里营。”郭二说着轻拍一下嘴,改口道:“以后在未来县,我们西部公司,还得多多仰仗高县令了。” 跟商人打交道久了,郭二也变得油嘴滑舌了起来。 对于这种笑面虎一般的人,高圣智一直都非常的不喜。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高圣智偏偏不走寻常路,郭二笑的越灿烂,他的脸色便越冷淡。 “郭经理,仰仗不仰仗的谈不上,只要你们遵纪守法,那我自然也不会找你们的麻烦。” 这番态度,令西部公司众人眉头一皱,郭二脸上的笑容也是一滞。 他本来还想着李承乾能派此人来,那高圣智应该就是自己人了。 没想到他这热脸还贴了一个冷屁股。 郭二心里很不爽,虽还保持着笑容,但也冷淡了许多。 “高县令说的对,走,我已经摆下了一桌,就是为了迎接县令大人,还请高县令一定赏光啊。” “吃饭就不必了,郭经理派个人带我去县衙便是。” “高县令还真是如传闻中的一般啊。” 郭二淡淡一笑,随后便指派了一人,令他带着高圣智,去早已准备好的县衙。 “郭总,这人好大的威风啊。” “是啊,不就一个小小的县令吗?居然这么倨傲。” “…………” 手下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接将高圣智损了个体无完肤。 郭二长叹一口气,如今三里营变未来县,恐怕西部公司,也要有什么变化啊。 高圣智在县衙转了一圈之后,李承乾派来的小吏也到了。 对于这些人,高圣智不熟悉,但在接触一番之后,他能感觉到,这些人都是干吏。 通宵达旦了数日之后,未来县衙,正式挂牌开工。 正文 一百九十五章:不安 灵州府衙,叙功司公房。 胡启铖一边无精打采的打着哈欠,一边亲自泡了一杯清茶。 滚烫的热水滑进茶盏中,一股清淡的茶香味扑鼻而来。 胡启铖深吸一口气,一副陶醉之像。 正当他准备品尝一番绿茶滋味的时候,一小吏进来道:“禀大人,马大人和吴大人等人来了。” 嗯? 胡启铖放下茶盏道:“让他们进来吧。” 几息之后,小吏带进来了六个人面色凝重之人。 胡启铖一看,好家伙,这人来的还够齐的。 户司孟凡平,刑狱司马秋贺,礼司吴安,工司孙艾宝,兵司刘昂。 这几人可都是府衙各司的一把手,如今一大早跑到自己这里来,肯定不是来喝茶瞎聊的。 “几位,一大早怎么了这是?” 令小吏一人给他们上了一杯茶之后,胡启铖老神在在道。 下面几人互相看了看后,也不说话,纷纷叹了一口气。 几息之后,户司司曹孟凡平苦涩道:“胡公,你可听闻未来县之事?” 一听未来县,胡启铖便立马举起了茶杯,借着喝茶的功夫,用宽大的袖袍挡住脸后,才道:“这未来县直辖于都督,不管出什么事,也和咱们无关啊。” 一个官腔,打的孟凡平都不知该说什么。 堂下几人又是一通长吁短叹,几杯茶下肚,兵司司曹刘昂彻底坐不住了。 兵司,顾名思义那就是主管军事,但如今的兵司,已经成了一个清水衙门。 好处捞不到了不说,连事都没得做了。 李承乾一个大整编,将军权直接死死握在了手里。 而后另辟蹊径,一个宪兵司,一个后勤司,直接将兵司架空。 现在,刘昂每天的日子,就是喝茶吃饭睡觉下场。 他已经这么惨了,如今李承乾还在未来县搞了套新官制,这让刘昂更是害怕不已。 未来县衙,跟大唐任何一个县都不同。 正常的县,有:县令、县丞、县尉。 县令主政县尉主兵,县丞处理一些俗事。 而后县衙也如朝廷六部一般,设有六房,分别为:吏房,户房,兵房,刑房,礼房,工房。 这是基层县衙的权力架构。 但现在,未来县却另辟新径,搞了一个新的权力架构。 六房直接被取消了,改设了十来个新部门。 并且,以往六房的小吏,都是县令负责发工资给俸禄,所以县令便拥有任免权。 但现在变了,这十来个新部门变成正式的权力部门了。 像户房,现在被改成了什么财政局、民政局,等等…… 最让刘昂害怕的是,现在县衙一级没有县尉了。 也就是说,地方县衙现在管不了军队的事了。 如今看来,未来县就是李承乾搞的一个试点,这种新官制,迟早会在灵州境内实行。 到时候地方县衙都管不了军事了,那州府一级,自然也会被剥夺这种权力。 如此一来,兵司还有何存在必要? 兵司没了,他何去何从? 辛辛苦苦了一辈子,才混到了这么个一官半职。 刘昂是真的不想就这么失业啊,他还正当年呢。 胡启铖不急不慢的打起了官腔,刘昂可没这个心思。 “胡公啊,在座的都是自己人,这新官制迟早都会实行,如今太子推行官吏一体,大肆的提拔小吏,等到刀砍向我们的那一天,该怎么办?” 刘昂说完之后,其余几人也面色不安了起来。 大家走到这一步都不容易,不说让他们再进一步吧,好歹不能将他们一杆子打倒吧。 这些人的心思,胡启铖一清二楚,李承乾想干什么,他也看的清清楚楚。 以如今太子的布局来看,估计要不了多久,灵州政坛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几个人害怕,也是正常的。 但胡启铖却不准备跟他们瞎掺和。 他年龄大了,也该致仕了。 太子想干什么,与他无关。 这几人想做什么,也与他无关。 瞅着胡启铖悠哉悠哉的喝着茶不言语,刘昂等人也猜到了他的心思。 以往大家以他马首是瞻,现在他可以全身而退了,就直接不管他们的死活了。 这是人干的事? 刘昂见此,恼怒失言道:“依我看,到时要是情况不对,那就大闹一场,把地下的人都鼓噪起来,我看……” 他话还没说完,余下几人便面色一变,纷纷低下头喝起了茶。 呵呵…… 胡启铖冷笑两声,淡淡道:“如今兵马都在太子手里,你还想闹事,要是活的不耐烦了,你大可如此。” 刘昂面色惨白的低下了头,也不敢在多说什么。 “几位,奉劝你们一句,还是老老实实接受现实吧,回去也很你们手下的人说明白,可别做什么糊涂事,大势所趋,非人力所挡。” 端茶送客,胡启铖说完之后,几人叹了一口气,纷纷起身告辞。 待他们走后,屋内一阵无力的叹气声。 …… “殿下,他们就说了这些。” 于德林汇报完之后,偷偷看了眼李承乾,见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也是拿捏不准李承乾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孤知道了,接着盯着他们就是。” “诺,臣告退。” 待于德林走后,李承乾才一副思索之像。 琢磨来琢磨去,两个多时辰便不知不觉过去了。 等到姜熙月来叫他吃饭,李承乾才回过神。 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姜熙月现在也懂了几丝宫中的规矩,行事作风,也越来越有礼有节。 但李承乾却莫名的觉得有一丝别扭。 待到吃完饭之后,他又寻来了郭二。 几天前,郭二还是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但现在,不仅一副无精打采之像,人也是行尸走肉一般。 看到李承乾,郭二眼睛一红,直接委屈道:“殿下,那高圣智太欺负人了。” 李承乾:………… 郭二此刻,像是一个被骗了色的怨妇一般。 那说话的姿态语气,令李承乾直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有事就说,哭哭戚戚的作甚?” 郭二抹了把眼泪,告状道:“殿下,前两天你让我配合那高圣智查账,结果这人带着什么财务局和税务局的人,连着清查了三天之后,说让我们补交两万银元的税款。” “他们这不是找茬吗?” 李承乾一听原来是这事,想了想道:“行了,查账是孤让他去的,这补税一事我给他说清楚就行了。” “谢殿下体恤。” 待郭二稳定下来之后,李承乾漫不经心道:“那账,可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下面各个工厂的账,都查的一清二楚。” 李承乾点点头,正色道:“如今,西部公司底下管理太过混乱了,所以孤准备整合一二。” 郭二心里一沉,虽然早已猜到李承乾有这个心思,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不……不知殿下准备如何整合?” “你回去之后,先将各厂都清点一番,将下面的情况都要做到心中有数,明白吗?” “明白,殿下放心。”郭二虽然心里一阵苦涩,但还是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李承乾见他眼中不安之色甚浓,安抚道:“放心,孤对你还是十分信任的。” “谢殿下!”郭二心神稍安。 离开都督府之后,他想了想,直接去市坊寻了刘三喜,两人一番客套随即说起了正事。 听完郭二所说之后,刘三喜想了许久,而后才慢慢道:“殿下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吧,整合西部公司,对你来说,不一定是坏事。” 郭二不解,一番追问过后,他才放心的回了西部公司。 而在他走后,李承乾特地令朴二郎,亲自去了趟未来县。 在未来县,李承乾不仅试行了新官制,还有刚刚出炉的商税法。 让高圣智去查西部公司的账,正是为了看看商税法还有没有什么纰漏。 但没想到,这个二愣子居然直接要收税。 之前因为五铢钱那档子事,西部公司可亏了一大笔,虽然税的确该收,但这个时候收,那的确不合适。 李承乾原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但没想到,半个时辰之后,朴二郎就面色铁青的无功而返。 “殿下,那高圣智太放肆了,他说既已推行律法,那就该依律行事,岂能朝令夕改。” 李承乾短暂的愣神过后,苦涩的一笑。 这人,还真的是颇为有趣啊。 魏征都知变通,他却如此死脑袋,幸好碰到的人都还算不错,要不然,要是在前隋,他估计早都被抄家灭族了。 “你从内库取出两万银元,就说孤替西部公司交税了。” “殿下……” 朴二郎一脸不甘之色,但李承乾已经发话了,他也只能去给高圣智送钱了。 在收到两万银元之后,高圣智清点一番,然后按照税法规定,截留了三成作为地方财政,剩下的七成,又派人直接送去了都督府。 虽然最后这七成钱是充入府库了,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回到了李承乾的手里。 而高圣智在凑足两千银元之后,便开始征召所谓的巡警。 未来县每天都有令人纳闷称奇的新闻传出来,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了未来县以及高圣智的身上。 灵州城表面风平浪静,但背地里,却是波诡云翳。 正文 一百九十六章:势不可遏 府衙官员对现在的情况,可谓是焦躁不安。 而底下的小吏,却恰恰与之相反。 虽不说欢欣鼓舞吧,但也是喜笑颜开。 一方,觉得新官制是乱政,千百年来,官就是官,吏就是吏。 如今官吏一体,成何体统? 而对于小吏来说,谁敢反对都督的英明决策,那就是居心不良。 一方十分反对,一方铁了心的支持。 这两方自然就变得水火不容。 “殿下啊,现如今底下的人颇有怨言,有几个县的官员和小吏,甚至当众动起了手。”魏征一副疲惫不安之色。 这两天灵州各地传来的消息,让他一晚上都没睡好。 思来想去,魏征一大早便跑来了都督府。 他想劝劝李承乾,看看能不能先暂缓推行新官制。 “无妨,他们想闹就闹吧,谁闹,孤就摘了谁的帽子。”李承乾想都没想,直接道。 唉… 魏征暗叹一口气。 李承乾强硬的态度在他预料之中。 但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 底下的人本来就不安了,如果在已态度强硬对之,恐怕不少人都要离心离德了。 “殿下啊,历来变法者,无不是徐徐图之,臣觉得……” 魏征还想在劝劝,但李承乾却直接打断道:“古往今来,变法徐徐图之者,有几人成功,他们要么乖乖听话,要么直接滚蛋。” 如今,不论是新官制还是官吏一体,都只是在未来县刚刚实行,这些人就不安的闹起来了。 要是因为他们一闹,就直接退缩的话,那这新政永远推行不下去。 所以李承乾绝不可能服软,甚至连软话他都不能说一句。 魏征也是知晓其意,长叹一口气之后,不安的回了府衙。 在李承乾的话传出去之后,果不其然,引起了轩然**。 有几个性子同样刚硬的,当下就递了一道辞呈。 而李承乾也立马就准了他们的辞呈。 这几人见此,也不犹豫,直接收拾东西准备去长安。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他们只是辞了官职,但官身还在。 去长安活动一二,大不了从头再来。 反正他们不受太子小儿这窝囊气了。 这几人的计划很美好,甚至都准备好了上下打点的银子。 但没想到,李承乾下手无比狠辣,在准了他们的辞呈之后,又以太子的身份,剥夺了他们的官身。 这可谓是直接绝了他们的后路。 本来许多人也有辞官的心思,但李承乾这一手,直接镇住了他们。 所有人现在是敢怒不敢言。 李承乾也不在乎这些人的看法,他一边令高圣智抓紧解决目前暴露出来的问题。 一边令魏征挑选出一批可信之人,对全灵州的官员小吏,进行摸底考核。 新政,看起来已经势不可挡。 …… 未来县,县衙会议室。 长条桌前,高圣智坐在上座,左右两侧各有几个人拿着笔和小本,一边听一边急。 “巡警招募的怎么样了?” 巡警局局长吴会周,连忙回道:“按照计划,一百二十人已经招募完成,这些人大多都是以前的衙役,我已经从第一团请了几个人,正在对他们进行训练。” “预计多长时间能完成训练?” “起码要一个多月。”吴会周是李承乾的侍卫出身,对于第一团的训练之法,他了如指掌。 一个多月,已经是将时间压缩到极致了,但没想到,高圣智却很是不满。 “半个月,半个月之内,务必要完成训练。” 吴会周眉头一皱,还不等他解释,高圣智直接大声道:“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吴会周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心里却是十分的不爽。 新的官制,从原来的九品制,变成了分级制。 一共分为:吏级,科级,处级,局级,厅级,部级。 而在部级之上,仍保留一品二品三品。 自厅级以下,每一级共分五等。 就如吴会周,他的官级为一等处级,而高圣智则为五等局级。 只比他高了区区一级,说话就这么冲,当着这么多人,一点情面都不留,这让吴会周怎么能爽? 会议室的气压低了几分。 其他几人的呼吸都为之一轻,纷纷低下了头,心里祈祷着高圣智不要找自己的麻烦。 但可惜,高圣智偏偏不如他们的意。 半个时辰之后,每个人都被高圣智挑出来训了一番。 对于这个县令,大家都在心里一通咒骂。 “诸位,不妨实话告诉你们,都督只给我给了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之后,新政便会在整个灵州推行,这三个月内,未来县要是当不好新政的试验田,在太子殿下收拾我之前,我先把你们收拾了。” “都明白了吗?” 高圣智一声大吼,震的众人心神恍惚。 头顶上有这么个县令,下面的人自然也不敢大意。 在众人的不懈努力之下,新政在未来县,逐渐走上正轨。 当未来县衙不断发现问题改进问题的时候,郭二也将西部公司下属的各工厂单位,梳理了一遍。 “殿下,现在一共有二十三个厂,还有四个分公司,所有员工的加起来,大概有……” 郭二详细的向李承乾汇报了如今西部公司的情况。 光汇报,他就汇报了一早晨的时间。 郭二说的声音沙哑,李承乾听的,也头晕脑胀。 “发展的势头这么迅猛,就跟野草一样,现在西部公司的管理,已经有点混乱了。” 听着李承乾的话,郭二心里叹了一口气。 如今的西部公司,的确是有点混乱了。 贪污公款,报假账,收受贿赂…… 可谓是乱象丛生。 “小的失职,请殿下责罚。”郭二直接请罪道。 李承乾摆摆手,令他坐下后,淡淡道:“孤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毕竟你也没有三头六臂。” 这句也没有什么笑点,但见李承乾笑了,郭二便也跟着假笑了起来。 尬笑了几息之后,李承乾接着道:“孤准备成立一个资产科,交由你管理,集中管理目前的各个产业,你回去之后,便着手准备开始拆分西部公司,这之后…………” 早晨是郭二说,李承乾听,到了下午,则是李承乾说,郭二听。 两人一直商议到了天黑,待郭二充分领略了他的意思之后,李承乾才放走了郭二。 正文 一百九十七:整合 “哥几个,听说了吗?咱们厂马上就要对外出售了。” “唉……这事谁不知道,如今都传遍了,听说还不止是咱们厂,这次好像要卖掉十几个呢。” “上面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 傍晚下班之后,许多工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诉说着各自知晓的消息。 关于西部公司重组的小道消息,现在可谓是满天飞,说什么的都有,但就是没个准信。 众人皆是非常的不安。 这工厂卖了之后,他们何去何从? 刚刚才过了好日子,没人想丢掉这么好的饭碗。 如今在未来县,官衙乱糟糟的,西部公司现在这乱糟糟的,这让所有人的心,也跟着乱糟糟的。 罗老汉下班之后,直接往家里走去。 他没有参与到这种闲聊之中。 自从当初因为他多嘴,而害了罗明之后。 罗老汉不仅性子变得沉默寡言,甚至也不和他人来往了。 整日就是上班下班,独来独往。 进了胡同眼瞅着就要到家了,却又碰到了以前关系颇为熟络的一同事,他的身旁,还站着穿着黑色军装的一年轻人。 “老罗,回来啦。” 同事看起来心情不错,热情的打着招呼,而罗老汉则冷眼一瞧,丝毫不搭理他,径直回了家。 “爹,这人谁啊?牛哄哄的,跟个神经病似的。” “你跟他计较什么,他啊有一个儿子,当初跟你一起投的军,后来啊……” “原来是他啊,可惜了,罗明要不是摊上这么个爹,估计这次大整编,他也能更进一步了。” 这父子二人边走边闲聊。 而罗老汉回到家之后,也是独自生起了闷气。 他现在悔不当初啊。 “拉着个脸做什么,吃饭。” 自从罗老汉害了罗明之后,罗明他娘就没给罗老汉给过好脸色。 自知理亏的罗老汉不敢多言,默默地坐在了饭桌旁。 “我们服装厂如今已经开始清点了,看来传言都是真的,你们厂呢?” 罗老汉翁声道:“我们厂听说也快开始清点了。” “那你还吃什么吃!”罗夫人突然厉声道:“还不赶紧想办法,要是没了这份活计,咱们还怎么活。” 罗老汉也不吱声,他就是个小小的工人,如今这种时候,他能有什么办法。 一看罗老汉不吱声,罗明他娘又是一通喋喋不休。 …… 西部公司要重组的消息,现在在整个灵州都已经传开了。 工人对此惶惶不安,而商人却是异常兴奋。 从都督府里已经有小道消息传出来了,这一次,除了保留一部分必要的工厂之外,西部公司会将其他厂全都出售。 并且,李承乾还会放开办厂的限制,听说只需要缴纳一小笔钱,便能得到西部公司如今各产品的生产技术。 不论是卖工厂,还是出售技术,这都非常的诱人。 许多强人更是放下手头的事情,直接赶往了灵州城,每天就在商会里来回转悠打探消息。 张二河那是被犯得不堪其扰。 身为灵州商会会长,大家都觉得他肯定知道什么内幕消息,但其实,张二河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被骚扰的实在受不了之后,张二河硬着头皮,来向李承乾打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殿下,如今商会在籍的商人可全都来了,他们每天就在商会里转悠着,现在是各种消息都有,小的……” 张二河一通诉苦,李承乾听完之后,淡笑道:“这来的正好,孤还正想召集他们呢,你回去告诉他们,不要急,最多再等半个月。” “诺。”张二河苦着脸应了一声。 看来,还得被这些人骚扰半个月了。 李承乾见他一副苦瓜相,笑着摇摇头道:“还有,孤准备解散灵州商会,那些商人若是觉得商会这种模式不错,他们也可以自行成立一个商会。” 一听要解散商会,张二河直接傻了眼。 这商会解散了,他该怎么办啊。 “殿下,为何要解散商会啊?如今商会……”张二河着急忙慌的说了一大通。 李承乾听完之后也不过多解释,自顾自道:“如今税务总局刚刚成立,孤准备将你安排进去,负责稽核之事。” 张二河这一刻的心情如过山车一般,刚刚还在低谷,现在,直接又冲上了云霄。 这商会解散的好啊,他也能当官了。 “谢殿下,殿下放心,小的这就回去准备解散商会。” “不急,你回去先将此事告诉那些商人便是。” “诺,小的这就回去。” 张二河兴冲冲的出了屋,一不留神之下,竟和一人撞了满怀。 他正要道歉的时候,抬头一看,原来是刘三喜。 “大哥。”张二河笑呵呵的样子,一看就是有天大的喜事。 刘三喜随意和他说了几句话,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之后,便就赶紧去见李承乾。 “小的,参见殿下。” “起来吧。” 寒暄了两句,问了问市坊的近况之后,李承乾便说起了正事。 “今儿叫你来,是为了和你说一说这工商总局的事情。” 工商总局? 刘三喜心里疑虑重重。 李承乾跟他解释了一番之后,刘三喜总算是明白了这工商总局是个什么东西了。 以后做生意,还得先去工商局注册个公司,这事倒是稀罕。 “市坊之前一直是由你管着,那些商户你也都了解,所以孤准备将这工商总局交给你。” 刘三喜现在的心,跟刚才的张二河一样,立马就冲上了云霄。 这以后,他也是官了。 要不是现在在李承乾的面前,刘三喜绝对要仰天大笑三声。 “行了,你回去早早准备吧,要是缺人缺钱,或者有什么不懂的,就去找魏征,他会给你解决的。” “诺,小的告退。” 刘三喜强忍着喜意,出了都督府之后,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那得意的笑声,让来来往往的人,以为此人疯了一般。 到了晚上之后,刘三喜郭二和张二河,这三兄弟齐聚一堂,一番把酒言欢之后,便说起了现在的情况。 听到老大和老三,乌鸦变凤凰,都当了官,郭二心中一片羡慕。 虽然他的职位比这两人更重要,和李承乾的关系也比他们二人近,但手中的权利,却不如这二人了。 西部公司重组之后,会将所有的低端产业全部打包出售。 余下的几个工厂,军工产业的,会划归给新成立的兵器公司,高技术产业的,则归属给刚挂牌的科技公司。 如此一来,西部公司也就成过去式啊,而郭二,也就该到资产科走马上任了,以后,他就成了一个大管家了。 唉…… 看着酒后欲发兴奋的两兄弟,郭二心里一阵长吁短叹。 …… 半个月的时间,灵州城以及未来县,都乱到了极致。 古话说,大破大立。 一通混乱之后,给李承乾管理产业的皇室资产科正式成立。 在资产科挂牌的时候,西部公司的牌匾同时摘下。 这个短短一年时间,就盈利数十万的传奇公司,正式落下了帷幕。 取而代之的,是整合完成的五个分公司。 灵州兵器公司,灵州交通公司,灵州建设公司,灵州环保公司,灵州科技公司。 这五个分公司,被百姓称为皇企。 在如今这个关头,为了进入皇企,许多人那是费尽了心思拖尽了关系,兄弟反目的都不在少数。 但最终,达偿所愿者,寥寥无几。 李承乾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在资产科内,还设置了一监察部门。 监察室的存在,使得所有人都收敛了许多。 也正是因此,罗老汉虽然拉下脸面找了许多的关系,但依旧没有调入那五家企业。 不过万幸的是,据可靠消息,凡是购买工厂者,都要签署一个协议,没有正当理由,五年内不得辞退现在的这些员工。 若是有违反规定者,被辞退的人可以去未来县的劳动局告状,到时,工厂老板会被判罚天价赔偿。 正是有了这一条规定,才让许多人将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 灵州城。 “儿啊,你打听清楚了吗?工商总局是在这吗?” 在街上来来回回绕了数圈之后,吴老太爷怀疑的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吴克幸扶着老爹,心里却是打起了颤。 吴刚昨天就让他打听工商总局的位置,但吴克幸却被灵州城的花花生活迷了眼。 一直玩到了半夜,他才想起了这一茬。 但深更半夜的,他也不知道去哪打听个。 今儿一大早,吴刚也没给他打听的机会,天刚蒙蒙亮,他就被拉了起来。 说出真相,吴刚绝对会用他手中的拐杖好好教训一番自己,吴克幸不想挨打。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吴刚到处乱窜。 万一运气好,瞎猫碰到死耗子,就找到那什么工商总局了呢。 吴克幸心里带着侥幸。 但很快,吴刚就用拐杖浇灭了他的侥幸。 “混账东西,还不赶紧去打听。” 被揍了一通之后,吴克幸很快便打听清楚了工商局的位置。 待这父子二人饶了一通,终于到了工商局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的老对头也在。 看着陈袁祥那双脸,吴刚心里一阵暗骂晦气。 正文 一百九十八:可怜的吴刚 “哎呀呀,吴兄别来无恙啊。”陈袁祥笑呵呵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要是换成别人,吴刚也就逢场作戏得过且过了。 但面对陈袁祥,他冷眼相对,已经算是十分克制了。 吴刚直接当陈袁祥是透明人一般,看也不看他,直接走向了办事窗口。 被人如此无视,陈袁祥心里立马一通破口大骂,但他自衬是个有涵养的人,所以面上仍旧保持着礼貌的笑容, 注册公司并不复杂,但却需要一些手续。 吴刚本来早就吩咐吴克幸去打听打听都需要什么手续。 但他这好大儿,却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 所以在女办事员让他出具银行对公账户以及税务契税证明的时候。 吴刚老眼一瞪,根本不知道这小女子说的都是什么。 “没有这两个手续,注册不了,赶紧去办吧。”女办事员还正处在突然变成公务员的兴奋中,所以虽然被人浪费了一些时间,但态度还是比较和善。 一听办不了,吴刚怒气冲冲的便看向了吴克幸。 而这个时候,在邻侧窗口的陈袁祥,则故意显摆了一番早已准备好的各种手续。 吴刚心里这个气啊。 要不是顾忌这以前的市坊管理处现在已经变成了官衙,不是个适合动手的地方。 他定要将吴克幸这个逆子打的谁都认不得。 生出这么个儿子,是吴刚这辈子最为后悔的事情了。 吴克幸也自知理亏,低下头根本不敢看吴刚。 这副样子,让吴刚心里更是冒起了一股火。 “走!” 老爹的声音明显压着火气,被打过数次的吴克幸知道,出了这工商总局的大门,怕是免不了一通毒打了。 看着老对头气呼呼的背影,陈袁祥放肆的一通取笑。 吴克幸对吴刚的确是颇为了解,前脚刚出门,后脚就拐杖加身。 被揍了一通之后,这父子二人马不停蹄的跑了一早晨,总算是准备好了所有的手续。 两人午饭也顾不上吃,直接匆忙赶来了工商局。 结果万万没想到,直接吃了一个闭门羹。 人家中午下班了。 “爹,要不咱们也先去吃饭吧。”吴克幸肚子叫的咕咕作响。 “闭嘴,吃吃吃,一天除了吃,你还知道啥。”吴刚当着众人面一通训斥。 早晨的时候,因为他们来的早,所以工商局还没什么人。 但现在,工商局门口已经排了几十号人了。 这时候在跑去吃饭,等他们回来,恐怕今天就办不了了。 其实明天办也不是不可以,但吴刚是个轴脾气,他今天必须要办成。 烈日当空,肚子空空。 老胳膊老腿的吴刚,咬着牙硬撑了一会之后,他也饿的受不了了。 于是,便令吴克幸去买了几个饼。 凉水就干粮。 看着狼吞虎咽的吴克幸,他十分的后悔。 如果四十多年前,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没有一时冲动的话,恐怕,今日也不会如此遭罪了。 吴刚越想越委屈,竟突然情绪失控,一时老泪纵横了起来。 吴克幸懵了。 前前后后排队的人也懵了。 见这老头一把年纪了,却哭的如此的悲惨,也是不容易啊。 众人皆是起了尊老爱幼的心思。 于是,在一通谦让之后,吴刚排到了第一位。 来自陌生人的关怀,让吴刚情绪彻底失控。 眼泪鼻涕流了一大把,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也不要老脸了,直接抱头痛哭了起来。 吴克幸这时不仅没有一丝关怀之心,反而还颇觉的丢人,悄悄的拉开了一点距离。 身旁没有了人。 吴刚此刻就像是一个可怜无助得孤寡老人。 被哭声惊动的刘三喜出来看到这一幕之后,心里也略觉得心酸。 于是,他令手下的人先放下了饭碗,直接给吴刚开了一条绿色通道。 局长亲自出面,手下的人自然动作无比麻溜。 短短一刻钟,吴刚就抱着新鲜出炉的营业执照,哭戚戚的离开了工商局。 唉…… 看着他的背影,刘三喜暗叹一口气。 看来,他也该抓紧成亲了。 要不然,恐怕以后就像这老头一样了,家财万贯,却是孤零零一人,要钱还有什么用呢。 刘三喜一通感怀之后,笑嘻嘻的奔向了接待吴刚的那女办事员。 …… 七日过后,在工商局注册的公司达到了五千多家。 觉得差不得了之后,李承乾传令郭二,令他开始出售工厂。 此次出售,采取的形式依旧还是拍卖。 吴刚东拼西凑,再加上从银行贷的一大笔款,终于是将琉璃二厂拍到了手。 在将所有手续办完,琉璃厂刚刚过到他名下之后,吴刚又马不停蹄的去银行,以琉璃厂为抵押,再次贷了一大笔款。 而后用这笔钱,从资产科的手里买来了玻璃的专利使用权。 这一来一回,他一辈子的心血直接花了个一干二净。 并且这还不算完,之后每卖出一块玻璃,还要向资产科上交百分之零点零一的专利费。 积少成多,这最后还是一大笔钱,但吴刚有信心,只要开足**大干个一年,他定然能回本。 这一次,像吴刚一样散尽家财的不在少数,陈袁祥也是如此,待将琉璃三厂搞到手之后,他的兜,变的比脸还要干净。 手里没有钱,陈袁祥那是心也抖手也颤,所以,他片刻不停的召集齐了工人,开始加班加点的生产。 为了保证工人不偷懒,陈袁祥干脆直接住进了工厂里。 每天,不分昼夜,他都背着手在工厂里转来转去,一但工人稍有放松之意,立马一通训斥。 罗老汉就被陈袁祥骂过好几次,对于这个新老板,所有工人都在心里咒骂不已。 在以前,哪有上厕所还规定时间这种事。 小的不能超过一分钟,大的不能超过三分钟。 这是人干的事?人能干出这种事? 所有人心里都颇有怨气,但又不敢多言。 不管怎么说,这工作好歹是保住了。 现成的工厂毕竟就十几个,买不到的人,只能先买专利,而后在寻摸建厂的地方。 如此一来,各个工程队和建筑公司,直接成了香饽饽,哪怕睡在家里,订单都能接到手软。 刚刚成立灵州第一建筑公司的朱子奇,身为如今灵州建筑行业的龙头,那慕名而来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头脑的朱子奇,在一口气签了十几份合同之后,才猛然间回过了神。 这根本忙不过来啊。 正文 一百九十九:筹谋 如今的灵州,虽然没有关于违约的相关法律,但若是随意的撕毁合同,那传出去,个人信誉立马分分钟归零。 从商,若是没有了信誉,那基本上就要凉凉了。 朱子奇愁闷的一夜未睡,待到天亮之后,他勉强有了个解决办法。 一方面,先大肆的招人,直接将福利待遇全都拉满,有多少人便要多少人。 另一方面,只得先忍痛放弃,费了无数心血才竞标来的监狱工程。 毕竟与官府还没有签订正式合约,现在反悔也算不上违约,充其量,就是会得罪一些人罢了。 得罪人,跟事业受到毁灭打击相比,朱子奇毫不犹豫的递交了退标书。 被李承乾委任为灵州第一监狱监狱长的姜白石,接到退标书后,直接一通破口大骂。 当着许多狱卒的面,他直接撂下狠话,以后官府任何工程,都不会再交给不讲信用的朱子奇。 以他灵风侯和太子妃二叔的身份,只要放出话去,在灵州官场,还是有不少人愿意给面子的。 朱子奇心里一阵苦涩,但倒也没有多后悔。 以如今的情况来看,官府是要鼓励商人从事实业了,这就是商机啊。 恐怕未来一两年,灵州就会遍布工厂,这就是商机啊。 以后官府的生意,接不了就接不了吧。 姜白石也不可能对他怎么样。 有李承乾和魏征这一对明君贤臣在,权贵,那也只是没牙的老虎。 朱子奇丝毫不惧。 …… 资本的力量是恐怖的,短短几日的功夫,灵州各地便相继爆发了抢人大战。 到处都在招人,到处都是招工告示。 不论是城镇乡野,还是深山老林。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那就有招工人的出现。 为了招够足够的人开工,那是各种福利都开了出来。 今天,工钱还是一月一银元,明天,便涨到了一银元二十文。 在这种氛围下,便顺势诞生中介,只不过他们被称为招工人。 面对诱人的待遇,许多佃农贫农,纷纷进城务工,同时,一些大户人家的奴隶,也陆续开始逃跑。 没有户籍的逃奴,要是搁在其他地方,定然是没有人敢用的,但现在,在灵州,这些万恶的资本家们,才不管你什么来路呢,只要不缺胳膊断腿能干活就行。 如此一来,更是助长了逃奴之风。 有些对奴隶很是不好的人家,更是一夜之间逃了个一干二净。 这让习惯了被伺候的人感到措手不及,有的人因为不会做饭,硬是饿了两天肚子,走到县城后才吃了一口热饭。 佃农跑了,没人种地。 奴隶下人跑了,没人伺候。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乡下的地主老财们感叹一夜之间世界变了的同时,又着急忙慌的联合起来,直接告到了当地官府。 但不论是县一级,还是州一级,现在都没人顾得上搭理他们。 衙门里的官老爷们,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谁还有空管这破事。 随着未来县新政体系的逐渐完善,李承乾的动作也越来越频繁。 先是令魏征摸底灵州所有官吏。 而后又下令各地官衙不得随意辞退小吏,如要辞退,必须先呈报都督府,得到准许之后才可。 此令一出,各级衙门里的小吏彻底松了一口气。 之前,在未来县实行新官制之后。 有一些地方官员。 直接以辞退衙门中所有小吏的方式来对抗新政。 没有了小吏的辅佐,这些官老爷又没有三头六臂,如此一来,政务便陷入了停摆, 这种破罐子破摔的行为,直接引起了混乱。 对于这种人,李承乾也不客气,直接捉拿下狱,而后从招贤馆中挑选出一批人先去救火。 如今的招贤馆,因为时间的沉淀,人数即将突破千人大关。 在魏征接手招贤馆之后,他觉得成天让这些暂时安排不了的书生们一直闲着扯淡也不是个事。 所以每天下值之后,他就去招贤馆和这些人谈经论道商讨政事。 而这些穷酸秀才们,也被太子三句激励的不要不要的。 他们纷纷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记在了心里。 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大多都是寒门出身,虽无大才,但小智却还是不俗的。 经过魏征的悉心教导,他们支撑起基层这一摊子,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所以李承乾对底下人的态度才如此强硬。 想罢官不干,随你。 但想安安稳稳的离开灵州,白日做梦。 清官好官,他们是不会闹事的。 十个跳出来闹事的,九个屁股底下都不干净,剩下的那一个,也是那种亦正亦邪的人物。 所以想要走,先将这么多年来贪下的民脂民膏交出来。 捞够了,还想全须全尾的跑,李承乾可不准备当这种大善人。 所以,李承乾令于德林派遣锦衣卫,把守住东南西北四个关隘,一但有人携带大量金银财宝文玩字画的,先直接扣下。 待查清楚之后,有问题的话,立马下狱,没问题的,直接放行。 出手如此狠辣,使得李承乾得了一个暴虐之名。 许多官员心里苦啊。 每天晚上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 那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上面有个暴虐的都督。 下面的这些小吏,有了倚仗之后,也是上窜下跳的。 以往就是吐口痰在他们脸上,这些小吏擦的时候还得笑呵呵的,现在他娘的,让人家打个洗脸水都成奢望了。 放眼整个大唐,哪有当官当的这么憋屈的。 于是,每天都有无数道奏折送往长安。 什么太子暴虐,灵州万民涂炭,百姓皆是苦不堪言,甚至有一些胆大的,更是含沙射影太子要造反…… 总之,那是各种说法,各种奏折都有。 但万变不离其宗,所有奏折都是一个意思。 都想让皇帝快点把他这混账儿子收回去,大家被他折腾的已经要死要活的了。 李世民舟车劳顿刚回到长安,连气都还没有缓过来呢,就收到了这么些玩意,气的他看也不看,直接令人拿去烧了。 灵州这一行,让皇帝陛下知道,这些人所说的都是放屁。 再说了,哪怕真的像他们说的,灵州生灵涂炭了,李世民又能怎么样。 他这儿子现在不仅富得流油。手底下的兵又是强悍无比。 说句不好听的,李承乾现在派兵把原州一关,他就是在灵州称王称帝,李世民也没有办法啊。 所以,皇帝也不想搭理这些人,他也没工夫搭理。 李世民不仅要处理积压下来的政务,还要给李承乾挑选精通律令之人,到了晚上,还得琢磨鼓励商业之事。 那还顾得上这些臭鱼烂虾。 皇帝是不在意,但有几个人却是对此很上心。 比如崔康,比如长孙无忌。 灵州一行,不仅让崔康决心要跟李承乾杠到底,还让他看清了灵州的情况。 要是让灵州按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那崔康最好的出路,就是现在赶紧找个绳上吊。 免得到时候等李承乾登基了,因为他在搞得祸延家族。 但崔康肯定不愿意上吊,他还要等两个幼儿长大成人呢。 所以崔康最近和长孙无忌来往的很是频繁。 因为他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能够制止灵州这么发展下去。 所以他便将希望放在了足智多谋的长孙无忌的身上。 但李承乾走的这条路,领先时代千年,长孙无忌脑瓜子在灵活,他也想不出来什么办法。 但即使想不出来,还得硬想。 要不然,长孙家的荣耀,可就如镜花水月般了。 在日夜不停,苦思冥想了数日之后,长孙无忌还真想出来了一个不算成熟的主意。 而他的这个主意,却让崔康十分不解。 “赵国公,将灵州之制推行天下,这可不是儿戏啊。”崔康的小手现在无处安放,看着悠哉哉的长孙无忌,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主意。 李承乾如今在灵州所作所为,对世族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王硅那老不死的能接受,崔康可不行。 要是在大唐推行灵州之制,那他崔家不就完了。 要是这样子,他还和李承乾作对干嘛。 “子明兄,都到如今这种地步了,你若是还不愿意断臂求生,那要是等到太子登了基,你崔家,可就彻底要完了。”长孙无忌的口气颇为严厉。 崔康的眉头拧成了一团。 “子明兄,如今灵州之势已成,已经非人力可挡了,若想阻挡太子,就必须借助天下人之手。” “你想想,灵州区区一州之地,都能发展到这种地步,要是大唐也实行灵州之制,那朝廷,会不会比灵州更加有钱?” 长孙无忌此刻神情颇为睿智。 崔康想都未想,直接点了点头。 长孙无忌接着颔首道:“朝廷有钱了,是不是也能按照灵州之法来练兵?” “到时候,朝廷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兵甲粮足,太子再厉害,安能以一州之地,而抗天下乎?” 长孙无忌这么一解释,崔康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是,李承乾是太子,李世民根本就没有一丝废掉的意思。 如此这般,朝廷的力量越强大,那不就等同于李承乾的力量也跟着增强了吗? “可是……”崔康刚开了口,便被长孙无忌打断。 “子明兄,朝中那么多人,也不见得都支持太子登基,只要你我多替蜀王殿下筹谋一二,到时候,玄武门之事,也未尝不能……” 长孙无忌的话头戛然而止,但崔康却秒懂他的意思。 两人对视良久,而后哈哈大笑。 正文 一百二十章:有失体面 师夷长技以夷制夷。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长孙无忌的法子的确是唯一的出路。 虽然崔家很可能会因此有巨大的损失,但总比以后遭到灭顶之灾的强。 崔康下定了断臂求生的心思。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只要蜀王这个小胖子能成功上位,那崔家失去的,最后都能加倍的拿回来。 崔康堵上了一切,长孙无忌也堵上了一切。 这便是夺嫡之争。 每个人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崔康将赌注压向了李泰,而王硅,则压向了李承乾。 从灵州回来之后,王硅便在族中挑出了一批青年才俊,准备派往灵州。 不止是王家,只要是投向李承乾的,都准备派一些家族子弟去灵州。 明日,这一批王氏子弟便要出发前往灵州。 所以今日,王硅特地推了所有的事情,在家中设宴欢送这些后辈翘楚。 在一番把酒言欢之后,众人纷纷散去。 王家这一批人,正是由王硅嫡子王怡景带队。 将自己的嫡子直接派往灵州。 由此可看出,王硅,也是赌上了一切。 “儿啊,如今太子新政之事,在朝中传的沸沸扬扬,恐怕灵州的情况更加混乱,到了灵州之后,切记切记,万事皆听从太子吩咐。”王硅语重心长道。 王怡景二十出头,此人颇有才名,在长安,他被称为王氏麒麟子。 对于王硅一丝后手不留,全心全意投入太子的怀抱,王怡景也是颇为不解。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这么浅显的道理,百姓都知道。 为什么这一次,王硅却这么坚决? 王怡景思虑一二后,问道:“父亲,为何您对太子,如此有信心?万一他……” 看着最钟意的儿子,王硅苦笑一声后,淡淡道:“儿啊,我王家既得罪过太子,又是半路上船,若是这个时候还行那首鼠两端之事,这无异于自绝生路。” 王怡景沉默的点点头,心中的疑惑随之消散。 分别在即,父子二人促膝长谈了一夜。 待到天亮之后,王怡景悄悄的带着族人,踏上了前往灵州的路程。 他们前脚刚出城,后脚李世民就收到了消息。 对于王家旗帜鲜明的支持李承乾,李世民心里既忧又喜。 现在世家的心思,让皇帝看不透摸不准。 他们这些人,就好似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一般。 崔康和长孙无忌居然会上书请求在大唐通行灵州之制,并且,还有一批人附议。 这简直就是超出了皇帝的认知。 灵州之制,利天下利万民,唯独不利世族。 这崔康居然要推行灵州之制。 这让李世民越琢磨,越是觉得不安。 毕竟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是不安好心的。 看着长孙无忌和崔康的联名奏折,李世民陷入了沉思。 灵州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 但李承乾的新政,又让皇帝颇为顾虑。 如今灵州新政才刚刚开了个头,灵州地方官员就一肚子怨气。 待到这新政全面铺开之后,灵州到底是变得更好,还是会变得更坏,现在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现在推行灵州之制,还是有点不太合时宜。 李世民思虑再三后,还是决定在看看,等到新政彻底推行之后,以到时灵州的情况,在做定夺。 …… 李世民在等,李承乾也在等。 他在等西大营那两万人训练完毕,等到他们能担起大任之后,李承乾才会出手。 以目前的训练进度来看,也就最多一个月。 一个月后,便是见真章的时候。 而这一个月,灵州定然是混乱的。 并且可以预料到,这种混乱恐怕会越来越严峻。 就像现在,其他地方先不说,就单论灵州府衙,每天小吏和官员吵架斗殴之事,屡禁不绝。 百姓现在每天茶余饭后的谈资,就是今天那个官老爷和人打架了,明天那个官老爷又在大街上和人当场互撕。 现在的灵州府衙,犹如后世湾湾那狗屁的立法院一样,沦为了百姓口中的笑话。 魏征对此很是头痛。 他为官几十载,从未见过从小读圣人之言替天子牧民的官员,居然也会像街面上的泼皮一般。 与一众小吏在衙门口,当着众多百姓的面,掐腰指鼻,左一句干汝母,右一句非人哉。 中间还诅咒一句:画地为圆,汝可长眠。 虽然这些话不像泼妇骂街般那样粗俗。 但属实是,有辱斯文。 更可气的是,骂的起兴了,这些人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互相又是撕扯头发又是出阴招的。 可谓是将朝廷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魏征是又气又恼又无可奈何。 他本来还想让李承乾出手制止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 但在某天早晨,当官员和小吏又在衙门口大打出手的时候。 魏征一眼便从衙门外看热闹的人群中,看到了李承乾。 这位都督藏在人群中,饶有兴致的和房遗爱一边磕着瓜子,一边高声叫好。 自那之后,魏征也懒的管此事了。 想打就打吧。 反正都是些文人,也出不了啥大事。 不就是丢脸吗? 李承乾都不怕,他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没有了魏征的管制,衙门里闹的更加的厉害了。 不过李承乾对此毫不在意。 他们闹也正常。 毕竟这也算是一种发泄的方式,。 要是连人家发泄都不准的话。 那等到怨气积累到一个程度。 保不齐就有人脑袋一热,搞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不是有那么句话嘛。 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死亡。 李承乾丝毫不在意会不会丢脸。 丢脸,总比这些人给自己找麻烦好。 他这两天的日子可是过得很舒心。 每天,钓钓鱼看看戏,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晚上,在和姜熙月做一做运动。 这日子过得,岂不美哉。 李承乾偶尔都想一直这么下去。 就这样一眨眼,数日过去。 李承乾成亲也整整两个月。 太子大婚的消息,也随着朝廷明发的邸报,被天下人所知。 各地官员纷纷备了一份礼物,遣使前往灵州,恭贺太子殿下新婚之喜。 远在蜀中成都府的小胖子李泰,也看着手中的邸报陷入了沉思。 正文 一百二十一章:武则天 唉…… 对着邸报愣神许久之后,李泰长叹一口气,抬头望天悠悠道:“既然失足落水了,那便老老实实的淹死多好。” 这话带着浓浓的失望之色。 站在一旁的朱刚听到这话,也是颇为可惜的摇了摇头。 “朱刚,去让人备一份厚礼,差人给我这好大哥送去。” “诺。” 朱刚应了一声,很快便将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 看着手中长长的礼单,李泰又是颇为不舍的叹了一口气。 日子本就过得紧巴巴的,今儿个,还得大出血。 李泰对李承乾的恨意又多了一份。 “那武家两兄弟,可教训一番了?” 朱刚一边接过李泰递来的礼单,一边连忙回道:“回王爷,按照您的吩咐,小的当着那武家小女的面,将武家两兄弟狠狠教训了一番。” “好!”李泰脸上的愁闷之色迅速消散。 自从来到蜀地之后,他便一直关注着灵州的情况。 他知道,李承乾现在在灵州可谓是混的风生水起。 这让李泰很是不安。 他也想发展自己的势力。 但奈何,李泰的长处在于搞文化,在搞钱这一道上,他并不擅长。 手里没有钱,还怎么发展势力。 不发展势力,还怎么跟李承乾争。 不跟李承乾争,他还哪有活路。 焦虑不安的李泰,便去信问向了长孙无忌。 这位好舅舅,倒是还真的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拉拢武士彟。 这位应国公富可敌国,以前可是闻名天下的巨商。 若是能拉拢到他,一能解决钱财之忧,二能掌控住蜀地。 但李世民派这位应国公来蜀地,正是因为他偏向李承乾一点。 所以李泰明里暗里拉拢了好几次,武士彟皆是不搭理他。 这让李泰恼怒的同时,便将主意打在了他的幼女武则天的身上。 通过几次接触,李泰也算看出来了,这武则天聪慧异常机敏过人,并且脸蛋也不错,当他的王妃,够格了。 所以李泰这半年来,对武则天异常的殷勤。 时不时的,就写写情诗,送送礼物。 为了表现自己,李泰更是令人收拾了一通经常欺负武则天的武元庆兄弟二人。 从小到大,没有一件事,能让李泰这么费尽心思。 为了博取武则天的芳心,他可谓是绞尽了脑汁。 但这武则天一直是不冷不热,这让李泰很是苦恼。 没办法,他只能通过经常收拾武家两兄弟的这种方式,来刷一刷存在感。 可怜的武元庆和武元爽两兄弟,以往都是他们欺负人,现在被李泰欺负的,这二人都不敢随意出家门。 在被毒打数次之后,这两人现在将武则天敬为神明。 别说像以前一样天天欺负了,现在二人见到武则天,那都是躲着走。 这让武则天,心里面还是念着点李泰的好的。 …… 武家,后院。 “小姐小姐,大少爷和二少爷又被蜀王殿下派人打了,他们跑去向老爷告状,结果又被老爷打了一通,这次打的可惨了。” 贴身侍女小翠,跑进来兴冲冲道。 以往,在听到自己的好哥哥被收拾了之后,武则天都会非常的高兴。 但今儿个,她听到这个好消息,不仅没有一丝高兴之意,反而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这让小翠十分不解,还以为武则天是生病了,连忙关心被切道:“小姐,你没事吧?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去叫郎中?” 唉… 年芳十一的武则天轻叹一口气,一番小大人的模样,摇头道:“没事。” “你怎么了小姐?”小翠小心翼翼问道。 武则天苦着脸不说话,呆呆的看着墙角灵州产的镜子。 作为从小跟武则天一起长大的人,小翠看着满屋子灵州产的东西,略微一琢磨,便明白了她家小姐的心思。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小翠立马想到了武则天经常念叨的这句诗。 这诗,好像还是那位在千里之外,就勾走了她家小姐芳心的太子所做。 看来,武则天是因为太子大婚的消息而不开心了。 小翠摇了摇头,默默地站在武则天身后,也不再多言。 屋内异常的安静,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武则天突然道:“小翠,父亲是不是也要派人去灵州恭贺。” “是,老爷已经令人从库房中挑选礼物了。” 武则天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起身便走向了前院。 “爹。” 正检阅礼单的武士彟,听到声音脸上立马一喜。 对于这聪慧的幼女,他可谓是宠爱至极。 武士彟心里对武则天不是男儿身甚至感到十分遗憾。 如果她是男的,武士彟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家业都交给她。 看着武则天,在想到那不成器的两个儿子。 武士彟下意识的叹了口气。 可惜了,可惜了…… “爹,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 见武士彟突然叹了口气,武则天立马乖巧的跑过来捶起了腿。 “爹没事,就是拿捏不准该送什么礼前去灵州恭贺太子。” 武则天一听,接过武士彟手中的礼单就看了起来。 “爹,太子殿下又不缺钱,你送这么多的金银财宝,恐是有点俗套了。” 武士彟一听,苦笑道:“可咱家库房里堆积的,也就是这些俗物了。” 李泰要是听到这父女二人的对话,绝对会被刺激道。 他想要搞钱都快要想疯了,结果这两人,左一句俗物,右一句俗物,着实凡尔赛至极。 穷人不知富人之愁。 如果是李泰,给一堆金银没什么问题,但对于李承乾来说,他也不是个差钱的人。 武则天想了想后,突然眼睛一亮道:“父亲,你不是有一副孤本楚辞吗?不如以此为主礼。” “楚辞?”武士彟眉头一皱。 这楚辞乃是西汉流传下来的孤本,虽然珍贵,但他也不是舍不得,只是太子大婚,以一本书当主礼,怕是有一些不太恰当啊。 武则天一看他皱眉的样子,便连忙道:“父亲,太子被尊为大唐文坛之首,乃是有大才之人,对于这种孤本,他一定会喜欢的。” 武士彟犹豫一二后,眉头逐渐舒展。 “好,那爹就听你的,就以这楚辞当主礼。” 武则天微微一笑,而后道:“父亲,能不能让孩儿也跟着送礼队伍去灵州?” 嗯? 武士彟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对于这幼女的心思,他也是了解的。 平日里,凡是灵州出产的东西,以及跟李承乾有关的消息,他这女儿都非常的关注。 武则天心里想的是什么,可谓是路人皆知了。 武士彟对此,倒也觉得挺好。 李承乾是个雄主,他这女儿也是个聪慧之人。 两人若是能凑到一起,于公于私,都是美事一桩。 他本来还打算像李渊说说,但没想到,太子突然就这么成亲了。 这让武士彟颇觉遗憾。 如今,武则天若是芳心还向李承乾,那就只能为妃了。 虽然以武家的身份,能够为一妃子,也是不错的了。 但武士彟心里觉得,为妃,对武则天来说,不值。 如今她突然要去灵州,武士彟并不是太愿意。 拒绝的话都到嘴边了,看着女儿祈求的眼神,他这心又跟被融化的铁水一般,认真的琢磨一二后,点头同意道: “让你去也可以,但等礼送到之后,你可要乖乖的跟着回来。” “好,爹放心。”武则天达成所愿,心情不错的连忙跑回去收拾行李。 看着女儿的背影,武士彟苦笑的同时,又增加了两队护卫。 到了下午之后,不论是送礼的队伍还是武则天,都已经准备妥当, 本来武士彟是打算明天在出发的,但武则天却非要当天就走。 拗不过女儿的武士彟,亲自将他们送出了城外。 但没曾想,李泰却在城外早已恭候多时。 “参见王爷。” “哎,国公客气了,你我之间,以后这些俗礼就免了。” 李泰笑呵呵的跟武士彟一通寒暄,虽然说话滴水不漏,但明显心不在焉。 比如那眼睛,时不时的就飘向了武则天的马车。 “国公,听说令爱也要去灵州?” 武士彟眉头一皱,不知道李泰是从哪收到的消息。 难不成他家里,有蜀王府的内应? 李泰一看他微微皱起的眉头,连忙解释道:“国公不要误会,本王是听武元庆说的。” 武士彟松了一口气的东西,心里又生起个一股火。 这个没脑子的东西,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可怜的武元庆,他也是被李泰打怕了,这才答应给他通风报信关于武则天的一举一动。 结果没想到,又因此得罪了他爹。 这便是所谓的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吧。 待武士彟琢磨着回家教训儿子的时候,李泰也从侍卫手中接过针织衣,淡笑道:“这路上多山林,到了晚上恐怕会冷,本王给武小姐准备了一针织衣。” 武士彟知晓李泰的心思,心里一苦的同时,引他到了武则天的马车旁。 李泰的声音武则天还是听的出来的,当下便下了马车。 “多谢蜀王殿下。” 看着精心打扮了一番的武则天,李泰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正文 一百二十二章:社会的变革 武则天的心思,目前只有武家人知晓。 但李泰的心思,可谓是人尽皆知了。 在成都府,谁人不知,蜀王钟意武家女。 李泰的人设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而武家女的才智样貌,也是名扬蜀中 这二人,一个翩翩公子,一个绝世佳人。 才子配佳人,乃是千古美谈。 国人八卦之心,一脉相传。 市面上关于李泰和武则天的流言蜚语很多。 流言蜚语听多了,李泰也慢慢觉得他和武则天真的是天作之合了。 本来初心,只是为了拉拢武士彟。 现在,倒是真的有了几分爱慕。 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武则天对于李泰,有好感,但也只限于好感。 她的心,早已钟意于那素未谋面远在千里之外的太子殿下。 李泰不错,但跟他大哥比起来,就有点不够看了。 李承乾从文,可作诗三百首,每一首都是佳作,可谓是文采卓然,被尊为大唐文首。 从武,当初亲率三万步卒,于渭水河旁,喝退十万敌骑。 从政,孤身入灵州,一年有余,灵州之名响彻宇内。 如此才华卓然之人,安能不让人仰慕。 同时,听闻太子颜绝四海。 有才华有颜值,又岂能让人不生爱慕之心。 所以李泰的殷勤,在武则天这,注定是徒劳的。 她接过针织衣道了声谢后,也不给李泰在开口的机会,直接转身上了马车。 看着佳人的俏妙身姿,李泰顿觉心神恍惚。 “王爷,王爷……” 武士彟轻唤两声,见李泰未有反应,便给了护卫一个眼神。 送礼队伍缓缓启程,佳人的马车愈行愈远,李泰这时,才回过了神。 武士彟不想和李泰有过多交集,直接告退道:“王爷,下官还有公务,便先行告退了,请王爷见谅。” “公事要紧,国公自便。”李泰笑呵呵道。 待武士彟转身上马之后,李泰的笑容顿失。 “王爷,这武家父女,怕是心向太子啊。”朱刚阴沉道。 李泰猛地回头看向了他,神色之中的冰冷,令朱刚不寒而栗。 “去,派人守在武家门外,武氏兄弟二人若是出来了,便再揍他们一顿。” “诺。”朱刚低着头,小声应了一句。 刚刚李泰的眼神,吓得他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 灵州。 都督府,书房内。 李承乾一身淡黄冕服,头戴黑珠冕旒,身形如站军姿般笔直,腰间悬挂着一柄宝剑,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块黑布。 他犹如被施展了定身术一般,站在黑布前动也不动。 几米外的姜熙月坐在桌前,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英武逼人的李承乾,眼中带着几颗小星星。 “都督在坚持一刻钟,马上就画好了。” 瞅着李承乾身形开始微微颤抖,画师一边加快速度,一边轻声安抚。 不论是冕旒还是冕服,都很重,比之盔甲也差不了几斤,李承乾已经坚持了半个时辰了,他本来还想暂时歇歇。 但一听画师这般说,他又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接着坚持。 这画师还是不错的,说一刻钟就一刻钟。 李承乾身子已经麻木了,双腿都如失去知觉一般。 脱掉冕服之后,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姜熙月饶有兴致的举着画,一会看看李承乾,一会看看画中的李承乾,犹如在对比犯人一般。 “画的真好,就跟直接将人印上去的一样。”姜熙月一副惊叹的样子。 这般的夸赞,对于一个画师来说,那就是至高无上的褒扬。 给李承乾作画的画师面色谦虚,但心里却是一阵窃喜。 看着画里惟妙惟俏的自己,李承乾也是十分满意。 “不错,明日还是这个时候,你再给我和太子妃合画一副。” “诺,臣告退。” 待画师走后,李承乾又欣赏了几息,而后便将画交给朴二郎,令他去交给研究院的人刻出一个特制模板。 有了这模板之后,便可以新改进的印刷法大规模印刷。 用不了几日,这幅太子拄剑图,便会印刷出上万张。 到时装裱一番下发于各县衙,以后他的画像,就挂在各县衙的大堂内。 此举,倒也没有什么深意,完全就是李承乾的恶趣味作祟。 想到以后每天各地县衙,都有无数人对着自己的画像行礼,李承乾哑然失笑。 “你笑什么?”姜熙月不解的看向了李承乾。 “没什么,没什么。” 李承乾嘴上说着没什么,但却笑的更加的灿烂,犹如疯子一般。 姜熙月眉头一皱,不知为何,脑袋中就突然蹦出了癔症二字。 看着李承乾都笑出了眼泪,她犹豫一二,伸出手快速的掐向了李承乾。 嘶! 李承乾倒吸一口冷气。 他此刻的神情,充分演绎了什么叫乐不可极,极乐必哀。 “你掐我做什么?”李承乾眼中泪水更甚。 “我……”姜熙月张了张嘴,正不知该说什么时,朴二郎进来救场道:“殿下,魏大人求见。” 李承乾擦了擦眼泪,在姜熙月耳边快速低语几句之后,就赶去了前院。 他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但从太子妃红透的耳根来看,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屋中的几个宫女暗叹一口气,看来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了。 …… “臣参见殿下。” “行了,起来吧。” 李承乾的心情看起来不错,笑呵呵的。 而魏征,则是一脸苦瓜相。 “殿下啊,不能在这么下去了,现在各地官衙越来越乱,政事都受到影响了。” “如今可谓是乱像四起,在这么不闻不问,灵州怕是又要起乱子啊。” 魏征表情严峻。 他倒是也没有夸大其词。 如今灵州各个阶层,全都乱了套。 商人大肆招人建厂,丰厚的待遇,吸引了无数百姓奴隶,所有人现在一股脑的扎向了工厂。 人就那么多,大家现在全都冲向了工厂,其他行业便出现了劳动力短缺的情况。 这是第一个乱象。 第二个乱象,依旧和人手不足有关。 人全都跑去当工人去了,这地自然就空下来了许多。 种地,那是靠天吃饭,要是碰上个灾荒,那就颗粒无收血本无归。 而进厂当工人,不仅轻松,并且还没什么风险,而且赚的还多。 如此一来,土地的重要性,便下降了许多。 这就导致地价如塌方般的开始往下掉。 以往土地是硬通货,不论局势如何,都非常的坚挺。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一天一变的价格,令所有人都觉得这世界疯了。 只有李承乾自己心里清楚。 灵州,已经开始从传统的农业社会,像生产型社会过渡。 正文 一百二十三章:长知识的魏征 社会是有自主性的,它会被影响,但不会被左右。 灵州的变革,在李承乾的预料之中。 但他也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不过想想也正常。 自秦一统天下以来,将近千年的时间,社会一直未曾变过。 大家依旧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王朝不断更替,但制度却一直很稳定。 这种稳定的社会制度,使得封建王朝,在方方面面都发展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在将近一千年的时间里,整个社会都处于一成不变的状态。 一个制度持续了千年,那自然会形成稳固的利益阶层。 比如士大夫这一阶层。 不论是王朝兴亡,还是皇帝昏庸圣明, 他们的利益,都能得到保证。 身为既得利益者,自然要维护让他们得利的制度。 于是,这个本就一潭死水的社会,又被上了一层封印。 这个封印,保证了社会的安定,同时,又限制了社会的发展。 在这个封印之下,便是传统的农业社会,经过千年的发展,大家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而一旦突破了这个封印,社会会变成什么样,没人知道。 而利益阶层,也不允许有人突破这个封印。 所以自古以来,变法者数不胜数,但他们大多都在这个封印之下。 唯一想要尝试突破这个封印的,古往今来只有王莽一人。 但他的方式方法都不对,在加上运气不好,碰上了刘秀这个挂逼。 所以他失败了。 而李承乾,则已经看到成功的小火苗了。 只要再过个几年,这个封印便会土崩瓦解。 到时,社会便会自动的开始变革,任何人都无法阻挡。 如果妄图螳臂当车,那便会粉身碎骨。 现在,一切都刚刚开始,有一些混乱,是正常的。 毕竟现在,就如昼夜交替一般。 若是一点混乱没有,那才是不正常的。 这种混乱并不严重,也不会造成什么危害,市场会自动溶解这种混乱。 所以李承乾并不准备干预。 而魏征,虽然处理政事是个好手,但他说到底,也是传统的士大夫。 他只能看到现在社会乱套了,却看不出这混乱背后的本质是什么。 在魏征眼里,现在已经到了十分危险的地步了。 所以对于李承乾现在这种吊儿郎当的样子,他是既恼又怒。 “殿下,农乃国之本,如今所有人都不愿意种田了,这可是亡国之祸。”魏征横眉竖眼道。 李承乾看他这幅认真的样子,莫名的便想要笑。 几个深呼吸之后,李承乾才强忍住笑意道:“魏大人,没那么严重,咱们灵州,就这么屁大点的地方,没人种田了,那自然就会有人从其他地方运来粮食,市场,它是会自动调节的。” 魏征一听这话,同样几个深呼吸,他不知道啥是市场,也不知道啥是自动调节。 他只知道一点,民以食为天,农为国之本。 李承乾看重商事,没问题。 但如今这些商人,做的太过了。 商贾之事,终究还是微末之道。 这便是传统的士大夫思想。 思想的不同,不能以对错来论。 所以魏征现在劝李承乾抑商,倒也不能说他错。 毕竟魏征不明白现在的情况。 不是有那么句话嘛:无知者无罪。 “魏大人,这商人也没什么错啊,他们因为缺人,所以开出丰厚的酬劳,而百姓因为缺钱,所以趋之如骛,这何罪之有?” 额! 魏征一时语塞。 他想要反驳李承乾。 但这话听起来,又非常的有道理。 魏征很苦恼。 绞尽脑汁想了许久之后,才道:“殿下,可如果放任不管的话,那等秋收过后,弃农务工的人会越来越多,到那时……” 魏征嘴炮的名声不是白来的,他直接从三皇五帝开始,对着李承乾一通掰扯。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之后,魏征才意犹未尽的喝了口水。 李承乾听的是头昏脑涨,他今儿个,算是领会到魏征的厉害了。 瞅着魏征又有开口的意思,李承乾连忙道:“魏大人,这你就有点杞人忧天了,种地的人会少,但绝对不会没有。” “大部分不愿意种地了,那土地最后便会慢慢的开始变得集中,换句话说,以往种地是分散的,那之后就是集中的,你知道什么是集中化吗?” 看着李承乾兴致盎然的样子,魏征呆萌的摇了摇头。 “这土地集中化之后啊,会诞生一批大地主,但同时,也会彻底摆脱土地兼并这种事情…………” 李承乾深入简出的,给魏征讲解了一番什么是制度性的变革,以及什么是市场自主调节。 之前,魏征的话在李承乾听来是天书。 而现在,位置互换,李承乾的话在魏征听来,比无字天书还要晦涩难懂。 他根本不懂李承乾在说什么。 但在心里,却莫名其妙的觉得颇有道理。 虽然不知道这个道理,到底是个什么道理,但反正听起来就是很有道理。 魏征感觉脑袋有点不够用了。 李承乾讲了整整一个时辰,听到最后,魏征越来越觉得有道理。 他是一个有智慧以及有毅力的人。 觉得有道理,但又听不懂怎么办? 那就琢磨呗。 这一瞎琢磨,魏征便仿佛看到了一个新世界。 他如丢了魂一般的出了都督府。 而后对小厮牵到身旁的马车也是视而不见。 在下意识的趋势下,呆呆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走起路来如一具木偶一般,没有丝毫神采。 灵州城里认识他的不在少数。 街上的行人一看魏征这失魂落魄的样子,避让的同时,又议论起了魏大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身影,房遗爱十分不解道:“殿下,你把他怎么了?” 嗯? 李承乾神情一愣,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怪怪的。 “你可别乱说话,这要让别人听去,还真的以为我对魏征做什么了。” 房遗爱自知失言,连忙点了点头。 李承乾这才心情不错道:“你等会去叫秦怀玉和尉迟宝林,晚上咱们几个吃个饭。” 额…… 房遗爱神情颇显犹豫,李承乾不解道:“怎么了?” “殿下,我晚上有事……” 有事? 李承乾看了眼房遗爱,从他鬼鬼祟祟的样子来看,这小子,怕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既然有事,那你就忙吧,晚上我们三个聚就行。” “诺,我这就去通知他们俩。”房遗爱神情一松,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 正文 一百二十四章:房遗爱的秘密 “儿啊,你爹如何了?”魏夫人哭戚戚的看向了魏叔玉。 唉…… 魏叔玉叹口气摇摇头,一句话未说。 “这可怎么办啊,那太子到底把你爹怎么着了,怎么回来就疯疯癫癫的了。” 魏夫人直接大哭了起来。 魏征自从下午回来之后,就跟神经病一样一样的。 一会愁眉苦脸,一会喜笑颜开。 一会突然放声大叫:妙哉妙哉。 一会突然放声嚎哭道:大才大才啊。 等到不哭不闹了之后,又就跟入了魔一般,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一个人沉默不言。 不管谁去跟他说话,魏征都像是听不到一般,丝毫反应都没有。 魏征是魏家的顶梁柱,他要是有事,那魏家可就完了。 魏夫人哭的稀里哗啦,搞得魏叔玉心里也堵的慌,渐渐地,也开始默默流泪。 他们母子二人一哭,搞得其他人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也跟着嚎了起来。 一时间,魏府哭声震天。 来来往往的百姓,听到动静,在想到魏征的异样。 那更是各种流言满天飞。 所有人都好奇,魏征到底在都督府经历了什么。 …… 被城中百姓不断揣测的李承乾,现在正偷偷摸摸的带着秦怀玉和尉迟宝林,悄悄的跟在房遗爱的身后。 李承乾今天观察了他一整天,已经无比确认,这家伙绝对有事。 自从出了都督府之后,这小子就蹦蹦跳跳的,一副发春的样子。 所以李承乾暗自猜测,估计房二这家伙是有相好的了。 “殿下,他又是买鸡又是买点心的,到底是要去干什么?” 尉迟宝林同样是个头脑简单的人,这个时候,居然还没有察觉到什么。 秦怀玉看了他一眼,悄悄道:“这小子,估计是要去幽会佳人了。” “什么?”尉迟宝林失声道。 正一脸喜色的房遗爱,猛地回过了头,警惕的望向了身后。 刚才,好像听到了尉迟那小黑子的声音。 房遗爱认真的观察了一番,确定身后没人跟着后,才又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躲在人群中的李承乾,瞪了一眼尉迟宝林,连忙追向了快要看不到影子的房遗爱。 弯弯绕绕的跟了几条街之后,房遗爱进了一小巷子里。 待走到一户人家门前之后,他又是警惕的左右看了看,确认四周无人之后,整理了一下衣服,还用唾沫理了理头发,然后便敲了敲门。 很快,一个女人便同样小心翼翼的探出了头。 见到是房遗爱之后,她面色一喜,直接打开了门。 房遗爱又是小心的看了看四周后,才大胆的进去。 院门哐当的一声被关上之后,李承乾三人才从墙角露了面。 看着那户独栋小院,李承乾的脸,变得比尉迟宝林还要黑。 虽然隔着远,但李承乾还是看的一清二楚。 刚刚这个女人,看着二十出头,比房遗爱大了应该有个六七岁,最要紧的是,她的肚子还大着。 而不论是这女人,还是房遗爱,皆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由此,李承乾得出了一个结论。 房遗爱今天所谓的有事,就是来跟人偷情来了。 这个混蛋,勾引有夫之妇就算了,问题是人家还大着肚子。 “这小子真不要脸。”秦怀玉暗骂一声,他和李承乾想的一样。 甚至连尉迟宝林也是这等想法。 恩怨分明的小黑子,顿时觉得房遗爱荒淫无耻,冲着地上吐了好几口唾沫。 “殿下,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我去将他揪出来?”秦怀玉冷冷的问道。 李承乾也是面色温怒,房遗爱这次,可是让着实重新认识了一番。 但这种事,毕竟是私事,这时候要是戳穿了房遗爱,恐怕之后就不好相处了。 李承乾阴沉着脸想了想后,也不多说什么,扭头就走。 秦怀玉和尉迟宝林看了看那院子,失望的摇了摇头,随即便跟在了李承乾身后。 沉默的走了十几米之后,李承乾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想了想,还是不能视若无睹。 房遗爱的身份不简单,他不仅是自己的亲卫统领,还是房家的二公子。 房玄龄名扬天下,房遗爱这蠢货要是事发的话,不仅他自己会引起公愤,房玄龄也会被天下人取笑。 到时候,李世民定然是要亲自收拾他一番的。 一旦到了这种地步,房遗爱的前途就完了。 他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在当官了。 那怕就是李承乾上台了,也不敢提拔名声臭了的房遗爱。 兄弟一场,房遗爱对自己又是忠心耿耿,李承乾决定,还是挽救他一下吧。 哪怕这之后将他打发回去长安也行,不管如何,起码这事不会有人知道。 “走,回去。” 李承乾一马当先,带着秦怀玉和尉迟宝林就站在房遗爱消失的门口。 三人快速的几个深呼吸,尉迟宝林用力的敲起了门。 咚咚咚…… 小黑子用的力气很大,敲门声很是响亮,屋内的女子听到这么大的动静,不安的看向了房遗爱。 “没事。” 房遗爱颇有担当的微微一笑,而后出来大声问道:“谁啊!” 听到他的声音,尉迟宝林敲得更加用力了。 房遗爱突然感觉有点不妙。 给了屋中女人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出来之后,房遗爱捏紧拳头开了门。 他本来以为是有人闹事,但没想到,打开门之后,居然是李承乾三人。 “殿下!” 房遗爱这一刻的神情有震惊,有不安,同时又有几分羞涩。 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胭脂味,李承乾的脸更黑了。 而秦怀玉和尉迟宝林,则纷纷以怒其不争的眼神瞪向了他。 “你在这里做什么?”李承乾口气冷淡。 “我……我……”房遗爱结结巴巴的,也不知是无话可说,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承乾同样瞪了他一眼,二话不说,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就将房遗爱拉出了门外。 秦怀玉和尉迟宝林一人抓住他一个胳膊,就跟押犯人一般,带着他就要走。 李承乾也没进去的心思。 而房遗爱看了眼门内后,想要挣扎,但随即又放弃了挣扎,他准备回去跟李承乾全都坦白。 李承乾一马当先,房遗爱被尉迟宝林和秦怀玉押着紧随其后。 四人刚走出没几步,那女人领着一小男孩便跑了出来。 见房遗爱被几个人押着,女人急得直接哭了起来。 而那小男孩,则大叫道:“爹!” 正文 一百二十五:二二的房遗爱 院内。 大肚子女人带着七八岁的小男孩,在屋内紧张不安的看着院中的房遗爱。 而房遗爱同样惴惴不安的站在李承乾面前,低着头一言不发。 秦怀玉和尉迟宝林,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后,两人看向房遗爱的眼神颇为怪异。 李承乾坐在井口边,双手抱胸,不停地打量着房遗爱。 房二这小子,平日里粗俗无比,没想到挑的这小院倒还颇有格调。 院中碎石漫路,屋檐下花花草草长势喜人,墙角的槐树高大茂密,树下还有一秋千。 从这小院来看,房遗爱的确是用心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李承乾看了眼明显是突厥人的那对母子,十分不解现在的情况。 “殿下……我……我……” 结结巴巴了半天,房遗爱愣是没说出一句整话来。 李承乾也不急,安静的等了几分钟之后,房遗爱鼓起勇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完完整整的讲了出来。 原来,这一切,都还要追溯到之前李承乾去草原的时候。 那一次,在拓拔部的时候,大家把酒言欢欢歌载舞。 房遗爱在突厥众将的吹捧下,不知所以然,水酒一杯接一杯。 喝到五迷三瞪之后,这小子晚上出来上厕所,撒完尿之后,迷迷糊糊的进错了帐篷。 好巧不巧,刚好钻进了一突厥寡妇的帐篷,于是,故事就发生了。 等到第二天之后,这小子也是害怕,所以没敢向李承乾讲。 他就这么提起裤子走了。 但万万没想到,这家伙一枪直中靶心。 在草原上,女人的地位在牲畜之下。 贵族更是可以随意欺凌。 比如突然来了兴趣了,直接随便闯进一个帐篷,当着人家丈夫的面搞事情,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了。 虽然突厥人将女人视为货物,但他们对子嗣却非常的看重。 一个寡妇,突然肚子大了,那自然是要搞清楚是谁的种的。 要是搞不清楚,那等到这孩子出生之后,就会没有姓氏。 在草原上,没有姓氏的人,那便是食物链最低端的。 所以在一番逼问之后,这突厥女子便将房遗爱供了出来。 一听是是房遗爱的,拓拔元不敢大意。 连忙恭恭敬敬的将这女子送来了灵州。 这事既是私事也是公事,于公于私,都应先汇报给李承乾。 但不凑巧,那两天李承乾刚好去了三里营视察新政,而房遗爱则留守都督府。 拓拔部的人没见到李承乾,只得将人交给房遗爱。 而这小子,倒是也有担当,二话不说,就买下了这小院,将这突厥女子安顿了下来。 要不是今天李承乾跟在他身后,估计房遗爱会一直瞒下去。 听完这狗血的故事之后,李承乾也是颇为无奈。 他改变了房遗爱的生活,改变了房遗爱的未来,但却改不了他的性子。 历史上,这小子欢天喜地的喜戴绿帽。 现在,又是欢天喜地的喜当爹。 这小子,是真的够二啊。 有时候李承乾都觉得,足智多谋的房玄龄,是不是房遗爱出生的时候就看出了这小子是个二货。 要不然,怎么会给他取这么个名字。 遗爱遗爱,遗憾之爱。 估计房玄龄,现在很是后悔吧。 李承乾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房遗爱见李承乾沉默不言,直接跪地道:“殿下赎罪。” “行了,起来吧,这事就先这么着吧,等到那孩子出生之后,若是真的是你的,那就收为一侧室吧,到时候房公那,孤给你说情。” 李承乾这番安排,合情合理,但没想到,房遗爱不仅没有起来,反而一脑袋磕在地上,干脆了当道:“臣想请殿下赐婚。” 李承乾:…… 秦怀玉:…… 尉迟宝林:…… 三人直接傻了眼。 李承乾一刹那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秦怀玉和尉迟宝林更是懵逼的对相一眼,二人想要互相求证一番,看看是不是自己出现幻听了。 这房遗爱是疯了不成…… 让李承乾赐婚,那就是要纳为正室了。 以房遗爱的身份,先不说这女子是个突厥人,就单凭她比房遗爱大个六七岁,还带着一男孩。 李承乾要是赐婚,这可不是什么美谈,在其他人眼里,他这就是在作践房遗爱。 这让房玄龄怎么想? 自家儿子千里迢迢跟着李承乾来灵州打拼,结果被如此对待。 哪怕就是知晓了房遗爱是你情我愿,房玄龄依旧会怪罪李承乾。 到时候,秦琼和尉迟敬德又会怎么想? 这不仅会得罪人,还会失人心。 李承乾当即就道:“你说什么疯话。” 失声喊了一句之后,李承乾又压低声音道:“先不说她是突厥人还带着一孩子,就单凭比你大这么多,你纳为正室,如何跟你爹娘交代。” “殿下,太子妃不也比你大三四岁吗?”房遗爱回堵了一句。 李承乾被堵的哑口无言。 是,明面上姜熙月是比他大三四岁,但李承乾可是两世为人啊,他年龄加起来都要奔三了。 他的实际年龄,都能跟李世民称兄道弟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以前那些宫女勾引自己的时候,李承乾都视若无睹。 不是他品格有多么清高,而是那些人大多都十五六岁,他一心理年龄三十来岁的人,要是下手了,那不是禽兽吗? 而他和姜熙月的差距,则就没有那么大,而在明面上,姜熙月也没比他大几岁。 所以还是比较合适的。 但这事,肯定是不能告诉房遗爱的。 所以李承乾根本不知该如何反驳。 倒是秦怀玉解了围,一听房遗爱扯到了李承乾的身上,立马轻轻踢了他一脚。 “大胆,太子妃也是你能说的。” 房遗爱也不言语,脑袋磕在地上,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 李承乾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突厥女子。 思虑许久之后,长叹一口气道:“你真要如此?” “是,求殿下成全。”房遗爱毫不犹豫道。 “好,等那孩子出生之后,没什么问题,孤就给你赐婚。” “谢殿下。”房遗爱大喜。 尉迟宝林没多想,乐呵呵的替房遗爱抱的美人归高兴。 而秦怀玉则知晓李承乾赐婚的后果,当即便想要劝阻,但却被李承乾一个眼神所阻。 正文 一百二十六:真正的灵州军 “殿下,您若是下教令的话,到时候……” 眼瞅着马上到都督府了,秦怀玉再也忍不住。 房遗爱的这个请求,在他看来很是无礼,而李承乾能直接答应房遗爱,这让秦怀玉既感动又忧愁。 秦怀玉的意思,李承乾懂。 但对于此事,李承乾不想过多解释。 “这事就到这了,你二人可要把嘴闭严了。” “诺。”秦怀玉和尉迟宝林共应一声。 李承乾笑了笑,转而道:“如今整编在即,你们两个回去也做好准备。” “诺,臣告退!” 目送李承乾进了都督府之后,秦怀玉和尉迟宝林这才返回西大营。 今天房遗爱这一出,令他们二人心里对李承乾更是感怀。 为了让房遗爱有情人终成眷属,李承乾丝毫不惧赐婚所带来的政治风险。 今日能对房遗爱如此,明日,那就能如此对待他们。 跟着这么一个好大哥混,那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这便是恩威并施。 此事之后,李承乾特意令人在承平坊挑了一处宅子赐给了房遗爱,这让房二感动的直接落了泪。 处理完这么个小插曲之后,李承乾又过了两天舒爽的日子。 这一闲下来啊,日子就过得特别的快。 眨眼睛,就到了西大营新兵结束训练的日子。 整整两万人,哪怕就是一人只发出一丝轻微的声音,最后汇合在一起,也会响彻云霄。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震得地上的石子都跳起了几寸。 李承乾一身黑色甲胄,站立与校台之上,下方已经脱胎换骨的两万士卒,同样皆着黑甲面带黑罩,犹如一巨人般,立于天地间。 这股冲天的煞气,估计就是阎王爷来了都得腿打颤。 李承乾顿感雄心万丈。 “以往,第一团被称为灵州军,但孤觉得,今日,才是我灵州军成军之日,你们历经数月苦训,可知自己职责为何?” 李承乾大声吼完之后,众将士齐齐拔刀立于胸前,放声高吼道。 “侵扰大唐者,杀!” “不尊号令者,杀!” “违逆旨意者,杀!” 杀声,飘荡于灵州城上空。 听晓此音者,无不胆战心惊。 李承乾的耳朵被震出了耳鸣声,但他对此很是满意。 “今天,是大唐贞观五年四月初十,我灵州军于今日正式成军,今日过后,尔等便为我灵州军士,往你等奔赴四方之后,不忘誓言不忘初心,你等可明白?” 李承乾说完之后,便抽出了自己的配剑,众将士没有多说废话,回答他的,只有喊杀声。 杀声过后,李承乾宣布了自己的第一道军令。 “自即日起,我灵州军下设两师,执失思力主一师,授少将衔,姜鹏明主二师,授少将衔。” 宣读完命令之后,李承乾给这二人钦赐了一把宝剑。 执失思力面带喜意,而姜鹏明更是激动的快要晕过去了。 他能有今日,说到底,还得感谢那位坟头已经长草的崔家二爷啊。 授完剑之后,李承乾又亲授他们二人军旗。 突厥人崇拜狼,李承乾也欣赏狼。 所以灵州军旗,以黑布打底,上画了一龇牙咧嘴的狼头,旗杆处,用金线缝有番号。 “两位,三军可夺师不可夺志也,这军旗乃士卒之魂,若是有一日,尔等被踏阵夺旗,那孤便会撤销这等丢魂之军的番号,你们两个,可听清楚了?” “殿下放心,只要我第一师还有一个人站着,任何人都夺不走我军旗。”执失思力拍着胸脯保证道。 姜鹏明见此,同样表决心道:“殿下放心,哪怕就是我第二师死绝了,军旗也绝对死死立于阵前。” 这话听起来很是让人开心,李承乾笑呵呵的勉励了他们二人一番。 一旁的李叔伯见此,一脸的羡慕之色。 待执失思力和姜鹏明下去之后,李承乾用余光扫了李叔伯一眼,直接下令众人解散。 中低级军官的任命,他早就已经拟定好了,等会由执失思力和姜鹏明自行宣读便是。 各级军官基本上还是第一团的那一批人,原先各地驻军的那些将领。 除了几个能力强的被委任为了正职,余下的,皆都官升一级给了一个副职,算是明升暗降。 虽然这么做,可能会让一部分人大材小用,但没办法,谁让李承乾现在对他们有点不了解和不信任呢。 是金子,总不会被埋没的,只要有能力那总会露头,到时在重用,也不迟。 这一次的大整编,秦怀玉和尉迟宝林只捞到了一口汤喝。 他们二人只升了一级,从连长变成了营长。 秦怀玉还好,留任一师,掌管的是老部队,而尉迟宝林则被调去了二师,以他的年龄,估计到时候还要费一番手段,才能让众人信服。 …… 三日之后。 李承乾再次来到了西大营。 三天的功夫,分配往一师二师的士卒军官都已到位。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会议室内。 一师二师中高级军官各落座于长条桌左右。 新式的会议室,令许多没有来过得人大开眼界。 胡冬生穿着黑色的毛呢军装,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紧张。 他之前是盐州地方驻军的一中级军官,而现在,他是二师三团副团长。 在这个会议室里,也有几个他的老相识,但那几人看起来比他还要紧张。 长长的方形桌上,铺着一块绿色呢子布,左右两侧的墙上,还各挂着一硕大與图。 一个,是大唐全域图。 一个,是灵州全域图。 这种种的布置,让这个房间有一种隐隐的气势。 正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令胡冬生紧张万分。 “殿下到!” 正当他越来越紧张的时候,两个卫兵拉开门,同样一人黑色制服的李承乾,大步走了进来。 众人纷纷起立。 这是胡冬生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李承乾,本就紧张的,心更是邦邦跳了起来。 人一紧张就会出错,其他人起身都是安安静静,唯有他,将凳子弄的梆梆作响。 一师的人轻视的扫了他一眼。 二师的人,同样用余光不爽的看向了他。 唯有李承乾友善的看了他一眼。 太子脸上那淡淡的笑容,令胡冬生就这么记了一辈子。 正文 一百二十七:兵司诸人 “都坐吧。” 待众人落座之后,李承乾看了李叔伯一眼。 李叔伯拿起一长棍,站在灵州地图前道:“按照都督的计划,以灵州城为中心点,一师驻防灵州东部,二师驻防西部。” “明日开拔至各自辖区之后,化整为零,各县各府皆须驻扎,具体的方案,会后会下发。” 待李叔伯讲完之后,李承乾接着道:“诸位,如今未来县新政体系已经趋于成熟,孤准备不日就在全境推广,到时,若是有人胆敢生乱,可先行镇压,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士气如虹道。 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又告诫了一番众人之后,便令他们回去抓紧准备。 待众人走后,宽敞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了李承乾和李叔伯。 李承乾看着大唐地图沉默不语。 李叔伯站立在旁,惴惴不安 如今,士卒都已经训练完毕,而他的位置,也随之变得尴尬了起来。 依旧待在西大营,没有兵可以练了。 回禁军,那更是不可能了。 如今,别宫中的禁军与都督府的侍卫,已经被李承乾整合成了御林军。 这支负责专门保护李承乾的部队,由以前在他手下名不见经传的王昂统帅。 现在回禁军,哪怕就是李承乾愿意,李叔伯自己都不愿意。 这回去,那不是自找苦头吃吗? 可如果不回去,他又能去哪呢! 李叔伯心如乱麻。 李承乾一直用余光观察着李叔伯,此人心里在想什么,他也大概清楚。 如今的灵州军,大概可分为三派,一派是本土派,他们人数多,但大多都是虚职。 另一派是外来派,基本上都是第一团的那些人,人数虽少,但身居要职。 而第三派,就是之前征召的那一批灵州子弟。 他们现在大多都是低级军官,人数不多权利不大,但对李承乾十分忠诚,可以算是嫡系派。 不论是那个派别,他们都是听李承乾话的。 唯独这李叔伯很是特殊,他不属于任何一个派别,对于李承乾的话,听虽然是听,但首先,他会考虑这话对李世民会不会有什么危害。 此人对皇帝可谓是忠心到了极致,也算是没辜负李世民钦赐他李姓。 这样的人用起来不放心,但又不得不用,要不然,皇帝又会不放心。 安排他,很简单,但如何合理安排,这就很难了。 李承乾苦思冥想一番之后,终于是拿定了主意。 “李将军,孤准备新设一作训司,专门负责新训士卒之事,这一部门,就交由你掌管了。” “是,殿下放心,臣一定尽心尽力。”李叔伯激动道。 李承乾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也不多言,起身便回了都督府。 …… 翌日。 经过一天忙碌的准备,第一师和第二师,在这个湿意甚浓的清晨,纷纷开拔前方指定的辖区。 李承乾站在城墙上,目送着迎风飘扬的黑狼旗逐渐消失。 他的身后还站着三个人。 宪兵司王安石,作训司李叔伯,后勤司林和平。 一州之军事,只有这三个部门肯定是不够的。 所以回到都督府之后,李承乾就将兵司主要负责人全都叫了过来。 ?刘昂等这一天已经许久了,如今终于要尘埃落定了,他这心反倒是不乱了。 兵司属下共有十几个部门,这些部门的人大多都是碌碌无为之辈,能得李承乾看重的,只有三人。 郭家宏,录册房典吏,专职核查诸军,他的职责,跟王安石又几分重合之处。 此人眼里揉不得沙子,做事刚直从不徇私情。 陈立枢,通令房典吏,负责传达命令以及驻防之事。 这人能力不俗,但在私德上,却有点不尽如人意。 万朝均,治军房典吏,负责监察各军之情况。 这人不苟言笑,做事也是不拘一格,因为心思阴沉,所以许多人都不愿意跟他来往。 在兵司,他一直是独来独往,要不是从来没有犯过错,让刘昂找不到借口,估计他早都被赶出府衙了。 除了这三人之外,其他的人,李承乾皆是看不上。 包括兵司司曹刘昂,李承乾最为看不上此人。 之前灵州各军吃空饷喝兵血的情况之所以日益严峻,和此人脱不了干系。 要不是在李承乾到了灵州之后,这刘昂收敛了手脚,他定要收拾此人一番。 可惜,这刘昂是个聪明人,丝毫不给李承乾机会。 看了两眼肥头大耳惶惶不安的刘昂后,李承乾淡淡道:“各位,如今新军已成,原先的管理制度明显不适合新军,所以自今日起,兵司直接解散。” 轰。 此话一出,来开会的这十几个人脑瓜子嗡嗡作响。 没人想到李承乾出手会这么狠辣。 二话不说直接解散了兵司。 还是自今日起? 这意思,就是从这一秒开始,他们就失业了? 众人直接懵了。 他们可是有正儿八经的官身的,兵司解散就解散了,他们该怎么安排,这总要给个说法吧。 “都督,这兵司解散了,那我等该如何?” 瞅着站起来了个胆大的,李承乾端起茶盏,悠悠道:“多发一年俸禄,尔等,就回家去吧。” 嘶! 众人被这话气的后槽牙都痛。 回家去吧…… 李承乾上下嘴唇一碰,说的很是轻巧。 他们可是朝廷命官啊,怎么就跟辞退酒楼的小厮一般。 脸面何在?尊严何在?这谁能服? 当下就有人跳出来道:“殿下,我们可是在吏部登记在册的朝廷命官,怎能如此……” 这人话还没说完,李承乾又饮一口茶水,随意道:“既然是朝廷命官,那就要遵守朝廷制度,尔等不愿回家也行,用不了多长时间,孤便会派人清查府衙官吏。” “到时候若是有什么问题,那可别怪孤不讲情面了。” 此话一出,屋内掉针可闻。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一副做贼心虚之色。 兵司这些人,喝兵血喝的各个肚圆体壮的,查他们,这不开玩笑呢吗? 谁经得住查?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没几个人能是一脸坦荡之色。 郭家宏看了一眼往日的这些同僚,一脸不屑,起身道:“殿下,臣这就回去写辞呈。” “不,孤对你另有安排。”郭家宏一愣。 其余人也是一愣。 莫非,太子现在是在试探? 何永睿乃是录功房的典吏,这可是个肥差,所以他的体型也最为肥硕。 见郭家宏被李承乾留下了,他也立马起身道:“殿下,臣也立马回去写辞呈。” “嗯,去吧。” 李承乾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何永睿的心哇哇的凉。 这也太欺负人了! 他比郭宏图差那了? 何永睿委屈的直接红了眼。 正文 一百二十八:兵司三人 李承乾毫不犹豫的态度,伤透了何永睿。 也令众人如临冰窖,心里瞬间变得哇哇凉。 刘昂身为带头大哥,一看这种情况,心里难受的同时,起身苦涩道:“殿下,臣,告退!”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从前隋至今,入仕二十哉。 大风大浪闯过。 风风雨雨经过。 但从未想过,有一天居然会以这种方式退场。 入仕少年郎,致仕白头翁。 刘昂悲从心来。 自古帝王多无情啊。 哈哈哈…… 刘昂大笑两声,拂袖而去。 这笑,有悲有喜,有哀有愁,有恨有怨。 堂内众人,目目相觑。 看着刘昂落寞的影子,这一瞬间,李承乾有了一丝动摇。 他的手段,是不是太刚直了。 刚者易折,柔则长存。 这些人虽然尸位素餐,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般处置,怕是会寒人心。 李承乾短暂权衡之后,改了主意。 “除郭家宏,陈立枢,万朝均三人外,汝等回去写辞呈吧,孤给你等,按退休处理。” 此话一出,众人心里的最后一丝幻想立马破灭。 他们心里难受的同时,又对李承乾所言的退休疑惑不解。 “殿下,何为退休?”年龄最大蔡少岳起身问道。 “保留尔等官身,致仕之后,俸禄提高两倍,你等在一日,这俸禄便发一日。” 大唐对官员还是不错的,一月杂七杂八各种俸禄加起来,养活一大家子人不成问题。 如今李承乾又提高了两倍,这后半辈子哪怕就是什么也不干,也足以过上富庶的生活了。 这是堂堂正正的用钱砸人了。 众人心里的愁闷,莫名消散了许多。 “臣等告退。” 众人走后,屋内只剩下了被点名的三人。 李承乾留下他们干什么,三人不知道,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定然是要受到重用了。 升官发财,乃是大喜。 三人眉宇之间,都有着隐隐的喜意。 “郭家宏,你一直主管录册房,在你看来,该如何遏制吃空饷之事?” 这是重用前的考校了。 郭家宏稳了稳心神道:“都督,自古以来,这吃空饷之事就无法遏制,只能根除。” 哦? 郭家宏上来口气就这么大,成功的勾起了李承乾的兴趣。 “在孤看来,能够遏制此事已经是殊为不易了,你说说看,该如何根除啊?” “殿下,吃空饷之所以屡禁不绝,究其原因就一点,朝廷所放之俸禄,总是要过一遍军中将领的手。” “财帛动人心,白花花的银子没人不喜欢,而军中主将以及别架典吏参军这些人,他们在军中就是天。” “一但这些人同流合污,那底下的士卒只能接受剥削,如果能直接将饷银发放至士卒之手,那吃空饷之事,自然可绝。” 郭家宏的长篇大论,听的陈立枢和万朝均频频点头。 李承乾听完之后,想了想,问道:“你也说财帛动人心,若是士卒和将领一起同流合污呢?” 郭家宏仿佛料到李承乾会有这么一问般,当即信心满满道:“此事简单,只需高奖严惩即可,自古人心难测,军中少则数百多则数千,若想一统人心,那无异于登天。” 这人的确是有点意思。 李承乾心里很满意,但面上却未曾表露出什么。 淡淡的点点头后,转而问向了陈立枢。 原本以为也会被都督考校一番。 却没曾想,李承乾直接安排起了他:“陈立枢,兵司内孤只保留通令房,之后更名为军务司,专门负责协调各部俗事以及军令的传递,依旧由你负责。” “诺。”陈立枢面色微微一苦。 原以为能升官发财了,没曾想,已经还是老样子,只不过换了个名头罢了。 唉…… 他这激动的心,立马冷了下来。 现在剩下的,只有万朝均了。 对于这个从始至终,一直沉默不言的汉子,李承乾都不敢多看。 之前,设立锦衣卫时,李承乾有过让此人接手的打算。 他的性子,比于德林更适合当一个鹰犬。 但权衡再三后,李承乾还是将锦衣卫交给了于德林。 这万朝均,让人最为顾忌的一点,就是此人太狠了。 心狠手辣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了。 他掌管治军房负责监察各军,这本就是个得罪人的活。 而万朝均不仅心思阴沉,这人还爱记仇。 不论是公事还是私事,只要得罪他的,那都没有好下场。 在万朝均刚刚上任的时候,有一个偏将见他沉默不言,还以为这是个软柿子。 所以平日里对万朝均多有不敬,而万朝均当时根基不稳,只能忍气吞声。 等到他在治军房站稳了脚之后,没多久,这个偏将就被扣上了一副鼓动士卒哗变的帽子。 而后便稀里糊涂的掉了脑袋,同时家眷流放三千里。 这也就罢了,万朝均做的最绝的事情是。 待这偏将被拉到乱坟岗埋了之后,万朝均趁着夜黑风高,将此人又刨了出来丢到山里喂狼去了。 这等心性,说是变态也不为过了。 但人嘛,就看怎么用了。 像这种心狠手辣的,用来对付敌人就刚刚好。 “郭家宏,自即日起兵司更名为军机部,先暂时交由你掌管,过两日宪兵司和后勤司也纳入军机部管辖。” “兵司原有的小吏官员,孤等会派人给你送去一份名单,上面的人皆可用,余下的人皆致仕退休,之后孤会在给你补一批人手,明白了吗?” “明白,都督放心,臣已经尽快整合完兵司。”郭家宏异常兴奋。 陈立枢羡慕的看向了他。 之前还是平起平坐,如今人家直接成了领头上司了。 他身上到底有什么闪光点,是自己没有发现的呢? 怎么能让李承乾,如此的这般欣赏呢? 陈立枢着实想不明白。 从殿内出来之后,看着被李承乾独自留下的万朝均,他这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郭家宏被委以重任,万朝均被留下私授机宜。 人比人气死人,陈立枢刹那间,都想也直接退休算了。 “陈司长,回去之后,这通令房的人,本官就交给你处理了。”郭家宏身份变换的非常迅速。 瞅着他一副上官的架子,陈立枢心里不爽的同时,笑呵呵的应了一声。 正文 一百二十九:新政 灵州府衙所有人等这一天都等了许久了。 兵司这个清水衙门挨下第一刀,也在许多人的预料之中。 两天的时间,对兵司了如指掌的郭家宏,根据李承乾的指示,对兵司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以往臃肿的兵司一共有十几个部门,职责大多都相互重叠。 而现在,直接精简为了七个:宪兵司,后勤司,军务司,作训司,作战司,军情司,军政司。 这军机七司,以留任的原兵司官吏为骨干,而后又补入了一批从招贤馆出来的人。 一番折腾之后,整个兵司官吏加在一起,一共被清退了一百二十多人。 这种名为退休,实则革退的方式,令许多人都不知道到底是该喜还是该悲。 …… 叙功司,公房。 “子远兄,刘昂已经启程返乡了。”孟凡平一脸落寞道。 一起共事数载,瞅着刘昂就这么回了乡,孟凡平难免感到几分兔死狐悲。 看如今这架势,估计他这户司司曹,也干不了多久了。 唉…… 孟凡平一阵长吁短叹,手中上好的清茶,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胡启铖见此摇了摇头。 “孟兄,急流勇退也不一定是件坏事,退休了还能一直领取两倍俸禄,这也不错了,回去之后,干点其他的不也挺好?” 胡启铖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自己年龄大了,本来就该致仕了,这退休的政策当然对他有利。 孟凡平叹口气道:“看来,胡大人是已经做好准备了。” “不错,我辞呈早已经写好了,等事了之后,老夫就回去买他个千亩良田,余生当个禾下翁,岂不乐哉。” 胡启铖捋着自己泛白的山羊胡,憧憬着未来的田园生活。 本来是找人诉苦的,但胡启铖现在却是一副豁达的样子,这让孟凡平心里更加愁闷了。 “如今地价一天比一天低,胡大人倒是也不怕赔本。”孟凡平心里恼怒的同时,忍不住夹枪带棒道。 胡启铖笑了笑不说话。 大家现在,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沉默了几息之后,孟凡平放下茶盏起身告辞。 出了叙功司之后,他这心里愈发的不舒坦。 想了想,便又去寻周方了。 按他所想,这位灵州政坛的二把手,在如今这个关头,心里应该也不好受。 但没曾想,这周方却是一脸喜意,脸上的褶子都笑出来了。 孟凡平顿时没了待下去的心思,但来都来了,扭头就走的话,那会得罪人。 耐着性子和周方寒暄几句之后,孟凡平便匆匆离去。 虽然苦没有诉成,但他却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在半月之后,李承乾会彻底推行新政。 当然,如果各地驻军提前到位的话,这个时间也可能提前。 …… 在兵司变成了军机部后,这代表新政的靴子正式落地。 但灵州各级官员此刻,反倒是心安了。 他们甚至还巴不得快点全面推广新政。 最好,还能让他们直接退休。 之前众人对新政万般抵触。 现在却是迫不及待的迎新政。 他们之所以变脸如此快,不为别的,就是因为李承乾临时推出的退休制度。 升官的后面是什么?那不就是发财吗。 灵州的官员,说到底都是芝麻绿豆般的小官。 大家的仕途一眼都能望到头。 如今退休,能直接领两倍的俸禄,并且还是一直领到死。 这种好事可遇不可求。 所以整个灵州,仿佛一夜之间风向突变。 这种意外之喜,是李承乾没有想到的。 不过虽然现在风向突变,但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决定,等到兵马到位了之后在正式开始。 …… 时光易逝,眨眼间数日过去,各地兵马逐渐全部到位。 灵州百姓的日子依旧平淡,而灵州的官员和小吏们,则都纷纷开始屏住呼吸。 在众人颇觉紧张的时候,李承乾带着魏征和周方,悄悄的去了未来县。 嘟嘟嘟…… 刚到未来县,就见几个黑衣巡警,一边玩命的追着一泼皮,一边不停地吹着哨子。 街上人来人往的,许多人倒是见怪不怪,胆小的匆忙避让,胆大的上去帮忙,很快,那泼皮便被按住。 那几个黑衣巡警,一边捆着那泼皮,一边对着出手相助的几个年轻人道谢。 警民和谐的这一幕,看在魏征眼里颇为不可思议。 “殿下,这些人真的是以前县衙里的那些衙役捕快吗?” 看了魏征一眼,李承乾点了点头,不解道:“怎么?” 魏征笑着摇了摇头,正当李承乾一头雾水的时候,周方连忙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以前这些人在百姓口中名声并不好,别说帮忙了,不使绊子就不错了。” 李承乾听罢笑了笑,问道:“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二人觉得,如今这些人,性子可有改变?” 魏征和周方看了看那几个巡警,正琢磨的时候,李承乾直接道:“他们如今会收敛,但要说彻底改变的话,那估计也是不可能。” “可他们现在……” 魏征话还未完,李承乾便道:“那是因为巡警局有规矩,定下了规矩,那就知道什么事情能干,什么事情不能干。” “这也是孤对律法格外看重的原因,官员百姓若是都能遵守规矩,那这天下,自然海晏河清。” 魏征和周方赞同的点了点头。 三人一边闲聊,一边在未来县到处闲逛。 如今新政即将正式推行,今儿个来未来县,就是想看看想听听,百姓现在对于新政到底是个什么看法。 比如有没有什么不便,不满,甚至不妥的地方。 三人一边走,一边看,一边看,一边打听。 走走停停,一天也就过去了。 李承乾还好,上了年龄的周方和魏征,这一天下来,两条腿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 瞅着天色渐暗,李承乾想了想,便带这二人前往未来县衙,准备寻个马车回灵州。 今天算是微服私访,所以来的时候,他们三人是坐的公交车,如今马上天黑了,这车肯定是没有了。 走回去,李承乾不成问题,但魏征和周方估计就不行了。 …… 未来县衙。 如今新政即将全面开展,高圣智可以说是整个灵州最忙的人。 他不仅要汇总呈报新政具体实施后的各种问题,还要负责协调招贤馆的那七百多号人结束观政实习。 任何制度的实施,肯定不能脑袋一热说干就干。 若是没有万全的准备,只是下发一道空头命令的话,那会发生什么,看看戊戌变法就知道了。 自从未来县开始试行新政之后,李承乾就将招贤馆的所有人,全都一股脑的塞给了高圣智。 将近四个多月的时间,未来县怎么实行的新政,遇到了什么问题,又是怎么解决的,招贤馆的人全都看在眼里。 这些人办事能力不俗,的确是帮了高圣智大忙,但是,一大锅汤里,总是会有几个耗子屎的。 比如现在站在高圣智面前,正唾沫星子四溅的许衡墓。 高圣智自认为自己已经是性子执拗到极致的人了,但今儿个,他却被这许衡墓狠狠地上了一课。 未来县衙各个部门,都有招贤馆实习的人,巡警局也不例外。 而在巡警局实习的这几个人,眼瞅着马上都要回招贤馆了,临了临了,还破了一盗窃案。 这几人本来就是在观政实习,再加上现在马上都要走了,要功劳也没用。 所以带他们的几个巡警,便将功劳记在了自己的头上。 没想到那几个实习的人不愿意了,两方因此还动了手。 高圣智倒也不护犊子,那几个巡警该训斥训斥,该处罚处罚。 这事说大不大,说下不下。 他这般处理,也算是一碗水端平了。 但这许衡墓,却是不愿意这么轻易翻篇。 他非要那几个巡警给他们当着警局所有人的面道歉。 这在高圣智看来就有点过了。 不管怎么说,这些人明天就要走了,因为他们而丢了警局的面子,高圣智觉得不妥。 他好说歹说,哪怕提出了真金白银的补偿,这许衡墓却依旧是不愿意。 这让高圣智很是无奈。 “高县令,你说什么都没用,我们兄弟几个就要一个道歉,抢功劳就不说了,还敢动手打人,有没有王法啦?” 高圣智一时语塞,恨不得令人将此人直接叉出去。 瞅着他不说话,许衡墓铁了心道:“要是不给个说法,我就去都督府告状。” 二十出头的许衡墓,年轻气盛。 气的高圣智脑门都疼。 “许小兄弟,要不我让他们私下给你们道歉?” “不行,就要当着全警局的面,要不然,我就去灵州找都督告你们。”许衡墓大声吼道。 高圣智真拿他没办法的时候,突然自门外听到:“要找孤告谁啊?”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高圣智面色一变匆忙起身,但还没等他到门口,李承乾就走了进来。 高圣智一边在心里暗骂手下的人不提前通报,一边匆忙行礼道:“臣,参见都督。” 许衡墓一听,立马变得激动了起来,连行礼都忘了,只是呆呆的看着李承乾。 犹如脑残粉见到了偶像一般,眼睛甚至冒起了光。 正文 一百三十章:高谈阔论 招贤馆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 说好听点是寒门出身,说不好听点,那就是走投无路了。 但凡生活过得去的,也不会凭借一封来路不明的招贤令,就千里迢迢跑到灵州来。 如今这年头出远门,那可谓是危险重重。 一路上的土匪野兽就不说了,来个小病小灾都容易丢了命。 除了年轻人,没人会这么孤注一掷。 所以招贤馆这些人,大多都是十几二十出头。 年轻人血气方刚,在加上又读过一些书,知晓如今的天下,寒门想要出头那是难上加难。 于是,这心里难免变得愤世嫉俗。 等到他们到了灵州之后,李承乾刚好又来了句为生民立命。 太子三句,一下说到了众人心里。 这种以民为本的政治理念,令招贤馆的这群愤青,对太子的崇拜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如今见到了太子,许衡墓感觉心也快了血压也高了。 李承乾瞅这人跟傻了一般看着自己,不解的看向了高圣智。 “都督,他……” “许衡墓,你又犯什么浑!” 高圣智刚起了个头,就听魏征一声怒吼。 招贤馆数百人,魏征记住的不多,这许衡墓就是一个。 此人性子倔强,但也算有点小才华。 魏征还是很中意他的。 如今许衡墓楞楞的看着李承乾,这算是大不敬。 魏征吼这一嗓子,也可以说是为他好。 “参……参见都督。”许衡墓回过了神,连忙躬身行礼。 这年轻人,有点愣头青的意思。 李承乾撂了句免礼后,径直坐在了高圣智的位子上。 “刚刚,是你说要找孤告状?你要告谁啊?” “我……我……”许衡墓结结巴巴的。 李承乾看他这样子,转而看向了高圣智。 等到听完事情的经过后,李承乾告诫道:“抢功这事的确不对,但他们也已受了罚,你还紧咬不放,这便是得理不饶人了,况且,他们可以算作你的师傅,你非要他们公开道歉,于公于私都不妥当,你可明白?” “是……明白了。”许衡墓依旧紧张。 李承乾见此又勉励了他两句,算是给了个甜枣。 等到打发走许衡墓之后,李承乾抓紧询问起了如今未来县新政之事。 见到了都督,并且还跟自己说了几句话,从县衙出来之后,许衡墓依旧跟做梦一般。 回到宿舍之后,几个招贤馆的人立马围了上来。 “怎么样,高县令答没答应?” 许衡墓傻愣愣的不说话。 另一人见此,叹了口气道:“看他这样子,就是人家没答应呗,” 唉… 众人齐叹一口气,败兴的坐会了床上。 “我见到都督了,都督来未来县了。”回过神的许衡墓兴奋道。 刚刚坐下的几人一听,连忙将许衡墓围成了一团。 听完前因后果之后,这几人二话不说,便冲出了屋子,准备去县衙一睹都督圣颜。 他们激动的样子,就跟脑残粉去见偶像一般。 就这样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等到李承乾和高圣智商讨完正事准备回灵州的时候,县衙外已经围了许多招贤馆的人。 高圣智见到这些人面色一变,还以为他们是要闹事。 但没曾想,这些人在看到李承乾之后,只是不停的高喊。 “都督。” “太子殿下。” 来来往往的百姓正好奇这些人围了县衙想干嘛呢。 现在一听,好家伙,原来都督来了。 周边本来想看好戏的百姓,纷纷围了上来。 放眼整个灵州,要论哪里喝民心最是心向李承乾,那非未来县莫属了。 这一刻,李承乾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民心所向。 “尔等可是要像孤告谁的状?” 李承乾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令众人纷纷一愣。 等了几息没人接话茬,李承乾笑呵呵道:“既然不告状,那围了县衙做什么?都快快回去吧,天黑了,孤也得回去睡觉了。” 这笑话很冷,也不幽默。 但众人还是纷纷笑了起来。 李承乾见此,又来了一场即兴演讲。 等他讲完之后,众人纷纷鼓起了掌。 掌声雷动之中,不论是百姓还是招贤馆之人,都纷纷让出了一条道。 李承乾带着魏征和周方,在众人的目送中上了马车。 有不少也要回灵州的人,直接跟在了马车后头。 瞅着他们面色虔诚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在给李承乾保驾护航。 魏征透过车窗看了看跟着的百姓,感叹道:“天下民心若皆如此,那该是何等景象啊。” 李承乾见此打笑道:“那样一来,皇帝肯定就高枕无忧了。” 魏征和周方一愣,随即笑呵呵的摇了摇头。 这位太子什么都好,唯独这讲笑话讲的很是令人尴尬。 李承乾瞅着他们俩有点不太捧场,当即转移话题道:“魏公,孤听闻上次你离开都督府,回去之后又哭又笑了数日,如中魔了一般,可是想明白了什么?” “想明白了,彻底想明白了,殿下大才也。” 魏征说着,面色庄重的冲着李承乾拱了拱手。 这看得周方一头雾水。 “臣苦思冥想了数日,终于想明白了殿下所言的市场到底是何物。” 市场? 周方一脑门问号,不解道:“魏大人,市场是什么?” “市场就是…”魏征心里有千言万语,但话到嘴边,他又不知该如何说,想了想后道:“周大人,如今地价一天比一天低,你怎么看此事?” 唉… 说到这,周方叹了口气,对着李承乾道:“殿下,如今地价掉的厉害,这不是好事,在过数月就秋收了,到时候弃地务工之人必然成倍增长,这不是好事啊。” 周方眉头微皱,而魏征则淡笑道:“非哉非哉。” 他这番看破一切的样子,让李承乾和周方都是洗耳恭听之像,准备听听魏征有什么高谈大论。 “宋大人,地价下跌,会导致抛地之人增加,如此一来,地价会更加的低,而粮价则会开始上涨。” 听到这,周方忍不住道:“没错,这不是小事,一旦开始缺粮,那粮价必然迅速飞涨,那又是一番乱子了。” “粮价绝不会飞涨。”魏征斩钉截铁道。 周方听闻此话眉头拧成了一团。 而李承乾则是面带笑意。 正文 一百三十一章:正气凛然的胡冬生 “抛地过多,定然会导致粮价上涨,这无可避免,但也正是因此,会使得种地变得有利可图,如此一来,低廉的地价会使得许多人大肆购田。” “最后,田地便会集中在一部分人手里,他们买来了田自然不可能荒着,这地便就依旧有人种,这粮食依旧不会减少,而田地的集中,又解放了许多的劳动力。” “如此一来,便形成了一个循环,这就是殿下所言的市场,一环接一环,各行各业看似不相关,但其实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魏征这话,刷新了周方的三观。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市场。 虽然听不懂什么意思,但周方也如当初的魏征一般,觉得很有道理。 李承乾赞赏的看了眼魏征。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居然真的能琢磨明白什么是市场化。 “说的不错,市场有自己的运行规律,但必须要加以约束,就比如这种地,等到土地掌握在少数一部分人手中之后,他们就有了定价权。” “这个时候,官府就必须制定规矩,以此来约束这些人,这就是律法的重要性。” 李承乾说完之后,魏征和周方都琢磨了起来。 车厢内沉默无言,李承乾也不打扰这两人。 一直到进了灵州城之后,这二人才回过了神,但却是神态各异。 魏征眉头舒展,而周方则拧成了一团。 “魏公,修订律法的人如何了?” “回殿下,臣一共调集了两百多人,按照您的吩咐,将他们下派至各行各业,进行为期一年的调研。” 李承乾临下车之际,嘱咐道:“如今即将推行新政,到时必定会有另一番变化,将调研的时间调整到两年吧,估计用不了多久,父皇派来的人也到了,他们也同样安排下去。” “诺,殿下放心,臣一定安排妥当。” 李承乾拍拍屁股,回家睡大觉去了。 但周方回去却是辗转难眠,今儿魏征和李承乾的这一番高谈阔论,令他仿佛推开了一新世界的大门。 …… 东阳城。 作为灵州的东门户,这里的兵马一直未调去灵州接受整编。 当初王安石是这里的守将,在他走后,副将欢天喜地的接任。 但高兴了没有几天,新军的待遇,便传遍了整个灵州。 副将立马感觉升官就不香了。 虽然李承乾也将他们的待遇提高了许多,但跟新军军比起来,还是不够格。 自那一天开始,副将便抓心挠肝的等着前往灵州接受整编的调令。 这一等,就等了一年多。 如今,终于是等到了头了。 今天,新军就要来接替东阳城的防务了。 这对东阳城守军来说是大事,对东阳郡守肖君清等一众官吏来说,也是大事。 新军的到来,便代表着新政越来越近。 一大早,肖君清便带着武将官员侯在了城外。 等了半个时辰之后,远处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随着黑点慢慢扩大,众人才看清这数百黑甲鬼面的军士。 他们高唱着从未听过的灵州军歌,步伐一致的快速向东阳城奔来。 虽然还有数百米,但那等煞气,令众人的心,控制不住的跳了起来。 肖君清看了眼身后的长吏冯正斌,在退休制度未出来之前,这个蠢货还让自己鼓动百姓闹事。 当初幸好没听这蠢货的话,这新军一看就是群杀才,要是闹事,恐怕火还没架起来呢,就被砍了。 负责东阳城防务的,是二师三团一营,由副团长胡冬生亲自带领。 来的时候,胡冬生还盼望着有人能跳出来让他刷一刷军功。 但现在,看着城门口的这些官官吏吏,胡冬生心里一阵失望。 “不知将军是……”肖君清笑呵呵的看着为首的胡冬生。 “在下二师三团副团长胡冬生。” 额! 众人面面相觑。 在场的这些人官场上混了一辈子了。 不论是前隋还是大唐,还从未听过有副团长这一职位。 一时之间,众人都不知道这到底是大官还是小官。 肖君清也是一愣。 这个时候,对灵州新军颇为了解的副将站了出来。 虽然没有接受整编,但出于对新军的向往,副将对新军的军制、军职、军礼都了解颇深。 当下便敬礼高声道:“长官好。” 他这一嗓子,让众人明白,原来这副团长比一城之守将还要大啊。 胡冬生看了副将一眼,他倒是还能忍得住,但身后的一营长却直接笑了出来。 副将敬礼的姿势很是怪异,如果李承乾在的话,一眼就能认出,这尼玛纯纯的伪军啊。 胡冬生忍着笑回了一礼,而后从怀中掏出命令读到:“都督令,东阳城防务由二师三团一营接任,原东阳守军,即可前往灵州接受整训。” 读完之后,胡冬生将命令递给了副将。 接过命令副将看也不看,喜笑颜开的城门内喊道:“兄弟们,去灵州整训去啦。” 他这一嗓子,许多士卒立马从城内冲了出来。 副将带着人,就欢天喜地的踏上了前往灵州的路程。 看的他们蹦蹦跳跳的背影,一营的人全都楞了。 胡冬生也是懵了,这东阳守将,怎么看起来脑瓜子有点不太灵活呢。 “胡副团长,我已经备下了接风宴,走走走,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肖君清笑呵呵的拽着胡冬生的胳膊,但却没将人拉动一分。 “肖郡守,心意我领了,但这接风宴就免了吧。”胡冬生一脸正色。 肖君清还以为他是在客气,也没往心里去,当下又拽着他道:“胡副团长别客气,为了迎接你,我特地让人备齐了山珍海味,这也是我们大家一片心意,走走走,别客气。” 这一次,人不仅没拉动,一听山珍海味,胡冬生面色一变,甩开肖君清的手,严词拒绝道:“不用了,肖大人派人带我们去军营就行。” 瞅着他一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肖君清心里一沉,无可奈何的派了个人带他们进城。 本来想拉进拉进关系,打听打听现在灵州的风声,没想到人家这么不给面子。 莫非,他是知道点什么内幕?所以才和他们保持着距离? 肖君清愣神的时候,突然看到,在这群黑甲军士的后面,还跟着一队白甲军士。 这两方一看就不是一类人,虽然盔甲一样,但黑甲军士帽子上没字,身着白甲的这一句,帽子上却刻有宪兵二字。 虽然不知道宪兵是什么东西,但肖君清觉得,胡冬生这么正气凛然,怕是跟这群白甲军士有关。 正文 212章:喜怒哀愁 随着各军相继到位,李承乾在一个朝霞高阁洗晴云的下午,颁布了新政令。 此令一出,府衙诸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这刀一直悬而不决,如今终于是落下了。 这一夜,城内各酒楼青楼,充斥着官员小吏。 到了次日,李承乾召开大会的时候,许多人皆是一身酒气。 开会的地点,选在了资产科的礼堂。 这地方够大,足够容纳府衙这几百官吏。 台上,摆着一长条桌盖着红布,李承乾居中,魏征居左,周方居右。 台下,数百官吏心思各异。 有人欢喜有人忧。 有人想直接退休,后半生过衣食无忧的日子。 也有人不愿意就这么致仕,他们还想施展一腔抱负。 今日,所有人只有两个下场,一致仕而去,二得到重用。 答案没有揭晓之前,谁都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 相比于忐忑的众人,刘三喜和张二河则是一脸激动。 这是他们二人第一次参加政事,从今儿个开始,他们也是真正的官了。 数年前,他们还只是一吃不饱肚子整日被欺凌的奴仆,如今,也能登上这大雅之堂了。 这一切,都要感谢上方的太子啊。 两人情不自禁的湿了眼眶。 台上的李承乾审视了一番台下诸人后,对着魏征一阵耳语。 几息过后,魏征起身道:“诸位,今天是我灵州重要的一天,如今灵州日新月异,古人言,变则通,固则困……” 一番开场白之后,李承乾起身接着道:“诸卿辛劳数哉,灵州有今日,诸位功不可没,然今日之变革,实乃大势所趋,留下者勿喜,致仕者勿忧,尔等谨记,孤视你等皆为肱股之臣。” 这番场面话很是动听,毕竟张张嘴皮子也不要钱,一通好话,说的诸人两眼泪汪汪。 太子,还是有人性的啊。 瞅着氛围烘托的差不多了,周方紧随其后,宣读起了致仕名单。 点到名之人,有欢喜雀跃者,有痛哭流涕者。 人生百态,可谓是轮番上演。 这一念,就念了半个小时。 等到念完之后,灵州府衙之官吏,从八百七十三人,变为了三百二十四人。 在这三百多人中,原先地位不高的小吏,占了二百八十三人。 这些原先的小吏,现在高兴的恨不得跳上去给李承乾磕几个。 根据新官制,以后,他们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了。 一些以前受尽屈辱的经年老吏,那是哭的撕心裂肺。 现在的礼堂,如在开追悼会一般。 李承乾被这哭声,搞得头昏脑涨。 而在这冲天的哭声中,有五个人一脸懵逼。 这五个人就是原五司司曹,原以为这一次是要告老还乡了,没曾想,李承乾压根没动他们。 胡启铖都傻眼了。 他还想做个禾下翁呢,如今倒好,还得在接着发光发热了。 他是该像其他人一样哭呢,还想该像孟凡平一样,龇牙咧嘴的笑呢。 待这一出搞完之后,灵州新政正式开始推行。 …… 三日后,依旧还是资产科礼堂,台上的仍然是李承乾魏征周方三人。 但台下已是物是人非。 三天前,礼堂人满为患,如今却是三三两两。 不过今日,所有人都是一副喜笑颜开之像。 制度的改革,必然是从上而下的,所以灵州府衙,必须尽快恢复秩序。 依旧是魏征先进行开场白。 等到他讲完之后,李承乾紧接着道。 “原先府衙有六司,以目前灵州之状况,六司已无法处理日益增多的军政事物,所以自即日起,六司拆分为……” 等到李承乾说完了,周方又拿起长长一摞纸,像个朗读机器般,毫无感情的读了起来。 “此次新设商部与监察部,主掌灵州商事,工商总局更为工商司,并入商部,监察部掌吏治之事。” “原兵司,改为军机部,由都督直接负责。” “原户司,改为户政部,仍旧负责户政事物,属下二十一房,整合为十司。” “原狱刑司,拆分为三部,分为检法部,刑狱部,巡警部,分别主掌稽核判罚断狱事宜,属下十七房,各自并入三部。” “原工司,改为工建部,仍旧负责工程水利之事,属下五房扩为七司,原叙功司,改为官吏部,原礼部,取消。” 周方的肺活量很是厉害,说了这么多,连口大气都不带喘的。 这一次的改革,李承乾干的很彻底,但也不复杂。 六司麾下本来就有详细的职责划分。 就如户司一般,麾下总共有二十一房,谁负责农事,谁负责管理户籍,这都分的门清。 古代官政机构,设置的比现代还要详细复杂。 李承乾的新政,不是什么推翻重建,除了新设的几个部门之外,其他的,那都是精简整合。 有一些部门,甚至只是换了个名字。 众人搞明白之后,这心里立马更稳了。 等到周方宣读完之后,面色都白了几分。 该说的都说完了,这大会也就散了。 底下人议论纷纷的同时,各部之高官则纷纷相聚于都督府。 “诸位,自即日起,魏征为我灵州政务监监察部由他代管,周方和高圣智为副监,新政具体事宜,皆有他三人负责。” 李承乾说完之后,这三人立马起身行礼。 余下者纷纷鼓掌。 商部部长郑成川,手掌更是拍的通红。 他原本只是一小吏,当初还在孟凡平手下讨生活,如今,却也能和孟凡平,平起平坐了。 这人生那,果真是无常啊。 “新政伊始,混乱肯定是难以避免的,但孤不希望出什么乱子,你等可明白?” “臣等明白。” 李承乾点点头,又高谈阔论了一个时辰之后,便令众人散去。 这些人,不管是原先的孟凡平等人,还是新提拔的郑成川,都有着各种各样的问题,但他们的理政经验还是毋庸置疑的。 半月之后,灵州府衙逐渐整合完成。 众人对新政也渐渐熟络。 在招贤馆数百人被派往灵州各地,以及各部纷纷派出数十个指导组之后,新政正式在各地实行。 底下一大部分人,原本的心思都是退休薅羊毛。 但在新政实行之后,却是事与愿违。 县府一级,除了实在劣迹斑斑的人之外,很少有辞退者。 这让许多小吏很是失望。 就在灵州新政如火如荼的时候,于德林带来了李承乾期待已久的消息。 正文 213章:被遗忘的人 “殿下,那勃利部两月前,便在草原上销声匿迹了,多番打听之下,有突厥牧民说,勃利部去了薛延陀。” 当初李承乾回到灵州之后,便令于德林追查是何人袭击他。 但调查此事,殊为不易。 勃利部动手的地方,是在大唐与突厥的交界处。 方圆几十里之内,都是荒无人烟,根本没有目击者。 锦衣卫的探子只能寻着留下的马印一路追查。 查来查去,最终查到了勃利部的头上。 但草原那么大,勃利部早已不知去向。 于德林没办法,只得加派人手,三百多人在草原上当初浪荡,最终才勉强寻到了勃利部的一丝踪迹。 薛延陀部以前也是跟着颉利混的,颉利去长安跳舞之后,薛延陀也跟着臣服了大唐,李世民还给薛延陀部可汗夷男,封了个真珠毗伽可汗的名头。 虽然薛延陀部不像突厥这般对大唐毕恭毕敬,但也一直算是听话。 若是勃利部真的去了薛延陀,那夷男到底是知不知道此人袭击了自己呢? 李承乾思虑许久之后道:“派人去薛延陀部打探打探,此事先不要声张。” “诺。”于德林应了一声。 自出任锦衣卫指挥使以来,这位以往性情豪爽的汉子,现在也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 “锦衣卫如何了?” “回殿下,如今锦衣卫可用之人六百余,还有五百余人正在训练中。” 李承乾点点头未在多问,毕竟具体的情况他心里也清楚。 “派往蜀地和长安的人,可有什么回报?” 于德林面色一苦道:“殿下,除了探听到蜀王钟意武家幼女之外,还未曾打听到什么有用的,咱们得人都是外来人,很难混进去,臣觉得,不坊改用重金利诱之。” 李承乾暗自沉思,看来李泰是想拉拢武家了,武家幼女武则天,这可不是个善茬。 都说人性本善,但在李承乾看来,心恶之人,那是天性如此。 这位开天辟地头一回的女皇帝,那手段可谓是毒辣至极。 此人为了权利,就没有不敢杀得。 掐死女儿搞死儿子,一共四个儿子,她亲自搞死了两个搞废了两个,甚至野史所传,李治嗝屁也跟她有关。 这李泰也真是好胆啊,李承乾冷冷一笑。 “可,盯着这些人乃是重中之重之事,花多少钱都无所谓,孤令宋周贺在银行给锦衣卫专门设立了一账户,缺钱去提便是。” “诺,殿下放心。” 李承乾点了点头,于德林识趣的暗自退下。 在他走后,李承乾想了想,又令人叫来了军情司万朝均。 这人还处在考察期,所以李承乾也没吩咐他什么机密的事情,只是令他派人去查探薛延陀诸部目前的情况。 安排完此事之后,李承乾的目光依旧放在了新政的身上。 如今各级府衙都已经开始了机构重建。 下面的官府,辞退的人不多,况且就算辞退了,还有俸禄可拿。 所以,下面的人倒是也都听话。 闹事的人也有几个,但他们的理由却让李承乾哭笑不得。 那几人,竟然是出于被留任而感到不满,他们一心一意要退休薅羊毛。 对于这种人,李承乾自然不肯养,当即一毛钱未给,就将他们革退。 存了退休心思的,不止是这几个人。 大家原本想看看有这几个头铁的跳出来之后,李承乾会不会直接应了他们。 没想到这几人头铁,都督的拳头更铁。 一下子就将众人薅羊毛的心思给剿灭了。 大家只得老老实实的接着发光发热。 而随着机构重建逐渐步入正轨之后,权力交替不可避免的引发了政事上的混乱。 比如原本的衙役捕快们变成了所谓的巡警,这查案抓人他们在行,但审案判罚他们可就不太行了。 短短数日,上呈至检法部的案子,被驳回了七十多件。 李承乾知晓之后,便将未来县官衙各部门,除了保留几个骨干之外,其余全都下派到了底下的各府县。 这些人对新政本就熟稔,派下去之后的效果不错。 有了这么一批熟手之后,新政推展的更加顺遂。 一切渐渐开始走上正轨,李承乾提着的心也放下了一二,整日拧着的眉头也随之舒展。 他的心情是轻松了,但被派到东阳城,当了个小巡警的许衡墓日子就不太好过了。 未来县巡警局派来协助东阳城巡警局开展工作的,正是之前抢他功劳的那几人。 这几人现在在东阳城巡警局都混了个一官半职,得罪过他们的许衡墓日子自然不好过。 成日里被吆五喝六的就算了,时不时的还得被穿个小鞋。 许衡墓每天过得很是痛苦,他有时都想撂挑子不干了,但想到离开灵州前,魏征信誓旦旦的组织他们重温太子三句。 许衡墓又都一一忍了下来,他誓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像许衡墓这种情况,在灵州并不是个例。 李承乾之前让魏征摸底全州官吏,也算是对众人有了个初步的了解。 这一次虽然没有大规模革退,但却是能者上庸者下。 以往许多滥竽充数之辈,要么被降职要么被调任,接替他们的,往往都还是手下的人。 就如东阳城,除了肖君清依旧是郡守之外,像什么长吏冯正斌,郡丞刘文明,全都被降为了副职,但俸禄,依旧按原先的标准来发放。 总之,为了给新政保驾护航,李承乾可是没少花钱。 不论是郭二还是宋周贺都来找过他几次。 但都被李承乾三言两语给打发走了。 随着新政的推行,商税法也紧随其后。 百分之三十的税率不算高,但跟大唐其他地方比起来,这就是苛政。 商人可就下九流的存在,如今李承乾将主意打到他们这群下九流的身上。 这让一直感念太子恩德的众商人们很是不满意。 要是有可能,许多商人都想逃离灵州。 但奈何,他们的全部身家现在都投资进去准备开厂了,这就等于是被套牢了。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原来李承乾早都布下了局。 他们当初欢天喜地的钻进来,这个时候想要轻易脱身,那自然是不可能了。 在户部税务司一番清查之后,众人不情不愿的开始上交第一季度的商税。 不论是本地商人还是外地商人哪怕就是胡人,只要是在灵州注册公司的,都要老老实实交税。 要是敢耍滑头,那从御林军中抽调人手新成立的税警团,便会教你做人。 征收商税之后,李承乾在商人中的口碑,立马掉到了最低点。 有许多商人鼓捣手下的工人闹事。 但令这些商人没想到的是,不论他们将李承乾描绘成了什么样,这些工人都认定了都督是好人。 之所以李承乾的形象这么光辉,还得感谢一年前他派出去的演出团。 整整一年的时间,演出团走遍了灵州角角落落。 他们的任务完成的很成功,但奈何李承乾忘记了这波人。 米三当初编排李承乾,可谓是戴罪之身,没有李承乾的命令,他不敢回长安。 这一年间,李承乾给的钱用完了,他们就到处演出赚钱,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如今,李承乾终于是想起了他,米三仰天长啸一番之后,马不停蹄的回了灵州城。 正文 214章:俢律士 正当李承乾因为新政忙的马不停蹄的时候,李世民派来帮助修律的人也到了灵州城。 这些人,一是皇帝亲自指派的,二是来帮忙的。 于情于理,李承乾都得亲自接待一番。 为了以示重视与亲近,他在都督府内宴请远道而来的这一行人。 这一批人人数算不上多,但都是经年老吏,大多都从前隋就出了仕,可谓是经验丰富。 特别是这位领头的刑部员外郎陈万增,不论是武德律还是贞观律此人都有参与。 对这修律一事,他可谓是轻车驾熟。 “诸位不辞辛劳的来我灵州,孤心里甚喜,今日以一杯水酒,敬谢诸卿。”李承乾一饮而尽。 陈万增与其余人连忙跟着共饮一杯。 这灵州佳酿可谓是名扬大唐,众人一口闷下,顿觉胸膛火辣辣的,算上这一杯,大家已经被李承乾用各种名头灌了十几杯了。 现在酒劲现在慢慢上了头,头晕脑胀之余,瞅着李承乾面色无虞,众人皆是感叹太子好酒量。 这些人殊不知,李承乾喝的酒,只不过是普通的水酒罢了,而给他们喝的酒,则是正儿八经的高度酒。 看着他们快要上头了,李承乾微微一笑,又是举起一杯道:“今日相识于诸君,人生一幸事也,干。” 众人强忍醉意,纷纷举杯。 一杯刚喝完,又听李承乾道。 “今儿天气不错,干。” 喝的五迷三瞪的众人,不知道为什么天气好也要干,难不成,灵州的天气一直不好? 想不通的众人又被连灌几杯之后,彻底放飞自我撒起了酒疯。 看着又哭又笑,又是高歌又是跳舞的诸人。 李承乾微微一笑。 …… 翌日。 从客栈醒来的陈万增感觉脑袋都要炸了一般,这所谓的灵州佳酿,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陈万增躺在床上缓了许久之后,脑袋才渐渐不在像针扎一般。 闻着身上的酒味,正准备洗澡的时候,却又突然有人敲门。 “谁啊?” “陈大人,我是检法部律令司司正洪凯,奉令负责诸位同僚下去调研一事。” 检法部律令司?调研? 门外之人所言,陈万增一句都听不懂。 疑惑的开了门之后,就叫见洪凯笑呵呵的主动行礼。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洪凯看起来也是个憨厚老实的人。 陈万增便也将他让进了屋中。 待听洪凯一听讲解之后,陈万增算是明白了如今灵州这官制了。 “洪大人,以往朝廷俢律,那都是按照原本的律法以及各地上呈的卷宗来,这调研是不是没什么必要啊?”陈万增觉得李承乾事事的。 修律就修律吧,还搞个调研,这不吃饱了撑得吗。 洪凯保持微笑的听他说完之后,也不解释,微笑道:“这是都督定下的规矩,我灵州修律的人早已经开始调研了,陈大人还是早做准备吧。” 一听这话,陈万增叹了口气,无奈道:“既然如此,那不知如何调研?” 洪凯这次倒是给他详细的解释了一番。 听完之后,陈万增倒是也觉得这调研对修律来说至关重要了。 “那我负责去哪调研,大概持续多长时间?” 洪凯笑呵呵道:“陈大人负责调研青楼一行,以后好修订特殊行业管理法,这调研的时间都一样,为期两年,这期间一切开销,只要合理的,都可来我律令司报公账。” 陈万增方了。 调研青楼?还是整整两年,还说能报账! 这太子是疯了吧? 这意思,是让自己公款嫖? 陈万增这一刻的心情很是复杂。 虽然他也爱喝花酒,但如今怎么就这么不安呢。 陈万增纠结片刻之后,深怕把持不住变成软脚虾,还是决定拒绝李承乾的好意。 “此事不妥,我要去找殿下。” 洪凯微微一笑,拦住了陈万增,而后从袖中掏出了一自愿调研书,上面有红手印还有陈万增的亲笔签名。 看到这玩意,陈万增下意识的就要去抢,但洪凯却手疾眼快的迅速收了起来。 “陈大人,这手印你亲自按的,这名你亲自签的,咱们之间还是不要互相为难了吧。” 看着笑呵呵的洪凯,陈万增心乱如麻。 这上上下下,跟群神经病一般。 有这种想法的,不仅是陈万增一人,今天早晨,凡是从长安来的这些俢律官员,皆觉得这些灵州官员是疯子。 让人去吃喝玩乐也就不说了,有几个倒霉鬼,直接被派往工厂干活。 堂堂朝廷命官,居然要去打工,一干还是两年。 这几人自然不愿意,当下撂挑子就要走人。 他们想走,李承乾自然也不为难,甚至还发了一笔路费。 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嘛。 至于会不会引起蝴蝶效应,李承乾丝毫不担心。 这几人只要出了灵州,那他们便一得罪了李世民,二为李承乾不喜。 现任领导未来领导都得罪了,那基本上仕途也就当头了。 大部分人都还是有脑子的,像这种傻子也就是一小撮。 陈万增叹了口气,当了一辈子官了,还从未碰到过这种事情,颇让人无语啊。 ………… “都督,这些人的住处都安排妥当了,有几个一听要在灵州待两年,吵着说要将家眷也接来。”调任检法部任职的孟凡平,言语之间,对这些修律的人颇为羡慕。 “此事也是人之常情,想接来就接来吧,他们就交给你负责人。”李承乾忙着处理公务,低着头道。 孟凡平低声应了声是,见李承乾忙的飞起,也就直接告退了。 待他走后,李承乾埋头于案牍之间,一忙就忙到了晚上。 本来李承乾说好了和姜熙月一起吃晚饭,但饭菜热了凉凉了热,就是等不来李承乾的身影。 她索性令人端着饭菜来了公房,到了门口,就见李承乾一手拿着毛笔一手拿着炊饼。 一边吃,一边处理公务,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多出这么多的事。 姜熙月叹了口气,又悄悄带人回了后院。 李承乾这种从天不亮一直忙到深更半夜的工作状态,持续了整整三个月,等到地方新政度过磨合期可以正常运转之后,他的工作量才减少了许多。 正文 215章:来送礼的武则天 一天掰成两天过。 浑浑噩噩的的忙了一段时间之后,一切步入正轨,李承乾给自己放了几天的假。 等到缓过一口气之后,他忽然想起了那些世家子。 在这些世家子出发离开长安之前,各家各户就提前派人来给李承乾报了信。 如今算算日子,都快三四个月了,这些人怎么没了动静? 从长安到灵州,不过七百多里地。 轻装简行快马加鞭,也就**天的功夫,哪怕就是货商跑一趟,也只是少则一月多则两月。 他接到信的时候是春天,眼瞅着现在都入秋了,这群人还没来。 哪怕就是爬,这时候也该爬到灵州境内了吧? 如今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到底是那群世家子磨洋工不愿来灵州,还是世族只是逗他玩? 李承乾越琢磨越不对劲,想了想,便召来了侍卫处处长房遗爱。 如今他身边的安保力量由三部分组成。 一是负责外围的御林军,二是负责内部的近卫团,三是负责贴身保护的侍卫处。 御林军一部分是从各军中精挑细选,一部分是征召身家清白的良家子,而近卫团则从御林军中精挑细选,最后贴身侍卫再从近卫团中严格挑选。 三管齐下,怕死的李承乾这才放心了许多。 房遗爱身为原先的侍卫统领,以及李承乾最为信任的人,这侍卫处自然就交给了他。 虽然房二这小子能力还稍欠火候,但能力可以慢慢培养,这死忠可不一定能培养的出来。 “殿下。”房遗爱接到令之后匆忙赶来。 看了眼越发身高马大的房遗爱,李承乾本想直接说正事,但随即又改口道:“那孩子,可是快生了?” “是。”房遗爱点点头,露出幸福的笑容道:“差不多也就还有一个多月。” “此事可告诉家里了?” “还…还没有。”房遗爱笑容一滞,面色略显愁闷。 李承乾也不在过问此事,转而道:“马上到母后寿辰了,孤准备派人进京贺寿,你挑一队侍卫让他们跟着一起去,到了长安后,打听打听王家卢家那些世家子到底有没有离京。” “诺,臣这就去安排。” 瞅着房遗爱的背影,李承乾摇了摇头。 ………… 李承乾给长孙的贺礼,装了整整十大车,既有金银财宝这些俗物,也有许多奇珍异宝。 为了不出意外,他还从近卫团中派了一个连负责护送。 近卫团士卒,那都是优中择优,让人一眼就能看得出这是队精兵。 一辆辆堆的满满当当的马车,还有精兵护送,在出城的时候,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武则天坐在马车中,透过车窗看着经过的这队军士,心里对李承乾的想象又多了一分的美好。 手下的兵如此精锐,证明太子治军有方。 这是文武双全啊。 看着灵州城高大的城墙,武则天心里一热。 …… 都督府,后院。 李承乾手握竹竿,闭着眼睛钓着鱼,朴二郎侍候在侧,纳闷这是何种钓鱼之法。 姜熙月在数米外的亭中,一边剥着石榴籽,一边看着湖边的李承乾。 蓝天白云微风徐徐,阳光明媚却不刺眼。 草坪里的蝈蝈和树上的知了,吱吱吱的叫个不停。 嘈杂之余,又令人觉得心静神宁。 在这静谧的氛围中,一太监在朴二郎耳边低语几句。 听完之后挥了挥手,太监迈着小碎步又匆匆离去。 朴二郎看了看闭目养神的李承乾,又看了看微微抖动的竹竿,小声道:“殿下,应国公派人送来了贺礼。” 李承乾睁开眼睛提起竹竿,鱼饵上的食早已空空如也,他摇了摇头,将竹竿收了起来。 自他成亲的消息传遍天下之后,前来灵州恭贺送礼的人络绎不绝。 大官小官都有,李承乾也是来者不拒通通收下。 除了一些重臣派来的人李承乾会亲自出面之外,余下者都是由朴二郎出面。 这位应国公虽然算不上重臣,但此人虽然远在蜀中,却心向自己。 李承乾想了想道:“带送礼的主使去前殿,孤随后就到。” 朴二郎走后,李承乾理了理衣服,跟姜熙月说了一声之后便去了前殿。 好不容易独处的时光就这么被打破了,看着李承乾的影子,姜熙月暗叹一口气,独自吃起了石榴籽。 …… 殿内。 武则天不安的坐在椅子上,怀里紧紧抱着一檀木盒,时不时的,就瞥一眼挂在墙上的镜子。 看到妆容无虞后,她才安心了一些。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李承乾了。 武则天的心就怦怦跳了起来。 她的额头,都布上了一层微微的汗珠。 此刻她的心情很是复杂,等到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后,心更是乱成了一团。 李承乾大步进来之后,看到武士彟派来送礼的人居然是一小女子,眉头微微一皱。 在脑中幻想过无数次的人,现在真真实实的站在自己面前,武则天感觉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民女武氏,参见太子殿下。” 一听这话,李承乾的瞳孔一缩。 这小女子体态轻盈面容清秀,看样子十一二岁出头,算算年龄,还自称武氏,难道,她就是武则天。 想到史书上这位武皇的种种行为,李承乾下意识的就看向了武则天。 诛尽李氏王。 历史上,李渊和李世民的子嗣,基本上快要被这位给杀绝了。 李姓皇族,甚至被羞辱改姓为虺。 想到历史上此人所做的种种,在看看如今她这幅娇羞人畜无害的模样,李承乾只得叹一句人心难测啊。 见太子盯着自己楞起了神,武则天羞涩之余心里又是一阵窃喜。 过了几分钟之后,李承乾才回过了神,清了清嗓子不冷不热道:“你是应国公之女,武则天?” 见李承乾知晓自己,武则天诧异之余心里更加的窃喜。 “是,父亲派民女来贺殿下大婚之喜。” 武则天说着,便将手中的木盒递给了朴二郎。 朴二郎接过木盒检查了一番之后,才递给了李承乾。 名贵的檀木盒里,居然放着一本破书,李承乾皱着眉头,拿出来翻了翻。 楚辞,从字体看还是汉代的,李承乾看了两眼觉得脑瓜子都疼。 “殿下,父亲知晓殿下乃是大才之人,所以费了好大一番心思,才寻到了这一孤本……” 武则天的谎话讲的跟真的一样,这玩意明明从前隋就躺在她家了,结果一通白话,愣是让李承乾感叹了一句:“国公有心了。” 正文 216章:相谈甚欢 这册孤本楚辞,倒也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价值连城。 但对李承乾来说。 这玩意一不能吃二不能花的,还得精心供起来。 武士彟还不如来点实际的呢。 李承乾心里稍感失落。 虽然对这楚辞不在意,但人家毕竟夸赞自己是大才之人,李承乾还不得不一副收获至宝的样子。 小心翼翼的将书装回檀木盒之后,李承乾递给了朴二郎,嘱咐道:“放到书房去,再去库房将吐谷浑送来的那佛掌参挑出来。” 朴二郎如获至宝般的将木盒抱在怀中,待他走后,李承乾也吹嘘起了这佛掌参如何的名贵。 一通吹嘘之后,李承乾客气道:“孤常听皇祖父念叨起国公,大唐能有今日,应国公居功至伟。” “这佛掌参虽然不是什么名贵东西,但也是孤作为后辈对国公的一番心意,姑娘回去之后,待孤替国公问个好。” 听到李承乾言语之中,对武士彟多有推崇,武则天心中喜意更浓。 (注:武则天本名众说纷纭,而最为熟知的三个称呼,武媚:是在进宫之后李世民赐的,武瞾是她掌权后自己改的,则天是他儿子李显给上的尊号,为了方便所以直接叫她则天。另注:唐朝初期风气开放,没有满清那样的文字狱,叫则天,最多就是显得牛逼,不犯法。) 言归正传。 李承乾的一通客套,听的武则天心里跟抹了蜜一样,连忙起身道:“民女替父亲谢过殿下。” “都是自己人,勿需多礼。”李承乾笑呵呵的摆摆手。 一听心上人说大家是自己人,武则天满满的幸福感。 两人又闲扯一通之后,李承乾突然叹了口气,看着门外道:“孤那二弟自小体弱多病,也不知道在蜀中怎么样了,以后还得劳烦国公多多照看啊。” 瞅着太子脸上满满的手足之情,他的形象在武则天心里更加的完美。 都说天家无亲情,如今看来,太子还是个重情的人。 文武双全多才多艺还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武则天对李承乾的崇拜,更加的深邃。 “殿下放心,蜀王殿下在蜀中很好,还经常和人行酒作乐一起探讨学识呢,” “哦?”李承乾淡笑道:“这么看来,孤这二弟到了蜀地还是如鱼得水了。” 看着李承乾一副为兄弟感到高兴的样子,武则天微微一笑,将她所了解到的,一股脑都告诉了李承乾。 听到蜀中之人,多赞李泰为贤王有魏晋遗风,李承乾脸上的笑意更甚。 两人聊的很是愉快,武则天真想一直这么下去,但可惜,很快朴二郎就不开眼的走了进来。 看着这个太监,武则天面上笑呵呵,心里一通骂。 李承乾看了眼同样用名贵木盒装的人掌参后,就令朴二郎递给了武则天。 “姑娘可定好了住处?要是没有的话,不如就先在都督府住下,我灵州好玩的地不少,要是不急着回去的话,可以好好的玩一玩。” 一听心上人直接开口要留自己住下,武则天面色一红,心邦邦的快速跳了起来。 这一切,好像跟做梦一样。 武则天自然不会放过这等机会,连忙道:“多谢殿下。” 李承乾又假客套了两句,而后便令朴二郎去收拾出一间屋子来。 待到朴二郎走后,屋中又剩下了他们二人。 好不容易又有了二人世界的机会,但武则天却只能忍痛放弃了。 这一次来灵州,武士彟顺便还给李渊也带了礼物。 按礼,进了灵州城之后,应该是先面见李渊的。 而武则天却先来了李承乾这,这已经算是有违礼法了。 要是再拖下去,万一李渊不高兴了,那恐怕会影响到武士彟。 所以武则天暂时也收起了儿女情长。 反正如今李承乾留下了自己,而武士彟又没说让她什么时候回去,这之后不有的是机会吗?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武则天起身告退道:“殿下,父亲还给太上皇也备了一份礼物,民女便先告退了。” “国公与祖父之君臣情谊,着实令人感动啊。”李承乾夸了一句之后,对着门外喊道:“来人。” “殿下。”门外的一侍卫立马跑了进来。 “你带几个人,护送武姑娘去行宫。” “多谢殿下。”武则天行礼道。 第一次见面,李承乾便对自己这么和善这么周到。 武则天出了都督府之后,心里一阵乱象。 莫非,太子对自己有意? 武则天坐在马车上,回想着刚刚和李承乾待在一起时的场景,笑的如吃了蜜一般。 贴身侍女小翠,看着自家小姐楞了神,也不敢打扰,独自兴奋的看向了车窗外。 灵州街上的种种,让这个小丫鬟开了眼,哪怕就是街上到处都是的垃圾桶,也能引的一阵惊呼。 …… 武则天走后,一直笑呵呵的李承乾便立马敛去了笑容,令人快速叫来了于德林。 这位锦衣卫指挥使,还以为李承乾叫他来是为了勃利部的事情。 但看如今李承乾的脸色,怕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于德林心里一紧,行完礼之后,便不安的低头站着。 虽然低着头,但也能感觉到太子正不停的看着他。 这让于德林更加的不安。 良久之后,李承乾才道:“你可知蜀王在蜀中,成日召集一众人饮酒作乐?” “回殿下,臣知道,这在蜀中不是秘密。”于德林不解李承乾怎么提到这一茬。 蜀王成日吃喝玩乐瞎厮混,这不是好事吗?怎么李承乾现在的情绪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难不成,那位蜀王在蜀中做了什么? 正在于德林瞎想的时候,李承乾语气不善道:“哪你可知,跟蜀王成日厮混在一起的,都有何人?” “臣…臣……”于德林一时语塞,他一直没把这当回事,如今李承乾这一问,他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孤要你当的是耳目,你连这等事情都不知晓,孤要锦衣卫还有何用?”李承乾拍桌而起厉声斥道。 于德林心神一震,连忙请罪道:“殿下赎罪。” 看着他战战兢兢的样子,李承乾几个深呼吸,冷静道:“回去之后将手上的事情归拢归拢,过两日孤派人去接替你,以后你去军情司吧。” 李承乾想让于德林当个鹰犬,但如今看来,他更像是个家雀。 正文 217章:姐妹 如今大唐,还能真心实意将李渊当做帝王的,只有远在蜀中的武士彟了。 所以,身为应国公之女,武则天在进宫之后得到了李渊的盛情款待。 不仅将自己的贴身玉佩当做见面礼,还留下武则天一起用膳。 午时进的宫,一直傍晚,李渊才意犹未尽的放武则天出宫。 太上皇和太子都这么的和善热情,令武则天这心里暖洋洋的。 而李渊,也对这武家女的印象很好。 性情聪慧,会逗人开心,行事作风有礼有节,说话不卑不亢,为人也是进退有度,武士彟教女有方啊。 这样的大家闺秀,非常合李渊的口味。 要是李承乾没娶那个匪女多好。 可惜了可惜了…… 李渊在宫中倍觉遗憾。 而在都督府内,李承乾也正和姜熙月说着武则天之事。 “我将那武家女留在了府里,你若是有空,就带她出去转一转玩一玩,尽量将关系拉得亲近一点,在她回蜀地之前,你主动和她义结金兰。” 姜熙月听着前半部分,还以为李承乾是对那武家女有什么想法,虽然知道李承乾身边不可能一直就她这么一个女人,但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姜熙月心里还是很难受的。 结果没想到路回峰转,李承乾居然是要她和武则天结为姐妹,这背后有什么企图,姜熙月想不明白。 看着她眼睛一眨一眨,呆萌不解的样子,李承乾道:“你们二人义结金兰了,我才好顺势认她为义妹,这事很重要。” 姜熙月心里仍旧不明白,但也不多问,乖巧的点了点头。 李承乾看着她单纯的样子笑了笑,而后二人说起了家长里短。 过了一阵之后,朴二郎领着武则天走了进来。 原本以为还能和心上人独处一阵,没想到他的身边还有一女人。 武则天失望之余,心情也差了许多。 “民女参见殿下,参见娘娘。” 瞅着一板一眼行礼的武家女,姜熙月一下就想到了当初她给李承乾跪下的场景。 何为大家闺秀,她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武姑娘起来吧,这等俗礼以后就免了。”李承乾笑呵呵的抓着姜熙月的手,介绍道:“这是孤的太子妃姜氏,她比你年长几岁,你要是不介意,可称声姐姐。” 能跟太子妃以姐妹相称,这要搁其他人身上那就是大幸事。 但对武则天来说,心里没有一丝开心的感觉。 在进来之后,她也暗中观察了一番这太子妃。 在姜熙月的身上,武则天看不出一丝贵气。 她与李承乾之间,就像是一条马路上的两个对向而行的车道一般。 虽然紧紧靠再一起,但却又是泾渭分明,哪怕在近,也终究不是一路人。 一个民间俗女能攀上天潢贵胄,这等运气,可真的是让武则天又羡慕又恨啊。 虽然心里对姜熙月百般看法,但面上武则天却是一副惶恐之色道:“娘娘身份尊崇,民女岂敢高攀。” 见她这番作态,李承乾给了姜熙月一个眼神。 相处许久,夫妻二人早已养成默契。 姜熙月立马笑呵呵上前,扶起武则天后,挽着她的胳膊亲切道:“妹妹言重了,我之前听殿下说过,以前皇祖父和应国公还以兄弟相称,你我是小辈,按礼还就应以姊妹相称。” 面对和善的太子妃,武则天面上一直陪着笑,但心里却是膈应无比。 不过她也不是个俗人,不论是姜熙月还是李承乾,都没有看出什么来。 一番融洽的沟通之后,姜熙月和武则天之间,亲切了许多。 当然,这只是李承乾和姜熙月的看法,在武则天心里,对这位太子妃更加的鄙夷。 “行了,你也别拉着武姑娘说个不停了,赶了这么远的路,想必武姑娘也累了,就让她下去好好歇着吧,等到明日,你带着武姑娘在城里好好转转。” 听到李承乾如此安排,武则天心里就是一阵烦躁,但面上她却是笑呵呵的道了声谢。 等到回到朴二郎给她安排的屋子后,武则天脸上的笑容才消散。 精心打扫过的屋子,看起来一尘不染。 小翠的心情不错,东看看西摸摸。 而武则天,则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言。 “小姐,怎么了?”一看武则天之前还笑呵呵的,现在又不高兴了,小翠十分不解。 武则天也不说话,只是皱着眉头冷着脸。 没多久之后,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武则天立马脸上又挂起了笑容。 变脸如此之快,令前去开门的小翠更是一头雾水。 来的,正是李承乾指派在姜熙月身边的刘女官,她的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宫女,手里都拿着各种生活用品。 “武姑娘,娘娘担忧您远道而来,用的东西怕是不足,所以便令奴婢给您送来了这些日用品,要是还缺什么,您说一声就行。” “多谢娘娘体贴。” 武则天一副感动的样子,看的刘女官很是满意。 等到她走后,武则天的脸又冷了下来。 “小姐,这太子妃娘娘待人可真和善。” 小翠看着一桌子的东西,大到衣物小到簪子胭脂,可谓是方方面面都备齐了,感叹于姜熙月的心思细腻。 而武则天听到这话,冷冷的瞥了一眼小翠。 那等眼神,让小翠立马闭上了嘴,不安的站到了一旁。 一大桌子的东西,令武则天的心情更加的坏了。 夜色渐深,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仅没有一丝睡意,反而心里愈发的恼怒。 …… 翌日。 后半夜才睡着的武则天,一大早便顶着淡淡的黑眼圈,主动寻到姜熙月,而后跟她一起在城中逛了起来。 在都督府,碍于身份,除了李承乾外所有人都跟姜熙月保持着一定距离。 而李承乾又有政务要忙,不可能时时陪着她。 所以姜熙月心里还是很孤独的。 武则天的出现让她有了一个能说话的人,在加上她人乖嘴巧,哄的姜熙月一天笑呵呵的。 慢慢的,姜熙月心里还真的把小几岁的武则天当成了妹妹。 而武则天也是成日里姐姐姐姐的叫着。 两人相处的很是融洽。 正文 218章:锦衣卫 城西,镇抚司府衙。 一大早,万朝均便领着五个精壮汉子到了镇抚司。 看着牌匾上的灵州镇抚司几个大字。 这位刚刚被李承乾调任至锦衣卫的新任指挥使陷入了沉思。 镇抚司自成立以来,在灵州就是个透明的存在,大家只知道镇抚司直属于李承乾,其他的则一概不知。 所以许多人对这镇抚司好奇之下多有揣测,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万朝均之前也是有过各种琢磨,但现在,他总算是知道这镇抚司是干嘛的了。 这次调任锦衣卫指挥使,对他来说,即是机遇也是挑战啊。 李承乾设立锦衣卫的初衷,是为了以充耳目,当人家的耳目,那自然就会听到知晓许多隐秘的事情。 知晓君上隐秘,对臣子来说,即是天大的信任,也是天大的危险。 若想一直平安无事,就得将事情办的妥妥当当。 要不然,轻则就像这于德林被罢黜,重则恐怕就要销声匿迹了。 “大人,这镇抚司的人莫不是想给咱们来个下马威?要不然怎么通传了这么长时间,还将咱们拦在门外?”跟在万朝均身后的一精壮汉子低声道。 看着大门口两个身穿所谓飞鱼服横跨腰刀的卫兵,万朝均眉头随之一皱。 这话听起来倒是也有道理,听闻这锦衣卫是于德林一手组建,那想必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亲信。 如今自己取而代之,这些人心里不爽,也是理所应当。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恐怕要想掌控这锦衣卫,到时还要费一番功夫了。 万朝均暗自思索的时候,于德林终于露了面,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 “万大人见谅,临时有事,所以未及时得到通传,让万大人久等了。” 于德林姿态摆的很低,他知道这万朝均是个心眼小的人,这种人,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 “于指挥使客气了,公务要紧,无妨无妨。” 看着万朝均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于德林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假话。 两人客套了几句之后,于德林领着万朝均进了府衙。 大堂内,各自落座之后,于德林起身对着众人道:“诸位,自即日起,我便调任军情司任副司正,这位万大人,就是锦衣卫新任指挥使。” 于德林说完之后,堂内众人纷纷起身行礼道:“参见万指挥使。” 瞅着态度恭敬的众人,万朝均心里稍松了一口气,从目前来看,这些人貌似没有给他下马威的打算。 “万大人,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副指挥使解川。” 万朝均看了眼书生像的解川。 此人眼里有股疏远与漠然,看来他对自己突然空降出任指挥使,心里还是不舒服的。 “这位是一处处长朱砚龙。” 朱砚龙对万朝均就热情多了,两人还寒暄了两句。 “这位是二处处长温铎。” “这位是三处处长孔文清。” “…………” 于德林很是热心的将屋中的人都亲自给万朝均介绍了一遍。 而万朝均也在这个过程中,了解了众人对他的态度。 移交完公务之后,于德林便离开了他费尽心血才组织起来的锦衣卫。 走到门口,看着镇抚司金光闪闪的招牌,这位刚强的汉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而万朝均上任第一天,也未有什么大动作,只是独自一人进了档案室,然后翻阅起了所有的卷宗。 这一看,就不分昼夜看了整整三日。 这三天,除了如厕的时候他会出来,其余时间,都在档案室待着。 将所有的卷宗看完之后,他对锦衣卫目前的情况也有了个了解。 镇抚司三个处,一处对内,二处对外,三处负责内部监察。 虽然分工明确,但取得的效果却是不大。 他们居然想派人渗透进崔家和长孙家。 这不是开玩笑呢吗? 想混成世族大户的亲信,没个十几二十年的功夫,根本不可能。 而真等这么长时间,那黄花菜都凉了。 万朝均又思索了整整一夜后,天刚微亮,便召集了锦衣卫的中小层官员开会。 这几天他的所作所为,让锦衣卫众人觉得这人是疯子,但在开完会之后,大家心里又对万朝均佩服不已。 哪怕就是心里对他最为不爽的解川,也不得不承认,此人出任锦衣卫指挥使,的确是无比合适。 开完会之后,万朝均又叫来了自己从军情司带来的五个亲信。 “老大,你带老二老三去长安,以后长安站由你负责。” “老四,你和老五去蜀中,成都就交给你了。” 五人二话不说纷纷领命,万朝均再次嘱咐道:“记住,到了之后按照我所安排的,目标身边的所有人,都尽力收买,收买不了的,就收买他的七大姑八大姨,反正务必要尽全力打探到目标的一举一动。” “诺,大人放心。” 看着五个亲信出了门之后,万朝均靠在椅子上突然脑袋一歪,而后便很快响起了鼾声。 …… 万朝均的一番安排,很快就被解川告知给了李承乾。 看着太子沉默不言,解川知道,恐怕这副指挥使的帽子,他还要带好多年了。 “他的办法不错,此人的确适合锦衣卫,你回去之后,好好协助他的工作,毕竟立了功,这功劳也是大家的,明白吗?” “明白。”解川又不傻,怎么会听不出李承乾话中的告诫之意。 叹了口气后,他便请辞离去。 待他走后,李承乾脸上露出微微笑意,这万朝均,还真是有两下子。 “朴二郎,太子妃可是又出去逛街了?” “是殿下,这几天娘娘一直和那武家女出去。” 一听这,李承乾脸上的笑意更甚。 李泰想拉拢武士彟。 他可不会让这位好二弟轻松如愿。 “走,咱们也去府衙逛逛。” 瞅着李承乾心情不错,朴二郎也一脸喜色。 灵州府衙李承乾不经常去,有什么事,众人都是直接去督府向他汇报。 所以当他突然驾到之后,府衙诸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大家被他搞了个心里一惊,而李承乾自己却是笑呵呵的。 正文 219章:与时俱进 “臣等,参见殿下。”众人纷纷行礼。 李承乾笑呵呵道:“诸位免礼,大家该忙什么就忙什么,不用管孤。” 众人纷纷散去之后,魏征带着李承乾到了公房。 如今灵州具体政务,皆由魏征周方和高圣智处理。 官员称呼他们三人为灵州三监,百姓则呼三人为三剑客。 新政的推行,让这三人的大名响彻灵州。 如今的灵州,不知道都督是谁的不在少数,但提起三剑客,那无人不知。 特别是魏征,在监察部框架搭起之后,直接用七十八人的脑袋,给监察部开了红。 自古以来,杀贪官除污吏,就是最能收获民心之事。 所以魏征如今在灵州,风头最盛口碑最好。 能被百姓称赞,让魏征很是开心。 所以这君臣二人,现在都是笑呵呵的,如笑面虎一般。 “魏公,如今秋收已过,各地的光景如何?” 提到这,魏征脸上笑意更浓:“殿下,周方和高圣智已经亲自下去各地查看了,目前虽还没有详细的奏报,但从这二人的反馈来看,今年是个丰收年。” “丰收好啊。”李承乾笑意更浓,想了想道:“布告全州,今年田税皆免。” 魏征没有反对,点头应是。 自开征商税之后,灵州府库的钱堆得满满当当,从百姓口中抛这点食出来,也没什么意思。 好事说完了,现在就该说坏事了。 魏征收敛了下笑容,正色道:“殿下,如今秋收刚过便有百姓开始抛售田地,永业田还好说,可以自由买卖,但口分田归属于官府,百姓无权买卖,现在下面的人都不知该如何处理,还请殿下拿个主意。” 唐朝实行均田制,这永业田相当于国家送给你的,而口分田则是国家租给你的。 现在百姓大规模抛地已成定局,哪怕这口分田卖不了,他们也是不愿意种了。 往前看看历朝历代,恐怕也没有像如今这般百姓弃地如敝履的情况发生。 李承乾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愁。 “这事,倒也简单。”李承乾起身,看着挂在东侧墙上的與图道:“不如取消均田制放开土地买卖,以后田亩皆为私田。” 这方法可以说是最为简单有效的,李承乾想得到,魏征自然也能想得到。 但他之所以要借着李承乾的口说出来,就是因为取消均田制,牵一发而动全身。 赋税赋税,均田制是税租庸调制是赋,这两者是挂钩的。 取消均田制,那就要调整徭役制度,而徭役制度又与府兵制挂钩,动徭役,那就要再动兵制。 之前李承乾将各地常备军召集至灵州城整训之后,负责看守城池维持秩序的,就是府军。 要是裁撤了府军,仅凭一师二师根本不够。 这一次李承乾将两个师派出去,除了主要城池之外,分摊到底下的小县城,基本上只有一个排两个排的兵力。 没有了府军之后,仅凭几十人又要看守城池又要维持秩序,有了土匪还得去剿匪,这根本就不可能。 如此一来那就还得招兵,但灵州如今劳动力紧缺,那有那么多的合格兵员。 这一桩一桩一件件,可都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魏征起身站在李承乾身后,同样看着灵州全境與图道:“殿下,这田亩之事乃是国之基是,动一点震万处,直接取消的话……” “魏公。”魏征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承乾打断道:“孤知这均田制牵一发而动全身,但制度嘛,不合时宜就要改,百姓知道与时俱进弃地务工,那官府也要与时俱进。” “取消均田制之后,这徭役制和府军制也直接取消,官府若是有工程,出钱招人便是。” “至于取消府兵之后各县防务问题,孤也有解决之法,如今四个关隘的守军已经开始整训。” “孤准备到时以这一批人为基础,而后再招一批人,设立巡防营,专门布置于各县府。” “以后常备军驻守主要城池应对大规模动乱以及对外作战,巡防营就驻守底下各县府负责治安以及维稳,若遇大战,巡防营也可作为后备队,以后军就是军民就是民。” “魏公觉得孤这计划怎么样?” 魏征一直非常认真的在听,李承乾每说一个字,他都同时在琢磨可信性。 不论是以工代役,还是设立巡防营,都是好计划。 但这两个计划,都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灵州人口不足。 这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如今灵州各行各业缺人缺到了极致。 取消均田制和徭役制以及府军制之后,还可以释放出一部分劳动力,但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况且这部分释放出来的劳力,估计还会流向如今灵州遍地开花的工厂。 没有人,计划再完美,也只能存在于纸上罢了。 魏征叹了口气,苦涩道:“殿下计划好是好,但我灵州目前没有这么多的人啊。” 李承乾仿佛早就知道魏征会这么说,当下便胸有成竹道:“人手不足也好解决,一征召突厥人,二推行户籍一体。” 征召突厥人魏征能理解。 但这户籍一体又是何物? 魏征是个不耻下问的人,看着他一副求教的模样,李承乾好为人师道:“孤所言的户籍一体,就是废除分籍制,不论是官奴还是私奴还是逃户,也不管是贱户还是方外,通通册编为民籍,以后我灵州,没有什么奴隶也没什么贱商贫匠之分。” 李承乾的野心很大,这是道废籍令啊。 废除贱户与奴籍,虽然在灵州只能释放出一点点劳动力,但却会对大唐其他地方产生巨大的吸引力。 奴籍与贱户,在大唐地位非常低下。 奴隶就不说了,主人想杀就杀,跟牲畜没区别。 而贱户虽然生命安全有保障,但他们子子孙孙却没有出仕读书的资格。 一但灵州废籍,那这些人,不论是出于自己,还是为后代子孙着想,他们定然会跟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全都扑向灵州。 如此一来,灵州恐怕不仅不会缺人,到时候估计又人满为患了。 这方法是个良策,并且也算是个善政,但是,朝廷会对此坐视不理吗? 正文 220章:李渊的心思 李承乾若是颁布废籍令。 得益的是奴隶,而受损的则是士绅。 从他们身上割肉,这些人能愿意? 哪怕释放出隐藏人口对国家来说是好事,但李世民估计也顶不住这些人所带来的压力。 到时候会怎么样没人知道。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魏征眉头紧锁,暗自权衡着利弊。 李承乾等了一会,见他还在独自沉思,也不惊扰,直接离开了公房。 在他走后,魏征跟丢了魂一般,傻傻的在與图前足足站了一炷香的时间。 直到屋檐上叽叽喳喳的落了一群麻雀,魏征才回过了神。 这时他才发现,屋内早已没了李承乾的身影。 “都督何时走的?” 门外的小厮连忙回道:“回大人,大概一炷香前。” 魏征点点头,面色纠结的准备接着处理公务。 刚刚坐下,他便看到桌上李承乾留下的一行字。 绝路者,勇可扩天地,畏则荡然无存。 看着这番话,魏征又愣起了神。 ………… 都督府。 李承乾前脚刚回来,后脚姜熙月也回了府。 看着她独自一人,李承乾纳闷道:“你不是和武家女一起出去了吗?” 出了一身汗的姜熙月一边喝水一边道:“祖父突然将则天叫进了宫。” 听到这,李承乾立马就有点想歪了。 脏唐臭汉,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 “这几天,她都经常被叫进宫?” “是啊。”姜熙月点点头。 李承乾越想越歪。 李渊不会,这么色迷心窍吧。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见李承乾突然愣了神,姜熙月不解道。 “没什么。”李承乾苦笑的摇摇头,也不过多的解释。 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姜熙月,而后便给了朴二郎一个隐蔽的眼神。 色眯眯的眼神,让朴二郎立马知晓李承乾想做什么。 朴二郎紧跟着又给了屋中宫女太监一个眼神,跟了太子这么久,太子什么尿性大家也都知晓。 当下二话不说,众人纷纷退场,捎带手的还关上了门。 一看这架势,姜熙月便知晓李承乾想做什么。 听着屋内的动静,门外的朴二郎捂住了耳朵。 ………… 在李承乾白日宣淫的时候,被他认为是色魔的李渊,却正襟危坐的和武则天下着棋。 李渊的棋艺不俗,但在武则天手下,却是胜少败多。 并且基本上都是负半字负一字。 这让李渊输得很是不服气。 他总觉得离胜利只是差一点点。 但其实,这是武则天有意让他。 而李渊,却殊不知自知。 他还很沉迷这种只差一步的感觉。 “陛下,您可想好了?” 看着李渊下了一步昏棋,武则天友善的提醒了一下。 一听这话,李渊也不讲什么落子无悔,匆忙又将棋子拿了起来。 看了看黑白相间的棋局,李渊左思右想,又将棋子放回了原处。 武则天见此微微一笑,也不客气,直接一子定胜负。 “陛下,您输了。” 李渊手中捏着白子,不服气的盯着棋盘看了许久,最终扔掉棋苦涩道:“又负了半子,你爹那臭棋篓子,是怎么教出你这么个棋道圣手的。” 武则天惶恐一笑道:“民女可当不起陛下如此盛赞。” “都是自家人,私底下这么紧张作甚,朕又不吃人。”李渊笑呵呵的打笑一句后,令高士德撤掉了棋盘。 桌子空下来之后,很快便摆满了茶水点心和果盘。 李渊一边喝着茶,一边笑呵呵道:“来了灵州这几天,可还住的习惯?” “习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对民女照顾有加。” “哦…”李渊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句后,突然问道:“你觉得太子如何啊?” 武则天低着头,毫不犹豫道:“太子待人和善,行事有圣贤之风,可谓是世间男儿表率。” 一听武则天对李承乾评价这么高,李渊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一番闲扯之后,李渊派人送武则天回了都督府。 在她走后,李渊又令高士德摆上了棋盘,一边独自打棋谱,一边问道:“你觉得武家女如何?” “老奴觉得,这武家小女异常聪明。” 李渊淡淡一笑不说话,良久之后,才道:“你觉得她和太子可般配?” 高士德垂下头低声道:“老奴不敢妄言。” 凡是能在宫里混一辈子的,那眼力见都是杠杠的。 这武家小女不是个简单的人,若是进了宫,恐怕不会安分。 这种事,高士德不敢瞎说话,而李渊也不逼问。 专心致志的复盘起了刚才和武则天的对弈。 当棋盘再次充斥黑白之色后,李渊才道:“朕要是赐婚,你觉得太子会如何?” 高士德听到这话,心里直摇头。 皇帝现在赐婚都不一定管用了,您一个太上皇还想赐婚。 心里的想法高士德定然是不敢说的,他只得委婉道:“陛下,此事还是应和太子殿下先商议一番。” 高士德这话,也是好话,但李渊却像是突然被激怒的狮子一般,直接将棋子一扫而光。 “混账,自古以来,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朕赐婚还得征求他的意见不成。”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高士德匆忙跪地。 李渊冷哼一声,怒冲冲的去了后宫。 高士德在两个小太监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起。 按他的想法,说句不好听的,李承乾现在张一张口,李渊晚上连口热饭都吃不到。 就这还想摆家长的谱,这不瞎扯淡吗。 高士德暗叹一口气,看着愈行愈远的李渊,连忙跟了上去。 李渊是个倔脾气,心里有了这么个想法之后,那每天都是忍不住的琢磨此事。 在他看来,武则天和李承乾很配,并且武士彟对他忠心耿耿,要是武则天能和李承乾在一起,那对武士彟来说也是好事一件。 但李渊心里也知道,高士德说的没错。 如今他这孙儿,翅膀已经硬了啊! 李渊每天各种琢磨,而李承乾还不知道,他的好祖父有了拉郎配的心思。 在度过几天闲散日子之后,李承乾又忙了起来。 他召回了正在下面巡视的周方和高圣智。 君臣四人,每天凑到一起,从早到晚研究着废三制和废籍令。 正文 221章:李承乾的心思 随着抛地之风愈演愈烈,均田制在灵州已经名存实亡。 李承乾和府衙诸人,只得加班加点不分昼夜的商讨具体政策。 当灵州百姓灯红酒绿的时候,灵州府衙也是灯火通明。 李承乾和魏征几人,干脆直接住在了府衙里。 在李承乾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姜熙月和武则天的关系更加亲昵。 如今在都督府,谁都知道武则天是太子妃的好妹妹。 李承乾离开的这几天,姜熙月和武则天,基本上不分昼夜都粘在一起。 睡在李承乾躺过的床上,武则天便莫名的兴奋。 但看着身旁的姜熙月,在兴奋之余就又多了几分愤慨。 “妹妹怎么了?” 女人一但对一个人熟悉之后,便会变得非常敏感。 现在就是如此,武则天虽然面色无虞,但姜熙月还是感觉到她这好妹妹有点不开心了。 武则天叹了口气道:“姐姐,我已经在灵州待了这么长时间了,也该回去了。” 姜熙月一听,也叹了一口气。 “这次来灵州能够结识姐姐,是小妹之幸事,蜀地与灵州路途遥远,下次相见不知何时,姐姐可要照顾好自己。”武则天说着,竟哽咽了起来。 姜熙月也是一感情细腻之人,此情此景,也是立马两眼泪汪汪。 “要不妹妹,在多待一阵?” “唉,小妹也想一直陪着姐姐,但一直在都督府待着,恐会传出闲话。” 姜熙月面色苦闷,想了想也是,武则天毕竟还未出阁,一直待在都督府,的确会影响到她的声誉。 而在外面住,她一个弱女子的也不方便。 虽然不舍,但姜熙月还是问道:“妹妹准备何时启程,这一路上路途遥远,我好给你早做准备。” 武则天心里一愣,觉得这太子妃太不上道了。 这么简单的以退为进,竟然都听不出来。 武则天心里鄙夷的同时,直接抱住姜熙月放声痛哭。 “姐姐,小妹舍不得你呀。” 姜熙月见此,也是两痕清泪。 姊妹二人一番抱头痛哭之后,武则天哽咽道:“小妹真想一辈子待在姐姐身边。” 她此刻的语气神态,令姜熙月感动的无以复加。 看着武则天泪蒙蒙的大眼睛,姜熙月心里一番犹豫之后,试探的问道:“妹妹,你觉得殿下如何?” 武则天心里一喜,连忙一番夸赞。 一听她对李承乾评价这么高,姜熙月微微一笑。 虽然这太子妃没有说出自己想听的话,但从她的眼神来看,武则天的目的已经达到。 “妹妹要不在多待几天,等到殿下回来之后再说?” 武则天心里窃喜,面上却佯装犹豫道:“姐姐说的也对,小妹是该亲自跟殿下告别。” 姜熙月点点头,武则天淡淡一笑。 夜色渐深,煽完情之后,架不住武则天的哀求,姜熙月讲起了她和李承乾的相识过程。 她所说的版本,和官方版本截然不同。 一听这位太子妃,居然是土匪出身。 武则天大为震惊的同时,心里更加的鄙夷。 ………… 忙日苦多闲日少,新愁常续旧愁生。 连轴转了十几日之后,李承乾浑浑噩噩的出了都督府。 晨夕白衣少年,晚夕邋遢大王。 李承乾现在身上的味道很重,和他同坐一辆马车的朴二郎,时不时的都要屏住呼吸。 看着他的样子,李承乾伸手推开了车窗。 新鲜的空气飞速倒灌进来,朴二郎如窒息的人一般,立马深吸几口气。 回到都督府之后,李承乾连忙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 温水裹身,这些天来紧绷的神经,也随之一松。 正当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有人揉起了他的脑袋。 虽然闭着眼睛,但这等熟悉的手法,定然是姜熙月无异。 “这几天,府里可有什么事吗?” “没有。”姜熙月回了一句,犹豫一会后,说起了武则天的事。 听到她准备回蜀中了,李承乾问道:“你们两个怎么样了?” “照你说的,前几天我跟她结为了姐妹。” 李承乾松了一口气。 如此一来,以姜熙月的名义,他也可顺势收武则天为义妹了。 有了这层关系,一可将武士彟拉到自己这边,二可断了李泰和武则天凑到一起的可能。 有武士彟在蜀中看着李泰,李承乾便可专心对付长安那几个人,只要收拾住他们,那李泰就翻不起什么大浪。 李承乾哼起了小曲,姜熙月见他心情不错,试探的问道:“你觉得,则天如何?” 嗯? 曲声戛然而止,李承乾回头看向了姜熙月,不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我觉得则天不错,要不,你将她留在都督府吧。” 姜熙月小嘴一张,轻飘飘的说出了这番话,李承乾直接懵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留在都督府是个什么意思,李承乾又怎会不懂。 收了武则天,的确有好处。 比如,武士彟会彻底站在自己这边,李承乾的手,也能顺势伸到蜀地。 蜀地自古便是天府之国,若是背着李世民筹划一二的话,那他的实力会更强。 但李承乾之前为什么一直没有这个心思。 就是因为他怕啊。 纵观古今,杀子嗣的皇帝不在少数。 但直接对着婴儿下手的,可没几个。 况且,还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武则天为了个皇后之位,能直接搞死女儿,而后为了皇帝之位,先是干掉了两个儿子,然后又将剩下的两个儿子折磨的欲仙欲死。 虎毒不食子,这等心性谁不害怕。 最关键的是,历史已经证明,这女人不是个安分的人。 虽然现在历史已经改变,但对于人性本善这句话,李承乾一直持怀疑态度。 后宫自古以来那就是纷争不断,若是收了武则天,以后他的后宫还能安稳? 况且这女人对自己子嗣都能下狠手,要是那一天其他女人有了自己的子嗣,这武则天会不会动什么小心思? 李承乾不敢赌,他也赌不起。 所以对于武则天,李承乾的想法就是敬而远之。 如今姜熙月竟然鼓捣他收了武则天,这是疯了吧。 “孤可没有这个心思,那女人可不简单。” 李承乾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让姜熙月十分不解。 正待她想追问武则天怎么不简单的时候,门外朴二郎突然禀道:“殿下,太上皇召见。” 正文 222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李渊突然召见自己,这可是个稀罕事。 平日里他们这祖孙二人,基本上也算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如今突然召自己,难不成是宫里出事了? 李承乾不敢耽误,连忙穿上衣服,开门一看,来的居然还是高士德。 “高公公,可是出了什么事?” 高士德面色一苦,想要给李承乾透透风,但又怕他知道了会不愿意进宫,这样一来,李渊怕是又会大怒。 瞅着高士德一副为难之色,李承乾也不多问,连忙就赶往了行宫。 瞅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姜熙月暗叹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李承乾为什么说武则天不简单,但从他刚刚自称孤来看,武则天留在都督府,这事怕是不可能了。 …… 行宫,安西殿。 一路上李承乾多番追问,但高士德总是欲言又止,摆出太子威风一番逼问之后,高士德却仍旧是含糊其辞。 搞得李承乾还以为李渊是出了什么不方便说的事情。 结果没曾想,他着急忙慌的出了一脑门汗,李渊却是红光满面悠哉哉的吃着葡萄。 李承乾擦了把汗,不解的行礼道:“孙儿拜见祖父。” “起来吧。” 李渊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待李承乾坐下后,笑呵呵的道:“孙儿啊,听说你最近一直都呆在府衙,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渊现在的样子,颇像黄鼠狼给鸡拜年,一看就是没安好心。 李承乾一边打起精神,一边将他准备废除均田制的事情告诉了李渊。 这位太上皇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听到政事了。 李承乾所言的每一个字,他都听的非常的仔细。 等到听完之后,李渊捋须赞道:“这事干的不错,废籍利国利民,当初朕也有此意,但奈何被朝臣所阻。” 叹了口气后,李渊又道:“你有这等魄力很好,但你可想好了,废籍,说声自绝天下士绅也不为过,你可知,到时会面临什么。” 李承乾淡淡一笑道:“如今天下安,民心宁,鼓噪不起来百姓,不论是士绅还是大户,皆是无根之木。 看起来唬人,不过是纸老虎罢了,除了骂孙儿两句,他们还能奈何?” 李渊听到这话直接懵逼了。 隋末那一番乱象,让他视世族为洪水猛兽。 如今,李承乾居然说这群人是纸老虎。 李渊都不知是该骂他不知天高地厚,还是该夸他卓尔不群了。 不过这话听起来,倒是又解气又壮胆,并且,好像真的有几分道理。 士绅的确是有权有钱,但若是没有百姓跟从,那不论是权还是钱,都杀不了人。 李渊越琢磨,眼睛越亮。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李承乾为何整日将民心挂在嘴上了。 掌民心,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术啊。 妄他饱读诗书活了一辈子,今日才算是真正参透了这帝王之道。 李承乾弱冠之年,就能看的这么透彻。 他这孙儿,乃是大才啊。 李渊心里一热,面色一红,看起来颇为激动。 “孙儿啊,祖父想跟你商量一事。” 李渊一下子这么客气,让李承乾心里立马警惕了起来。 “祖父言重了,有事吩咐孙儿便是。” 李承乾这话让李渊很是舒服,当下便笑呵呵道:“那武家小女一直住在都督府,你觉得此女如何?” 李承乾:…… 李渊话也没有说透,但他什么意思,已经不用多说了。 今儿个活见鬼了,先是姜熙月现在又是李渊。 都想让自己收了武则天。 这情况,明显是不对劲了啊。 李承乾揣着明白装糊涂,试探的问道:“祖父,可是对此女有意?” “混账,你把朕想成什么了?”李渊面色潮红,怒气冲冲道:“朕是想给你赐婚。” 瞅着话说开了,李承乾叹了口气,正色道:“祖父,孙儿对武家女无意。” 李渊有想过李承乾会拒绝,但他没想过李承乾会拒绝的这么干脆。 这就有点不给人面子了吧。 哪怕你装模做样的犹豫一二也行啊。 李渊心里有点生气了。 但想了想,还是压着火气夸了一番武则天,而后又推心置腹的说了一通好话。 李承乾倒也很给面子,一直安静的听着。 等到李渊说的口干舌燥,心里觉得有了几分回转余地的时候,李承乾却又干脆了当到:“祖父好意孙儿心领了,但这武家女,跟孙儿的确不合适。” 瞅着李承乾水泼不进,李渊是真来气了。 “这武家女最受武士彟宠爱,你若是纳了她,那武士彟就是你的岳丈了,到时候……”李渊拉长语调道:“有他在蜀中,那青雀也能让人放心许多啊。” 李承乾眉头一皱,他没想到李渊会说出这种话来。 看来这武则天,是真的让李渊很满意啊。 “祖父放心,没有武士彟,孙儿也对青雀很放心。” 对于李泰,李承乾心里根本就没多在意。 要不是他的身后还有崔家和长孙无忌,那李承乾根本都不会把他当对手。 能在皇位唾手可得的时候,说出杀子传弟这种脑残话,足以证明李泰有小智而无大谋。 并且之前李泰的所作所为,也的确证明了这一点。 烧大剧院,派人刺杀自己,这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只知小道而不知大道,成不了大气候。 相比于李泰,他更加在意李治,这位擅长扮猪吃虎的胞弟,比李泰更加的危险。 所以李渊想凭借这一点利诱李承乾,注定是要失算了。 “祖父可还有其他吩咐?若是没有的话,那孙儿就先告退了。” 等了几息,见李渊气呼呼的不说话,李承乾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这番举动,更是让李渊来气,李承乾前脚踏出了大殿,后脚他就将果盘扔在了地毯上。 对李渊来说,李承乾是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 而对李承乾来说,他今日刚刚回府,姜熙月和李渊前后脚都让他收了武则天。 这是偶然,还是必然。 李承乾一番思索,临出宫之际,唤来了御林军统领王昂。 “臣,参见殿下。” “近日那武家女可是天天进宫?” 王昂点了点头,将武则天什么时候进宫,都干了些什么,一股脑的全讲了出来。 “她在孤来之前进了宫,就未在出去?” “是,殿下。”瞅着李承乾眉头紧锁的样子,王昂小声问道:“殿下可需臣将她带来?” 看着安西殿的方向,李承乾摇了摇头,径直出了宫。 正文 224章:废籍令 李承乾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 等他醒来之后,灵州城到处都在传颂着太子妃乃是匪人出身。 知晓内情的好妹妹前脚离开灵州城,后脚便各种消息满天飞。 谁泄露出去的,已经不言而喻。 想到武则天之前表现出来的亲昵都是假的,姜熙月的心便碎了一地。 李承乾暗叹一口气。 武则天今天敢将事情泄露出去,那就证明她不怕得罪自己。 看来,这武家女回到蜀地之后,很可能就会和李泰凑到一起跟自己作对了。 李承乾劝了姜熙月两句之后,便传令魏征,自即日起严查从蜀地来往灵州之客商。 同时又传令王昂,以后武士彟送给李渊的礼物书信皆不得进宫。 太子一声令下,灵州又是一阵纷扰。 …… 长安。 皇后过生日,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反正朝中之人,基本上都送了一份礼物。 长孙可谓是收礼物收到手软。 在众多礼物中,最让她开心的,就是李承乾和李泰送来的礼物。 李承乾出手大方,送礼送了十大车,而李泰就有点寒酸了,杂七杂八的东西加起来,勉勉强强凑了一车。 两相对比之下,众人纷纷夸李承乾至孝,而长孙皇后对李泰却是一阵心疼。 于是,她将所收的大部分礼物,除了一部分不值钱的外,全部偷偷差人送去了成都。 虽然队伍是在晚上出的城,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消息还是很快传到了李承乾的耳朵里。 对于长孙这等做法,李承乾后悔应该少送点礼物的同时,又差人备了一些礼物送往蜀中。 而李承乾送给长孙的礼物还不至于此。 贞观五年,太子于灵州见一奴隶母子插标而卖,饱受骨肉分离之痛,念及上天恩德,太子故以为母祈福之名义,颁布废籍令。 此令一出,天下震动。 灵州脱籍者,一日达五万余众。 众奴于都督府外跪谢太子,哭泣晕厥者不计其数。 奴叩首与三里之外难安其心,剃发结绳系与府门外,众奴皆以沾发绳为荣。 绳首系与内,绳尾落于外,延绵十里,万民无不叹之。 此令蔓延之快,犹如云霄浮云。 短短三日功夫便传到了长安,并飞速往大唐它地传颂。 而长安,一日逃奴便达万余人。 城内城外马蹄不止,皆是各家缉拿逃奴者。 但以往听话的奴隶,现在可谓是胆大包天。 他们犹如来势汹汹的洪水一般,胆敢阻挡者,皆被吞噬的一干二净。 各家各户无奈,一边加派人手抓捕,能抓回来一个是一个。 一边祈求城门守军,希望他们可以多加阻拦。 但守军推辞需要皇帝下令。 众人于是匆忙进宫,但没想到,皇帝突然出城狩猎。 在这个关头,皇帝悄**的出了城,李世民是个什么心思,众人那还不懂。 当下便在心里破口大骂李家父子不是东西。 在这些人中,崔康心里骂的最狠,他甚至祈求老天爷开开眼,降下一道神雷劈死这李家父子。 崔氏,身为五姓七望之首,那自然能量最大,能量大,便产业多,产业多,那自然需要一大堆奴隶家丁部曲,也就是所谓的私户。 私户多,那自然受得损失最大。 所以他恨啊。 崔康回到家之后,见院子里落了一堆树叶竟然无人打扫,当下便更加的愤怒。 “人呢,人都死那去了。” 听到动静,管家满头大汗的拿着扫帚连忙跑了过来。 “老爷。” “这么一堆树叶不知道扫吗?啊!” 崔康看起来很是恼怒,管家不敢多言,连忙道:“老爷息怒,我这就扫。” 说着,管家就匆忙扫了起来。 崔康气呼呼的往屋里走,刚迈出一步,突然想到一点。 管家在府里也是一号人物的,干活这种事情,那都是他指挥别人的。 如今,管家居然亲自动手了,那只能说明一点,那些该死的下人跑了。 崔康面色一变,连忙追问道:“府里其他人呢?” 正快速扫树叶的管家动作一滞,苦涩道:“老爷,你出去的这段时间跑了不少人,根本拦不住啊。” 管家说着突然眼含热泪的转过了身,看着他背后的那些脚印,崔康的眼睛变得斯红,怒火攻心之下,忍不住的一脚踹向了管家。 本想邀功,没想到被踢了一脚。 管家心里这个苦啊。 “该死的东西,该死的东西……”崔康一边骂一边回了屋。 也不知道他是在骂管家,还是在骂李承乾。 晚上吃饭的时候,本来应该是有七八个妙龄少女伺候的,但今儿个,却只有三个老妈子。 瞅着她们南瓜脸水桶腰的样子,崔康瞬间就没了胃口。 想吃个石榴压压火气,结果那些下人奴隶为了路上充饥,将能直接吃的,全都拿走了。 崔康心里这个气啊,倒霉的管家又被骂了一顿。 侍候崔康睡下之后,管家才颤颤巍巍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今天先是拦人的时候被打了一通,而后又干了一下午的活。 管家可谓是浑身酸痛,本来已经困到了极致,但躺在床上,却又没有了睡意。 看着房梁,想着李承乾颁发的废籍令,崔康心里也是一阵波澜。 今儿个白天的时候他也想跑,但管家又舍不得如今的地位。 虽然在崔康面前,他只是一区区奴仆,但出了崔家,崔府管家的名头还是很响亮的。 那种被人恭维的感觉,令管家非常的沉迷。 想到以往狐假虎威时的场景,管家又陷入了沉迷,但在沉迷之后,他又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长子。 他这长子聪慧无比,是个读书的材料。 但刚开始,身为奴籍,没有人愿意教他儿子。 幸好管家这些年来通过各种手段捞了不少钱,出了重金之后,才有了一个穷书生上门。 他的一番苦心没被辜负,长子读书的确是厉害,厉害到那穷书生都一扫鄙夷赞叹是天才。 但可惜,读书在厉害,身为奴籍,他们没有出仕的资格。 这在管家心里,一直都是一根刺。 如今去灵州可以拔掉这根刺,管家很是心动,但灵州是太子的地盘,他身为崔家的人,去了灵州会是什么样,管家不知道。 这一点,也是他白天没有跟着跑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管家很是纠结。 正文 225章:废籍影响 三声宵禁钟响后,长安万民紧跟着起床。 有这么一个准时准点的大闹钟在,那便注定了谁都别想轻易睡懒觉。 崔康昨天睡得的很晚,但依旧随着钟声睁开了眼。 身旁的年轻小妾还在呼呼大睡,崔康心里闪过一丝羡慕。 年轻就是好,能睡懒觉也是福啊。 正待崔康回忆自己青春年华的时候,偏屋中的两个幼儿也随之放声大哭。 听到哭声,崔康心里立马变得烦躁。 “人呢?都跑哪去了?听不到小姐和少爷在哭吗?” 要搁往常,崔康一嗓子下去能跑进来十几人。 但今儿个,任他吼破了天就是没人进来。 夏末初秋,寒意微凉。 崔康猛的清醒了过来,立叹一声大事不妙,便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只席一里衣匆忙跑了出去。 府内寂静一片,除了树上几个摇头晃脑的雀儿之外,再无一丝动静。 崔康披头散发,如疯子一般快速穿过了金叶漫道的庭院。 府中之下人奴隶皆单独住在东院,也就是俗称的奴院。 刚到东院外,虽未进去,但听到以往本该喧闹的东院现在却是死一般的寂静,崔康的心直接沉到海底。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不死心。 奴院三十六房,崔康挨个看了个遍。 最后一间房,是管家的房。 崔康触电般的将手放在门上,他多么希望管家只是在睡懒觉,但当鼓足勇气推开门之后,屋内却早已空无一人。 管家可是家生子啊,自出生起就是他崔家的奴仆。 这样的人,也会弃他而去。 崔康的心态直接崩了。 “天杀的啊!” 堂堂当朝尚书,世族之首,此刻如心碎的幼儿一般,瘫坐在地嚎啕大哭。 崔府奴仆,一夜逃之夭夭。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崔康人品差,一晚上的时间,凡是长安大户人家,奴仆皆逃了个十之八九。 一番痛哭之后,崔康擦干眼泪收拾妥当,挺胸抬头如一大鹅一般,迈着坚定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的前往了监门卫。 他要去讨个说法。 人能一夜间逃个一干二净,那便说明昨晚宵禁形同虚设。 监门卫主责宵禁一事,这事不管是不是皇帝的意思,那都得给人一个说法。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是崔康。 等他到了监门卫之后,这里早已被一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以往讲文明讲礼貌的各个大人们,现在如市井泼妇之骂街一般,对着冯正卿破口大骂。 一众人脸红脖子粗的,可谓是群情激奋,自执掌监门卫以来,冯正卿还是第一次被人骂的狗血淋头。 要不是他身材魁梧,腰上还挎着刀,估计这些人能锤死他。 默默忍受了一炷香的时间后,冯正卿趁着众人换口气的功夫,连忙道: “诸位大人见谅,陛下之前有意学习灵州解开宵禁,所以在出城狩猎之前,令我寻个时间先试一试效果,所以昨夜宵禁才不严格,让逃奴有了可乘之机,此事是我失职,等陛下回来之后,我立马就像陛下请罪。” 冯正卿一通话说的众人心里又来了火气。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说屁话,但没人敢将火烧向皇帝,所以,众人只能以骂冯正卿来泄愤。 这位冯大人的心态倒也不错,你骂任你骂,我自巍然不动。 骂了一个时辰之后,众人也骂没了兴致,纷纷回家琢磨应对之策。 废籍令一出,家里的私户们要么是已经跑了,要么是在准备跑的路上。 大家自出生起,便习惯了被人伺候的生活。 这没人伺候日子不好过啊。 于是,为了尽快恢复正常的生活,有人开始尝试招小厮招丫鬟。 这种雇佣的方式效果不错,毕竟这年月管吃管住还发月钱的工作不好找。 许多人一看,也连忙有一学一,紧跟着开始招起了人。 长安城人很多,短短两三日的功夫,众人便再次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日子。 废籍令所带来的影响,到了一个可控制的范围。 但大家心里的恶气,却不是轻易就能散掉的。 这一次,他可谓是真的在朝中得罪了许多人。 …… 长安城外,房家别院。 “陛下,现在城内的情况基本上就是这样,朝中许多人对此心里都是颇有怨言。” 房玄龄将城内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李世民。 皇帝听完之后,只是淡淡一笑。 李承乾这道废籍令,可算是废到他心里去了。 能将天下私户充公,可是李世民自登基以来梦想。 如今李承乾不声不响就给办了,真的是他的好大儿啊。 “玄龄啊,听说你家里也跑了一些人,你对太子,可有怨言?”李世民笑呵呵道。 房玄龄一听,连忙斩钉截铁道:“废籍乃是利国之大事,臣对太子只有敬佩,无一丝不敬。” “玄龄真乃朕之肱骨之臣啊。”李世民握住房玄龄的人,一脸感动至极的样子。 皇帝都这么煽情了,房玄龄自然也要配合。 两人目光深情举止亲昵,在门外值守的尉迟敬德看了一眼之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群臣二人一番腻歪之后,齐齐回了长安城。 而李世民刚进宫,后脚便有一大堆奏折如雪花般落在了他的桌子上。 有弹劾李承乾的,有说废籍令是祸国之制让李世民赶紧废除的…… 总之里里外外就一个意思,你儿子不是好东西,把我们害这么惨,你这当爹的看怎么办吧。 对于这些折子,李世民记下是谁上的之后,就令人直接拿去烧了。 虽然心里对他们多有鄙夷,但该安抚还得安抚,如今李承乾唱了白脸,那他就该唱红脸了。 …… 翌日。 早朝。 今儿个,本来不是开早朝的日子,但皇帝突然下令召开早朝,为的什么不言而喻。 这让朝中有些人心里很是不安,从前两天皇帝所做的种种看,对于废籍,皇帝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按道理,皇帝应该是跟他们打太极,将这事稀里糊涂的对付过去。 怎么现在还主动将此事摆到台面上了? 李世民突然这么好心,让人很是害怕啊。 李承乾这狗东西,损人利己,这一次让他们又是破财又是遭罪的,这口气谁都咽不下去。 正文 226章:不解 一番行礼过后,李世民废话不多说,直接干脆了当的切入主题道:“诸卿,对于灵州之废籍令,尔等如何看啊?” 皇帝语气平淡,听不出个喜怒哀乐来。 众人心里虽然百般怨气,但一时之间,倒也无人敢主动站出。 李世民环顾一番,房玄龄站出道:“陛下,如今因灵州废籍,逃奴之风盛行,此乃有违律法之举,臣请陛下严惩逃奴。” 群臣:…… 太极殿内有一个算一个,所有人听到这话都方了。 房玄龄是李世民的铁杆心腹,房遗爱是李承乾的铁杆。 如今,房玄龄居然跳出来上奏要严惩逃奴。 这事就算用脚指头想他都不对劲啊。 长孙无忌瞥了眼大公无私的房玄龄,心里琢磨起了他和皇帝到底想做什么。 在这大殿中,一共可以分为三类人。 一类,是新兴贵族,这一批人大多都是跟着李世民起家的。 他们的家业不算大,私户也不多,逃了也就逃了,毕竟他们的一切都是李世民给的,所以对于废籍之事,这一拔人持无所谓态度。 第二类,就是小门小户,废籍对他们来说,可谓是颇有损失,但他们没什么地位,根本没人在意他们怎么想。 第三类,就是世族大户,这一拨人家业累计千年,废籍对他们影响最大。 而在世族之中,以王家卢家为首,虽然损失惨重,但既然已经决定跟着李承乾混了,他们也就咬牙忍了。 而以崔康为首的另一拨人,本就决意跟李承乾对抗到底,如今因为废籍一事,他们更是对李承乾恨之入骨。 如今房玄龄主动跳出来了,崔康也不顾其他了,直接站出悲声道:“陛下啊,臣家中之奴一夜逃之一空,如此行径,视大唐律法为何物?臣请陛下,下旨缉拿逃奴。” “臣等附议。” 哗啦啦,一下子站出来了二十多个人。 王硅见此,立马站出反驳道:“陛下,太子废籍乃是出于孝心,如今百姓皆称废籍令为孝母令。 现在各地逃奴如过江之鲫,朝廷如果下令缉拿,一恐引起激变,二死伤者必甚,到时置皇后娘娘为何地?” “臣等附议。” 王硅说完之后,同样站出了十几个人。 崔康怒目相视,对于王硅这么全心全意投向李承乾,他恨不得多年老友立马倒在太极殿里。 一方要严惩,一方要放任。 就在嘴炮即将打响之际,李世民开口道:“崔卿说的对,逃奴有违律法,若是放任为之,那朝廷尊严何在?” “朕已决意缉拿逃奴,严惩这股不正之风,还诸卿,还天下子民一个公道。” 听完皇帝这一番正义凛然的话后,崔康真心实意跪地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这一嗓子,逼得其他人也不得不跟着一起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么一吼,也就代表了没人持反对意见了。 长孙无忌的眉头紧蹙,以他对李世民的了解,废籍可谓是废到了皇帝心里,于公,李承乾这事做的没毛病。 于私,李世民其实是个极度护犊子的人,现在不仅不护着李承乾,反而还要大公无私。 这事那那都偷着诡异的气息。 瞅着没人反对,李世民直接道:“朝廷既然决定缉拿逃奴了,那此事,私人就不得在插手了。” “中书省立马通谕各地,任何人不得私自派人缉拿逃奴,朕希望大家要相信朝廷的能力,更要相信朕维护律令之决心。” “秦琼,你点集两千兵马,前往原州阻挡逃奴进入灵州。” “臣遵旨。”秦琼大应一声。 瞅着皇帝真的动真格的了,崔康心里那是一阵兴奋。 虽然觉得李世民突然变得这么好了有点不对劲,但他也未多想,还以为皇帝是怕了。 而长孙无忌则就聪明多了,他立马明白了皇帝此举的意思。 但明白归明白,长孙无忌并没有反对或者点明的意思。 瞅着没人反对,李世民微微一笑,大手一挥宣布散朝。 皇帝今天的行为很反常,令许多人不得不瞎想李世民是不是对李承乾有所不满了。 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想的,崔康也不例外,这让他很是激动。 在经过王硅身边的时候,还挑衅的看了他一眼。 崔康一副志得意满之色,而王硅则是忧心忡忡。 他才投向李承乾没多久,若是皇帝对李承乾不满,进而起了废太子的心思,那王家可就要倒大霉了。 站立不安的王硅连忙追上了房玄龄。 他们二人并没有什么私交,但如今有李承乾这个纽带在,两人倒也熟络了许多。 “房相,陛下此举,是不是对…” 王硅话没说完,房玄龄就摇了摇头,看了看四周飘过来的眼神后,简单了当的扔下一句“放心无事”之后,便匆匆离去。 房玄龄是李世民的近臣,有他的背书,王硅这才放心了许多。 经过今天这么一遭,王硅心里觉得将嫡子直接派去灵州,有点太冲动了。 那小子一个多月没来信了,也不知道最近在灵州怎么样了。 念及嫡子,王硅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 李世民今天的所言所行,让崔康开心了一整天。 他觉得可以趁这个机会加深皇帝对太子的不满,所以在下班之后,连忙就来寻长孙无忌。 结果长孙无忌直接给他浇了一盆凉水,浇喝崔康心里哇哇凉的。 “你是说,圣上派秦琼去原州,只是装装样子?” “不错。”长孙无忌面色平静道:“陛下下令私人不得缉拿逃奴,一是为了保证不出事,二是为了保护逃奴的安全。” “陛下严令私人不得缉拿,又没有下令地方官府缉拿,那这些逃奴就会顺顺利利从各地聚往灵州,派出秦琼,不是装装样子,还能是什么?” 上一秒还念李世民好的崔康,下一秒就在心里破口大骂。 这皇帝居然跟他们玩了个文字游戏。 崔康心里那个气啊。 瞅着他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长孙无忌心里就直摇头。 要是有的选,他真的不想和崔康混在一起啊。 这位崔家家主,不知是因为被崔玉生之死给打击到了,还是因为上了年龄,感觉是越来越蠢了。 长孙无忌暗叹口气道:“行了,终究不过只是一些奴隶罢了,连这等都舍不得,如何奉劝陛下推行灵州之制。” 崔康听到这话也是叹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李世民数月前在江南挑了几个试点开始鼓励工商,崔家也响应号召建了个工厂,虽然才刚刚建成,但订单已经接到了手软。 这足以证明灵州之制是行的通的。 如果在大唐全面推行灵州之制,那灵州很快就会被朝廷踩在脚下。 到时候李承乾也就不会在那么可怕了? 但同时,世族也会化为尘埃,崔家会更加的富有,但却不会再有如今这般权势。 祖宗传家百年之久才有今日崔氏。 崔康是真的舍不得啊。 “辅机兄,你说太子在灵州这番折腾,为何灵州一直未乱?”崔康不解道。 长孙无忌一边冲着茶,一边叹口气道:“太子至灵州之后,一不动军二不动政,却直接扑向了那群贱商。” “一番手段,这群商人全都上了太子的船,而后通过市坊,将胡人绑在了灵州,以此逼得外地商人也不得不扎根灵州。” “自此,灵州商业启航,太子顺势设立西部公司,你就说这玻璃。”长孙无忌起身站在落地镜前,激动道。 “这制造玻璃之法难吗?不难,此物和琉璃珐琅异曲同工,琉璃之法呈战国至今千年,却无一人造出玻璃,如今太子搞出来了,所以无数的钱快速进了他的口袋。” “手里有了钱之后,他随即果断的将军权收归于手,到这个时候,军队百姓商人,全都跟太子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在灵州,谁还能与太子抗衡?这等手段谋略岂不令人胆寒,若是不借天下人之力,你我最终都将死无全尸。” 长孙无忌对李承乾的剖析,让人觉得胆寒。 崔康听完之后,犹豫几息便彻底下定了决心。 “我明白了。” 短短的一句话,什么也没说,却仿佛又什么都说了。 长孙无忌淡淡一笑,和崔康接着秘谋了起来。 在离开长孙府之后,崔康对逃奴一事彻底不在意。 有他的带头,余下一些人,也不得不直接吞下这口气。 眨眼之间,好像所有人都对逃奴不在意了,让李世民很是纳闷。 不过这也好,他索性也就不做表面功夫了,直接将刚出长安城的秦琼又叫了回来。 没人管了之后,逃奴之风更是一日胜过一日。 长安东城门,要出城的奴隶更是挤成了一团。 鸿胪寺的几个倭人看到这一番景象之后,对那传闻中的灵州更加来了兴趣。 他们是被派到大唐来学习的,自从来到长安之后,灵州的种种传闻就不绝于耳,在唐人口中,灵州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一般。 居然晚上还可亮如白昼,这些倭人又怀疑又好奇。 如今看到这些疯狂的奴隶,几个倭人再也安耐不住,便决定亲自去灵州看看。 正文 227章:原州城 原州,作为自长安方向进入灵州的门户,此刻犹如大军围城一般,放眼望去,东城门外皆是涌动的人头。 城外这些人,有奴隶有工匠有部曲,但不论是何种身份,在大唐,他们的地位只比牲畜高一点。 如今灵州废籍,等于是给了一次重新投胎转世为人的机会。 所以对于这些人来说,灵州就是圣地。 如今,离圣地一步之遥。 管家心里是既激动又害怕。 逃亡的这一路上,他一怕被抓回去,二怕身上的钱财被抢,可谓是整日提心吊胆。 如今,终于是到了灵州了,只要进了这原州的东城门,他就是一个真正的人了。 管家激动的两眼通红。 但是,城门口那几个负责登记信息的官府之人,让他又很是害怕。 虽然已经编好了说辞,但他害怕被戳穿。 崔家得罪太子颇深,万一被人知道他是崔家的人,到时不准他进入灵州,那可就是死路一条了。 看着紧张不安的爹,崔备小声道:“爹,放松,你这么紧张,一看就是有问题,你按照我教你的说法,不会有事的。” 对于长子,管家还是很信赖的,当即点点头,几个深呼吸后,便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听好了,不要急,老老实实排好队,谁要是不守规矩乱插队,那就从哪来回哪去。”黑甲士卒拿喇叭不停的喊着。 越靠近城门,维护秩序的士卒就越多。 看着这些与大唐军士截然不同的灵州军,管家刚放下的心又立马提了起来。 在城门两侧,各摆有十张桌子,每张桌子前都坐有五人。 他们皆是户籍司的人,专门负责登记信息以及注册民籍。 管家一家四口,在东城门外等了一天,终于是轮到了他们。 “什么籍贯,从哪来的?”户籍司办事员头也不抬,直接问道。 管家看了一眼儿子,强稳心神道:“从…从拢右来的,奴籍。” “家里几口人,以前是哪家的,做什么的?”办事员语气不耐,态度不算和善。 管家见此更加紧张,崔备一看,深怕他爹说错话,连忙主动道:“拢右杨氏,一共四口人,主事杂物。” 崔备不卑不亢,说话有礼有节。 正在奋笔疾书的办事员抬起头,认真的看了几眼崔备,突然问道:“看你像是读过书?” “是,略读过一些。”身为奴籍能读书,这是一件十分值得炫耀的事情,崔备平日里就很是自得。 办事员多看了他几眼,而后便接着一番询问,很快,就将他们一家的信息登记在册。 “拿好了,这是你们家的户籍册,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我灵州百姓了。” 管家用颤抖的手接过巴掌大小的小册子,看着上面猩红的灵州官府大印,两行热泪悄然流下。 办事员见怪不怪,只要拿到这小册子的,就没有不哭的。 “行了,赶紧进城吧,后面还有一堆人呢。”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 管家视若珍宝的将户籍册揣进了怀里,拎起大包小包就飞快的往城内跑去。 他的速度很快,就跟身后有人追杀一般,眨眼间就进了原州城,却没曾想,前脚刚进城,后脚便一堆人围了上来。 管家害怕的抱紧了包袱,身后的老婆和幼子,更是吓的躲在了崔备身后。 “你…你……你们,想做什么?”这些人眼睛泛着光,管家都不敢与之对视。 “兄弟,要不要干活,我可以立马安排你进原州本地工厂,一个月两百,还包吃包住。” “别听他的,兄弟跟我走,在三里营一个两百三,到节假日还有奖金,比这原州好多了。” “进厂没前途,现在灵州搞建筑最吃香,你跟我走,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 一堆人叽叽喳喳的,就跟人贩子一般,开出来的条件越来越好。 一听是招工的,管家放心的同时又忍不住得意道:“不用不用。” 围过来的招工人一听这是个不差钱的,也不多言,直接扑向了其他进城的人。 管家看了看不远处许多准备进厂务工的人,对着妻儿自豪道:“走,咱们先找个最好的客栈住下,歇息个几日之后,在去灵州城看看。” “站住!” 正当管家畅想美好日子的时候,刚刚负责给他们登基的那办事员,领着几个士卒,又突然拦住了他们。 管家的心又突然提到了嗓子眼。 “官…官爷,怎么了?” 办事员没搭理管家,转而对着身旁的士卒道:“牛班长,就是他们这一家人。” 七班长牛侯明,看了管家一眼之后,挥了挥手,他手下的士卒立马将管家一家四口围了起来。 “户籍册掏出来。” 牛侯明口气严厉,管家心惊胆战的将户籍册递给了他。 翻看了几遍之后,牛侯明淡淡道:“你说,你是拢右杨氏家的奴仆,负责干一些杂事?” “是…是!” 看了眼管家后,牛侯明转而对着崔备道:“他是你爹?” “是,不知军爷拦住我们所谓何意?”崔备文绉绉道。 牛侯明冷冷一笑道:“身为奴隶你却读得起书,看看其他人,那个不是身材瘦弱面色黄蜡,在看看你们自己,哪有一点普通奴仆的样子,还不老实交代!” 突然的一声怒吼,吓得管家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崔备没想到官府的人会因为这两点生疑,一边暗自后悔不该瞎显摆,一边迅速想着应对之策。 “你们最好老老实实交代,要不然,就将你们带回衙门,我还不信撬不开你们的嘴了,到时候不管你们是什么人,都直接驱逐出灵州。” 管家一听这,吓得泪流满面,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驱逐出灵州,还不如直接杀了他算了呢。 “军爷,您行行好,我们真的是奴隶,要不然也不会跑到灵州来不是。”崔备一边解释一边掏出几两银子塞了过来。 牛侯明见此笑容更甚:“好啊,出手就是几两银子,还敢说你们是奴隶,将他们给我带回府衙。” 崔备懵逼了,没想到贿赂不成,反而抓了一手屎。 管家顿时嚎啕大哭道:“我交代,我老老实实交代,军爷别抓我们。” 正文 228章:倭人 都督府内。 “去突厥六部招人的事,如何了?”李承乾问道。 “回殿下,按照您的吩咐,各部限额一万,都已经招满了。”郭二笑呵呵道:“您是不知道,那些突厥贵族为了多抢名额,那可谓是手段尽出都要打破头了。” 李承乾闻言也是笑了笑,道:“马上灵州就要大规模的开始修路了,将这些突厥人全部送去修路。” “是。”郭二应了一声,随后面色纠结道:“殿下,之前您下令购买突厥人的东西都要出高价,前几个月勉强还能做到不亏本。” “但现在随着各地工厂都投入运营,许多东西的价格一天比一天低,现在咱们已经开始亏本了,是不是该压一压突厥人那边了?” “不,突厥人的东西依旧高价收购,在坚持坚持,最多到年底。”李承乾毫不犹豫道。 自从兼任云中都督之后,他便开始布局收拾突厥六部。 但不论是新降的弥兰部,还是原先的突厥五部,他们现在名义上都归属于大唐。 强硬手段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只能用经济手段。 六部贵族赚的钱越多,他们和底下牧民的矛盾就越激烈。 一但阶级对立化到了一个无法调和的地步,那底层的牧民就会燥动起来,到时李承乾便可顺势拿掉这些贵族。 一但没有了贵族,那牧民也就没有了领头羊。 到时候,便可打乱原有的规则,将这些牧民编籍造册重新分配。 而后再在草原上建几座城迁一些人过去顺势全面推行汉化。 只要能稳定个几十年,等到突厥婴儿从出生开始便说汉话穿汉衣的时候,那持续千年的草原之祸,也就可以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了。 能解决草原之祸,别说现在只是亏一点钱了,哪怕就是花再多的钱,李承乾都不在意。 郭二见他态度坚决,叹了口气后也不在多言,老老实实的回去给突厥人送钱。 待他走后,李承乾接着在宽大的與图上开始写写画画。 根据这两天的统计,日均进入灵州者为一万多人。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罢了,估计半年以后这个数字能翻两倍。 按照魏征的估计,此次废籍,灵州可添户五十到七十万人。 加上本地四十来万人,灵州的人口差不多能突破百万。 如此一来,人力危机也就消弭于无形了。 不缺人,那就该大搞基础建设了。 如今各地工厂遍地开花,那么对于物流的需求就会成倍增加。 现在灵州各城之间大多都还是土路,一但下雨下雪,人走都费劲,更别说运货了。 所以大规模修路,势在必行。 要想富,先修路,这是人间至理。 李承乾埋头與图之中,等到魏征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将與图画了个乱七八糟。 “魏公来看看,孤准备以灵州城为起点,先将州内各主要城池用水泥路串联起来,这条路就是我灵州的大动脉,到时候再…………” 李承乾讲的很是兴起,搞得魏征本来是来汇报事情的,现在反而也投入到了修路的事情中。 “殿下,我灵州东部多丘壑,西部多平原,不如先集中修西部,东部以后再缓缓图之?要不然恐怕就得需要不少人,这样所耗颇具啊。” “不。”李承乾扔掉笔,斩钉截铁道:“东部西部一起修,孤准备令各县俢善各自境内之路,到时候只需串联起来即可。” “如此一来,既用不了多长时间,也花费不了多少。” 这等全面开花各点串联的方式,令魏征耳目一新。 “殿下大才啊。”魏征真心实意的恭维了一句。 李承乾摆摆手,笑道:“这與图你拿回去,各县该怎么俢如何俢,府衙尽快拿个章程出来,主体路段孤已经交给建设公司了,过两日他们会派人和府衙协商,这事就交给你负责了。” “诺,臣一定安排妥当。”魏征接过與图之后,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出了都督府之后,魏征才想起来自己是来汇报事情的,连忙又折返了回去。 见魏征去而复返,李承乾不解道:“怎么,可是还有什么问题?” “殿下,原州昨日查出了一故意编造过往之人,据此人交代,他是崔氏管家。” “崔康的管家?”李承乾不太相信道。 “是,不知殿下觉得该如何处理?” 李承乾想了想道:“既然来了我灵州,那过往之事就不提了,若是有家眷就直接放了,至于他本人,则先移交给镇抚司吧。” “诺。”魏征应了一声,转身刚到门口,随即又想起了一事。 “殿下,今天两个倭人持鸿胪寺公函来府衙拜访,想要求见殿下,臣暂时给他们安排了一住处,不知殿下可愿接见他们?” 李承乾正纳闷魏征今天是怎么了呢。 一听来了倭人,随即便脱口而出道:“小日本?” 魏征听的一愣。 “见,现在就见,你去带他们来都督府,孤就在这里等着。” 瞅着李承乾突然兴奋了起来,魏征觉得有一丝不对劲。 …… 来灵州的倭人有两个个,他们就是所谓的遣唐使。 倭国派来的遣唐使有两百多人,共分为长期和短期两种,这两人就是奉命长期留在大唐学习的,被称为留学生。 他们的任务,就是学习大唐的文化和制度。 初始长安,小仓栗以为那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城市,但到了灵州之后,小仓栗的三观再一次刷新。 灵州的种种,都犹如仙迹一般,倭国所有城市跟灵州相比,简直就不配被称为城市。 “小仓君,这唐人可真是奢华啊,如此上好的皮毛,居然被用来当地毯。”高砂进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摸着地毯。 看着同伴如此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小仓栗训斥道:“不过是一个地毯罢了,你怎可如此,这让唐人看到了,岂不取笑?” 话音刚落,立马就有人敲起了门,高砂进迅速爬起整了整衣服,打开门后见来的是府衙之人,连忙主动行礼道:“大人。” “你们两个就是从长安来的倭人?” “是。”高砂进和小仓栗齐齐又行一礼。 “跟我走吧,太子殿下要见你二人。” 正文 229章:被迫行刺的倭人 高砂进和小仓栗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两个刚刚到灵州,大唐太子就会接见他们二人。 两人很是激动,抓紧收拾一番后,连忙跟着府衙这小吏前往了都督府。 李承乾已经恭候这二人多时了。 看着一副汉人打扮的二人,李承乾终于懂得了何叫不伦不类。 “下国留学使小仓栗,参见太子殿下。” 高砂进跟着小仓栗一起行完礼后,偷偷看了一眼李承乾。 在长安,这位太子殿下的口碑两级分化非常严重。 士绅说他乃是桀纣之流,残暴不仁。 百姓则赞他为当世贤君。 高砂进之前还偏向于士绅。 但现在,看这位太子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也不像是那残暴之人啊。 高砂进对李承乾的第一印象不错,但随后这位太子的表现,让他立马觉得此人乃是当世暴君无异。 “跪下。”李承乾面无表情道。 刚刚行完礼的小仓栗和高砂进直接懵了。 他们二人来大唐一年了,对于唐人的规矩,他们也基本上了解了。 跪礼,那可是祭拜祖先和重要场合才行的礼。 如今他们二人已经行完礼了,这位太子还让他们跪下,这就有点羞辱人的味道了。 “太子殿下,我等……” “孤让你等跪下。” 李承乾森森一句,让高砂进后脊一凉,匆忙跪下的时候,还不忘拉一下小仓栗。 同伴都跪下了,小仓栗也不情不愿的跪了下去。 “你二人,来我灵州做什么?” 小仓栗压住心中怒火,平静道:“下臣两人前来灵州学习,此乃鸿胪寺公函。” 朴二郎从他手中接过公函后递给了李承乾,却没曾想,李承乾看都未看,直接撕成两半直接扔到了垃圾桶。 “太子殿下,你这是何意?”小仓栗忍着怒火问道。 “我灵州不欢迎你们倭人。”李承乾口气轻蔑,喝了口水后,又立马改口道:“不,我大唐也不欢迎你们倭人。” “孤今日放你二人回长安,到了长安之后,汝等倭寇,立马滚回你们倭国去。” 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小仓栗和高砂进那还看不出来,这位大唐太子殿下对他们好像很是讨厌。 这让小仓栗一头雾水,他们和这位太子殿下素未谋面,又没得罪过他,怎么就有这么大的敌意。 想不明白的小仓栗心里更是恼火。 李世民对他们都客客气气的,你一个太子还这么嚣张。 “太子殿下,吾王遣我等来大唐学习,是得到唐皇恩准的,皇帝陛下也正式颁给我等户籍文书,此事,非您说的算。” “既然太子殿下不欢迎我等,那我等两人立马离开灵州,下使告退。” 小仓栗说着就起身往门外走去,高砂进见此也不知该不该起身,正在他犹豫的时候,李承乾拍桌而起,怒道:“好大的胆子!” 门口的侍卫立马冲了进来,将刀直接驾到了小仓栗的脖子上。 大唐自谕为礼仪之邦天朝上国,自从来到大唐之后,大部分人都对小仓栗非常的和善。 像李承乾这么无礼,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太子殿下你这是何意?我等下国之人视上国为君父,太子殿下却视我等为草寇,传出去不怕寒了众多外臣的心吗?”虽然脖子上架着刀,但小仓栗仍旧临危不惧道。 这倭人的确是个人才,但李承乾却没有一丝欣赏之意。 倭人善于学习,历史上,他们在大规模派遣遣唐使之前,还处于比较原始的奴隶制社会,但在派遣遣唐使之后,短短百年,便迅速发展到了封建制的巅峰。 如今李承乾所做的种种,让大唐走上了另一条路子,这是条阳光大道。 不论是出于国事考量,还是出于私人情绪,李承乾都不想让这群倭人将他所做的种种学去。 以如今的手段,他没办法征伐那个岛国,所能做的只有多加制衡。 但朝中的人却没有这种觉悟,他们还沉寂在天朝上国的荣光中,对这些倭人丝毫不加以提防。 大唐所有的东西都敞开了让人家学,他们以为这是威服四海教化四方,殊不知,这其实是资敌。 李承乾可没这么蠢。 “倭人企图行刺孤,你等可看见了?” 朴二郎和侍卫懵了。 小仓栗和高砂进傻眼了。 “孤问你等可看见了?” 朴二郎率先反应过来,忠心耿耿护在李承乾身前道:“快来人护驾,倭人要行刺殿下。” 殿内几个侍卫虽不解其意,但还是一脚将小仓栗踹到在地绑了起来,顺带着,还将没回过神的高砂进也捆了起来。 朴二郎这一嗓子过后,立马又冲进来了许多的侍卫。 房遗爱放假了,负责侍卫处工作的是副处长朱奕。 一听有人行刺,朱奕连忙就跑了过来。 “殿下,您没事吧。” 李承乾摇摇头,淡淡道:“这二人想要行刺孤,带下去好好审问一番,等问出来口供了,交给魏征,让他快马加鞭送往长安。” “你这是污蔑,我要向皇帝陛下告状,我不服,你身为上国太子,居然如此暴虐,迟早死……”小仓栗还没来得及骂李承乾呢,就被直接卸掉了下巴。 高砂进见此,直接吓晕了过去。 朱奕还准备将这两人带回去严加审问呢,结果随后朴二郎的一番话令他直接傻了眼。 “朱处长,口供一定要水滴不漏,并且还要和长安的那些倭人扯上关系,明白了吗?” “朴公公放心,这事我一定办妥当。” 朴二郎笑呵呵的点点头,看了眼这两个倭人之后,也是纳闷他们是怎么招惹到李承乾了。 自从到了灵州之后,李承乾行事都是坦坦荡荡,这还是第一次用这种下流手段来对付人。 也不知道该说这两个倭人倒霉呢,还是该说他们有面子呢。 …… 朱奕的办事效率不错,一个时辰之后,这两个倭人就老老实实的交代画押,而后直接被砍了脑袋。 同时,他们的口供也到了魏征的手里,看着他们的口供,魏征是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明白这两个倭人吃饱没事干跑到灵州来行刺李承乾作甚。 这胆大包天之余,不纯属有病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敢行刺李承乾这就是大罪。 魏征一番添油加醋之后,直接八百里加急送往了长安。 正文 230章:消失的世家子们 刺王杀驾,这是不可饶恕的原罪。 接到灵州来的八百里急报之后,李世民勃然大怒。 虽然倭人刺杀李承乾有点莫名其妙,但众人也都没多想,毕竟太子跟倭人无冤无仇,也不可能闲的无事污人清白不是。 于是,倭人使团主使官员全被捉拿问斩,底下的留学生和留学僧皆被遣返回倭国。 李世民还不远万里,派人前去倭国训斥倭王。 倭人被拉到菜市口砍了脑袋的第二天,王硅等人也收到了李承乾送来的信。 自家派去的人一直没有到灵州。 所有人都懵了。 这几个月来,派往灵州的人可时不时的还会寄回来几封信啊。 如今李承乾信中说他们下落不明,那这信,难不成是鬼写的不成? “范兄,卢兄,这信中笔迹可有什么问题?” 工部尚书范布伦,将自家子侄寄回来的信重新认真看了一遍之后,摇头道:“我特地对比过,没什么问题。” 御史中丞卢秉钧紧接着道:“我也能肯定,这信是他们亲笔所写。” 王硅眉头拧成了一团。 他也能肯定手中的信是嫡子王怡景亲笔所书。 两个月来,王怡景断断续续寄回来了十几封信,都说在灵州过得还不错。 如今太子却又突然来信,说他们一直未到灵州。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三人琢磨许久,愣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依我看此事先不要声张,咱们派人先亲自去灵州看看,人要是去了,那怎么都是瞒不住的,要是没去的话,咱们再回信给太子,把情况都告诉他。”卢秉钧说道。 范布伦也是这个意思,毕竟现在也不清楚这是不是太子搞得把戏,一切小心为上才是王道。 他们两家派出都是旁系子侄,不管出什么事,说到底也都无所谓。 但王硅不同,他派出的是嫡子,一但王怡景有个三长两短,这让他可怎么办,虽然不止这一个儿子。 但嫡子,终究是嫡子。 王硅没说话,默默地点了点头后,转而道:“太子想让武士彟调离蜀中,这事怎么办?” 范布伦想了想道:“我觉得可以先放一放,万一太子有什么不对劲,我等可直接投向蜀王,武士彟现在应该是得罪了太子,到时若是他也能投向蜀王,那对我等也颇为有利。” “范兄所言不错,这乃老谋之言。”卢秉钧符合道。 王硅叹了一口气,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吧。” 达成共识之后,几人又商讨了一番旁枝末节,待这两人走后,王硅冷冷一笑,直接给李承乾去了一封信。 他将目前的情况全都告诉了李承乾,包括卢秉钧和范布伦刚才所说的话。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相比于这二人,王硅还是相信李承乾的。 ………… 灵州,都督府。 在魏征将崔氏管家交给锦衣卫之后,万朝均兴奋的还以为这次捞到大鱼了。 他以为管家一定知道崔康的许多秘密,但没曾想,这管家只知道一些皮毛。 崔氏真正机密之事,他是一问三不知。 万朝均起初还以为他是不想老实交代,所以还想请他吃顿大餐呢。 结果菜刚摆上桌,还没来得及动筷子呢,这管家直接就吓尿了。 这么怂的人,定然是胆子说假话的。 万朝均很是失望。 而李承乾在听完他的汇报之后,却觉得正常无比。 像崔氏这种大族,传家将近千年了,人家自家就有一大堆可用之人,机密之事,怎么可能交给一奴仆去做。 “既然他什么都不知晓,就将此人放了吧。”李承乾淡淡道。 “诺。”万朝均不甘心的应了一声。 李承乾还正准备问那几个世家子之事呢,朴二郎突然进来递给了他一封信。 信正是王硅来的。 打开一看后,李承乾的眉头直接拧成了一团。 “送信的人呢?” “回殿下,就在门外。” “带他进来。” 万朝均一看李承乾脸色,就知道怕是有什么大事了,当下就起身道:“殿下,那臣先告退了。” “不,你留下一起听听。” 万朝均心里不解,但还是乖乖坐下。 几息之后,朴二郎带进来了一中年男子。 “草民王宗沐,参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看了眼一头灰的王宗沐,问道:“你是王硅的二弟?” “是。” “这信中所言,可是真的?” “回殿下,千真万确。” 李承乾靠在椅背上,手指有规律的敲击着桌子。 人半道消失不见了,却还能给家里头去信。 这说明他们是落到了其他人手里。 有这么大本事,还不怕得罪自己和王家等世族的,也就那几个人。 这事不是崔康干的。就是长孙无忌干的。 但他们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呢? 若是想破坏王氏和那几家跟自己的关系,应该将人直接杀了才是啊。 怎么还会让他们给家里写信? 此事很是诡异啊。 李承乾思虑许久后,突然问向了万朝均:“孤之前令你调查消失的世家子,可查到什么了?” 万朝均面色一苦,起身告罪道:“殿下,属下派人沿着灵州至长安这一路上来回查问了数十遍,却没有一丝线索,这群人,自出了长安之后,好像就凭空消失了一般。” 李承乾眉头紧蹙,对着王宗沐道:“你可听到了,他们这一行人,的确是未到灵州,此事估计是有人在其中作祟,你回去之后告诉王硅,若是还有人送信,让他将人盯紧了。” “诺,草民告退。”王宗沐心里着急,匆匆又返回了长安。 待他走后,李承乾对着万朝均吩咐道:“让长安的人将这几家盯仔细了,一定要查到,是何人送的信。” “殿下放心,臣一定安排妥当。” 这么诡异的事情,让万朝均也是纳闷无比。 李承乾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独自一人,一直在书房里干坐了两个多时辰。 直到房遗爱疯癫癫跑来报喜之后,李承乾才暂时彻底放下了此事。 “殿…殿下,生了生了,我当爹了。” 房遗爱跑的脸红脖子粗的,看着他激动的样子,李承乾直接问道:“是你的吗?” 正文 231章:赐婚 在人家喜得千金的时候说这种话,可谓是无礼到了极致。 如果今儿个问这话的不是李承乾,那房遗爱早都一拳打过来了。 但面对李承乾,房遗爱只是乐呵呵的点点头,兴奋道:“是,太医已经试过了。” 李承乾这才放心,他是真怕房二喜当爹啊。 “这就好,这就好。”李承乾说着,就在身上摸索了起来。 摸来摸去,值钱的玩意也就是玉佩了。 “这个就当小礼物了,孤随后在给你备一份厚礼。” “谢殿下。”房遗爱接过来揣到怀中之后,脸上的笑意更甚。 “殿下,您之前答应的……”房遗爱欲言又止。 李承乾见他这番扭捏姿态,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你可真确定要纳那突厥女子为妻?” “是,求殿下成全。”房遗爱果断道。 李承乾摇摇头,也不多言,直接道:“孤给你赐婚可以,但是,你得先去一封书信,将此事告诉房公。” “殿下,这……” 房遗爱面色一苦,他让李承乾赐婚,就是打算先将生米煮成熟饭。 李承乾是君,君命不可违,哪怕房玄龄再不愿意,到时候直接捏着鼻子认了。 但现在如果先告诉家里面的话,恐怕事情就不好办了。 瞅着房遗爱面色苦闷的样子,李承乾淡笑道:“放心,孤既然已经答应你了,你只管去信即可,不管房公愿不愿意,孤都给你赐婚。” “谢殿下。”房遗爱苦涩瞬消,看到李承乾桌上的笔,二话不说拿起来就写。 写完信之后,房遗爱就笑呵呵的看向了李承乾。 见他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李承乾摇摇头,对着朴二郎道:“制令。” 没多久之后,朴二郎带着李承乾的教令,跟房遗爱回去传旨了。 很快,太子赐婚的消息就在灵州城传开了。 众人羡慕房遗爱之余,又是一通取笑。 而在收到房遗爱的信之后,房玄龄直接被气的晕了过去。 房夫人更是哭天抹地的要来灵州抓房遗爱回去。 总之房府是一通鸡飞狗跳,但却没人怪罪李承乾。 房遗爱若是没来这一封信,那李承乾赐婚就会让人觉得这是在羞辱房遗爱。 但如今有了这么一封信,那这就属于是李承乾对房遗爱的恩宠了。 虽然朝中许多人因此取笑房玄龄,但背地里,许多人却又因此羡慕无比。 能得太子如此恩宠,那房家起码还能兴三代啊。 房玄龄也知晓这一点,所以在李世民装腔作势要训斥李承乾的时候,房玄龄毫不犹豫的跳出来制止。 虽然让一突厥女子入门会让人笑话,但这也恰恰代表房家跟太子的亲昵。 两相相比,被人笑话又算什么呢,反正房玄龄都被笑话这么多年了。 最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李世民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李承乾的启发,突然连下三道赐婚旨意。 李渊六女万春公主下嫁执失思力,七女房陵公主下嫁秦怀玉,八女九江公主下嫁尉迟宝林。 一时之间朝野震动,没人知道这是皇帝的恩宠还是提防。 王硅对此整日长吁短叹,他那儿子要是不失踪,老老实实的到了灵州,这一次皇帝赐婚,估计王怡景也有份。 先不论皇帝此举意图是什么,王家起码能和皇家扯上关系了。 可惜,这一切都被那背后的人给毁了。 王硅心里着实恼怒。 一会骂长孙无忌,一会骂崔康。 他心里也认定,自己儿子就在这两个人手中。 可惜王硅派人调查许久,就是一丝线索都没有。 “大哥,怡景又来信了。”王宗沐拿着信,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王硅一听,连忙抢过信就看了起来。 这信,的确是嫡子亲笔所书,除了问安之外,只说他在灵州挺好。 王硅连忙问道:“可有看到送信的人?” “大哥放心,我已经派人跟上去了,这次一定能搞个水落石出。” 王硅点点头,不安的在屋中绕起了圈。 ………… “大人,王家,卢家,范家,以及那几个小户人家,都同时收到了信,他们已经派人跟着了。” 听到手下的汇报,锦衣卫长安站负责人汪建坤立马安排道:“让咱们得人也跟上去,千万要小心,这一次一定不能打草惊蛇。” “诺。” 手下匆匆离去,汪建坤也是一副坐立不安之姿。 这送信的人他们已经跟过好几次了,但最后都是功败垂成,本部已经催促过好几次了,要是在拖下去啥都查不出来,估计他就要被调回去了。 身为万朝均的亲信,若是这么灰溜溜的回灵州,不仅汪建坤在镇抚司会成笑柄,万朝均也会被取笑。 到时候这锦衣卫,他恐怕可就待不下去了。 在汪建坤不安的时候,长安站锦衣卫的人,也正小心翼翼的跟着一书生。 在锦衣卫的身后,还跟着王家卢家的人。 这些人在跟踪一方面,天赋实在是不高。 才跟了三四里地,就被那书生察觉到了。 看着他突然撒开脚丫子一路狂奔,带队的百户沈垂川,也顾不上其他的了,连忙就追了上去。 这一次,哪怕就是直接暴露了,也得将这书生拿下,不论如何,反正不能让他在跑了。 “不跟了,直接拿下他。”沈垂川一声令下,身后的十几个锦衣卫也无所顾忌了,直接加速奔向了那书生。 街上人来人往,一番追逐之下,很快便鸡蛋蔬菜满天飞,引的周遭百姓骂声一片。 这书生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没曾想体力耐力都是不俗。 追出了三里地,这家伙一点体力不支的迹象都没有。 沈垂川等一众锦衣卫已经气喘吁吁了,眼瞅着就快要跟丢了的时候,老天爷出手了。 书生跑的起兴,看着身后的追兵越来越慢,正觉自得的时候,一辆马车突然窜出,将他撞出两米开外。 这等机会沈垂川怎么会放过,连忙鼓足一口气快速追了过去。 书生被撞得迷迷糊糊的,沈垂川二话不说,直接揭开了他脸上的面罩。 看着露出真容的这书生,沈垂川突然觉得眼熟。 看了几眼后,连忙令属下取来了画像,一番对比之后,失声道:“是你!” 正文 232章:被提了个醒 “老五,怎么样?” 见到沈垂川回来了,汪建坤直接扑了过去。 “四哥。”沈垂川张了张嘴,最终恨恨的叹了口气道:“带上来。” 搞不清楚状况的汪建坤眉头紧蹙。 而在看到手下带进来的人之后,眉头更是皱成了一团。 面前这个年轻人,很是眼熟,好像从那见过,但汪建坤却一时又想不起来。 “老五,他是?” 沈垂川恶狠狠的看了这书生一眼,而后从怀中掏出画像递给了汪建坤。 接过画像看了看,又看了看面前这踹踹不安的年轻人。 汪建坤的眼睛逐渐瞪得老大。 面前这人,不正是他们苦苦找寻的王家嫡子王怡景吗? 汪建坤傻眼了。 “老五,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你问他吧,这些世家子,忒不是东西了。”沈垂川骂了一句之后,扭头就走。 看着好兄弟的背影,汪建坤追问起了王怡景。 等到听完这位王家嫡子的讲述之后,汪建坤气的恨不得令人将他拿下去好好收拾一通。 为了找这群人,他们可谓是吃尽了苦头,镇抚司更是不停派人来催,结果这群该死的世家子居然是主动躲起来的。 汪建坤这个恨啊。 他咬牙切齿的样子,看的王怡景连头都不敢抬。 也就幸好汪建坤没有失去理智,要不然,王怡景定有一番苦头吃。 令人暂时将这该死的世家子压下去之后,汪建坤连忙将来龙去脉报告给了万朝均。 收到信之后,万朝均也是哭笑不得,要不是笔迹的确是汪建坤的,他都不敢相信,这些世家子居然会做出这么扯淡的事情来。 李承乾知晓真相之后,恼怒的同时也是哭笑不得。 这些世家子都是青年才俊,换句话说,他们和李承乾同龄,都是十六七岁。 本来正处在青春期,再加上在长安一天吃香的喝辣的,突然让他们去灵州,这些人心里自然不太愿意。 况且,长安各世家其实都是沾亲带故的,当初李承乾杀了崔玉生,这些人可一直都是很害怕的。 再加上之前李承乾和世族的关系很僵硬,大家一直被灌输的,就是太子不是好人。 如今虽然风向突变,但他们心里对李承乾的印象并不算好。 就如后世一般,哪怕都21世纪了,但仍旧有许多人对我天朝抱有偏见误解,这就是固化思维。 这些世家子怕来到灵州之后,稍有不慎就被李承乾咔嚓了。 他们本来就提心吊胆喘喘不安的。 而在走到半路之后,李承乾在灵州又是推行新政又是推行新税法的。 将一些商人和大族得罪的死死的,在人家口中,李承乾的形象自然就更加吓人了。 自长安至灵州这一路上,客商无数。 他们口中的李承乾,那简直是比夏桀还要夏桀。 于是,这些年轻的世家子们彻底害怕了。 脑袋一热,就直接跑回了长安。 长安是回来了,但若是直接回去,恐怕还会被送往灵州。 于是,在王怡景的带头下,这些人索性先藏了起来。 为了不早早暴露,他们就时不时的写几封信送回家里。 于是,就这样藏了四个多月。 害得李承乾,因为他们可是没少费心思。 “传令给长安,将这些大少爷们完完整整的给各家送回去,再给各家带句话,孤仍旧视他们为肱骨之臣,这人就不用再派了。”李承乾压着火气道。 命令很快就传到了长安,沈垂川亲自将王怡景送回了王家。 看到失踪许久的嫡子,王硅可谓是老泪纵横。 他本来以前有好几个儿子,但当初因为得罪杨广,全都被砍了脑袋,也就王硅在终南山躲过了一劫。 后来辛苦许久,才有了王怡景。 这是真正的老来得子,虽然之后又生了几个儿子,但分量最重的,还是这嫡子。 知晓他消失之后,王硅可谓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如今人终于回来了,王硅抱着就是一通痛哭。 看着年迈的老父亲,王怡景害怕的动都不敢动。 “王大人,殿下说了,他任视你为肱骨之臣,但这人,就不用再去灵州了。”沈垂川口气生硬,撂下一句话后匆匆离去。 一看他这样子,王硅就知道这背后有事。 对着爱子一通追问之后,王硅直接气的破口大骂。 最终,一直将王怡景揍的起不来之后,他才勉强出了一口气。 像王怡景这还算是好的,卢家范家派的都是旁系,那处罚起来更是严厉,要么被打的没了人样,要么直接被赶出了家族。 但不管如何,现在事情是已经没办法挽回了。 众人只得备足了礼物,派人前往灵州赔罪。 而这一出闹剧,也给李承乾提了个醒。 灵州现在军政自成体系,而如何补充新鲜血液,却一直没拿个章程出来。 这么下去不是个事。 李承乾想了几日之后,将目光放在了已经关闭的招贤馆身上。 过了半月之后,招贤馆的牌子被取下,挂上了灵州政务书院的牌匾。 而后,在李承乾的授意下,魏征以政务书院祭酒的身份,颁布了一道招生令。 此令一出,迅速在灵州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入学三年,毕业之后便可分配公职,这就等于是直接出仕啊。 这等好事,让灵州只要是读书识字的,全都跟闻到了腐味的苍蝇一般,直接扑向了政务书院。 如今灵州各级衙门都不算太缺人,所以这政务书院第一期只招三百人。 为了选出真正的人才,李承乾设立了三试制度。 初试为四书五经,以此来做个基本的筛选。 复试考策令,以此来考察出各人的能力。 终试为面试,以此遴选出佼佼者。 这三轮考试,被称为公试,也有人称之为灵州科举。 许多普通百姓寒门,纷纷视这次招生为鲤鱼跃龙门的好机会。 短短七日,报名者便达到了三千余人。 李承乾都没有想到,如今灵州居然有这么多的读书人。 惊讶之余,倒是又给他提了个醒。 十年育木,百年育人。 如今大方向已经步入正轨了,是时候该彻底刨一刨世家的根基了。 正文 233章:灵州书局 政务书院对报名资格没有什么要求。 只要你是个人,会读书写字,那就能报名。 已经改姓贺的崔备,虽然才来灵州城没几天,但消息却非常的灵通,他是第一批报名的人。 为了让所有人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书院的考试时间定在了两个月后。 这个入学考试,那就是千军万马走独木桥,互相之间的竞争可谓是激烈无比。 走过去了,那以后就是鲤鱼跃龙门,以后一片坦途。 而要想顺利越过龙门,那这两个月就至关重要。 贺备虽然也能称得上是个读书人,但他看过的书少的可怜。 要是从文化深度这个方面来论,称贺备一声半文盲也不为过。 所以这两个月,他的当务之急就是多看书,多学习。 但是! 书籍这玩意,在这年月,不是你想看就能看到,也不是你想买就能买到的。 谁家要是有几本书,那都是当做传家宝一样供起来的。 贺备对此很是苦恼。 时不时的,就感叹一句命运不公。 “至圣先师啊,开开眼帮我一次吧,若是能助学生一次,往后余生,学生定斩断红尘,专心致志的钻研学问,以光耀我儒学为己任。” 贺备绝望之余,虔诚的拜起了祖师爷。 正当他发着各种誓的时候,突然有人敲起了他家的大门。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很大。 院子里,已经改名为贺州官的管家,立马紧张了起来。 自从从镇抚司那个活地狱出来之后,老贺同志就变得心力交瘁。 每天睡觉做噩梦不说,最怕的就是有人敲门。 他深怕打开门后,门外的人身穿飞鱼服脚蹬牛皮靴,腰间挎着灵州锻刀。 咚咚咚… 贺州官颤颤巍巍的打开门之后,见门外的是一年轻人,立马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就瘫坐在了地上。 来的,是和贺备一起报名,而后相见如故结为兄弟的张子风。 “伯父,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 贺州官摇摇头,张子风连忙扶起了他。 这个时候,听到动静的贺备从屋中走了出来。 一看好兄弟来了,心中的苦闷暂时消散,立马笑呵呵道:“二弟,你怎么来了?” “大哥,快走走走……”张子风说着,就一把抓住贺州官的胳膊,拉着他就往外走。 “二弟,怎么了,这是去哪啊?” “来不及说了,赶紧走,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张子风拉着贺备,一路疾跑,眨眼间就到了秀安坊。 此刻的秀安坊人满为患,四周到处都是书生打扮的人。 有些人胸前还塞的鼓鼓当当,一边警惕的看着其他人,一边面色激动的往回跑,看起来就跟偷到了宝物的贼一样。 贺备一头雾水。 “二弟,这些人怎么看起来都不对劲呢?” “哎呀别问了,你马上就知道了。” 张子风身板比贺备强壮了许多,跟个小坦克一样,一番拥挤之后,硬生生的拽着好大哥,从门外挤成一团的人群中,成功杀进了店铺里。 对于两人这么不守规矩,门外的人一通破口大骂。 贺备本来还搞不清楚什么状况了,但在进到店铺之后,他立马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这么疯狂了。 看着架子上一排排的书,贺备的心立马就狂跳了起来。 这屋里的书起码上千本,藏书量这么丰富,也就只有那些大族才能媲美了。 “老…老二,这些书都是卖的?”贺备舌头都开始打结了。 “没错,这是都督下令开设的灵州书局,听说这些书都是用新式印刷法印出来的,不仅字迹更加清晰,每本还只卖个三四块。” 贺备的心邦邦邦的跳了起来。 激动之余,又立马想到了之前跟至圣先师所发的誓言。 连忙虚呸了几声,告诉至圣先师刚才自己说的是胡话之后,贺备直接一股脑的扑向了一排排的书架。 …… “殿下,如今城中有十多处书局,景象都跟这秀安坊差不多,这些书生就跟疯了一般,只要书摆上去,立马就会被抢光。” 郭二看着秀安坊这些激动的书生,十分不理解他们。 一身便装的李承乾,看着这些陷入疯狂的书生,倒是能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现在这些唾手可得的书,在以前,那就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世族之所以可以做到掌控学识,就是因为天下大部分书籍都在他们手里。 穷苦人家若是能得到一本书,那一可发家二可传家。 所以这是寒门崛起不了的重要因素。 如今,一切都成过去式了。 李承乾将他手中的上千本藏书拿了出来大规模印刷,每天印刷量可达万本。 按照这个速度,最多几个月,就能让大唐人手都有一本书。 以往的书价值千金。 现在,李承乾可以大声说,这价格被他打下来了。 如今不论什么书,只要是在灵州书局的,售价都非常低。 李承乾通过这种低价冲量的方式,使书籍快速推向天下。 当书籍变得平价之后,那知识也就可以彻底落地了。 李承乾心情不错道:“回去之后令印刷局的人加班加点,尽快将效率再提升一点。” “诺。”郭二应了一声,又小声道:“殿下,要不要抓紧时间在长安开几个书局,趁现在市场还未反应过来,肯定能大赚一笔。” 李承乾看了眼郭二直接摇头道:“不,灵州书局只局限于灵州,印出来的书就交给商人,让他们带去各地贩卖就是。” 郭二心里颇觉可惜,但李承乾既然已经定了,他也不在多说什么。 从秀安坊出来后,李承乾便回了都督府。 坐在马车上,看着灵州街上的种种,李承乾略显自豪。 这一切,都是他的心血啊。 李承乾正感叹的时候,突然看到了街角几个正玩蹴鞠的小孩。 这几个小孩技术不错,藤球就跟长在了他们脚上一般。 各种花式颠球,都让李承乾看花了眼。 看到蹴鞠,李承乾便想到了足球,想到足球,他便联想到了令人心碎的中国队。 回到都督府之后,李承乾令朴二郎以都督府的名义,发出一道悬赏,专门招收擅长蹴鞠之人。 这道莫名其妙的命令,让朴二郎一头雾水。 正文 234章:被灵州影响的朝廷 都督府内,万朝均已经恭候多时了,见李承乾回来后,连忙禀道:“殿下,派去草原的人回来了。” 哦? 李承乾追问道:“可是勃利部的消息?” “是,勃利部已经归顺薛延陀。”万朝均回道。 李承乾听完之后,暗自沉思片刻道:“这事你不要在管了,之后就安心展锦衣卫吧。” “诺,臣告退。” 万朝均出了都督府之后,没有直接回去,反而在门外等了一阵,直到见到于德林进了都督府之后,他才回了镇抚司。 “臣,参见殿下。”于德林规规矩矩的行礼道。 这人,能力有,但在阴谋诡计这一方面,就有点不尽人意了。 相比于锦衣卫,他倒是的确更适合军情司。 “军情司最近怎么样?” 于德林连忙汇报了一番工作。 李承乾听完之后晗首道:“不错,之后军情司就交给你了,你是孤身边的老人了,孤对你还是期望颇高的……” 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说的于德林两眼泪汪汪,一副感动涕零的样子。 “回家之后多派人手去薛延陀,务必要将薛延陀部的情况摸透。”李承乾认真道。 一听薛延陀,于德林就想到了勃利部。 看来,这群叛逆的确是在薛延陀了。 于德林以为李承乾是要准备兴兵报仇,所以回去之后,将工作重点放在了薛延陀的身上。 但其实,李承乾短时间内并没有兴兵的打算。 薛延陀虽然以前不入流,但在突厥跪下之后,他们趁机蚕食了不少突厥的人口与地盘。 现在,薛延陀控弦之士起码在二十万。 而灵州满打满算才两万多兵马,这么点人跑到薛延陀,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没有绝对的实力而擅自兴兵,那最后还得李世民擦屁股。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还年轻他不急。 等到兵精粮足之后,他不仅要灭了勃利部,还要马踏薛延陀。 …… 打铁还需自身硬,李承乾的所有宏图大志,都需要绝对的实力来支撑。 所以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大力发展灵州。 贞观五年十月初七。 政务监魏征,领衔府衙诸人,在一番详细的调研商讨之后,向李承乾递交了一封包含修路在内的完整的基建方案。 数日之后,李承乾正式签发基建令,灵州随即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大建设运动。 这场大建设,先期投资就达到了七百万,预计两年之内,分别从甘州城至原州,从原州至灵州,各修筑一条主干道。 到时,灵州东部西部会直接被串联起来,通行时间随即大大缩短。 现在从灵州城到甘州城,最短需要半个月,若是碰到雨雪天,那更是直接没了准数。 而等到路修成之后,这个时间能直接缩短到五日。 通行效率的提升,定会使得灵州经济与军事再上一个台阶。 如果说之前,李承乾只是给灵州搭起了一个骨架的话,那这道基建令,就是给灵州填充血肉。 这么大规模的建设,有人想捞口汤喝是不可难免的。 李承乾也可以理解,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嘛。 但凡事都要有个度,为了防止有些人贪过头,李承乾令监察部派出几十个监察组前往各地,由高圣智亲自负责。 免的到时候钱花了无数,最后搞出来一些豆腐渣工程。 …… 灵州大搞建设,朝廷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如今灵州新政推行半年有余,基本上已经步入正轨。 从目前收到的情况来看,新政的效果还不错。 而长孙无忌和崔康,也再次联名上奏请求朝廷推行灵州之制。 看着这二人的折子,李世民的心也热了起来。 在江南鼓励工商不过半年,秋税便比以往翻了二十倍。 照这么干下去,以前想当个千古名君的小目标就得改改了。 像什么万古名君,亘古一帝,才更加的适合自己的功业嘛。 李世民嘴角咧到了耳朵根。 …… 翌日。 一大早。 京中五品以上之官员,纷纷聚与太极宫。 大家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交头接耳的嘀咕着皇帝抽什么风。 怎么突然间,就要召开大型会议呢。 大朝,也就年头年尾才召开一次啊。 今儿,这是怎么了? 长孙无忌和崔康看着一头雾水的众人。 心里一阵激动。 昨天他们刚上折子,今天皇帝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看来,他们是能得偿所愿了。 “静!” 苏宁拿着大喇叭,大吼一声。 等到众人安静下来之后,接着高声道:“开朝!” 百官立马整理一下衣物,排好队形之后,规规矩矩的进了太极宫。 等到众人进了殿之后,才发现皇帝居然早已经到了,并且还穿着衮服。 看这架势,今天是要搞大事情啊。 众人一边瞎琢磨,一边跪地行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卿平身。”李世民声音浑厚道。 待到众人起来之后,李世民看了看长孙无忌,又看了看房玄龄,言道:“诸卿,昨日赵国公与崔卿联名上书,祈求与大唐推行灵州之制,诸位觉得如何?” 听到这话,许多人看向了长孙无忌和崔康。 虽然不敢多说什么,但心里却是一通破口大骂。 长孙无忌面色无虞,站出道:“陛下,太子与灵州推行新政,已经初见成效,灵州现在的情况,诸位同僚都看在眼里,这新政到底利不利国,利不利民,大家心里也都清楚。” “臣!”长孙无力加大音调,跪下道:“替天下万民,祈求陛下,下旨推行灵州之制。” 发小现在一副大公无私,为国为民的样子。 让李世民心里很是感动。 无忌,终究还是他的好兄弟啊。 待长孙无忌说完之后,崔康也跪下大喝道:“请陛下推行灵州之制。” “臣等附议。” 朝中依附于崔氏的官员全都站了出来。 虽然只有四十多人,并且还都是些芝麻小官,但这声势,可谓是浩大无比。 要搁往日,李世民一定觉得这些人不是好东西。 但在今儿个。 他只得叹一声,皆是他之忠臣国之柱石啊。 以王硅为首的官员,纷纷看向了王硅,而王硅,则看向了房玄龄。 他们这一拨人,算是太子党。 如今长孙无忌和崔康来了这么一出,王硅看不透背后之深意,而房玄龄也是眉头微皱。 正文 235章:复杂的朝局 满朝文武现在心里都清楚,长孙无忌和太子不是一伙人。 如今长孙无忌突然上窜下跳的奉劝皇帝推行灵州之制,他背地里打的什么算盘,房玄龄心里也一清二楚。 现如今李承乾势大,手里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李世民对他也更加十分信任。 说到这倒也是有趣。 之前李承乾在长安一穷二百的时候,李世民可谓是提防有加。 如今李承乾翅膀硬了,这父子二人反倒是愈发的父慈子孝了。 这么一来,李承乾的那些好弟弟们,就真的只是弟弟了。 别说对李承乾造成威胁了,他们现在连争的资格都没有。 这就是实力的碾压。 灵州势大,所以李承乾高枕无忧。 而一旦反过来,等到朝廷将灵州可以压在脚下的时候,那李承乾的优势就荡然无存。 到时候想继位,更多的,还得看李世民的心意。 如此一来,便大大拓展了操作空间。 这便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这一手,一可扭转目前的不利局面,二可重新获得皇帝的信任。 长孙无忌这个老狐狸的确是难缠啊。 房玄龄深深的看了眼跪地的老狐狸,当下也跪下道:“陛下,赵国公之言乃谋国之言,臣附议。” 有了房玄龄带头,王硅等人也跪地道:“臣等附议。” 一看这情况,秦琼李靖等武将,也纷纷跪道:“臣附议。” 到这个时候,朝中重臣已跪其二,剩下的一部,便是年龄大一些的中立派了。 这些人皆是出仕与隋,他们在朝中的地位不上不小,以秘书监虞世南为首。 这位七十岁的老臣,看不透现在的情况,索性也直接跪地附议。 他这一带头,中立派也立马附议。 至此,能称得上是重臣的,全都跪地。 底下的一些小官们,虽然心里不情愿,但也不得不跟着跪地。 看着跪倒了一大片,李世民激动的都红了眼。 以往不论是军国大事还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那都是一部分人同意,一部分人反对,一部分人看戏。 像今儿这般这么同心协力。 自大唐立国以来,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皇帝激动的不能自已,连说三声好。 奋而起身道:“诸位爱卿皆乃国之栋梁,朕心甚慰,既然诸卿都觉得灵州之制可行,那便推行天下。” “无忌,你挑选一批精干之士,前往灵州观政。” “诺,臣遵旨。”长孙无忌心里乐开了花。 李世民接着激动道:“李靖秦琼程咬金,你三人也从军中挑选一批精兵,前往灵州受训。” 一直想当个小透明的李靖心里一苦,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而反观秦琼和程咬金就开心激动多了。 “李孝恭,你护送三位皇妹前往灵州成亲。” “臣遵旨。”李孝恭同样很是兴奋。 自从玄武门之变保持中立之后,他在朝中就越来越透明,如今能去灵州散散心,这也是好事一件。 现在的李世民,终于理解了啥叫随心所欲一呼百应。 正当他得意的时候,偏偏就有不开眼的跳了出来。 “陛下,尚公主,按理应该是驸马主动前来长安,哪有公主千里迢迢赶去下嫁的,这与礼法不合,请陛下收回成命。”老夫子孔颖达劝谏道。 对于孔颖达这种饱读经书之人,李世民以前是非常看重的。 年少无知时,他认为饱读经书效仿先贤,便可安天下,便可成为一明君。 所以那时,他在秦王府置十八学士,登基之后,对于孔颖达和李纲这些饱读经书的老先生,也非常的看重。 但现在,皇帝陛下顿悟了。 饱读经书就能当圣君?扯淡, 博古通今就能安天下?放屁。 李世民淡淡一笑道:“先生以后就在国子监老老实实教书吧,这朝堂之事,就不要瞎掺和了。” 孔颖达方了。 群臣傻眼了。 这可是当世大儒啊。 李世民以前可是恭敬的跟人家亲儿子一样。 现在居然这么说话了…… 这还是那个礼贤下士,时不时便虚心求教的皇帝陛下吗? 孔颖达认真的看了几眼李世民后,颤颤巍巍的退回了队列中。 李世民看了看许多一脸落寞的老夫子,洒脱道:“诸卿可还有本要奏?” 一般皇帝说这话,那就是准备散朝回去歇着了。 王硅连忙给了御史中丞卢秉钧一个眼神。 好哥们什么意思,卢秉钧秒懂,在李世民张嘴之前,立马站出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哦,卢卿可有何事?” “陛下,臣要弹劾应国公武士彟,此人在蜀中以权谋私,搞得蜀中乌烟瘴气民怨沸腾,请陛下严惩。” “哦,卿家可有何证据?”李世民心中的兴奋劲立马压了下来。 卢秉钧突然搞武士彟,让他拿捏不准这背后到底有没有隐情。 毕竟让武士彟去蜀中的目的,是为了看着李泰的。 李世民深思之时,卢秉钧自袖中掏出一奏折道:“陛下,此乃益州监察御史之奏报,请陛下御览。” 这奏报里的武士彟,的确倒是有点小问题,但也没有卢秉钧说的这么严重啊。 他在这个时候弹劾武士彟,到底是因为公心,还是因为有何私情呢? 李世民不言语,静静地看着奏折。 房玄龄看了一眼王硅,见他面色无虞,拿捏不准是不是李承乾所授意的。 长孙无忌的心思也活跃了起来。 皇帝让武士彟去蜀中干什么,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如今卢秉钧突然弹劾武士彟,到底和李承乾有没有关系呢。 如果有,那就说明太子和武士彟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让他留在蜀地,那对李泰就非常有利。 如果不是的话,那这就是个好机会,如果能将武士彟弄走,李泰在蜀中也会自由一些。 长孙无忌心中一番权衡之后,站出道:“陛下,臣也曾听闻应国公在蜀地风评不佳。” “臣也听说,蜀中百姓对应国公多有怨言。”崔康紧跟着也踩了一脚。 瞅着时机到了,王硅也站出来道:“陛下,蜀地背临吐谷浑,万万不能出乱子,不如将应国公调往他处。” “臣等附议。” 看着又站出来了一大堆人,李世民已经能肯定这背后不简单了。 武士彟这是惹了众怒了。 这些人刚刚表态全力支持新政,这时候若是一点面子不给,怕是有所不妥。 李世民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就迁任武士彟为利州都督,益州先由长吏代任刺史。” 正文 236章:突厥人阿史那特 一二一……一二…… 杀…杀…… 西大营内,众士卒在训练场上格外的卖力。 李叔伯跟在李承乾身后,介绍着目前的整训情况。 “殿下,这一批人都是经年老卒,臣觉得再有半个月也就可以结训了。” 看着热火朝天的训练场,李承乾点了点头道:“可以,等他们结训之后,孤会在下令征召一批新卒,这一次起码要招个四五万人,你要做好准备。” “殿下放心。”李叔伯心里一喜。 他最怕的就是没活干了。 别说就区区四五万人了,哪怕就是四五十万人都不是问题。 跟李叔伯讲完之后,李承乾又看向了另一侧的卢伯友。 对于这位原来的宁川关守将,李承乾稍微显得亲切了一些。 “卢将军,这一个月过得可还适应?” “回殿下,臣还好。”卢伯友颇为紧张的立正大声回道。 看着他紧绷绷的样子,李承乾淡笑道:“这么紧张作甚,听闻将军,是出身范阳卢氏?” 谈到家世,卢伯友自豪之余又略显惭愧道:“臣只是旁支,况且也早已出了五服。” 李承乾笑道:“不管怎么说也是同一个祖宗不是,只要将军跟着孤好好干,相信总有一天,也能如祖辈一般。” 听到前半段,卢伯友还以为李承乾是介意他和卢氏有关系。 没想到后半段,却又突然给画了一个大饼。 范阳卢氏的先祖,乃是汉末名臣卢植。 他这位老祖宗,官职最高为中郎将,换到现在,那就是十六卫大将军之一。 这可是正经八百的朝中重臣了。 李承乾的这个大饼,可是又香又诱人啊。 卢伯友躬身行礼,激动道:“敢为殿下效死。” 李承乾哈哈一笑,而一旁的李叔伯只有心中苦闷的份。 “将军言重了。”扶起卢伯友之后,李承乾道:“巡防营的事情你也知晓,孤数月前便下令军机部置设巡防司,孤准备将巡防司交给你负责。” 卢伯友的小心脏立马跳了起来,他没想到这么快就吃到了大饼。 从一小小守将到一司司正,这可是跨了整整四级啊。 卢伯友激动的直接跪立道:“殿下放心,臣一定不负殿下重托。” “好好好。”李承乾立马扶起他,语重心长道:“好好干,孤看好你。” 士为知己者死。 此刻心中虽有万千语言,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卢伯友重重的点了点头。 李承乾又勉励了两句,等这二人走后,他随即又召来了郭杰。 郭杰之前是甘州城的守将,当初巡视灵州的时候,李承乾对他记忆犹新。 此人十六岁征战沙场,初仕前隋,乃是边关一校尉。 当初天下大乱,靠近边关的一些突厥小部族企图趁机捞点好处。 但最后都被郭杰所挡在关外。 最出名的一战,就是郭杰亲率三百骑,夜袭突厥一部落,斩杀一千余众。 这一役,他打出了名声,但脸上也落了长长一道伤疤,犹如狰狞的蜈蚣一般。 这道伤疤,在说话笑的时候更显狰狞,既让人觉得恐怖,又让人觉得他好像对你很不爽。 所以,郭杰慢慢变得不苟言笑,而后他的仕途,也随即开始停滞不前。 最后,混来混去,混到了甘州城。 这人是个人才,只当一守将,有点屈才了。 李承乾正暗自琢磨的时候,郭杰冷着脸走了过来。 “臣,参见都督。” “免礼免礼。”李承乾笑问道:“将军这一个月来如何?” “臣还好。”郭杰直接回道。 他的口气很生硬,态度很冷淡,看起来一副不爽的样子。 站在李承乾身后的房遗爱训斥道:“大胆,你敢跟殿下如此说话。” 郭杰看了眼房遗爱,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闭嘴。”李承乾瞪了房遗爱一眼,转而又对郭杰笑呵呵道:“将军别往心里去。” 李承乾抓住郭杰的胳膊,一边走一边说:“孤知将军乃是大才之人,所以准备委以将军重任。” 郭杰心一跳,也没有言语,静等李承乾下文。 “我灵州目前只有两个步兵师,固守有余震慑无能,所以孤准备征召一万突厥人,成立一个骑兵师,就由你担任主将。” 灵州目前两个步兵师,不论是执失思力还是姜鹏明,都是李承乾从长安带来,并且亲自提拔起来的心腹。 如今,骤然间他也能跟这二人平起平坐了。 郭杰心里也是激动了起来。 “谢殿下赏识。” 郭杰露出了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李承乾直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孤只是先给你透透风,从突厥召集人,起码在年后,你先做好准备。” “诺,殿下放心。”郭杰十分认真道。 李承乾讪讪一笑,瞎聊两句之后,匆忙回了都督府。 坐在马车上,看着道路两旁来来往往的工人,李承乾想了想,转而去往了城外。 阿史那特,是仆骨部一普通牧民。 在部落的时候,他每天起早贪黑,辛辛苦苦的放牧,勉强可以让一家人吃饱。 那个时候,阿史那特很是满足。 但现在,自从来到灵州修路之后,这个突厥汉子开始对以前的生活有怨言了。 修路这个活,很苦,很累。 但跟放牧比起来,可以算作轻松无比。 最重要的是,他和唐人一样,有工钱。 并且每月工钱还比唐人多两块。 许多唐人对此颇有怨言。 但工头说,这两块,是那位年轻的都督,自掏腰包给他们突厥人的补助。 包吃包住,每个月还有三百多文的工资。 来到灵州之后,阿史那特才第一次知道了真正吃饱肚子是个什么滋味。 这种生活,以前想都不敢想。 阿史那特对此很感激。 不仅是他,来修路的所有突厥人都对那位都督很感激。 如果一直能在灵州修路那该有多好。 可惜,听说修路只有两年。 想到这,阿史那特长长的叹了口气。 但随即,他又满足了起来。 两年,也足够他赚一大笔钱了。 在灵州城,他可能买不起房子,但在其他地方应该可以买个小院子。 到时候将妻儿全都接来灵州,他们也就脱离苦海了。 念及妻儿,阿史那特动力满满,飞快的扒干净碗中的面条之后,立马开始干起了活。 他要好好表现,争取能当个小队长。 这样一来,每月还能多领二十文的工钱。 现在多赚一文钱,家人在草原就少遭一分钟的罪。 阿史那特飞快的抡起了锄头。 正当他干的兴起的时候,不远处突然来了一大堆人。 阿史那特好奇的看了一眼,随后就激动了起来。 “殿下,我们现在都在不分昼夜的赶工期,但估计在入冬前,最多就能修到安原县。” 安远县离灵州城有一百多里地,如今离入冬还有两个月。 以目前的水平,两个月能修一百多里,已经是不错了。 按照李承乾的要求,这条贯穿灵州的主干道,是以十车道的标准来修的。 如此一来,免不了就要开山辟路。 并且,铺设水泥路也不是简简单单将水泥浇在地上就行的。 在铺设水泥之前,还要挖两米的坑,然后在坑里先刷一层水泥,抹平收拾规整之后。先浇筑半米左右的水泥当基座, 而后趁未凝固之前,在放进去一些胳膊大小的木头,最后用水泥将坑填满。 等到凝固之后,在道路左右一米处,在铺以空心砖,而后挖泄水沟,最后,在安装木质围栏。 这一套工序,虽然费时费力,但可以提高耐用性。 李承乾讲究的是质量为天,其他的,那都不重要。 “不急,修路嘛,非一日之功,但切记,一定要保证质量,保证安全。” 负责修路的,是隶属于资产科的灵州建设公司,这是李承乾自己的产业。 若是最后出了什么事,那李承乾一定会被人耻笑。 所以他一直不停的嘱咐着保证质量。 跟在李承乾身旁的建设公司负责人认真的点点头,表示一定将都督的指示牢牢记在心里。 一番询问之后,李承乾看了看远处突厥打扮的工人,问道:“这群突厥人怎么样?” “回都督,这群人还不错,因为受到您的感化,所以干起活来特别的卖力。”负责人现在的神情十分的谄媚。 李承乾看了他一眼,分不清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 阿史那特看着一堆人簇拥着这位年轻的都督走了过来,当下便紧张的满头大汗。 正在他不停擦汗之际,李承乾停在了他的面前。 阿史那特更是紧张的脑袋一空,豌豆大喝汗珠,从额头不断留下。 李承乾看了看这一头汗的突厥汉子,对着负责人吩咐道:“天热,一定让大家多喝水,要不然就多煮点绿豆汤。” “是是是,属下等会就安排。” 李承乾点点头,随即对着阿史那特笑呵呵道:“汝来灵州可还适应?” 阿史那特听得懂汉话,但这个时候,他脑袋空空的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索性直接一咕噜跪倒在了地上。 周遭的突厥人一看,也纷纷跪倒在地。 眨眼间,工地上跪倒了一大片。 同样干活的许多汉人耻笑突厥人不懂礼数之余,也纷纷跪下,高呼道:“参见太子殿下。” 正文 237章:突然来的旨意 瞅着工人全部跪倒了,建设公司这几个小领导一看,得,也直接跪下算了。 眨眼间,方圆百米之内,站立者,唯李承乾一人尔。 本想在突厥人面前刷刷好感度,结果没曾想,成了现在这样。 李承乾也是颇为无奈。 “大家都起来吧,孤今天是来看大家的,都跪下作甚。” 众人纷纷站起,唯独面前这突厥汉子还跪在地上。 李承乾见此,立马笑呵呵的亲自扶起了他。 阿史那特颤颤巍巍的。 在草原上,他跪过的贵族无数,但从没人拿正眼看过他,更别说亲自扶起他了。 如今,高贵的都督竟然主动扶起了他,阿史那特留下了感动的泪水。 见这突厥汉子突然哭了,李承乾还以为他是受到了什么欺凌,当即便道: “你可是有什么委屈?若是遭到了什么不公,就告诉孤。” “孤即是灵州的都督,也是云中的都督,孤会替你等做主。” 阿史那特泪水更甚,又跪下道:“多谢都督殿下。” 四周听到这番话的突厥人,也是再次跪地,感动涕零道:“多谢都督殿下。” 李承乾见此呵呵一笑,令众人起来之后,召集所有人唠起了家常。 阿史那特也被李承乾询问了一番家里的情况,知晓他上有行动不便的老母,下有四个嗷嗷待哺的幼儿后,李承乾拍着他的肩膀鼓励道:“好汉子,好好干,入冬之后,孤在给你等发一笔年终奖,给家里人多带几分礼物回去。” 阿史那特抹了把眼泪,拍着胸脯道:“都督,我们突厥人不怕冷,入冬之后让我们接着干吧。” “没错,都督殿下,灵州得冬天如暖春一般,让我们继续干吧。” “是啊是啊,我们不怕冷。” “…………” 周遭的突厥人又激动了起来,李承乾见此压了压手,笑呵呵道:“你们虽然不怕冷,但入了冬之后,这地可就冻硬了,不便施工,也不宜施工,你们回去养足力气,等到春天了再来干活,到时谁要是不卖力气,孤可是会扣工钱的。” 一个玩笑话,逗得众人纷纷乐开怀。 又闲聊了几句之后,李承乾便拍拍屁股走人了。 看着远去的都督,阿史那特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 “阿史那,真羡慕你,竟然能和都督殿下说那么多的话。” 看着好兄弟杜力那,阿史那特憨憨一笑,笑容中,带着浓浓的自豪。 “给这些突厥人的工资再提高一倍。”李承乾上车之际,吩咐道。 得到消息,姗姗来迟的建设公司经理王维中小声道:“殿下,现在他们的薪水就引的其他人不满了,若是……” “先压着消息,等到停工的时候一起结算给他们,到时候年终奖,也给他们多发一笔。”李承乾说完就上了车。 看着远行得马车,王维中长叹一口气。 “经理,殿下为什么对这群突厥人这么好?”副经理一脸不解。 王维中心里也是疑惑不解,但李承乾可不是什么大善人,他这么做,背后一定有理由。 “不该问的别问,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众人纷纷散去,王维中看着玩命干活的一众突厥人,摇了摇头。 马车上,房遗爱将王维中等人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但面对心腹爱将,李承乾只是微微一笑,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 房遗爱十分不解,心里一直瞎琢磨了一整天。 回到家之后,也是一副深思之色。 “你怎么了?” 看着抱着女儿的古丽娜,房遗爱本想将今天的事情告诉她,但想了想,随即又摇了摇头,专心的逗弄起了只会乱叫的爱女。 …… 立了秋,扇莫丢,老虎来了可安休。 李承乾一边瞎哼唧着,一边让朴二郎扇的再快一点。 这秋老虎,着实可恨。 折腾的李承乾一天起码要换三次衣服。 早晨,里里外外要套好几件,中午,又热的人恨不得全都脱光,等到下午,上一秒还热的人满头大汗,下一秒却又突然凉风嗖嗖。 这鬼天气,可真的是折磨人啊。 正当李承乾悠哉悠哉吃着葡萄的时候,一小黄门突然跑进来道:“禀殿下,长安一天使前来传旨。” 李承乾一咕噜从太师椅上坐起。 他来灵州眼瞅着快两年了,李世民有事,可都是直接遣人来一封书信就完了的。 正儿八经派人来传旨,这可是第一次啊。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李承乾一边瞎琢磨,一边迅速穿好衣服。 等到收拾妥当之后,令小黄门将传旨的人带了进来。 “圣旨到。”前来传旨的太监,人还有进来,先高吼了一嗓子。 李承乾立马躬身行礼,等到这太监进来之后,直接道:“臣,李承乾,接旨。” 太监清了清嗓子,召来赤黄云锦道:“帝旨,门下制道:上皇三女,万春房陵九江,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适龄之年当行周事,太子麾下之执失思力可配万春,翼国公之子怀玉可配房陵,吴国公之子宝林可配九江……” 一通吧啦之后,李承乾脑瓜子嗡嗡的接过了旨。 原以为这就完了,没想到随后还有一道旨意。 听到李世民居然不仅要推行灵州之制,还要派观政使和观军使来灵州,他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赏。” 简简单单一个字,朴二郎立马拿出十两银子塞给了传旨太监。 一番推辞之后,这太子喜笑颜开道:“多谢殿下赏。” 李承乾淡淡一笑道:“这推行灵州之制,事关重大,不知道是何人提起的啊?” 太监没多想,直接道:“回殿下,是长孙相公和崔大人先上的折子,朝里诸位大人都未曾反对。” 李承乾点点头,对着朴二郎道:“带这位公公下去好好歇着。” “多谢殿下,奴婢告退。” 待这太监走后,李承乾皱着脸又躺在了太师椅上。 独自琢磨一会后,突然冷冷笑道:“这位好舅舅,可真是不让人安心那。” 李承乾似笑非笑的样子,很是渗人,进来送信的小黄门,看都不敢看他,放下信就走。 看完王硅送来的信之后,李承乾放在蜡烛上烧成了灰烬。 正文 238章:三个驸马 长孙无忌这一手,可谓是稳准狠,搞得李承乾一点脾气都没有。 但凡事有利就有弊。 说不定这次,也是他将手伸向朝廷的一次机会呢。 “朴二郎,去镇抚司传孤令,告诉万朝均,朝廷要派人来我灵州观政观军,让锦衣卫将这些人的信息都给我摸清楚了。” “诺。”刚刚进来的朴二郎领令而去。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李承乾摇摇头,随即拿起了赐婚的圣旨。 李世民此举有何意图? 拉拢?分化?还是只是为了施恩? 要论辈分的话,还得称这三人一声姑父了。 李承乾哑然失笑,随即又叹了口气道:“唉,可怜秦怀玉这小子了。” 李世民赐婚的这三位公主,万春和九江为人都不错,唯独这房陵公主,世人对她的评价就八个字:风流成性私德有亏。 这位公主,历史上跟她的外甥偷情,事发之后,情夫被割去耳鼻所杀,她也就离了婚。 过了几年再嫁之后,仍不知悔改,轨他人,淫余哉。 潘金莲在这位公主面前,都只能甘拜下风。 李承乾是真为秦怀玉担忧啊。 到时若是出事了,他是管呢还是不管呢。 唉…… 李承乾长叹一口气,随即拿着赐婚圣旨去了行宫。 不出李承乾的预料,李渊在知晓李世民擅自给他的女儿赐婚之后,直接开始一通狂喷。 甚至恼羞成怒之下,连李世民的祖宗都骂了起来。 李承乾好心提醒李渊口下留德,毕竟说到底大家都是一个祖宗嘛。 结果没曾想,这却让李渊直接暴跳如雷,脱掉鞋就扑了过来。 要不是他老胳膊老腿跑不快,今儿个,定有一番苦头吃了。 李承乾一溜烟的跑出了宫,而后下令召回了执失思力和秦怀玉尉迟宝林三人。 军令如山。 这三人接到令之后不分昼夜的一通赶,原以为李承乾是有什么差遣,结果到了灵州城之后,直接傻了眼。 “殿下,这…这是不是有点不妥?”执失思力轻声问道。 他在李承乾手下混饭吃,结果皇帝这一手,直接让执失思力比李承乾大了一辈,这怪让人尴尬的。 “是啊殿下,这…这……”秦怀玉结结巴巴半天,愣是没有说出口。 反倒是尉迟宝林就直爽多了,他一听能够娶公主,那笑的比花儿还灿烂。 “殿下,那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就是你姑父了。”尉迟宝林乐呵呵道。 李承乾面色一黑,秦怀玉和执失思力齐齐训斥道:“闭嘴。” 小黑子被训斥一通之后才后知后觉,讪讪一笑,低下脑袋不说话。 李承乾看了看这三人,随即笑道:“无妨,宝林说的对,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孤已经给你三人置好了府邸,回去之后好好收拾,不管如何,君命不可违。” “诺,臣等知晓。”三人行了一礼。 “行了,你们两个回去收拾去吧,怀玉留下。”李承乾摆摆手道。 待执失思力和尉迟宝林走后,李承乾也不说啥,就静静看着秦怀玉。 他的眼神很复杂,还时不时的闪过几丝悲悯。 几分钟之后,秦怀玉实在受不了了,主动问道:“殿下可有何吩咐。” 李承乾轻叹一口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说,犹豫几息之后,言道:“怀玉啊,你性情温厚,这即是优点,也是缺点。”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搞得秦怀玉一头雾水。 “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孤那皇姑若是有什么不对,自可遣之,不要有什么压力,万事,孤给你做主,明白吗?” 秦怀玉迷茫的点了点头,心里十分不解李承乾这番话到底是何意思。 见他一头雾水的样子,李承乾暗叹一口气,默默地挥了挥手。 秦怀玉行了一礼,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 李承乾赐给他们的宅子离都督府不远,三进三出的宅子在如今的灵州也可算是豪宅了,但作为公主府还是稍显寒酸。 终身大事马虎不得。 执失思力三人大手一挥,花重金,开始对房子进行里里外外的重新装修。 李世民赐婚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灵州,听闻者无不羡慕之。 皇帝亲自赐婚,太子亲赐府邸。 这简直就是牛到家了。 这样的人,以后怎么可能不飞黄腾达。 一时之间,许多人起了攀附这三位驸马的心思。 那每天送礼的人,可谓是一波接一波。 但不论是执失思力还是秦怀玉和尉迟宝林,三人都没敢收。 而李承乾在知晓之后,却是让这三人来者不拒。 得到了命令,这三人当即也再无顾虑,可谓是收礼收到了手软。 他们收礼收的开心,送礼的人送的也开心。 正当大家皆大欢喜的时候。 李承乾令监察部副部长陈泽先,突然发起了所谓的正风行动。 一夜之间,缉拿官员三十一人。 一时之间,送礼者惶惶不安,收礼的这三人,也是连忙将东西送往了都督府。 但李承乾却是丝毫未动,又差人给他们送了回来。 这一番举动,令送礼之人更是不安。 正当所有人以为灵州要掀起一场吏治风暴的时候,正风行动却突然没了下文。 一些人提心吊胆的过了一个多月,瞅着依旧没有动静之后,一些心虚的人才放下了心。 …… 这番杀鸡儆猴,取得的震慑效果还不错。 所有人都收敛了许多,李承乾因此还刷了一波声望。 要不是现在不易大动干戈,李承乾说不定还真的会趁这个机会在全州开展一番正风行动。 自从开始兴修水利大搞基建之后,派驻各地的监察组一天不是在抓人就是在抓人的路上。 财帛动人心。 以前的那些小吏,一朝翻身农奴把歌唱,得意之余最是把持不住。 捞的最过分的就是这波人。 现在监狱关的十个人里面,有九个都是这些小吏。 李承乾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天天抓人,抓的他都烦了,但凡这些人手段隐蔽一点,捞的少一点,他也就得过且过了。 但偏偏这些人,在看到海量的钱财之后,就变的一无见识二无远见了。 他们可谓是将李承乾逼到了不得不下狠手的地步。 正文 239章:盐州风波 在灵州的基建计划中,盐州可谓是重中之重。 这里除了有许多盐湖之外,还有大量的矿石资源。 若是能将这里进行大开发,那灵州就能摆脱严重依赖外部资源输入的窘境。 所以,此次盐州同时开工的项目达到了二十多个。 开展大量的项目,那就需要大量的资金,自然而然,盐州就成了贪腐的重灾区。 监察部内共有七个司,每司下辖五个处,每处皆有各自的监察目标。 七司三处,便主责盐州。 谁都知道盐州事关重大,所以七司司正钟雷兴亲自带队来了盐州。 自从到了盐州之后,他一共抓了二十七人。 手段,不可谓不严厉。 但饶是如此,依旧震慑不住他人。 盐州这些人,就跟有受虐倾向一般,他抓一个人,剩下的人就兴奋一丝。 都收拾了二十多人了,按道理,怎么着都该收敛收敛了。 但是,盐州这些人不能以常理度之。 他们不仅不收敛,反而越演越烈。 这让钟雷兴兴奋之余,又是一阵烦躁。 监察部的人想要立功升官,只能不停地抓腐败分子。 盐州贪腐成风,的确是个刷功劳的好地方。 但是,钟雷兴又不可能真的把人都全抓起来。 以他目前掌握的线索,若是抓,轻轻松松就能破百。 但是他却不能抓,一股脑抓这么多的人,那盐州政务就会受到影响。 到时候恐怕不仅立不了功,反而还会被责罚。 可若是这么不管不顾,就放任下去,那最后还得吃不了兜着走。 钟雷兴对此很是愁闷。 “唉……” 看着手中厚厚的一堆名单,钟雷兴一阵长吁短叹。 “大人大人,灵州来信了。”三处长赵方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见他一脸喜色,钟雷兴疑惑之余,拿起信就看了起来。 等到看完之后,眉宇间的愁闷之色顿时消散。 “好好好!”连道三声好后,钟雷兴大笑道:“都督可真是及时雨啊。” “赵方,将咱们得人都集合起来,这里面的人一个都不放过,具体工作你给大家分配。” “诺。”赵方应了一声,随即问道:“大人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不急不急。”钟雷兴一边穿衣服一边道:“这事得找盐州驻军帮忙,要不然恐怕会出乱子,我去联系,你等我信。” 钟雷兴说完便匆匆赶往了城中大营。 他是一秒钟都不敢耽误。 生怕不小心走漏了消息。 若是泄露了风声这些人定会生乱,到时候他难逃其咎。 …… 负责驻守盐州的是一师二团。 团长赵子奇自从来到盐州之后,逐渐就慢慢堕落了。 身为从长安跟着来灵州的老人,他的待遇其实不算差。 李承乾出手大方,对这些老人从不吝啬钱财。 但人比人气死人。 这世间万事万物最忌讳的就是对比。 有句话说得好,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李承乾给的是多,但跟成箱成箱的银元相比,就有点不够看了。 自到了盐州之后,赵子奇起码赚了三千银元。 这笔钱,普通人不吃不喝要赚七辈子。 但赵子奇只用了短短半年。 除了刚开始有点害怕不安之外,他现在已经毫无感觉了。 赵子奇觉得这钱不算是贪的。 按规定,商队进城前,需要检查货物核对税票,以此看有没有私自夹带以及逃税, 若是货物跟税票上的清单对不上,那可是要吃牢饭的。 而有些人嫌验货麻烦,所以塞点钱让赵子奇只检查税票。 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料想这些商人也不敢行那不法之事。 所以他替人家节约时间,人家给他点辛苦费。 这合情合理吧? 这就是赵子奇的自我哄骗。 自己骗自己,骗的时间长了,也就真的信了。 所以当宪兵司的人突然闯进他的公房后,赵子奇不仅没有什么害怕之色,反而还拍桌而起怒问道: “这是我之公房,责权重地,你等擅自闯进来,还有没有规矩了?你们就这么胆大包天吗?” 看着赵子奇一副坦坦荡荡无所畏惧的样子,盐州军政处处长叶笑,在刹那间竟忍不住自我怀疑了起来。 上面真的没搞错吗?这人看起来一脸正气啊。 叶笑拿出军政司和宪兵司联合下发的公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定上面的四个大印都是真的后,这才打消了怀疑。 这等演技,要是去演戏估计早都出名了。 可惜了可惜了…… 叶笑摇摇头,随即正色道:“赵团长,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凭什么跟你们走,来人,把他们给我赶出去。”赵子奇喊了一嗓子,但迟迟未有人进来。 这个时候,他终于开始心虚了。 叶笑敏锐的感觉到了他的变化,当下冷哼一声,便令宪兵直接拿下他。 赵子奇随即就想动手,几个宪兵一看连忙拔出了刀。 一时之间,场面就变得火爆了起来。 叶笑见此直接道:“赵团长,你还是不要做傻事的好,看好了,这公函上有我军政司宪兵司军机部,以及都督府的大印,” “你就算从我手里跑了,你又能跑到哪去呢,惹得都督不高兴了,到时保不齐还会祸及妻儿啊。” 叶笑的威胁很有效,念及妻儿,赵子奇一番犹豫之后,不甘的松开了捏紧的拳头。 几个宪兵连忙上前将他捆了起来。 赵子奇被五花大绑的带出了屋子,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副团长张成杰,连忙上前对着叶笑汇报道:“叶处长,人都抓齐了。” 叶笑点点头,随即掏出委任令递给了张成杰。 “都督令你接任团长一职,恭喜张大人了。” 张成杰心里乐开了花,但顾及赵子奇,他硬生生的忍住了笑意。 看他面部肌肉不停颤动的样子,就知道忍的非常的辛苦。 叶笑是个贴心的人。 当下也不在多说什么,带着赵子奇和十二个共犯就走。 等到他们走后,张成杰直接放声大笑。 笑的眼泪鼻涕一大把,不能自已。 刚到门口的钟雷兴听到这笑声之后,不知为何,心里一阵恶寒。 等到他进来,看到泪流不止鼻涕邋遢的张成杰后,心里觉得此人怕是疯了。 “张大人,我来找赵团长。”钟雷兴硬着头皮道。 “你…你来迟了…他……他刚被军政处的人带走了,估计…是回不来了,二团由我接任,钟大人可是有什么事?”张成杰渐渐冷静了下来。 钟雷兴一听,先是长叹了一口气,随即又敬佩的看向了张成杰。 同僚被抓走,他能哭的如此伤心,这是个大好人啊。 正文 240章:盐州风波二 “张大人,都督刚刚传令,令我严惩不法之人,为了保险起见,想请张团长协助一二。” 张成杰听完之后倒也未推辞,直接大方的调派了一个连。 钟雷兴道了声后,带着救兵连忙赶了回去,随着他一声令下,监察组的人四处出击,盐州立马鸡飞狗跳了起来。 …… 郑太禾出自荥阳郑氏,此人武德四年就到了灵州。 在这盐州一待,眼瞅着就快小十年了。 以前的盐州鸟不拉屎,他在这待的可谓是生不如死。 如今好了,经过李承乾的一番折腾,称盐州为一声金窟窿也不为过。 郑太禾日子越过越顺,衣兜也越来越鼓。 这一切,都得感谢李承乾啊。 郑太禾是个念人好的人。 一气呵成写完最后一个字之后,见裱在墙上的李承乾的画像落上了灰尘,连忙拿起抹布就擦起了表面的玻璃。 他的动作很是轻柔,犹如在擦拭稀世珍宝一般。 正在这时,即是他的亲信,也是他的族弟的郑州东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 “大哥大哥,出事了,出大事了。”郑州东着急的满头大汗。 郑太禾动作一滞,随即皱着眉头训斥道:“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告诉你多少次了,成大事者,必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君胆若壮,则天下无忧之……” 郑太禾摇头晃脑的拽着文词,郑州东心里急得要死,瞅着他一时半会没有闭嘴的兴致,直接打断道:“大哥,监察组的人又开始抓人了。” “抓就抓呗,自他们来到盐州之后,不是天天在抓人吗。”郑太禾毫不在意道。 “这次不一样,他们今天动真格得了。”郑州东口气严厉。 这个时候,郑太禾终于听出一丝不对劲了。 “怎么回事?” “大哥,就在刚刚,监察组带着城中第二团的人,抓走了巡警局财政局工商局城建局的局长,并且还抓了许多底下的人。” 听到这,郑太禾手中的抹布掉落在地,人也慌张了起来。 “大哥,怎么办?他们会不会冲我们来?” 瞅着郑太禾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屋中走来走去,郑州东着急的问道。 “不会不会,应该不会,咱们的手脚都比较干净,他们应该抓不到什么把柄。” 郑太禾停住脚,看着李承乾的画像道:“再说了,如今我郑氏与太子交好,太子应该不会动我,不要慌……。” 郑太禾不停地重复着‘不要慌,不要慌’。 也不知道他是在对郑州东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过了几分钟之后,郑太禾冷静下来吩咐道:“快快快,去将那些文玩字画全都装起来,先寄存到其他地方去。” 郑州东应了一声,匆忙组织人手去收拾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物。 郑府里面忙忙碌碌,吆喝的声音在外面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躲在郑府外的钟雷兴听到动静之后,对着八连长叶鲁道:“叶连长,等会就麻烦你手下的弟兄了,等到郑家的人出来之后,还请立马上去按住他们。” 叶鲁点了点头,对着手下吩咐下去之后,不解的问道:“钟大人,为何不直接进去拿人呢?” 钟雷兴苦笑道:“这郑太禾十分狡猾,他从不收钱财,只收一些文玩字画,并且还搞了大量足以以假乱真的赝品。” “冲进去先不说能不能搜到那些真迹,光是辨认就是一大难题了,所以啊,还是守株待兔安全一些。” 叶鲁点了点头,心里觉得这些文人真的是心眼太多了,以后跟他们打交道,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两人说话的功夫,就见郑家几个小厮抬着木箱鬼鬼祟祟的从府里走了出来。 眼瞅着他们就要将东西搬上马车的时候,突然冲出一队士卒拦住了他们。 一看到这些黑甲士卒和钟雷兴,郑州东惊恐之下,一屁股瘫坐在了石阶上。 不知是吓得,还是屁股被磕到了,郑州东瞬间面色潮红满头大汗。 钟雷兴撇了他一眼,亲自打开了木箱。 箱子里没有一分钱,全都是文玩字画。 钟雷兴心中一喜,立马令人闯进郑府将郑太禾捉了出来。 “郑大人,人赃俱获,可还有什么好说的?”郑太禾面色苍白浑身颤抖。 他没想到李承乾真的会动自己,更没想到钟雷兴会来的这么快。 郑太禾脑袋一片空白,要不是两个监察组的人扶着他,估计也和郑州东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看他这害怕的样子,钟雷兴冷冷一笑。 …… 回到下塌处之后,基本上该抓的人都抓回来了,有几个漏网之鱼,也已经发布了通缉令。 以如今的手段,相信他们也躲不了多久。 这一次的行动,可以说是大获成功。 钟雷兴也算是立了一大功。 有了这么一个功劳,等到陈泽先升任部长之后,这空出来的副部长,基本上就非他莫属了。 升官发财,乃是人生一大喜事,虽然还只是出于幻想阶段,但钟雷兴,已经是乐的合不拢嘴了。 正当他开心的飞起的时候,赵方兴皱着眉头走了进来,听到在郑府查抄的东西都是赝品之后,钟雷兴傻了眼。 “王八蛋王八蛋……” 钟雷兴恼怒的拍着桌子,直到手掌都变得红肿之后,他才停了手。 “将郑太禾带来。” 原以为这位郑大人进来之后应该是一副得意之色,结果没成想,他还是一副惊恐害怕之色。 见此人到现在还在演戏,钟雷兴心中怒火更甚:“郑大人,真正的东西在那,你还是老实交代吧,要不然,恐怕就有苦头吃了。” 郑太禾战战兢兢道:“什……什么东西?” “你收的那些文玩字画到底在哪?” “不…不是被你收去了吗?…” 钟雷兴深吸一口气,见郑太禾还在演戏,也不在废话,直接令人带下去好生伺候。 没多久之后,便响起了郑太禾的惨叫声。 从中午打到晚上,昏死数次,郑太禾依旧什么都不说。 赵方兴也是没想到,这郑太禾看起来软弱不堪,居然还是个硬骨头。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正文 241章:惹火上身 原以为郑太禾只是一时嘴硬。 只要手段在狠一点,时间在长一点,一定能撬开他的嘴。 结果没曾想。 整整三天的时间,众人可谓是十八般武艺尽出,但郑太禾仍旧咬定查抄到的那些,就是他所收取的东西。 众人这时才恍然大悟。 原来此人不止嘴硬,骨头也是硬邦邦。 先不说好坏,就这份硬气,令施刑之人都心生敬佩。 看着鼻青脸肿浑身伤痕,有了上气没下气的郑太禾,钟雷兴长叹一口气。 这次,郑太禾可谓是给他好好上了一课啊。 钟雷兴认栽了。 “寻个郎中来,给他好好调养吧。”钟雷兴无力道。 “大人。”赵方兴不甘道:“要不在试一试吧,说不定他已经到了极限了呢?” 钟雷兴瞥了一眼,冷冷道:“打死了你负责吗?” “我…”赵方兴张了张嘴,随即不甘的挥挥手。 两个手下连忙解开郑太禾身上的绳索铁链,如拖死狗一般,将他拖离了刑讯室。 看着地砖上拉着老长的两道血印,钟雷兴又是一阵无力的长叹。 “大人,如今怎么办?找不到赃物,仅凭咱们手中的证据,他也不好定罪啊。”赵方兴觉得颇为棘手道。 “唉,写份报告递呈部里吧,怎么处理,听命行事吧。” 钟雷兴背手而去,独留赵方兴于刑讯室中。 看着墙上沾着血迹的各种工具,赵方兴不甘的跺了跺脚。 这次,估计是要沾一手屎了。 …… 钟雷兴的报告,很快上呈到了灵州本部。 副部长陈泽先看完之后,直接一通破口大骂,而后连忙寻向了高圣智。 在知晓事情缘由之后,高圣智也是异常恼怒。 钟雷兴之前拍着胸脯保证掌握了郑太禾的切实罪证,但现在,不仅被人摆了一道,还将人打了个半死不活。 这让他该如何给李承乾交代? “蠢货,蠢货……”高圣智怒骂道。 “高大人,现在怎么办,估计孟凡平他们已经收到消息了。”陈泽先问道。 如今灵州政坛派系复杂,在新政推行之后,原先的各地官员以胡启铖为首,聚在一起抱团取暖。 但胡启铖已无争权夺利之心,他现在就是官派的吉祥物,真正发号施令的,是孟凡平。 而监察部以及从未来县分配至各地的这些人,他们同样聚在一起以高圣智为首,朝野称之为新政派。 除了这两个派系之外,还有吏员派,中立派,长安派,招贤派…… 总之就是山头林立。 而李承乾平日里除了敲打敲打之外,也无多余动作。 底下山头林立,他屁股下的位置才稳当。 太祖有句话说的好,党内无派千奇百怪嘛。 而在各派系中,官派和新政派关系最为紧张。 如今郑太禾被打了个半死,还没有找到真凭实据,这就是授人以柄,孟凡平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高圣智短暂权衡之后,立马起身前往都督府。 事到如今,主动认错还能掌握先机,若是被孟凡平提前告一状,这事可就棘手了。 高圣智一路纵马而行,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都督,监察部此次轻信风言风语擅自抓人就罢了,还企图用重刑逼供,现在许多同僚见到监察部的人都是绕着走。 生怕不小心招惹到人家,而后被扣个莫须有的罪名抓去,如今可谓是人心惶惶,还请都督做主。”孟凡平言辞激烈,唾沫星子四溅。 “请都督做主。”跟着孟凡平一同来的司马秋贺与吴安和孙艾宝齐声呼道。 李承乾一边安抚着这四人,一边心里数落着高圣智。 他本想挑一批典型出来杀鸡儆猴,以此遏制盐州愈演愈烈的贪腐之风。 结果这么一件小事,高圣智愣是给搞成了烫手山芋。 郑太禾乃一州之主官,虽然放眼大唐这是个芝麻官,但在灵州,这是实打实的重臣。 最要紧的是,此人出身郑氏主家,如今没有证据,就把人收拾了一通,这让朝里的郑本玉如何看待? 本来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愣是搞得这么复杂。 亏高圣智还言辞凿凿的保证已经掌握了确切的证据。 这次,可谓是让人失望至极啊。 李承乾暗自摇摇头,正准备令人去传高圣智呢,结果朴二郎进来道:“殿下,高大人与陈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 孟凡平几人打起精神,待高圣智进来之后,齐齐冷哼一声。 一看李承乾严峻的脸色,在看看这几人,高圣智心里一苦,行礼道:“臣,参见都督。” 李承乾冷哼一声,怒道:“关于郑太禾,你等可掌握了确凿证据?” “回都督,此人罪行凿凿,只是一时还未查探到赃物罢了,盐州贪腐成风跟他脱不了干系,都督在给臣几日,臣亲自去盐州一定查个水落石出。”高圣智坚定道。 “笑话!”孟凡平怒斥道:“逼刑数日都找不到证据,安敢言凿凿二字,在给你几日,莫非高大人准备将人打死了,来个欲加之罪?” 高圣智眉头一皱不说话,陈泽先站出来道:“孟大人言过了吧,我监察部行事一直有理有据,郑太禾有没有问题,诸位心里都清楚。” “纸终究包不住火,还请都督再给几日,臣等一定将此事查明,若是郑太禾果真干干净净,臣愿意以死谢罪。” 陈泽先跪地行礼,一脸决绝。 司马秋贺冷笑道:“在给你等几日,那郑太禾安有活路,你监察部手段之凶恶,令我刑狱部都胆寒啊,最近底下刚刚移交上来了几个嘴硬的恶徒,我刑狱部可谓是束手无策,不如陈大人帮帮忙如何?” “哼!”陈泽先淡淡道:“司马大人休要夹枪带棒的,我灵州律法也没规定不能对嫌犯动刑,几位大人这么紧张,莫非是怕事情查清楚之后引火烧身?” “你放屁。”工建部孙艾宝是个暴脾气,直接道:“在都督面前你还敢倒打一耙,你眼里还有没有都督,还有没有王法。” 陈泽先冷哼一声不甘示弱,直接起身怒而反驳了起来。 孤身一人迎战孟凡平四人,倒是有种舌战群雄的范了。 李承乾拄着下巴,如看看戏一般,淡淡的看着这几人互喷口水。 等他们引经据典吵了许久之后,眼瞅着快要失控打起来了,李承乾才奋而拍桌道:“都闭嘴!” 正文 242章:事了 文人之间的骂战很是精彩。 朴二郎都看呆了。 这些饱读诗书看上去一脸正气的大人们,虽不说一句脏话,但却引经据典拐弯抹角的将对方往心怀不轨的路上引。 那扣的罪名,最低,都是要抄家灭罪的。 这些有卵子的人,可比他们这些没卵子的阉人还要阴狠百倍啊。 惹不起惹不起..... 在朴二郎告诫自己以后不能轻易得罪这些人的时候,李承乾起身,直接抽出挂在墙上的佩剑扔向了堂下的这几人。 哐当~ 堂下这几人见李承乾动了怒,连忙闭上嘴,乖乖的站到了一旁。 “几位大人可要决斗?” 唐人尚武,如今的这些读书人,对君子六艺还是非常精通的,平日里对诗论道,论着论着抄起刀子干架那都是常事。 脾气暴躁的孙艾宝,年轻的时候没少动枪动枪的,要不是现在年纪大了,他是真想抄起李承乾的剑,将陈泽先这小人捅几个窟窿。 但可惜,廉颇老矣... 等了几息,见没人吱声,李承乾冷笑两声,上前捡起自己的剑,一边擦拭,一边道:"高圣智,你之前拍着胸脯跟孤说盐州之人皆是罪行凿凿,如今出了这般事,你可知罪?" 高圣智直接道:"臣知罪,请都督责罚!" "监察各地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安心理政吧。"李承乾道。 “诺。”高圣智心里一阵苦涩。 李承乾转而对着陈泽先道:“自即日起,监察部更为督察院,由你出任院首,以后督察院只掌督察,原监察部慎刑司分离出来更为审刑院,独掌责罚事。” “孙艾宝,由你出任审刑院院首。” “诺。”孙艾宝应了一声,心中一阵苦涩。 如今正在大搞建设,工建部可是个肥的流油的衙门,今天跟着孟凡平瞎掺和,反倒是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况且,这监察吏制可一直以来都是个得罪人的活,搞不好就没朋友了。 早知如此,就不该轻信孟凡平的鼓噪跑来趟这一趟浑水,这他娘的什么事啊。 孙艾宝幽怨的扫了一眼孟凡平。 那眼神里的怨气,让孟凡平心里直叹气。 看来今天过后,他要少一个挚友了。 “至于这郑太禾,按退休致仕吧。” 李承乾此举算是给监察部背书了,虽然放过了郑太禾,但也表明了他支持陈泽先等人的态度。 要不然,这一次他们就算是枉法了。 “你等可还有何异议?” “臣等无议,臣告退。”几人纷纷退下。 刚出李承乾的屋子,高圣智和陈泽先便与孟凡平几人怒目而视,撂了几句狠话之后,还未等孟凡平几人开口,便扬长而去。 气的司马秋贺本想破口大骂,但顾忌还在都督府,又不甘的闭上了嘴。 “行了,你又不是高圣智那稚童,生这无用的气作甚。”孟凡平笑呵呵道。 高圣智今年才二十六,所以孟凡平等人经常骂他为不知天高地厚的稚童。 司马秋贺一听,也觉得颇为有礼,随即敛去怒容面带喜色道:“如今监察部一分为二,并且审刑院还是由孙兄出任,今天是个好日子啊,当浮一大白。” 吴安笑呵呵道:“是极是极,前两日我刚好收来了一好酒,走,去我家。” “哈哈哈,好!”孟凡平大笑道。 这三人聊的火热,而孙艾宝则是冷眼以对。 “三位大人可真是好雅兴啊,孙某就不耽误三位大人饮酒作乐了,在下告辞!”孙艾宝拂袖而去。 孟凡平三人看着他的背影,齐齐叹了一口气。 痛失挚友,今日该不醉不归。 ......... 这几人走后,李承乾也是一阵深思。 这一次虽然搞了一地鸡毛,但反倒是让李承乾上了一课。 原先监察部侦缉一体,这权力太大了,搞不好就会演变成东厂,李承乾可无心搞什么高压统治。 如今权责分离,并且孙艾宝和陈泽先还不合,刚好互相制衡。 保持平衡,才是王道啊。 ........ 府衙诸人皆都关注着此事,李承乾如此处理,既让人觉得意外,又让人觉得妥当。 不管怎么说,监察部一分为二这就是好事,所以许多人今日都是喜笑颜开的,在下班之后,更是纷纷跑去饮酒作乐。 而陈泽先回去之后,则愤怒的将屋中的瓶瓶罐罐全都摔了个粉碎。 冷静下来之后,他以督察院院首的身份,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将钟雷兴一撸到底,令他立马回灵州来接受惩戒。 盐州距离灵州不过七十里地,钟雷兴很快就收到了命令。 陈泽先亲笔书写的公函,字里行间都是怒火。 这位院首大人言辞训斥之激烈,令钟雷兴心里都直发突。 “钟大人,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动身吧。” 惩戒司司正肖郑,虽然心里对这位同僚多有同情,但面上却是冷冷的样子。 身后的两个惩戒司小吏一听,拿着枷锁就要套钟雷兴。 肖郑连忙喝道:“枷锁就免了,都是自己人,钟大人不会让我们为难的。” 钟雷兴感激的看了一眼,而后乖乖的上了马车。 一旁的赵方兴面色很是不安。 如今钟雷兴落了这么个下场,这以后他是该尽心办事还是该得过且过呢? 肖郑感受到了他心里的想法,冷冷道:“赵处长,院首吩咐了,面子从哪丢了就从哪找回来,盐州贪腐之人,有一个抓一个。” “诺。”赵方兴松了一口气。 惩戒司的马车前脚刚走,赵方兴后脚就将郑太禾送回了府。 一番酷刑,这位郑大人早已大变模样,到家之后,不管是枕边人还是亲儿子,都不敢相信这就是郑太禾。 躺在床上无力呻吟的郑太禾,泪水不停的从眼角流下。 以往都是他刑讯逼供他人,没曾想有一天,他居然也会遭此大难。 郑太禾想着想着,泪水更甚。 一番悲伤之后,他才打起精神,冲着长子勾了勾手。 瞅着亲爹一番交代后事的模样,郑连成连忙蹲到了床边。 “家...家里的东西呢?”郑太禾费劲道。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东西从府里拿出去的时候还是真的,怎么到了钟雷兴的手里就成赝品了呢?并且监察组的人将他家掘地三尺都未找到东西,这事也太邪乎了。 看着亲爹可怜兮兮的模样,以往喜爱吃喝嫖赌的郑连成终于是醒悟了。 只见他一边流着悔恨的泪水,一边痛哭流涕道:“爹啊,孩儿对不住你,东西,都被我偷偷拿出去当了。” 郑太禾眼睛瞬间瞪的老大,胸膛快速起伏,虽然好大儿阴差阳错的救了他一命,但郑太禾还是一口老血喷出,脑袋随之一歪,也不知是死是活。 正文 243章:观政团 李承乾放过了郑太禾,但没有放过底下的那些人。 一百一十二颗脑袋,让灵州上上下下都收敛了起来。 就这,盐州还在不停的抓。 要不是李承乾下令停手,估计盐州官场就要十不存一。 巧合的是,李承乾下令处刑的这一天,朝廷派来的人刚好到灵州。 这究竟只是偶然,还是李承乾故意为之,长孙顺德心里一直在琢磨。 城里的血腥味,以及都督府外森然而立的灵州军,让李承乾的这位叔公更偏向于后者。 这是下马威吗? 看着侯在府门外的李承乾,长孙顺德微微一笑,几步上前行礼道:“臣长孙顺德,参见太子殿下。” “叔公多礼了,一家人这么见外作甚。”李承乾笑呵呵的扶起长孙顺德,对他介绍道:“叔公,这是内妇姜氏。” “见过叔公。”姜熙月行礼道。 “娘娘折煞老臣了,老臣参见太子妃娘娘。”长孙顺德作势还要行礼,但李承乾直接拉住了他。 “叔公见外了,孤已经备下了家宴,叔公请。” 李承乾又是说好话又是主动搀扶,可谓是给足了长孙顺德面子。 但这位老臣却是丝毫不领情,抽出手躬身行礼道:“殿下见谅,来前陛下有严令,只论公事不叙私情。” 李承乾神情一滞。 长孙顺德接着道:“此次来灵州观政者三十人,此乃名单,还请殿下安排。” 瞅着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李承乾笑容一敛,接过名单看了一眼之后,递给身后的魏征道:“魏公,此事交给你安排了。” “殿下放心,臣已经准备妥当。”魏征收起名单,对长孙顺德道:“长孙大人,请,我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下榻处,衣食住行也都有....” 未等魏征说完,长孙顺德便道:“殿下和魏大人好意我等心领了,魏大人只需安排公事便是,下榻处我等早已订好。” “哦?不知叔公是要住在何处啊?” “回殿下,出发之前,陛下便令人在城西租下了一宅子,五进五出的院子,足够我等住了。” 李承乾淡笑道:“父皇考虑的果真周全,既然如此,那孤也不挽留叔公了。” “殿下见谅,老臣告退。” 魏征引路,长孙顺德带着人去了李世民给他们准备好的落脚处。 看着队伍中的一众丫鬟小厮护卫厨子,李世民心思之细腻,不得不让人敬佩。 回到都督府,看着一大桌子的珍馐美味,姜熙月问道:“这位长孙叔公什么来头啊,一点人情面都不讲。” 长孙武顺,看这姓氏就知道是长孙家的人,他乃长孙无忌和长孙皇后的叔父。 太原起兵时,此人和长孙无忌一同投在李世民麾下,南征北战至大唐立国之后,又在玄武门之变时一马当先。 可谓是颇得李世民信任。 这次他带队来灵州,里面有没有长孙无忌的影子呢? 并且还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真的只是因为李世民下令,还是他其实和长孙无忌一个心思呢? 而李世民这一次又是提前准备好了宅子,又是备齐了丫鬟小厮,看来,皇帝陛下也是怕他乘这个机会,拉拢这些人啊。 估计还有不少的眼线隐藏其中。 李承乾长叹一口气。 这种尔虞我诈,着实让人心累。 李承乾独自深思的出了神,姜熙月叫了几声见没反应,索性也不管他了,直接去和胡女官商议三位公主下嫁之事。 .......... 城西。 五进五出的宅子不仅够大,装饰的也是富丽堂皇,李世民这次可真是煞费苦心了。 魏征心里一阵感慨。 “魏大人,那今日我等先歇息一日,明日便去府衙听从差遣。” 这是逐客的意思了,魏征那还听不明白,当即便告辞道:“不急不急,远道而来诸位都辛苦了,多歇几日也无妨,我便先不打扰了。” 长孙顺德一边客套一边将魏征礼送出府。 看着远去的马车,长孙顺德直接令人将大门一关,而后便将众人都召集了起来。 来灵州观政的这一批人,皆是朝中六部中级官员。 在长安他们便对灵州有着各种想象,结果到了这之后才发现,他们的想象力,终究还是太贫瘠了。 看着这些人一脸兴奋地样子,长孙顺德正色道:“如今已经到灵州了,尔等更要时刻谨记陛下之嘱托,只论公事不叙私谊,你等可明白?” “明白。”众人齐呼道。 长孙顺德点点头,随即宣布起了在灵州要注意和遵守的规矩。 几百条规矩,可谓是将方方面面都做出了限制,这来灵州那是来观政的啊,跟坐牢就没什么区别嘛。 除了上下班之外,不得擅自外出,若有急事必须要外出,还得先请假然后长孙顺德派人跟着才行。 这不是折磨人吗? 他们要在灵州待一年的,这不得把人逼疯了。 听说灵州舞姬柔情似水,也怕是见识不到了。 众人心里颇有怨言,长孙顺德也不搭理他们,径直回了屋。 这是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定下的规矩,怪也怪不到他头上。 看着软绵绵的床,长孙顺德正想舒缓一把老骨头的时候,护卫统领张骞进来道:“大人,门外有一些人在盯着我们。” “无妨,盯着就盯着吧,反正我们也不干什么出格的事。”长孙顺德回了一句后,转而道:“张统领,让你的人一定要看好下面这些人,要是有人与灵州牵扯过甚了,陛下定会责罚你我二人的。” “明白。”张骞应了一声。 待他走后,长孙顺德迫不及待的躺在了床上,柔软的床垫很是舒服,没多久,便响起了轻鼾。 ..... 都督府,书房内。 李承乾翻看着观政团这些人的个人信息,翻来翻去,也没找出一个特别贪财好色的人。 “殿下,臣已经派人看着他们了,若是有机会,臣便派人混进去。”万朝均道。 李承乾点了点头,揉着额头道:“着重盯紧了那些打杂的和护卫,看看能不能从他们身上打开突破口。” “诺,殿下放心,臣一定安排妥当。” 万朝均见李承乾略显疲惫,便行礼而退,走到门口后,刚好和魏征碰了个照面。 “魏大人。” 对于这位镇抚司司正,魏征不是太喜欢,点了点头后,便径直进了屋。 看着魏征的身影,万朝均淡淡一笑。 正文 244章:可怜的观政士 “殿下可是身体不适?”见李承乾一脸疲惫之色,魏征轻声问道。 “无妨,就是突觉心累。” 魏征暗叹一口气,整天处于尔虞我诈阴谋诡计之中,这等滋味的确不好受。 生于皇家,幸也不幸已。 “殿下不如出去散散心狩狩猎?”魏征同情似的看了眼李承乾,小声建议道。 “呵呵”李承乾自嘲道:“我一无开弓之力,二无骑马砍杀之能,跑去狩猎岂不丢人?” 魏征闻言笑了笑。 李承乾伸了个懒腰,一扫倦意正色道:“长孙顺德他们安置下了?” “是,陛下此次的确是费心了。”魏征感慨道。 “恐怕最费心的,还是那位长孙大人啊。”李承乾淡淡道。 魏征暗叹一口气。 这个长孙大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如果长孙无忌不跟李承乾唱反调,局面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复杂了。 君臣二人突然沉默了起来。 过了十几息之后,李承乾问道:“魏公,你说王家卢家范家郑家如今都跟孤交好,父皇对此毫无反应,为什么对这三十个小官如此看重呢?” 魏征没直接回话,反而看向了侯在墙角的朴二郎。 李承乾见此一个眼神,朴二郎便带上门亲自守在了门外。 “殿下,这四家除了王家是全心全意之外,其余三家也只局限于交好罢了。”魏征认真道:“若是吩咐这三家办一些不要紧的事,他们定然听命行事,若是交代一些要紧的事,他们绝然会打马虎眼。” “而王家,在隋末的时候遭过重创,现在就是王硅一人苦苦支撑罢了,但王硅眼瞅着都快六旬了,等他一逝,王氏定然更加式微,所以陛下才丝毫不介意.....” 魏征的一番话有理有据,李承乾听得直摇头。 “哎!”长叹一口气,李承乾背手立于窗前,问道:“魏公何以觉得王硅就是全心全意的呢?” “雏鹰无佑,微风可伤,细雨可灭。” 此话让李承乾眉头微皱很是不解,魏征见此解释道:“王硅老来得子,他那嫡子和殿下同龄,今年才十六,如果按正常出仕,在朝中混资历起码需要十来年,王硅不一定能活到那时候,而他在朝中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数,一旦王硅没了,那恐怕到时候.......所以,他只能赌一次,并且还得压上一切。”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李承乾感慨道:“可惜他那嫡子却辜负了他一腔心血。” “非也。”魏征微微笑道:“他那嫡子在长安不仅有才名还有孝名。” 李承乾一愣,转身看向魏征:“你是说....” “父母在不远游。”魏征道。 “这些世家子,可真是不简单啊。”李承乾笑骂道。 一番闲聊之后,李承乾的心情好转许多,二人随即便说起了正事。 “这三十个观政的人定要安排好了,让下面的人都友善一些,明白吗?” “殿下放心,臣一定安排妥当。”魏征说道。 李承乾点点头,一番商议之后,魏征便回了府衙。 ......... 长孙顺德原本打算歇息一日就行了,但没曾想,魏征还真的让他们歇息了三日。 三天的时间,只能在院子里活动,就跟犯人放风一样,众人可谓是怨气颇深。 所有人都在心里问候着长孙顺德。 他们的眼神,让长孙顺德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幸好,在第四天,魏征终于将他们叫到了灵州府衙。 “长孙大人,这是具体安排的名单,你看可有何不妥?”魏征笑呵呵道。 接过名单看了一眼之后,长孙顺德就道:“没问题,就这么安排吧。” 灵州各部门的情况他在长安就了解过,魏征安排的的确人尽其用。 长孙顺德同意之后,魏征很快就将这三十人安排进了各个部门。 ........ 温信征是刑部令史,专门负责稽核各地呈交至刑部的案卷,所以魏征便将他安排到了检法部。 对于这检法部,温信征很是好奇,跟他一同被安排到这个部门的,还有两个同僚。 这二人一个被分去了核刑司,一个去了提刑按察司。 而他,则被搞到了律令司。 这律令司是干啥的,温信征不了解,所以心里十分忐忑。 前来接他的洪凯,见温信征一副紧张之色,笑道:“温大人不用紧张,到了律令司咱们就是一家人,晚上我做东,给你接风洗尘。” “不..不用了,洪司正好意下官心领了,上面有规定,下值之后得立刻回去。”温信征生怕洪凯误会,连忙一番解释。 洪凯听完之后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在多说什么。 律令司四十多个人,每个人都是笑呵呵的,让温信征惶恐之余又觉得心安。 “这位是制律处处长申木,前三个月,你就现在制律处观政吧。”洪凯道。 “诺。”温信征应了一声。 洪凯将申木拉到一旁,一番嘱托之后便回了公房。 这位申处长比洪凯还要和善,不仅亲自给温信征介绍了制律处的每一个人,还跑前跑后的给他搞了个办公桌。 一切安置妥当之后,申木道:“温大人,你远道而来,这两天就先不给你指派什么活了,你先了解了解,其实咱们的活也不难,别紧张。” 申木介绍了一番制律处的工作后,随后又给温信征指派了一个师傅。 就这样,温信征在制律处度过了快乐的一天。 下班之际,申木还非拉着他去聚餐。 温信征仍旧苦笑着拒绝,但制律处这十来个人却非常的热情,强拉硬拽的非要拉着他一起。 人大力量大,温信征也就半推半就的,准备跟着一起去见识一下灵州的夜生活。 靡靡灵州夜... 在长安,关于灵州的夜生活,可是有着各种传闻。 就在温信征以为可以亲自见识一番的时候,没曾想,刚出律令司的大门,就看到两个护卫在等着他。 “温大人,我等来接你回去。” 温信征面色一苦,抽出申木抓着的胳膊,告罪道:“申处长见谅,下官是真的不便,先告辞了。” 看着远去的温信征,制律处这几个人摇摇头。 这些长安来的观政士,可真可怜啊。 正文 245章:佳节 在两个壮汉的护送下,温信征顺利的回到了下榻处。 院内,许多人正兴致勃勃的聚在一起谈论着今天的所见所闻。 被分到提刑按察司的蒋乃明,看到温信征后立马兴冲冲的过来道:“温兄,今天过得如何?” “还好,蒋兄呢?”温信征微微一笑。 “我也还好,这灵州的人很是和善,可比在长安待的舒服多了。” 二人聊着聊着,话头就转到了回来时一路上的见闻。 喧嚣的赌场、热闹的剧院、莺歌燕舞的青楼、芳香扑鼻的酒舍... 这灯火辉煌的灵州城,皆是让这二人印象颇深。 “可惜,也不知道何时能体验一二。”蒋乃明轻叹一口气,一脸期待之色。 温信征同样失望的摇摇头。 ....... “接他们回来时,可有出什么事?”长孙顺德看着兴冲冲聚在院内的诸人,心里一阵不安。 张骞摇头道:“事倒是没出,就是底下人说,灵州府衙的人对咱们的人颇为热情,有许多人还被强拉着要去接风洗尘。” “哎,看来无忌果然没有猜错啊。”长孙顺德喃喃自语道。 “大人说什么?”张骞眉头一皱。 “没什么没什么”长孙顺德搪塞道:“还是要将人都看好了。” “诺。”张骞应了一声,临走之前,深深看了眼长孙顺德。 ......... 李世民派来的这些人,能力都没的说,很快就适应了新工作。 甚至分到巡警部的两个人,还阴差阳错的抓到了两个大盗。 李承乾顺势给他们开了一个表彰大会,并且还发了一大笔奖金。 灵州这种立功奖钱的方式,让这些远道而来的观政士们非常的喜欢。 温信征看着既露了脸又拿了奖金的两个同僚,心里一阵羡慕。 ......... 秋叶金黄,皓月悬空。 眨眼间,就到了八月十五金秋佳节。 花灯连片酒香连城。 浓厚的节日氛围让灵州城更显繁盛。 特别是灵州大道,更是到了人挤人的地步。 称一声万人空巷也不为过。 熙来熙往人满为患,偏偏这时,一马车自南向北而来,前方还有一队黑甲骑士开路。 按道理,在这么拥挤的情况下,马车定然是寸步难行。 但诡异的时,马车经过之处,所有人不仅主动让路,还面色激动的站在一旁躬身行礼。 在全灵州,谁都知道这辆号牌为01的马车主人是谁。 李承乾坐在马车内,看着窗外纷纷行礼的人群,心里感慨颇深。 这种场面,称一声万人敬仰也不为过。 姜熙月略显激动。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行宫。 看着重新粉刷的巍巍宫城,李承乾和姜熙月同时叹了口气。 姜熙月叹的是李渊不喜她,而李承乾则对那些皇叔皇姑感到头痛。 自从武德九年到灵州开始,李渊就不停的生生生。 如今已是贞观五年末了,最大的那几个孩子也快六岁了,按虚岁算,就是八岁多了。 按规矩,八岁就要封爵。 去年中秋,李承乾主动进宫,但李渊却是避而不见。 今天李渊特地派人来叫他,估计是不安好心啊。 李承乾一边瞎捉摸,一边到了御花园。 一进来,看到那三十多个纷纷带着孩子的女人后,李承乾立马叹了一口气。 “孙儿携妻,拜见祖父。”李承乾和姜熙月一起行礼。 往常对姜熙月一直冷眼相待的李渊,今天却是笑嘻嘻的。 “起来起来,一家人不用多礼。” 没有遭受苛难,姜熙月心里一喜,而李承乾却在不停的琢磨着怎么应对。 等两人落座之后,李渊干咳一声,四个差不多高的幼童,立马站到了李承乾的面前。 “高明啊,你可能不认得了,左边这个,是你六王叔李元贲,他旁边那个是....” 未等李渊说完,李承乾就起身道:“祖父,六王叔讳元景,贞观元年改封赵王,此刻正在雍州。” 李承乾此话说完,李渊面色便冷了下来,周遭的那些妃嫔,全都偷偷看向了李承乾。 在当初来灵州之前,李渊本是要将他的那些儿子全都带来的,他怕等他走了之后李世民将毒手伸向他们。 要说他这也是好心。 但是,膝下诸子皆是不愿跟李渊来灵州,他们纷纷选择去抱好二哥的大腿。 好心当作驴肝肺,李渊很是生气。 于是,到了灵州之后,李渊开始重新论资排辈。 就像面前这小屁孩李元贲,要真按辈分论的话,他该排行老二十。 李承乾如今不承认他为六叔,是个什么意思,李渊那还不懂。 “怎么,你也觉得朕的这些儿子不能入玉牒?”李渊口气冷淡,一旁的高士德做好了他翻桌子的准备。 李承乾心里暗叹:您老自从到了灵州就开始一直生,六年间,生了五十多个了,要是算上早夭的,起码八十多个,要不是这两年吃药也不行了,鬼知道还能生多少。 这么多的人,纳入玉牒封爵那不开玩笑呢嘛。 等到他们都长大之后,那就是个**烦,所以李承乾也不怕得罪李渊,直接道:“孙儿都觉得不妥,祖父若是担忧以后的话,不如只赐俸禄不赐爵位?” “朕乃皇帝,朕的儿子为何就不能入玉牒!”李渊怒而掀桌道。 果品点心散落一地,一些妃嫔噤若寒蝉,许多稚童嚎啕大哭,场面一时乱到了极致。 姜熙月倒是没有什么害怕之色,担忧的看向了李承乾。 御林军鱼贯而进,王昂对着李承乾行了一礼之后,就默不作声站在了一旁。 李承乾看了看李渊,淡淡道:“入皇家不一定是好事,祖父不如考虑一番孙儿所说。” 言罢,李承乾转身就走,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烟花绽放于繁星点点的空中,犹如珠宝一般,将夜空点缀的更加绚丽。 绚烂的烟火,令所有人都抬起头望向了星空。 行宫的李承乾与李渊不欢而散。 院内的观政士们也正和长孙顺德激烈的辩论着。 瞅着众人情绪越来越激动,长孙顺德一番深思之后,花了大价钱,在勾栏瓦舍中连包数场。 如此,才算是安抚住了这些人。 正文 246章:李渊病重 李渊病倒了。 在节后的第二天,高士德一大早便急匆匆的赶到了都督府。 看他那着急忙慌的样子,李承乾还以为李渊是出了大事了呢。 幸好在一阵大喘气后,高士德说李渊只是急火攻心休养几日便可。 李承乾烦躁的一阵长叹。 随后便令朴二郎去府库中挑些补品让高士德带进了宫。 等到过几日李渊好转了,他在亲自去探望。 免得这时候去了在火上浇油。 就这样过了三天…五天…十天之后,李渊依旧没有好转。 这个时候,李承乾开始有点急了。 下嫁灵州的那三位皇姑眼瞅着还有十来天就要到了,李渊一直病着这可不是个事啊。 并且这年迈久病,那可是容易出事的。 要是李渊真有个三长两短,李承乾说不清也没法交代。 情急之下,他一天连派十个太医进宫。 方子开了一副又一副,但李渊依旧没有好转。 瞅着李渊越来越消瘦,李承乾急得起了一嘴的水泡。 又过几日之后,见太医仍旧束手无策,李承乾逼不得已,下令重金求医。 灵州百姓在整个大唐,可以算作是比较有钱的,有钱那就看得起病,看的起病,那就有利可图。 所以灵州的大夫很多,悬赏令一下,应诏者如过江之鲫。 虽然响应者无数,但大多都是碌碌无为之辈,李渊依旧没有好转。 李承乾无奈之下,准备派房遗爱快马加鞭去将长安的太医带来。 房遗爱一切准备妥当,眼瞅着就要出发了,这个时候,一个白发老翁进了都督府,而后李承乾就令房遗爱暂时先下去歇着。 来的这老头,便是大名鼎鼎的活神仙孙思邈。 这位道家牛人,从面上看起来的确是仙气飘飘。 一脸慈祥之余,让人觉得莫名心安。 “草民孙…” 孙思邈刚准备行礼,就被李承乾一把拉住。 “后生李承乾,拜见孙老先生。”李承乾主动行了一礼。 李承乾的作态,让孙思邈对这位太子多了几分好感。 在客套了两句之后,李承乾便带着孙思邈匆忙进了宫。 病了十几日的李渊面色发黄气息虚浮。 孙思邈把着脉,时而皱眉时而轻叹,李承乾的心随着他表情的变化,逐渐沉了下去。 “先生,祖父如何?”把完脉后,李承乾立马轻声问道。 孙思邈轻叹一口气,将李承乾拉到一旁道:“殿下,太上皇是不是经常吃补阳之物?” 李承乾点点头。 李渊之所以在高龄之际还能生这么多的孩子,就是因为他经常吃壮阳的药。 孙思邈叹了口气道:“久药伤身,况且年迈者身弱,这等药吃久了,看似是补身,其实乃燃烧精血,太上皇…” 看着孙思邈摇了摇头,李承乾得心立马一颤。 “可…可还有什么办法?” “气脉虚浮,已到崩溃之际,若想逆天改命,只能棋行险招。”孙思邈犹豫道。 李承乾立马道:“有什么方法先生说便是。” “以附子之法可博一二,但稍有不慎,恐无力回天,请殿下决断。” 李承乾五指紧握,看向殿外许久之后,决绝道:“先生尽力一试便是,若有事,孤担着。” “诺。” 孙思邈随即写起了方子,而后交给几个太医令他们去取药材。 看着方子,这几个太医吓得手都抖。 “王昂,派几个人跟着他们去取药,而后你亲自去宫门口守着,记住,许进不许出,擅自出宫者,不论何人,斩。” “诺。”王昂应了一声,带人匆匆离去。 宫外的人仍旧欢声笑语,而宫内的人则快速闻到了一丝不对劲的问道。 许多妃嫔跑来查探消息,但都被拦在了殿外。 “你敢拦我。”宋美人异常的恼怒。 几个巴掌就打向了拦住她的士卒。 士卒也不敢躲,打完之后宋美人冷哼一声,作势还要进殿,但又被士卒拦住。 “你…”宋美人举起手又想打,但周围的几个士卒已经纷纷抽出了刀。 “好啊,你们反了天了不成。”跋扈惯了的宋美人丝毫不惧,将她的儿子一把抱起,对着众士卒恶狠狠道:“这乃陛下之子,天潢贵胄,我看你们谁敢动?” 用儿子当护身符,的确是有用,几个士卒被她逼得一步一步往后退,眼瞅着就要到殿门口的时候,李承乾冷着脸走了出来。 看到李承乾,这位宋美人害怕之余,心里又升起了一股怨气。 这位太子跟她,可谓是血海深仇。 当初李承乾杀了她弟弟,白发人送黑发人,在这种刺激之下,她的父母也相继而去。 宋美人可谓是恨李承乾入骨,但奈何她根本做不了什么,甚至现在都不敢表露出一丝怨恨。 李承乾看了一眼这俊俏女子,冷冷道:“祖父需要静养,汝回去吧。” “太子殿下,陛下到底如何了?贲儿平日里最受陛下喜爱,要不让他进去看看?”宋美人推了推自己的儿子。 看了看所谓的‘六王叔’李元贲,李承乾懒得再说什么。 “惊扰上皇静养者,格杀勿论。”撂下这么一句话后,李承乾转身进了殿。 有了太子的令,之前那个被打的士卒,不怀好意的看向了宋美人。 他现在巴不得这个女人再嚣张一点,只要她胆敢再往前一步,就立马一刀砍了她。 宋美人也不傻,一看这士卒冒着凶光的眼神,她连忙抱起孩子就走。 看着她慌张的背影,这士卒失望的收起了刀。 经过宋美人这么一打岔,等到李承乾再次进来之后,孙思邈已经将李渊拔浑身插满了银针。 有着密集恐惧症的李承乾,看着密密麻麻的银针,心里一阵恶心。 “殿下,药煎好了。”高士德的手不停地抖着。 药碗里的药很黑,并且还散发着腥臭味。 李承乾接过药,短暂犹豫一二后,直接递给了孙思邈。 接过药闻了闻味道,确定无误之后,孙思邈转了转插在下颚的银针,而后就见李渊微微张开了嘴。 腥臭的药一勺一勺灌进了李渊的嘴中。 所有人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李承乾更是紧张的出了一身汗。 李渊若是崩了,那他也就完了。 正文 247章:无碍 李渊若是没了,决然有人说是被李承乾气死的。 这个帽子谁都背不起。 所以李渊万万不能有事。 李承乾心里不停的在祈祷,而孙思邈在将药全都灌进李渊嘴里之后,迅速放下碗,抓起李渊的手腕,聚精会神的把起了脉。 殿内安静异常,此刻,所有人呼吸都为之一轻。 李承乾满头大汗之余左手死死抓着椅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孙思邈。 这位见惯了大风大浪救人无数的活神仙,现在也是紧张的一脑门汗。 从他拧成一团的眉头来看,估计李渊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李承乾的心仿佛都要跳出胸膛。 一息...十息... 须臾过后,孙思邈突然长出一口气。 随着他的眉宇一舒展,李承乾也松开了抓着椅背的手。 “先生,如何?” “殿下放心,已过险关,在服几服药这一劫也就过了,但上皇身子犹如被蚕食的腐木一般,以后切忌要忌酒戒色,补阳之物万万不可在食,若是能安心静养余年,还可享余寿,但若还像之前一般,恐怕不过数载...”孙思邈擦了擦汗道。 听到没事了,殿内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高士德更是仿佛绝处逢生一般,喜极而泣跪地道:“多谢孙先生。” 孙思邈连忙扶起高士德自谦道:“医者,救死扶伤本分已。” 这是真正有大义之人。 李承乾庄重行礼道:“在这种关头能不徇私心施以援手,承乾拜谢老先生。” “殿下折煞草民了。”孙思邈连忙回了一礼。 客套一番之后,李承乾厉声对着高士德道:“将宫里给祖父开壮阳之方的那些太医全都拿下,还有,宫里一共有多少女人?” 高士德颤颤巍巍道:“回..回殿下,共有一百七十三人。” “未有子嗣者,全部遣出宫,以后不得在召一人进宫。”李承乾冷冷道。 “殿下..此事老奴.....”高士德一番为难之色。 在没有子嗣的那些女人中,得李渊钟爱者不在少数。 如今要是遣返出宫了,那等李渊好了之后,高士德那还有活路... 李承乾见他面色苦闷,转而道:“你将人统计出来即可,孤派人负责此事。” 高士德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道:“诺,老奴多谢殿下体谅。” 李承乾摆摆手,高士德连忙下去统计人数。 这事必须得在李渊没有苏醒过来之前干完。 ........ “先生,可否在宫中多待几日?”李承乾轻声至李渊榻前,对着正拔除银针的孙思邈小声道。 “这是自然,草民身为医者自然要待之患者无虞。” 李承乾松了一口气,对着孙思邈又行一礼,而后对着一太监道:“先生在宫中这几日,以亲王之礼待之,务必要照顾好了。” “诺。”太监应了一声,多看了几眼孙思邈。 在宫中待了半晌,等到李渊彻底稳定之后,李承乾才放心的回了都督府。 “怎么样,祖父如何?”见李承乾一脸倦意,姜熙月急忙问道。 “没事了,修养一段就好了。” 姜熙月松了一口气。 李渊生病这一段时间,他们二人可谓是寝食难安,如今雨过天晴,终于是安心的吃了顿饭。 “婚事准备的如何了?”李承乾问道。 “都准备好了,等三位姑姑到了之后,即可成亲。” 李承乾点点头,又问了问详细情况之后,便传来了周方。 这位政务副监周大人,现在的位置很是尴尬。 公事上,李承乾更加信任魏征和高圣智,周方现在在府衙负责的都是杂事。 私底下,大家都嘲讽他为隐监。 新政推行之后,原先的秩序规矩纷纷被打破。 李承乾通过提拔小吏以及将招贤馆诸人分配各地的方式,牢牢掌握住了政权。 如今灵州上下,称声仅遵太子令也不为过。 周方之前也表露过遵从李承乾吩咐的意思。 但可惜,李承乾视而不见。 他需要有人给李世民通风报信,毕竟若是将李世民插在灵州的钉子全都拔了,那皇帝定然是会多心的。 所以周方只能这么尴尬下去。 今儿个李承乾突然私召他,周方觉得怕是没什么好事。 到了都督府之后,果不其然。 看着手中一众妃嫔的名单,周方心里一阵苦涩。 “周大人,此事就交给你了,对于这些女人可以给予适当补偿,若是有人闹事你也不要有何顾虑,有什么事孤给你担着。”李承乾一边回着李世民询问李渊病情的书信,一边吩咐道。 周方暗叹一口气,应道:“诺,殿下放心。” 听他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苦涩,李承乾停笔抬头道:“不要多想,孤也是将你视为自己人的,你与其他人,只是分工不同,明白吗?” “明白,殿下放心,臣一定将此事办妥当。”周方激动道。 李承乾笑了笑,接着写起了信。 站在都督府大门口,周方顿觉雄心万丈。 哈哈哈.... 一通大笑之后,周方扬长而去。 门口值岗的一队士卒,一头雾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这位周大人是受什么刺激了。 ........ 行宫。 在高士德的帮助下,李渊所有的妃嫔都被集合了起来。 这些女人现在皆是一副惶惶不安之色。 周方扫了一眼,而后就点起了名。 没有子嗣的,有一百一十多人,听到要遣送她们出宫之后,这些人立马嚎啕大哭了起来。 周方也不知道她们是高兴还是伤心,反正大手一挥,就令王昂派人护送她们回去收拾行李。 灵美人进宫也三年了,她的姿色也算不错,李渊有一段时间特别沉迷于她。 但奈何肚子就是一直没有反应。 此番被遣送出宫,她很是伤心,能从一农家女到如今,她可谓是付出了许多。 如今所有的一切,一夕之间成了镜花水月,灵美人可谓是恨透了那该死的太子。 正当她在心里诅咒李承乾的时候,宋美人哭哭戚戚的跑了进来。 “妹妹啊....” 看着好姐妹,灵美人也是潸然泪下。 她们二人都是一个村的,也是一起进的宫,进宫之后,两人互相扶持,历经风雨才走到了今天这步,结果没曾想,分别居然来的这么突然。 二人抱头痛哭,齐齐诅咒着李承乾不得好死。 正文 248章:三位公主 “孙卿可真是医家圣手啊,这次多亏了孙卿了。”转危为安的李渊坐在床沿边,含情脉脉的看着孙思邈。 那等眼神,可谓是腻歪到了极致,孙思邈都不敢与之对视。 “陛下缪赞了。” “孙卿啊,朕册你为太医令,爵神农候,食邑一千户,以后就留在宫中如何?”李渊小心翼翼道。 鬼门关前走一遭,李渊可谓是后怕不已,这次幸好是孙思邈刚好巡游到了灵州,要不然,估计他就要凉凉了。 年龄大了,以后定然少不了个头痛脑热,身边有孙思邈这样的神医在,李渊才能放心呐。 所以他上来就封侯,食邑千户,这可谓是大手笔了。 但可惜,孙思邈志在天下。 他的志向是走遍天下治万民,高官俸禄,对孙思邈这种有着崇高志向的人来说,啥都不是。 “陛下好意草民心领了,但草民只求及天下百姓已绵薄之力。” 瞅着孙思邈直接婉拒,李渊立马就急了,正想在提高待遇的时候,李承乾进来了。 “孙儿,拜见祖父。” 李渊看了眼李承乾,二话不说直接躺在了床上。 李承乾也不等李渊说什么,直接起身道:“祖父,明日三位皇姑就要到灵州了,婚典定在了后日,祖父可还有何吩咐?” 藏身与纱帐后的李渊张张嘴想说什么,但随后又闭上了嘴不言语。 等了几息见没反应,李承乾行礼道:“祖父若是觉得有什么不妥,让高公公来通知孙儿便是,孙儿事务繁忙,先行告退了。” 看着李承乾的背影,孙思邈连忙追了出去。 “殿下...” “先生。”李承乾行了一礼。 孙思邈回了一礼道:“殿下,如今太上皇已经无忧,草民可否....” “先生可是要请辞?”李承乾笑呵呵的打断道。 “是,草民来灵州是为了游走行医,所以...” “先生!”李承乾再次打断道:“就在宫中如何?” “草民志在济世救人,还请殿下成全。”孙思邈躬身行礼认真道。 这位药王,不论品德还是医术,都令人无比尊敬。 于公于私,李承乾都不想就这么放走他。 高官俸禄对这位无用,能打动他的,只有济世万民。 李承乾扶起孙思邈,问道:“先生自开皇年间便游走行医至今,不知,可救了多少人?” “这...”孙思邈不解其意,犹豫道:“应有数万人。” “先生如若留在灵州,孤可一日便让你诊万人。”李承乾此刻的语气神态,犹如传销大师一般。 如此轻浮的话,令孙思邈淡淡一笑:“殿下是在说笑不成。” “孤可在灵州建一医学院,先生想招多少人就招多少人,一应学杂皆由孤承担,待他们学成之时,孤在灵州各州县皆设一诊所,先生如今仅凭一人一脚,终其一生,又能走多远又能救几人?” 李承乾的话如道响雷一般,震的孙思邈一脸惊愕。 看了眼呆愣的老先生,李承乾接着画饼道:“孔圣弟子三千贤者七十二,所以如今天下皆儒,先生何不做医之孙圣?待先生桃李满天下时,万民可还会无医可看?” 太子的这个饼很香很大,孙思邈咽起了口水。 他以前也有过这番心思,所以在开皇年间,杨坚征召他出任国子监博士的时候,孙思邈欣然接受。 原本以为可以传医济世,结果没曾想,国子监那群世家子们却是本末倒置。 孙思邈失望之余辞官归隐终南山。 如今李承乾让他可以自主招生,并且还负责食杂,孙思邈心动了。 “殿下所言,可是真心?” 瞅着孙思邈怀疑不确信的样子,李承乾立马认真道:“先生放心,孤一字一言,海枯石烂亦不变。” 孙思邈感动了。 只见他双眼微红,对着李承乾庄重的行了一大礼。 “十日之后,灵州政务书院便会举行公试,到时候,定有许多落榜书生,先生到时可以去看看。” 孙思邈点点头,看着李承乾的背影,又是情不自禁的行了一礼。 ....... 翌日。 经过两个月的长途跋涉,庞大的下嫁队伍终于到了灵州城。 即将步入冬季的灵州显得荒芜了许多。 但仍旧让远道而来的这三位公主震撼不已。 这三位皇姑,虽然跟李承乾差不多大,但人家毕竟辈分在哪摆着,所以李承乾亲自与城门口相迎。 “侄儿承乾,拜见三位姑母。” “太子多礼了。” 互行一礼后,李承乾特意多看了房龄两眼,从面相上看,这位七姑就不是个省心的人啊。 李承乾心里对秦怀玉一阵同情。 “侄儿已在府里备下宴席,三位姑母请。” 年龄稍大的万春正想拒绝,房龄直接道:“你手下那三人可也在?特别是那秦怀玉,姑母我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呢,不是什么歪瓜裂枣吧。” “七妹!”万春口气严厉道:“未成亲不得见,这点规矩你都不懂吗?” 房龄一脸不耐烦,年龄稍小的九江好言相劝两句,还被她反训了几句。 李承乾暗叹一口气,出来圆场道:“七姑放心,怀玉在我灵州是出了名的俊俏。” 一番吹嘘过后,房龄喜笑颜开。 万春无奈的摇摇:“都督府我等就不去了,数年未见父皇,该直接去拜见父皇才是。” 说着说着,万春眼角就流下了泪水,九江同样眼含热泪,唯有房龄还是副无所谓的样子。 先去拜见李渊,合情合理。 李承乾也不多说,令李叔伯将李靖他们带去西大营后,他亲自陪着这三位皇姑进了宫。 李渊虽然病情好转了,但他的脸色依旧很难看。 父女数年未见,见李渊突然苍老至厮,这三位立马泪流满面。 哪怕就是刚刚一副无所谓的房龄,也是哭的鼻涕眼泪一大把。 看着人家父女四人抱头痛哭,李承乾无奈之余又显尴尬。 索性直接告退去了西大营。 前来灵州受训的这数百军士,由李靖亲自带队。 要不是还要护送这三位公主,他们早就到灵州了。 路上折腾了两个月,这些人也都累了个够呛。 等李承乾赶到西大营的时候,这些人已经呼声震天,只有李靖恭候着李承乾。 正文 249章:李靖 “臣,参见殿下。” 对于这位老将,李承乾也很敬重,未等李靖行礼便一把拖住道:“国公多礼了,一路上护送三位皇姑辛苦了。” “殿下言重了。” 李承乾笑了笑,见李靖手掌冰冷,连忙令人架起了火盆。 两人围着火盆对向而坐,看着逐渐变白的木炭,李承乾叹道:“长安一别不过两载,国公消沉许多啊。” 李靖苦笑两声,转而道:“殿下,河间郡王半路突染疾病,所以又返回了长安,陛下交代婚事由您全权主持,这是圣旨。” 李承乾看了两眼后就收了起来,笑叹道:“孤这皇叔可真是命苦啊,好不容易能出来散散心了,可惜,没曾想老天爷却这么不给面子。” 李靖笑着摇摇头。 满朝文武,也就李孝恭和他同病相怜了。 闲聊一番过后,李靖说起了正事:“殿下,此次来灵州受训,陛下吩咐,由李叔伯将军亲自负责。” 李世民这番安排,在李承乾的预料之中。 “父皇是不是还吩咐士卒不得随意外出,不得与我灵州军混编。” 李靖点点头,也不好多说什么。 李承乾笑了笑,沉默几息后,转而道:“国公既然来灵州了,不如帮孤一个忙如何?” “殿下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我灵州军现在中高级军官,大部分出自孤从长安带来的那一营金吾卫,余下者皆为灵州各地之主将,而低级军官也多是从普通士卒提拔起来的。 中高级能力良莠不济,低级军官没有什么实战经验,我灵州军可谓是外强中干。” 李承乾诉了一通苦后,恳求道:“国公可否传授他们一些战场经验?” “这.....”李靖面露为难之色。 李承乾说是传授战场经验,但这战事自古以来就跟兵法相连。 传经验就要讲兵法,李靖倒也不是想搞什么技不外传海不露底千两黄金不卖道。 他也想让自己这一身本事后继有人。 但是,若没有李世民首肯,李靖实在不敢啊。 皇帝为什么选择他带队来灵州? 不就是因为他是出了名的中立分子吗? 中立,那就不会被拉拢,不会被拉拢,皇帝才会放心。 若是现在答应李承乾,那皇帝定然就会不放心了,皇帝若是不放心了,李靖害怕啊.... “殿下,此事,臣不敢私应。” 一个巧妙的“私”字,让李靖谁也不得罪。 他的想法,李承乾心里一清二楚。 这位大唐军神按后世的说法,那就是个纯粹的职业军人。 纯粹的军人不参与政治。 这是李靖奉行的准则。 所以这事,还得李世民先点头。 李承乾虽然预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但还是失望的叹了口气。 “是孤唐突了,以后有机会,孤在向父皇请旨吧。”李承乾毫无芥蒂的笑了笑。 又聊几句之后,李承乾见李靖面有疲惫之色,随即便起身告辞。 出了西大营,李承乾也未回都督府,直接去了军纪部。 “臣参见殿下。” 郭家宏的身后跟着一堆人,李承乾看了一眼,他连忙挥退了一余人等。 到了公房之后,屋内的人同样都被清了出去。 这种架势,引的军机部众人议论纷纷。 但谁都不知道李承乾跟郭家宏到底在议论什么。 李叔伯看着紧闭的屋门,心里一阵揣测。 半个时辰之后,李承乾扬长而去。 郭家宏随即便令李叔伯带几个普通士卒前往西大营。 随同的,还有军务司派给李靖的几个勤务兵。 李叔伯虽然疑惑,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就这样带着人去了西大营。 而李靖对这几个勤务兵,则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带队的军务司少尉谷得之,按照上面交代的说辞,一番好言相劝之后,李靖才算是勉强留下了他们。 不过从这位代国公的眼神来看,估计心里面对他们是十分堤防。 ....... 但不管怎么说,人总算是留下了,郭家宏很快就派人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李承乾。 正在嘱咐执失思力三人的李承乾,收到消息之后淡淡一笑。 “行了,该说的都说了,你们三人回去好好准备吧,明日婚典,可别搞出什么笑话来。” 三人应了一声。 执失思力和秦怀玉看起来都很高兴,唯独尉迟宝林,这个往日没心没肺的小黑子,现在眉宇间却带着淡淡的忧愁。 李承乾独留下了尉迟宝林,不解道:“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殿下,成亲不是还要拜高堂吗?我爹他们没来,怎么拜高堂?”尉迟宝林愁闷道。 唉..... 李承乾长叹一口气,同情道:“你知道娶公主,为什么被称为尚公主吗?” 尉迟宝林一脸懵,不解的摇了摇头。 李承乾本想给他解释一二,但张了张嘴,随即只是一声无力的长叹。 “回去吧,明日你就知道了。” 尉迟宝林一头雾水,连房遗爱在身后叫他都没有听到。 看着跟得了失魂症一样的小黑子,房二也是一头雾水。 “殿下,尉迟宝林怎么了?” 李承乾摇了摇头,招招手未多说什么。 待房遗爱凑过来之后,在他耳边一阵低语。 “额..殿下,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房遗爱眉头紧皱,十分不解道。 “那那么多为什么,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便是。” 房遗爱认真的点了点头,立马跑回了家。 ...... 入夜,李承乾让姜熙月以介绍婚典流程的名义,将三个公主叫来了都督府。 正当她们聊得起兴的时候,房遗爱跑进来道:“殿下,人抓住了,就在殿外。” “好!”李承乾起身一脸激动之色道:“将她给我做成人彘,再去传令魏征,以后胆敢有此行径者,全都做成人彘,不管是什么身份,哪怕就是贵为公主也不能免刑。” “诺。” 房遗爱大应一声,待他出去没多久之后,便响起了渗人的惨叫声。 万春公主听得头皮发麻,不解道:“出了何事?” “皇姑不用害怕,就是抓到了一通奸之人罢了。”李承乾笑呵呵的,搞得屋内几人皆是一头雾水。 又商议一会之后,这几人便告辞要回行宫,待三人行到前院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越往前走,这股味道便浓烈,直到三人看到一水缸后,想到李承乾所说的人彘,三人立马吐了出来。 缸中只露出脑袋的那女子,听到动静之后,声音如鬼魂般嘶哑道:“救....救我..救” 空洞的声音,让房龄一声惨叫,直接吓晕了过去。 李承乾见此立马训斥道:“房遗爱,你干什么吃的,还不快把这人彘带下去。” 房遗爱势大力沉,抱起水缸就一溜烟的跑出了都督府,到了门外后,立马将水缸中的女子拉了出来。 “没事吧。” 看着湿透的夫人,房遗爱有点心猿意马。 正文 250章:冬季 皇家的婚礼枯燥泛味又冗长。 像木偶般走完一番无趣的流程之后,尉迟宝林总算明白了昨日李承乾所说的意思。 拜高堂?呵呵..... 公主也是天潢贵胄,能让她跪的,只有皇家之人。 别说拜高堂了,就是想叫几个手下好友来热闹热闹都不行。 这所谓的尚公主,其实就跟入赘没有什么区别。 不仅三妻六妾不可能了,还要遵守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规矩。 连想亲热,都得在专门的日子才行。 尉迟宝林现在无比后悔... 若是知道这样,说什么他也不当这驸马。 小黑子看着精心准备的婚房,越想越委屈,最终,竟低声抽泣了起来。 坐在床边的九江都懵了... 按道理该哭的应该是她这个出嫁的弱女子,结果没曾想,五大三粗的夫君竟然先哭了起来。 走对方的路,让对方无路可走。 九江手足无措片刻之后,鼓足勇气走到小黑子旁边,如母亲安慰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用柔夷轻轻抚摸起了他圆滚滚的脑袋。 二人虽然不熟,但这一番举动,令小黑子立马想到了他娘,情绪崩溃的小黑子抱住九江便放声痛哭了起来。 洞房花烛夜,夫妻二人抱头痛哭,也算是独树一帜了。 九江公主府内,嚎声震天。 万春公主府内,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唯有房龄公主府,却是噼里啪啦的一阵打砸声。 秦怀玉是个老实人,而房龄最喜欺负老实人。 在被折腾的精疲力尽之后,秦怀玉想到了李承乾对他说的话,于是,老实人爆发了。 “你敢冲我扔东西?”房龄看着地下破碎的茶盏,恼怒的对着秦怀玉一阵厮打。 本来有点心虚的秦怀玉彻底被打出了火气,忍不住的一掌将房龄打在了地上。 “公...你...”秦怀玉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说什么,想扶房龄,但又不敢。 打公主,这可是重罪。 原以为闯大祸了,结果没曾想,房龄却坐在地上妩媚道:“讨厌...” 看她那娇羞的样子,秦怀玉突然想到了李承乾骂人的一句话:好贱啊............ 翌日。 在街头巷尾依旧谈论着昨日婚典盛况的时候,王安石的老部下,原东阳城副将岳智广,提着大包小包,叩响了王府的大门。 宪兵司监军纪,这是个得罪人的活,王安石自出任宪兵司司正之后,就慢慢没了朋友。 休沐在家的王安石,听到管家说有旧友来拜访,当下便觉得岳智广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本不想见,但顾念往日同甘共苦的情谊,王安石还是令管家将他带到了中堂。 “将军。”一起在东阳城共事数载,看到老领导后,岳智广立马激动的行礼。 经过在西大营两个月的受训,他的军礼,现在可谓是标准无比。 看着老部下如今的变化,王安石也很欣慰:“坐坐坐,别客气。” 一轮茶水过后,两人说起了前程往事。 说着说着,岳智广轻叹一口气,悄悄观察着王安石的脸色道:“将军,从明日开始,巡防营就要奔赴各地了。” 王安石饮口茶,平淡问道:“你是接着回东阳城,还是被分到了其他地方?” “我留守灵州,出任灵州巡防营校尉。” “这好事啊,出任灵州营主将,你这算是升官了啊,今日留下吃饭,我给你庆祝。”王安石笑呵呵道。 岳智广也笑了笑,但笑容中却带着满满的苦涩。 他们这四个关隘的守军,原本是最为精锐的边军,现成却退居二线成了守备军。 岳智广不想混吃等死,他也想立功光宗耀祖。 “将军,你我相交数载,卑职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我不想混吃等死,将军能不能帮帮忙,将我调去一师或者二师?” 王安石放下茶盏叹气道:“智广啊,你我交情匪浅,要是其他的事我绝对没二话,但此事,我也无能为力啊,我主管宪兵司,这要让其他人知道了,我也...” “唉,你要体谅我之不易啊。” 岳智广面色一苦,起身拱手道:“大人见谅,是卑职唐突了。” 王安石摆摆手,安抚两句之后,岳智广便借故告辞。 看着昔日属下的身影,又是一阵无力的长叹。 ....... 随着巡防营开拔各地接替防务之后,一师二师也随即开始成建制集结。 按照李承乾的命令,他们将以团为单位驻守主要城池。 刚刚大婚的三人,也不得不告别新婚娇妻返回军中。 临出发之际,李承乾独召执失思力面授机宜数个时辰。 随着各部纷纷到位,灵州,再次步入了冬季。 当第一场初雪落下之后,各地纷纷彻底停工。 修路的阿史那特等一众突厥人,也迎来了三个多月的长假。 虽然这些突厥人都不想回去,但没办法,工地已经停工了,他们不想回也得回。 于是,在出发的前一天,这些突厥人纷纷进城给家里人购买礼物。 在李承乾的吩咐下,建设公司给这些突厥人悄悄发了一大笔丰厚的奖金。 钱包鼓鼓的阿史那特进城之后,就和好兄弟杜力那从城东逛到城西,大包小包买了一大堆东西。 在买的所有东西中,阿史那特觉得最贵重的,就是花了二十文所买的太子拄剑图。 一副画像卖二十文,很贵。 但阿史那特却觉得很值。 他们赚这么多的钱,皆是仰赖于画中的这位太子殿下。 回到草原之后,他要将画像供奉起来,天天向长生天祷告,以此为太子殿下祈福。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是阿史那特一人,基本上所有突厥人都买了一副画像。 这副太子拄剑图,现在可谓是灵州最为畅销的产品。 要不是今天刚好新到了一批货,他们还不一定买的到。 阿史那特心满意足之余,突然发现他的好兄弟杜力那不见了。 转身一看,原来这家伙站在刚刚经过的青楼旁发起了呆。 对于好兄弟,阿史那特十分了解,看他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阿史那特摇摇头,也未叫杜力那,独自一人回了下塌处。 许久之后,杜力那回过神,本想叫好兄弟一起进去玩玩,但阿史那特早已不见了身影。 杜力那摇摇头,随即走进了名满灵州的居香苑。 前脚他刚进去,后脚温信征便也到了居香苑的门口。 正文 251章:无语 居香苑。 在灵州众多青楼中勉强算是二等。 但就算是二等,也比长安最好的青楼强出百倍。 温信征一进来,就被这奢华的装修给震到了。 三层小楼,到处都是上好的轻纱薄帐,还铺设了最新的供暖系统,一进来,温信征便觉得如沐春风。 台上竹音绕耳,琴声翠翠,薄纱舞姬翩翩起舞。 台上众人把酒吟诗,高谈阔论。 要不是有正事,温信征也真想放纵一回。 “客官,是要在大厅还是要去包间啊?”小厮一边接过温信征的大衣,一边笑呵呵的问道。 “我找陈万增先生。” 一听陈万增,小厮笑容更甚:“先生跟我来。” 温信征跟着小厮一路上到三楼。 三楼皆是包间,温信征经过一间的时候,透过半掩的木门扫了一眼,里面装修的可谓是比皇宫还要奢华啊。 温信征在制律处的工作,就是协助管理这些修律士。 按照规定,修律士每隔两周都要去制律处汇报一次工作。 这个月,陈万增迟迟未来,于是,温信征便被派出来寻找他。 为了找此人,他可谓是找遍了灵州城内大大小小的青楼。 两条腿现在都感觉不是自己得了,也算是吃了一番苦头。 他累个半死,结果人家公款吃喝玩乐,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温信征也不知是该埋怨还是该羡慕了。 “先生稍等片刻,小的进去通传一声。” 作为在居香苑挥金如土的贵客,小厮非常的恭敬,见陈万增透过窗户看着大厅莫名的发着呆,他也不敢打扰,一直乖乖的在身后等着。 一刻钟之后,陈万增才感觉到了身后的小厮。 “何事?” “陈先生,来了一人说是您好友,小的将他带了上来,不知您可要见?” 陈万增眉头一皱,来灵州这大半年了,他可没交什么朋友啊。 “将他带进来。” 小厮应了一声,将温信征带进来之后,便主动退了出去。 看着这个自称是好友的陌生人,陈万增警惕的问道:“你是何人?” “陈大人,在下制律处温信征。” 陈万增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想起了这个月他还没有去制律处报道,立马拍额致歉道:“你看我这脑子,我一时竟然忘了此事,还劳烦温大人跑一趟,温大人见谅。” “无妨无妨,陈大人没什么事就好。” 一番客套之后,陈万增拉着温信征坐在桌旁闲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二人也熟络了许多。 看着陈万增浓厚的黑眼圈苍白的面色,温信征关怀道:“陈大人身体可是有所不适?你这怎么.....” 温信征指了指眼睛。 本是笑呵呵的陈万增,突然面色一苦,长叹一口气愁闷道:“哎....美人窝美人窝英雄冢啊,让温大人笑话了。” 额... 原来是虚了。 温信征心里暗自笑了笑,劝慰道:“在这青楼待着是为了工作,陈大人还是要克制一二啊。” 一听着话,陈万增突然起身站于窗前,透过玻璃看着大厅的众人,带着三分苦涩七分无奈道:“把持不住啊。” 刚喝了一口水,还未来得及咽下去的温信征直接如花洒般喷的水雾四溅。 温信征干笑两声,随后匆匆离去。 陈万增的这一番话,令他也是无话可说。 ........... 灵州府衙,会议室内。 随着各地纷纷停工,李承乾也召开了一场总结会议。 “都督,经过四个多月的赶工,灵州至宁川关路段已经完工,底下各州县独自建设段,也基本完成第一阶段计划,但盐州的进度稍显缓慢......”新任工建部部堂卫博阳指着硕大的灵州舆图一番讲解。 听完他的汇报之后,李承乾看向了税务司的太史体。 “税务情况可统计出来了?” “回都督,经过初步统计,今年税收总数为四百二十万两白银,虽然只是第一次核算,但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会议室内众人一听这个数,立马就议论纷纷了起来。 魏征直接激动道:“我灵州一州之地,竟可比得上整个江南的赋税。” “是啊,这隔以前想都不敢想,以往风调雨顺,我灵州最多也是二十多万两,短短两年,竟然翻了二十倍,殿下大才啊。”白发苍苍的胡启铆激动的起身对着李承乾行了一礼。 他这一带头,众人也紧跟着起身,纷纷行礼道:“殿下大才。” 李承乾拜拜手,笑呵呵道:“灵州能有今日之光景,皆仰赖于诸君,孤替灵州百姓谢过诸位了。” 众人瞅着李承乾对他们行礼,心中高兴之余客气道:“皆乃臣等之本分。” 一番客套,待众人落座之后,李承乾转而道:“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但这还远远不够,孤听闻有人为了低价收购田亩,居然串通当地土地局的人,将永业田更改为口分田,这种行为,要严厉打击,严厉杜绝,严厉处罚。” 三个严厉表现出了李承乾的不爽,户部孟凡平立马起身认错道:“殿下放心,臣回去就安排专人彻查此事。” 李承乾看了他一眼,又对着陈泽先道:“此事督察院也要负起责来。” “诺,臣即刻传令各州府督查厅严查。” 各部门都敲打一番后,李承乾独留下了三个政务监。 原本以为都督是要吩咐什么事,结果没曾想,李承乾背着手看着舆图发起了呆。 魏征三人面面相觑,但又不敢打扰,只得安静的候着。 一炷香后,李承乾开口道:“魏公,公试准备的如何了?” “回殿下,都已准备妥当,这次报名的学子中,两成是新入籍之人,三成是本地寒门,余下五成,都乃各地良家子。” 魏征口中的良家子,指的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大户人家。 灵州府衙的这些人,基本上家家都有子弟参加考试。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接受教育的程度,可不是寒门能比的。 李承乾开设政务书院,就是想大力提拔寒门,若是让这些良家子跟寒门一起考,他们定会占去许多名额。 思虑一二后,李承乾道:“这样吧,将良家子和寒门分开考,增加两百名额,一百名额分给良家子,一百名额分给府衙众人之子侄。” 待魏征记下之后,李承乾转而指着地图道:“回去之后做好准备,等修路的这些突厥人回去,估计用不了多久,突觉五部就会生乱。” 正文 252章:公试 突厥五部生乱? 魏征高圣智周方纷纷一愣。 自降唐以来,五部不论是对朝廷还是对灵州,都是异常恭敬。 如今李承乾居然说五部会生乱。 魏征不是太相信。 但是转而一想,李承乾好想从来不打妄语。 难不成,五部真的得了失心疯? “五部总计二十多万人,非我灵州可阻。”魏征神色严峻道:“殿下若是真的肯定五部会生乱,那应该立即往宁川关加派人手,同时速速通报朝廷。” “不错,五部若是生乱,难保西突厥不会跟着一起。”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恐是一场大战啊。” 高圣智和周方一人一句,说的魏征神色更加冷峻。 看着这三人紧张兮兮之色,李承乾笑着摆摆手:“你等误会孤的意思了,孤是说,五部会内部生乱。” 内部? 三人互相瞅了瞅,不知道李承乾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自从五部与我灵州通商以来,他们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但是,大头,却都被贵族给拿去了。” 李承乾坐在桌子上,认真道:“底层牧民辛辛苦苦放牧将牲畜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最终却只能勉强果腹,若是换成我大唐百姓,卿等觉得会如何?” “君视民如草芥,民视君如寇仇民不知有国,国不知有民。”拽了句文词后,魏征道:“若是在我大唐,百姓定然会揭竿而起。” “不错,北齐高氏便是前车之鉴。”周方附合道。 高圣智本也想显摆一番,但李承乾率先道:“君为舟,民为水,若君王只知取水作乐,那便离翻船不远了。” “殿下的意思时,五部牧民,会造反?”高圣智问道。 魏征和周方一听眉头立马一皱。 牧民一旦造反推翻现有的统治阶层,那新上台的统治者,可不一定还会甘心臣服与大唐啊。 到时候,说不准还是会大战四起啊。 “殿下,此事还是应该尽早告知朝廷,要不然,他们恐怕会....” “魏公可是担忧新上来的人会反叛?”李承乾打断道。 “不错,这事不是没发生过,前隋时,不就发生过这种事情吗?” 魏征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李承乾也不傻,他自然不会真的让这群人造反成功。 “魏公放心,孤已经令执失思力在一月之后率领一师进入草原练军。”李承乾拿起指挥棒,指着舆图道:“待五部闹的差不多之后,便出手直接镇压,到时,孤以云中都督的名义,令五部贵族前来灵州,而后将底下的牧民登记造册,彻底纳入我灵州管辖。” “将云中都督府,变为我大唐的云中郡,明年,以平川原为中心点,在东边的拓跋部,以及西边的拔野古部各建一城,到时候草原定可长久治安。” 三人这是第一次听到李承乾攻略草原的计划,当下纷纷就被震撼到了。 在草原上建成,还要将突厥人登记造册纳入灵州管辖。 这听起来非常的疯狂,但好像,又不是不可能.....以灵州现在的技术,建城没什么问题。 而这些牧民虽然不会种地,但他们放牧却是一绝。 如今灵州对皮毛牲畜的需求足够养活五部牧民了,并且,朝廷也要推广新政,如此一来,对牲畜的需求量,定然会激增。 这些牧民凭借放牧不仅能活下去,还能活的很好。 到时候推行王化,那....... 魏征三人眼睛已经开始冒起了小星星。 能平定持续千年祸患的草原,这可是青史留名的大功劳啊。 文人的最高理想,那就是当个千古名臣。 当名臣很简单,但加个千古,那就难比登天。 但现在,这份荣耀仿佛唾手可得了。 魏征突然一笑,立马道:“殿下放心,我一定做好准备工作。” 周方跟高圣智同样认真无比的保证协助魏征做好准备工作。 瞅着三人突然兴奋了起来,李承乾觉得莫名其妙。 ......... 按照李承乾预估,突厥生乱最多还有两个月,时间紧任务重,魏征三人为了自己的名臣梦,开始加班加点的坐着前期准备工作。 调拨人手,准备资金,甚至就是五部贵族的府邸,他们也已经开始着手准备。 忙来忙去,眨眼间就到了政务书院举行公试的日子。 这场考试很重要。 只要是报名的人,不论什么身份,也不论学识如何,在考试的这一天,纷纷起了个大早。 先是一番焚香沐浴,而后便是祈求先祖保佑,最后在祭拜至圣先师。 有些更甚着,将能拜的全都拜了一遍。 当然,大家还心照不宣的上了几炷香给李承乾的画像。 虽然如此做有点不合适,但为了能够顺利通过考试,众人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 “儿啊,你可一定要给爹争气啊。”贺州官想到在崔家时,为了能让贺备读书所受的种种委屈,两行清泪默默落下。 看着老父亲,贺备也不多说什么,重重的点点了头,而后便头也不回的进了书院。 此刻书院外,围了许多的人,锦衣华服者有之,粗布麻衣者有之。 但不论何种身份,皆都抱着希望自家人能够鲤鱼跃龙门的心思。 魏征见来了这么多人,为了防止这些人大声喧哗影响考试,索性直接令维持秩序的岳智广带人将他们全都驱散。 看着老爹被巡防营士卒一边驱赶,一边还眼巴巴的看着他,贺备更是打起了精神。 “所有人排好队,等会会给你们发一号牌,进去之后,按照号码牌做,明白吗?”政务书院执事潘泽之,拿着大喇叭宣读着规矩。 等他说完之后,一众学子乖乖的排好了队。 贺备很快就拿到了自己的号码牌,看着二五零这三个数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发完号码牌之后,众人开始有序进场。 这个过程很是缓慢,时不时的,还有痛哭流涕的人被士卒架出来毫不客气的扔到街上。 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众人看到这一幕,立马紧张了起来。 贺备的心也是快速跳了起来。 不安了足足半个时辰之后,直到排在他前面的一人因为夹带小抄而被架出去之后,贺备才知晓,原来这些人是因为作弊被取消了资格。 对于这种人,贺备很是鄙夷。 他的心也随即安了下来。 眨眼间,很快也就轮到了他接受检查。 负责检查的是一个小吏,他粗鲁的将贺备浑身上下都摸了一遍。 原以为这就完了,结果没曾想,这人随后就让自己脱衣服。 大庭广众之下,这实在有辱斯文啊。 贺备双拳紧握,十分纠结。 正文 253章:马周 脱还是不脱? 贺备只纠结了短短几息,而后便开始松绳解衣。 外套,内衫,一件接一件的脱下。 小吏检查的非常仔细,哪怕就是衣摆,他也要认真的摸一遍。 很快,贺备身上只剩一遮羞的里衣。 脱掉这一件,他就要坦坦荡荡的示人了。 贺备再次犹豫了... “你磨蹭什么,没看到后面还有一大堆人呢吗?不脱就走人。”小吏不耐烦道。 屋子内同样接受检查的人还有三个,余光扫了眼已经光屁股的他们,贺备心一狠,直接脱了个一干二净。 风吹蛋蛋凉.... 贺备闭着眼睛捂住了要害,心里祈祷着小吏的动作快一点。 里衣很透很薄,小吏扫了一眼之后就扔到了桌子上。 原以为这就完了,结果没曾想,随后小吏却面无表情道:“弯腰,撅屁股,掰开。” 贺备:..... 他的心态崩了。 此举实乃羞辱人也! 贺备面色潮红,下意识的就想穿衣走人,但在一刹那间,他的脑子里出现了刚刚老爹被驱赶时看向他的眼神。 想到老父亲的期待,贺备红着眼,默默地转身,弯腰,撅屁股,在掰开的一刹那,贺备抖如糠筛。 小吏扫了一眼,而后便嫌弃道:“行了,穿上衣服进去吧。” 贺备快速穿上衣服,在踏出检查房的一瞬间,终是落下了两行清泪。 ........ 经过数月的重建,政务书院占地两百多亩,虽然不算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教学楼,书馆,宿舍食堂...因有尽有。 穿过操场,贺备看着新奇的校园环境,更加坚定了要考上的信念。 瞎转悠了一圈,在开眼的同时,他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考场。 硕大的教室内,摆了四十多张木桌,贺备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桌子。 二五零... 对上号后,贺备安心坐下。 屋内还有几个人,但都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没人说话,氛围安静之余又显的严肃。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随着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慢慢的,众人开始闲聊了起来。 他们的聊天很没有营养,都在畅想着未来,贺备没兴趣参与这种无聊的话题。 正当他暗自背着经书的时候,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贺备回头一看,随即惊喜道:“二弟。” 张子风笑呵呵拱手道:“大哥。” 能在同一个考场,兄弟二人都很是兴奋,正当想要畅谈一番的时候,一个老夫子在四个士卒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看到军士,教室内立马安静了下来。 老夫子扫了一眼众人,随即宣读起了考场纪律。 待他讲完之后,四个士卒便分发起了笔墨。 为了防止作弊,李承乾可谓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拿到笔墨后大概又等了一刻钟,待响起三声钟后,四个士卒往墙角一站,最上方闭目养神的老夫子也睁开了眼。 “尔等看好了,卷宗可是未拆封过得。” 将手中装有试卷的卷宗展示一番后,老夫子开始分发试卷。 洁白的纸张夹带着墨水的芳香味,正面反面各十道题。 贺备扫了一眼题目,随即心里一喜。 除了两道律令题没有把握之外,其他的,都是洒洒水小意思。 这一次,他一定光尊耀组。 立下誓言之后,贺备提笔便写。 从动笔到停笔,这期间,贺备没有丝毫停顿。 短短两炷香的时间,他便答完了所有的题,检查一番后觉得没什么毛病之后,贺备所幸提前交卷。 将试卷装入卷宗袋,封好封口签上自己的大名之后,贺备在老夫子的注视下扬长而去。 潇洒的背影,吸引了所有考生的目光。 看着好大哥的身影,张子风十分敬佩。 ...... “儿啊,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考的如何了?”在家中等的心急的贺州官,抓住贺备的袖子急不可耐的问道。 “爹,放心,孩儿一定能光宗耀祖。”贺备自信慢慢道。 见儿子如此有信心,贺州官的心反倒是更加的不安了。 贺备回屋蒙头就睡。 随后考完试的张子风来到贺家,见好大哥睡得正香,当即也是佩服起了他的豁达。 此次参与考试者,达到了四千余人。 按照李承乾制定的流程,试卷在考生自己弥封之后,还要经历誊录、糊名两个流程,最后才会开始审阅。 繁杂的流程,很大程度上保证了公正性,但随即也增加了工作量。 魏征与一众经过严格筛查的老吏,开始没日没夜的埋头与案牍之中。 ...... 长安。 中郎将常何,此人虽然名声不显,但却颇受李世民信任。 在长安也是简在帝心的一号人物,这小日子过的也算有滋有味。 但最近几日,常何却时常唉声叹气。 原来,数日前,李世民令百官上书总结朝政得失,开始为新政做准备。 但常何一武人,也就勉强能读书写字,他那知道朝政那里好哪里坏。 眼瞅离皇帝规定上折子的日子越来越近,常何愁的整日叹气。 但今儿个,这位常大人却是喜笑颜开。 “马周啊马周,你可算帮了我一大忙了。”常何对着自己的门客一阵褒扬。 马周淡淡一笑,自谦道:“大人过赞了,食君之禄解君之忧,此乃.....” 一通拽词,听的常何云里雾里。 “我这就进宫,等我回来咱们...咱们...”常何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一番后,笑呵呵道:“等我回来咱们再把酒言欢。” “那周就恭候大人了。”马周拱手道。 常何大笑两声,两人有说有笑的到了门口。 待下人牵来马,常何正要起身时,突然传来一股浓郁的肉香味,常何的肚子随之咕咕一叫。 循着味道一瞧,嗨,街角居然有人摆摊卖肉汤。 常何当即就不高兴道:“将他们快快赶走。” 马周看了一眼摆摊的那几人,点点了头。 常何马鞭一挥,便匆匆的进了宫。 待他走后,马周悠哉哉的走向了那肉汤铺子。 “你家这肉汤味道闻着不错啊。” 马周深吸一口气,随即坐在了矮桌旁。 摆摊的几人互相瞅了一眼后,一老板打扮的汉子笑呵呵道:“郎君可要尝尝,某这肉汤可是有祖传秘方。” “哦?”马周来了兴致道:“来来来,给我来一碗尝尝。” 老板一边盛汤一边不自信道:“郎君看着颇为面熟,好像似曾相识一般。” 对这等搭讪的话,马周也未理会,只是笑了笑。 “郎君,可是姓马名周字宾王....”老板将汤放下试探道。 “你怎么知道?”马周不解的看向了这精壮的老板,心里忍不住的纳闷道:莫非真的是故人? 正文 254章:消失的马周 “陛下,常大人求见。” 李世明正看着长孙顺德上的折子,头也不抬道:“让他进来。” 苏宁默然行礼,几息之后,便将常何带了进来。 “臣,常何参见陛下。” 对于爱将,李世明还是非常给面子的,当即放下折子笑呵呵道:“进宫有何事啊?” “陛下前几日令臣等总结朝政得失,臣总结好了。”常何满面春分道。 “哦?”李世明心里不解。 总结好了递到中书省就完了啊,他怎么还特意来交给自己呢? 并且对于常何,李世明十分了解,此人提刀砍杀那是一绝,但握笔杆子那就跟要他命一样。 如今不仅写出来了,还主动来交给自己,并且还一脸得意之色。 这里面,怕是有事啊... 李世明心里百般想法,但也不多说,直接道:“呈上来,朕倒要看看你这莽夫能有何高见。” 常何笑吟吟的将折子递给了苏宁。 他笃定皇帝看完折子后一定会大惊失色,从此之后绝然对他刮目相看...... 常何心里一阵YY,仿佛即将迎娶白富美而后走上人生巅峰一般。 李世民见他一脸猥琐之色,心里更为好奇,接过折子便认真的看了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折子里所列的种种得失,非大才之人不可写,李世民非常肯定,这折子绝然不是出自常何之手。 “这奏疏出自何人之手?”李世民激动道。 常何笑容一滞。 刚刚皇帝一副如获至宝的样子正让他觉得爽歪歪呢,没想到转而就被看穿了。 皇帝眼睛这么毒辣,怪让人失望的。 “陛下真乃慧眼如炬,此折,是臣府内一门客所书。” “哦,他叫何名字,多大了,此刻人在哪?”李世民犹如发春般饥不可耐道。 皇帝丝毫不掩饰他的兴奋,这让常何是既嫉妒又羡慕啊。 唉... 常何暗叹一口气,一边发誓回去要多读书,一边道:“回陛下,此人名唤马周,今年二十有一,此刻就在臣府中。” “好,哈哈哈。”李世民拍桌而起,吓了众人一跳。 “快快快,你去将他带来” 说完之后,李世民又觉得不妥,这样不足以表达他对这马周的重视,随即又改口道:“苏宁,你跟着一起去,见到那马周之后,立刻将他带进宫里来。” 皇帝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兴奋了,看来这马周,是要迎来一场大富贵了呀。 常何带着苏宁马不停蹄,一溜烟的就赶回了家里,在路过街角的时候,看着已经毫无踪迹的肉摊,马周办事之利落,令常何心里还有点不舍。 “苏公公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叫他。” “不不不,我跟你一起去。” 起了攀附心思的苏宁,笑呵呵的跟着常何到了后院。 隔往常,常何也就推门而进了,但今天,他却颇有礼貌的敲起了门:“马老弟,马老弟...” 叫了两声没有反应,常何开门一看,屋内空空如也,哪有马周的身影。 “公公稍等片刻。”笑呵呵的对着苏宁说完后,常何放开嗓子高喊道:“管家,管家...” “老爷!” “马老弟呢?没在府里吗?” 管家一头雾水,不解道:“老爷,那位马老弟啊?” “马周!” 老爷什么时候开始跟这酒鬼称兄道弟了。 管家想不明白道:“老爷,你前脚走他后脚就出去了,而后便一直未回来。” “哎呀!”常何记得跺脚,连忙对着苏宁道:“苏公公,这马周喜饮酒,可能是跑出去喝酒了,我就这派人去找他。” “那我便先回宫了,常大人尽快吧。” “是是是,我就这将人全都派出去。” 将苏宁送出府后,常何将府里所有的人都集合了起来,哪怕一众侍妾他都没放过。 “听好了,都赶紧去给我找马周,谁先找到马周,老爷我重重有赏。” 一众下人一听有赏,当即就兴奋了起来。 而一众侍妾对此,就显得不是那么感兴趣了。 常何武将出身,在鼓舞士气这一套上,他非常的熟络,当即就道:“你们也给我打起精神来,谁先找到了马周,我就跟她连睡一个月。” 一众侍妾一听,立马飞速的跑出了府。 硕大的宅子瞬间空无一人。 常何着急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每过去一息,他这心便急躁一分。 宫内的李世民同样如此,见苏宁一人回来,他可谓是失望至极。 “你快去传令,让金吾卫也派人去城中各青楼酒肆找。” “诺!” 苏宁连口气都来不及喘,便又匆匆赶往了金吾卫军衙。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数千金吾卫在城中到处找起了那名为马周之人。 一时之间,长安热闹非凡,大家都好奇这马周到底是何方人物,能让皇帝这般费劲。 在纷纷扰扰流言蜚语中,三天的时间眨眼而逝。 在这三天中,找到了无数马周,但皆不是李世民想要的那个马周。 那个他认为有经天纬地之才的马周,却仿佛突然消失了一般。 哪怕将长安城翻了好几遍,愣是找不到他的一丝踪迹。 要不是有常府的人作证,李世民都怀疑常何是不是在逗自己玩。 这等大才之人却惊鸿一显,此举,就如美人撩拨心弦后便悄然离去一般,令人心痒之余又着实惋惜。 “贼老天,为何如此戏朕乎!”李世民对着老天爷一通破口大骂,而后便不甘心的下令停止寻找马周。 而此刻,令皇帝心心念念的马周,也正在心里破口大骂。 他怎么也没想到,肉汤铺那几个面相友善的人,居然在他喝汤的时候突然动手打晕他,并且还将他绑出了城。 看这架势,是要绑票勒索赎金了。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这群歹人着实胆大包天啊。 但可惜,他无亲无友孤身一人,这群歹人怕是要白忙活一场了。 到时收不到赎金,他们应该会一刀直接了解了自己吧。 这贼老天,对他可真是无比残忍啊! 马周心里一阵凄凉。 听到车内没了动静,沈垂川连忙推开车厢门看了一眼,见马周两个眼睛还在一眨一眨的,他这才放了心。 正文 255章:鲤鱼跃龙门 “儿啊,你去看吧,爹...爹走不动了。”贺州官结结巴巴道。 今天是出考试成绩的日子,一大早,祭拜完祖先之后,贺州官就拉着贺备赶来了书院。 但越靠近书院,他这腿越抖。 看着老爹这般模样,原本心里觉得十拿九稳的贺备,也忍不住开始紧张了起来。 “爹,放心!” 贺备说完之后,便鼓足勇气走向了百米开完的书院。 告示墙旁已经围了一大堆的人。 有人放声大笑,有人放声痛哭。 这番景象,更是让贺备的心直接跳到了嗓子眼。 “大哥!”本就紧张到极致的贺备,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二..二弟!”看着张子风,贺备强颜欢笑道。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而后便结伴往告示墙走去。 大大的红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名字,两人睁大眼睛,从下往上扫去。 看着看着,张子风突然大声激动道:“有我,有我....” 贺备看了眼好兄弟,还没等他说恭喜呢,张子风又面色一苦道:“不是我?” “怎么了?”一会说是一会又说不是,贺备十分不解。 “号码不对,中的是361号,我是265号。” 贺备仔细一看,名字后面的号码还真不对:“没事,这不还有上半部分呢吗。” 张子风点点头,随后又认真的看了起来。 视野越往上,名字越大号码越清晰,但这兄弟二人的心也越来越沉。 当看到最上面的三甲后,张子风忍着悲痛,强笑道:“恭喜大哥了,名列榜首,以后定要一番大作为。” 贺备也没想到自己能名列榜首,好像做梦一般,他下意识的就想笑,但随即又反应了过来,叹口气宽慰道:“二弟,别伤心,大不了下次在考。” 张子风苦涩的点点头,随即故作潇洒道:“小弟没事,走,小弟做东,今日给大哥好好庆祝一番,你我兄弟二人不醉不归。” 本来应该回去庆祝的,但为了宽慰好兄弟,贺备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兄弟二人心情各异,从人群中挤出来,正准备直奔酒楼的时候,书院内突然出来一小吏,使劲敲了几下铜锣后,高声道:“没考上的听好了,灵州医学院也开始招生了,只要参加过政务书院考试的,都能免试入学,有兴趣的,就进来报名了。” 医学院? 不管是中榜还是没中榜的,现在都是一头雾水,灵州啥时候有了个医学院的。 “先生,这医学院在哪啊?”有人大声问道。 小吏看了眼憨憨的提问书生,解释道:“灵州医学院,当然是在灵州了,告诉你们,医学院的祭酒,可是孙思邈孙老神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要想报名的就抓紧了。” 一听孙思邈的大名,众人立马纷纷议论了起来。 这位孙老神仙可不仅只是医术高超,他更是有名的博学大儒,能拜在这种人的门下,可遇不可求啊。 当即,许多人便纷纷冲进了书院里,其中有不少,还是中榜之人。 “大哥,小弟今日是不能跟你庆祝了,咱们改日吧。”张子风说完,便也跟着冲了进去。 贺备摇摇头,终于是笑了出来。 “爹!” 虽然看不清百米开外的儿子的脸色,但听这声音,肯定是没问题了,贺州官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直接痛哭了起来,周遭的人纷纷不解的看向了这老汉。 “爹,你...” “没事没事,儿啊,可是中了?” 看着老爹又期望又不敢信的眼神,贺备自豪的点头道:“不仅中了,我还是榜首。” “好好好,祖宗庇佑啊。”贺州官跟疯了一般放声大叫了起来。 “爹,这大街上你..”看着周遭人投来的眼神,贺备尴尬的拉了拉老爹。 “走!”贺州官抹了把眼泪,高兴道:“走,去最好的酒楼,今儿,定要好好庆祝一番,哈哈哈...” 贺州官的笑声很是嚣张,引的众人纷纷侧目。 而像贺州官这般低调的,还是少数。 大部分寒门出身的人,那是又放鞭炮又敲锣击鼓的,恨不得让全灵州的人都知道,他家有人过了初试。 热闹了两天之后,政务书院举行了第二轮策试。 这一次,贺州官就不像初试那般顺遂了。 磨磨蹭蹭,一直到时间所剩无几的时候,他才勉强答完交了卷。 原以为这次是要凉了,结果没曾想,他居然依旧榜上有名,虽然排名垫底,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挺过了这一关。 现在,他可以说大半个身子已经挤进了门内,只差临门一脚了。 只要渡过面试这一劫,他也就越过龙门了。 贺备很紧张。 煎熬了整整两日之后,在一个灰蒙蒙的清晨,他独自一人,穿着贺州官花了大价钱给做的新衣,心情沉重的前往了书院。 从刚开始的四千多人,到现在只剩下了七百多人。 这竞争可谓是激烈无比。 负责面试的,有十个人。 贺备也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偏偏抽到了魏征。 这位魏大人,在灵州可谓是大名鼎鼎,贺备心里更加的紧张。 他们这一组,七十多个人,贺备排在第二十五个,一早晨的时间,他前面的人都折戟沉沙。 魏征,连着淘汰了二十四人,这让余下的人,心全都跳到了嗓子眼。 自己是会成为第一个通过的人,还是会成为第二十五个淘汰的人? 一阵胡思乱想之后,贺备推开了重似千斤的木门。 看着略显紧张的这学子,魏征看了看贺备的资料后,淡笑道:“不要紧张,你叫贺备,是新入籍人?” “是。”魏征的和善,令贺备心神稍安。 “你是从长安来,你父亲以前是崔家的管家?” “是。” “那你就说说世家吧,你觉得世族如何?” 贺备看了看魏征,又看了看他身旁的两个老夫子,结结巴巴的说起了他对世族的理解。 刚开始还有点紧张的贺备,越说越轻松,身为崔氏家奴,他对世族的理解很深,贺备讲了很多,也很凌乱,但魏征听得很认真。 待他讲完之后,魏征跟着两个老夫子一阵低语,然后冲着贺备挥挥手。 “在这把名字签上,这是入学书,拿好了,七日之后便会开学,可别迟到了。” 贺备颤抖的接过入学书。 这薄薄的一张纸,却能令他却泪流不止。 浑浑噩噩的走出屋子后,贺备哭的更加悲伤,其他人一看他这样子,当即心里更加的紧张。 正文 256章:不安的马周 “殿下,这是入学之人的名单。” 接过魏征递来的名单看了一眼,李承乾佯装疑惑道:“孤听闻魏公之子也是饱读诗书之人,怎么这一次没有参加考试啊?” “殿下,老臣身为书院祭酒,自应避嫌。”魏征正色道。 “卿难道没听过举贤不避亲?”李承乾温怒道。 “老臣....”魏征苦笑两声,告罪道:“殿下见谅。” “以叔玉兄的学问,若是参加考试定是十拿九稳,将他的名字加上去吧,要是有人说什么,就让他来找孤。”李承乾不容置疑道。 “多谢殿下恩泽。” 李承乾能这么给面子,令魏征很是感动。 之前魏叔玉自己偷偷报了名,魏征知道后,直接擅自划掉了他的名字。 因为这件事,魏夫人已经连着好几天不让他上床睡了。 现在好了,回去终于能交代了。 他也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魏征心满意足的回了家。 看着他轻快的步伐,李承乾摇摇头。 也不知怎的,唐之朝臣,官职越高惧内者越多,文有房玄龄,魏征等人,武有尉迟敬德和秦琼等人。 这惧内之风,仿佛在唐朝是种流行文化一般。 李承乾既觉得纳闷,也觉得好笑。 “殿下,娘娘说您该就寝了。”胡女官淡淡道。 听到就寝,太子殿下立感脑袋生痛。 姜熙月最近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可谓是欲求不满,李承乾是真怕了。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啊。 近日他已经有点脚步虚浮了,在这么下去,恐怕.... “孤还有公务未处理完,告诉娘娘让她早点睡吧,孤今日就睡书房了。” 李承乾随意拿起一副处理完的公函,佯装认真的看了起来。 胡女官也不多说什么,行了一礼后,便悄然退下。 正当李承乾以为逃过一劫,刚松一口气的时候,胡女官却是又去而复返:“殿下,娘娘说了,她等您,多晚都等。” 李承乾:...... “孤说了公务繁忙,等孤作甚,告诉她,让她早点睡吧。”李承乾怒道。 “你忙你的,我不打扰你。”姜熙月如鬼魅般突然闯了进来。 李承乾怒色瞬散,轻叹一口气,放下公函便沉默不言的回了后院。 ......... 镇抚司。 “大人。”沈垂川看到分别许久的万朝均后,满脸激动之色。 “嗯,面色红润,看来在长安过得还不错。”面对亲信,万朝均也不像对其他人那般一直冷着脸。 他笑呵呵样子,令沈垂川心里一暖。 寒暄几句,了解了一番长安的情况之后,万朝均问道:“人可带来了?” “回大人,人就在门外。” “好,这事你们办的不错,过两日我向都督给你们请功。” “谢大人。” 沈垂川引着万朝均到了侧门外,看到角落的马车,万朝均推开厢门看了一眼。 李承乾点名要的这人,看起来也没什么出奇之处啊。 “一路若有照顾不周之处,马兄弟多多见谅,我等也是奉命行事。”万朝均告罪道。 虽然想不明白,但既然能得太子看重,那此人以后定然前途无量,这样的人物,能不得罪最好就不要得罪。 马周不认识万朝均,但从他的气质来看,此人在灵州估计也是一号人物。 原以为这些人是绑匪,没想到他们居然是灵州的人。 这么一号人物,却对自己这么客气,那就说明他上面还有人。 而放眼天下,谁不知道灵州是太子的地盘。 难不成是太子下令将他绑来了灵州? 但他跟太子素未谋面,太子让人将自己绑来灵州作甚?而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并且还知道自己在常何家,要知道,他到长安不过才半月有余啊。 这事,处处透露着诡异。 马周百思不得其解。 ...... 都督府。 “殿下,万大人求见。”朴二郎禀道。 李承乾本来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苦涩至极的补药,一听万朝均来了,立马捏住鼻子忍住不适,直接一饮而尽。 “让...让他进来。” 面色狰狞的李承乾,在万朝均进来之际,立马恢复正常。 “臣参见殿下。” “可是人带来了?”李承乾急切道。 “是,就在门外。” “好,哈哈。”李承乾大笑道:“干得不错,回去之后好好犒赏诸人。” “诺。”万朝均躬身行礼,随后转而道:“殿下,属下令人搭上了观政团的一厨子,几番试探,这厨子仿佛也不简单。” “你的意思,他是眼线?” “臣虽然不敢肯定,但有很大可能。” 李承乾笑容一敛,深思几息后:“把人都撤回来吧,这观政团不盯了。” “明白,臣告退。” 万朝均退下后,颇为不安的马周就被带了进来。 这位未来的大唐名相,现在还十分的青涩,李承乾多看了两眼,他便立马低下了头。 马周低着头惴惴不安。 李承乾则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这样沉默了十几息之后,马周打破沉默,主动行礼道:“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汝名讳马周,字宾王,清河茌平人士,年幼为孤,武德年间出仕,受博州助教,孤说的可对?”李承乾淡笑道。 马周一听这话,心里更加的紧张了起来。 这位太子不仅知道自己,还十分了解他的过往,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马周虽然也自觉自己是个大才之人,但他毕竟毫无名气,太子怎么将他了解的一清二楚。 这实在太让人害怕了。 “是,不知殿下怎么知道草民的。”马周硬着头皮问道。 李承乾淡淡一笑,装叉道:“孤能掐会算,我不仅知道你,我还知晓你幼时曾勾搭过寡妇,从而被领里乡情所嫌弃。” 马周:.... 这一刹那,马周脑瓜子嗡嗡的,这种事李承乾都知晓,难不成,这位太子真的会算天命。 着实恐怖至极,令人心生敬畏啊。 人最害怕的,就是在他人面前没有秘密,马周现在,对李承乾可谓是敬若神明。 “你也不用紧张,年少放浪嘛,孤能理解。”李承乾起身靠在桌子上,双手抱胸笑呵呵道:“有那么句话说得好,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马周都懵了,搞不清楚这位太子到底是想做什么。 正文 257章:懂自己的人 马周是个放荡不羁的人。 但在今儿,面对笑眯眯的李承乾,他却像是耗子见到猫一般。 着实是让人又不安又害怕啊。 “殿..殿下让人将草民带来灵州,是?”马周小心翼翼道。 李承乾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问道:“你初仕博州助教,为何每日饮酒,不尽教学之责?” “草民..草民.....”摸不透李承乾的心思,马周哪敢回话,结结巴巴半响,愣是蹦不出一句话来。 换谁看到他现在这副胆小甚微的样子,都不会想到,此人以后会成为一代名相。 此情此景,果真是应了那句话啊:莫欺少年穷,莫辱少年志。 “你可是觉得,当一小小助教,有辱你之才华?” 嘶! 马周倒吸一口冷气。 这太子竟然连他心里的想法都知道,天底下竟然有这等人,莫不成这皇家之人真乃上天之子? 见马周一副胆寒的模样,李承乾心里十分满意。 这位马宾王,是个非常有性格的人,李承乾令人将他绑来灵州,他心里定然很不爽,若是不让他心生敬畏,会很难收服他。 对这个京漂的典范,李承乾还是很看重的。 “孤知道你有才华,以后就在灵州如何?孤给你一个施展才华的平台,以后出将入相也不无可能。” 马周抬起头,呆呆的望向了李承乾。 这位陌生的太子,居然能看出他有才华,如此懂自己的人,还是第一次碰到。 自觉一腔抱负无处施展的马周,立马湿了眼,他没有犹豫,直接行大礼,拜道:“臣马周,参见殿下。” “宾王多礼了。”李承乾连忙扶起马周,笑呵呵道:“孤能得宾王,辛哉!以后,你就出任孤的秘书监,协助孤理政。” “臣遵令。” “哈哈哈,孤知晓你是个嗜酒之人,刚好我灵州盛产佳酿,今日,你我君臣二人不醉不归。”李承乾兴致勃勃道:“朴二郎,去将酒窖最好的酒取来。” “诺。”见李承乾如此开心,朴二郎也非常的高兴。 都督府的酒窖,那可谓是佳酿无数,马周喝的非常起兴,期间,还拉着李承乾说起了新政目前的弊端。 原以为他说的是醉话,结果没曾想,李承乾是越听越觉有理,连忙令人记下来传给了魏征。 此人没来过灵州,仅凭听闻就能有如此犀利的见解,果真不是俗人啊。 怪不得人家历史上能从一普通京漂最后混到***总理这一级别,就这见识,就这智商,李承乾那是佩服无比啊。 ...... 在这君臣二人把酒言欢的时候,远在长安的李世民正独自喝着闷酒,看着马周所上的时政疏议,皇帝陛下那是十分不甘心啊。 这等大才,怎么就突然离他远去了呢。 恼怒之下,李世民突然想到了刚刚征召入朝的袁天罡。 此人在民间名声很大,人人皆传他可算尽天下事。 李世民突然又升起了一股希望:“苏宁,去将袁天罡和李淳风叫来。” 这两位不仅在后世有名,在如今大唐,那也是名声响当当的主,但再有名气,在皇帝面前,那也只是个弟弟。 一听皇帝召,正在探讨天文地理的二人,连忙赶往了两仪殿。 “臣等,参见陛下。” 袁天罡和李淳风不解一身酒气的皇帝,怎么突然间想起他们两个太史局的小透明了。 “免礼,赐座。” 两人落座之后,皇帝也不多说什么,仍旧一杯一杯饮着酒,李淳风和袁天罡一头雾水。 过了一刻钟之后,中郎将常何姗姗来迟,李世民吩咐了两句,常何连忙将马周的生辰告诉了这两位算无遗漏之人。 “两位卿家,此人对我大唐至关重要,若能算出他的行踪,朕重重有赏。” 袁天罡和李淳风一听,表现的机会来了,两忙就共同算了起来。 只见二人手指掐来掐去,随着他们俩越掐越快,皇帝的心也越跳越快。 殿内异常的安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李淳风和袁天罡纳气收功,对视一眼后,由袁天罡道:“陛下,据臣等二人推算,此人气游西北,并且隐隐还有龙气庇佑。” 西北?龙气? 李世民皱眉。 放眼西北,可称得上有龙气者,那就只有灵州的李渊和李承乾了。 这马周,难不成是跑去了灵州? 李世民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就在皇帝犹豫的时候,常何站了出来:“陛下,这马周倒还真有可能去了灵州。” 嗯? 见皇帝不解,常何连忙解释道:“这马周喜爱饮酒,在臣府中时,时常说着灵州佳酿如何,说不定他因为贪酒,所以....” 李世民一副恍然大悟之色,越琢磨越觉得常何说的有道理,历来有大才者,无不性情古怪,如此行径倒也说得通。 “两位爱卿,劳烦你们就和常何跑一趟灵州吧,不论如何,一定要寻到此人。” 袁天罡和李淳风没有犹豫,直接道:“臣遵旨。” ......... 马周并不知道皇帝居然如此看重他,不过可能知道了也无所谓,在皇帝和太子之间,他一定选择李承乾。 毕竟第一个懂自己的人,才是最为宝贵的。 马周出任秘书监已经好几天了,对于工作,他也逐渐熟络。 今天,是政务书院入学的日子,李承乾特令他来代表自己出席入学典礼。 看着在台上,对着一众学子侃侃而谈的魏征和孙思邈,马周都觉得好似在做梦一般。 数日之前,他还只是一小小的门客,现在,居然也能和这些名声在外的人坐在一起了。 这老天爷对他,终是不算太差。 马周心里暗自笑了笑,随即起身,从孙思邈手中接过大喇叭,开始了他自己的演讲。 台上的马周和台下的这些学子都差不多大。 同样的年纪,人家就能代表都督来讲话了,而他们,还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学子,可真是羡煞众人啊。 众学子心里一阵羡慕。 贺备也不例外,看着马周,他暗自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终有一天,他也要成为这样的人。 ..... 出席完开学典礼之后,马周连忙赶回了都督府,今天,他还要陪着李承乾出席一场重要的军事会议。 正文 258章:军事会议 军机部,会议室内。 李承乾突然召开全体会议,令各司头头脑脑们都十分不解。 并且半个时辰之前,近卫团的人还接管了军机部的防务。 这种架势,可从来没有过。 一时之间,军机部可谓是风雨欲来风满楼。 众人的心尖上,皆弥漫着不安。 对于手下的议论纷纷,郭家宏既不掺和也不制止,他老老实实的闭目养神。 身为掌门人,大家一看他这样子,明显就是知道内幕。 但众人不管是直接发问还是旁敲侧击,这位部堂大人就是一点风都不透漏,这让军机部诸人更是觉得怕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就在他们瞎捉摸之际,李承乾带着马周推门而进。 “起立!” 卫兵的声音很是响亮,所有人立马起身。 马周还是第一次接触灵州军事,看着身着黑色制服,同步而起的诸人,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 “都坐吧。” 各自落座之后,原以为就要步入正题了,结果没曾想,李承乾只是扶着下巴,一句话也不说。 众人纷纷用余光扫向了部堂郭家宏。 而郭家宏虽然知晓今天开会的目的,但李承乾现在是个什么意思,他也是搞不明白。 太子的眼神一直飘向门外,难不成,是在等人? 正待郭家宏揣测之时,走廊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步伐矫健,蹬地有声.. 光从这脚步声就能听出,来者,定然是久经沙场。 而李承乾听到这脚步声之后,更是微微一笑。 众人不解之时,就听门口卫兵高声道:“代国公到!” 代国公?李靖? 这位大唐军神的名号,这些人还是知晓的。 但李靖是朝廷之人啊,他又不是灵州的人,太子叫此人来军机部作甚? 众人更加不明白李承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李叔伯看着一身灵州军服的李靖,心里更是疑惑。 他是从西大营直接赶回来的,回来之前,他还给李靖说了一声,那个时候,这位代国公可没说他也要来军机部啊,况且,这种内部会议,李靖为什么要来? 在李叔伯瞎想之际,李承乾已经起身主动迎向了李靖。 “国公能以国事为先,孤先谢过国公了。”李承乾躬身行礼道。 “殿下折煞臣了。”李靖苦涩一笑,连忙回礼。 这种场合,他应该是万万不能来的,但是,李承乾说突厥要反,面对事关国运之事,李靖也顾不上玩什么明哲保身了。 “国公,坐。”李承乾亲自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了自己的一旁。 能和李承乾并坐,这算是莫大的荣耀了,诸人羡慕的看向了李靖,唯有李叔伯的眉头越来越皱。 “殿下,臣站着就行。” “事权紧急,国公还搞这些俗礼作甚。”李承乾强拉硬的将李靖按在了椅子上。 李靖反抗也不敢反抗,可谓是如坐针毡。 “诸位,今日召集你等,是有大事要宣布。” 众人纷纷打起了精神,李承乾扫了一眼他们,缓缓道:“孤收到信息,突厥五部即将生内乱,若是处理不当,对我灵州乃至对大唐来说,都是一场危劫。” “殿下,消息可确信?”作战司司正储德升紧张道。 “消息绝对可靠。”负责军情司的于德龙收到李承乾的眼神,连忙背书道。 “要是这样的话,那该立马叫一师回来据守宁川关啊。” “是啊,一师才一万多人,突厥人若是对一师下手,那后果不堪想象。” “依我看,不仅要叫一师回来,还得立令二师东上,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也好接应。” “不错,我觉得...” “.........” 听到突厥会生乱,诸人立马纷纷议论了起来。 不过言语间虽然说的颇为严重,但眉宇之中,却带着隐隐的喜色。 突厥生乱,对他们这些武人来说,那就是好事啊。 有仗打,才好升官发财啊。 看着手下人兴奋了起来,李承乾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武人好战,这也是把双刃剑啊。 压了压手后,众人纷纷闭嘴,李承乾接着道:“你等可听清楚孤说的话了?孤说的是突厥五部会内部生乱,记住,是内部。” 诸人一愣。 见他们不解,李承乾也不绕弯子了,直接道:“从目前收到的消息,孤确定,五部牧民很有可能会造反,孤下令一师前去草原练军,也是为此早做准备。” “今日召集你等,也是为了让你们做好准备。” 李承乾说完之后,郭家宏起身站在舆图旁道:“草原若是真的生乱,一师便会直接前去镇压,到时,盐州宁州境内,所有巡防营都要做好准备,若是有什么问题,随时前出草原的准备,卢司正,你可明白?” 卢伯友起身大声道:“明白。” 郭家宏点点头,接着布置起了早已制定好的计划。 待他分派好任务之后,李承乾对着李靖问道:“代国公,你觉得可还有何疏漏?” 李靖起身站在舆图前,认真看了几息后,指向平川原的位置道:“殿下计划之中,为何对这弥兰部没有应对之策?” “国公有所不知,当初拓跋部歼灭了弥兰部大部青壮,现在弥兰部满打满算四千多人,其中青壮更是只有区区八百多人,他们没有什么威胁,并且....” 李承乾一通解释过后,李靖点点头,随即站在舆图旁不在多言。 “任务都交代给你等了,谁要是到时候掉了链子,可别怪孤不讲情面。” “诺。”众人起身大应。 这种气势,令李靖很是欣赏。 “为了不走露风声,孤会暂时留下近卫团,还有,此次行动,孤令代国公李靖为总指挥,国公之令,就是孤之令,明白吗?” “明白,谨遵国公令。” 嘶! 李靖心口一痛。 这话要是让李世民听去,他可没有好果子吃啊。 “殿下,臣认为..” “散会。” 李承乾知道李靖要说什么,当即便先赶走了众人。 离出门之际,李叔伯深深的看了眼李靖。 “殿下令臣为总指挥,实乃不妥,臣对灵州军事丝毫不了解,上不解下,下不知上,此乃兵家大忌。”李靖急匆匆道。 李承乾此举,可谓是害苦他了。 正文 259章:李靖 原以为叫自己来只是查缺补漏,结果没曾想,李承乾居然来了这么一手。 早知如此,说什么他也不来这军机部。 等皇帝知道他和灵州军勾搭在一起了,定会对他生出猜疑。 李靖心里这个苦啊... “国公勿忧,我灵州军虽然军制不同,但作战体系还是没什么区别的,孤相信国公。”李承乾说着,便含情脉脉的抓住了李靖的手。 君上对臣子示好到这种地步,可以说是非常的给面了。 若是在推辞,那就有点不识抬举了。 李靖轻叹一口气,抽出手行礼道:“臣遵令。” “好!”李承乾大笑一声,拉着李靖至舆图前道:“执失思力部此刻位于嵇察河南岸,距离最近的拓跋部百里,距离其他四部,少则三百里多则五百里,待五部生乱之后,具体怎么安排皆由国公做主。” “我灵州骑兵不多,目前成建制的只有一个骑兵团,孤已经令他们在宁川关静候国公,草原之事,皆仰仗李公了。” 李承乾神色恭敬,又行一礼。 李靖连忙回礼道:“殿下放心,臣定已国事为先。” 这位军神的职业操守和职业素养,李承乾还是信得过的。 当即,便亲自将他礼送出门。 大门外,二人互行一礼后,李靖便扬长而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李承乾淡淡一笑。 来灵州易,想走,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去叫你们团长来。” 门口的卫兵应了一声,连忙去寻乐宝晋。 能出任近卫团团长,足以表明李承乾对他的信任。 一番耳语过后,乐宝晋正色道:“殿下放心,末将明白。” 李承乾点点头,随即又赶往了府衙。 ...... 入夜。 深思了一天的李叔伯思来想去,觉得此事还是应该告知皇帝一声,五部生乱不是小事,并且,李靖现在也是让人琢磨不透。 李叔伯想要通风报信,但李承乾早已下令未的令不得擅自外出。 这个信不好报啊... 俗话说,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半个时辰之后,他还真想出了一个主意。 李叔伯匆匆写了一封亲笔信,而后佯装身体不适,一边咳嗽一边离开了公房。 咳咳咳.... 在大门口站岗的两个近卫军士卒,看着逐渐走来的李叔伯,对视一眼后,一人站出拦住了他:“大人,没有通行令不得外出。” 咳咳..李叔伯干咳两声,虚弱道:“我有旧疾,每天都需按时吃药,劳烦你们跑一趟,令我家管家将药送来如何?” “这...”站出的士卒一脸为难之色。 李叔伯见此,又卖力的咳了两下,鼻涕眼泪立马全都流了出来。 另一个士卒一看,连忙对着同伴道:“算了,让这位大人先回去吃药吧。” 李叔伯心里一喜,道了声谢后,便连忙离开了军机部。 待他走后,乐宝晋也从门房走了出来。 看着逐渐被路灯拉长的影子,这位近卫团长冷笑连连。 ....... 宁川关。 “李将军。”骑兵团团长郭杰神色激动,犹如见到偶像一般。 他这一激动,脸上的伤疤更显狰狞,哪怕是见惯了残躯断臂的李靖,都下意识的一愣。 “你部有多少人?” “回将军,三千余人。” 李靖点点头,吩咐道:“去让你的人做好准备,等会便出关前往草原。” “诺。” 郭杰走后,李靖又对着宁川关守将吩咐道:“我等走后,你等要打起精神来,要时刻做好突厥人兵临城下的准备。” “是,大人放心。”守将干脆了当的应道。 灵州军上上下下,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之风,李靖对此很是满意。 待郭杰点齐兵马之后,李靖婉拒了守将让他留宿一晚的好意,带着人直接奔往了执失思力部的位置。 一师安营扎寨的地点,正是当初李承乾遇袭的位置。 今天的夜色不错,许多士卒还是第一次来草原,所以纷纷钻出了帐篷,欣赏起了月色。 在草原赏月,别有一番风味。 正当大家一边赏月一边吹牛的时候,地面,突然开始微微震动。 刹那间,许多人还以为是地龙翻身,但随后,立马有人惊吼道:“敌袭,集合!” 得益于往日严苛的训练,短短几分钟,所有人便做好了战斗准备。 虽然是个临时营地,但不管是寨墙拒马还是箭楼瞭望塔,一个都不缺。虽然称不上有多坚固,但抵挡住骑兵第一波攻击,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而骑兵一旦没有了冲击性,那便不足为虑。 所以执失思力倒也没有多么担心,他更好奇来的是什么人。 是突厥五部,还是自己人? 正待执失思力思索之际,一道红光划破天空,随后又像烟花一般绽放。 砰的一声,爆炸声很响。 许多鸟兽被吓得纷纷尖叫。 看到号箭,众人松了一口气。 但执失思力还是不敢大意,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一师的弓弩手也纷纷弯弓搭箭,一旦有什么不对,立马就将来者射成筛子。 瞭望塔上的执失思力眼睛眨也不敢眨,认真的盯着传来动静的方向。 几千匹马快速奔跑,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产生的共振,令瞭望塔都抖了起来。 执失思力死死抓住围栏,心也再次跳到了嗓子眼。 当月光照亮第一个从夜幕中闯出来的骑士后,执失思力的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核对一番手续之后,骑兵团便被放了进来。 看着这些风尘仆仆的骑士,执失思力正纳闷呢,突然看到了李靖的身影。 对于这位大唐军神,他可谓是既敬畏又仰慕,当即便连忙行礼道:“执失思力,见过代国公。” 李靖跳下马,淡笑道:“执失将军多礼了。” 寒暄几句之后,李靖便将李承乾的手令递给了执失思力。 看了几眼,确定无误之后,执失思力换成军礼,再次行礼道:“末将谨遵国公吩咐。” 礼仪的变化,代表身份的变化,李靖也不在客气,直接问道:“五部情况如何?” “现在还没什么情况,据殿下推测,应该还要等个十几日....” 听完执失思力所说的情况后,李靖取出随身舆图,看了几息之后,下令道:“传令下去,让所有人即可收拾,天亮之间务必开拔。” “将军,去哪啊?”执失思力不解道。 李靖没多说,直接指向了地图上的一点。 正文 260章:草原 平川原是个好地方。 方圆四百里之内,地势平坦牧草肥美,流淌而过的嵇察河支流,水势平缓鱼获丰富,最重要的是,周遭还有四座高山阻挡着寒风。 到了冬天,他们也不用在担心暴风雪。 称平川原为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自从被李承乾安置在这里之后,弥兰部众人可谓是过得风生水起。 牲畜不用多操心,自己便长的越来越茁壮。 弥兰部的牛羊,现在可谓是驰名灵州。 远道而来的灵州商人,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 而他们的身后,还有李承乾这杆大旗在,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来抢他们。 弥兰部现在,按照后世的说法,那就是步入了小***活。 这种神仙般的日子,令弥兰部众人越来越仰慕灵州。 所以,在可汗弥兰陵川给自己取了一个汉人名字林川之后,弥兰部皆以穿汉衣说汉话取汉名为荣。 族人主动汉化,令可汗林川非常的开心,于是,他大手一挥,花了大价钱,给每家都发了一副李承乾的画像。 也正是从这之后,弥兰部诸人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早晨起来之后,先给李承乾得画像上三炷香。 林川也有这个习惯,在他看来,给李承乾祈福,就是在给自己祈福。 若是没有了李承乾,那弥兰部立马就会被五部吞个一干二净。 所以,他上香的时候无比虔诚,不管是何人,都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但今儿个,正当林川默念着祈祷词的时候,突然一个牧民一脸惊恐的跑进来,结结巴巴道:“可…可汗…阴……阴…阴兵,漫天遍野的阴兵。” 看着舌头打结面色苍白的牧民,林川强压住心中的火气,冷冷道:“什么阴兵,好好说!” 他这一吼,吓得牧民面色更加苍白,嘴张了半天,愣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恼怒的林川,直接解下灵州产的皮带,作势就要抽他。 吓傻的牧民躲都不知道躲,眼瞅着就要被暴揍一顿的时候,又一个牧民跑了进来。 他同样是一脸害怕之色,下巴抖个不停道:“可汗,鬼…鬼……鬼军!” 这个时候,林川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又是鬼军又是阴兵的,这都抽的什么风。 林川麻溜的系上皮带,推开两个吓傻的牧民,大步走出了汗篷。 帐篷外,弥兰部的一众牧民,有跪在地上冲着长生天祈祷的,有瘫坐在地直接吓蒙的,也有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 而林川,也是直接傻了眼。 此刻,弥兰部营地外,突然出现了一群不知是人是鬼的生物。 他们步伐一致,每迈出一步,脚下的土地就随之震动一次。 震动过后,便会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这种沉闷的声音,仿佛胸口压了一块大石一般,让人喘不过气。 这些着黑甲戴鬼面的士卒,仿佛真的是从地狱中跑出来的阴兵一般。 在这么一个雾蒙蒙的清晨,突然出现这么一群人,怪不得弥兰部众人会被吓傻。 林川本来也被吓了个不轻,要不是看到了高高举起的黑狼旗,他早都撒丫子跑路了。 灵州军的旗帜,林川还是知道的。 “都赶紧给我起来,来的是太子麾下的灵州军,都速速去宰羊杀牛,王师远道而来,我们一定要招待好了。” 林川在族内还是非常有威望的,一听他这么说,众人立马放了心。 …… “将军,那便是弥兰部了。” 执失思力指向了几百米开外的弥兰部营地。 李靖看了一眼,随即下令道:“停止前进,就在此地扎营。” 急行军一夜的众士卒,拖着疲惫的身躯,开始扎营搭帐。 中军大帐率先搭起,李靖前脚刚进去,后脚执失思力便进来禀道:“将军,弥兰部首领弥兰陵川求见。” “带他进来。” 李靖的屁股刚刚坐到椅子上,林川就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 他没想到此次带兵的居然是李靖。 这位大唐军神,就是他们的克星。 月于灭突厥,三千轻骑破王城…… 战功赫赫的背后,是无数倒在他刀下的突厥人。 面对这样的人,林川丝毫不敢与之对视,低着头结结巴巴道:“弥…弥兰部首领林川,见过将军。” “林川可汗免礼,我军来此是为练军,尔等不必紧张。”见林川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李靖笑呵呵的宽慰道。 “是是是,小的已经备下了酒席,还请将军赏脸移步。” “酒席就免了,行军一夜吾也困乏了,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在意我等。” 林川本想在劝劝,但见李靖的确一脸疲惫之色,也不敢再多说,客套了几句之后,就立马告退。 出了中军大帐之后,他才长松一口气。 刚才李靖虽然笑呵呵的,但他的心,情不自禁的就提到了嗓子眼。 “执失将军,我已令族人杀牛宰羊,等会让他们送来可好?”林川小心翼翼的问道。 执失思力也是突厥人,他心里清楚林川在想什么。 若是不收的话,恐怕此人心里会多有不安。 “那便多谢可汗了。” 林川立马笑呵呵道:“不谢不谢,都自己人。” 为了劳军,弥兰部这次可是出了大血了,牛羊一宰,就宰了整整一天。 等到李靖睡醒之后,空气中弥漫着肉香。 知晓缘由之后,他也只是苦笑着摇摇头,而后便令人送去了一些蔬果粮油。 这一番举动,倒是让林川觉得李靖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 灵州军一万多人深入草原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五部知晓之后,立马紧张了起来。 派兵来草原,是李承乾的意思,还是李世民的意思,谁都不知道。 五部可汗一琢磨,纷纷借着劳军的名义前来打探消息。 这不打探还好,一打探更是吓得夜不能寐。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次带兵的,居然是李靖。 这个杀神,只要来了草原,哪次不是杀得横尸万里。 如今寒冬腊月,他带兵来草原上练军,这着实让人不太敢信啊。 李靖越是拍着胸脯保证没什么事,五部之人就越是心惊胆战。 草原上空,顿时弥漫起了不安的味道。 就在众人不安的时候,被派到灵州修路的这几万人,也纷纷返回了各自的部族。 ......离开拓跋部不过数月,但阿史那特却仿佛恍若隔世。 看着脏兮兮的族人,闻着空气中的粪便味,他真想立刻带着妻儿离开这里。 正当阿史那特暗自盘算的时候,拓跋元带着一众人迎了出来。 返回拓跋部的这些人,虽然心里百感万千,但下意识的还是感到了畏惧,连忙跪地行礼:“可汗!” “哈哈哈,都快快起来。”拓跋元和蔼可亲道:“你等去灵州修路,辛苦了....” 拓跋元一通夸赞,夸的众人晕头晃脑的。 许多人直接感动的落了泪,觉得他们的可汗,变成了一个好人。 而阿史那特心里却是有了堤防。 短短数月,拓跋元这性子变得也太快了吧..说完好话之后,拓跋元又是令人宰牛宰羊大摆宴席,甚至还拿出了自己珍藏的好酒。 这让阿史那特更是觉得不对劲,他想到了在灵州听过的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原来盛气凌人的贵族们,现在纷纷跟个大善人一样,拓跋部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和谐过。 众人一直欢歌载舞到了深夜,而后在逐渐散去。 回到自家帐篷之后,阿史那特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看着妻儿兴冲冲的拆着他带回来的包裹,阿史那特觉得很是幸福。 在一番运动过后,阿史那特取出钱袋,仔细数了一遍交给着妻子道:“将钱收好,过几日咱们便离开拓跋部,以后就在灵州生活,你可不知道,灵州.....” 阿史那特口中的灵州,就跟天上的仙宫一般,听得妻子眼睛里也冒起了小星星。 两人一直聊到了后边夜,然后才意犹未尽的睡去。 翌日。 在阿史那特睡得正香的时候,帐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声。 早早便起床的妻子,慌张的叫醒阿史那特道:“不好了,可汗令人来收钱了。” “收什么钱?”阿史那特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句,随后便蹭的一下坐起。 “拓丽娜,快把钱藏起来。” 阿史那特一边穿衣服,一边让妻子连忙将钱藏起来。 帐篷内有一鼹鼠洞,拓丽娜刚将钱袋塞进去,立马便闯进来了两个人。 一看是可汗本部亲卫,阿史那特连忙将妻子护在了身后。 “阿史那特,将可汗的钱交出来吧。” “什……什么可汗的钱,我哪有胆子拿可汗的钱。”阿史那特揣着明白装糊涂道。 亲卫甲冷笑一声,直接点明道:“是可汗让你去灵州修路的,你赚的钱自然就是可汗的,不过可汗说了,可以准许你留下两成,赶紧将钱拿出来吧。” 阿史那特听到这话,心中一阵怒火。 要是没去灵州,他也觉得这样没毛病。 突厥的社会等级秩序,就跟狼群一般。 捕到猎物,自然是要狼王先吃。 以前觉得理所应当的事情,现在却让他非常的愤怒。 这是他的血汗钱,凭什么就要直接交给拓拔元。 阿史那特压着怒火道:“我将钱全都买了东西了,不信你们看。” 看着阿史那特指向了角落的一众包裹,亲卫甲和亲卫乙对视一眼,嘲讽道:“可汗早已经知道你们赚了多少钱了,还是快点拿出来吧,不然,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阿史那特一愣,搞不清楚这两个亲卫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拓拔元,怎么会知道他们赚了多少钱? 正文 261章:想去灵州的众人 阿史那特还是不相信这两个可汗亲卫的话。 当即仍旧嘴硬道:“我的确是全都买东西了。”说着,生怕这两人不信,阿史那特连忙从包袱中掏出一精美的瓷碗道:“灵州的东西可贵了,这一个碗就一百多文....” 亲卫甲从他手中接过碗,认真端详一二后,手一松,碗便掉落在了地上。 幸好是草地,瓷碗只是翻了几圈,并没有破碎。 阿史那特刚松一口气,下一秒,就见亲卫甲猛的抽出刀将瓷碗劈成了两半。 “你们....” 阿史那特红着眼握紧了拳头。 亲卫甲直接将刀尖顶在了他的鼻尖上,厉声道:“你想造反不成?” 拓丽娜见此,连忙紧紧拽住丈夫的胳膊。 感受到妻子的不安后,阿史那特不甘的松开了拳头。 见到他低下了头,亲卫甲冷冷一笑,随即便和同伴搜了起来。 帐篷很快就被翻了个七零八落,阿史那特给妻儿买的首饰玉佩,也都落到了这两个亲卫的手里。 他们将包裹里的东西全都翻了出来,值钱的,装进自己口袋里,不值钱的,便随意往地上一扔。 搜刮一番之后,只找到了十几文钱,这让两个亲卫非常的恼怒。 “钱在那,快说,要不然…”亲卫甲猥琐的看向了拓丽娜。 那等下流的眼神,是个什么意思已不用多说。 躲在阿史那特身后的拓丽娜害怕的都抖了起来。 之前还满腔怒火的阿史那特,现在却乖巧的如一个绵羊。 他从鼹鼠洞中掏出钱袋,主动交给了亲卫甲。 从始至终,他一言不发,甚至没有一丝愤怒的表情。 鼓鼓囊囊的钱袋很有重量,亲卫甲打开看了一眼后,便和同伴各抓了一把揣进了自己的口袋,而后便扬长而去。 待他们走后,拓丽娜看着一地狼藉的帐篷,一边哭,一边收拾了起来。 而阿史那特,则捡起被扔到一旁的画轴,呆呆的看起了李承乾的画像。 这位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对他们亲善有加,没有一点视他们为蛮夷的意思。 而本该是自己人的拓跋元,居然如此对待他们,简直是不把他们当人看。 两相这么一对比,阿史那特的神色逐渐变得坚毅。 “拓丽娜,收拾东西,咱们现在就去灵州。” “可...可钱都被收去了,去灵州,又能怎么办啊。” “没事,在灵州找活很容易,并且太子殿下还设有救助院,专门救助无家可归之人,不会活不下去。”阿史那特态度坚定道。 “可我们是突厥人,万一....”拓丽娜显得很是迟疑。 经她这一说,阿史那特也犹豫了起来,但随后,看着李承乾的画像,他突然想起了李承乾说过:他也是云中的都督。 “放心,太子殿下说过,他也是我们的都督,有事不会不管我们的。” 见丈夫如此坚定,拓丽娜也不在多说什么,连忙收拾起了东西。 过了一刻钟之后,同样被抢走了钱的杜力特怒气冲冲的来找自己的好兄弟诉苦,一听阿史那特要直接去灵州,他也狠下了心,决定也带着妻儿去灵州。 辛辛苦苦大半年,结果钱全都被收走了,众人本就是怨声载道,这个时候,一听有人要去灵州,这些人索性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跟着一同去。 …… 在底下牧民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拓跋部的时候,贵族们,则全都聚到了拓拔元的汗帐。 一万多人苦干半年的血汗钱,在帐中堆积成了一个小山。 面对这些泛着银光的小可爱,不论是拓跋元还是一众贵族,都是沉迷的无法自拔。 在所有人都是一脸喜色的时候,唯有拓拔部少汗拓跋宏,一脸不安之色。 “父亲,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了。” 帐内诸人一听这话,立马就有点不高兴了。 拓拔元见此直接斥道:“闭嘴,这是草原上一贯的规矩,你懂什么?” “就是,在草原上,兔子只能沦为狼的猎物,少汗如此心善,以后怎么统帅我拓拔部,唐人有句话说得好,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我拓拔部需要的,是凶狠的狼。” “听说少汗还是个雏,不如我去寻几个女人来,等少汗变成真正的男人后,就懂得草原上的规矩了。” “哈哈哈……” 众人一通夹枪带棒,话里话外都在讽刺拓跋宏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气的这位少汗冷哼一声,起身愤然离去。 待他出去的一刹那,众人又是一通大笑。 拓跋元虽然也跟着在笑,但他眼底却带着浓浓的阴冷之色。 这些人,竟然敢如此讽刺他的儿子,以后定然要找机会收拾他们一通。 拓跋元一边琢磨着收拾他们,一边笑呵呵道:“钱既然已经收上来了,那咱们就按照老规矩分?” 一听终于要分钱了,这些酋长们纷纷喜上眉梢,起身道:“遵可汗令。” “好!”拓跋元大笑两声,便令人开始按照资产科送来的工资清单统计钱财。 看着一枚又一枚的银元被装进了木箱,众人纷纷兴奋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之前愤然离席的拓跋宏又匆匆跑了进来,着急道:“父亲不好了,许多人收拾东西,说是要去灵州。” 什么? 一脸笑意的众人表情一滞。 人都走了,谁来照顾牲畜,明年又怎么接着派人去灵州修路。 没人放牧,没人去修路了,他们还怎么赚钱。 这可关乎到根本利益啊。 “好大的胆子,想造反不成。”拓跋元怒冲冲的起身道:“去将你们本部亲卫都集结起来,我看谁敢走。” 事关到赚钱大业,底下这些人比拓跋元还要急,连忙前去召集自己的人马。 拓跋部很快便号角连天。 刚刚离开营地的阿史那特等人,听到号角声后立马感觉不妙,将不重要的东西一扔,纷纷撒丫子就跑。 但两条腿怎么跑的过马? 没过几息,拓跋元就领着一众杀气腾腾的亲卫追了上来,而后就像狼群捕猎一般,将四散而逃的众人逼到了一起,有不少人,甚至还直接被射杀。 一看开始下狠手了,这些人也不敢逃了,纷纷抱头蹲在了地上。 很快,他们就犹如待宰的羔羊一般,被团团围住。 拓跋元看着这些人,提刀怒问道:“谁还敢跑?” 正文 262章:糖衣炮弹 长年累月下来,对于可汗的畏惧,众人早已深入骨髓。 拓跋元的怒吼,令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低下了头。 没人敢看他,也没人敢回话,更没人敢动。 这一刹那,牧民们仿佛又变成了温顺的羔羊。 拓跋元对他们的表现很满意,当即也不愿过多追究,直接令人将他们赶了回去。 不过为了警告这些人,他又令人将被杀的那些人的脑袋割了下来,就高高立在营中各处,让所有人时刻谨记逃跑的下场。 这几百个脑袋中,就有杜力特。 好兄弟的脑袋被竹竿顶在了几十米高的空中,几个鹫鹰你一嘴我一嘴,很快就将他叼的面目全非。 看着他空洞的眼眶,阿史那特的心也仿佛被鹫鹰撕裂了一般。 ....... 汗帐内。 一众贵族们对牧民掀起的这场小风暴丝毫不在意,他们的心思,现在都放在分钱上,在顺利的拿到了自己的钱后,众人纷纷心满意足的离去。 在他们走后,拓跋元看着两大箱银元,也是一脸陶醉之色。 看着父亲现在的样子,拓跋宏觉得很陌生。 以往,拓跋元处事公正,对族人都很是看重。 但现在,这位拓跋部的可汗,仿佛视族人为草寇一般。 族人大规模的想逃离自己的部族,这在草原上可是天大的事情,但拓跋元对此好似一点都不在意一般。 拓跋宏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 他难道不知道,要是在这么下去,族人定然会更加的离心离德吗? 要是没有了族人,拓跋部还会存在吗? 替部族未来感到担忧的拓跋宏思虑片刻后,硬着头皮站出来劝阻道:“父汗,不能在这么下去了,在这么下去,咱们拓跋部就完了。” 看着儿子一副紧张的样子,拓跋元欣慰之余,自信道:“儿啊,放心,只要掌控住本部亲卫,仅凭底下这些人,是翻不起什么大浪的。” 父亲一脸不屑的样子,让拓跋宏心里五味杂陈。 靠马刀与弓箭,今天镇的住明天镇的住,但后天呢? 狼群里,狼王若是带不来好处,只知用獠牙来维护自己的话,那迟早会被群起而攻之。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这父汗怎么就不明白呢。 拓跋宏带着失望与不解走了,看着儿子落寞的背影,拓跋元一瞬间也有了一丝迟疑,但随后,又乐呵呵的数起了银币。 贫者贪财,富者贪瘾。 赚钱是会上瘾的, 一年的时间,资产科亏损几十万两,通过高价收购的方式,令拓跋部一众贵族迅速变得富有。 一夜暴富,并且来钱容易,这些草原上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所谓贵族们,自然就会产生暴发户心理。 越贵的东西越能彰显身份,他们也不管用不用得着,只要是贵的,只要是没见过的,那就买。 买着买着,自然就会开始互相攀比,比着比着,这生活也就开始越来越奢侈。 到这个时候,这些贵族们其实已经变成了资本家。 而拓拔部,也变成了一个压榨血汗的牧场。 现在这些牧民和灵州的那些工人其实没什么不同,在贵族的眼里,他们已经不是族人了,只是赚钱工具。 以前,大家要想过好生活,那就得真刀真枪的打。 而要想打赢,那就得拼战力。 所以必须要让底下的牧民吃的好一点过得好一点,他们身强力壮了,那战力自然就变强了。 战力强,肯定就能打赢,打赢了,自然就能抢到东西。 抢到东西了,大家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过,日子好过了,这战力又会随之加强。 这便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在这种模式下,贵族和牧民,便是利益共同体。 但现在不同了,好生活用牛羊牲畜就能换来了,贵族不在需要牧民有战斗力了,那自然,贵族们就不愿意在分给牧民过多的好处。 如此一来,贵族与牧民,就从利益共同体,转变成了两个对立的阶级。 而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一旦习惯了奢侈,那生活便会越来越奢靡。 如此一来,贵族就只能不停地压榨牧民。 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在这种循环下,阶级对立便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 今天,拓拔元虽然成功的将众人逼了回来,但这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去灵州修路的那一万人,他们是不愿意被一直这么压榨下去的。 有句话说的好,当你睁眼看过世界之后,又怎会甘心屈居于井下。 这一批人,就是李承乾准备的火种。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有他们在,拓拔部的结果便早已注定。 而拓拔元对此丝毫不知,他还沉寂在李承乾的糖衣炮弹中无法自拔,殊不知,这糖衣的里面,包裹的是剧毒的砒霜。 …… 军情司一直紧盯着拓拔部。 拓拔部发生的这场小动乱,军情司的探子,很快就报给了李靖。 对于拓拔部没有直接生乱,李靖失望之余又很兴奋。 他对李承乾斩钉截铁的认定五部会生内乱,心里一直还是持怀疑态度的。 结果没曾想,这拓拔部居然还真的生乱了。 虽然是个小乱子,眨眼间就被镇压了,但人心一旦浮起来了,那可不是轻易就能压下去的。 别看拓拔部现在风平浪静,但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李靖原以为拓拔部应该会是第一个生乱的部落。 结果没曾想,拓拔部还没乱呢,咄骨部和连突赫部先乱了起来。 这两部的人口加起来只有个六万多人,为了赚钱,他们将青壮全都派去了灵州修路,如此一来,族里只剩下了一些翁寡和妇幼。 放牧的工作很繁重,许多人在高压的剥削下,要么累的重病不起,要么直接一命呜呼。 等到修路的这些人兴高采烈的回去之后,发现家里人要么没了要么起不来了,当即就怒了。 贵族根本抵挡不住这些暴怒的牧民们,很快就被杀得节节败退,情急之下,这些人如丧家之犬一般,正快速的往平川原逃来。 李靖知晓情况之后,一边令一师做好战斗准备,一边亲率骑兵团前往接应。 这些贵族虽然已经没什么用了,但他们名义上好歹是大唐的官员,若是真让他们就这么死了,那有损朝廷之威严。 正文 263章:咄突兀 咻咻咻… 几只羽箭从咄骨部可汗咄突兀的身边呼啸而过,飞行了十几米后,直接插进了冻硬的草地里。 看着埋进去半截的羽箭,咄突兀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就在刚刚,他的好兄弟连突赫部可汗连里赫,被一只箭直接爆了头,他的死样,着实是悲惨至极。 咄突兀不想死,更不想死的那么惨。 所以他玩命的抽打着身下的马。 这匹来自西域的汗血宝马,能驮着咄突兀这个二百来斤的大胖子跑出六十多里地,已经算是拼了命了。 现在咄突兀还玩命的抽打着它,可怜的马儿又咬牙坚持了五公里之后,硬生生的跑断了气。 咄突兀直接被甩了出去滚了十几米远才停了下来。 摔这么一下,很疼。 浑身的骨头都仿佛断了一般,咄突兀如泄气的气球一般,没有了一丝力气,剧烈的痛意让他真想直接晕过去。 但咄突兀又不敢晕过去。 要是晕过去的话,定然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咄突兀倾尽全身力气,用力的咬了一下舌尖。 本想只是提提神,结果没曾想,这么一咬,直接咬下来了半个舌头。 “可汗…” 看着青筋暴露一嘴血的咄突兀,仅剩的六个亲卫匆忙从马上跳了下来。 阿唔…阿吧…… 咄突兀一边吐着血沫,一边叽哩哇啦的。 六个亲卫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咄突兀情急之下倒也迸发出了几丝潜能,猛地举起软绵绵的手,指向了一旁正在大喘气的黑马。 亲卫这才明白他的意思,连忙合力抱起胖乎乎的可汗,结果没曾想,上一秒刚费力的将他放上了马,下一秒这匹黑马就直接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咄突兀又压死了一匹马,而他,也再次被摔得痛心切骨。 几个亲卫连忙去扶他,但手刚刚碰到咄突兀,就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看着被弓箭射死的几个亲卫,再看看几十米外咬牙切齿的一众追兵,咄突兀绝望的晕了过去。 这个时候晕过去倒也不错,起码砍脑袋的时候就不知道疼了。 …… 领头造反的咄柯那,看到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可汗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时候,立马就急了。 咄突兀要是就这么死了,实在太便宜他了。 咄柯那琢磨了上百个折磨他的方法,不将此人狠狠地折磨一番,难泄他心头之恨。 偻… 未等马儿完全停下,咄柯那就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几步跑到咄突兀的身边,探了一下鼻息之后,他才放了心。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咄柯那的笑容很是变态。 “咄柯那,他可还活着?”一个牧民红着眼问道。 “活着。” 一听咄突兀还活着,许多牧民纷纷跳下马抽出了刀,一副要将可汗剁成肉馅的姿态。 看着红着眼的众人,咄柯那连忙站起,护着咄突兀道:“大家听我说,就这么杀了他实在太便宜他了,不如将他带回去养好伤,然后让他亲眼看着自己身上的肉被一块一块割下来喂鹰如何?” 这么阴毒的手段,令众人短暂一愣,随后就兴奋的高呼了起来。 “好,就这么办!” “到时候再在他的身上抹上糖霜,让虫子全都钻进他的身体里。” “…………” 在众人纷纷出主意怎么折磨咄突兀的时候,自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听这动静,起码数千骑。 背叛可汗背叛部族,这在草原上是大罪,说声人人得而诛之也不为过。 虽然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但为了不节外生枝,咄柯那等人连忙抬起死沉死沉的咄突兀就准备走。 但这时,突然听到一声怒吼:“放下人。” 这一声,震得咄柯那等人心都差点跳了出来。 在他们愣神的刹那间,李靖带人及时赶到。 黑马黑甲鬼面,旗帜还是一个狰狞的狼头,面对这么一群军士,有不少人吓得腿都开始发颤。 李靖扫了一眼面色青白浑身是血的咄突兀,直接道:“你等,可是咄骨部牧民。” 众人纷纷耷拉着脑袋没人敢回话,过了几息之后,咄柯那才壮着胆子道:“是,你…你们是?” “我等乃灵州军骑兵团。” 听到灵州军,咄柯那与一众牧民立马抬起了头。 “请将军为我们做主啊。”一众牧民纷纷跪下,眼含热泪道。 咄柯那将他们所受的委屈,一咕噜的全都讲了出来。 李靖听完之后,都觉得这些贵族的确是真的该死。 “你等的冤屈,我会禀明都督,相信都督定然会为你等做主,但这咄突兀,乃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该怎么处罚,得由都督决定,你们将他交给我,我带去灵州交由都督如何?” 李靖原以为还要多费一番口舌,但没曾想,他刚说完,咄柯那就道:“好,我们相信都督。” “请都督一定给我们做主,这天杀的东西,居然让我七岁的女儿去放牧,结果被狼吃的只剩个脚指头,长生天啊……” “求将军一定要如实转告都督,要不是他逼着我八十岁的老母去放羊,我老母也不会冻死了。” “…………” 一众人又七嘴八舌哭天抹泪的说起了咄突兀的罪孽。 李靖安静的听完之后,又是一阵安抚。 等到这些牧民情绪冷静下来之后,李靖才带着咄突兀回了平川原。 一师如临大敌严守以待的样子,令不远处的弥兰部众人非常的不安。 林川来打探过好几次消息,但执失思力什么都不说。 直到李靖回来之后,林川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着被军医包成粽子的咄突兀,他心里一阵庆幸。 幸好弥兰部人不多,他平日里对手下也还不错,果然,还是唐人说的对的,好人有好报,人在做天在看。 以后对族人,看来还得更好一些啊。 在草原上,消息传的比风还要快。 咄骨部和连突赫部生乱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草原。 贵族被杀了七八成,两部可汗死了一个残了一个。 兔死狐悲,余下三部的可汗贵族们现在全都害怕了起来。 而底下的普通牧民们则兴奋了起来,只不过暂时还没人轻举妄动。 他们都在观望。 正文 264章:最后一个部落 各部可汗和贵族,正儿八经都是朝廷钦封的命官。 如今,咄骨部和连突赫部的牧民杀了这些人,李承乾到底会如何处置,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若是他站队牧民,那这等于是给余下三部牧民吃了一颗定心丸。 而如果严惩胆大包天的这两部牧民的话,那其他部族的牧民,就会老老实实的接受剥削。 草原是接着这么按部就班下去,还是眨眼间天翻地覆换个世界,现在都在李承乾的一念之间。 为了快速传递情报,军情司驯养了不少的鹰。 咄骨部和连突赫部生乱的详细情况,很快就摆在了李承乾的桌头上。 他怎么也没想到,费心费力布局了这么久,原以为会费一番手脚,结果没曾想,事情突然间变得这么简单了。 现在草原乱不乱,就凭他一句话了。 到这种时候,自然不用在多想,李承乾直接令魏征派人前往草原进驻两部,对他们进行登记造册,以后两部牧民直接归属灵州统辖。 这道命令,就是草原版的废籍令。 消息传到草原之后,仆骨部可汗联合另外两部可汗,带着一众贵族连夜就逃往了灵州城。 农奴一朝翻身把歌唱,他们根本不敢在部族里多待。 如此一来,突厥五部瞬间瓦解了四部,只有实力雄厚的拓拔部还依旧没有动静。 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现在越平静,那乱起来之后就越激烈。 这就犹如蓄力憋大招一般,等到能量池蓄满了,那便会给对方致命一击。 对于这种情况,李承乾在召回一师的同时,令李靖亲率骑兵团移驻于拓拔部二十里处。 这一举动,究竟是为了保护一众贵族,还是为了给底下牧民壮胆,谁也不知道。 反正在李靖到位之后,拓拔部的火药味,立马浓了起来。 “可汗,要不咱们先下手为强,将所有人都直接关起来,不服的直接杀了。” “没错,反正现在兵器啥的我们都收上来了,谁敢不服,就杀谁。” “就是,将他们杀怕了,自然就听话了。” “…………” 手下的一众大将们恶狠狠的喊打喊杀着,拓拔元那是心累无比啊。 他心里其实也想直接去灵州城,反正赚的钱也够挥霍一辈子了,去灵州吃香的喝辣的多好。 但是手下这一群人不愿意啊。 往日里赚的钱,都是他拿大头,而后剩下的这群人平分。 拓拔元去了灵州依旧能过上富足的日子,但这些贵族们本来就大手大脚的,也没存下多少钱。 若是直接去了灵州,虽然不至于饿死,但生活质量那肯定是直线下降的。 所以这些人宁肯先跟牧民拼个你死我活,等到实在事不可为了,他们才会考虑去灵州。 底下人都是这种想法,拓拔元自然也不敢表露出他想要去灵州的想法。 若是让这些人知道他想要跑路,估计会直接被剁成肉馅。 “各位,将所有人抓起来,那谁放牧,谁去剥皮草。” 简简单单一个问题,令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看着一脸不甘的众人,拓拔元疲惫道:“你们都先回去吧,先将手下的人都盯紧了。” “是。” 众人唉声叹气的纷纷退下。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突然间就变成这样子了呢,这到底该怪谁呢? 底下的人想不明白这个问题,而拓拔元在摆脱浮躁冷静下来之后,倒是稍微能想明白一些东西。 但他也不敢深思,有时候,该糊涂的时候,就要糊涂。 正当他闭着眼睛瞎琢磨的时候,突然有人掀开帐篷走了进来。 “谁!” 看着父亲跟受惊的猫一般,拓跋宏心里一阵感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若是能对族人好一点,也不会到现在这种地步了。 “父亲,咱们本部的人我都巡视完了,恕孩儿之言,恐怕很快他们就要……”拓跋宏摇了摇头。 “唉,错了,终究是错了呀。”拓跋元一脸苦涩,感叹了两句之后,冲着儿子挥了挥手 看着父亲一副要暗授机宜的样子,拓拔宏乖乖的凑到了拓拔元身边。 “父亲,这…” “儿啊,汉人有句话说得好,大难临头各自飞,事到如今,不跑,那就死路一条啊。” 拓拔宏沉默的点点头,随即便按照拓拔元的嘱咐,下去悄悄的安排起了跑路事宜。 …… 入夜。 啊呜…啊呜呜…… 今晚月色不错,引的许多狼开始放开嗓子吼了起来。 李靖本想安静的赏个月,但却被这此起彼伏的狼嚎声吵的静不下心。 “圆月不如意,难安翁老心。”李靖长叹一口气。 “将军,探子回报,拓拔部打起来了。” 提到正事,李靖一扫脸上的落寞,立马精神道:“怎么回事?” “据探子报,在拓拔元准备偷偷跑的时候,被手下的那些贵族们发现,他们两方先是打了起来,然后那些牧民趁乱也直接闹了起来,拓拔元趁机逃跑,而拓拔部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好。”李靖赞了一声道:“传令,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一炷香之后出发。” “将军,为什么要等一刻钟?”郭杰不解道。 “让他们打一会,拓拔部人多,打一会没什么的。” 郭杰点了点头。 空旷的草原,明亮的月光,深邃的星空。 寒风一吹,牧草如海浪一般波荡起伏。 这种自由的味道,令李靖着实不舍。 等以后真的在草原上建起城了,他定要搬到草原上来。 一炷香后。 骑兵团三千多人纷纷上马做好了战斗准备。 黑马黑甲,让这三千人犹如黑暗中的幽灵一般。 “着面!” 李靖一声令下,众士卒纷纷戴上了鬼面。 这一刹那,月亮仿佛都被他们的煞气所惊,直接躲到了乌云后面。 没有了月光,四周立马变得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能听到的,只有沉闷的马蹄声,以及黑狼旗旌旌作响的声音。 …… 在月亮钻进乌云之后,世界虽然漆黑一片,但在点燃无数帐篷之后,拓拔部营地内却是明亮无比。 贵族们带领本部亲卫和一众牧民们,现在杀得的你来我往不亦说乎。 在大家杀得兴起的时候,突然,一队队鬼面骑士从夜幕中冲出,他们高高举起的旗帜中,那个狼头在火光的映射下狰狞无比。 正文 266章:李世民的圣旨 秦琼原以为大早晨的,李承乾一定在都督府,结果没成想还是扑了个空。 一番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李承乾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去府衙开会了。 这位太子的勤勉,令秦琼心生敬佩。 李承乾有政事要忙,他也不好过多催促。 身揣十三道圣旨的秦琼,只好独自一人在书房里等着。 等着等着,秦琼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赶路的这些天,他基本上一天好觉都没有睡,如今坐在软踏踏的椅子上,秦琼睡得可谓是格外香甜。 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昏暗无比。 “国公这一路上看来是都没睡个好觉了。”李承乾见秦琼醒了,打趣了两句。 “殿下赎罪,臣失礼了。”秦琼告罪道。 “国公怎么突然来灵州了?” 提到正事,秦琼连忙将绑在胸前的包裹解开。 云锦黄布,一看就是圣旨。 李承乾的眉头立马邹成了一团。 这圣旨看起来有十几道,难不成都是给他的? 李承乾暗自琢磨的时候,秦琼清了清嗓子直接读了起来。 “如今灵州事务繁忙,太子兼任云中都督恐分身乏术,故调任魏征为云中都督……” 接过这第一道圣旨,李承乾的心直接沉了下去。 李世民居然如此出尔反尔,之前明明约定好的事情,现在直接反悔了,亏他一年要孝敬几十万两。 不讲信用也就罢了,居然还将魏征从他手下调走。 他这颗小树刚开始枝繁叶茂,李世民就开始修剪了,这等行径,着实令人恼怒。 “如今灵州四周皆我大唐之臣,军威过甚,恐令臣属心声畏寒,灵州之军,万人足以,各地巡防营,府城不得…………” 秦琼一口气将十二道圣旨全都读完,李承乾听完之后,面黑如炭。 李世民这是又要摘桃子,又要打击他啊。 灵州军不得超过一万人,各地巡防营的人数也做出了详细的规定。 限制军权也就罢了,以后灵州赋税还得上交五成至朝廷。 除此之外,以后官员任免还得通报朝廷。 这种种的一番手段下来,灵州的自主性,基本上就损失了七成。 这十三道圣旨,就是加在头上的十三个紧箍圈,以后想做什么,可就都要经过朝廷了啊。 “殿下,没事吧?”秦琼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真怕李承乾一怒之下拒不接旨,要是这样的话,他可就难办了。 秦琼心里一阵不安。 但幸好,李承乾没有为难他的意思。 接过十三道圣旨,李承乾苦涩道:“国公一路辛苦了,今日就在府里住下吧,明日我将怀玉召回来……” “殿下好意臣心领了。”秦琼打断道:“陛下令臣接替李靖,还是公事为先。” 呵… 李承乾嘲讽一笑,没想到李世民做的这么周全,可真是令人又恼又气又失落啊。 “既然如此,那我派人送国公去西大营。” “劳烦殿下了。” 客套两句之后,李承乾令房遗爱亲自带着秦琼去了西大营。 待他走后,十三道圣旨直接被李承乾全都扔到了地下。 自从来到灵州之后,朴二郎还没见李承乾这么生气过,当即就吓得战战兢兢的毁在了地上。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李承乾几个深呼吸,强压住破口大骂李二的心思,令朴二郎速速去将魏征传来。 朴二郎不敢耽误,一溜烟的就赶往了魏府。 在从他口中知晓十三道圣旨的事情后,魏征也不敢耽误,匆匆就跟着赶来了都督府。 “殿下,十三道圣旨可是真的?”魏征急匆匆问道。 李承乾烦躁的点点头,将圣旨直接递给了他。 看完之后,魏征长叹一口气,感叹道:“终究是忌惮了啊。” “这只是刚刚开始罢了,孤真怕等到朝廷将新政全面推行之后,灵州会被朝廷接管啊。” 李承乾的担忧不无道理。 当初李世民将他放到灵州来,是因为李承乾得罪了世族并且自己又没有什么根基。 但现在不同了。 世族注定是要成为过去式了。 而谁也没想到李承乾在灵州居然会干的这么风生水起。 现在天平偏向了李承乾,那李世民自然就要将天平再扳回来。 魏征对灵州的未来,也是一片担忧啊。 “魏公,你觉得该如何应对?” “殿下,现在最好是什么都不要做,乖乖奉命行事,要不然的话,恐怕陛下会下手更重。” 李承乾无力得点点头。 见他一脸落寞寡欢之色,魏征表忠心道:“殿下放心,有臣在云中都督府一天,那突厥五部依旧听从殿下吩咐。” “能得魏公,孤之幸事啊。”李承乾一副感动的样子,魏征苦笑的摇摇头。 在他们二人秘密商议的时候,秦琼也到了西大营。 看到秦琼,李靖就知道他是来干嘛的。 李世民对他的信任,终究是脆弱不堪啊。 看着李靖一脸苦涩之相,秦琼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安慰道:“药师,别多想,陛下召你回去,是有其他考量。” 李靖摇摇头,对这话根本没往心里去。 这一夜的李靖和李承乾,翻来覆去彻夜难眠。 天亮之后,李承乾好不容易有困意了,李靖却兴冲冲的跑来告辞了。 看着他的两个黑眼圈,李承乾倒是没啥觉得对不住他的意思,反而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而对于害自己失去皇帝信任的李承乾,李靖倒是也没啥怨气,甚至他还有点感谢李承乾。 “殿下,臣是来请辞的。” “唉…”李承乾长叹一口气,道:“国公回到长安可要多多保重啊。” 李靖苦笑两声,回到长安之后,恐怕短时间之内,他只能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待着了。 “拓跋宏那小子对国公很是敬重,孤就派他,替我送国公回长安吧。” “殿下心意臣领了,但送臣就……” “哎!”未等李靖说完,李承乾便打断道:“国公勿要多言,此事就这么定了,来,喝茶喝茶。” 李靖轻叹一口气,跟着李承乾一起喝起了茶。 这都督府的茶,他也喝过数次了,以往都是茶香醇厚入口香甜,怎么今儿个这味道,感觉有一丝不对呢。 李靖一边觉得不对劲,一边将茶水一饮而尽,随后便起身告辞。 李承乾亲自将李靖送出了府,对着拓跋宏一阵千叮咛万嘱咐后,才放心的让他们二人上了路。 送走了李靖,李承乾又是困意袭来,原以为可以安安心心的睡一觉了,结果没曾想,前脚刚躺在床上,后脚朴二郎又禀道有人求见。 李承乾这暴脾气本来是不想见得,但在听到来的是袁天罡和李淳风之后,他又突然猛地有了精神。 这两位可是牛人啊,传说中的推背图,可算尽天下事。 虽然这推背图一事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这二人的确是有本事。 李淳风看天象那是一绝。 袁天罡看命数那是无人能出其左右。 他仅凭看脸,就能知道你寿命几何。 就比如马周,历史上,袁天罡就算出他是个薄命之人。 这种带有神秘色彩的人突然跑到灵州来,李承乾也是挺好奇他们来做什么。 朴二郎很快就将几人带了进来,看着平平无奇的三个人,李承乾更是好奇。 “臣等参见殿下。” 行完礼一番自我介绍过后,常何出面,将事情原委告知了李承乾。 没想到皇帝对马周这么看重… 刚刚被李世民摆了一道的李承乾心里一阵冷笑,想要马周,做梦去吧… “两位真确定这马周在我灵州?”李承乾一副疑惑之色。 袁天罡和李淳风对视一眼,他们二人心里是确定无比的,但话嘛,自然不能说的太满,特别是跟皇家之人。 “回殿下,臣等也只有六七分把握。” 李承乾看了眼贼兮兮的这二人,随后便先将常何打发了出去。 “袁天罡,听闻你算无遗漏,可是真的?” 这个问题不是太好回答,说是吧,不好,说不是吧,他也不好。 袁天罡短暂犹豫一二,小心翼翼道:“回殿下,倒是也没那么夸张。” 李承乾淡淡一笑,突然道:“听闻,你以前给应国公之女相过面,说她有帝王之相?” 袁天罡面色一变,连忙跪在了地上。 这话的确是他说的,但李承乾怎么会知道。 看着战战兢兢的袁天罡,李承乾又转而看向了李淳风:“听闻,你给大唐算过国运,说我李唐不足三百年?” “臣不敢!”李淳风也急忙跪在了地上。 活见鬼了,这卦是他自己在家里悄悄算的,就是他老婆都不知道,远在灵州的李承乾是怎么知道的? 袁天罡和李淳风被李承乾都要吓尿了。 看着他们两人,李承乾缓缓抽出了挂在墙上的剑。 唰唰唰… 宝剑出鞘的声音,令这二人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你们二人这么会算,不如算算这剑会不会砍下你们两个的脑袋?” “殿下饶命!”袁天罡和李淳风直接磕起了脑袋。 这二人也不知道李承乾怎么就这么大的戾气,好端端的,上来就要杀人。 “饶你们也不是不可以,那你们就算一算何人能代唐?” 袁天罡和李淳风倒吸一口冷气,看着李承乾擦剑的样子,二人也不敢说不,当即就静下心认真的算了起来。 正文 267章:能掐会算 袁天罡和李淳风算的很是认真。 李承乾单手持剑柱立在地,安静的看着他们的表演。 先不说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神,就他们两人这幅专业的姿态,就已经够唬人的了。 那手掐的快的,犹如传说中的无影手一般,根本都看不仔细。 这两位牛人很快就算的满头大汗,差不多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后,二人才深吸一口气,缓缓的收了功。 看着他们两人一副参透天机虚弱不堪的样子,李承乾玩味道:“两位可算出来了?” 李淳风低下头,根本不敢回话,袁天罡见此,硬着头皮道:“回殿下,据臣二人的推算,我大唐可享国万世。” 李承乾一听,面色立马一冷,举起剑就对准了李淳风。 “孤给你二人机会,你二人却拿些冠冕堂皇的话来诓骗孤,想死不成。” 李淳风不明白话是袁天罡说的,李承乾为什么先冲着自己来了,想不明白的李淳风害怕的连忙道:“臣等说完句句属实,若有所虚,天打五雷轰……” 慌不择路之下,李淳风连忙一番毒誓,这才令李承乾暂时收起了剑。 瞅着他们二人一副认真的样子,李承乾也没了什么兴致。 原本想试试这二人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玄乎,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看来这二人算出马周在灵州,应该就是一时瞎猫碰到死耗子,李承乾这才放了心。 “行了,你们两个退下吧,汝等,也不过如此。” 李承乾话中带着一丝鄙夷。 而袁天罡和李淳风现在也不管这些了,听到能走了,二话不说就连忙跑了出来。 出了李承乾的屋子之后,一股寒风袭来,两人齐齐打了个冷颤,原来,二人身上的衣物早已被汗水打湿。 太子之恐怖,令这二人心有余悸啊。 “快走,此地不宜久留,你我速速返回长安。” 袁天罡不知感应到了什么,小手一掐,而后突然面色一变,二话不说,便拽着李淳风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两人健步如飞,速度之快令府内诸人无不瞠目结舌。 世间竟有人能跑的如此之快,这令前来给李承乾送饭的姜熙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看着看着,她的眉头就微皱了起来。 这幅表情,一看就是有事啊… 胡女官看了眼越跑越远的二人,小声问道:“娘娘可是觉得那二人有问题?要不要我让人将他们拦住?” “不…不用了,可能是我看错了。”姜熙月摇摇头,随即就进了李承乾的书房。 一夜未眠,本想好好补个觉,但一而再再而三,从李靖开始,一直到姜熙月带着饭菜进来,打扰的李承乾算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化困意为食欲,李承乾吃的正香的时候,见姜熙月一副欲言又止得样子,不解道:“怎么了?” “没…没事!”姜熙月先是摇摇头,随后又纠结的问道:“刚刚那个留有髭粜之人,可是道士?” 髭粜就是留有胡须的意思。 李承乾稍微一回忆,就知晓姜熙月问的应该就是袁天罡了,毕竟李淳风可没留胡子。 “你说的是袁天罡?此人,也算是道士,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李承乾摇摇头。 “他应该挺神的吧?” 姜熙月明显有不同意见,听到小时候给她算命的居然就是袁天罡之后,李承乾随即一愣。 “你可看仔细了?真的是此人?” “那当然了,我看人过目不忘。”姜熙月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李承乾神情一冷,立马叫进来房遗爱令他带兵去追,死活不论。 此人如果真这么神的话,那决然不能留。 有人能算尽天下事,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啊。 前后脚不过也就过了十几分钟,等到房遗爱追出去的时候,却已经不见了这两人的踪影。 “你们几个,立马去城门口守着,若是见到了人直接缉拿,胆敢反抗,就直接杀了。” “剩下的人,就在城里搜,角角落落都给我查仔细了。” 房遗爱的安排很是周全,但奈何还是慢了一步,待侍卫处的人到城门口的时候,袁天罡和李淳风带着常何,已经抢先一步出了城。 李承乾等了一早晨,没等到房遗爱将这两人抓回来,反而等来了去而复返的李靖。 “殿下殿下…” 拓跋宏鬼哭狼嚎的闯进了都督府。 刚刚又有了一丝倦意的李承乾长叹一口气,看来今天,是注定别想睡觉了。 “去将他带来。”李承乾揉着发涩的眼睛。 朴二郎连忙出去将不停大嚎的拓跋宏带了进去。 还没等进屋,拓跋宏就知道大哭了起来。 “殿下殿下,李将军不行了。” 李承乾听到这话睁开眼睛一瞅,才看到了拓跋宏背上的李靖。 “快快快,将他放到床上,朴二郎,赶紧去书院叫孙老先生来。” 一番手忙脚乱过后,李承乾看着面色乌青嘴唇漆黑的李靖,一脸着急之色。 “你赶紧去趟西大营和府衙,去将秦琼魏征与长孙顺德都叫来,快去。” 对着拓跋宏一番低语过后,拓跋宏抹了把眼泪,连忙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待他走后,李承乾气息虚弱肌肤乌黑的李靖,一脸担忧之色。 最先到都督府的,是秦琼三人,看着躺在床上的李靖,这三人眉头都邹成了一团。 “这…怎么会成这样,早晨走的时候药师还好好的……”秦琼担忧之余一副不解之色。 而看着李靖一副中毒的样子,长孙顺德和魏征都禁不住的多看了李靖两眼。 “拓跋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将军怎么会成这样子?” 在李承乾的询问下,拓跋宏断断续续的将事情讲了一遍。 在出城的时候李靖还好好的,他们二人还一边赶路一边聊天呢,但在经过一山林的时候,李靖突然从马上摔了下来,并且还吐了一大摊黑血。 拓跋宏见此,就连忙将李靖又背了回来。 说了一大堆,李靖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他还是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正当众人着急的时候,李靖又是孟吐一口黑血,看的秦琼都急的跳脚。 正文 268章:突然中毒的李靖 “这这这,药师啊……” 秦琼和李靖,那都是尸山血海一起爬出来的老兄弟,平日里碍于各种原因,他们二人也不好过多的亲切。 但现在,看着李靖眼瞅着是要不行了,秦琼也顾不上其他的了,坐在床边抓住李靖的手,立马老泪纵横了起来。 “殿下,可传了太医。”魏征问道。 “孤已经令人去叫孙思邈了,估计也快来了。”李承乾一通长叹。 二人说话之际,李靖又是一通剧烈的咳嗽,黑血一口接一口,地下很快就聚了一大摊。 而这还没完,李靖的脸突然开始溃烂,短短几分钟,不止是脸上,身上其他地方也开始溃烂。 李承乾见此,面色剧变,连忙将秦琼从床边拉了起来。 看到李靖现在的样子,众人的心皆是一沉。 虽然他们不通医术,但看这样子,恐怕是回天无力了。 “殿下,孙祭酒来了。” 房遗爱拉着气喘吁吁的孙思邈跑了进来。 李承乾立马迎上去,一边给孙思邈捋着气,一边急切道:“先生,您快看看代国公,他不知道怎么了……” 解释了一番前因后果之后,孙思邈道:“殿下放心。” 说着,这位老神仙就神色凝重的给李靖号起了脉。 李承乾和秦琼都紧张了起来。 以往孙思邈号脉都很认真,起码要号个三四分钟,但今天,他只短短的号了十几息,而后就道:“殿下,代国公恐怕是不行了。” 秦琼一听就急了,连忙道:“孙神医,您在想想办法,不论什么手段都行,您救救药师吧。” 这位秦二哥本就是重情重义之人,当即对着孙思邈就是一通恳求。 “唉,翼国公,李将军是中了一兽毒,毒性已经侵入脏腑,老夫实在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李将军暂时清醒一会,但苏醒过后,恐怕就会……”孙思邈摇了摇头。 秦琼一听,伤心的泪流满面,而长孙顺德则瞥向了李承乾。 “殿下,既然已经回天乏术了,不如将国公弄醒,让他交代交代身后事吧。”长孙顺德小声建议道。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想的是,看看李靖醒了,会不会说些其他的东西。 毕竟这大冬天的,李靖好端端的突然中了什么兽毒,这事着实有点太奇怪了吧? 李承乾看了看魏征和秦琼,犹豫一二后,点了点头。 孙思邈见此,直接将李靖的脑袋插满了银针。 几息过后,李靖虚弱的睁开了浑浊的双眼。 “药师…” 见秦琼眼含热泪,李靖费力一笑。 这位老将,此刻一副生死看淡之态。 “叔宝,没想到…咳咳……这么就要天人两隔了。” 李靖自嘲一句过后,转而对着李承乾道:“殿下,以后可否替臣照看一二家眷。” “国公放心。”李承乾废话不多说,直接应道。 李靖面色一缓,随即喃喃自语道:“陛下,老臣与您有愧,与国无过。” 听到此话,秦琼心中更是悲痛不已,李承乾也是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长孙顺德上前想问问李靖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未等他开口,李靖便闭上了眼睛。 “药师…”秦琼一声悲吼。 屋内之人一阵唏嘘哀悼。 躲在角落的起居舍人暗叹一口气,在太子起居录上提笔写道:贞观五年腊月十七,文昌右相代公李靖,因兽毒,不禄于灵州都督府。 “唉…”李承乾抹了把眼泪,长叹一口气后,哽咽道:“朴二郎,去挑个上好的棺椁,而后将送灵之事安排好,明日送国公回长安。” 朴二郎红着眼应了一声,正准备下去安排的时候,孙思邈却站出来阻拦道:“殿下不可,代国公不能送去长安。” 屋内众人都不解的看了过来。 以李靖的身份,那肯定是要陪葬帝陵的,并且还要以王爵之礼葬之,不送去长安,难不成要葬在灵州不成? 这不仅不合规矩,甚至还有折辱李靖之意。 说这话的要不是孙思邈,秦琼早都一掌打过来了。 看着秦琼眼神不对劲,李承乾连忙将孙思邈拉到身旁,问道:“先生此言何意?以国公的身份,不可随意下葬啊。” “殿下,国公所中之毒颇为奇特,如今皮肤已经开始溃烂,若是还要长途跋涉送往长安的话,恐怕等到了长安,人已经……” 孙思邈叹了口气,随后又道:“一旦腐烂,兽毒很可能会传给他人,到时,恐怕是一边浩劫啊……” 孙思邈所说的后果很严重。 这年月一旦发生大规模传染病,那基本上就只能封锁一地,百姓自己也只能听天由命。 况且长安是帝都,一旦有问题,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李承乾看了眼魏征和秦琼,问道:“两位觉得该如何?” “臣觉得应以百姓为先,李公毕竟已逝,若是因此发生动乱,恐怕也非国公之愿。”魏征直言道。 秦琼冷静一二后,也附和了两句。 李承乾颔首道:“既然如此,那就将国公葬在灵州吧,朴二郎,就在府里布置灵堂,孤亲自给国公守灵。” “殿下,这…”魏征觉得如此做不合规矩,但未等他劝阻,孙思邈抢先道:“殿下,以目前溃烂情况来看,应当即可下葬,若不然,臣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染疾他人。” “唉,如此着实委屈李公了,代国公见谅。”李承乾对着李靖行了一礼,而后连忙令朴二郎去寻棺椁。 身为重臣,李靖的葬礼可谓是寒酸无比。 在寻来棺椁之后,都来不及布置什么,便直接盖棺拉往了城外,勉强寻了一风水宝地之后,李靖直接入土为安。 从始至终过程都很紧凑,就跟大家都赶时间一般。 秦琼本来还要守着,但被李承乾以预防染疾为由,直接拽回了城。 回去之后没多久,李靖身亡的消息就传了出去,众人一时,皆是心虚不已,有不少人还自发前去吊唁李靖。 虽然他们都是好心,但为了避免有人会因此染疾,李承乾还是严令众人不得擅自前去墓地。 …… 入夜之后。 在秦琼因为老友逝去而痛饮水酒之时,两个浑身黑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趁着夜黑风高,开始卖力的挖起了李靖的墓。 正文 269章:死而复活 “你挖这么深干嘛……”拓跋宏一边卖力的挖着土,一边忍不住的抱怨房遗爱。 “你懂什么,士大夫的墓挖多深那是有规定的,这能怪我吗?”房遗爱回了一句嘴,而后脱掉衣服更加卖力的挖了起来。 他心里也是越来越急,埋的这么深,他是真怕李靖真的就此一命呜呼了。 两人快速的挥动着铁锹,幸好填的土还不严实,虽然埋得深,但进度还不错。 十来分钟过后,上好的棺椁就被这二人拽了出来。 这大晚上的,一时之间颇有种阴风阵阵的感觉。 拓拔宏显得有一丝害怕,房遗爱本来心里也有点怕,但看了眼拓跋宏,他却又嘴硬道:“瞧瞧你这胆子,这就怕了?” “你快…快点将国公拉出来吧。” 在正事面前,房遗爱还是很靠谱的。 当下也不在多言,直接从包袱中拿出工具哐哐哐的敲了起来。 一番敲打过后,月光撒进了棺椁之中,一脸安详之态的李靖,被照的纤毫毕现。 拓跋宏壮着胆子,趴在棺椁旁看了一眼后,长松一口气,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还好还好,国公脸上的溃烂没有了,按照孙神医说的,那就是没什么问题了……” 拓跋宏一阵自言自语,房遗爱也不管他,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小瓶,倒出两个黑色的药丸后,直接掰开李靖的嘴,将药塞了进去。 寒风入髓,等了半个时辰之后,李靖依旧没有动静。 房遗爱和拓跋宏大眼瞪小眼,两人皆是一脸着急之色。 就在他们琢磨着要不要先跑回去给李承乾报信的时候,躺在棺椁中的李靖突然睁开了眼睛,而后就听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在他睁眼的一刹那,房遗爱和拓跋宏就吓得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刚睁开眼的李靖看了看棺材又看了看夜空,还以为自己是到了地府了,结果突然听到了两声惊吼。 他迷迷糊糊的坐起来,顺着棺材往外一看,便下意识的楞道:“你们两个怎么也死了?” 额… 房遗爱左顾右看一番后,硬着头皮告诉了李靖真相。 李承乾本来就不想轻易的放走李靖,本来他的打算是徐徐图之,结果没曾想,李世民突然令秦琼来接替他了。 更可气的是,还连着十三道圣旨打压了一番李承乾,这可不是个好迹象。 所以李承乾必须得给自己多准备个退路。 而后就将主意打在了李靖的身上。 而在短时间之内,要想留下李靖,那就只能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李承乾逼不得已,只好从孙思邈那拿来了一些药。 医毒不分家,孙思邈治病是个好手,下毒他也不差。 李靖早晨喝的那杯茶,就是加了料的。 孙思邈的药可以让他进入假死状态,溃疡也是一过性的,而他所吐的黑血,更是以前受伤留在体内的淤血。 所以李靖不仅没有受什么伤,反而还清楚了过去的旧疾。 听完房遗爱的讲述之后,李靖怒道:“那我还得感谢太子殿下了?” 暴怒的李靖很是吓人,房遗爱和拓跋宏战战兢兢的不敢回话。 他这么生气倒是也正常,毕竟李靖是堂堂的国公,现在被李承乾搞成了一个死人,这搁谁谁不生气。 李靖现在对李承乾的好感度直接降到了冰点。 指桑骂槐,大骂了一番房遗爱和拓跋宏之后,李靖说着就要回城,定要将此事说个明明白白。 他准备一点面子都不给李承乾留了,哪怕挑明这事,会将天给捅破,李靖也不在乎了。 反正错的也不是他。 “代国公,李叔父……” 房遗爱上前拦住要走的李靖,但还没等他说什么呢,就被推倒在地。 拓跋宏见此,连忙挡在了李靖的面前。 “让开!” “李将军,你听我说……” 对拓跋宏,李靖的感觉还是非常不错的,这小子机敏聪慧,跟他聊天从来不会冷场。 到现在,李靖没有聊天的心思,根本不愿听他多说,一掌便将他打到了一旁。 看着李靖铁了心要搞事情,房遗爱也急了,直接吼道:“李靖,你别不知好歹。” 听到这话,李靖脚步一滞。 他和房玄龄是一辈的,房遗爱这小崽子不仅直呼他名,还敢这么和他说话。 李靖本来心中就窝了一团火,这下好了,他定要替房玄龄好好教训教训他这不讲礼数的儿子。 身为一员悍将,他身上的煞气,令房遗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眼瞅着就要被暴揍一通的时候,他才想起了李承乾的亲笔信,连忙从怀中拿出来高吼道:“这是殿下的亲笔信!” 拳头停在了半空,李靖犹豫一二接过信看了起来,他倒是要看看李承乾能有脸说些什么。 信很长,整整六页纸,看着看着,李靖也从刚开始的不屑,到最后的面色纠结。 房遗爱和拓跋宏见他紧紧捏着信发起了呆,也不敢打扰,乖乖的侯在了一旁。 过了足足一刻钟之后,李靖长叹一口气。 李承乾说的对,回到长安,他以后也只能是阖门自守,夹起尾巴来做人。 以后只能乖乖呆在府中养老,这种日子,真是他想要的吗? 李靖犹豫一番后,看着房遗爱问道:“殿下怎么安排之后的事?” “殿下说,让拓跋宏和您一起去阴山。” 李靖一愣,这地方正是当初他生擒颉利的地方,那可是草原深处啊,李承乾让自己去那干嘛? “为什么去阴山?” “殿下也没有多说,只是说到了之后您就知道了,这是令牌,到了阴山见到人可拿出这令牌。” “见到什么人?”李靖看着令牌,心中更是不解。 “我也不知道,殿下就是说到了阴山您就知道了。” 李靖又看了看信,随即点点头,对着房遗爱道:“给我带句话,告诉殿下,李靖只为大唐镇守四方。” 房遗爱点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之后,便将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了李靖。 包袱里就是一些钱和食物,李靖检查了一番之后,便带着拓跋宏踏上了前往阴山的路。 看着他们二人渐渐离去的身影,房遗爱莫名的愣了神,直到许久过后,他才回过了神。 寒风瑟瑟,房遗爱一人又将空空如也的棺椁埋了起来,而后便迅速离开了这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他老是觉得就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一般。 正文 270章:有人欢喜有人愁 觉得渗的慌的房遗爱跑的很快,甚至忘了将铁锹拿回去。 他走后没多久,一股乌云便暂时遮挡住了月亮,也就是短短十几息,当月光再次照亮大地之后,地上的铁锹已经不见了踪影。 跑到半路的房遗爱很快便想起了他遗留下的铁锹,当即匆忙又折返了回来,但是将周围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那两把该死的铁锹。 没办法,他只好回去赶忙给李承乾报信。 毕竟铁锹不可能平白无故消失,不见了,那肯定就是有人拿走了,有人拿走了,那就说明有人一直在墓地的四周,搞不好他还看到了李靖。 这可不是小事啊…… 房遗爱飞快的跑回了都督府,哪怕已经是深夜,李承乾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殿下。” “怎么样?”李承乾一脸着急得问道。 “答应了,他和拓跋宏已经前往阴山了。” 好消息说完了,那就该说坏消息了。 房遗爱看了眼喜上眉梢的李承乾,随后就将铁锹之事讲了出来。 “无妨。”李承乾淡淡道:“就是有人看到了也没什么,李靖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死的,仅凭一人一言,无碍大局。” 听李承乾这么说,房遗爱才松了一口气。 “殿下,阴山到底有什么?” 看着一脸好奇的房遗爱,李承乾淡淡笑道:“你想知道?” 李承乾的笑容看起来不怀好意,但好奇心极中的房遗爱,还是点了点头。 “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是机密中的机密,你要是知道了,那你就得也去阴山,你还……” 未等话说完,房遗爱便直接道:“臣不问了,臣先回去了。” 看着一溜烟跑出去的房遗爱,李承乾笑了笑,随后伸了个懒腰,对着朴二郎吩咐道:“将东西拿去融了。” “诺。” 待李承乾走后,朴二郎亲自关上了书房的门,而他的手里,刚好拿着两个铁锹。 …… 李靖不仅只是重臣,他还军功赫赫,对大唐来说,他更是居功甚伟。 这种国之柱石突然死了,这可不是小事。 以李承乾领衔,只要是当日在场的,都亲自给李世民写了份报告,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了长安。 李世民在收到消息之后,直接傻了。 他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多疑,害得李靖就突然这么卒了。 失去这么一个肱骨之臣,李世民悲凉的七日不能早朝。 要不是有孙思邈的背书,皇帝定要派人将李靖的尸骨迁至长安。 但如今迁是没办法迁了,为了褒扬李靖,李世民直接在昭陵给立了一衣冠冢。 并且墓的形状,还修成了突厥境内的铁山的形状,以此来纪念他的功劳。 同时又令李承乾在灵州,给李靖的墓地树碑立像。 随着李靖一事的渐渐冷淡,贞观五年悄然而逝。 按理说新年新气象,但贞观六年的第一天,李承乾从早晨睁开眼开始,他就不停的在叹气。 按照李世民得旨意,自元月初一起,魏征就要接任云中都督。 自初来乍到至灵州始,魏征两年多以来,帮了他老大的忙。 正是因为有魏征在,李承乾才不用过多的为政务担忧。 如今魏征这么一走,他痛失一员大将啊。 东城门外。 李承乾当着灵州一众官员的面,丝毫不觉腻歪的抓住魏征的手,情真意切道:“草原不比灵州,生活定然多有不便,魏公若是有什么问题,尽管给孤来信。” 太子这副样子,令魏征很是感动,只见他同样眼含热泪道:“殿下保重,若是有事不决,可随时向臣来信。” 这君臣二人一阵腻歪,看得众人心里即羡慕又恶心。 这些人中,最高兴的,可能只有周方了。 如今魏征这么一走,他这副监,应该可以转正了吧。 周方心里一阵窃喜。 “到了草原之后,一定要保护好魏公的安全。”李承乾对着姜鹏明嘱咐道。 “诺!” 姜鹏明红着眼苦涩的应了一声,心里只呼倒霉。 李世民给灵州军定额一万,所以李承乾没办法,只能将二师成建制革除灵州军让他们跟着魏征一起去草原。 以后,灵州只有一个师了,这二师,以后就是归属朝廷的云中都护军了。 朝廷可没有李承乾这么大方,以后得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二师的所有人,都是暗呼倒霉。 有些人甚至还起了直接退伍而后转入巡防营的心思,但可惜,巡防营李世民也做了严格的规定。 县府不得超过百人,州府,不得超过三百。 现在各地巡防营基本上就是这个数了,别说他们调进巡防营了,李承乾本来还征了四万多新兵,现在也不得不直接解散。 姜鹏明他们心里有怨气,李承乾更是怨气冲天。 但没办法,虽然李世民就是这么不讲道义了,说好的事情,说反悔就反悔,无耻至极啊。 看着魏征等人越行越远,李承乾心里一通破口大骂。 “殿下,天冷,回去吧。” 周方虽然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但他神色之中的喜意,却是隐藏不住的。 他心里在想什么,李承乾心里也是门清。 “魏征现在走了,之后政务你要负起责来,不要让孤失望,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周方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李承乾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孤是相信你的。”说着,李承乾又冲着胡启铖挥了挥手。 这位一直琢磨着跟李承乾请辞的老臣,见此连忙上前。 “胡大人,即日起你升任政务副监。” 胡启铖一愣。 万万没想到这好事会砸到自己的头上。 之前,一直琢磨着退休,是他自认为仕途已经到了天花板了,不管在干多久,也就是灵州一区区的小地方官了。 但现在,胡启铖只想跟老天爷再借五百年。 政务副监。 这可就是李承乾身边的重臣了,若是等到之后太子登基,那他胡启铖,也能被人称一声胡相了。 虽然不一定能活到那个时候,但若是老天爷给面,到时候他也是出阁入相的人物了。 “臣谢过殿下!”胡启铖感动涕零道。 李承乾淡淡一笑,挥退众人后,便带着对魏征的无限思念,回了都督府。 雾蒙蒙的天空,终是下起了大雪。 正文 272章:贞观六年 没想到幸福会来的这么突然,一切好似大梦一场。 李泰气喘吁吁的平稳着激动的心情。 武则天默默的穿着衣服,听着李泰浓厚的呼吸声,在一看他跟狗一样吐着舌头,武则天心里就是一阵膈应。 都是一个娘胎出来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李泰虽然看起来憨憨的,但心思却是细腻无比。 虽然美人什么都没说,甚至一点不开心的表情都没有,但李泰还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 稍一琢磨,李泰便一把抓住美人的柔夷,一脸深情道:“武娘放心,本王这就上书父皇,请求册你为王妃。” 瞅着真诚的蜀王殿下,武则天虽然心里瞧不上,但这一刻,她也是真的被李泰感动了。 “殿下…” 两人紧紧相拥,没一会之后,车厢又弥漫起了荷尔蒙的味道。 车厢外的小翠和朱刚大眼瞪小眼。 听着车内的动静,估计李泰是不希望马车停下来的,没办法,朱刚只好令马夫在成都城中溜达了起来。 如巡回演出一般,从车内传出的声音,搞得城内诸人怪不好意思的。 一时之间,李泰又多了个风流不羁的名声。 …… 灵州。 在李泰整日风流快活的时候,李承乾正带着人不停地除雪就灾。 这场大雪,令整个灵州的生产生活都受到了影响。 连轴转了半个月,当大雪开始逐渐消融之后,李承乾才算是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冬去春来,随着树枝开始冒出新芽,灵州停顿了一冬天的建设,纷纷开始重新动工。 阿史那特再次回到了灵州,原本他的打算是将妻儿也都带到灵州来的,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随着一众贵族的被推翻,现在的草原,真正的成了他们得草原。 魏征到了草原之后,取消了原来的三六九等,所有人都入了大唐的籍。 没有了高贵的贵族,也没有了下贱的奴隶。 以往的牲畜,大部分都归属于贵族,但现在,魏征将所有的牲畜全都平分给了牧民。 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牛羊马。 有了这些牲畜,他们便能换来钱,并且只需交一点税就可,再也不用将钱交给其他人。 并且草原已经开始规划建城了,以后得草原,定然会和灵州一样。 阿史那特第一次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 得益于去年打下的基础,今年大家只需按部就班即可。 工程进度一日千里,灵州的建设如火如荼。 一切,看似都在玩好的方面发展。 眨眼间,这日子便一天比一天的热,很快,就步入到了三伏天。 经过野蛮的发展,灵州工厂遍地,原本那些不入流的商人们,大多都化身成了资本家。 资本家的富足生活,注定是用工人的血泪换来的。 资本家与生俱来的天赋,那就是剥削。 一边是严苛的剥削,一边是炎热的天气。 很快,各地每天都要上报十几起中暑致死或者劳累致死的案例。 企业主与工人的矛盾越来越尖锐,甚至未来县还发生了几起罢工以及打砸的事件。 这不是小事,李承乾很看重。 但化解阶级矛盾,这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的。 他先是令人两头安抚,而后抓紧召回了所有的修律士们,令他们开始汇总制定律法。 将近两年的时间,这些修律士们深入各行各业,不管是什么明面上的规矩,还是背地里的潜规则,他们都掌握的清清楚楚。 修律士中有不少人在各个工厂都干过活,这些工厂主的手段和小伎俩,他们纷纷都写进了法典里。 很快,一部涵盖大大小小各种事情,总共有上千条法条的劳动法,就放到了李承乾的桌头上。 李承乾翻阅了一遍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去工厂的这些修律士,平日里应该没少受欺负,要不然,怎么会在法典搞出来一个保证如厕权。 这部法典,保护的是工人的权益,若是直接推出,那些老板们定然会非常的不爽。 若是因此打击到了他们得积极性,那也是不妥。 所以李承乾在下令推行劳动法之前,先下令减免了三成商税。 这算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了。 双管齐下之下,虽然法典的推出激起了一些浪花,但倒是也一直没有出什么大事。 就当李承乾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了的时候,在一个深夜,马周将他从熟睡中叫醒。 本来还迷迷糊糊的李承乾听到未来县发生**之后,立马清醒了过来。 在知晓事情缘由之后,他又觉得哭笑不得。 原本以为那群修律士们死乞白赖非要在法典中搞个保证如厕权是件很扯淡的事情,结果没曾想,未来县的这次**,还真的是由上厕所引起来的。 在未来县的一个工厂,原本对上厕所的时间做出了详细的规定,若是超出了规定的时间,轻则被骂重则被扣除一天的薪水。 但人又不是机器,怎么可能说几分钟就几分钟。 平日里因为超时如厕,不少人都被罚过,这项规定,可谓是引的怨声载道。 往日没办法,不爽也得忍着。 但现在不同了,官府贴心的保护他们如厕的权利了。 所以一时之间,这工厂的工人们,纷纷开始如厕超时。 这一下子,这工厂主便不乐意了,他索性直接将厕所给封住,并且还规定上班时间不得擅自离岗。 如此一来,一些人索性到处随便拉撒。 矛盾,就这样立马变得激化了。 这工厂主气不过,便雇了一批地痞流氓,专门看着那些工人。 而这些地痞也不是什么好人,在抓过一个偷偷撒尿的人之后,非逼得人家舔干净。 士可杀不可辱。 就这样一众人联合起来要说法,最后说法没讨到,还被一众地痞给胖揍了一通。 于是,**就这么发生了。 在灵州,都能听到未来县嘈杂的声音。 看着那冲天的火光,李承乾令灵州巡防营前去平乱。 折腾了一晚上,等到微微有了一丝亮光之后,混乱的未来县才逐渐变得平静。 这一场乱子,许多工厂都被烧毁,巡防营更是缉拿了两千多人。 马周很快就将具体报告交给了李承乾。 正文 273章:律典 缉拿两千人,巡防营还伤了二十多人…… 未来县递交上来的报告很简洁。 但从字里行间还是能看出昨夜的**有多严重。 一夜未眠,李承乾长叹一口气,疲惫的靠在椅子上揉着眼睛。 过了十几息之后,马周才轻声问道:“殿下,如今,该如何处理?” 李承乾沉默须臾之后,反问道:“依你看,该如何处理?” 这是起了考校的心思了。 马周略一琢磨,直言道:“如今推行新律在际,不如就拿他们开刀,一可祭旗,二可让其他人明白,在我灵州,没有法不责众这么一说。” 这话可谓是说到了李承乾的心里去,他也正是这样想的。 此次若是轻轻翻过,恐怕这种事情以后还是会无法避免。 一但再发生两三次,那就会沦为一个习惯,那以后的日子可就要烦不胜烦了。 “传令!” 在李承乾身边这么久,马周已经是个合格的秘书了,拿出随身携带的碳笔和小本,快速的记了起来。 “缉拿之人交由巡警部盘查,犯有恶事者,严惩,若无恶之人,羁押半年以做惩戒。” 李承乾轻飘飘的几句话,便决定了这些人的命运。 接到命令之后,巡警部全员出动,对这两千多人开始了仔细的盘查。 连轴转了数日之后,一千多人,被判罚最轻的都是服五年苦役,而剩下的人,则都被丢进了刚刚建好的灵州监狱中。 因为生活都过得去,所以灵州的犯罪率比较低,没人犯事,这监狱自然就比较空。 守着一个硕大的监狱,手下就一百来个囚犯,这让姜白石心里一直特别不是滋味。 现在好了,一夜之间关押进来一千多人,这可让这位典狱长兴奋坏了。 人满为患吵吵闹闹,这才是监狱的味道嘛。 在姜白石折腾一众囚犯的时候,未来县菜市口,也正进行着一场公开的审判大会。 这场会议的主角,就是工厂主陈袁祥。 规定如厕时间,就是他的主意。 也正是因为他雇佣地痞用暴力手段收拾工人,才引起了昨夜的那场动乱。 当然,这些也都罪不至死。 他真正犯的罪,是勾连未来县衙一些官员违规生产偷税漏税。 偷税,那就等于是动了李承乾的奶酪。 这是不可饶恕的原罪。 所以今日,陈袁祥要被公开处刑,不过他也不会孤独,跟他一起上路的,还有未来府衙的二十八位官吏。 李承乾为了表示他对此事的重视,勒令周方亲自到场监刑。 一番流程走完之后,还未等刽子手动手呢,陈袁祥就直接吓死了。 刽子手从业也十几年了,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直呼晦气的同时,连忙一刀砍下。 鲜血四溅,正午当阳。 刽子手这才安了心。 陈袁祥的脑袋像皮球一般滚落在地。 观刑的一众人都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哪怕就是老对头吴刚吴老太爷,现在也是一脸不忍之色。 虽然是竞争对手,并且还斗了一辈子,但现在陈袁祥死的这么惨,他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幸好他对手下的人还算不错,要不然,这次估计也不好过。 在吴刚庆幸自己心善的时候,周方面带微笑的审视了一圈这些工厂主们。 瞅着他们皆是一脸害怕之色,周方很满意。 这场杀鸡儆猴,看来很是成功。 “诸位,都督再三强调,要守法经营遵规办事,谁要是将都督的话视为耳旁风不守规矩,这就是下场,尔等好自为之,回去好好琢磨吧。” 周方说完之后,启程返回了灵州城。 不知是他的警告起作用了,还是这些工厂主们被陈袁祥的脑袋吓住了,回去之后,立马将各种不合适的规矩废除,严格按照有关法典来经营生产。 经过这么一部劳动法试水之后,李承乾觉得时机到了,他随即下令开始推行其他新法。 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但在李承乾这,三百六十行,行行出法典。 深入各行各业的修律士们,那是将各种问题都给了解的明明白白。 随着一部部法典的推出,灵州社会开始划出一道道的红线。 这些红线,虽然产生了一些不便,但也使得社会整体变得更加安稳与和谐。 随着律法的相继推出,一些修律士们也终于结束了他们的工作。 许多人听到这个消息,那是哭声訇天百鸟噪啊。 众人那是相拥而泣痛哭的不能自已。 这些人一副脱离苦海的样子,令府衙许多人都十分不解。 “你说这些修律士,俸禄是我们的两倍,一天开销还都可以报公账,他们现在这幅样子跟遭了多大罪一样,唉……” 身在福中不知福,小吏甲看的都来气。 “唉,这你就不懂了吧?”小吏乙叹了口气,一副同情的样子。 “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有隐情?” 看着同伴,小吏乙指向了一身材高大,但此刻却泣如幼儿般的一修律士,小声道:“看到他脖子上那若隐若现的图案了吗?” “嗯,怎么了?” “此人以前也算是文采斐然,但却被派跑去调研哪去地痞,也就是现在巡警部说的黑社会。” “为了取信那些人,他胸前刺满了图案,明明是个读书人,却被逼的拿起了刀,开始混江湖。” “听说,有一次他被仇家追着砍了七条街,要不是命大,他就该领抚恤金了。” 小吏甲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这群修律士的活这么危险。 这个时候,他对这些人倒是也多了几分同情。 “哎,那他是做什么的?怎么别人都在哭,就他在笑呢?” 看着同伴指向了陈万增,小吏乙脸上的同情更甚。 “这位长安来的陈大人更可怜,他被派去了青楼,前两天推行的特殊行业管理法,就是这位陈大人主要起草的。” “那不得爽死!”小吏甲一脸猥琐之意。 “呵,爽死……”小吏乙摇摇头,可惜道:“你连着两年天天泡在青楼里试试,要不是制律处给这位陈大人经常发补品,他可能早都完了。” “但虽然身体还好,人却是不行了,听说,现在不论男女,只要是脱光了,这位陈大人看到立马就会狂吐不止。” 嘶… 恐怖如斯啊! 小吏甲看向陈万增的眼神中,满满的同情。 正文 274章:镇抚司 修律士的苦处,外人也只是一知半解罢了。 陈万增经历的,远超他们的想象。 可能这一生,他都将无法忘怀在青楼的这段生活。 这些修律士一部分是灵州本地的,一部分是李世民从长安派来的。 如今律典已经修缮完成,本地的这些修律士们,直接补入了府衙各部分。 而从长安来的这些修律士们,他们则直接打道回府。 跟他们同行的,还有观政团受训团的众人,这些人也要返回长安。 李承乾特地在都督府设宴,专门宴请这些人,既算是给他们送行,也算是对他们表示感谢。 一年的时间,这些人也算是摸清楚了灵州的军政体系,等到他们回到长安之后,朝廷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推行新政了,到时候灵州,又会何去何从呢? 李承乾握着酒杯,看着底下正把酒言欢的一众人,心里也是颇为不宁。 在李承乾下座的,是陈万增和长孙顺德以及秦琼。 这三人,明显也是心思各异。 陈万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现在是一口酒都不敢喝,深怕喝醉了李承乾再给他下套。 而秦琼则是一脸愁闷,看着月亮水酒一杯接一杯,一副思念故人的模样。 长孙顺德则一直悄**的瞥着李承乾。 来灵州的这一年,长孙顺德最好奇的就是灵州镇抚司。 他手下的这些人,在各个衙门都有观政,唯独这镇抚司一直不安排。 当初他问魏征,魏征说这衙门他没权利安排,问李承乾,他又说这事去找魏征就行。 就这么踢皮球踢来踢去,踢到了魏征走人,长孙顺德又不死心的问向了周方,但这位新任政务监,又说这衙门不重要,就是给李承乾办一些私事的。 遮遮掩掩必有缘由。 长孙顺德暗中调查过,但什么都没调查出来,反而他派去的人还失踪了几个。 不安的长孙顺德直接禀给了皇帝。 李世民派人一番详查,除了查出他们自称为锦衣卫之外,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不死心的皇帝之前还下旨让李承乾将这一衙门讲清楚,但李承乾对此一直打马虎眼。 应付着应付着,就应付到了现在。 明天他们就要走人了,但对于这镇抚司还是一知半解。 长孙顺德眼睛提溜一二,起身借着给李承乾敬酒的机会,不死心道:“臣明日就要返京了,这镇抚司之事一直没个说法,回去之后,陛下若是问起,臣也不好交代,不知殿下能否给臣解个惑,这镇抚司,到底是什么衙门?” 李承乾把玩些着酒杯,借着月光看着长孙顺德的神色,心里早已经确定,此人跟长孙无忌一个路数。 历史上,这长孙顺德是个贪财好色之人。 李承乾原本以为可以收买他,结果没曾想,这位长孙大人在他面前却是刚正不阿两袖清风。 一个因为贪财最后丧命之人,突然间视金钱为粪土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对自己送去的钱无动于衷,那就说明一点,有人给了他更大的利益。 既然摆明了不是自己人,那李承乾利用起来便毫无心理压力。 “叔公不提此事孤都要忘了,既然叔公对镇抚司这么有兴趣,那孤一定满足叔公的好奇心。” 李承乾笑呵呵道:“房遗爱,你亲自带长孙大人去镇抚司转一圈。” “诺。” 房遗爱带着长孙顺德直接去了镇抚司。 李承乾答应的这么干脆,这让长孙顺德突然有点不安心。 看着他的背影,李承乾对着身旁的侍卫一阵低语。 侍卫很快也跑了出去。 “来,诸位,你等对我灵州奉献颇深,孤满饮一杯敬汝等,祝你等明日一路顺风。” “多谢殿下!” 众人纷纷一饮而尽,这么一来一回之后,场面逐渐开始变得热闹了起来。 …… 都督府内推杯交盏,长孙顺德却在镇抚司战战兢兢。 他现在明白这镇抚司是干嘛的了。 说来也是他傻,李承乾已经光明正大的告诉诸人了。 镇抚镇抚,镇压抚宁,从这名字就知道,这是专门对付跟李承乾作对的人的。 而跟李承乾作对的,不就是他吗? 耗子跑到猫窝了,怎能不害怕。 看着做贼心虚的长孙顺德,万朝均笑呵呵的道:“长孙大人,你可认识这几人啊?” 顺着他的手指,长孙顺德看到了牢房里,三个被捆在十字架上的人。 打眼一瞧,的确是有点眼熟。 长孙顺德忍不住的靠近了几步。 这三人看来定然是犯了什么大罪,要不然怎么会被打的这么惨。 甚至指甲盖还全都被拔掉了。 这等手段,着实吓人啊。 长孙顺德正仔细看的时候,牢中一人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般,费力的睁开血肿的眼睛,眯着眼仔细看了一会之后,突然激动道:“老爷救我…老爷救我……” 疯癫的样子,渗人的声音吓得长孙顺德连连后退。 听着哗啦啦作响的铁链声,长孙顺德终于认出他们了。 这三人,正是他派来调查镇抚司的家丁啊… 这都是他的心腹之人啊。 “长孙大人,看来,你是认识这三人了?”万朝均一把抓住连连后退的长孙顺德,从背后伏在他耳边道。 两人的姿势现在看起来很是暧昧。 长孙顺德甚至能感受到万朝均温热的鼻息。 他呼出的热气,仿佛是什么摄人心魄的毒物一般。 万朝均每呼吸一次,长孙顺德的心就跟着跳一次。 “这三人,是刺探我灵州军情的奸细,没曾想居然是长孙大人所派。”万朝均语气渐渐冷淡道:“大人此举,是何意思啊?” “我…我……我不认识他们,我和他们没什么关系。”长孙顺德连忙否认道。 “哦?大人不认识啊?”万朝均玩味道:“这三人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也没有什么用了,既然他敢污蔑大人,大人不如亲手了结他们。” 万朝均松开长孙顺德肩膀,亲自将一把剑,塞到了他的手里。 长孙顺德握着剑,喉咙不停的滚动了起来。 周遭的镇抚司诸人,都如毒蛇般阴冷的盯着他。 身为朝廷命官当朝国公,长孙顺德不相信这群人敢把自己怎么样。 但心里清楚归心里清楚,这些人的眼神,还是令他害怕的渐渐走进了牢房。 正文 275章:长孙顺德 长孙顺德那也是心狠手辣之人。 虽然觉得他就是不杀,万朝均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但毕竟只是三个家丁罢了,贱命不值钱,他没必要因此而赌。 长孙顺德手起刀落,很快就送这三人上了路。 能有个了断,对这三人来说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了。 “哈哈哈,长孙大人果然厉害,不知道大人还想了解我镇抚司什么,只要大人想知道的,我这就带你去看。”万朝均热情到。 “不用了。”长孙顺德面色冷淡,说着就往地牢外走去。 出了地牢,万朝均一而再再而三的热情挽留,但长孙顺德决心要走,无可奈何,万朝均只好亲自将他送出了门。 来的时候,是光明正大走的正门。 但在走的时候,却是偷偷摸摸走的后门。 长孙顺德也不知道万朝均这么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干嘛,难不成?是做给人看? 看了看四周,也没什么人啊。 正当长孙顺德觉得镇抚司这些人都有病的时候,万朝均突然又亲切的抓住他的手,一通莫名其妙的寒暄。 长孙顺德对此更是一头雾水。 “深更半夜杀人不吉利,刚刚让长孙大人动手,是我等唐突了,这点小心意,算是我镇抚司给大人赔礼道歉了。” 万朝均塞过来的钱袋里,装了十根小金条。 金光灿灿的小玩意,令长孙顺德直接迷了眼。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很是让人心动啊。 长孙顺德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确定周边没什么人之后,他立马心痒了起来。 现在拿了也没人知道,况且,这是赔礼道歉的钱,他拿这钱,也没什么问题…… 瞅着长孙顺德一脸纠结之色,万朝均主动将钱塞到了他的手里。 “一点小心意,没什么其他的意思,大人不用多想。” 长孙顺德见此,也就半推半就不在多说什么。 待马车来了之后,他便直接回了下塌处。 咯吱咯吱… 看着摇摇晃晃的马车消失在街角,副指挥使解方不放心道:“刚刚都透露了一些机密给他,是不是有点不妥?” “无妨,告诉他的,都是殿下想让他知道的。”万朝均自信道。 两人转身,正准备往院内走去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叫道:“万指挥使?” 万朝均虽然没有转身看,但听这声音,他就知道来的是李叔伯,当即便隐隐一笑。 “李司正?”万朝均和解方对视一眼,面上佯装一副不解的样子。 “这深更半夜的,李司正跑来我镇抚司作甚?” 李叔伯面色明显不对劲,心里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心不在焉道:“不是殿下派人通传我来镇抚司的吗?你们没收到令吗?” 万朝均眉头一皱,冲着院内大喊道:“来人。” 一小旗连忙跑来道:“大人。” “殿下可有派人来传令?” “有,刚刚都督府派来了一侍卫,当时您正在陪着长孙…” “闭嘴,殿下派人来传信,不知道速速通传吗?这点规矩都不明白,滚下去将规定抄写十遍。”万朝均一脸愤怒的训斥道。 他本来是要直接通传的,但都督府那侍卫一直拉着他说不急不急,这能怪他吗? 小旗心里觉得很是委屈。 但如今他也不敢多言,只得自认倒霉告罪退下。 “手下人不懂规矩,李大人见谅。” 李叔伯生硬一笑,随后道:“殿下说,你们查到我作训司有几个人出售军情?” “没错,李大人请,咱们进去慢慢说。” 万朝均将李叔伯引了进去,镇抚司的两扇大门,缓缓合上。 …… 等长孙顺德回到下塌处之后,众人都已经回来了,正不停的收拾着行礼。 他们来灵州这一年,就跟坐牢一样,轻易根本出不去。 这长孙顺德倒好,严格要求他们,宽松要求自己。 独自出去这么久,也不知道是去哪逍遥快活了。 瞅着众人看向他的眼神不对劲,长孙顺德倒是也不在意,直接快速回了屋。 前脚关上门,后脚他就将金光闪闪的小可爱从怀中掏了出来。 非常有重量,拿在手中沉甸甸的金条,这在大唐可是个稀罕的东西。 平日里别看皇帝经常赐千金赐万金的,其实给的都是铜钱。 正儿八经的黄金,皇帝可舍不得拿出来轻易赏给别人。 哪怕就是长孙顺德捞了这么多年的钱,他也没搞到多少黄金。 如今镇抚司一出手就是十根金条,等拿回长安之后,往皇帝桌子上一摆,而后反手告他一状。 他虽然贪财,但也知道什么钱该拿,什么钱不该拿,只有拿该拿的钱,才能细水长流,李承乾太小看他了。 到时候,以他对李世民的了解,皇帝决然会将这钱赏给他。 如此一来,一可立功,二可让这钱不再烫手…… 长孙顺德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小聪明。 正当他心里一阵憧憬的时候,突然有人敲起了门。 长孙顺德心里一惊,匆忙将钱就收了起来。 “谁啊!” “大人,是我。” 一听是张骞,长孙顺德松了一口气,本来觉得此事可以告诉他,但在开门的时候,长孙顺德又改了主意。 这位张大人,明面上是护卫统领,但其实,他是李世民派来了监视众人的。 这样的人,决然是皇帝的心腹。 若是将此事告诉了他,他直接禀告给了皇帝,那最后的功劳,就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啊。 能查探清楚镇抚司,这不大不小也是个功劳啊。 长孙顺德这么一琢磨,又连忙跑回床边将钱都收了起来。 听到屋内的动静,张骞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 都到门口了,却又直接跑了回去,这明显不对劲啊。 张骞暗自琢磨的时候,长孙顺德坦坦荡荡的打开了门。 进屋之后,张骞暗自四处看了看,见没什么异样,便问起了长孙顺德跟着房遗爱去干嘛了。 理由,长孙顺德早都编好了。 他也算是个聪明人,编的合情合理。 张骞听完之后,虽然心里还是疑惑,但也抓不出有什么问题,便先告退。 待他走后,长孙顺德松了一口气,而后,又心痒难耐的拿出了今天,认真的观赏了起来。 在他欣赏的时候,偷偷溜在窗角的张骞也透过小洞,看的一清二楚。 正文 276章:未雨绸缪 长孙顺德沉迷在金光闪闪的小可爱中无法自拔,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正有人在偷窥自己。 张骞看到反光的那些金条,眉头拧成了一团。 …… 翌日。 一大早。 来灵州的这些人集体踏上了回长安的路。 站在城墙上看着越行越远的这一众人,李承乾也变得惆怅了起来。 等这些人回到长安之后,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唉… 李承乾长叹一口气,回到都督府之后,便召来了已经许久没见的郭二。 身为近臣,却许久见不到李承乾的面,这让郭二连日来一直非常的忐忑。 现在见到了,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性了起来,竟突然哽咽了起来:“小的,参见殿下。” 看着眼含热泪,一脸激动之色的郭二,李承乾打笑了两句之后,正色道:“叫你来是有正事。” 说到正事,郭二抹了把眼泪,直接道:“殿下有何吩咐?” “你回去之后便开始着手准备,除了两个军工厂之外,将目前隶属于资产科的所有工厂产业全都出售。” 郭二:…… 李承乾现在语气神态极为认真,但在郭二看来,他却像是疯了一般。 资产科现在的产业,那都是最为赚钱的,突然全都出售,这不是自绝财路吗? “殿下,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不要多问,去办事便是。”李承乾一副无奈的样子。 这让郭二更是不解,但既然李承乾下令了,不论好的坏的,他都要遵守。 “诺,殿下放心。” “收拢资金之后,等到朝廷开始推行新政,你便将钱投向其他人。” “殿下的意思是,以后投资他人?”郭二问道。 “不错,出售的这些产业,也要留一部分分子,还有,你去趟银行,孤已经给宋周贺吩咐过了,你去他那提笔钱。” “以后每月都有人从草原来向你拿钱,不要要多少,直接给他们便是,明白吗?” 李承乾交代的这些事情,很是让人迷惑,郭二摸不清楚李承乾背后是在下着什么棋。 “明白,殿下放心,小的一定都办妥当了。” 李承乾疲惫的挥挥手,郭二见此悄悄退下。 待他走后,李承乾靠在椅子上就眯了过去。 这一睡,便一直睡到了下午。 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天空已经变得通红。 晚霞火烧云,令这一刻的灵州,真的如画中的古城那般美好。 “去将万朝均和解川叫来。” 朴二郎应了一声,连忙赶去了镇抚司。 这二人没让李承乾等多久,很快就进来道:“臣,参见都督。” “起来吧。”李承乾将手中的汤喝完之后,给了朴二郎一个眼神。 有他在门口守着之后,李承乾这才放心道:“李叔伯可向长安传信了?” “传了,这位李大人可真的是忠心,从镇抚司回去之后,连忙就派人赶忙了长安。”万朝均眼中带着讽刺道。 李承乾淡淡一笑,自十几岁就跟着李世民的人,能不忠心吗? “不用管他,叫你二人来,是有其他的事情吩咐。” 见李承乾面色突然变得严峻,万朝均和解川直接起身道:“谨遵殿下吩咐。” 令二人坐下之后,李承乾对着解方道:“你从镇抚司挑一批精兵良将前往长安,记住,最好是未成亲之人,到了长安之后,就隐藏起来,没有要紧的事,轻易不要暴露身份。” “诺!”解川简简单单一句话,既不多言也不多问。 他倒是沉得住气,但万朝均可就有点坐不住了。 他心里也清楚,李承乾对解川的信任比他更多一点。 如今将心腹派往了长安,这背后决然不简单。 “殿下,长安站也没出什么事,为何还要将解大人亲自派去长安呢?” 看了眼万朝均,李承乾解释道:“以后锦衣卫主体,就在长安。” 万朝均一听更加不安了。 以后主体在长安了,那灵州镇抚司不就是个空头衙门了,他留守灵州,这不就成了个看门的了吗? 见万朝均脸上不安之色甚浓,李承乾安他心道:“重要档案都跟着迁往长安,其他的直接销毁,之后灵州镇抚司只办一些不重要的事情,等到时机差不多了之后,你便也去长安。” “诺,臣明白。”万朝均面色一喜,李承乾没有抛弃他的意思就好。 “解川,你先去安排吧。” “诺,臣告退。” 待解川走后,李承乾又了解了一番李泰和长安那几家的事情。 长孙无忌和崔家倒是没什么令李承乾在意的消息,反倒是李泰这小子让他着实刮目相看了一番。 李世民答应了让他纳武则天为王妃之后,这小子就将身边侍妾全部遣散,一门心思全都扑在了武则天的身上。 李承乾万万没想到,这胖乎乎的小老弟,居然还是个情种,他对武则天这么上心,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们成亲之后,武氏女可有什么动作?” “有,蜀王妃凭借他父亲的关系,在益州也搞了一个商会,笼络了不少的商人,每日进项不在少数。” “蜀中许多官员都被蜀王拉拢,并且,他们暗中还在招募一些江湖人士,臣派了一些人想混进去,但他们查的很严,采取的还是报举制,所以都失败了。” 听完万朝均的汇报之后,李承乾也不得不佩服这武则天的确是个人才。 “此人难缠,没有把握的事情不要走,万不可暴露身份。” “殿下放心,臣明白。” 又详细问了问长安的情况之后,万朝均便悄然而退。 他走后,李承乾心里突然一阵烦躁。 目前的这种种情况,对他着实不利啊。 其他的还好说,李承乾最为担忧的,就是有一天朝廷会对灵州的管束更深入。 到那个时候,他可就会被动许多啊。 而会不会发生这种情况,也很快就能知道。 等到长孙顺德回到长安之后,李世民若是严惩了他,那朝廷会对灵州出手就是十拿九稳了。 若是李世民轻轻翻过了这篇,那就说明皇帝现在对他还是很放心的。 如此一来,他自然不会做的太过。 但以李承乾对李世民的理解,恐怕长孙顺德这一次是没好果子吃啊。 正文 277章:回到长安 一别经年,看着巍巍长安城,以陈万增领衔,一众修律士们又是一通痛哭。 一群大男人抱头痛哭,这等景象,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一时之间,城门口立刻变得拥挤了起来。 周遭吃瓜群众的眼神格外炙热,令长孙顺德觉得有失体面,连忙劝慰道:“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已经到长安了,陈大人这般哭哭戚戚的,如何进宫面见陛下?” “长...长孙大人说的是,是在下失态了。”陈万增哽咽的擦了擦眼泪。 待陈万增整理一番仪态后,三人便直接进了宫。 .... 李世民在两仪殿早已恭候多时了。 虽然皇帝一脸笑意,但侍候在侧的苏宁,总是感觉这笑容的背后有着几分阴霾。 “陛下,长孙顺德陈万增秦琼,求见。”小黄门禀道。 “快快快,让他们进来。”李世民面色激动。 进到殿中的这三人,陈万增吃的苦头最多,他的官职最低,离开长安的时间最久。 此刻看到和蔼可亲的皇帝陛下,心里便忍不住的酸楚了起来,这眼眶紧跟着又湿了起来。 “臣等,参见陛下。” 待三人行完礼,李世民的目光自然而然就先放在了陈万增的身上。 这位刑部员外郎,在皇帝的印象里,是一风流倜傥器宇轩昂之人,特别是他的那一双眼睛,给人一种非常有精气神的感觉。 但现在。 他不仅眼神无力眼眶深陷眼圈乌黑,整个人看起来也是萎靡不振,只是简简单单行了个礼,他就气喘吁吁的,短短两年,这人在灵州遭遇了什么? “陈卿,你可是身子不适?” 皇帝话中满满的关切之意,陈万增心中刚刚构建起的防线立马溃散,直接悲愤道:“陛下啊....” “陈卿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有何事你尽管告诉朕,朕给你做主。” 李世民还以为李承乾做了什么,当即话中就隐隐带上了几丝怒气。 结果没曾想,陈万增摇摇头,不仅没说什么太子的坏话,反而还夸奖了一番李承乾,顺带着,还将他们在灵州都做了些一股脑的讲了出来。 万万没想到,有人居然能在青楼连着待两年。 渍渍,怪不得陈万增现在一副被吸了阳气的样子。 李世明摇了摇头,羡慕之余又觉得好笑。 以前修订律法,那都是几个朝臣聚在一起商议,没曾想李承乾居然还搞了这么一出。 派人至各行各业进行数年的追踪调研,这等手段,乃是老成谋国之术也。 李世民感到满意的同时,心里又忍不住的多了几丝忧愁。 “陈卿,那灵州是已经全面推行新律了?” “是,臣等离开灵州之时,新律已经开始推行。” “制律之事,卿等从头到尾都有参与,灵州新律,可适合大唐他地?”李世民一脸期待道。 “这...”陈万增本想直接说没什么问题,但转而一想,话说太满容易出问题,随即又改口道:“臣不敢妄言,太子殿下说过,一县一府地情不同民风不同,在完善的律法也不可能完美无瑕,所以灵州规定,律法两年一小修,五年一大修.....” 陈万增说了许多,但话里话外都在打太极,听得李世民云里雾里。 他嘴中吐出来的许多名词,皇帝听都没听过,听不懂,又觉得特别牛逼。 李世民下意识的就觉得,既然说的这么专业这么高大上,那应该就有他的道理。 所以皇帝直接下令,令陈万增领衔,在挑选一批修律士们,前往大唐各地进行为期一年的调研。 听到这话,陈万增的世界立马就崩塌了.... 他就是客气客气说点官话,身为皇帝,怎么连好赖话都听不出来呢。 陈万增张了张嘴,想要告诉李世民实行灵州之法绝对没什么问题。 但最终,陈万增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刚才瞎扯了那么多,现在要是突然改口,那跟找死没什么区别了。 看着陈万增又流下了泪水,李世民一番亲切的宽慰后,就令苏宁将他带了下去。 等他走后,皇帝暗叹一口气,随后就看向了长孙顺德。 从太原起兵的时候就跟着李世民南征北战,对于皇帝,长孙顺德自诩还是摸得透的。 但此刻皇帝的眼神,让长孙顺德心里一突突,有点摸不透李世民是个什么意思。 “薛国公,在灵州一年,你觉得灵州如何?” 原以为皇帝会先问观政之事,没想到突然问起灵州如何,这倒是小小出乎了长孙顺德的预料。 “回陛下。”摸不透皇帝的意思,长孙顺德倒是也不敢乱说,不偏不倚的讲了讲他对灵州的看法。 灵州如今随着制度的完善,社会随之更加的开放,这便使的各行各业都渐渐开始迅猛发展。大有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意思,跟大唐那就完全不是一种风格。 可以说大唐和灵州,现在就是两个世界。 只要以公正的态度来评价灵州,那难免就会大加赞赏。 长孙顺德就是如此,李世民听完之后,默默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你觉得太子在灵州所作所为如何?” 作为跟长孙无忌一起的人,这个时候应该乘机说两句李承乾的坏话,长孙顺德的心里本来是这么想的。 但在偷偷瞥了眼李世民之后,长孙顺德直接改了主意,对着李承乾就是一通大大的夸赞。 原以为这样,皇帝脸上的冷淡之色能消散许多,结果没曾想,等他说完李世民冷意更甚。 长孙顺德心中大呼不妙... “卿家可还有什么要对朕说的?”李世民语气冷淡。 摸着怀中的金条,本想直接告李承乾一状,但用余光扫了眼一直沉默不言的秦琼之后,长孙顺德再次改了主意。 这秦琼虽然刚正不阿,但他儿子可是跟着李承乾混的嫡系,要是当着他的面告状,估计很快这消息就会传出去。 李承乾知道了不要紧,长孙顺德害怕他那侄女知道,到时候皇后恐怕对他会有看法啊... 心中一番权衡之后,长孙顺德暂时息了告状的心思,直接道:“臣没什么说的了,陛下可有什么想问的?” 李世民眼中闪过失望之色,随即也不在搭理长孙顺德,转而问向了秦琼。 被晾在了一边,这让长孙顺德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妙了。 正文 279章:心狠手辣 如今对长孙顺德来说,那就是危在旦夕。 这种时候,哪怕就是亲儿子的话,他也得琢磨琢磨是不是有其他的意思。 现在长孙无忌这么说,让长孙顺德心里不自禁的开始怀疑他这侄儿是不是不安好心。 这个念头一起来,便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 小的时候,长孙无忌他爹早逝,长孙顺德没少欺负这个大侄子,要不然他们兄妹也不会去高士廉家讨生活。 长孙无忌也是个小心眼的人。 他想幼时之仇,合情合理啊。 要不然为什么让自己去灵州,要不然现在为什么拦着自己...这么一想,长孙顺德便和好侄子拉开了一点距离,怒蹬他两眼之后,直接往宫门跑去。 值守的金吾卫连忙拦住了他。 “薛国公,您别为难我们。” 长孙顺德一把抓住这金吾卫校尉的胳膊,不管不顾道:“我有要事要禀明陛下,太子他...” 刚说到他,长孙无忌立马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令马车旁的家将,直接将长孙顺德拉上了马车。 这么一搞,长孙顺德更加确定长孙无忌要害自己了。 他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但皆都是无用功。 眼瞅着离马车越来越近,长孙顺德也什么都不管了,直接放开嗓子道:“我要检举太子有不...” 一看他要发疯,长孙顺德连忙喊道:“将他的嘴堵上,绑起来。” 家将连忙掏出擦鼻涕的手帕,直接塞进了长孙顺德的嘴里。 长孙无忌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对着金吾卫校尉道:“薛国公喝醉了,将军见谅,告辞告辞。” 看着一溜烟直接窜上马车的赵国公,门口的一众金吾卫皆是一头雾水。 这叔侄二人,是抽的什么风.... ...... 呜呜呜呜.... 马车上,长孙顺德一边挣扎,一边嘟嘟囔囔着。 虽然听不出来他在说什么,但从这横眉竖眼的样子来看,恐怕不是什么好话。 长孙无忌的面色也阴沉了下来。 要不是顾虑大家毕竟是亲戚,再加上这位叔叔还有点用,不然,长孙无忌真的懒得管他。 这么蠢的人,让李世民直接杀了也挺好。 李承乾在宫中收买太监宫女充当内应,这事严重吗? 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 若是皇帝对太子不满,那这条罪证就重如泰山,凭这一点就能直接压死李承乾。 但若是李世民对李承乾只有防备没有不满呢? 那这事就无关轻重。 收买这事,李世民当初自己也干过,李承乾这么做,恰恰表明他有手段有心计。 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太子,一个合格的储君。 要是没手段没权谋,跟个傻白甜一样,那是当不了皇帝的。 所以他这蠢叔叔一但把这事捅开了,那皇帝绝然要以构陷储君的罪名灭了他。 要不然,如果这事传出去了,那李世民要不要惩处李承乾? 不惩处,那还有规矩吗?可如果惩处,又会让人觉得他们父子二人不合,由此又会引发一系列的政治影响。 所以这事知道了也得装作不知道,况且,李世民难道对此真的一无所知吗? 以长孙无忌对于这位发小的了解,恐怕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天家的事,从来都不是简简单单的,听完长孙无忌的分析之后,长孙顺德慢慢冷静了下来。 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长孙无忌抽出了手帕,解开了绳子。 虽然已经摆脱了束缚,但长孙顺德依旧动也不动。 马车哐哐的行驶在闹市间。 道路两旁人来人往喧喧闹闹,看着这番热闹的景象,长孙顺德猛地哭了起来。 一番悲伤过后,他才结结巴巴道:“难..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唉,叔父先回去过几天舒适日子吧,等到哪天太子下去了,叔父失去的,都能加倍回来。” 既然已经事不可为,长孙顺德反倒是好受多了,只不过一提到李承乾,长孙顺德又是咬牙切齿道:“此子着实可恨,嘴上叔公叔公的叫着,背地里却如此构陷我!” 呵呵... 长孙无忌冷笑两声道:“叔父现在还是没明白啊,你以为太子手下的人都是蠢货?真的会傻乎乎的将这等秘闻随意透漏?” 嘶! 稍一琢磨,长孙顺德惊恐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故意泄露的,此子,想借皇上的刀杀我?” “不错,用叔父的脑袋,一可震慑我等,二可向陛下表明他没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要不然也不会将这种事情借着你的口说出来。” “小小年纪,心计如此深沉,性子如此狠辣,皇后性情自小温婉,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虎狼之心的人来,也不知像谁了。” 长孙无忌瞥了眼好叔父,像谁还用说吗? 他这叔父怎么突然这么蠢了,居然这种话都能脱口而出。 长孙无忌摇摇头,又是一阵不放心的嘱咐。 ........ 回到家之后,长孙顺德便大门一关,一天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乖乖的等着李世民的惩处。 这一等,就等了十来天,皇帝就好似是忘了他一般,一颗心思全都扑在了朝廷上。 李世民先是令京中三卫集结,由秦琼出任练军使,开始按照灵州之法编练新军。 而后又令从灵州回来的观政士们,以灵州之制为基础,结合目前朝廷所流行之制度,一人上一封折子。 集思广益,让他们都说说利弊,都说说该怎么推行新政。 同时,六部也开始做好改革的准备。 朝廷纷纷扰扰一堆破事,长孙顺德又提心吊胆等了半个多月之后,李世明依旧没什么动作。 这个时候,他终于放下心了,看来,皇帝是真的将自己抛之脑后了。 李世明是个念旧情的人,只要消失一段时间,应该也就没什么事了。 觉得自己逃过一劫的长孙顺德心中一阵窃喜,正当他高兴的时候,李世明突然下旨要召开大朝。 上朝那就要露面,一旦露面了,皇帝保不齐就要处理他啊... 这个大朝长孙顺德不敢上,所以他装病,令儿子去给他请假。 又长孙无忌在,请假自然没什么问题,顺利拿到假条之后,长孙顺德觉得自己又逃过了一劫,结果没曾想,刚松了一口气,李世民就亲自派人来通知他明天上朝。 这是个什么意思,不用说,长孙顺德也明白。 正文 280章:贞观新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臣们纷纷跪下行礼,李世民身着礼服,眼神透过冕旒的缝隙,搜寻着心中挂念的那人。 瞪大眼睛瞅了一圈之后,终于是看到了长孙顺德的身影。 李世民心中冷笑两声,清了清嗓子,道:“诸卿平身。” 众人纷纷站起,长孙顺德一直低着头,深怕李世民看到他。 他想当个透明仔,但奈何一众御史们却不打算让他如愿。 新政一但推行,那原有的权利就会被打乱重新分配。 在这种紧要关头,御史台要是能露一露脸,那之后也能多捞几口汤喝了。 御史台的权利要是加强了,他们这些御史说起话来也就更加的有分量了。 到时候,看看谁还敢骂他们是嘴炮。 所以御史台上上下下,对此次弹劾很是看重。 长孙顺德身份不简单,他一是开国功臣,二是皇后叔父。 要扳倒这样的人,那就要做足万全的准备。 所以在偶然间捡到他的黑料之后,御史台隐忍不发,直到所有黑料实锤查清楚之后,一众御史才放了心。 而今天,是时候出手了。 左都史胡龙德看了眼老大御史中丞卢秉钧之后,直接兴冲冲的站出来道:“陛下,臣有本启奏。” “哦?”李世民笑呵呵道:“胡卿要说什么?” “臣要弹劾薛国公长孙顺德欺压良善中饱私囊贪墨不法………” 胡龙德小嘴叭叭的一通列出了二十八条罪名。 其他人都听的懵逼了。 今天召来大朝,不就是为了宣布要推行新政吗?怎么突然开始搞人了? 并且这群御史上来就搞长孙家的人,这背后难不成还有其他事? 许多人瞥向了长孙无忌。 见这位长孙相公老神在在的一言不发,众人当即心里更加的纳闷。 而长孙顺德见这些御史上来就搞自己,心里那还不清楚这是皇帝搞得鬼。 他索性也不多废话了,直接跪地请罪道:“老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长孙顺德的认罪态度很好,李世民也懒得搞表面功夫,直接道:“看在你往日功劳以及认罪态度上,朕就开次恩,从即日起,免去你所有的官职,汝回家颐养天年吧。” “吾皇天恩,罪臣万死难辞。” 等长孙顺德行完礼之后,两个金吾卫进来直接将他带了出去。 这场别开生面的弹劾,仿佛是早都约定好的一般,看的众人一愣一愣的。 “你等也要以此为鉴,朕之前老告诫太子,要依法行事依法治国,这句话现在你们也都记在心里,以后谁要是在视国法为无物,朕觉不客气,你等可明白了?”李世民口气严厉道。 “臣等谨遵吾皇教诲。” 众人声势震天,但真正往心里去的,看起来也没几个。 “好。”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随后道:“今日召开大朝,所为何事你们心里也清楚,房玄龄长孙无忌,朕让你们总结新政之利弊,你二人总结的如何了?” “回陛下,新政大体上是没有什么毛病的,一些不合时宜的小问题,臣等二人已经更改,这是新政疏议,请陛下御览。”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呈上来的新政疏议足足有一尺厚,李世民自然不会真的仔仔细细翻一遍。 该看的都看了,该商讨的也早都商讨了。 来这么一出,就是为了走个过程罢了。 李世民随便翻了两页之后,就道:“嗯不错,两位爱卿用心了。” 褒扬了一番之后,李世民随即对着群臣道:“汝等对新政,可还有何奏疏?” 这都是一年前就定下的事情了,大家早都做好心里准备了,现在那还有什么问题。 面对皇帝这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的问题,众人直接道:“臣等无异。” “好!”李世民起身兴奋的大手一挥,高声道:“那就从既日开始,朝廷正式实行新政。” “臣等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山呼海啸跪倒了一大片。 李世民站在御座前,满面春风哈哈大笑。 角落的史官一副振奋之色,提笔便道:“贞观六年露月二十七,帝于长安颁布新政,推行新法至天下万民。” …… 朝廷要推行新政,老早之前就放出风来了,现在靴子终于落地,天下无不因此震动。 长安百姓更是欢呼庆祝了起来,在宫中,都能听到城内的喧嚣之声,李世民也很是兴奋,直接下令取消了宵禁。 当夜,无数烟花冲向天空,绚烂的烟火让长安城灿若繁星。 长孙府。 长孙无忌和崔康饶有兴致的在院中欣赏着烟火。 绽放之后如花儿般的烟花,就像他们此刻的心情一般。 新政的推行,代表着一切才刚刚开始。 长孙无忌大笑两声,提起酒杯对着崔康道:“崔兄,今夜当不醉不休,来,干。” “干。”崔康也是一脸兴奋之色。 二人喝着灵州产的佳酿,心里却在筹谋着这酿酒之人,此情此景也是着实有趣。 …… 推行新政的消息迅速向其他地方散去。 不论是李承乾还是李泰,都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李承乾对朝廷推行新政不在乎,反正这都是注定的事情。 他更在意的是长孙顺德。 李世民这一次直接革除了他所有的官职,哪怕就是散职荫职都没放过。 从这就能看出李世民对他防备的深浅了。 对他防备越深,那以后对灵州的防备就越深。 看来,一些事情都得需要提前准备了。 李承乾长叹一口气,立马亲笔写了一封信,派人偷偷传给了魏征。 在李承乾未雨绸缪,动作频频的时候,他的好弟弟李泰,也正在武则天的安排下,认真的开始在蜀中布局。 全面推行新政,对李泰这种藩王来说尤为有利。 不仅更加的自由,还可以用手中的权利光明正大的开办工厂来捞钱。 李泰就是在蜀中连开了七家工厂。 其他人开办工厂,都是老老实实去灵州像资产科购买专利,李泰不愿给李承乾送钱,他本来想吃白食薅羊毛,反正懂这些生产技术的人不在少数。 他宁肯高价雇佣人手,也不肯给李承乾送钱。 最后,还是武则天的几句话,李泰才不情不愿的派人去了灵州。 虽然心里仍旧不爽,但老婆说的对,他堂堂一个藩王,还是太子的亲弟弟,干这种事情,太没品了,定然会被天下人耻笑。 正文 281章:时光如梭 在朝野上下因为新政而纷争不断的时候,匆匆逃离灵州的李淳风和袁天罡也终于逃回了长安。 当初跑的匆忙,什么都没有准备,所以这一路上他们可是遭了大罪了。 三人衣衫褴褛,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灰一块的,听说进宫的时候,一人还拄着一个拐杖,简直就是一副叫花子打扮。 李世民不解之余,也是觉得十分好笑,冲着袁天罡打趣道:“卿家可曾算过自己会有这么一难?” “臣...”袁天罡一张嘴,李世民眉头就皱了起来,隔着五六米远都能闻到口气,他们这一路上是吃什么了? 李世民下意识捂鼻子的动作,刺痛了袁天罡的自尊心,他也不好意思也不想多说什么了,直接道:“陛下,臣等算错了,那马周不在灵州,至于在什么地方臣也不知道,请陛下责罚。” 李世民遗憾的叹了口气,随即也未在多说什么,这马周虽然是大才,但现在推行新政,他整日忙的日夜不分,随时大才现在也顾不上了,消失就消失吧。 想开了的皇帝,问了问他们几人为什么会成这般景象之后,见这三人都是沉默不言,随即也不在多问,直接打发走了他们,而后接着开始处理起了一堆堆的奏折。 这三人出宫之后,常何直接一溜烟的跑回了家,他也不愿在追问袁天罡和李淳风到底为什么要匆匆逃离灵州了,此刻,这位常大人只想回家洗个热水澡,大吃大喝一通,而后挑几个娇妻一起运动。 看着他百米冲刺的背影,袁天罡和李淳风齐齐叹了一口气。 两人对视一眼,皆苦笑的摇了摇头。 回到太史局之后,二人一番收拾,终于又变成了之前仙气飘飘的样子。 枫杨树下,烟雾袅袅,袁天罡和李淳风跪坐于矮桌前,闻着淡淡的檀香味,李淳风自嘲道:“臭味闻习惯了,一下子这么香,反倒是觉得有点不适应了。” 袁天罡笑着摇摇头,随即正色道:“你真的偷偷算过大唐国运?” “是。”李淳风苦笑的摇摇头:“灵州这一趟,让我对这参天机之术算是死心了,第一次连着算了好几次,都是不过三百载,小弟还洋洋自得呢,结果这一次,算来算去竟然算了个传国万世,可笑至极,可笑至极啊....” 袁天罡知道,李淳风这是被打击到了。 不过想想也是,这江山一直都是换来换去的,哪有传国万世的道理,袁天罡现在也是怀疑起了这掛相之术。 究竟是他们两个学艺不精参透不出天机,还是这所谓的参透天机之术,其实只是一个幌子呢? 秋风吹过,枝繁叶茂的枫杨随风而摆,袁天罡和李淳风抬头望天,眼中皆是疑惑之色。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眨眼间两载而过。 不论春夏冬秋刮风下雨,只要一有空,袁天罡和李淳风就在这桢楠树下一坐,开始琢磨起了这虚无缥缈的天机。 两人一琢磨,就琢磨了两年,这天机依旧还是没琢磨明白,反而这天象,倒是越看越精通了。 “李兄,我大唐气运是越来越雄厚了啊,翻阅典籍,国运能如此深厚,唯有我朝已。”袁天罡看着满天的星星,一脸痴迷之色。 “是啊,紫微星越发明亮,说明我朝圣主不断,天命终是在唐啊。”李淳风同样一脸痴迷。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嘴,说的那是越来越兴起。 他们的心情可谓是畅快无比,按如今这气运来看,传国万世也不一定是他们算错了,保不齐,就真的能行呢? 自朝廷推行新政以来,随着新政逐渐顺遂,朝廷的实力很快就超过了灵州。 本土市场迅速变得饱和之后,一众朝臣便开始鼓噪着李世民下旨鼓励商人出海。 短短半年的时间,远处先说了,就说倭国以及整个东亚,那都已经成了大唐货物的倾销地。 商人赚钱赚的手软,朝廷收税收的手软。 去年的税收直接突破了五千万两这个大关,李世民那一段时间乐的嘴就没有合拢过,这还是其次的额,最重要的是,随着海贸之风越来越热,明年,税收恐怕能突破一亿两。 国库现在都要装不下钱了,为了给明年的税钱腾位置,李世民接着按照李承乾的路数,开始在整个大唐大搞建设。 这种搞基建的方式,一可快速将财富分配至百姓的手中,二可助力经济的进一步发展,这种鬼神手段,可是让李世民开了眼了。 而当初李承乾通过搞基建还捎带手的解决了突厥五部,这让李世民很是心动,皇帝是个不耻下问的人,在亲自跟李承乾请教了一番之后,现学现用,直接一番手段,将西突厥和薛延陀搞了个赤地千里不见人烟。 李世民用海量的钱,将这两部的人全都搞到大唐来干活了,将近四十多万牧民,现在遍布大唐各地。 大唐地大物博,所以这基建周期也很长,起码在十年左右。 在中原呆这么久,那草原基本上就回不去了。 并且现在西突厥已经彻底请求了内附,说什么也要在西突厥推行郡县制。 突厥五部如今的生活,可谓是羡慕死他们了。 魏征到草原三年,不仅用一条宽敞大路将五部串联了起来,还大大小小修建了十一座城池。 如今五部的日子,都快赶上灵州了。 大唐现在对牲畜皮毛的需求,那就跟个无底洞一般,只要养有牲畜,那基本上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草原如今民心安定,他们现在对大唐的忠诚度,已经夸张到了不准有人说大唐的坏话。 李承乾的这些手段,那是不试不知道,一试就让人欲罢不能,原来以前认为不可能的事,现在洒洒水啦,原来必须要大动刀戈的事情,现在稍微用点铜臭之物就能解决了,最让李世民激动的是,土地兼并这种千年来的顽疾都莫名其妙的就被解决了。 只不过现在土地价格一直在上涨,李世民原本还担心会不会有一天上涨的太厉害了,导致百姓买不起地建不起房。 忧心的皇帝将自己的担忧告诉了有鬼神之能的儿子,在他看来,这是个大问题,结果没曾想,他写了十几页的信,李承乾只回了一个字:抢! 随着这封信送来长安的,还有李承乾费了大力气搞出来的亚欧全舆图。 看着硕大的地图,李世民的眼睛蹬的跟铜铃一般。 正文 282章:长孙无忌的打算 李世民不是坐井观天之人。 他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这个世界上除了大唐之外,还有许多的国家。 作为一个有宏图大志的皇帝,李世民也想开疆拓土。 但以前,对于外面世界的消息,都是从胡人哪里打探出来的。 而在胡人嘴里,极西极北之地千里蛮荒,生存环境十分恶劣。 这样的地盘,要来无用。 所以在薛延陀臣服大唐之后,唐军的铁骑止步于小海河畔。(贝加尔湖) 能有这样的功绩,也算是可以了,之前李世民也是很得意的。 但现在,看着李承乾送来的舆图,皇帝的心又开始痒了起来。 从舆图来看,从小海往北越过千里,就是一大片无垠的平原,起码有百万公里。 这可是一块肥地啊。 一马平川芳草沃野,这等膏腴之地多适合种田啊。 李世民越看心越痒。 正当皇帝憧憬着征伐天下的时候,苏宁领着长孙无忌走了进来。 看着占满了整个墙壁的舆图,长孙无忌小小的被震撼了一下。 “臣,参见陛下。” 李世民回过神,看了眼发小,而后便兴冲冲的将他拉到了舆图旁。 激动的皇帝犹如一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稚童一般,对着好友炫耀着他的宏图大业。 “千里平原地势肥美,皆是良田之资啊。”李世民神色陶醉。 皇帝是个什么想法,长孙无忌心里清楚。 现在大唐不缺骑兵。 派兵从安北都护府一路北上,就凭那些还处在原始部落的可萨人,是阻挡不了唐军铁骑的。 他们的两任主子,突厥和薛延陀现在都被打趴下了,更别说他们这些仆从了。 到时候圈地万里不成问题,并且也不用担忧劳师远征的问题。 骑兵,对后勤补给的要求最低,哪怕就是没有补给都不成问题,到时候完全可以以战养战。 可以说,这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只要出兵,那开疆拓土的功劳就唾手可得。 但是,对长孙无忌来说,现在最要紧的事情不是开疆拓土,而是抓紧搬倒李承乾。 这才是重中之重的事情,其他的事,那现在都得往后放一放。 看着激动的皇帝,长孙无忌先是附和了两句,而后又轻叹一口气,摇摇头道:“攻掠容易开拓难啊,如今又是推行新政又是大搞建设,许多事情都还没有捋顺呢,贪多嚼不烂啊,陛下!”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一滞,看了看躬身行礼的长孙无忌,又看了看舆图,最终不甘的叹了一口气。 “无忌言之有理,此事以后再说吧。”李世民扶起了长孙无忌,一脸豁达之色。 皇帝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长孙无忌暗松一口气,随即汇报起了近两日各地禀报上来的事情。 君臣二人商讨了整整两个时辰,从晌午,一直说到了傍晚。 要不是长孙皇后来给李世民送膳,两人保不齐还要商讨至深夜。 “无忌,一起吃吧。” “谢陛下。” 看到丈夫对自己哥哥如此亲善,长孙皇后满面笑容,拿起碗就要亲自给长孙无忌盛汤。 虽然是自家妹子,但皇后终究是皇后,长孙无忌连忙接过碗道:“臣自己来,娘娘快坐下吧。” 长孙皇后苦笑一声,随即便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费力的坐在了椅子上。 听着妹子一阵气喘,长孙无忌心里格外的担忧。 算算日子,他这妹子还有半个月就要临盆了,自从这次有了身孕之后,她这脸色就越来越差。 生孩子那可是鬼门关前走一遭,以妹子如今的状态,长孙无忌是真怕出事。 相比于担忧的长孙无忌,李世民则就显得心大多了。 看着皇后圆滚滚的肚子,皇帝一脸幸福之色。 对于李世民来说,从长孙皇后肚子里出来的,才是他真正的孩子。 “无忌啊,太医说皇后这次怀的是个女娃,你说,起个什么小名好啊?”李世民小心翼翼的摸着皇后的肚子,乐呵呵的问道。 这年月取小名,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为了祈福,希望老天爷给点面子,保佑孩子无病无灾老老实实长大。 所以小名很重要,长孙无忌哪敢掺和这种事情,万一以后这侄女出什么事了,那他定然要触霉头。 “这...臣学识浅薄,不敢妄言。” “哦?”李世民突然意味深长道:“你这厮不老实啊,前几天,你不是还给青雀那孩子取了个小名吗?” 虽然皇帝一副开玩笑的语气,但长孙无忌却吓得心里一凉。 武则天也有了身孕,这两天应该也就要生了。 而李泰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千里迢迢派人从蜀中来信,非要长孙无忌给他未出世的孩子取个小名。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所以长孙无忌也就答应了。 万万没想到,李世民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 难道,他的身边是有皇帝的眼线吗? 长孙无忌越想越胆寒。 瞅着发小的脸色,李世民突然笑道:“无忌怎么脸都白了?” “臣...臣...” “放心,这是青雀告诉朕的,这臭小子,自己学富五车,还非得让朕给他的孩子取大名。”李世民笑骂道。 长孙无忌松了一口气,紧跟着笑呵呵道:“听说,蜀王妃怀的是个男丁,恭喜陛下喜获皇长孙。” 哈哈哈.... 李世民一通大笑,长孙皇后也是一脸笑意,只不过随后又叹了口气道:“青雀成亲晚,如今都要当爹了,高明却还是没动静,唉,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听这话,李世民也不笑了。 李承乾成亲一眨眼三年了,姜氏的肚子还是毫无反应。 这让皇帝很是担忧。 要是太子妃的问题还好,要是李承乾有问题的话,那.... 看着突然开始愁眉不展的皇帝和皇后,长孙无忌出主意道:“太子一直未纳侧妃,不如陛下给殿下挑几个侧妃?” 李世民有点异动,但随即又默默地摇了摇头。 现在李承乾心里正是一肚子怨气呢,这个时候他给太子挑侧妃,难免让人觉得这是李世民在主动示好。 这可不行。 先不说他皇帝的身份,就说这世上哪有老子给儿子示好的理。 这还有规矩吗? 李世民的拒绝,让长孙无忌心里窃喜。 看来如今随着朝廷对灵州管束的加深,这父子二人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张了。 既然如此,那就在添点柴,让这火烧的更旺一些。 正文 283章:过分 夜色渐浓。 吃饱喝足之后,李世民想和爱妻过过二人世界,但长孙无忌却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 按道理,发小不是这么没有脸色的人,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不走,那就应该是有事了。 李世明暗叹一口气,悄悄说了几句情话之后,便令人将皇后送了回去。 殿中无人后,李世明直接道:“无忌可是还有什么事?” “陛下。”长孙无忌一脸庄重,躬身行礼道:“臣要言灵州之事。” “灵州?”李世明眉头一皱,不解的看向了长孙无忌。 “当初太子殿下去灵州时,灵州乃是贫寒四战之地,陛下爱子心切,给予殿下开府建牙之权,以那时的情况看,此举并无不可。” “但现在,灵州富庶闻名天下,世人称之塞上江南,如今草原已是我大唐牧马之地,突厥之危去而不复返,剩下的薛延陀以及吐蕃吐谷浑,现在更是异常恭敬。” “如今灵州可以说是高枕无忧,这般情况下,给予殿下开府建牙之权,让灵州成为国中之国,已是殊为不妥,臣请陛下多多考量。” 长孙无忌一副忠心进谏的模样,一脑袋就叩在了地上。 李世民眯着眼,平静的看着他许久之后,才淡淡道:“你的意思,是取消太子的开府之权?” “是,灵州是大唐的灵州,况且,陛下也得为其他皇子考量啊。” “无忌此言什么意思?” “陛下。”长孙无忌抬起头,坦坦荡荡道:“如今灵州犹如太子殿下之封国一般,随着其他皇子年岁渐长,等到离京就藩之时,他们会怎么想?” “不患寡而患不均,纵观史今,不论是天家还是普通百姓,兄弟阋墙者,大多都因此故。” “太子身为长兄,诸位殿下难免会与太子相比较,如此下去,若是有一天有人心生不奋,恐怕同室操戈不远已....” “闭嘴!” 李世民怒斥一声,神色异常的愤怒,一脚就将长孙无忌踹翻在地。 自跟随李世民以来,皇帝还未像现在这般愤怒过,也从没有这般对待过他。 看得出来,皇帝现在此刻的确是非常的生气。 殿内殿外的宫女太监全都跪了下来,众人战战兢兢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皇帝如此暴怒,长孙无忌也是一脸惊恐之色,但是在心里,他却是乐开了花。 李世民这么生气,恰巧说明将他的话听进去了,并且心里还非常的认同。 要不然,李世民绝不会这般作态。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臣胡言乱语,请陛下责罚。”长孙无忌连忙请罪。 “滚!” 皇帝的咆哮很是吓人。 长孙无忌现在也不敢笃定李世民不会拿他怎么样了,连忙爬起就往殿外走,眼瞅着一只脚都跨过高高的门槛了,突然听身后道:“你可是高明的舅舅啊。” 长孙无忌脚步一滞,转身行礼道:“太子殿下是君,臣是臣子,君臣之前,只有国事公情。” 这回答绝了。 本是一脸怒气的李世民,突然如泄气的皮球一般,无力的甩了甩手,长孙无忌躬身行礼,转身而退。 寒冬腊月,看着屋内制作精美的火炉,李世民一直独自深思到了半夜,而后莫名其妙的派人去召房玄龄。 深更半夜,天寒地冻,房玄龄一头雾水的进了宫。 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结果没曾想,火急火燎的进了宫之后,皇帝正饶有兴致的涮着牛肉。 “玄龄,快坐快坐,朕等你半天了。” “陛下,这...”看着咕咚冒泡的铜锅,房玄龄敏锐感觉到了皇帝的不对劲。 他想问问怎么一回事,但李世民不给他发问的机会,倒起酒就喝了起来。 酒过三旬之后,皇帝才借着醉意,将长孙无忌的话说给了房玄龄。 长孙无忌说这些话,明显是不怀好意,但是,他的话又没什么毛病。 人最忌攀比。 特别是在皇家。 李承乾在灵州当土皇帝,这定会让他的那些弟弟们心生不满。 按照现在的规矩,皇子离京就藩,都会加个都督的名头。 就像李泰,论官职,他也是益州都督。 只不过他这都督有名无实,是个空名头,而李承乾是实权都督。 这自然会引的其他人心生不满。 不能什么好事,都紧着李承乾一人来吧? 太子的位置他占了就罢了,谁让他是嫡长子呢。 可是,凭什么大家都是都督,李承乾在灵州就是土皇帝,他们在自己封地就是个闲散王爷? 这换谁,谁心里都不服啊。 李世民大半夜将自己叫来说这番话,房玄龄那还不懂皇帝的意思。 “陛下,赵国公言之有理,但若是直接取消太子殿下的开府之权也不妥当。” “正是因为有殿下在灵州先行推行新政,朝廷才少走了许多的弯路,灵州现在就是试验田,依臣看,不如先将军权收于朝廷,之后的事,在慢慢看,慢慢办?”房玄龄道。 “唉..”李世民叹了口气:“那就先这么办吧,朕那几个妹夫,好像都在灵州军中,你给他们去封信吧,让他们别多想。” 妹夫? 房玄龄一愣,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几息之后,他这脑袋才转过弯来。 这辈分搞得,房遗爱这小子都跟他这老子是同一辈的人了。 唉....房玄龄轻叹一口气。 李世民见此,也是哀叹一口气。 君臣二人一边长吁短叹,一边喝着这深夜的酒。 ........ 灵州,东城门外。 大雪纷飞,千里冰封。 贞观八年的这个冬天格外寒冷。 李承乾看着愈行愈远的一众学子,恼怒之余心里也是哇哇的凉。 朝廷现在出手一次比一次过分。 收回铸币权,将新钱推向大唐,将灵州银行纳入中央银行管辖,剥夺税收权,巡警部纳入朝廷管辖......这些种种手段李承乾都忍了。 结果没曾想,现在居然连这些学子都不放过了。 政务书院医学院迁往长安也就罢了,连新成立的灵州书院也不给他留下。 灵州书院的这些人,就是当初他从研究院专门挑出来钻研学问的那一批人。 平日里他们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用安心钻研李承乾编撰的各种教材就是。 他好吃好喝供了这些人四年。 整整四年啊。 正文 284章:特殊任务连 四年的时间,这些人总算是小小的学有所成了。 李承乾正打算以他们为基础,先培养出一些了解基础现代知识的人,而后便开始大肆建学推广。 撒下一批一批的种子,那小树苗总有一天会长成大树。 但计划终究是赶不上变化。 李世民摘桃子的手段可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李承乾真是越想越气。 “殿下,回去吧,人都已经看不见了。”房遗爱小声提醒到。 凄凄岁暮风,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李承乾一阵惆怅。 ..... 都督府。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温暖如春。 朴二郎接过李承乾厚厚的大氅,正在走廊拍打着雪花的时候,万朝均带着一身寒气过来道:“朴公公,殿下可在?” 见万朝均一脸着急之色,朴二郎点点头,引着他便进了书房。 “臣参见殿下。” 一看万朝均的脸色,李承乾就知道肯定又是没啥好事了,揉着脑袋,靠在椅子上,无力道:“说。” “长安解川急报,朝廷正在商议收拢殿下的军权。” 李承乾猛地起身,追问道:“消息可准确?” “准确,这是解川的亲笔信。”万朝均说着将信递给了李承乾。 接过来一看,李承乾心里立马冒起了一股火。 朝廷一点面子不给,李世民是一点道理都不讲,这是要直接抽他的底啊。 李承乾一拳打在了桌子上。 砰的一声,吓得万朝均和朴二郎立马低下了头。 之前的种种都可以退让,但这枪杆子绝对不能这么轻易的拱手相让。 收军权可以,但三言两语就想收,那就有点天真了。 李承乾提起笔,飞快的写了一封信,递给万朝均道:“你亲自送去云中,一定要亲手交给魏征。” “诺。” 万朝均将信揣进怀中,出了都督府之后,迎着风雪速速赶往了云中郡。 ....... 云中,安原城。 作为州府所在,处于平川原的安原城,是草原最大的一座城池。 安原城的一切,都遵从灵州的规矩。 许多过路商人也将这里称之为小灵州。 短短数年,能做出这般功绩,魏征的确是呕心沥血了。 就如今日,虽已至深夜,但云中刺史府依旧灯火通明。 灵州在下大雪,云中也在下大雪,许多地方都遭了雪灾,魏征近日来都在处理这赈灾的事情。 他可谓是忙的头都抬不起来。 小吏都走到他桌前了,竟然还没有感觉到。 “大人…” 猛然响起的声音,令手中的笔一颤,几滴墨水瞬间便侵湿了纸张,而后迅速扩散,眨眼间,公函便漆黑一片。 魏征放下手中的笔,不满道:“何事。” 一见老大生气了,小吏立马低下头,紧张道:“大…大人,外面来了一人,说是您的旧友,这是他让递给您的玉佩。” 魏征瞧了眼玉佩,立马道:“带他进来。” 顶着风雪赶了一路,万朝均都快要冻成冰棍了,突然进到暖和的屋子里,他感觉脑袋都要化了一般。 魏征看他捂着脑袋的样子,也不敢催促,等了几分钟之后,万朝均才缓了过来。 “魏大人,这是殿下的亲笔信。” 能上这位锦衣卫指挥使这么着急,看来,是出了大事了啊。 魏征连忙接过信看了起来。 没看之前,他也是一副着急之色,看完之后,魏征反倒是淡定了许多。 朝廷想要收军权,李承乾不想轻易地交,所以这位太子殿下想玩养寇自重的把戏。 放眼灵州四周,现在适合下手的,只有薛延陀吐谷浑和吐蕃这三家。 只要撩拨着他们有所动作,那李承乾就有理由跟朝廷斡旋。 但是究竟该撩拨谁,李承乾拿不定主意。 魏征捋着胡子思索一二后,提笔写下了三个字。 万朝均喝了口热茶之后,又匆匆返回了灵州。 在他走后,魏征也没了处理公务的心思,一个坐在门口,呆呆的看着满天的雪花发起了呆。 …… 李承乾着急的等待了数日,终于是等回来了万朝均。 看着魏征亲笔所写的三个字,李承乾冲着與图发起了呆。 薛延陀。 如今的薛延陀,大部分人都去大唐搞建设了,留在草原上的,不足五万人。 以如今薛延陀的实力,哪怕就是被欺负了,他也不一定敢反抗。 云中离薛延陀更近,具体情况魏征一定更加的清楚。 那魏征为什么还要选择薛延陀呢? 李承乾看着與图百思不得其解。 盯了足足一刻钟之后,才稍微有了点揣测。 吐蕃和吐谷浑实力强横,带甲之士最少估计都有十几万。 挑拨这两部,搞不好就直接玩脱了。 万一引的大战四起,到时候不仅兵权都保不住,恐怕到时候还会被人狠狠咬一口。 这三部不论选择哪一个,都是有利有弊。 各种权衡之后,李承乾还是决定听信魏征的,直接搞薛延陀。 这么多年来,他还没算勃利部当初袭击自己的账呢。 这一次,刚好把旧账一起算了。 李承乾下定决心之后,立马召来了乐宝晋。 这位近卫团团长,在跟李承乾秘密商讨了半个时辰之后,迅速返回了近卫团。 在近卫团内部,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特殊任务连。 这一个连只有百十来号人,但他们得战力却是不俗,可以说是李承乾麾下战斗力最强的一股力量。 能进特殊任务连的,要么武艺超群,要么身怀绝技。 作为秘密王牌,李承乾自然很少出动他们。 所以平日里,特殊任务连的士卒们都很是无聊,有些人,甚至还隐隐后悔加入这个王牌部队。 除了地位待遇高一点,装备好一点,还是太子心腹中的心腹之外,这特殊任务连,还不如巡防营内。 人家巡防营好歹还时不时的有作战任务呢。 就在特殊任务连的一众士卒们闲得无聊吹牛打屁的时候,集合的号角突然响起。 一众士卒短暂的一愣,随后立马兴奋了起来。 两三分钟过后,一众士卒全副武装集结于操场。 这些士卒的眼睛如狼一般,都冒着光。 乐宝晋看着都头皮发麻。 特殊任务连的连长名唤肖晗,此人不苟言笑沉默不言,但手上的功夫却是不弱。 正文 285章:勃利部 乐宝晋将李承乾的手令递给了肖晗,待对方检查一番确定无误之后,他才转达命令道:“肖连长,殿下命令你等即可前往薛延陀部,你们的任务是.....” 乐宝晋的态度很是客气。 虽然特殊任务连是在近卫团的建制下,但只是挂靠罢了,他并没有管辖权。 “团长放心,我等一定完成任务。” 两人互行一礼后,肖晗也不再多言,带着人立马出发。 看着扬长而去的他们,乐宝晋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羡慕。 ........ 薛延陀,东部。 数日大雪,勃利部冻死了不少的牲畜。 现在这些牲畜那都不便宜,整个勃利部就指着用这些畜生来从商人手里换钱呢。 如今冻死牛羊上千头,损失可谓是颇为巨大。 这让可汗勃利哥非常的心痛。 “可汗,又抓回来几个人,怎么处理?” 正当勃利哥因为大雪心情烦躁的时候,手下大将突特俐进来禀告道。 一听又有人要跑去大唐干活,勃利哥直接怒了:“将他们给我扒光立在大帐前,我倒是要看看,谁还敢跑去大唐。” “是。”突特俐也不敢多待,连忙退了出去。 没多久,大帐外就响起了哭喊声以及求饶声。 嘈杂的声音令勃利哥更是心烦意乱,他走出大帐,看着被绑在高高木杆上的几个牧民,一阵冷笑,而后令人吹响了号角。 听到号角,牧民们提心吊胆的集结了起来,所有人都低着头,没人敢看已经被冻成冰棍的那几人。 看着手下战战兢兢的样子,勃利哥举着大喇叭厉声道:“都看好了,这就是想要跑去大唐的下场,下次,若是还让我抓到想要跑的人,我直接将他开膛破团,以身饲鹰。” 勃利哥咬牙切齿的样子,吓得一些人腿都抖了起来。 说完狠话之后,为了让手下人安心放牧,勃利哥又换了副面孔,转而说起了软话:“大家别怪我心狠,咱们当初袭击过大唐太子,若是有人跑到大唐,不小心透露了此事的话,那勃利部所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如今大唐有多强盛,不用我多说,你们也都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部落,都是为了大家好,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 勃利哥说完,转身便进了大帐,接着以酒浇愁了起来。 而一众牧民们,看着华丽的汗帐,那基本上都是冷眼以对恨意滔天。 当初要不是勃利哥带着他们袭击大唐太子,他们现在也能去大唐干活了。 薛延陀各个部落去大唐干活的人不在少数,时常有人回来探亲。 回来的人基本上都是穿金戴银的,并且成车成车的往自己家里带东西。 现在各个部落留守薛延陀的,基本上都是老弱病残了。 也就他们勃利部,还只能依靠牲畜混日子,虽然现在依靠牲畜过得比以前好多了,但谁不想过更好的日子呢?况且,用牲畜换来的钱,大部分还进了勃利哥的口袋,这让人心里怎么平衡。 牧民纷纷在心里诅咒大骂勃利哥不是东西。 而在此时,肖晗也带着人赶到了勃利部外围东十里处。 被大雪掩盖的草原白茫茫一片,积雪已经到了半腿深,肖晗拿出舆图和罗盘对了对方向之后,下令众人下马修整。 在士卒用烈酒就着干粮补充体力的时候,三个排长围到了连长肖晗的身边。 看着他攥在手里的三根草,三位排长都纷纷紧张了起来。 “老规矩,谁抽到最短的,谁就留下看马。”肖晗面无表情道。 一排长深吸一口气,一脸决绝的抓住了一根草,余下两人也纷纷伸出了手。 肖晗见此,直接松开了拳头。 三根草,两长一短。 一排长和三排长,看着手中比二排长,长出一节的狗尾巴草,纷纷松了一口气。 “不可能,不可能,为什么每次都是我?”二排长邵宁恨恨的将手中的草扔到了雪里,一脸恼怒。 “老二,你就是这个命,以后还有这种事,我看也不用抽签了,直接交给你就行了。” 看着一排长赵鸣笑呵呵的样子,邵宁恨不得将他的脸直接按进雪地里。 “就是,以后别打这麻烦了,你说是不,老二。”三排长刘老二挤眉弄眼道。 邵宁恨恨的看了这两人一眼,随后又一脸祈求之色,对着肖晗道:“连长,再给次机会行不行,上次就是我,这次还是我,这让我怎么跟手下弟兄交代,在抽一次好不好?” “规矩就是规矩,谁让你倒霉呢?回去之后找个道士改改命吧。” 肖晗补刀最为致命,邵宁如泄气的皮球一般,迅速耷拉下了脑袋。 “行了,都赶紧去准备吧,半个时辰后出发,天黑前务必要赶到勃利部。” “是!”刘老二和赵鸣兴冲冲的应了一声,而邵宁则是有气无力。 ..... “排长,你不是....” 手下的三个班长看着邵宁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立马升起了一股不妙。 “留下看马也不错,你们看这风景多好.....” 没等邵宁说完,三个班长长叹一口气,纷纷幽怨的看向了邵宁。 这等眼神,令邵宁尴尬的用白色披风蒙住了头。 经过短暂的修整后,肖晗带着一排二排步行悄悄地摸向了勃利部。 雪很深,等赶到勃利部外围的时候,众人皆是出了一身汗。 太阳刚刚下山,正是吃完饭的时候,勃利部内炊烟袅袅。 闻着肉香味,士卒们纷纷打起了精神,所有人如饿狼一般,趴在雪地里静静的潜伏了起来。 他们都披着雪白的披风,趴在雪地里,直接跟大地融为了一体。 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等到深夜,待勃利部众人都进入梦乡之后,才是捕猎的时机。 勃利部内喧嚣阵阵,他们还不知道,死神的镰刀已经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夜色渐浓,吃完晚饭之后,勃利部渐渐安静了下来。 看了看月亮,觉得快差不多到点了,肖晗挥了挥手,两个排长匍匐爬到他的身边领取任务。 “进去之后,一排负责外围,二排往汗帐摸,先杀勃利哥,明白吗?”肖晗小声道。 “明白。”两个排长应了一声。 几息过后,一众白衣幽灵嘴里咬着刀,手里拿着钢制手弩,悄悄地摸进了勃利部。 正文 286章:夜 勃利部内很安静。 在营地外围有几个岗哨,只不过他们的警惕性不高,在还没有反映过来的时候,就直接被摸了脖子,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他们的鲜血,很快就和地上的雪融在了一起。 亲手干掉了一个人的赵鸣很是兴奋,血腥味,令原本都要冻僵的身体,迅速燥热了起来。 一排将外围清扫一遍之后,三排开始往营地内部渗入。 为了不发出太大的声音,三排的士卒都是匍匐前进。 在经过一些帐篷的时候,还能听到轻微的打鼾声。 随着越来越深入,周边的帐篷也越来越奢华,并且巡夜的人也越来越多。汗帐外围是有栅栏围着的,在寨门口,还有一队士兵站岗。 现在想要悄悄摸过去是不可能了。 肖晗一个手势,三排士卒纷纷起身,跟在他的身后,躲在了一个帐篷的后面。 “连长,现在怎么办?要不,直接杀过去算了?”刘老二低声建议道。 “不。”肖晗摇了摇头,看了看周遭的帐篷之后,下达了一个血腥的命令:“两人一组,负责清扫汗帐周边的帐篷,不论里面什么人,格杀勿论。” 不论什么人,那就不分男女老幼了... 刘老二没想到肖晗会这么狠,不过军令就是军令,他毫不犹豫的就点了点头。 三排的士卒迅速分散,每个人都是轻手轻脚的开始往周遭的帐篷里摸。 虽然这些帐篷都是门帘紧闭,从外面轻易推不开,但大家都有专门的工具,一个像镰刀似的小勾刀,可以轻易穿透厚重的门帘,而后割断里面用来上锁的绳子。 平常训练,这种事情大家都没少干,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了。 很快,许多人在熟睡中,直接命丧黄泉。 一个帐篷接一个帐篷,尸体越来越多。 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 可能天意就是如此,勃利部本来还是有几条狗的。 但天气这么冷,那几条狗前两天相继冻死。 要是狗没有冻死,闻到这血腥味,早都汪汪大叫起来了。 没有鼻子灵敏的狗,仅凭人已经冻麻的鼻子,是闻不到这股味道的。 所以直到汗帐周围所有的帐篷都被清扫完毕之后,还是没有人察觉到异常。 而时间,也逐渐到了后半夜,巡夜的人越来越少,也越来越没有精神。 “连长,都处理完了。” 刘老二的披风已经被染成了红色,整个人犹如从血海中爬出来的一般。 不止是他,三排的士卒皆是如此。 有几个人脸上的血甚至都冻成了冰凌。 肖晗看了一番众人,而后脱下披风露出了漆黑的盔甲,拔出刀拉下面罩,光明正大的从东侧的帐篷走了出去。 汗帐外,几个尸体仍旧高高悬挂着,一丝不挂的他们,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冰雕。 十来个挎着弯刀的勃利部士兵,无精打采的守在汗帐外。 暗沉的月亮突然间明亮了许多。 皎洁的月光经过雪地的折射,使得这个夜晚瞬间明亮了许多。 负责统领本部亲卫的大将突特俐,打着哈欠从汗帐旁边的帐篷钻出。 这几天天气寒冷,负责值夜的人总是忍不住偷懒,勃利哥因为此事前两天还打骂了一通突特俐。 所以这几天突特俐非常的认真尽责,每天到了后半夜,他都要亲自巡视一番。 嗖嗖的寒风,令刚刚从暖和的被窝中钻出的突特俐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看着寨门口两个士兵无精打采的闭着眼睛晃来晃去,突特俐一股怒火窜上心头,几步冲过去,直接不客气的一脚将这二人踹翻在地。 两个士兵正打瞌睡呢,突然被踹倒,吓得他们立马清醒了过来。 看到是突特俐之后,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又害怕了起来。 “你们两个闭着眼睛能看到人吗?啊,非得让可汗砍了你们的脑袋,你们才长记性吗?”突特俐一通大骂,他的嗓门很大,丝毫不担心会惊醒勃利哥,若是能吵醒这位可汗最好,让他知道,自己还是尽心职守的。 在突特俐越骂越起兴的时候,地上两个士兵的眼睛越瞪越大,面色也越来越惊恐,仿佛见到了鬼一般。 看着他们两人这个样子,突特俐心里更是来气,抬起脚就准备好好再教训他们一通。 但脚刚抬起来,他便听到一阵脚踩在雪地里的声音。 在勃利部,不管什么人,半夜都是不能靠近汗帐的。 这深更半夜的,是什么人如此大胆,如此不守规矩? 突特俐转身望向了寨门外,而后,他的眼睛也蹬的老大。 夜幕中,一众黑甲鬼面的士卒缓缓走出,他们右手提着钢刀,左手握着钢弩。 武器一看就是用上等精钢所制,竟然都能反射月光。 黑甲,鬼面,飞碟盔... 灵州军的制式装备。 过去这么多年了,那位大唐太子殿下,终究还是不会放过他们... 这是突特俐倒地前最后一个想法。 几只短弩,将他直接钉在了雪地中,跟他一起上路的,还有刚刚被他打骂的两个士兵。 汗帐外的一队士兵看到这一幕之后,直接傻了眼。 困乏到极致的他们,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肖晗大喊一声杀之后,他们才回过了神。 “唐人...唐军来了!” “敌袭..敌袭!” 这一队人一边高喊着嗓子,一边手忙脚乱的抽出了刀。 三排的士卒先是放了一波短弩,直接带走十几个人之后,冲着余下的这三十多人杀了过去。 猛然响起的喊杀声,迅速惊醒了勃利哥和其他的人。 勃利部快速的热闹了起来,许多人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便直接提刀跑了出来。 负责外围的一排诸人,看到人数比自己多几十倍的勃利部众人,不仅不惧,反而更加的兴奋了起来。 这些人,一无盔甲二无利刃,可没那么轻易能伤到他们。 “杀!” 赵鸣兴冲冲地的拉下面罩,带着一排直接冲向还没搞清楚状况的一众敌人。 杀声震天。 勃利哥慌张的从帐中跑了出来,他的身上,穿着高价购买来的甲胄。 也正是这一看就不是俗物的甲胄,让肖晗的眼睛直接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正文 287章:勃利部覆灭 穿上甲胄,原本是为了保命。 但现在,这副质量上乘,价格不菲,饱含灵州匠人之心的上等盔甲,却成了一道催命符。 在勃利哥钻出帐篷的这一刹那,肖晗盯上了他,刘老二盯上了他,三排的士卒也顶上了他。 所有人的眼睛都变得绿油油的。 饥渴的眼神里,带着满满的杀意。 只是一眼。 勃利哥就知道今天怕是要在劫难逃了。 这群人,就是饥饿了许久的狼。 饿疯的狼没有理智可言,哪怕就是死,也要咬着猎物去死。 勃利哥害怕了。 此刻,他虽然穿着上好的甲胄,握着锋利的宝刀,但竟提不起一丝抵抗之心。 在看到肖晗等人冲他而来之后,勃利哥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跑。 远离大唐,远离大唐太子... 有多远便跑多远,哪怕跑到天涯海角。 “拦住他们!”勃利哥撕心裂肺道。 身为可汗本部亲卫,那忠心自然没的说。 虽然明知抵挡不了,虽然明知可汗是要丢下他们。 但剩下的这十来个亲卫,还是义无反顾的挡在了勃利哥的身前。 明知必死,还能如此忠心。 这样的人,是真正的勇士。 对于勇士,肖晗他们还是敬重的。 而他们表达尊重的方式,就是一刀毙命。 对于必死的人来说,能够痛快的上路,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须臾之间,十来个亲卫纷纷倒地。 四溅的血液,将雪地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坑。 暗红色的血液与洁白的积雪互相交融,汇聚成了一副鲜艳的画。 已经逃到马厩的勃利哥见此更是胆寒,匆忙上马,直接往寨门外冲去。 他看不到身后的景象,他也不敢看。 勃利哥现在就是一门心思的想要逃命。 而就在此时,身后响起了利箭的破空声。 纵马躲避箭镞,对草原上的人来说,那都是家常便饭。 勃利哥一个侧身,就紧紧贴在了马腹上。 也就是在这一刹那间,几只短小的钢箭,顺着马鞍飞过。 逃过一劫的勃利哥暂时松了一口气,连忙催动马儿跑的更快一些。 虽然外围营地也是杀声一片,但勃利哥现在也顾不上许多了。 眼瞅就要冲出寨门了,肖晗连射三箭。 听到声音,勃利哥又紧紧的贴在了马腹上。 但这一次,短小的箭镞却不是冲着他来的。 巴掌长的弩箭,精钢一体打造,双刃箭头锋利无比,每一面的箭刃上皆刻有细小的血槽,食指粗的箭杆借鉴枪械膛线,刻有一道细细的螺旋纹。 这番设计,虽然令手弩的有效射程不足五十米,但在五十米之内,只要中箭,基本必死无疑。 刻有纹线的箭镞,在射出之后会如子弹般快速的旋转,旋转的箭镞钻进体内后会搅碎接触到的所有组织。 马儿的体型虽大,但当肖晗射出的三箭搅碎了它的器官之后,这匹汗血宝马瞬间倒地咽气,没有给勃利哥一分一秒准备的时间,直接将他甩出了三米远。 要不是积雪够深,摔这么一下,估计就要当场毙命。 勃利哥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也直接晕了过去。 深陷在雪地里的他,如死狗一般没了动静。 “连长威武!”刘老二颇有眼色的小小的拍了个马匹。 底下的人也紧跟着奉承了两句。 肖晗依旧波澜不惊,举起手弩至嘴边,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去将他的脑地割下来,把这杆子上的人放下来,将他的脑地挂上去。” 刘老二看了眼一丝不挂高高挂起的女人尸体,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 ..... 噗嗤。 赵鸣一刀劈开了敌人的胸膛,喷涌而出的鲜血在空中形成了一道血雾。 面甲本是黑色,现在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赵鸣杀得很是兴起。 死在他刀下的勃利人,差不多有二十多个了。 一排的人紧紧保持着战斗队形,他们攻势凌厉防守严密,勃利部的人根本拿他们没办法。 虽然他们人多,但根本找不到破绽,哪怕就是偶尔寻到了一破绽,一刀砍过去,除了火花四溅在人家盔甲上留下一道刀印之外,在就没什么意思了。 他们的弯刀,根本伤不到这群人。 哪怕使出阴招踢裆,人家哪里也有个小铁皮护着。 这群人,可谓是真正的武装到了牙齿。 在这种不对称的战斗下,围攻一排的人越来越少。 除了一小部分被杀之外,逃跑的人越来越多。 赵鸣看着弃刀而逃的人越来越多,心里一阵大急。 筋骨刚刚活动开,人要是全跑了多败兴。 “都收敛点,别太凶,不然全跑了。” 不用赵鸣说,底下人也是这心思。 当即,一排攻势顿减。 围攻的勃利人见此,还以为他们体力不支了,心中消散的战意立马又聚起来了一二。 赵鸣见此心中一阵冷笑,正准备继续大杀四方的时候,刘老二骑着马从汗帐营地冲出,手里还举着一三四米高的旗杆,用突厥语大喊道:“勃利哥已死,尔等速速投降。” 一看勃利哥的脑袋在空中乱晃悠。 剩下的这些勃利人,立马扔掉刀剑,撒开脚丫子就跑。 赵鸣立马就急了。 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刘老二,就准备追杀上去。 但肖晗却在这时,吹响了集合的哨音。 灵州军规斩律第七条:不遵命令者,革籍身死。 哪怕心已经杀野了,赵鸣也不敢违抗命令,乖乖的将人集合了起来。 一排众人虽浑身是血,但都是活蹦乱跳的。 没有伤亡,这让肖晗很是满意。 “连长,打扫战场吗?” 刘老二是个心思活络的人,在刚才清扫汗帐外围的时候,在那些帐篷里看到了不少的好东西,这要是搜刮一番,那也能发一笔小财。 “不打扫,一把火烧了直接撤,这里离薛延陀汗庭不足五十里,不宜多待。”肖晗淡淡道。 刘老二觉得很是可惜,但军规禁止私自掠財,肖晗已经下令了,那就没有回转的余地。 众人搜刮了大量火把之后,从营地最里面的汗帐开始,一边往外撤一边放火。 烽火连天,勃利部眨眼间便被火海吞噬。 肖晗看着熊熊烈火,将勃利哥的佩刀径直插进雪地,而后将自己的头盔挂在了镶有宝石的刀柄上后,随后带人扬长而去。 正文 288章:夷男 古有阵前立旗,振军威慑敌心。 今有肖晗,火海立盔。 看着飞碟盔上的狰狞狼头,薛延陀真珠可汗夷男,手脚冰冷。 昨日还在汗庭跟他喝酒的勃利哥,现在不仅被冻成了冰雕,还丢了脑袋。 热热闹闹的勃利部,如今也成了一片废墟。 一场大火,抹去了勃利部所有的痕迹。 在勃利部的牧民跑到汗庭报信的时候,夷男还不相信灵州军到了薛延陀。 但现在,由不得夷男不信。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灵州军为什么突然跑到薛延陀大杀四方。 又为什么要选择勃利部? 还带走了勃利哥的脑袋?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那位大唐太子,为什么要出这么狠的手? 迷茫的夷男看着被抬出的一具具尸体,问向了薛延陀最有智慧,也是他最信任的国师:“乙失钵,你说这是为什么?” 一副汉人打扮的乙失钵,正了正自己的狗皮帽子,哈口气道:“不知道。” 夷男眉头一皱,显然对这个答案非常不满意。 乙失钵沉默几息,而后又补充道:“不分老幼一通乱杀,而后又是一把大火,还带走了勃利哥的脑袋,勃利部可能得罪过那位太子殿下,并且,恐怕还不是小事。” 夷男一听立马紧张了起来:“如果真是这样,会不会牵连到我们?” 乙失钵轻叹一口气,看着逐渐明亮的天空,摇头道:“不知道,但愿不会吧,要不然,恐怕我薛延陀会有灭顶之灾啊。” 嘶! 夷男倒吸一口冷气。 如今除了他本部还有三万人马之外,其他各部那都只剩下老弱病残了。 一旦大唐要动手,那薛延陀将毫无抵抗之力。 难道,薛延陀也要和突厥一样,彻底成为大唐的一洲之地吗? 夷男的心乱成了一团。 ....... 灵州,都督府。 看着肖晗小心翼翼的抱着一金丝楠木盒,李承乾还以为是在勃利部找到了什么好东西,结果万万没想到,这么贵重的盒子里,居然装的是人头,并且,还是勃利的。 可惜这上等木盒了。 “送去医学院...”话说到一半,李承乾才想起来医学院已经搬去了长安。 可惜了,这勃利连最后一丝解剖研究的价值都没有了。 “唉。”李承乾失望的叹气道:“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你们集体记大功一次。” “诺,谢殿下。”肖晗微微一笑。 待他走后,李承乾推开了窗户,倒灌进来的寒风,令屋内的空气清新了许多。 一旁的万朝均静静的等着李承乾的吩咐。 “去告诉万朝均,这几日就将消息散到薛延陀去。” 朴二郎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 年关将近,灵州诸人纷纷开始购置年货准备过年。 而草原上本来是不过年的,但现在,随着日子好过,并且跟大唐交流渐深,薛延陀的人们也开始过起了年。 前两年,只要临近年关,那是天天都有无数商人携带满满的货物赶到薛延陀。 但今年,因为大雪的缘故,眼瞅着还有两天就到年关了,依旧不见商队的踪迹,这让薛延陀各部的人们都很是失望。 就在大家觉得今年过年要寡然无味的时候,五十辆重型雪橇马车组成的商队,冒着风雪赶到了薛延陀汗庭。 叮当..叮当... 马脖子上的铃铛一甩一甩,听到这声音之后,所有牧民面上一喜,兴冲冲的便冲出了帐篷。 “我要烟花...” “我要点心...” “.......” 许多人将商队团团围住,挥动着手中的钱袋,一些小孩子,看着马车上的一众吃食,更是兴奋地胡蹦乱跳。 “不要乱,不要急,货很多,都一个一个来。”穿着臃肿的公冶纳是这商队的老板,听这无数钱币哗哗作响,他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只是在这笑容的背后,却又有一些心不在焉。 ..... “大汗,从灵州来了一商队。”乙失钵笑呵呵的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能不经通传,直接进入汗帐的,整个薛延陀只有他一人。 正喝着闷酒的夷男,对这个消息丝毫不在意。 来不来商队,跟他没什么关系,身为大汗,他是什么都不缺的。 “雪这么大,他们也不怕迷路,这些汉人为了赚钱,可真的是不惧生死啊。”夷男饮下酒,咂咂嘴。 乙失钵给他又倒了一杯酒,淡笑道:“大汗不觉得他们来的挺及时吗?” 夷男听到突然响起的烟花声,苦涩的长叹一口气:“是挺及时,族人们能过个好年了。” 见夷男还是没抓住重点,乙失钵也不打哑谜了,直接挑明道:“这群商人是从灵州来的,说不定他们知道灵州军为什么对勃利部下手呢?” 举到半空的酒杯迅速又被放回了矮桌,夷男连忙道:“对对对,快带那商人来。” 乙失钵起身离去,没多久之后,他便带来了公冶纳。 “见过大汗。” 公冶纳行了一草原上的礼,这让夷男下意识的,就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你是从灵州来的?”夷男急不可耐的问道。 “是。” “灵州近日,可有什么大事?” 大事? 公冶纳面露不解之色,想了想,从怀中掏出用来打发时间的报纸,递给了夷男。 报纸这玩意,夷男是见过的,但这上面的字,他却一个都不认识。 乙失钵从夷男手中拿过报纸,翻阅一遍后,微微的摇了摇头。 夷男暗叹一口气,随即挑明问道:“灵州可有什么关于薛延陀的消息,比如...勃利部?” “这,未曾听闻。”公冶纳回道。 夷男脸上的失望之色更浓,他也懒得问了,正打算让人下去的时候,乙失钵接过道:“听说这勃利部得罪过太子殿下,你可曾听闻过?” 公冶纳眉头一皱,立马低下头道:“不...不知道。” 他这副心虚的样子,夷男都看出来不对劲了,更别说乙失钵了。 “敢在大汗面前说假话,你是不想活了吗?”乙失钵突然怒斥道。 公冶纳被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 “只要你告诉我,我便重重有赏,要不然...”夷男冷哼两声,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大汗饶命,我说。”公冶纳将当初勃利部袭击李承乾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知晓缘由之后,夷男吓得胡子都抖了起来。 正文 289章:乙失钵的主意 身为薛延陀的大汗,哪怕就是仙人下凡借八百个仙胆,夷男都不敢干这种事情。 袭击李承乾。 勃利哥这个畜生竟然敢干这种事情。 他一个小小的可汗,怎有胆干这种事情。 要是勃利哥的脑袋还在,夷男定要用刀割开他的脑袋,看看蠢货的脑袋里面到底都装的什么。 夷男现在吓得腿都发软。 当初勃利部在经过薛延陀的时候,可是自己主动提出让勃利部留在薛延陀的。 李承乾如今下这么狠的手,足以证明他有多么的愤怒。 现在勃利哥这个畜生虽然死了,但谁能保证李承乾不会记恨他,不会记恨薛延陀。 说不定哪天在他熟睡的时候,灵州军也来割了他的脑袋。 夷男越想越害怕。 慌神之中,看着跪在地上的公冶纳,夷男抽出刀就要先砍了这人。 不管怎么说,现在最好是先装作做不知道,所以万万不能放这唐人回灵州。 夷男散发出来的杀意,令公冶纳害怕的直接抖了起来。 眼瞅着就要人头落地的时候,乙失钵匆忙挡在了公冶纳的身前。 “你干什么?”夷男红着眼怒道。 “大汗,不能杀!”乙失钵一把将夷男拉到一旁道:“此人万万不能杀,这人能带五十两马车的货物来,他在灵州定然是颇有声明的巨商,杀了他,这等于是落人口实。” 杀了不行,不杀也不行。 夷男都感觉要疯了。 “那你说怎么办,要是放了他,等他回到灵州,到时等那位太子知道了,我们那还有活路?”夷男急道。 乙失钵身为一个聪明人,心中一番权衡之后,立马有了主意:“大汗,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主动去灵州赔罪,您毕竟是李世民亲自册封的真珠可汗,只要我们将来龙去脉讲清楚,李承乾应该不会太过为难我们。” 夷男一琢磨,觉得也对,他手上这把刀还是当初李世民亲赐的呢。 身为皇帝的儿子,李承乾再厉害,他也不敢直接无视他爹吧…… 夷男越想越有理,连忙道:“你说的有道理,那该派谁去灵州。” “我。”乙失钵自信道。 作为薛延陀最聪明的人,乙失钵的确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但是,去了灵州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敢打保票。 万一李承乾和勃利哥一样,都是个脑回路清奇的人呢,到时候恐怕…… 夷男不想失去挚友,也不想失去国师,所以显得很是犹豫。 “大汗在担忧什么?不管去灵州会发生什么,若是连我都摆不平的话,那薛延陀又有谁可以呢?” 乙失钵的口气很大,但他说的又的确是事实。 整个薛延陀,还有谁比乙失钵更聪明呢。 唉… 夷男轻叹一口气,问道:“那该什么时候去?” “现在就出发,还有两天就要过年了,汉人都喜欢讨吉利,在节日的时候更好说话。” 夷男满眼不舍,那等眼神,令一直偷偷看着他们的公冶纳,心里一阵犯恶。 “这是唐皇亲赐的宝刀,若是遇到危险,说不定能护你周全。” 接过夷男递来的刀,乙失钵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靠在一起,一通悄悄的嘀咕。 公冶纳是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这两个人,怕是有事啊…… 在公冶纳胡思乱想的时候,乙失钵拿着刀走到了他的面前。 “勃利哥袭击太子殿下的事情,我薛延陀部一直不知道,等到了灵州,你可要给我们作证。”乙失钵用流利的汉话道。 “是是是,我一定如实作证。”公冶纳的脑袋点的跟小鸡一样。 这么懂事乖巧的人,乙失钵很是欣赏。 亲自扶起公冶纳之后,便带着他亲自去了自己的帐篷。 等乙失钵收拾妥当之后,夷男也准备好了赔礼的礼物。 薛延陀没什么特产,唯一值钱的,就是从商人手里赚来的一些铜臭之物了。 为了表示诚意,夷男整整准备了十万两。 这是薛延陀各部加起来半年的收入了。 这诚意,可谓是满满当当的了。 公冶纳一边令手下检查车辆准备出发,一边偷偷的观察着夷男和乙失钵。 他除了商人的身份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镇抚司一处搜情科情报专员。 像他这样伪装成商人打探情报的,在搜情科内有不少。 虽然说人多力量大,但这升起官来,那也是竞争激烈。 如今好不容易接到了这么重要的任务,公冶纳是真想听清楚那两个人在说什么。 保不齐就能探听到什么机密消息呢。 但可惜,他耳朵竖的都快要跟狗一样了,却还是什么都听不到。 一切准备妥当后,乙失钵行了一礼,而后直接上了公冶纳的车。 驾… 雪橇马车一辆辆的启动,马脖子上的铃铛越来越响,夷男眼睛中的不舍,越来越浓。 当公冶纳的马车也开始缓缓启动之后,夷男再也忍不住,大声吼道:“乙失钵,我等你回来。” 身为大汗,夷男能如此真情流露,令乙失钵非常的感动。 能得这一挚友,死而无憾。 乙失钵抹了把眼泪,心里隐隐发誓,不管如何,此次他豁出命去,也要保夷男,保薛延陀一次。 坐在他对面的公冶纳,看着身材健硕的乙失钵一副依依不舍得样子,心里十分的不解。 这男人跟男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呢? 娇羞美人,她不香吗? …… 灵州。 嘭…咚咚…… 绚丽的烟花,将灵州的夜空点缀的更加灿烂。 今儿是年夜,相比于白日的喧闹,晚上的灵州城空旷了许多。 李承乾一边换着新做的衣服,一边看着正在打扮的姜熙月,见她面色愁闷,不解道:“怎么?你不想进宫?” 年三十,老百姓都要聚在一起吃年夜饭,李承乾自然也要进宫陪李渊一起。 而李渊一直对姜熙月不满,李承乾自然以为她是因此感到愁闷。 结果没成想,姜熙月却是摇摇头,随后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承乾见此更是不解:“怎么?吞吞吐吐的作甚。” “下午蜀中传来信,武则天生了一男婴。”姜熙月愁眉苦脸道。 李承乾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正文 290章:不讲理之人 过了今天,明日就是贞观九年了。 一眨眼,他和姜熙月也成亲四年了。 四年来,姜熙月一直未有身孕,也怪不得她自从知晓武则天有了身孕之后,总是唉声叹气。 李承乾对此也是纳闷。 他耕耘的也算频繁也算卖力,但就是没什么用。 要不是孙思邈说他和姜熙月没什么问题,李承乾还真的要怀疑他是不是有隐疾。 没问题,但就是怀不上。 这是个很奇怪的事情。 孙思邈身为道家大牛,很多年都没有算过卦卜过术了,但是为了李承乾,他特地破了一次戒。 根据卦象,孙思邈拍着胸脯保证说,今年一定能成,并且还说,之所以迟迟未有身孕,就是因为龙气还未饱满,等到龙气饱满之后,出世必是一代圣君。 好家伙,一个卦象,又能算出什么时候怀孕,又能算出男女,还能算出是一代圣君,这又等于算出了李承乾一定能登基,孙思邈虽然名气很大,但上来就这么玄乎,李承乾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他。 胡思乱想一通之后,李承乾照着镜子,淡淡道:“青雀倒是好福气,你可令人送去礼物了?” “送去了,还都挑的好东西。”姜熙月的语气有点幽怨。 也不知道她是因为嫉妒,还是因为不愿意给武则天送礼。 李承乾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淡淡一笑:“行了,你这副表情,让皇祖父看到了,又该不满了。” 姜熙月叹了口气,随即强摆出了一副笑容。 强颜欢笑,也就是如此了。 李承乾摇摇头。 说话的功夫,胡女官也给姜熙月上好了妆容,确定没什么失礼之处啊,两人边准备进宫。 刚准备出门,朴二郎就进来在李承乾耳边一阵低语。 “人呢?” “在府外候着,可要奴婢先打发走他?”朴二郎小声问道。 李承乾想了想,转身对着姜熙月道:“你先进宫,给祖父说一声,就说临时有要事,随后就到,让祖父见谅。” 一听要独自进宫,姜熙月面色更苦,看了李承乾两眼后,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 ..... 书房内。 为了不弄皱刚刚收拾好的衣服,李承乾所幸也不坐了,背着手站在窗户前,看着群星闪烁的星空。 今天的夜空很亮,月亮又大又圆,后世的父母也不直到如何了。 李承乾突然惆怅了起来。 唉... “太子殿下何故叹气?” 突然响起的声音,令李承乾小小的心惊了一下。 虽然直到薛延陀是蛮夷之地,但朴二郎怎么也没想到,这薛延陀人居然如此不讲礼数,不老老实实行礼就算了,还敢上来就问李承乾,好大的胆子。 “大胆,还不跪下行礼。”朴二郎瞪着眼道。 乙失钵淡淡一笑,虽然知道行礼不用跪,但他还是跪了。 “薛延陀下臣,参见太子殿下。” “叩首。”朴二郎仍旧气不过道。 乙失钵依旧没说什么,老老实实的磕下了脑袋。 朴二郎这次勉强出了一口气。 李承乾看着乙失钵,淡淡道:“起来吧,正逢佳节,你不在薛延陀老老实实的过节,跑到灵州来见孤作甚?” 乙失钵起身拍了拍衣服,而后突然又莫名其妙的跪下。 这次跪下,他还行了正拜大礼。 这等莫名其妙的操作,不仅搞得朴二郎一头雾水,李承乾也是看不懂这人什么意思。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跟孤拜个早年要赏钱?” 李承乾的笑话讲的越来越熟练,听得朴二郎下意识的就笑出了声。 瞥了眼心腹内侍之后,李承乾饶有兴致的看向了乙失钵。 “回太子殿下,下臣,是来告罪的。” 一听这话,李承乾就明白了。 看来夷男这一次,是被吓到了啊。 “好胆!” 听到李承乾暴怒的声音,门口的房遗爱立马带人冲了进来,看到跪在地上的乙失钵之后,直接拔出了刀。 李承乾面色冷淡,仿佛下一秒就会令人砍下他的脑袋。 这也算是生死关头了,但乙失钵的确是不容小觑,他眼中没有一丝惧意,哪怕就是和李承乾对视,眼神也未有一丝闪躲。 前来告罪还一副坦坦荡荡之色,此人有点意思。 “既然前来告罪,那就是知道勃利哥当初袭击过孤了,在大唐,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勃利哥身为夷男的下属,按规矩,夷男也该治罪,要是告罪,夷男该亲自来灵州,如今打发个你这种无名小卒来,孤看,他是没有一点告罪的心啊。”李承乾冷冷道。 “殿下见谅,今日草原大雪,我家大汗卧病在床,实在是下不了地。”乙失钵仍旧不紧不慢道。 “既然下不了地,那就让他老老实实躺着吧,等到年节过后,孤亲自带兵去探望他。”李承乾说完,给了房遗爱一个脸色。 两个侍卫立马上前,一人架住他一个胳膊,作势就要往外拉。 乙失钵没想到李承乾这么不好对付,当即也不敢在玩名士的那一套了,直接道:“太子殿下,勃利部袭击殿下之事,我薛延陀的确是不知晓,要不然,怎敢收留这等狼子野心之辈为了给殿下赔礼,我家可汗更是将各部落搜刮一空,备下了十万钱,还请殿下明鉴。” 李承乾没想到夷男这么大方,当即又给了房遗爱一个眼神。 被两个侍卫松开之后,乙失钵连忙接着道:“袭击殿下之事,我等也是才从灵州一商人口中得知,殿下若是不信,可将此人叫来。” 看着乙失钵着急的样子,李承乾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人是他派去的,具体什么情况他那会不知道。 “钱孤收下了,但这告罪就免了,在大唐,不论知不知晓,参不参与,只要和谋逆之人有所牵连,那皆是难逃一死,你也不用多费口舌了,回去吧。” 李承乾如此不讲理,令乙失钵心里一阵绝望。 李世民如此一个讲理之人,是怎么生出这种不讲理的儿子的? 乙失钵着实是想不明白。 但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这事还得办,他如果就这么回去了,有何脸面面对夷男。 正文 291:绝望的乙失钵 既然李承乾不讲理,那就只能跟他讲规矩了。 “太子殿下,我薛延陀虽然游荡在草原,但也是大唐之属臣,我家大汗,是皇帝陛下亲自册封的,您是大唐太子,应该知晓轻重。”乙失钵说着,便指向了刚才进来时,房遗爱收走的刀:“此刀,当初还是皇帝陛下亲赐的。” 房遗爱一听是御赐的,连忙就递给了李承乾。 这刀的确是不俗,刀柄处还有将作监的铭文。 李承乾把玩了两下,而后突然抽出刀,直接顶在了乙失钵的脑门上:“你这是在威胁孤吗?” “下臣不敢,下臣只是在讲道理。”乙失钵丝毫不慌,一字一句道。 “讲道理,好啊。”李承乾将刀扔到地下,冷冷道:“那孤就跟你讲道理,回去告诉夷男,今天这账先记下,等到孤登基之后,在跟薛延陀慢慢算账。” “你.....” 乙失钵再也沉不住气了,这世上怎么有这种不讲理的人。 他们薛延陀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不就是被蒙在鼓里收留了勃利部吗? 要非要论罪,他们的确是能论个识人不明的罪。 但这怎么着,也罪不至死吧? 怎么也不用一直记恨到你登基吧? 现在李世民正当年,他就算短命,起码能再活个十几年吧。 就这么点小事,用得着记恨十几年吗? 这尼玛心眼也太小了吧? 乙失钵的心态都要崩了。 他跟无数唐人打过交道,还是第一次碰到像李承乾这般的人,可真的是让他开了眼了。 都是唐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看着李承乾玩味的眼神,乙失钵真想破口大骂让他做个人。 但可惜,乙失钵不敢。 他不仅不敢骂李承乾,还得狠狠的一脑袋磕在地毯上,卑微的祈求道:“求殿下宽恕薛延陀一次,只要能让殿下消气,薛延陀愿意付出一次,求殿下息怒。” “能付出一切?你说的算数吗?”李承乾淡淡道。 “下臣是薛延陀国师,大汗对下臣言听计从,殿下有条件尽管提,下臣回去之后,一定说服大汗。” 乙失钵的确倒是算有来头,但李承乾不敢轻信他,对着朴二郎低声吩咐几句后,就不在言语。 知道朴二郎进来一阵低语过后,李承乾才相信了乙失钵。 只是现在,看向他的眼神有点莫名。 此人也是一魁梧的汉子,没想到居然还是个兔爷。 渍渍渍...也是让人开了眼了。 “既然你态度这么诚恳,那孤也不是不能给尔等一个机会。” 李承乾明显话中有话,但这个时候,乙失钵什么都不管了,好不容易求来了这么一个机会,不管李承乾干什么,都无所谓。 哪怕就是让他跟颉利一样当着跳舞的吉祥物,也没关系。 “殿下尽管吩咐,薛延陀一定尽力办到。” 李承乾突然一笑,令房遗爱等人退下之后,对着乙失钵一通低语。 听到李承乾居然让他们薛延陀干这种事情,乙失钵眼睛瞪得老大。 这人,真的是大唐太子吗? 身为大唐的太子,居然让他们起兵反抗大唐。 这就跟败家子让贼去偷自己家一样啊... 疯子.. 真的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疯子...“怎么,是你不愿,还是薛延陀做不到啊?”李承乾的脸又冷了下来。 话中的冷意,让失神的乙失钵立马清醒了过来。 这个要求,让人很是为难。 反抗大唐,李世民一定会派兵来灭了他们。 一年前,当朝廷新军练成的时候,李世民邀请诸属国前往长安阅军。 乙失钵当初是和夷男一起去的。 大唐军士本就凶猛,在经过新式训练法的淬炼之后,更是天下一等一的精兵。 李世民对背叛之人最是痛恨,到时候,薛延陀还是难逃一死。 李承乾这简直是要逼他们去送死啊。 乙失钵怎么敢答应这种事情。 得罪李承乾,他们还能安心的过十来年,要是得罪了李世民,覆灭就在眼前啊。 乙失钵一番权衡利弊,当即就要拒绝,但在他开口前,李承乾率先道:“放心,孤既然原谅了你等,那就不会把你们往绝路上逼,到时候,朝廷的任何动向,孤都会给你们通气,并且,孤还可以负担你们的一切开支,若是实在陷入陷地,你们还可以去云中郡避避风头。 云中郡和灵州的关系,孤不说你们也知道,总之一句话,孤保你们无虞,而你们也不用真的侵扰大唐,只需要做做样子便是,只要你们不过分,朝廷也不会死追着你们,当然,若是你们真的胆敢侵扰一次边境,伤一个人,孤也不会放过你们,明白了?” 李承乾说的很多,乙失钵消化了足足三四分钟,而后,他终于明白了这位太子殿下是个什么意思。 养寇自重。 身为太子,他居然要玩这种把戏。 能想出这种招,看来,这位太子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要是这个样子的话,那他们也不用太过惧怕了啊.... 乙失钵的心思又活跃了过来。 见这人贼眼睛提溜来提溜去的,李承乾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孤劝你别想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别以为我现在拿你们不能怎么样。”李承乾冷笑道:“勃利部袭击孤,是事实,薛延陀部收留勃利部,也是事实,如今朝廷本就想彻底收服你等,只不过一直缺一个理由罢了,只要孤将这个理由递上去,你们依旧断无活路。” 乙失钵的心一冷。 是啊,他们薛延陀现在本来就没有活路了。 哪怕不出勃利部这一档子事,朝廷不是今年就是明年,绝对会动他们。 听李承乾的吩咐,他们还能将利益最大化,若是拒绝了李承乾,他们立马就要身首异处,除非直接远遁。 但现在部落里都是老弱病残,长途的额迁,无异于自杀。 乙失钵面色苍白的低下了头。 可笑他一直以智者自居,之前居然从未想到这些,可笑啊... “孤没功夫陪你一直耗着,十息时间,你自己决断吧。”李承乾说完之后,仍旧转身背手看起了星空。 乙失钵眨眼间便满头大汗。 李承乾的手指敲击着窗台,每敲一下,乙失钵的心就跟着跳一下。 咚...第七下。 咚...第八下. 未等李承乾敲第九下,乙失钵叩首颤声道:“薛延陀愿遵殿下吩咐。” 正文 292章:贞观九年 嘭...嘭... 硝烟刺鼻,烟火璀璨。 一束束绽放的烟火,给这星空添了几分绚丽的色彩。 乙失钵抬头痴痴的望向了空中。 满天的烟火很好看,满城的灯笼的很喜庆.... 灵州的年味很浓。 唐人的生活很富庶。 这便是汉人典籍中所说的大盛之世了吧。 民富国强。 薛延陀立于唐人之侧,多其不幸也。 星火璀璨,乙失钵却是突然流了泪。 ...... 行宫,安西殿。 百姓在放烟花,宫里的人也在放烟花。 正当李渊的一众子女们在殿外玩的兴起的时候,李承乾一步一步踩着白玉石阶走了上来。 看到大侄子,这些叔叔姑姑们立马全都跟见到猫的老鼠一般,老老实实的站在了一旁。 一众稚童缩成一排,耷拉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 看着这几十个孩子,李承乾无奈的摇了摇头,径直进了大殿。 待他进去之后,这些孩童才松了一口气。 殿内。 一众妃嫔围着李渊有说有笑,没围过去的,也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 被独晾在一旁的姜熙月面色苦闷,直到李承乾进来后,她才喜上眉梢。 “孙儿见过祖父,恭贺祖父福寿安康。” 李承乾跪地,一丝不苟的行正拜大礼。 一众妃嫔,不管是围绕在李渊身边的,还是聚在一起闲聊的,现在都闭上了嘴,呼吸都为之一轻。 她们的表现,令殿内立马突然变得尴尬了起来。 李承乾很无奈,李渊也很无奈。 “起来吧,耽搁这么久,可是出了什么大事?”李渊随口问了一句。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安云郡(西突厥)派了些人恭贺,他们刚刚内附,所以孙儿只好亲自接见。”李承乾回道。 李渊听完倒是也未在多问,转而说起了家长里短。 闲聊一番之后,众人纷纷落座,饶有兴致的看起了行宫艺术团的演出。 歌舞声乐,相声小品,众人看的很是尽心。 这场大唐版的春晚,一直持续到了午夜。 表演结束之后,一众内侍们立马将殿内的表演道具撤去,转而抬上来了一半人高的九龙鼎。 摆鼎,设香案... 内侍们快速的布置着祭祖仪式。 而李承乾和李渊则前往偏殿沐浴焚香。 祭祖,是件很隆重的事情,不仅要洗的香喷喷的,还要换上冕服。 一番收拾过后,李承乾错落一步跟在李渊身后,站在了九龙鼎前。 高士德给这祖孙二人,一人递来了四根加了金粉的檀香。 冕旒很重,脑袋上戴一个这么个玩意,就跟头上顶了块石头一样,虽然很是不舒服,但还不能动。 本来就是个形式主义,还非要搞得这么复杂,李承乾心里也是觉得有趣又好笑。 平日里将祖宗抛之脑后,逢年过节的倒是拜起祖宗了。 拜就拜吧,虔诚一点也行啊。 拢共就四炷香。 一炷求国泰民安,一炷求祖宗庇护家族,一炷又为自己祈福。 这么算下来,也就剩下一炷,是真正献给祖宗的。 跟祖宗要的这么多,也不知道天上的祖宗会不会生气。 李承乾一通胡思乱想,静等着钟声的响起。 大概两三分钟过后,殿外的报时吏终于放开嗓门嚎了起来:子时到! 能干报时这活的,放在后世,那都是妥妥的高音家。 随着他的这一嗓子,宫内的大钟立马响了起来。 咚.. 沉闷响亮的钟声悠远流长响彻云霄,不论是在宫内,还是在灵州城,或者未来县,在听到钟声之后,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咚...咚... 九声钟响过后,无数烟火冲天而起,灵州的夜空,被烟花所笼罩。 贞观九年,正式拉开帷幕。 在震耳欲聋的烟花声中,李承乾将四炷香插进了九龙香炉中。 而后恭恭敬敬的跟着李渊一起三拜九叩。 至此,祭祖仪式结束。 当香炉撤下去之后,殿内又开始了莺歌燕舞。 历史上,李渊正是逝于贞观九年。 但现在,这位皇祖父面色红润精光焕发,白头发甚至都没几根。 并且,自从上次鬼门关前走一遭之后,李渊也开始大彻大悟注重养身了。 不仅让孙思邈给他开了一大堆养身的方子,还戒了酒色。 以往,他夜夜笙歌。 但现在,直接不碰女人了。 因为这,宫中的这些妃嫔,对李承乾的恨意又多了一分。 守岁至丑时之后,李承乾拜别李渊回了都督府。 已至深夜,李承乾本来非常困乏了,但姜熙月却是精神奕奕。 见她含情脉脉眼含桃花,李承乾叹了一口气,随即开始活动筋骨。 但愿孙思邈这老头的卦一定要准,要不然,夜夜笙歌李承乾也经不住啊。 ....... 年关过后,灵州诸人依旧沉寂在节假日的氛围中。 而在薛延陀,夷男却是愁眉苦脸。 “大汗,我们没得选。”乙失钵苦涩道。 一听这话,夷男立马燥怒的站了起来:“可是一旦起兵反唐,那我们就要终日游荡,现在突厥东西两部都已经是唐人了,李世民随时能征召二三十万骑兵,到时稍有不慎,咱们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要是不听灵州的话,我们还是得死,李承乾说得对,现在突厥顺利推行郡县制,草原彻底变为了唐土,李世民不会放过我们薛延陀的。”乙失钵静静的看着夷男。 夷男心里也清楚这一点。 但是,他心里就是不甘。 身为堂堂薛延陀部大汗,他却要像个木偶一般任人摆布,对他来说,这简直生不如死。 身为好基友,乙失钵知道夷男在想什么。 但是,不甘,又能怎么样呢? 汉人如今随时可起百万大兵,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只能老老实实的听话。 这没办法,谁让他们倒霉呢。 跟大唐做邻居,就得认命啊。 乙失钵一声长叹。 好友叹出的这一声气,包含了许多许多。 夷男神色不甘,一番犹豫,而后也长出一口气,喃喃自语失神道:“罢了罢了。” ...... 贞观九年正月十三。 薛延陀部真珠可汗夷男,以让在大唐干活的薛延部牧民与家眷团圆为由,将麾下七部以及本部的老弱妇幼全部遣送至大唐。 朝廷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当即就慨然应允。 待这群老幼进入大唐之后,夷男突然以大唐太子肆杀蛮横为由,率领麾下本部万人,起兵反唐。 正文 293章:危在旦夕的皇后 长安,内阁公房。 在新政实行之后,原先的六部细分成了十几个部门。 以往六部之上还有三省。 三省的各个宰相们,替皇帝分担了很大一部分工作。 所以在细分六部之后,李世民依旧保留了三省。 但当新政在州县彻底推广之后,地方上的县府也开始细分权责。 地方与中央都细分权责之后,原本的垂直政治体系随之变成了扁平复合体系。 各州县的主官,对各个部门有领导权,但管辖权却在上级主管部门手里。 如此一来,政务就有了地方政务与部门政务之分。 地方主官交代的事要办,上级主官交代的事也要办,这就让下面的人很难办。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更高一级的部门,来统一管理朝中各部与地方州县。 原先的三省制度,虽然还能用,但效率却是不高。 所以李世民干脆取消三省,将三省整合为秘书监,以后只起草圣旨以及给皇帝处理事务。 而在没了三省之后,李世民也不可能直接处理十几个部门的事务,他虽然有能力,但却没那么多的精力。 所以就必须还得设立一个机构。 一用来统辖各部与地方,二协助皇帝理政。 这个机构权力很大,职责很重。 李世民苦思冥想一番之后,决定试试李承乾在灵州玩的政务监制度。 但是李承乾设立政务监的初衷,就是为了不管政务。 在灵州,他只制定大方向,具体的实施全都推给手下人,也就是说,政务监是总览政务的。 这种方式,在灵州可行,在朝廷不行。 灵州说到底只是一州之地,上面毕竟还有朝廷,李承乾也不用担心出权臣,也不用担心有人造反。 但朝廷不行。 这政务监,其实就是加强版本的宰相。 李世民只试行了半个月,就立马心惊胆跳的取消了政务监制度。 虽然他也学李承乾搞军政分离,通过直掌枢密院将枪杆子牢牢抓在了手里,但仅凭这,制衡不了权臣。 而政务监制度,百分百会催生出权臣。 所以李世民不敢玩了。 但不管怎么样,还是必须的设立一个部门。 李世民思来想去,没啥好主意,索性不耻下问的给李承乾去了封信。 而李承乾,就将明清两朝的内阁制扬长去短优化了一番,让皇帝试试这种玩法。 收到信后,李世民如获至宝,琢磨了一番便设立了内阁制。 于是,房玄龄从宰相变成了内阁大学士,与他一起的,还有长孙无忌和另外三人。 五人制内阁,安全稳定高效。 皇帝放心不用出权臣,房玄龄放心出事不用独自背锅。 可谓是皆大欢喜。 之前在中书省的时候,事情都是房玄龄办,可谓是费心又费力。 现在好了,工作压力顿减,心里的压力也没那么大了。 也可以准时准点的回家了。 家里的婆娘现在也不抱怨他了。 这日子,越过越舒坦啊。 房阁老一边喝着清茶,一边磕起了瓜子。 此刻公房内就他一个人。 长孙无忌和高士廉去宫里看皇后生孩子去了,温彦博生病告假,这王珪也不知何故,竟然迟迟未来。 这时候要是有个人在多好啊。 大家一起喝喝茶嗑嗑瓜子聊聊天,多有情趣啊。 房玄龄可惜的摇了摇头。 正在此时。 一阵哒哒声响起,由远到近。 这么清脆的声音,唯有马蹄踩在青砖上才能发出。 房玄龄面色一变。 纵马皇宫,不是反贼就是急情。 八百里紧急军报..... 听到这声音,房玄龄手一抖,瓜子立马撒了一地。 ........ 后宫。 “娘娘用力..” “啊...” “......” 听着殿内撕心裂肺的叫声,李世民紧张的满头大汗。 不止是他,一旁的长孙无忌和高士廉,也紧张的一身汗。 长孙皇后已经生了半个时辰了,这孩子要是再不出来,按照以往的经验,怕是就要出人命了。 长孙无忌和高士廉,一个是哥哥一个是舅舅,两人和皇后都算是至亲,不论于公于私,他们都不想皇后出事。 一旦皇后没了,那他们在李世民心中的地位以及手中的权势,立马就要消减五成。 所以,这孩子老老实实的出来,对谁都好。 殿内的动静越来越小,李世民红了眼,大急道:“人呢,孙思邈怎么还没有来。” “来了来了,孙神医来了。”苏宁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总算是将人带来了。 “老臣,参..” “都什么时候了,还搞这些俗礼作甚。”情急之下,李世民的口气生硬,一把抓住孙思邈的胳膊,又口气酥软面带祈求之色道:“先生,皇后就托付给你了。” 情况紧急,孙思邈也不多说什么,带上口罩后就和五个助手进了寝宫。 殿内,糜糜之味甚浓。 几个接生婆满头大汗的围在床边,两个太医的衣衫也已经湿透,此刻二人一脸慌张之色。 长孙皇后的情况不是太妙,今天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一旦到了这种地步,这殿内的人都无活路。 正待太医着急的时候,孙思邈匆匆进了内殿。 看到口罩以及白衣褂,这二人就知道是医学院的人。 两个太医跟见到救世主一般,连忙扑了过去,将情况一顿详解。 孙思邈听完之后,一边令助手准备银针,一边扑到床边,里里外外一番查探之后,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长孙现在已经没有力气了,眼瞅着就要昏过去了,要是再拖半个时辰,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无能为力。 “快,给皇后娘娘喂补食。” 侯在一旁的宫女连忙将熬成糜烂状的各种大补之物灌进了长孙的嘴中。 宫里的各种补品,那都是蕴含天地精华的上等之物,长孙喝下去三四分钟后,便恢复了一些力气,人也清醒了过来。 “孙..” 一看长孙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孙思邈也知道她想说什么,直接道:“娘娘不要多言,臣懂,放心。” 言罢,孙思邈便让宫女接着喂补食。 长孙一边喝着东西,孙思邈一边在她身上扎着针。 眨眼间,补食吃了七大碗,小腹以下也扎满了针。 见长孙逐渐有了精神,孙思邈让她,开始接着用力。 撕心裂肺的叫声再次响起。 殿外的李世民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又立马紧张了起来。 正文 294章:暴躁的皇帝 时间一分分流逝,长孙的声音也越来越嘶哑。 殿外的李世民的等人,越来越急躁。 殿内的孙思邈等人,也越来越紧张。 张子风偷偷看了眼脸上已经没有血色的皇后,对着孙思邈小声建议道:“先生,要不试试外科之术?” 看了眼自己最得意的学生,孙思邈虽有三分意动,但更多的还是纠结。 自当初李承乾提出解剖与外科之术的概念后,这些年来,不论是人还是牲畜,医学院都解剖过无数。 划开牲畜的肚子接生,这事也干过。 虽然现在成功率已经勉强能达到五六成了,但他们可从没有在人身上试过。 这牲畜跟人可不一样,况且,长孙还是皇后,一旦出了什么事,那对医学院来说,可是灭顶之灾。 孙思邈不敢轻易抉择。 “先生,快拿主意吧,再拖下去,人就不行了。”张子风催促道。 “再用复位法试试,若是还不行,便准备手术。”孙思邈咬牙道。 医学院众人在殿内折腾的时候,房玄龄也气吁吁的来向李世民通报紧急军情。 这时的皇帝本就在暴怒的边缘,一听薛延陀竟然敢反,皇帝情绪当即直接失控。 他也不看这军报,直接踩在脚下怒道:“好大的胆子,令神武军、安北军即刻北上,给我将夷男的脑袋割下来传檄九州,薛延陀本部,一个不留。” 新军编练完成之后,朝廷共组建了二十个常备军。 安北军神武军主北,专门警视草原,所以麾下皆是骑兵,两军加起来有四万多人。 薛延陀部现在加起来满打满算也就万人,出动四万精锐骑兵追杀一万人。 杀鸡焉用牛刀。 从这就能看出,现在皇帝的怒火有多旺盛。 侍架在侧的秘书吏正准备去枢密院传旨,但李世民又觉得不解气,随后又补充道:“令云中军也即刻北上,让他们带足了水泥,等到薛延陀被歼灭之后,用水泥灌溉,给朕在草原上铸一永久京观,我看以后谁还敢反。” 最后一句话,皇帝直接是喊出来的,尖锐的声音,刺的房玄龄耳朵嗡嗡作响。 秘书吏第一次见到皇帝这么生气,拔起腿就跑,一点功夫都不敢耽误,生怕皇帝拿他撒气。 李世民吼的这一嗓子,也将殿内的人吓的心惊胆跳。 孙思邈一听,决定不耗时间了,直接动刀。 正要令人准备东西时,长孙不知也是被李世民吓到了,还是听到夫君的声音后有了力量。 突然歇斯底里的一声惨叫,而后那迟迟不出的孩子,终于是露了面。 哇.. 一声啼哭,殿内殿外所有人皆是齐齐松了一口气。 “恭贺陛下。”长孙无忌立马笑呵呵道。 “恭贺陛下。”所有人纷纷行礼。 哈哈哈... 刚刚还暴怒的皇帝,现在喜笑颜开,哈哈大笑。 大概一刻钟之后,长孙身边的女官抱出了一女婴,李世民笑声更甚,看了眼孩子后,匆匆跑进了殿内。 皇帝能进去,其他人可不行。 看着皇帝的背影,长孙无忌连忙捡起了地上的军报。 薛延陀突然起兵造反,这事一看就不对劲。 果然,在看完军报之后长孙无忌嘴角微微一扬。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终究还是创下大祸了啊。 ....... 翌日。 “先生,皇后怎么样了?”李世民担忧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长孙。 自从生完孩子之后,长孙的状态一直就不好。 这让李世民很是懊恼。 他不该拉着长孙那么频繁的。 爱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可怎么办啊。 “回陛下,娘娘这次生孩子大伤元气,所以这身子骨..”孙思邈摇摇头,接着道:“现在只能先慢慢静养,还有这..”说着说着,孙思邈又犹豫了起来。 “先生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李世民情急道。 “这房事,以后..” 未等孙思邈说完,李世民直接道:“以后朕一定克制,那皇后到底有无大碍?” “大碍倒是还没有,但是现在已经弱到了极致,所以一定要安心静养切忌激动...” 孙思邈啰里啰嗦嘱咐了一大堆,李世民没有一丝不耐之色,一字一句,听得非常的认真。 令苏宁亲自将孙思邈送回去之后,看着一脸疲惫已经熟睡过去的长孙,李世民小心翼翼的摩挲着爱妻凌乱的秀发。 正当他倍觉幸福之时,小黄门进来禀道:“陛下,内阁和枢密院几位大人求见。” 人来这么齐,那定然是有大事了。 国事为先,李世民也不敢耽误,不舍的看了眼长孙后,匆匆去了两仪殿。 ..... 两仪殿内。 内阁四人以房玄龄为首,居左。 枢密院三人以李孝恭为首,居右。 大家互相之间沉默不言,犹如不认识一般,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喝着茶。 “陛下到!” 随着小黄门的一声唱喝,七人纷纷起身,待李世民进来后,躬身行礼道:“臣等,参见陛下。” “都坐吧。”李世民情绪不高,甚至还略显疲惫。 待各自落座后,皇帝揉着眼睛慵懒的问道:“粮草准备的如何?几日能送到前线。” “回陛下,日夜兼程,三日足以。”身为枢密使,李孝恭回道。 这个时候,修路搞基建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要是没有平坦的水泥路,和每隔百里就设立的驿马站,没有十天半月根本到不了草原。 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随即道:“卿等一起来,可是有何事?” 几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长孙无忌,今天这局是他组的,自然要由他回话。 长孙无忌也有这个觉悟,直接起身道:“陛下,您先看看这个。” 苏宁将奏章递放到了桌上。 一看封面的脚印,李世民就知道是什么,连忙就打开看了起来。 之前没顾得上细问此事,现在他倒是要看看,夷男这狗东西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反。 李世民一脸怒意的打开军报,刚扫了一眼,立马神情一愣,等到看完之后,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 军报所说,夷男起兵的理由,是因为李承乾突然派兵将他麾下的一部族灭族。 要是这么看,夷男起兵倒是也情有可原了。 但李承乾为什么这么干呢? 为什么突然对薛延陀出兵,还直接将人家灭族。 他儿子不是个戾气重的人啊。 正文 295章:养寇自重 事出反常必有缘由。 李承乾突然抽风,其中一定有缘由。 李世民这一刻,还是相信自己的儿子的。 “玄龄,灵州可有上奏?” “这..还未收到奏折。”房玄龄轻声回道。 灵州距离薛延陀更近,那定然更先收到消息。 夷男起兵,可以说是李承乾逼反的。 按道理,李承乾收到信息之后不管怎么样,应该立刻上奏说明情况啊。 如今从草原来的军报都到了长安,怎么还没收到他的奏折。 李世民思索了起来,其他人也都搜索了起来。 长孙无忌一直用余光偷瞥着李世民,等了十几息之后,他起身道:“陛下,如今薛延陀起兵反乱,那是不是暂缓将灵州军收归朝廷之事?” “如今云中刚刚稳定,并且商队来往频繁,虽然薛延陀本部不足万人,但他们都是骑兵,来无影去无踪,若是侵袭商队的话,那也是个麻烦事。” “灵州军之精锐,远超西北诸军,若是云中有什么事,灵州也好及时支援,这个时候收拢军权,恐怕会影响灵州军战力。” 这一番话说的很公道,也很合理。 但李世民听完之后,眉头直接皱了起来。 朝廷刚琢磨着要收拢灵州军权,李承乾转眼就逼反了薛延陀。 李承乾此举,莫不是想玩养寇自重? 李世民神色逐渐冷了下来。 枢密副使李勣,这时又起身道:“长孙大人所言有理,臣附议,据早晨来的军报,因为太子殿下灭薛延陀部族之事,如今吐谷浑与吐蕃都紧张了起来,纷纷开始在边境增兵。 这时若是收了灵州军权,到时一旦有事,恐怕灵州与云中和安云三府之地,都将有所损失。” 看着坐下的李勣,王硅眼神中闪过几丝疑惑之色。 李勣这番话,究竟是因为公心,还是因为另有缘故。 如今长孙无忌本来就将皇帝在往李承乾不想交军权,所以才搞出这些事情的路子上引。 现在李勣跳出来说这一番话,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王硅偷瞥了眼李世民。 果不其然,皇帝眉宇之间已经有了一丝怒意。 两仪殿内的温度,立马冷了几分。 一时之间,没人敢在说话。 长孙无忌低着头,用喝茶的方式掩盖着自己眉梢上的喜色。 皇帝是个性情十分复杂的人,只要现在先入为主,将皇帝往养寇自重这方面引一引,那之后不管李承乾说什么,李世民心里都得多多琢磨一二。 不得不说,长孙无忌是真的摸透了皇帝。 经李勣这么一说,李世民现在是越琢磨越觉得李承乾就是这意思。 灵州如今一年的赋税不是一笔小数,并且突厥两部现在是大唐牲畜主要供应地,如今四周这么一乱再收军权的确不妥。 正待李世民琢磨时,小黄门进来道:“陛下,太子殿下奏报。” 众人一听,立马来了精神。 “呈上来。”李世民口气略带生硬。 众人安静的等着李世民看着奏折,但没曾想,看着看着,李世民突然拍桌怒道:“杀得好,如此胆大包天,直接杀了,已经算是开恩了。” 皇帝恶狠狠的样子,令众人一头雾水。 这是在骂别人,还是在骂李承乾? 李世民没让他们疑惑太久,很快,李承乾的奏折就传阅了一遍。 李承乾当初被袭击的事情,现在依旧没几人知道。 王硅没想到当时去灵州时,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李承乾也正是命大啊。 敢袭击太子,灭了这勃利部全族,丝毫不为过。 “陛下,此事太子做的无错....”王硅起身给李承乾说起了好话。 李世民听着他的话,心里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众人都惊讶于李承乾当初被袭之事,长孙无忌心里更是直觉遗憾。 没想到当初他和崔康一番无用的谋划,竟然差点将李承乾送上了绝路。 真是可惜了,这该死的勃利哥当初要是得手了多好。 长孙无忌一边觉得可惜,一边感叹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等贼人的确该杀。” 高士廉眉头微微一皱,觉得长孙无忌有点过分了。 这话后半句没什么问题,但这前半句,还是在影射李承乾不安好心。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早不报晚不报,偏偏就挑现在这个关头报仇。 这不还是在挑拨着皇帝对李承乾生疑吗? 说到底,都是一家人。 高士廉看不惯外甥这等行为,起身给李承乾说了两句好话。 房玄龄一直老神在在的不多言。 他儿子毕竟是跟着李承乾一起混的,这时候表达意见,不妥。 秦琼也是这个意思,自始至终他连头都不抬,就一直安静的喝着茶。 除了这两个避嫌的人之外,其他人越说越起兴。 说到最后,王硅竟和长孙无忌直接吵了起来。 李世民安静的看了会他们的表演之后,怒拍桌道:“都闭嘴,尔等身为内阁大臣,像泼妇一般成何体统。” 王硅和长孙无忌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怏怏的闭上了嘴。 “玄龄,依你看现在该如何处理?要不先派几个人去灵州军中担任要职,等局势明朗之后再说?”李世民问向了房玄龄。 听到这话,长孙无忌心里一喜,王硅心里一冷,房玄龄则暗自叹了一口气。 采取这种削权的方式,李世民终究还是觉得李承乾有养寇自重的心思啊。 “陛下。”房玄龄起身,看着李世民坦坦荡荡道:“此举稍许不妥,朝廷若是派人担任要职,就要革除原先灵州军的将领,如此一来,恐怕会激的军心不稳。” 李世民看了眼房玄龄,见他眼神无虞之后,才叹了口气道:“玄龄说的是,罢了,这收拢军权之事以后再说吧,先将勃利部之事刊等报纸与邸报明发天下。 让世人都知晓勃利部之狼子野心,朕倒要看看,夷男还有何脸面指责太子暴虐滥杀。” 众人齐齐起身应了一声。 恭送走皇帝之后,长孙无忌的脸上,立马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王硅看到之后,大骂一声卑劣小人,而后拂袖而去。 高士廉对这大外甥,也是失望的摇了摇头。 数日之后,李承乾当初被袭击之事,就传的人尽皆知。 正文 296章:李泰和武则天 蜀中,成都。 蜀王府。 “冬奴,冬奴...叫爹...”李泰笑呵呵的逗弄着儿子。 武则天靠在床上,一脸淡笑的看着李泰。 这一幕,很是温馨和谐。 自从成亲以来,李泰不仅对自己爱护有加,还基本上是言听计从。 现在蜀王府上上下下,基本上都是听王妃的话。 这样的生活,令武则天觉得很是幸福。 当初之所以和李泰成亲,是因为武则天气不过,她要嫁给李泰,而后凭借李泰的身份,给李承乾一个好看。 可以说,刚开始,武则天是出于对李承乾的恨意,才和李泰在一起的。 但现在,李泰是真的走进了武则天的心里。 这位胖乎乎的蜀王,用他的温情消融了武则天心里的恨意。 也正是因此,武则天现在更加的想要将李承乾拉下马。 她要让李泰坐上那个位子。 她要让他们一家人过得更好,更幸福。 为了这个目标,武则天什么都能做。 “哇...” 被李泰逗弄的儿子突然放声大哭,武则天见此连忙接过哄了起来。 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样的日子,令李泰的心也渐渐变得温暖了起来。 “王爷,朱统领求见。”内侍总管姬标禀告道。 一家三口温情的小世界正令李泰沉迷呢,他现在哪有心思跟朱刚闲扯淡。 “不见,让他下午再来。”李泰毫不犹豫道。 姬标转身正要走,武则天开口道:“等等,说不定有什么要事,正事重要,你去看看。” 在李泰这里,李世民的话都没有武则天有用。 当即二话不说,乐呵呵的扭头就走。 出了屋门之后,李泰才收敛起了笑容。 “何事?” “王爷,您看这个。”朱刚将手中的邸报和长孙无忌的信一起递给了李泰。 结果来看了一眼,李泰的眼睛就瞪大了许多。 万万没想到,他那好大哥竟然还遭了这么一次难。 李泰觉得可惜的同时,心里又害怕了起来。 见自家王爷眉宇间突然带了几丝畏惧,朱刚小心翼翼问道:“王爷,怎么了?” “没..没事,你下去吧。”李泰心神不宁道。 既然不想多说,朱刚也不多问,行了一礼后,便直接退下。 李泰拿着报纸和信转身回了屋。 “怎么了?”武则天见李泰出去短短一会就变得失魂落魄的,十分不解。 唉.... 李泰长出一口气,将报纸和信递给了武则天。 当初姜熙月只告诉了她怎么捡到李承乾的,却没说李承乾是怎么受的伤。 原来是有这么一出。 真是可惜了,直接死了多好。 武则天心里一阵恶意。 看完报纸之后,她又看起了长孙无忌的信。 一看朝廷要暂时停止收拢灵州军权,武则天的眉头立马拧在了一起。 如今随着新政的实施,李泰和李承乾的差距也没有那么大了。 现在两人最大的差距,就是一个手里有兵,一个两手空空。 这是最大的差距,也是最危险的差距。 李承乾要是一直掌着军权,那他们不管做什么都是镜花水月。 李承乾随时可以将他们打入无底深渊。 所以必须要想办法消了他的军权。 要不然,李泰的机会不足一成。 在武则天心里琢磨有何办法的时候,李泰看着熟睡的儿子,看着眉头紧皱的老婆,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之色。 犹豫几息后,李泰仿佛做了什么决断一般,突然道:“算了吧!” 嗯? 正出神的武则天猛地回过了神,问道:“你说什么?” 看着武则天,李泰认真道:“我说算了吧,不争了,咱们一家人老老实实在蜀中过日子也挺好,以后在多生几个孩子,儿女成群....” 李泰说了一大堆,越说,脸上的幸福之色越浓,而武则天的脸色则越来越阴沉。 “闭嘴。”武则天压着嗓音怒斥道:“自古以来,争嫡之事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以为这是你说不争就不争的?” “你现在不争了,早干嘛去了,要是不争,你当初在长安就不该争,现在不想争了,那等李承乾登基之后,你还有活路?我还有活路?咱们一家都得死。”武则天将最后一个字咬的很浓,李泰听得头皮都发麻。 “不...不会的,大哥不会那么狠的,这些年来,他不是一直也没对付过我吗,逢年过节还派人给我们送礼物,冬奴出生,前两天不是也让人送来不少好东西吗?大哥还是...” 未等李泰说完,武则天直接打断道:“那是你没对他做过什么,要不然,你以为他会放过你?” 李泰听到这话,面露惭愧之色,之前他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都很是下流。 所以李泰一直没有告诉武则天,毕竟他现在在蜀中的人设是儒雅君子,翩翩贤王。 若是让武则天知道他做的那些事了,难免会影响自己的形象。 但现在,为了说明武则天,李泰直接豁出去了,将他这些年来干的事情,一股脑全都讲了出来。 烧了大剧院,派人刺杀,将当初李承乾杀了崔玉生的事情捅出去,哪怕就是当初下药的事情,他都没露。 武则天听完之后,愣愣的看向了李泰。 看到老婆这副样子,李泰惭愧的低下了头,瓮声道:“所以别争了,你也看到了,被勃利部袭击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一直隐忍到现在,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直接灭了勃利部全族。” “出手这么狠辣,说明这么多年来,他心中的火就没下去,能这么记仇,在争下去,到时候咱们可能真的没有活路了。” 李泰刚说完,武则天就冷笑连连:“你也知道他是个下手狠辣,爱记仇的人,你之前对他做了这么多,他不仅不对付你,还一直给你送东西,你觉得为什么?” “这...” 武则天阴阳怪气的语气,令李泰犹豫几息后,才小心回道:“大哥可能不愿意跟我计较,他还是重兄弟之情的,当初玄武门之变后,正是他一番周旋,才保下了李承道他们,要不然,父皇早都杀了他们了” “只要咱们不争了,我主动去灵州给大哥道个歉,他应该会原谅我的。” “闭嘴,你可真傻,你真以为他这么多年不对付你,是为了兄弟之情?”武则天直接大声质问道。 正文 297章:无毒不丈夫 一声怒吼,惊得刚刚熟睡的幼儿嚎啕大哭,也惊的李泰神魂一乱。 自成亲以后,武则天虽时常发脾气,但像今儿这般愤怒还是第一次。 李泰低下了头。 既不懂得武则天此话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她。 “哇哇哇....” “将世子抱下去。” 以往对幼子万般爱护的王妃,此刻竟看也不看已经哭到面色通红的世子,一溜烟跑进来的姬标连忙抱起孩子就走,顺势还带上了门。 哭声越来越远,等到彻底消失之后,武则天深吸几口气,令自己冷静下来道:“你别傻了,争嫡,自古以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爹和你大伯,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李泰心里一惊,没想到武则天竟然敢说出这种话来,连忙下意识的看向了门外,深怕有人听到。 见丈夫一副胆小甚微的样子,武则天心里突生一缕厌恶。 都是一个爹一个娘生的,怎么两人就有这般差距? 李承乾都有胆摆明了玩养寇自重的把戏,李泰却总是这般畏首畏尾。 武则天既有怒其不争之愤,也有哀己不幸之怨。 “你真以为他不会对付你?他若是真对你有兄弟之情,我爹就不会被调任到利州去。” 李泰不解道:“国公调任利州跟他有什么关系,当初舅舅跟我说...” 不等李泰说完,武则天直接打断道:“在灵州时,他想让我留在都督府,但我当时心中已有你,所以不愿。 他正是怕你我在一起后,若是我爹还在益州会对他不利,所以我前脚离开灵州,后脚他就在朝中活动将我爹调走,你自己说,他以后会不会放过你。” 听完武则天的话,李泰还没多想其他的,反而先是心中一阵窃喜。 原来,她的心中早有自己..... 看到丈夫突然神色一喜,武则天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轻叹一口气后,心也软了下来。 让李泰坐到床边后,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道:“你是藩王,一个闲散王爷,在朝在野都没得罪过什么人,他要是对付你,出手轻了没什么意思,下手重了,皇上第一个就会怀疑他。” “玄武门之变后,你爹甚至夜夜都要秦琼和尉迟敬德守在门外,要不然都怕的睡不着觉。” “能怕到这种地步,你自己想一想,你爹心里对兄弟阋墙有多大的阴影。” “他要是把你怎么着了,你觉得皇帝能轻易放过他?” 李泰沉默了。 甚至心里都开始后怕。 当初做的那些事情,要是被李世民发觉,他可能早就完了吧。 “可是就算争,咱们怎么可能争的过他?他是嫡长子,哪怕什么都不做,那位置也是板上钉钉的。” “父皇自己得位不正,所以他不可能轻易动李承乾的,要不然,嫡长子制就是名存实亡,如此一来所有人都会争,并且还给后人开了一个不好的头,父皇定然不会这么做的。” 李泰一脸衰败之色。 而武则天则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能想到这一点,李泰不算无可救药。 “不会轻易动他又如何?”武则天淡淡道。 嗯? 李泰一脸不解之色,搞不明白老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见丈夫眼睛一眨一眨的,武则天一字一句道:“当初,你大伯不是也稳如泰山吗?” 李泰呼吸一滞,瞬间懂了爱妻的意思,但是随后又摇头道:“父皇手下猛将如云,所以当初能成功,如今,舅舅虽然在京卫军和虎贲军中拉拢了几个人,但跟他比还是差远了。” “他手下现在数万军士,云中那些突厥人也都听从灵州吩咐,重演玄武门旧事,恐怕到时候死的是我们。” 李泰话里话外一直在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这让武则天又是一通不满,冷哼一声后,道:“是啊,只要他在灵州一天,我们就占不了上风,所以,必须得想办法将他弄回长安。” “只要到了长安,有舅舅等人在,到时候他就没现在这么好过了,并且如今陛下春秋鼎盛,只要将他困在长安,过个十几年后,不论是灵州还是云中,还能感恩太子圣德的,又能有几个人呢?” 这个主意不错。 李泰听得心中一喜,但一琢磨,又苦下脸道:“此事哪有那么容易,如今灵州是财税重地,并且现今新政都是借鉴灵州的,父皇需要他坐镇灵州,怎会轻易将他弄回长安。” “就像这次,谁都知道他在养寇自重,但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武则天冷冷一笑,阴沉道:“若是出了天大的事呢?” “灵州能有什么天大的事,除非他想造反。”李泰随口道。 “若是,你祖父不明不白,突然中毒身亡呢?”武则天加重口气道。 “什么祖...”李泰说着,瞳孔突然放大,蹭的从床上跳起连着后退了七八步,一脸惊恐的指着武则天道:“你....你.....” 以往温柔体贴的妻子,这一刻突然陌生无比。 看着结结巴巴手指颤抖的丈夫,武则天起身下床,一步一步道:“当初,皇上让他去灵州时,是以侍架你祖父为名。 如今,若是你祖父突然中毒暴毙身亡,不论是对你父皇,还是对朝廷,还是对天下人,他都要给个交代。” “灵州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这个交代,他给不了,他也给不出来,那个时候,于公于私皇帝都得将他召回长安。” “只要我们做的隐蔽一些,一旦什么都查不出来,不管世人信不信是他做的,这桩悬案就是一辈子的污点。” “到时,他手下的人势必也要被牵连?到时,他还能够轻易回灵州吗?” 武则天穿着单薄的里衣,光脚走在地毯上。 这一刻的武则天,犹如一条毒蛇。 她每靠近一步,李泰就后退一步。 很快,便退无可退,直接撞在了墙上。 李泰浑身颤抖。 武则天对此微微一笑,而后径直抱住了他,如小鸟依人般的将头贴在胸膛上,一边听着李泰有力的心跳声,一边轻声道:“想一想冬奴,想一想我,不这么做死的就是我们一家人,无毒不丈夫。” 正文 298章:出巡 灵州。行宫。 “孙儿参见祖父。”李承乾恭恭敬敬行礼。 李渊将手中的补药一饮而尽,而后快速的含了一块糖。 饶是如此,这苦涩至极的补药,还是令李渊的脸都皱成了苦瓜像。 高士德连忙将剥好的橘子递了过来。 几瓣甘甜的橘子下肚之后,李渊才算缓了过来。 “你怎么突然来了?” 李承乾回道:“去冬连绵大雪许多地方都受了灾,眼瞅着马上就要春种了,所以孙儿准备到下面各处看看,特来告知祖父一声。” “嗯。”李渊点点头,微微一笑夸赞道:“君知民,安可安民,你比我们都强啊。” “祖父缪赞。”李承乾行礼自谦道。 闲聊两句过后,李承乾便主动请辞,临出门之际,看着孙儿的背影,李渊突然道:“孩啊,用手段逼迫朝廷终究不妥,若是想保军权,不如将政事交出去。” 一只脚跨过门槛的李承乾身形一滞,沉默几息后也未说什么,径直扬长而去。 李渊长叹一口气。 如今的情况,跟当初越来越相似了。 当初,李世民跟李建成争,如今,李承乾跟朝廷争。 他是真怕旧事重演啊。 高士德看着长吁短叹的上皇,心里也是直摇头。 作为李氏家奴,高士德自小就在李家。 想想在太原的时候,再看看如今这般... 这位忠心的内侍心里也忍不住万千忧愁。 ........ 行至宫门口,李承乾不知为何,突然对这行宫多了一丝留恋。 “停车。” 马车戛然而止。 立于宫门前,看着夕阳下的行宫他突然想起。 数年前,在劝说李渊来灵州的时候,还答应过给这位祖父重新盖一巍巍宫殿。 这么多年,灵州新房四起,有些百姓的房子都快比这宫殿好了。 李承乾轻叹一口气,回到都督府之后,立马叫来了工建部向北。 “参见都督。” “免礼。” 向北起身迅速扫了眼李承乾,心里微微稍有不安。 都下班了,突然叫自己来,难不成,什么地方的工程出了事? 李承乾不说话,向北心里越来越紧张,压力越来越大。 沉默了两三分钟后,他受不住了。 正想交代一些问题的时候,李承乾却突然开口:“如今城内,何处地段适合新建行宫?” 原来是建行宫啊。 向北长松一口气,连忙道:“东城门两里内,适宜。” 东城门。 李承乾摊开桌上的灵州平面图,微微的点了点头。 按照制定好的扩建规划,未来县即将与灵州城合并,现在灵州已经还是拆除城墙了。 等到扩建完成之后,东城门那一块位置,以后就是灵州的中心点了。 在这块位置修建行宫,的确是最妥当的。 “孤准备给太上皇新建行宫,就在东城门,工建部尽快拿出个方案出来。”李承乾道。 建行宫,这可是个大活啊.. 向北心里一喜,应了一声后又问道:“殿下,不知预算多少?” “没有预算,此次给上皇盖行宫,要用最好的技术,最好的材料,最好的设计,总之,花多少钱无所谓,就一句话,要最好的。”李承乾豪气道。 一听花多少钱无所谓,向北心里就很吃了蜜一般。 去年,灵州第一阶段基建就结束了,基础设施建设完成之后,第二阶段的主要任务,一是大修水利,二是对大大小小的各个城池进行改造,三:还要推行村庄聚集令,将一些地势偏远以及深山老林里的村庄,和一些人口少的寨子全都迁到一起。 如此既方便了管理,也顺势能提高他们的生活。 要完成这三个任务,那都是需要不少钱的。 如今府衙还正在筹钱呢,什么时候能筹够还没个准呢。 自从没工程之后,他们工建部就成了一个清水衙门。 喝了一年的清汤寡水,现在好了,终于又能捞点汤喝了。 “都督放心,臣一定尽快拿出方案,将行宫盖成天底下最好的。”向北信誓旦旦道。 “下去吧。” 李承乾挥了挥手,突然涌上来了一股疲惫。 李渊建议他交政权保军权。 那就是觉得以后灵州和朝廷的冲突会逐渐加剧。 这不是个好兆头啊... 李承乾闭着眼睛眉头紧锁,靠在椅背上的他,显得格外廖寂。 进来的姜熙月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心痛之色,对着朴二郎挥了挥手。 朴二郎悄悄退下带上了门。 李承乾听到了动静,闻着熟悉的淡淡香味,疲倦道:“明日我就走了,如今有了身孕了,没事就别老往三位皇姑那跑,老老实实在府里待着,安心养胎。” 孙思邈这老头,不知道是真的神还是瞎蒙的,过完年节之后姜熙月还真的就有了。 这也太不科学了。 李承乾现在对这些道士,可谓是既忌惮又畏惧。 听完一通嘱咐,姜熙月轻哼一声,站在身后给李承乾按起了脑袋。 她的按摩手法不错,按着按着,李承乾浑身都放松了许多,逐渐也想明白了一些。 开弓没有回头箭,从被立为太子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没有退路了。 要么登基为帝,要么家破身死。 李世民是皇帝,他要维护自己皇帝的利益,李承乾是太子,自然也要维护自己储君的利益。 这是避免不了的根本冲突。 既然如此,那就各凭本事吧。 ...... 翌日。 都督府门外。 初春的清晨还带着寒意,姜熙月依依不舍的看着李承乾。 自有了身孕之后,姜熙月便多了几分柔情,李承乾打笑了两句之后,随即对着房遗爱道:“府里就交给你了,还有,将怀玉家也看好了。” 房遗爱知晓李承乾的意思,重重的点了点头。 “行了,天凉,进去吧。” 李承乾挥了挥手,转身钻进了马车。 在近卫团的护卫下,李承乾时隔数年,再一次踏上了出巡灵州的路途。 当初刚至灵州时,出巡走的都是土路,一路上颠簸就不说了,只要稍微起风,那就是一鼻子的灰。 而现在,平坦的大路毫无颠簸感,两旁栽种的绿化带和防沙林,吸去了浮尘的同时,还平添了几分美景。 李承乾透过车窗,看着来来往往的商队,看着郁郁葱葱的树木,心里也越发有了信心。 正文 299章:好兄弟 蜀中,成都。 香味居。 这个刚刚开业两年的酒楼,现在已经坐稳了成都城内酒楼行业的头把交椅。 每天从开门到歇业,可谓是一直人满为患。 特别是逢年过节的时候,若是想在这订餐食,更是要提前一月。 生意如此火爆,自然会引的其他人眼红。 酒楼老板是外地客商,在成都没有什么根基,所以刚开始吃了不少的苦头。 直到蜀王府派厨子来学习厨艺之后,才逐渐开始没人敢刁难香味居。 而香味居能引的蜀王府派人来,这其中自然免不了有人穿针引线。 而这个人,就是蜀王李泰身边的亲信朱刚。 为了感谢这位朱大人,香味居的老板特地将最好的包间留出来,专门只接待朱刚一人。 哪怕他不来,这个包间也不接客。 香味居的包间可谓是一间难求,但不论是什么达官贵人,都进不去这一包间。 这就让朱刚觉得非常的有面子。 所以一来二去,朱刚和老板余韩就成了好朋友。 渐渐地,朱刚便开始每天都到香味居来吃饭。 但最近这半个月,朱刚却一直都未露面,就跟人家蒸发了一般。 余韩很是好奇。 还特地派人去他家看过,但没曾想,去了好几次,朱刚都没在家。 这让余韩心里更是好奇。 他也是镇抚司搜情科的一员。 朱刚身为李泰的亲信,突然消失这么久,估计李泰背地里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余韩犹豫着要不要将这消息上报... “掌柜的,朱大人来了..” 小厮兴冲冲的跑进来报信,余韩皱着的眉头立马散开,随即换上笑脸,匆匆迎了出去。 “哎呀,朱大人可终于露了面了,你这半个月没来小弟可担心坏了,还令人去家里探望过几次,结果没曾想都扑了个空,如今小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余韩长长出了一口气,还真的一副担心至极的样子。 朱刚见此,也是真的有了一丝感动。 这么多年来,余韩是第一个能跟自己保持纯粹友谊的人,朱刚决定,以后再也不吃白食了,一定要给饭钱。 不能让好兄弟吃亏不是。 “叫什么朱大人啊,我又不是那些官老爷们,我比你年长几岁,余老弟要是不嫌弃,以后以兄相称便是。”朱刚笑呵呵道。 余韩一听,心中窃喜,连忙顺杆爬道:“那小弟就却之不恭了,大哥请,雅间我天天都让人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今天高兴,小弟亲自陪大哥好好喝几盅。” “哈哈哈,好!”朱刚拍了拍余韩的肩膀。 两个勾肩搭背谈笑风生,一副好基友的模样。 进了包间闲聊两句之后,酒菜纷纷端上了桌。 都是美味佳肴,在加上老长时间没来了,朱刚不客气的一通风卷残云。 待吃的肚圆人饱之后,他才和余韩推杯交盏了起来。 “嘶..这酒可是灵州产?怎么这么烈。”朱刚咂咂嘴,觉得喉咙火辣辣的。 “大哥可真厉害,这是灵州最新产出的酒,叫什么仙人酿,现在市面上可难买了,听说货只要出了灵州,立马就被抢之一空,小弟也是废了好大的劲才搞到了一坛。” “要不是招待大哥,小弟还舍不得拿出来呢,听说这酒放的时间越长,那就越是香甜。” 一听余韩这么说,朱刚也不知是因为有了醉意,还是出于兄弟义气,直接拍着胸脯道:“老弟放心,过两日我去了灵州,一定想办法给你多搞几坛。” 余韩一听就来了精神。 “大哥怎么突然要去灵州?” 唉... 朱刚长出一口气,也不再说什么,一口接一口的喝起了闷酒。 余韩见此也不敢再多追问,免得引起怀疑。 见朱刚一脸苦闷之色,余韩一杯酒一杯,不停的灌着酒。 这朱刚酒量的确不错,这仙人酿可以说是目前大唐度数最高的酒了,他竟然喝了整整一坛,而后才渐渐有了醉意。 余韩心里颇为心疼。 这酒可是上面奖励他们的。 平日里他们都舍不得多喝,没曾想现在全进了朱刚的肚子。 余韩暗叹一口气,随即立马道:“大哥没事吧?” “没...没事!”朱刚挥挥手,突然大声道。 “大哥...什么时候去灵州啊?小弟好在摆一桌给大哥送风啊。” “不..不用了,明日就走了。” 说话的功夫,朱刚突然往后栽去,最重要的还没问出来呢,余韩也不藏拙了,单手按住饭桌一个一百八十度的侧翻,一把扶住了朱刚。 朱刚迷迷糊糊的看了眼余韩,觉得好像有啥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哪有不对劲。 “大哥要去灵州几天啊?” 余韩搀扶着朱刚的胳膊,问道。 “去几天...哈哈哈...”朱刚突然一把推开余韩,踉跄站起,跟疯了一般的笑了起来。 被推了一趔趄的余韩,看着笑着笑着突然哭起来的朱刚,心里疑惑更重。 看这样子,去灵州怕是没好事啊。 “大哥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若是需要用钱,小弟倒是可以帮上点忙。”余韩神色关切道。 一听到这话,朱刚更是感动的泪流满面。 “好兄弟!” 余韩被朱刚紧紧抱住,用力之大,令他都快要喘不过气了。 在眼睛都充血了之后,朱刚松开余韩,真诚道:“余兄弟,你可愿意跟我结拜为兄弟?” 余韩没有犹豫,直接点了点头。 朱刚一喜,拉着他就跪在了地上。 两人三拜九叩。 既着急,又简陋的完成了结拜仪式。 “二弟,此次去灵州,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嫂子和你侄儿,大哥就托付给你了。”朱刚眼含热泪,用力的握着余韩的手。 说的这么严重,余韩这心里更加的着急了。 “大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说的这么严重?” 看着好兄弟一脸着急之色。 朱刚这心里更是感动的无以复加。 能遇到这么一个好兄弟,老天爷也算待他不薄了。 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兄弟,朱刚自然不会将他拖下水。 那等诛九族的大罪,碰者皆得死。 “没什么事,我就是随嘴一说。”朱刚勉强的笑了笑。 “大哥!”余韩自然不会就这么放弃:“你我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管你去灵州干什么,小弟都愿意跟你同去。” 瞅着一脸坚定之色的余韩,朱刚立马落下了泪水。 “好兄弟,不说了,啥都不说了。”朱刚抹了把眼泪,起身便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余韩虽然心急,但这个时候也不敢太过露骨。 下楼之后,朱刚又是抱着余韩一通托付。 看着好大哥摇曳的身影,余韩心里一沉。 恐怕要出大事了啊。 正文 300章:出巡 第一次出巡的时候,李承乾是向北而行先去的东阳城。 但这一次,却是一路向西,直接奔往甘州城。 灵州离甘州,三百多里地,一路上经过了不少村庄和县城。 如今实行新政已经好几年了。 各种政策也都已经彻底落地了。 社会经过刚开始时的一番野蛮发展,现在开始渐渐往正规化迈进。 再加上有完善的律法体系。 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大家心里都门清。 所以现在,不论是百姓,还是商人,还是官府,都已经走在了一条健康的路上。 一切看起来都还不错。 李承乾放心的同时,也有一丝欣慰。 一路走走看看,走走停停,半月之后,终是到了甘州城。 作为灵州的西门户。 以前,甘州城是个军镇,主要的责任就是防御突厥和吐蕃。 但现在,突厥没了,吐蕃虽然在孙赞干布上台之后,实力越来越强横,但在大唐面前,他依旧还是个弟弟。 所以如今的甘州城,已经从军镇,变成了一个中转站。 不论是从西域来的商人,还是前往西域的商人,都要经过甘州城。 作为商人的必经之地,甘州城现在异常的繁华。 以往的小军镇,现在已经是灵州西部最大的城市。 “臣,参见都督。” 甘州刺史司本真领衔,一众官员纷纷行礼:“臣等,参见都督。” “诸卿免礼。”李承乾笑呵呵的,眼神扫来扫去,终于扫到了尉迟宝林。 在李世民将灵州军定额在万人之后,李承乾就将一师扩充为了五个团。 一个团留守灵州,剩下四个团分别驻守四个关隘。 小黑子现在就是四团团长,专门驻守甘州城。 和李承乾也一年多没见面了,尉迟宝林看到李承乾,也是一脸的笑意。 只不过现在毕竟还有一众官员,他们二人也不好过多寒暄。 司本真引着李承乾进了甘州城。 甘州城内许多地方都在施工,所以看起来乱糟糟的。 不过依旧可以看出这西陲重城的繁盛。 刺史府内,司本真已经摆好了宴席,一番寒暄之后,李承乾直接问起了政事。 一番询问之后,便大概了解了甘州的情况,大问题虽没有,但小问题也不短。 一番沟通过后,这场欢迎宴眨眼间就成了会议。 商谈着商讨着,天色就渐渐暗沉。 一直到戌时三刻,众人才纷纷散去。 正事说完之后,便令人唤来了尉迟宝林。 这家伙现在又高又壮,明明跟李承乾同龄,看起来却像是个中年人。 要是和他爹尉迟敬德站在一起,有不少人会以为这二人是哥俩。 “末将参见殿下。” 看着一板一眼行礼的尉迟宝林,李承乾淡淡一笑,令他坐下之后,问道:“在甘州如何?” “臣还好,多谢殿下挂念。” .... 一番寒暄之后,两人也渐渐聊得热切了起来,这时,李承乾突然问道:“家里可有来信?” 尉迟宝林还以为李承乾指的是九江,连忙道:“前几天刚来一封信,九江说....” 看着小黑子一脸甜蜜之色,李承乾耐着性子听完之后,直问道:“孤问的长安,这一段时间,你爹可有来信?” 尉迟宝林摇摇头,随即又道:“倒是之前一段时间有信来,信中提及了一番朝廷的事情。” “哦?尉迟伯父说了什么?” “说..”尉迟宝林看了眼李承乾,犹豫一二后才道:“说朝廷准备收拢灵州军权,让我别多想,也别多问,也别多做,要是有什么事,就给家里去信。” 李承乾听完之后,看着门外一副思索状,迟迟未言。 大概过了三四分钟之后,突然道:“要是真的有什么事呢?你给你爹去信吗?” 尉迟宝林低下了头。 他也如李承乾一般,迟迟未言。 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李承乾也不催促,静静的等着他主动张口。 尉迟宝林思索的时间比李承乾长,足足七八分钟之后,他才抬起头,一脸坚决道:“臣愿遵殿下吩咐。” 看着他仿佛做了什么天大的决定一样,李承乾笑道:“放心,轻易不会到那么一天的。” 尉迟宝林心里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也突然轻松了下来。 两人又闲扯一通后,在临走之际,李承乾突然又道:“手下的人一定要掌管好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该防备的要防备,该准备的要准备,明白吗?” 行至门口的尉迟宝林转身,庄重的行了一礼:“诺。” 看着他小山般的身影,李承乾的眼睛闪过一丝凝重。 翌日。 在司本真的陪同下,李承乾在甘州城到处走了走,看了看。 觉得没什么问题之后,次日,他便离开了甘州城,而后一路向东,直接奔往了东阳城。 这两个地方都是军事重镇,所以修路时的等级,自然要比普通地区高。 在其他地方,若是碰到难以施工的地形,则会直接更改图纸,绕过这一段。 但是作为战略要道,一切都已缩短时间为先。 只要能缩短时间,不论多么难施工,哪怕开山凿洞,也要严格按照图纸施工。 以前施工的时候,有人为了偷懒省事,竟然私自偷偷更改了施工土地。 都已经施工十多里地了,在被发现之后,不仅这一段路直接被扒了,相关人等还直接处刑。 经过这么一件事之后,所有人施起工来都是严格按照要求。 在建造之初,设计目标就是,甘州至东阳城,日夜兼程之下,务必两日要到。 施工完成之后虽然测设过,但大部队行军,还一直没试过。 一旦战事四起,时间那就是生命,那就是胜利。 李承乾想试试。 所以,在他的命令下,一众人等不分昼夜一路急行军,还真的在两日之内到了东阳城。 虽然折腾了两天困乏到了极致,但能完美的达到设计要求,李承乾还是很满意的。 但是他满意了,这却搞了东阳城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谁也不会想到,李承乾居然用两日的功夫,就从甘州到了东阳。 在李承乾都到了东阳城下的时候,一众官老爷们还正聚在一起打嘴炮呢。 正文 301章:争吵不休的东阳城 东阳城,刺史府,会议室内。 看着吵吵闹闹的一众手下,东阳刺史肖君清,虽然沉默不言,但是心里却是一阵烦躁。 以前只是一个小小郡守的时候,他一心一意想的都是升官。 但现在,升官为刺史之后,肖君清又怀念起了以前当郡守的日子。 唉... 肖君清暗叹一口气,看着越吵越激烈的众人,用力的拍了拍桌子之后,大声道:“都别吵了,吵来吵去有何用?现在尽快拿个主意出来才是。” 他这一发话,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肖君清看着东阳县令冯正斌道:“冯县令,你是东阳城的主官,你觉得这五石散该不该禁?” 在当初肖君清还是郡守的时候,冯正斌就是他手下的长吏,对这位肖大人,冯正斌还是十分了解的。 他现在这么问,那就是心里有了决断了。 认为这五石散也该禁。 只不过是想接着自己的嘴说出来罢了,这肖君清,可真不是东西啊。 如今东阳境内流行五石散成风,甚至现在东阳都已经成了五石散的生产基地了。 这背后的利益关系盘根错节,没看这会议室内的一大半人都反对禁止吗? 自己不敢得罪人,现在让他得罪。 怪不得当初刘文明一直骂他是个狗东西。 冯正斌心里一边骂着肖君清,一边起身道:“大人,我觉得禁也行不禁也行,毕竟也没律法禁止吸食五石散,这百姓自己喜欢吸食,咱们也不好管不是。” 肖君清眉头一皱,心里对冯正斌十分不满。 往日里马前马后,拍着胸脯说唯他事从,真到用的时候,就开始打马虎眼了。 这种人,以后定要好好收拾收拾。 在肖君清冷冷的看着冯正斌的时候,巡警司司正庞九起身附和道:“就是,民不举官不究,人家喜欢吸食就随人家去呗,咱们总不能啥都管吧?” “况且五石散这玩意,那在魏晋时期广为流传,名士谁不吸食?也没见咋滴...” “放屁!”身为东阳巡警局的局长,许衡墓丝毫不给顶头上司的面子,直接拍桌而起,怒斥道:“这五石散已经害死多少人了,你竟敢有脸说没咋滴。” 许衡墓越说越气,竟大有要和庞九动手的意思,身旁的几人见此,连忙拉住了他的胳膊。 庞九和这许衡墓,那梁子是早都结下来的。 当初在未来县的时候,就是庞九他们吞了当时在未来警局实习的许衡墓几人的功劳。 这之后,招贤馆的许衡墓到了东阳,庞九也到了东阳。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这些年下来,二人的梁子可谓是越结越多,庞九也是想尽办法打压许衡墓,但奈何这小子不好对付。 办起案来不要命,功劳立了一件又一件,再加上他出自招贤馆。 招贤系的人在各个部门都有,随着一些人开始崭露头角,所以渐渐的,这徐衡墓他就压不住了。 直到现在,这小子成了东阳警局的局长。 在东阳,招贤系的都以他为首。 往日来这小子没少跟他对着干,这让庞九心里一直很是不爽。 平日里他没少想办法收拾此人,但都没什么好机会,现在好了,这小子旗帜鲜明的要禁止五石散。 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五石散这条产业链,那上上下下可都养着不少人的,招贤系的人有不少也参与其中。 一个小局长就想不知天高地厚的禁止五石散,这次不把你收拾下去,他庞九的名字就倒着写。 “你想干嘛?”庞九拍桌子怒斥道:“来,你们几个放开他,我倒要看看他想要干嘛?” 许衡墓这时倒是直接平静下来了。 他可不上这个当。 庞九见他不受激,当即又道:“没有规矩的东西,你平日里嘴上不是老挂着遵纪守法吗?那你倒是给我说说,我灵州那条律法规定,不准百姓吸食五石散了?” 许衡墓一听这话,直接怒斥道:“你这无耻小人,我数月前就提交五石散报告了,你这小人一直不往部里递,要是早递上去的话,现在制律司早都定好律法了。” “无数人因为你家破人亡,你晚上睡觉就不会做噩梦吗?” 庞九冷哼一声道:“你交的什么报告,我可一直没见过,办案要讲证据,说话也要讲证据,不然我告你污蔑啊!” 听到这话,许衡墓怒气反笑,直接指着挂在墙上的李承乾画像道:“你敢对着都督的画像,说你没有收到我的报告吗?” 庞九听到这话笑了笑,而后坐下也不在搭理许衡墓。 他又没那么傻。 对着李承乾的画像说假话,那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现在他说没收到,那最后就算查清楚了,他也可以打马虎眼,到时最多被惩戒一番。 如今要是对着李承乾的画像说,那等查清楚了,他可能就要背一条欺君之罪了。 这罪名可不是说着玩的。 庞九可不会傻乎乎的上当。 许衡墓见他坐下,当即讽刺道:“怎么,心虚了,不敢了?无耻小人。” “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是我随意还是都督随意啊?”庞九反讽道。 “无耻!” “可笑。” “.....” 两人又吵了起来。 他们俩这一起头,支持禁止的,和不支持禁止的,当即又纷纷吵了起来。 肖君清顿感头大。 他心里也清楚五石散不是好东西,吸食过多的人,那简直就没人样了。 肖君清虽然不算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好官,但他还是有基本的底线的、 所以对着五石散,他也很是反感。 但是,他又不好直接拍板。 除了冯正斌以为的害怕得罪人外,最重要的一点,肖君清是老官派的人。 他这一系上面有几个大人物那也是参与其中。 肖君清身为一个小马仔,他不能也不敢得罪上面那几个大人物。 要不然,他自己就有苦头吃了。 虽然现在怀念以前当小官的日子,但肖君清也不是真的想就倒回去当个小官。 所以现在这事,很是难办啊。 就在肖君清想要先暂时散会,而后再从长计议的时候,秘书吏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 看着秘书惊恐的脸色,肖君清心里一突突。 正文 302章:五石散 五石散,起于汉,兴于晋。 自南北两晋开始,一直兴盛了四五百年。 直到现在,依旧在大唐各处广为流传。 这玩意刚开始是药方,用来止痛的。 服用之后,能令人产生愉悦兴奋之感。 因为容易上瘾,所以慢慢的,这玩意就开始大肆流行。 在魏晋时期,上至皇帝下至达官贵人,吸食成风,因此丧命者不计其数。 就像所谓的竹林七贤,那几个人其实就是狂热的嗑药份子。 吸食完这东西之后,神智迷乱,裸奔那都是基本操作,过量一点的,那更是见到女人就扑... 这东西和后世的毒品没什么区别。 李承乾万万没想到,在他的治下,这玩意居然已经流行成风。 进了东阳城之后,看到十个人,九个人都跟行尸走肉一样。 男男女女女流着哈喇子随意躺在地上,衣冠不整,毫无精气,更有甚者直接当众媾和! 礼乐崩坏,道德沦丧。 这副景象,就是后世近代鸦片之祸的缩影。 看着所谓神仙馆前排出的一队长龙。 李承乾眼中皆是掩盖不住的杀意! “乐宝晋。” 一声怒吼,甲胄整齐的乐宝晋匆匆跑到李承乾面前。 “殿下。” “将那些人全都给我赶走。” “诺。” 乐宝晋大应一声,随即道:“七排留下,其他人,跟我走。” 因为大部队进城多有不便,所以李承乾令近卫团大部在城外扎营,他只带了一个连进城。 李承乾的身边很快就只剩下了寥寥几个人。 其他的人,都在团长的带领下,冲向了前方百米开外的神仙馆, 踏踏踏... 整齐的马靴声,引得排队的一众毒虫纷纷望向了正从远处而来的一众士卒。 虽然觉得这群大头兵好像是冲着他们而来,但没人在乎。 现在,就是天塌了也无所谓。 他们的眼里,只有神仙馆,只有五石散,只有那飘飘欲仙的感觉。 “所有人听好了,尔等立即散去!” 行至这队毒虫前,乐宝晋高吼一声。 身为悍将,这一声自然非常的有气势。 有几个人吓得直接瘫倒在地。 但是,吓归吓,依旧没人动。 今天,就是天上下刀子,也阻挡不了他们吃药。 “团长,怎么办?”九连长小声问道。 乐宝晋冷冷一笑,大手一挥道:“给我打!” 一声令下,九连士卒纷纷冲去。 能进近卫团的,那就没有俗人。 众人打的这群毒虫抱头鼠窜哭爹喊娘。 远处正巡逻的几个巡警见此,匆匆跑了过来。 “住手,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当街行凶!” 灵州军的盔甲都是制式的,带队的不良帅还以为乐宝晋他们是城中第二团休假的士卒,当即也不怂,直接呵斥道。 一个小小的不良帅,乐宝晋丝毫不放在眼里,瞥了一眼后,都懒得搭理他。 这让不良帅很是生气,当即就抽出刀道:“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莫不成是想去宪兵队走一趟?” 原以为搬出宪兵能唬住这些丘八,结果没曾想,乐宝晋依然不搭理他。 不良帅见此,直接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开始摇人。 远处的李承乾静静的看着这些巡警。 “都督,要不要去城外叫人?”七排长看着越来越多的巡警,紧张的问道。 “不用,孤倒要看看他们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李承乾冷冷道。 眨眼的功夫,神仙馆前便聚集了几十个巡警。 一方黑色警服,一方黑色盔甲。 军队跟巡警干仗,这场戏可是可遇不可求。 周边的百姓纷纷躲得远远地,准备看好戏。 神仙馆方圆二十米内,瞬间变得一空。 “掌柜的,现在怎么办?”神仙馆二楼的小厮,透过窗户紧张的问道。 一脸怒意的老板,看着搅了自己生意的近卫团士卒,恶狠狠道:“你去后门赶紧去宪兵队和巡防营报信,他娘的,平日收份子钱来的挺准时,现在倒是迟迟不见身影了。” “这群王八蛋,忒不是东西了。” 骂了一通之后,小厮从后门跑出去叫人,掌柜从前门跑出来奔向了巡警。 “哎呦呦,傅处长,你可终于来了,你看看,这群人将生意都给搅了,这还让人怎么活啊。”掌柜的一把抓住刚刚赶到的治安处处长傅金元的胳膊,委屈巴巴道。 平日里傅金元也没少收钱,耐着性子安慰了掌柜的两句之后,对着身旁的不良帅道:“邱二,什么情况?” 看着大腹便便的领导,不良帅邱二立马一通添油加醋。 听完经过之后,傅金元看着乐宝晋等人,心里一边大骂,一边笑呵呵的到乐宝晋身前道:“在下治安处处长傅金元,兄弟可是城中二团的?二团有不少人我也相熟,不知兄弟是哪个部分的?” 乐宝晋看了眼皮笑肉不笑的傅金元,好心道:“汝等速速散去,要不然,勿谓言之不预也!” 呵.. 傅金元笑了。 他在二团的确有不少熟人,基本上上上下下都认识。 面前这人,虽气度不凡,但脸生,估计就是个小连长小排长啥的。 他,治安处处长,堂堂三等处级官员,在这东阳城也算是一小号人物了,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 哪来的自信?谁给他的勇气? 傅金元随即面色一淡道:“将他们全都带去宪兵队。” 老大一声令下,一众巡警连忙围向了乐宝晋等人。 近卫团,那就是李承乾的亲军。 平日里这些士卒走路都是鼻眼朝天的,几个小小的巡警也敢跟他们动手。 当即,众人就抽出了刀。 一看这些丘八动刀了,一众巡警也拔出了刀。 场面立马变得火辣了起来。 傅金元没想到这些大头兵这么猛。 当即就有点尴尬了。 动手吧,打不过,不动手吧,他都放出话了,要是怂了也太丢份了。 正当傅金元危难之际,又响起了一阵甲胄声。 一看巡防营来了,傅金元心中立马有了底气。 “都想干什么?你等眼里还有没有军规?休假外出还敢带刀穿甲胄,还不快把刀放下!”东阳巡防营统领杜弘景,上来就直接厉声斥道。 丝毫不掩盖要拉偏架的心思。 一看越闹越大了,七排长左手握着号箭,右手握着火折子,准备随时放箭叫人。 正文 303章:东阳诸人 巡防营二十多号人,巡警五十多号人,七八十号人将乐宝晋他们团团围住。 杜弘景身为统领,那是少校正营级。 他和傅金元一样,二团的人基本都认识,见乐宝晋眼生,也以为他是什么小人物,当即摆出长官架子道:“没听到吗?还不快快收起刀?” 乐宝晋淡淡看着他。 事情闹到现在,李承乾还不露脸,那就说明这位殿下还想看看这出戏能演到什么地步。 所以乐宝晋自然要配合。 他也不动,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杜弘竟。 团长不吱声,手下的人自然也不吱声。 于是,近卫团的人就与这些巡警和巡防营的人对峙了起来。 杜弘景一看,立马就怒了。 虽然大家归属不同的系统,但论军衔,他是妥妥的长官。 居然敢鼻眼朝天直接无视他。 杜弘景当即一马鞭就冲着乐宝晋抽了过去。 啪.. 这一鞭虽然打在了盔甲上,但近卫团的人直接怒了。 “大胆!”九连长一声怒吼,大有挥刀砍人的架势。 杜弘景被这一声惊的下意识后退两步。 乐宝晋举起手,令手下勿要躁动之后,拍了拍盔甲,然后便冷冷的看向了杜弘景。 神色冰冷带着杀意。 不止是杜弘景心头一震,傅金元和神仙馆掌柜的,也是吓得不敢与之对视。 这群丘八,看来是真的敢杀人啊。 一时之间,无人敢动。 僵持几息后,宪兵,姗姗来迟。 “你等作何?还不速速收起刀?”宪兵队校尉柯南上来也是厉声斥道。 虽然他不像杜弘景一样摆明要拉偏架,但从他们亲昵的眼神交流来看,估计也是一丘之貉。 乐宝晋依旧不为所动。 于是,一群宪兵也将他们围了起来。 墨黑色制服的巡警,炭黑色甲胄的近卫军,红色轻甲的巡防营,白色山文甲的宪兵。 几方层层相叠,剑拔弩张.. 这副场面,令远处看戏的百姓心中都是一紧。 “你等想做什么?想造反不成!” 宪兵监察诸军掌军纪,所以柯南非常的有底气。 被人指着鼻子,乐宝晋依旧不为所动,静静的等着李承乾的动静。 今天这一出,可是让李承乾开眼了。 这五石散看来是真赚钱啊,上上下下能串联起这么人。 李承乾冷冷一笑,从七排长手中拿过号箭,高高举起直接点燃。 啾.. 一声尖锐的响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论是傅金元还是杜弘景亦或是柯南,都抬头望向了天。 号箭冲天而起,而后砰的一声,在空中如流星一般绽放。 看到这,所有人面色一变。 绿色号箭,近卫军专属.... 刚刚抽了乐宝晋一鞭的杜弘景,吓得立马腿一软。 他很后悔,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轰隆隆的马蹄声,由远到近,近卫团大部迅速冲进了城内。 这几人下意识的就想跑,但乐宝晋他们,已经掏出了手弩。 精钢手弩翻着银光,看着锋利的弩箭,没人敢动。 从乐宝晋的眼神来看,谁要是敢动,他定会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大部队很快就将这群人全都包围了起来,而后收缴了他们的武器。 李承乾一步一步靠近,他仿佛自带一股强力的气场,所有人的目光,情不自禁的就被吸引了过去。 每天早晨上班,都要先对都督的画像行礼。 不论是大官小兵,哪怕就是忘了自己老母长啥样,也忘不了都督的容貌。 当即,所有人纷纷行礼。 “参见都督!” 李承乾冷冷扫了眼战战兢兢的那三人。 杜弘景三人根本不敢抬头。 就在他们三人吓得快要站不住之际,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驻守东阳的二团团长张成杰看到李承乾之后,不等马停稳,匆忙跳下跑了过来:“末将参见都督。” 刚刚看到号箭,他的心都快吓出来了。 没有紧急情况是不能放号箭的,而能让近卫团紧张的,只有李承乾遇袭。 现在看到李承乾全须全尾没出什么事之后,张成杰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扫了眼这位二团长,李承乾也没什么好脸色。 他现在还不能确定,张成杰有没有参与其中。 “乐宝晋,带人封锁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李承乾道。 看着近卫团杀气腾腾四散而去,张成杰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大事,连忙问道:“都督,二团可需出动?” “你将他们带回去,二团即可进入备战状态,任何人不得擅自外出。” “诺!” 张成杰将一众士卒巡警纷纷带走,神仙馆前很快就空了下来。 看着瑟瑟发抖的掌柜,李承乾冷冷道:“将账本拿出来,每月送多少钱,给何人送,都老老实实的交代了,孤可留你一命。” 一听这话,掌柜直接吓得跪在了地上。 他怎么也没想到,李承乾直接开始喊打喊杀了。 开个药馆,怎么就成死罪了? 那条律令说不准开药馆了? 掌柜的想不明白,但也不重要了,现在还是磕脑袋保命要紧。 “是是是,小的交代,小的全都交代。” 令人将这掌柜的带下去之后,李承乾径直走进了这药馆。 渍渍.. 以前只在书上和电视上看过鸦片馆的样子。 现在这药馆的装修布置,简直和鸦片馆别无二致。 有吸的地方,有烤的地方,有直接吃的地方,二楼还有上好的雅间。 可算是让他开眼了。 李承乾背着手上上下下转悠,这时,进来一士卒禀道:“都督,东阳刺史及一众地方官员求见。” 哼! “让他们进来。” 肖君清看到戒备森严的神仙馆,心里就突突了起来。 跟在他身后的一众官员,有面色惊恐的,也有一脸欣喜的。 徐衡墓看了眼庞九,心里冷冷一笑。 这一次,看你完不完。 心思各异的众人,颤颤悠悠的进到大厅里之后,就看到李承乾搬了把椅子就坐在正中堂,他的面前还摆了四个大袋子。 闻味道,这袋子里的东西,是五石散无疑了。 某些人的心里,更加突突了起来。 “臣等,参见都督。” 肖君清领衔,众人纷纷行礼。 看着这一众官员,李承乾挥挥手。 当即,八个士卒手持托盘,站在了这些官员面前。 正文 304章:同流合污 看着托盘里的东西,肖君清心里升起一股不妙。 “神仙馆..”李承乾似笑非笑道:“好名字啊。” “许多人为求长生羽化成仙,费尽了心机吃尽了苦头,结果没想到,这小小的五石散就能令人尝到仙人之乐。” “呵呵呵..”李承乾冷笑两声,起身道:“诸君皆乃孤之股肱,尔等平日替孤治下牧民辛苦了,来,今日孤特意犒赏汝等,也让诸君品尝一下仙人之乐。” 话音刚落,八个士卒就拿出小药碗,开始给众人分发。 巴掌大的小药碗,满满当当的五石散,肖君清颤颤惊惊的接下。 碗里的五石散皙白柔滑,一看就是上等货色。 这么一小碗,按市价,得卖七百多文,这是普通人两个多月的工资了,也着实算不便宜了。 当然,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么一碗下去,估计没人能抗住。 哪怕就是平时有吸食习惯的,现在看着碗中的这玩意,也提不起一丝平常的兴致。 看着一众人战战兢兢的没人敢动,李承乾语气冰冷道:“肖大人,你是东阳刺史,你起个带头作用如何?” 肖君清一听直接跪下。 开玩笑,这是让他带头去死啊。 不想早死的肖君清,将头深埋与衣袖中,浑身颤抖道:“督..都督赎罪!” 他这一跪,不管余下者都是什么心思,当即也匆忙跪下请罪道:“都督赎罪。” “诸君这是何故?”李承乾一脸惊讶道:“这不是好东西吗?孤看东阳城十步一药馆,百姓争相吸食,你等何罪之有啊?” “难不成卿等不喜生食?”李承乾恍然大悟道:“来人,给诸位大人们上烟杆拿油灯来,烤盘也拿来,是抽是闻还是食,卿等随意。” 看着摆在面前的各种工具,肖君清一脑袋狠狠磕在地砖上,脑门一边流血,他一边颤声道:“臣知罪,请都督责罚!” “臣等知罪,等都督责罚!” 一众人脑袋嗑的梆梆作响。 李承乾默不作声,冷冷的看着他们。 仿佛,是要铁了心让他们吸食一般。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几个人甚至吓晕了过去。 就在众人都快受不了的时候,一士卒进来打破了寂静。 “都督,账本和花名册。” 李承乾接过看了一眼,心里直接杀意滔天。 只是小小一个药馆,背后就有这么多人庇护。 渍渍... 城里这么多药馆,得拉下水多少人? 这东阳的军政系统,怕是都已经烂透了。 “检法司核刑科许科长可在?”李承乾淡淡道。 话音刚落,跪倒在地的这些人中,一个身材瘦弱面色虚浮的官员,直接身子一软瘫坐在地。 看他吓得这样子,不用问也知道了。 侯在一旁的七排长见此,挥挥手,两个士卒立马将他拖了出来。 “都督饶命,都督饶命,臣不敢了,臣再也不敢了...” 他的求饶声,令李承乾眉头一皱,拖拽的士卒见此,直接卸掉下巴往嘴里塞了个不团。 余下者,此刻无不胆战心惊。 “督查司监察处苏有节。” “都督饶命,臣..”近卫团士卒轻车熟路,此人刚说一句,就被卸下了下巴。 “工商司柴铿。” “税务司稽查处简文澄。” “.......” 李承乾面无表情的点着名,许多人此刻都未来,但饶是如此,跪在地上的人也越来越少。 啪.. 花名册被扔在了肖君清的面前,这位肖大人惊的手一颤,碗中的五石散洒落一地。 “明日落日前,一干人等全部缉拿,城中药馆全部关闭,收缴所有五石散,若是有所疏漏,小心脑袋搬家。” 李承乾阴冷的话,令肖君清如临冰窟。 “督..都督,若是牵连到朝中直属部门如何?”肖君清结结巴巴问道。 李承乾闻言,看向了跪在地上身穿警服的那几人。 现在巡警部归属朝中警务部管辖,按规矩,地方官员只有领导权没有管辖权。 但是,李承乾除了是灵州都督之外,他还是太子,是大唐储君。 这条规矩,在他这,无用。 若是寻常的事,李承乾不介意给朝廷一个面子,先给警务部派驻至巡警部的人通口气,但现在,五石散这块肥肉,可不是区区东阳一众地方官员能吃下的。 “不用,不论何人,不论什么部门,一律缉拿。”李承乾一字一句道。 跪着的庞九一听,直接吓晕了过去。 徐衡墓用余光扫了一眼,心中一阵畅快。 李承乾都懒得看他,径直向外走去。 “臣等,恭送都督。” 肖君清颤颤巍巍的站起,看着被近卫团带走的一众同僚,一把就抓住了徐衡墓的胳膊:“徐老弟啊,我知道你之前调查过这五石散之事,此次老哥可就全靠你了啊。” 看着一脸祈求之色的刺史大人,徐衡墓让他放心的同时,心里又在痛骂早干嘛去了。 李承乾带人去了第二团的驻地,而肖君清和徐衡墓兵分两路,一个带人抓官吏一个带人四处出击打击制药厂和药馆。 一时之间,东阳城内鸡飞狗跳骂声震天。 城中大营内。 张成杰畏手畏脚的站在李承乾面前,从面前肖君清禀上来的情况看,这位二团长还是干净的。 “底下可有人吸食?” “回都督,有几个,末将已经将他们关禁闭了。” 李承乾看着士卒花名册,头也不抬道:“这等毒物,身瘾易消心瘾难除,直接革籍清退。” 张成杰心一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纠结一二后,试问道:“殿下,有几个是从长安一直到现在的老兄弟了,能不能按退伍处理。” “私下补一笔钱便是,处罚过轻,如何警示他人?”李承乾毫不犹豫道。 心中暗叹一口气,张成杰应了一声。 待他走后,李承乾亲自写了几份信,令人连夜送回灵州。 当初盐州杀了那么多人,这才短短几年啊。 和光同尘,同流合污,上下沟壑... 吏治竟然糜烂到了这种地步。 军政体系被腐蚀的跟个烂筛子一样。 这群官老爷们一棒打醒梦中人呐。 要是不下来走这一趟,他还依旧沉寂在新政荣光灵州强盛的美梦中呢。 正文 305章:风暴 千里堤坝毁于蚁穴。 要是按如今这架势放任下去,最多两年,李承乾就只能乖乖回长安了。 一个根子都烂了的灵州,给他带不来任何帮助,甚至还会将他拖上死路。 死道友不死贫道。 李承乾不想死,所以,那就只好让其他人死了。 一天一夜的时间,肖君清和徐衡墓一刻不停,各色人等共抓捕九百七十三人。 东阳地方官员,一夜之间锐减六成。 军政系统已经濒临瘫痪。 不过李承乾不在乎。 灵州人多的是,官吏也多的是。 所以,在将这九百多人送往灵州的同时,李承乾严令肖君清继续清查所有不法之人。 不止是东阳,在他的亲笔信到了灵州之后,周方为主,高圣智和胡启铖为辅。 三人在灵州也开始同步行动了起来。 经过五日详细布置,等到检法部拿出禁毒法典之后。 灵州,随即刮起了反腐反毒风暴。 ...... 商部,工商司。 身为副司正,虞长河免不了就会有一些特权。 比如,他可以天天迟到半个时辰上班。 这半个时辰,就是虞长河和一些商人在外面吃早茶的时间。 等到他吃完饭溜达到办公室的时候,手下还会提前泡好清茶,准备好今天的报纸。 喝着清茶,看着报纸,美好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 虞长河觉得生活很美好。 但是,这一刻,当虞长河推开公房的木门,看到长凳上坐着两个陌生人时。 他的好心情立马就变差了。 “你们什么人,竟然敢私自闯进我的办公室!”虞长河先是训斥一声,而后扯着嗓子对门外喊道:“徐颀,你干什么吃的?进来人都不知道吗?” 以往咳嗽一声,就立马屁颠颠跑进来的秘书,此刻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让虞长河恼怒的同时,心里又察觉到了不对劲。 “虞司正别喊了,人被我们带走了。” 看着从长凳上起身,逐渐靠近的两个陌生人,虞长河心里一慌,连连后退两步。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他仍旧不死心道:“你们是何人!” “呵呵..”两人之中,个高的一个冷笑道:“督察院监察司,虞大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挑明之后,虞长河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随之破灭。 面色一灰,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地。 督察院两人将他扶起来,在工商司一众人的注视中,堂而皇之的带走了他。 一时之间,工商司内议论纷纷。 身为司正的刘三喜,看到这一幕,双腿立马一软。 身为李承乾从长安带来的近臣,在灵州的摊子越铺越大之后,他见李承乾的次数越来越少。 这让刘三喜很苦恼。 所以,渐渐地,对未来失去信心的刘三喜也逐渐堕落。 这些年来,他也吃的肚圆腰肥。 正常突然开始的吏治风暴,他能逃过一劫吗? 刘三喜坐在椅子上,透过窗户看着蔚蓝的天空。 这时,咯吱一声,办公室的门被缓缓推开。 “什么事?”刘三喜声音疲惫道。 “刘司正。” 听到这声音,刘三喜猛的站起,转身看向了闯进来的这几个陌生人。 对于这位都督从长安带来的近臣,陈泽先还是给足了面子的。 “刘大人,去我督察院坐坐如何?” 听到这话,刘三喜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 ..... 身为结拜好兄弟,郭二很快就收到了刘三喜被带走的消息。 终究,还是没听他的劝啊。 郭二摇摇头,随即也不在多想。 这场反腐风暴,资产科也正愈刮愈烈呢。 不止是府衙和资产科,军中也开始刮了起来。 身为宪兵司主官,王安石此次被李承乾严格训斥了一番。 看着李承乾措辞严厉的亲笔信,王安石暗叹一口气。 这么多年在李承乾心中积攒下来的信任,经过此次,可谓是散了六七成。 要不然,李承乾也不会将宪兵司一分为二,拆分出来一个军纪司。 以后,宪兵司就只负责行动了,监察军法之事,就交给给军纪司了。 如此一来,宪兵司权力锐减。 看着原先的副手,现在的军纪司司正,王安石心中虽苦闷,但却不得不强颜欢笑道:“恭喜殷大人了。” “大人说的这什么话,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这心里也不得劲啊。”殷时雨笑呵呵的表达着自己的悲伤。 王安石忍不住的苦笑一声。 随即,军纪司和宪兵司,便开始联手行动。 一时之间,灵州军政各部风声鹤唳。 这一次,李承乾丝毫不留手,以往他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此次,在全州境内共缉拿一千八百多人之后,远在东阳城处理东阳善后事宜的李承乾,仍旧一天一封信,严厉催促众人加大手段。 要以雷霆之攻势,扫清一切魑魅魍魉。 在他的催促之下,这场火越烧越旺,甚至朝廷都扫到了风。 李世民都没想到,在美好的灵州,居然有这么多的妖魔鬼怪。 灵州尚且如此,更遑论整个大唐了。 于是,皇帝也随即开始严厉的整治吏治。 就在大唐与灵州的官员纷纷开始水生火热的时候,成都余韩的奏报,也终于到了灵州镇抚司。 ...... “大人。”一处处长朱砚龙,神色匆匆的闯了进来。 万朝均神色疲惫的看了眼手下。 这几天,镇抚司内部也正在进行肃清运动。 不碰不知道,一碰吓一跳。 以前的镇抚司,基本上是野蛮发展,所以什么人都收。 灵州本部还好,毕竟是在李承乾的眼皮子底下,没几个人敢乱来。 但是底下各州诸站,那是贪腐成风恶事做尽,甚至还有瞎编造情报以此骗取经费的。 万朝均现在心里都后怕。 要不是李承乾这次严令清查到底,一旦有一天真出什么事了,镇抚司估计就是毫无用处。 一年花费那么多钱,到时候不仅帮不上忙,还有可能帮倒忙。 到时候,就是一死,也难逃其责。 万朝均心累的看着手下,问道:“可是又有潜逃的?” 严厉的清查行动,令不少人都偷偷潜逃了。 锦衣卫不比其他衙门,入了镇抚司,可不是想退就能退的。 所以这几天一旦有人逃跑,哪怕天涯海角也要追回来。 原以为能让朱砚龙着急的也就是这事了,结果没曾想,他却说道:“成都站急奏。” 万朝均一听,立马精神了进来。 正文 306章:情报 镇抚司是情报部门。 情报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时效性。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成都与灵州路途遥远。 要是凭人力,就是不分昼夜快马加鞭,起码也需要一个多月。 这么长的时间,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镇抚司也与军情司一样,圈养了许多的鹰和信鸽,以此来保证情报的快速传递。 而为了安全。 在李承乾的指导下,镇抚司钻研出了一套完善的密码系统。 传递情报时,将信息藏在特定的阿拉伯数字中,收到信息之后,在进行破译。 镇抚司有三套密码。 一级,是普通情报。 二级,是机密情报。 三级,是绝密情报。 从低到高,这三套密码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复杂。 万朝均一看七位数的密码组,心里立马一惊。 当即就拿出了四本书,开始亲自解译了起来。 绝密情报,只有他和解川知道如何破译。 朱砚龙等了六七分钟之后,万朝均才将充当密底的四本书,又锁进了特制的木箱中。 “大人,成都是出了什么事?”朱砚龙问道。 万朝均将破译出的密码递给了他。 看完之后,朱砚龙道:“这朱刚是蜀王的心腹亲信,蜀王招揽的那些江湖人士都是由他统率,这样的人突然跑来灵州,恐怕所谋不小啊。” 万朝均点点头,同意道:“不错,算算时间,此人大概还有一个多月就到了” “从蜀中进入我灵州,最近的路就是原州方向,将他的画像立马大加拓印,将人全都派出去,除了最西边的甘州城外,其他的三个关隘都盯仔细了,特别是原州方向。” “一旦发现此人,一定要严密监控。” 朱砚龙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道:“大人,要不要通知军机部,让他们知会巡防司一声,有巡防营的协助,更稳妥一些。” 万朝均权衡一二后,点了点头:“你亲自去一趟军机部,具体的不要透露,只说此人阴谋祸乱我灵州,让关隘的巡防营协助搜查,一定要特意嘱咐他们,一旦看到此人,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诺,大人放心,我这就去。” 朱砚龙退下后,一溜烟直接奔往了档案室。 镇抚司的档案室,很大。 里面摆满了各种人的资料,还有他们的画像。 档案室的人找出朱刚的画像之后,朱砚龙立马令人拿下去大加拓印。 这一印,就印了一下午。 刚开始,还有人数印了多少张,但慢慢的,就开始数不过来了。 朱砚龙令人拿了几百张之后,又匆匆赶去了军机部。 眼瞅着就要下班了,郭家宏没想到镇抚司的人突然来了。 军机部内有军情司,虽然大家分工不同,但毕竟都是搞情报的,往日难免会有点摩擦。 所以对朱砚龙突然跑来军机部,郭家宏心里多有提防。 “郭部堂。” “朱处长。” 互行一礼之后,朱砚龙令人将两箱画像抬了进来。 “郭大人,我镇抚司刚刚收到情报,此人要来祸乱我灵州,很有可能从原州入境,希望大人可以知会巡防司一声,令他们在各个关隘多加严查,此人身上有些绝密的事情,若是看到此人,万万不可轻举妄动。”朱砚龙认真道。 看了看画像中这人,郭家宏虽然一口应了下来,但心里却一直在琢磨。 “来人,去将于大人和卢大人找来。” 秘书连忙跑去找人,很快,就带了于德林和卢伯友。 “大人。” 行完礼后,郭家宏将画像递给了于德林,问道:“军情司可知晓这人?” 军情司主要负责军事情报,虽然对内也有所涉猎,但跟镇抚司比起来,还是不太专业。 认真的看了两眼之后,于德林摇了摇头:“大人,此人是?” 郭家宏眉头一皱,随即将朱砚龙刚才所说的,转告给了这二人。 能让镇抚司这么大动干戈,画上这人,来历恐怕不简单啊。 “大人,那咱们怎么办?”卢伯友问道。 郭家宏想了想道:“先按镇抚司说的办,将画像下发给原州巡防营的人,一定要严加审查,若是发现了人,先别动,看看镇抚司是个什么章程。” “诺。” 两人走后,本来穿好衣服都准备回家的郭家宏,看着手中的画像,在回想起刚刚朱砚龙说的话。 总是觉得忘了什么,还是说错了什么.... 郭家宏看着画像,陷入了深思。 ...... 东阳城。 按照原先的计划,在这东阳也就呆两天,结果没曾想,现在直接待了半个月。 虽然计划被打乱了,但总算善后事宜都办妥了。 经此五石散这件事后,东阳地方军政系统直接一番大换血。 原先的官吏,在经过这么一场风暴之后,现在还能在府衙的,不足两成。 被拿掉的那些人,他们的归宿就在冰冷的牢狱里。 而挺过这场风暴的人,自然是雨后见彩虹,纷纷升官加爵。 “徐衡墓,孤记得你,几年前在未来县的时候,孤还给你断过官司。”李承乾淡笑道。 已经荣升东阳巡警司司正的徐大人,面色激动。 没想到时隔多年,日理万机的都督还能记得他这个无名小卒,一时之间,他竟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该说什么。 看着面色红润的徐衡墓,李承乾拍了拍肩膀道:“你等出自招贤馆,也算是出自魏公门下,魏征为人正直,你等要多向魏公学习,官越做越大,更要时刻谨记王法公道,要不然,爬得越高则会摔的越惨。” “诺,臣一定谨遵都督嘱托,时刻像魏公学习,时刻谨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的招贤馆精神。”徐衡墓兴奋道。 李承乾赞赏的看了看这年轻人。 一旁的肖君清虽然陪着笑,但心里却异常的苦闷。 李承乾这话看似在勉励徐衡墓,但又何尝不是在警告自己呢。 这一次,他上面的那几个大人物都已经纷纷落马了,李承乾能不动,已经是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了。 这以后的日子,恐怕就要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了。 要是再出什么事,估计就要摔的粉身碎骨了。 看着肖君清,李承乾临上车之际,言道:“虽然法无规不纠,但身为一地之主官,要懂得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诺,臣时刻谨记殿下所言。”肖君清将身子弯了九十度。 李承乾扶起他后,随即转身上车,接着开始了自己的巡视。 正文 307章:太原府 河东道,太原府。 身为龙兴之地,自推行新政以来,太原府便享尽了红利。 在政策的倾斜下,短短数年,太原不仅成为了河东道的中心城市,还与幽州并称为北境双雄。 高速发展之下,自然有着无数机遇。 于是,许多人便拖家带口来到太原谋取生活。 在这些人中,免不了夹带一些三教九流。 也就是所谓的江湖人士,俗称侠客。 侠客这一群体,良莠不齐,有真正行侠仗义的,也有作奸犯科的。 比如纥干承基的师兄禾晏,在太原府就是小有名气的制药大师。 只是这个“药”,却并不是用来治病救人的。 东城,原安坊。 这一坊之名,当初还是李渊亲自取的,意为太原安宁之意。 但现在,原本祈求安宁的地方,却成了三教九流汇聚之地,太原百姓私下称此坊为桀黠坊。 自踏进这一坊开始,朱刚就感到四面八方有众多眼睛偷偷盯着自己。 街道旁,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虬结之士,神色之中皆是不怀好意之色。 要不是自己看起来不好惹,并且身后还跟着一堆人,这些人估计早都冲上来将他掠劫一空了。 昨夜刚下一场暴雨,地上的青砖还带着湿意与积水,潮湿的空气中,夹带着一丝腐烂的味道。 越往深处走,这股味道便越是浓烈。 朱刚一开始还能忍住,但现在,这股味道令人作呕。 “纥干承基,还有多远?”用手帕捂住鼻子,朱刚语气不耐道。 “前面那个小院子就是了。”纥干承基同样捂着鼻子,献媚道。 看着二三十米外的青砖小院,朱刚挥挥手,身后的十来个人立马从身旁越过,几步小跑,将独栋小院前前后后围了起来。 嗒..嗒.. 屋檐上残留的雨水顺着青瓦滴下,在松软的土地上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水坑。 几息之后,两道人影从浑浊的水坑前闪过,站在紧闭的木门前,纥干承基轻轻拉起铜环,叩响了带着腐味的木门。 静等数刻后,院内之人戒备的问道:“谁!” “师兄,是我啊。”纥干承基清清嗓子道。 听到他的声音,院内之人的呼吸声明显加重。 朱刚的耳朵轻动一二,听着愈发沉重的脚步声,匆忙伸出手抓住纥干承基的衣袖,用力往后一拽。 突然被拽,纥干承基身形不稳后退数步,正待他不解之时,木门洞开,一柄长剑猛然刺出。 朱刚抽出刀,一个斜劈。 哐当一声,火花四溅,长剑顺势往地下栽去。 持剑的人未想到居然有人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当即,顺着剑直接摔到在地。 看着鹰鼻细眼这人,朱刚的刀,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好..好汉饶命!” 大丈夫能伸能屈,禾晏毫不犹豫,立马直接求饶。 本来长得就不像个好人,现在还这般胆小,朱刚心里格外鄙夷:“纥干承基,这就是你师兄?” “是是是”。纥干承基猛点两下头。 朱刚收起了刀,纥干承基连忙过来扶起禾晏,笑呵呵道:“师兄,一别数年,可还好啊。” 禾晏怒视一眼不言语。 心里虽然恨得要死,但现在这位师弟的身边有高手在。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纥干承基依旧满面笑意,朱刚一看这情况,就知道两人之间有事。 他要办的事情,万万不能出一点纰漏,为了避免出岔子误事,朱刚对着纥干承基问道:“怎么回事?” “这...”纥干承基神色一犹豫,好似在考虑怎么回话。 “说!”朱刚怒斥一声。 纥干承基惊了一跳,正想解释的时候,禾晏开口道:“说不出口吧,我替你说。” 嘲笑一声后,禾晏对着朱刚告状似道:“这个卑鄙小人,当初为了一百两银子直接杀了我师傅。”说到这,禾晏突然更加生气,横眉竖眼道:“这也就罢了,他还将钱全部拿走,竟然一两银子都没留。” “当初师傅说过,等他死后,所有东西都让我们平分的,这个小人....” 欺师灭祖.. 一个为了一百两杀人,一个为了一百两喋喋不休。 当这两人的师傅,可真是倒了十八辈子血霉了。 朱刚厌恶的看了眼纥干承基,而后掏出钱袋扔给禾晏,鄙夷道:“这里面差不多有三四百两,帮我制个药如何?” 禾晏本来不太相信这钱袋里有那么多钱,但当他打开看到金光闪闪的金币之后,立马喜笑颜开道:“没问题没问题,走走走,咱们进去说。” 禾晏笑呵呵的将朱刚引了进去。 走进院内,看着院中一切如旧,纥干承基感慨道:“往事如尘啊,不知师兄将师傅葬在何处了,若是不远的话,我去上几炷香。” 禾晏一边倒着茶,一边随意道:“上香就算了,当初没钱下葬,我就随便把老头扔到乱坟岗了。” “哎可惜了。”纥干承基摇摇头。 听着这俩师兄弟的对话,朱刚觉得空气都恶心了几分。 这等人,不能留,要不然,放在身边就是个炸弹。 朱刚心里拿定主意后,面色无虞道:“听闻你是太原有名的制药师,不知,可有那种延缓发作,但药效极强的药?” 禾晏趁低头喝茶的功夫,眼睛一提溜,试探道:“不知,是想要多强的药?” “强到大罗金仙降世,都无能为力。” 一听这话,禾晏低着头,如猫挠痒痒一般,扰着头发不说话。 朱刚心里冷冷一笑,从怀中掏出数张银票,直接丢到桌上道:“五百两,中央银行全国通兑。” 禾晏看也不看,迅速将银票揣在怀中,而后抬起头笑呵呵道:“大人稍等。” 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身影,朱刚勾勾手,纥干承基连忙俯到身前,听完嘱咐之后淡笑道:“小的明白,统领放心。” 二人说话的功夫,禾晏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两个瓷玉小瓶。 “大人。”禾晏将两个小瓶推到朱刚面前,自信道:“用了此物,别说大罗金仙降世了,就是大罗金仙自己,也受不了。” 朱刚拿起两个小瓶。 透亮的瓶体中,一瓶是液体,一瓶是粉末。 “这两物,可是一样的?”朱刚问道。 “没错,都是从蓖麻子中提炼出来的,剧毒无比,大人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禾晏好心道。 朱刚微微一笑。 就在此时,已经偷偷溜到禾晏身后的纥干承基,一把抱住了好师兄。 “干什么,放开我!”禾晏面色一变,立马挣扎了起来。 正文 308章:朱刚 嘶! 朱刚倒吸一口冷气。 只是小半瓶的量,十息之内就令一精壮汉子没了动静。 面色铁青,嘴唇乌黑,眼睛爆裂... 这等毒物,果真是厉害啊。 纥干承基也被震撼到了。 能制出这么烈的毒,这位师兄已经超越了师傅啊。 假以时日,在江湖上定然能有一席之地。 可惜了,可惜了... 纥干承基一边在心中感慨,一边迅速松开身子已经瘫软的师兄,扑到井边就玩命的洗起了手和胳膊。 井水很凉,凉的纥干承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洗的很是卖力,胳膊都搓的通红。 正在此时,盛满井水的水桶中,倒影出了朱刚的上半身。 纥干承基一时之间,略有不解。 好端端的,带上面巾作甚? 纥干承基下意识的转过了身。 而后,立马一片白雾袭来。 纥干承基心一沉,知晓不妙,连忙便屏住了呼吸,但是,为时已晚。 短短三息,他便开始逐渐喘不上气,两只手死死的抓着脖子,拼命的张着嘴,但是,却就是吸不进去一口气。 “你..”纥干承基指着朱刚,只说了一个字,而后便一头栽进了井中。 扑通... 一声闷响。 朱刚也不敢过多停留,听到声音后,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待出了这个院子之后,他才摘下厚重的面巾,长吸一口气。 拨云见雾,随着太阳愈发明亮,雨水带来的寒意逐渐消散。 精致的瓷玉小瓶本是满满当当的。 但在替天行道解决掉这对丧尽天良的师兄弟后。 现在,手中的小瓶,不论是液体还是粉末,都只剩下了半瓶。 一次用掉这么多,朱刚一点也不心疼。 只要能试出药效以及药性来,那就无所谓。 将药瓶小心翼翼的装进木盒之后,朱刚对着手下道:“将里面的人扔到井里去,动手的时候小心一些。” 几个手下点点头。 很快,又是一声闷响,而后,这座独栋小院渐渐燃起了熊熊大火。 ...... 灵州,东阳。 因为一个小小的五石散,东阳来了一番大换血。 不仅是府衙以及军中,锦衣卫同样如此。 原先驻守东阳的百户,现在正在被三处的人满世界追杀。 新到任的东阳负责人毕珏,也是琢磨不明白这位前同僚的想法。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跑呢? 不跑的话死的只是自己。 现在倒好了,他是跑了,可惜一家十三口了。 毕珏坐在酒楼二楼,一边喝着茶,一边瞎捉摸着镇抚司内部现在的情况。 街上人来人往,喧嚣声十足。 在摧毁城中所有的药馆,以及将所有毒虫关押起来强制戒瘾之后,东阳城立马多了几丝活力。 哐哐哐.. 急促的脚步声,唤回了毕珏。 须臾间,门外的人便敲起了门。 屋内,侯在门口的两个锦衣卫缇骑,握住刀的同时看向了毕珏。 得到示意之后,他们才拉开了门。 门外一精壮汉子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看起来是着急忙慌的跑了一路。 “大人。”汉子平稳气息,进来之后先行礼,而后道:“发现人了。” 毕钰一听,起身就往门外走。 .......南城。 “统领,巡防营的人好像跟着咱们。” 不用手下说,朱刚也能感觉到。 毕竟巡防营的红色盔甲那么眨眼,他又不瞎。 但朱刚想不明白,巡防营的人,为什么要跟着自己? 他这一身打扮,里里外外就一副行商的模样。 这些巡防营的人,怎么就盯上自己了呢? 难不成,是哪位太子殿下听到了什么风? 刚有这个念头,朱刚又立马觉得不可能... 李泰吩咐这件事的时候,是在密室里。 密室里绝无二人,不可能有人听到。 而他,也从来没有像其他人透露过。 除了王爷王妃以及他之外,还知晓一点内情的,只有那个女人了。 但那个女人恨李渊恨李承乾恨的要死,应该不会泄露什么,况且,她知道的也不多。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一进城,灵州的人就盯上他了呢? 朱刚越琢磨,越是不解。 “不要轻举妄动,让兄弟们都走快一点,只要出城的时候他们不拦我们,想跟着就跟着。” 朱刚的吩咐很快就传了下去。 瞅着前面这一队贼子加快了步伐,保持着十来米距离,一直跟着他们的巡防营小队正,立马令手下也加快步伐。 看着越走越快的贼子,一旁的老班长不安道:“头,他们是不是发现咱们了?” 队正现在也有这个感觉。 这伙人什么来头,上面也不说。 就吩咐发现之后不要轻易动他们,派人通报给镇抚司的人就行。 队正严格执行了上面的命令。 但是,眼瞅这群人都要出城了,这镇抚司的人还不来,这让队正很是难办。 这队贼人他是抓呢,还是不抓呢... 不抓,一旦让他们出城,那就难办了,抓的话,上面又不让轻易动。 难搞啊...队正正感头大的时候,身旁如谈追上来了一个锦绣云袍之人。 这人气喘吁吁的,一脸怒意。 “谁让你们跟的?赶紧滚!” 追上来的,正是毕钰。 这群该死的巡防营,明明只是让他们协助查看,现在竟然擅作主张私自跟踪。 前方的那一队贼人,已经明显感觉到不对劲了,这队巡防营,可是坏了大事了。 毕钰现在可是一肚的火。 而上来就被骂的队正,那也是一肚子火。 他们巡防营好心帮忙,镇抚司居然把他们当狗一样的骂,要不是毕钰亮出了腰牌,他正恨不得把这家伙狗脑子打出来。 “兄弟们,走,回去!”队正大吼一声。 听到身后的声音,朱刚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锦衣卫的人本就隐在巡防营四周,现在队正喊了这么一嗓子带人就走,根本没给他们散开藏身的应对时间。 只是这一眼。 朱刚就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看出了明显不是百姓的锦衣卫众人。 他的心底一沉。 毕钰心里也是一沉。 而后两人同时放声道: “散开跑!” “动手,全都拿下!” 一声过后,一方立马散开四散而逃,一方立马抽刀追了上去。 街上的百姓轰然而散。 水果蔬菜牲畜满天乱飞。 一时之间,乱象四起。 毕钰的眼睛,则死死的盯在朱刚的身上。 正文 309章:恼怒的万朝均 “站住!”毕钰无用的大喊着。 他是一口气不敢歇,一刻不敢停。 这贼人,跑的太快了。 就从这轻便的步伐来看,这人手上的功夫定然不弱。 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这贼人跑了。 要不然,刚刚上任没几天的毕钰,不仅保不住官职,还得倒大霉。 毕钰心里急,朱刚心里更急。 虽然不知道身后玩命追他的这人是什么来路,但绝然是灵州的人。 先是巡防营,后是这伙来路不明的人。 这已经足以证明,灵州定然是收到了什么风。 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要来灵州的,又到底对事情知道多少... 朱刚心里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位太子殿下,着实是难缠恐怖啊。 朱刚一路狂奔。 跑着跑着,就看到了一辆停在店铺门口的马车。 朱刚大喜。 天无绝人之路。 马车上有不少的货物,有两个小厮正在卸货。 朱刚抽出刀扔掉刀鞘。 几步上前猛地一跳,如蜻蜓点水般越过摆在地上的几箱货物,直接跳上了马车。 在两个小厮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用刀被猛的拍了一下马屁股。 稀溜溜... 马儿长吟一声,迈开蹄子就跑。 “我的马车...” “抢劫啦..” 两个小厮一边撕心裂肺喊着,一边拼命的追着马车。 朱刚躺在货物上,看着两个小厮,长松一口气。 看着越跑越快的马车,毕钰气沉丹田,激发出身体全部潜能。 这一刻,他就是毕博尔特。 但是,人终究是人,马终极是马。 虽然拉车的是驼马,不算什么好马。 但依旧不是人两条腿能追上的。 毕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朱刚逃脱。 ....... 灵州,镇抚司。 “大人,东阳毕钰急奏。” 心急数日的万朝均,立马从朱砚龙手中抢过奏报。 一目三行,快速看完之后,万朝均一拳打在桌子上,怒斥道:“巡防营误我也!” “大人,现在怎么办?人在强闯出东阳城之后,就失去踪迹了。” 朱砚龙也是一脸着急之色,叫巡防营帮忙是他的主意。 结果没曾想,这忙的确是帮上了,但却他娘帮了个倒忙。 怎么办?怎么办?... 万朝均背着手度步两圈后,急忙吩咐道:“传下令去,令州县各站严加搜查,若是发现此人,立刻缉拿不论死活,能抓住此人者,升千户赏十金。” 开出这么丰厚的奖励,可谓是大手笔了。 朱砚龙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万朝均也匆忙赶往了府衙。 ...... 府衙,政务监,公房。 周方高圣智胡启铖三人,捏着手中的画像,面面相觑。 “万指挥使,你不将此人来历说清楚,我们不好下令啊。”胡启铖一脸为难之色。 “不错。”周方颔首道:“发海捕文书全州通缉,这不是小事,你只说此人犯有大事,但到底什么事你又不多说,这让我们很为难啊。” “哪怕就是下令了,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恐怕检法部和巡警部不会签发啊,要不,你给殿下去封信,只要拿来殿下手令,我等绝无二话。” “哎呀!”万朝均急的跺脚,今儿要是魏征在这政务监,他一定将事情全都说了。 但是这三人,跟魏征不一样。 所以,万朝均不能多说,他也不便多说。 “三位大人。”万朝均加重口气道:“事出紧急,现在那还顾得上给殿下报信,此人异常危险,不及早缉拿,是要出大事情的,到时候,万一出事了,你们能负责吗?” 一听这话,高圣智不高兴了:“万大人,凡是都有个章程,你这随意拿来一张画像,就让我们下令全境通缉,这没道理,也不合规矩。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下令了,检法部好说,那是咱们自己人,可巡警部现在是朝廷的人做主,你不把事情讲个明明白白,那人家也不愿意啊。” 瞅着这三人推来推去的,万朝均气的嘴都发颤。 “行,出了事你们别后悔!” 撂下一句狠话后,万朝均甩门而去。 哐当一声,木门掉下无数灰尘。 周方三人立马冷下了脸。 “这镇抚司是越来越不讲道理,越来越霸道了。”胡启铖捋着胡子,气愤道。 “唉!”周方无奈的长叹一口气,转而道:“两反运动眼瞅着马上一个半月了,现在一共捉拿了四千多人了,下面有些县的官吏甚至被抓之一空。” “过犹不及,我看,是不是该结束了,或者降低力度也行。” “我同意。”高圣智附和道:“这一次已经给下面给足了教训,我看可以给殿下去封信,请示一二。” 看着已经过而立之年的高圣智,胡启铖在他身上,越来越能看到当初自己的影子。 当初,自己也是一个菱角分明的愣头青,入了仕途十来载吃了无数亏之后,他才逐渐变得圆滑。 这高圣智比他厉害啊。 不过短短数载,就从一个愣头青开始慢慢变得圆滑老练,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胡大人?”高圣智眉头一皱,不解此人怎么突然盯着自己发起了呆。 “啊...”胡启铖回过神,随即道:“我也觉得可以停止了,那就给殿下去封信,令殿下决断吧。” 这三人达成一致后,立马派人去给李承乾送信,顺带着,还将万朝均送来的画,也直接令人带给了李承乾。 ...... 军机部。 在府衙碰了一鼻子灰之后,万朝均又匆匆来找郭家宏。 只不过心中有火的万朝均,上来语气就有点生硬,听得郭家宏十分的不爽。 原本看在当初大家都是兵房的同僚,所以他还笑脸相迎,结果没曾想,换来的却是横眉竖眼。 “万大人,没有都督令,恕我帮不了你这个忙!”郭家宏将手中的画像一扔,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你..”万朝均深吸一口气,稳住即将要崩溃的心态,克制道:“此人能逃脱,和东阳巡防营脱不了干系,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军机部到时也难免吃挂落。” “郭大人,现在正是同舟共济的时候,还请帮在下这么一个忙,让各州县巡防营严加搜查此人。” 万朝均姿态底了许多,郭家宏这才出了出心中气。 “看在过去是同僚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次。” 郭家宏捡起了画像,万朝均心里一喜连忙道谢,而后又立马折回了镇抚司。 透过玻璃,看着万朝均出了军机部的大门后,郭家宏才长松一口气。 正文 310章:田埂边的老翁 “看在过去是同僚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次。” 郭家宏捡起了画像,万朝均心里一喜连忙道谢,而后又立马折回了镇抚司。 透过玻璃,看着万朝均出了军机部的大门后,郭家宏才长松一口气。 他现在终于想清楚,自己说错什么了。 朱砚龙告诉他的是,发现人之后,万万不可轻举妄动,直接通知他们锦衣卫便是。 而郭家宏告诉卢伯友的是,不要轻易动人。 两句话看起来差不多,但其中的意思可相差万里啊。 可千万别出事,要不然,恐怕他没有好果子吃。 心里莫名不安的郭家宏,下令巡防司,令各地巡防营严加搜查朱刚。 很快,灵州各县府的巡防营和锦衣卫缇骑,拿着朱刚的画像,开始严查搜捕。 ..... 李承乾离开东阳之后,便一路往东,进入了原州境内。 灵州一共有五个州:甘州,东阳,灵州,盐州,原州。 在五洲之中,原州发展的最慢。 这里山高林密四面环山,并且地势尤为复杂,不论是修路还是建厂都很困难。 一来二去,当地人纷纷开始往其他四州走。 本来发展就慢,如今人口又大肆流失,所以现在的原州,逐渐被其他四州甩了一大截。 靠在车窗旁,看着窗外茂密的树林,李承乾突然问向了正在假寐的马周。 “宾王,以目前原州的情况,你觉得应该如何治理?” 当了李承乾这么久的秘书,马周对灵州政务早已聊熟于心,当即便侃侃而谈道:“原州东西两部虽地势复杂,但水利丰富,并且中部和南部还有着不少良田,只不过都非常的零散。” “若是能下定决心开垦良田,将中南两部大肆平整,挖一条支渠引黄河水灌溉,那原州便可沃野良田,成为我灵州粮食重地...” 马周一通叨叨,听得李承乾频频点头。 能成为名相的人,果然不简单,他的一套计划,很有可行性。 但是,那需要大动工程。 如今灵州不缺干活的人,但在将五成税银移交朝廷之后,灵州府衙就开始缺钱了。 要不然,第二阶段基建也不会迟迟不开展。 大规模开发原州,那不是一笔小数啊。 李承乾犹豫一二后,试问道:“你说,如何向朝廷借款呢?” 周方看了眼李承乾,随即转向窗外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李承乾立马了然于心,苦涩一笑,随即不再多言。 木质车轮哐当哐当的,如火车一般。 正当困意袭来的时候,马车也钻出了茂密的森林。 窗外立马变得透亮。 放眼望去,一大片田亩绿意盎然。 如今,春耕刚过没多久,那田里种着的居然不是粮食。 半人高的绿植,像似野草般。 要不是田中有人,李承乾决然以为这些田亩是荒废了。 看着忙碌的百姓,李承乾起了好奇的心思。 ........ “老翁,你们这种的是什么?” 正在田埂边歇息饮水的一白发老翁,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回头一看,立马害怕的站起。 “草..草民见过都督。” 不知礼节的老翁作势就要跪,李承乾连忙一把扶住。 “老翁免礼,你识的孤?” 李承乾抓着老翁的手,毫无架子的拉着他一起坐在了田埂边。 “是,如今各家各户都有都督的画像。” 李承乾笑着摇摇头,看着一旁的水壶,玩笑道:“小子也口渴了,老翁给口水喝如何?” 见这位灵州大都督就跟后辈子侄一般亲切,惶恐的老翁也渐渐平复了下来,从茶盏中拿了未用的一茶杯,倒给了李承乾一杯清黄浓茶。 这茶会的味道和眼色都很是怪异。 一闻这独特的味道,身旁的乐宝晋眉头一皱,轻声提醒道:“殿下..” 虽然他没多说什么,但什么意思大家都懂。 一旁的老翁连忙痛饮两杯,正当他还要喝第三杯的时候,李承乾拦下了头,而后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嘶..渍渍.”李承乾砸了砸嘴,好奇道:“这是什么茶?竟然如此香甜。” 一听都督夸自己的茶好,老翁脸上挂上了笑死,连忙又给李承乾倒了一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泡了些种的这些半边莲,加了几块糖。” 蓝天白云,微风徐徐,田里的绿植随风而动,远处的垂柳哗哗作响... 田园美景,令人心旷神怡。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闻着空气中的淡淡香味,问道:“这半边莲是何物?” 问到这,老翁立马来了兴致,兴冲冲的一番解释。 李承乾听完之后,明了,原来这种的是草药啊。 “老翁,这些田,可都是你的?” 一眼望去四五十亩地,有这些田亩,也算是个小地主了。 “是。”老翁自豪的点点头:“当初田价便一天比一天低,草民就东借西借凑了一大笔钱,买下了这几十亩田。” 李承乾抓了一把土,搓了搓后,又看了看远处的小溪,不解道:“老翁这田都是上等良田,为何不种粮食,反而种草药呢?” “都督不知道。”老翁苦笑道:“现在粮亩司对粮价定有一个最高价和最低价,虽然种粮可以旱涝保收,但也赚不了什么大钱,草药虽然价格时高时低,但跟种粮食比起来,还是赚的多一点。” 李承乾听完,思虑一二后问道:“在原州,中草药的人多,还是种粮食的人多?” “那当然是草药了,不止是草药,还有种花,建大棚种蔬菜和水果的,除了粮亩司规定必须要种粮食的田之外,大部分人都种的是其他作物。”老翁解释道。 李承乾面色一沉,又连忙追问了一番之后,才和这老翁惜惜作别。 回到马车之后,李承乾对着马周道:“马上给灵州去封信,令粮亩司的人都下去田间看一看走一走,别干坐在府衙里拍着脑袋做决定,种粮的人这么少,要是发生个天灾人祸,那怎么保证有足够的粮食。” 马周记录完毕之后,立马递给了传令兵。 回灵州的传令兵前脚刚走,从灵州来的传令兵后脚就到。 对于周方等人的建议,李承乾想了想就同意了。 经过这么一遭,全州上下也能长记性了。 而看着这画像,李承乾则陷入了深思。 正文 311章:原州 这朱刚,李承乾是知道的。 据镇抚司所说,此人是李泰身边的心腹。 见不得光的时间,李泰大多都是吩咐给此人。 如今李泰突然派他跑到灵州来,是又想出什么幺蛾子呢? 对于这位胖乎乎的小老弟。 李承乾那是又烦又恼。 都说胖人心宽,李泰这肆,却是恰恰相反。 那心眼不比铜钱大多少。 他也是个聪慧的人,可以说是饱读诗书了。 对于圣人之言,那是张嘴就来。 但是对于圣人的话,他却是丝毫没往心里去。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圣人让人要坦荡立于世间,但这位肉乎乎的小老弟,却偏偏喜欢玩些下三滥的。 哪怕历史现在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但从之前的事情来看,李泰还真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此次派人心腹来灵州,估计又是想玩什么阴招了。 现在论阴招,他能玩死这位蜀王。 但是,李承乾觉得没必要。 出手警告一番,没什么意思,反而还会让李泰变得警觉。 要是下死手,那更没必要了。 前脚收拾完李泰,后脚李世民就会收拾他。 所以李承乾只能憋屈的多加忍耐。 反正也无所谓,下流手段使多了,人也就变得下流了。 当王爷,下流没关系,当皇帝,下流天厌之。 李承乾淡淡一笑,将手中的画像撕成一堆碎片,推开窗户,直接扔了出去。 “传令灵州。” 马周刚刚将笔本收了起来,一听这话,连忙又掏了出来。 “以万朝均所言,在全州境内布告通缉此人,另,再上呈长安警务部,就说此人在我灵州犯有大案,让他们广发海捕文书,抓到此人者,可于府衙换取十金重赏。” 马蹄声响起,传令兵再次匆匆离去。 李承乾伸了伸懒腰,靠在软榻上迷瞪了起来。 ...... 傍晚时分,一路紧赶慢赶,巡游队伍终于在彻底天黑之前,赶到了原州城。 原州,灵州东门户,北据长安与蜀地。 不论是军事地位,还是商业地位,原州都很重要。 李承乾对这里,很看重。 “臣等,参见都督。” 原州刺史刘仲卿,带着一众地方官员与城门外迎架。 美美睡了一下午的李承乾精神焕发。 伸着懒腰下车之后,看着一众地方官员,淡淡道:“起来吧。” “谢都督。” 众人起身,李承乾看了眼身穿甲胄亲自坐镇原州的执失思力,随即令众人先行散去。 分别一哉有余,执失思力愈发沉稳。 君臣二人登于城墙,巡视了一番守城士卒后,李承乾登上瞭望台,看着漆黑的远处,对着执失思力道:“在原州怎么样?” “谢殿下挂念,臣还好。” 李承乾闻言,转过头本想看执失思力,却没曾想一时之间竟晃了神。 漆黑的夜晚,漆黑的甲胄,肤态黝黑的执失思力... 不瞪大了眼睛,差点看不到他。 李承乾自嘲一笑,随即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执失思力见此上前一步,和李承乾并行而站。 两人吹着晚风,看着挂着灯笼的商队进进出出,沉默几分钟后,李承乾淡淡道:“之前朝廷要收拢灵州军权的事,你可有听闻?” “有。”虽然沉稳了许多,但执失思力还是以前那个好爽性子。 李承乾就喜欢跟爽快人说话。 当即,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那依你看,灵州军是灵州的灵州军好,还是朝廷的灵州军好?” 这个问题,很要命。 但执失思力没有犹豫,直接道:“灵州军,自然归属灵州。” 果断干脆,李承乾很满意。 大笑两声后,也不多言,随即前往了落脚的行营。 原州将行营就安排在了刺史府。 等李承乾到的时候,刘仲卿已经准备好了美味佳肴。 虽然这顿饭非常的奢侈,但能顺利的经过这次风暴,说明这刘仲卿没有什么问题。 所以李承乾也没多说什么。 他也七八天没吃顿好饭了,做做样子说了两句要节俭之后,就立马狼吞虎咽了起来。 看着都督吃的这么兴起,本来一些人都拿起了筷子,随即又默默的放下。 心满意足的吃完饭后,李承乾令余下者纷纷散去,独留刘仲卿一人。 呼.. 吹了吹滚烫的茶水,李承乾淡淡道:“刘刺史,听闻你和原兵房主事刘昂是同族?” 一听提起了刘昂,刘仲卿心里就有点不安了。 当即刘昂在致仕的时候,对李承乾可是稍有不敬啊。 如今突然提起这一茬,这让刘仲卿不得不多想。 见刘仲卿眼睛转来转去,隐隐有不安之色,李承乾放下茶盏淡笑道:“只是闲聊罢了,刘大人不要紧张,也不用多想。” 话说的是好听,但伴君如伴虎.. 刘仲卿也只敢信个六七分。 “回都督,刘昂确实是臣之堂兄,他现在在老家老老实实种田呢,往日里我等也不过多来往。” “哦?” 这刘昂回乡之后会去种田,是李承乾万万没想到的。 此人虽然已经致仕,但在灵州不大不小也还算是个人物。 现在一门心思种田,倒是有点意思。 “他种了多少田啊?”李承乾饶有兴致道。 “回都督,差不多有上千亩了。” “这么多?种的都是什么作物?” “粮食,全都是粮食。” 李承乾一听,稍有不解道:“进入原州的这一路上,孤见其他百姓大多都种的经济作物,怎么你这位堂兄,千亩良田反而全都种的是粮食呢?” “这..”刘仲卿稍显犹豫,而后道:“堂兄说,粮乃国之本,若是没人种粮,那对灵州就是灾难。” 李承乾眼神一眯,不知道刘仲卿这是说的真话,还是在给刘昂脸上贴金。 “听闻你刘家故地,离原州城不算太远?” “是”刘仲卿颔首道:“原州城东七十里。” “好。”李承乾点点头道:“刚好孤也要下去走走看看,明日顺带去看看这位老大人。” 一听都督还尊称刘昂为老大人,刘仲卿话里话外,立马对这位堂兄热情了许多。 闲聊几句之后,李承乾便转而问起了原州的情况。 在问道,他觉得应该怎么改变原州目前的情况的时候,这位刘大人的回答,不论是见识还是方案,跟马周比起来都差了许多。 看着门外正和乐宝晋闲聊的马周,李承乾心里有了其他的想法。 正文 312章:论世道的刘忱 翌日。 在刘仲卿的陪同下,李承乾前往原州城东七十里处的刘家堡巡视。 一村能以一家之姓冠名,那这一村子的人往往都是宗族。 到了地方之后果不其然。 刘家堡一共七十多户人家,四百多口人,九成九姓刘。 刘昂既是刘家堡的里正,也是刘氏宗族的族长。 数年未见,这位刘大人看起来日子过的还不错。 容光满面精神焕发,比起当初,看着反倒是又年轻了几岁。 透过车窗,看了看在村口迎驾的一众人等,李承乾理了理衣服,率先下了马车。 “老臣拜见都督。” “草民,参见都督” 刘昂领衔,一众村民纷纷行礼。 看着一众人等不论老幼,皆都身穿新衣,李承乾心知,昨晚刘仲卿定然是连夜就派人来报信了。 “诸位免礼。” 李承乾亲扶了一把刘昂,态度和善。 不管昨晚刘仲卿说的话是真是假,在大部分人都种经济作物的时候,刘昂能一心种粮,这就值得李承乾敬重一二。 “老臣已在府里薄备酒宴,都督请。”刘昂神色恭敬道。 当初致仕时,他心里还颇有怨气,但回乡这么多年,坐看灵州翻天覆地高楼起,他对这位太子殿下,可谓是心悦诚服了。 “酒宴就免了。”李承乾说着就往村里走去:“巡至原州,听闻刘卿故地在此,孤今日只是特地来看看刘卿,不过多停留。” 虽然明知是客套话,但刘昂心里还是异常感动:“老臣何德何能,安敢劳殿下挂念。” 李承乾笑了笑,两人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往村里走。 刘家堡众人的日子看起来还不错。 村中皆是砖瓦房。 土坯房和稻草屋,现在都成了堆放杂物圈养牲口的地方。 村中青砖漫道,杨柳依依垂柳蓬茸,干净整洁之余还一点异味都没有。 李承乾随意进了几户人家,不仅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哪怕是厕所和牲畜棚都掏之一空。 看来,昨晚在接到信之后,刘家堡众人是一夜未眠精心打扫了一番啊。 面子工程,源远流长.. 李承乾心中既觉好笑又觉无奈。 转了几户人家之后,刘昂又引着李承乾去看了一番田亩。 一眼望去,良田万里。 田亩之中,有许多人正弯腰拔草。 看到这一幕,心旷神怡之余,李承乾又眉头轻皱道:“孤至村中见者多为老幼,以为青壮都在田里干活,到此一见,怎么这务田之人也多为老幼,村中青壮呢?” 刘昂苦笑回道:“青壮皆多外出务工,所以村中大多翁寡幼童。” 没想到这就出现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了... 李承乾苦笑的摇摇头:“如今制度完善,最低工价也足以保证一家三口吃饱穿暖,若是夫妻二人一同务工,日子则更加无忧,年老体衰者务田更为辛劳,为何不将田亩抛售或者租赁出去,颐养天年呢?” “唉,殿下有所不知。”刘昂轻叹一口气,解释道:“这些人一是习惯劳作了闲不下来,二是担心啊。” “担心什么?”李承乾不解。 未等刘昂回话,一旁的刘仲卿抢先道:“年老者易被嫌,虽然现在日子好过了,但若是只吃不劳作,他们怕家中之人会多加厌嫌。” 李承乾听完,沉默几息后长出一口气,感叹道:“世人多不易啊,孤回去就令律令司详细完善相关赡养律令。” 这番表态,也算是心系万民了,就在众人即将行礼吹嘘之际,不知从何处,响起一浪荡不羁之声:“世人皆不易,你我却皆世人,世道**艰,你我徒奈何啊。哈哈哈哈......” 飘来的大笑之声中... 有鄙夷,有不羁,有放荡,也有俯视天地之豪气。 李承乾眉头一皱,望向了传来声音的地方。 十几米外,有一百年垂柳,高数丈,枝粗叶茂,树干更是非三人相拥不得合。 有一人,坐于树枝之上,身形遮于垂柳之间,微风拂动柳枝,若隐若现之间,可见其身影。 随行的士卒,连忙将李承乾围了起来,纷纷举起手弩,对准了那百年巨柳。 这番阵仗,吓坏了许多村民,有几人,更是腿肚子都打起了颤,仿佛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殿下勿恼,那就是个酒疯子,他定是喝醉了,臣这就让人赶走他。”刘昂连忙道。 他现在心里恼怒至极。 本来君臣相宜相处的正融洽呢,这该死的东西蹦出来把情调全毁了。 枉他平日里还多加照顾,这个该死的东西,昨天就该把他先赶出村去。 正待刘昂令人要赶走这个破坏气氛的电灯泡的时候。 李承乾抬手举止了他,而后径直走向了那垂柳。 乐宝晋带人紧紧跟随左右,刘仲卿等人,本来也要跟过去,但李承乾挥了挥手,令他们原地等待。 柳树上的青年一身劲装,利落之余又衬托出了几丝不凡。 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手里捏着一酒瓶子,闻这味道,应是果酒。 灵州果酒,度数低的跟后世饮料差不多。 稍有酒量之人,喝几十瓶也无忧。 这青年一看酒量就不行,李承乾都没闻到什么酒味,他就已经面红耳赤了。 “你是何人?”李承乾观察一番之后,饶有兴致道。 青年打了个酒嗝,看了眼李承乾后,径直从树上跳下。 “草民刘忱,见过都督。” 摇摇晃晃行完礼后,这刘忱又畅饮一口果酒。 此人这番作态,倒是有点意思。 “孤听闻你之言,话中多有抱怨之意,你是抱怨世道不公啊,还是在抱怨孤无道啊?”李承乾淡淡道。 刘忱一听,直接躺在地上,跟个疯子般大笑两声道:“殿下有大道,但朝廷却无公道啊,朝廷乃万民之天,朝廷无道,这世道自然就不公,殿下觉得这世道公否?” “好大的胆子,胆敢非议朝廷。”李承乾突然怒斥一声,乐宝晋等人立马抽出了刀。 钢刀凌冽的出鞘声,令刘忱更是淡笑两声道:“殿下若是觉得这世道公道,何须绕着灵州上上下下跑这一趟?” 说着,刘忱爬起,目光如炬的看着李承乾道:“公与不公,殿下心中不是自知吗?” “大胆!”乐宝晋训斥一声,提刀就要上前,但却被李承乾拉住。 正文 313章:有见识的刘枕 和这刘忱对视一会后,李承乾令人叫来了刘昂。 “此人可是村中之人?” 刘昂不知现在什么情况,连忙回道:“是,此人乃是老臣之后侄,数年前父母早亡后,就整日饮酒疯疯癫癫的,若有冲撞还请殿下见谅。” 身为族长,刘昂还是不错的。 李承乾淡淡一笑道:“无妨,孤觉此人颇为有趣,都督府刚好缺个扫地的,这人孤就带走了。” 刘昂:....... 缺个扫地的? 刘昂听到这话直接愣了,不解李承乾这话中是何意。 在他愣神的功夫,乐宝晋带人将这刘忱如抬牲畜般,抓住四条胳膊腿抬上就走。 等刘昂回过神来,李承乾已经走了老远。 行至村口,刘忱被仔仔细细的搜了一遍身,而后径直被丢上李承乾的马车。 看着从始至终丝毫不反抗的刘忱,李承乾令马周上去先好好招待他一番。 按照计划,今天还要巡视好几个村庄和县城。 等了几息,待刘昂追上来勉励了他几句之后,李承乾便起身前往下一站。 李承乾的马车很大,跟皇帝的龙辇差不了多少。 这要是让朝中的一些老夫子看到,定要参他一本逾制。 但马车虽大,却不宜多坐人,要不然,会降低李承乾的乘坐体验。 所以,在侄子刘枕上了李承乾的车架之后,身为叔叔的刘仲卿只好骑马伴行。 这让这位叔叔在心里对侄子多有抱怨。 而在马车内,李承乾也正饶有兴致的看着脸颊泛红的刘枕:“酒醒了?” 被人连着打了几巴掌,能不醒吗? 刘枕捂着脸,乖乖的点了点头。 “可还记得,刚刚自己说的话?”李承乾一脸莫名之色。 刘枕还是点了点头,李承乾见此,直接面色一冷:“那你倒是说说,你刚才那一番话,是何意?” 李承乾现在面色冷峻,仿佛刘枕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就会立马将他推下去砍了一样。 车厢内的温度低了几分。 马周却丝毫不惧,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小子。 刘枕正襟危坐,正色道:“殿下此次出游,不就是在做准备吗?” 面对质问,李承乾不言语,仍旧淡淡的看着他。 刘枕不惧李承乾的审视,与他对视道:“朝廷推行新政数年有余,各地商人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但是,灵州工商依旧领先大唐各地。” “其他地方没有的,灵州有,其他地方有的,灵州也有,灵州依旧占据着最大的市场份额,并且,灵州还垄断了西域的生意。” “每天都有无数从各地而来的商人进入灵州购买各种东西,这代表每天都有海量的钱财流入灵州。” “这就等于灵州是在从大唐的身上吸血,这种不对称的贸易,朝廷自然不愿意,所以才会令灵州上缴五成税赋。” “但是,随着大唐各地工商体系的完善,市场竞争逐渐激烈,灵州工商业纷纷开始摆脱低端制造。” “以前,灵州出售至外地商品的大头,都是衣物玻璃青砖石灰等,现在呢?他们卖出的是精钢,是制作精美带着所谓避震系统的马车,是精心打磨有着各种特殊作用的玻璃,是可以自动制冰的冰鉴,是可以用来擦屁股的软纸....” “这些东西,如今只有灵州能造出来,并且可以预见,以后灵州独有的东西会越来越多,如此一来,其他商人只能来灵州购买。” “这就会加大这种不对称的贸易,朝廷对此自然不会无动于衷,如今只是对灵州多加管束。” “但是终有一天,朝廷会想将灵州收归手中,殿下应该不想就这么失去灵州吧,要不然,殿下这次也不用借着出游之名,摸底底下诸州各县了。” 刘枕侃侃而谈,听得马周频频点头。 没想到在这乡野村间,竟然也有如此远见之人。 李承乾心里佩服的同时,淡淡道:“孤是太子,灵州和其他地方对孤来说都是一样,朝廷想收取灵州,那孤回长安便是。” 刘枕闻言,声势烜赫道:“殿下离开长安数年,在朝中根基薄弱,如今世家虽然已经式微,但是,长孙无忌代表的关陇世族,崔康代表的旧世族,在朝中依旧声势赫赫。” “殿下在朝中又有几个心腹?回到长安,定然受制于人,再说,陛下如今春秋鼎盛,殿下如今可以说是声势滔天。” “纵观古今,声势大于皇帝的太子,有几人顺利即位的?又有几人一直熬到皇帝龙御归天的?” 马周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此人居然如此胆大,李承乾也是眉头一冷。 说的起兴的刘枕依旧无虑,看着李承乾奕奕而谈道:“殿下如今的处境跟汉之刘据有何不同?” “殿下失了灵州,回到长安,既要受制与皇帝,又要受制与群臣,殿下在天纵英才,到时,在重重围困之下,又能施展几分本领?” “殿下在灵州,那就是真太子,殿下回长安,那就是伪太子,当初隐太子文略滔天治国有方,上皇不安,故多加防备扶持当今陛下,最后让陛下成功尾大甩不掉捡了个便宜,这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大胆!”周方没想到此人这么大胆,当即立马训斥一声。 刘枕低下了头,李承乾神色冷淡,足足看了他十几分钟之后,眉宇间的阴霾才散去,淡淡道:“有几分意思,孤府里缺个扫地的,你可愿意?” 沉默几息,刘枕小心问道:“是真扫地,还是假扫地?” 呵.. 李承乾突然一笑,玩味道:“扫地还有真假之分?这样吧,孤看你也是个有才之人,就封你一个扫帚中郎将吧。” 这等独特的官职,令周方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刘枕见此也是一笑,起身行礼道:“臣参见都督。” “免礼吧。” 李承乾说完,随即闭上眼睛假寐了起来。 车厢内,无所事事的刘枕和周方,则大眼瞪小眼。 按照重新制定的计划,李承乾在原州待了四日。 这四天,他将原州上上下下都走了一遍,这四天,刘枕和周方熟络了许多。 二人都是喜爱饮酒之人。 一个喜欢喝烈酒,一个喜欢喝果酒,两人约好了回到灵州之后痛饮一场。 但没想到,李承乾突然委任马周为原州刺史,原刺史刘仲卿,调任灵州任工商司。 这对刘仲卿来说,算是高升一级,但刘枕却痛失一酒友。 在各有欢喜中,李承乾动身前往最后一个目的地:盐州。 同一时间,朱刚也在历经苦难之后,偷偷到了灵州城。 正文 314章:混进灵州城 从东阳至灵州的这一路上。 朱刚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刚开始,还只是巡防营和锦衣卫追查他。 那个时候,虽然也进不了城池,但在一些大一点的村子都有着集市。 朱刚也能买到一些所需的吃食和物资,并且偶尔还能在村子借宿。 但没曾想,一夜之间,描有他画像的追缉令就贴满了村庄县城。 朱刚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灵州是怎么弄到他的画像的。 还画得惟妙惟肖。 这事太邪门了。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朱刚还是忍不住怀疑,灵州可能已经知道了李泰的计划。 他有无数次想要直接跑回蜀中。 但是,他若是这么跑回去了,那李泰绝然不会放过他。 所以朱刚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往灵州走。 这一路上,他昼伏夜行,不敢走大路只敢走山路,但饶是如此,有好几次他还是差点被人抓住。 朱刚是万万没想到。 在荒山野岭,灵州居然还在地势紧要之处设立了无数检查站。 税务司,巡警部,工商司,稽查司,税警团... 为了打击偷税漏税走私,竟然能这么大费周章。 那位太子殿下可真是掉进钱眼里了。 朱刚是服了。 要不是为了蜀中的家眷,他真想直接降了。 但念及妻儿,朱刚不敢。 自踏出蜀地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没了活路。 所以,朱刚一不做二不休,自毁面容的同时,挥刀砍掉了一只胳膊。 他就不信都这样了,灵州的人还能认出他来。 看着进进出出热闹非凡的灵州城,朱刚深吸一口气,自信随意的,开始排队进城。 原本进出城,除了商队之外,其他人是不用接受检查的。 但最近这一段时间,所有人进出城都要严格接受检查。 灵州每天起码有几万人进进出出,所以这队,一排,就排出了一里多远。 百姓对此多有抱怨,但官府严令,他们也不敢不遵守。 大家现在期望的,就是快点抓住那个贼人。 免得一直这么下去,耽误事。 朱刚现在在灵州,可谓是大名鼎鼎。 官府开出的丰厚奖赏,令无数人陷入了疯狂。 十金... 有这些钱一辈子可就吃喝不愁了。 所有人都在憧憬着这笔天降横财。 朱刚听着前前后后的人说要是有了这么一笔钱,他们要干嘛干嘛的时候,心里一阵冷笑。 这些蠢货,怕是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想抓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吧。 朱刚鄙夷之余,心中又有一丝得意。 得意之余,难免面上带几丝欣喜的表情。 如此一来,脸上全是烫伤疤的朱刚更显狰狞。 左右几个小孩,见此更是吓得哇哇大哭。 前后之人本就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小孩这一哭,众人又是纷纷跟他拉开了两三米的距离。 前前后后排队之人都是紧紧贴在一起,唯独朱刚这,拉开了一个小小的真空地带。 负责维持秩序的巡防营士卒见此便走了过来。 朱刚心里一紧,下意识的便低下了头。 两个身着红甲的士卒,见前后之人跟躲瘟疫一样躲着中间这人,当即道:“抬起头来。” 朱刚心里一突突,犹豫了一两息。 也就是这短短的一两息,令这两个士卒起了警惕之心。 “抬起头来!”瘦一点的士卒一声厉呵,不仅吓得朱刚心跳到了嗓子眼,前后之人也纷纷吓得低下了头。 听到动静的队正连忙跑了过来。 朱刚生怕引起怀疑,连忙抬起了头。 嘶! 看到他的脸,不是这两个士卒还是队正,纷纷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此人的脸,比军中的鬼面还要吓人。 队正看的心里都犯恶心。 强压住心里的恶心,队正道:“户籍证。” 自推出废籍令之后,灵州便开始在全境之内登记户口颁发户籍证,以此废除路引文书。 按原来的规矩,只要出本县区域,就要去衙门开一个路引,但现在,只需拿着户籍证就行。 朱刚在进入灵州之时,出示的是成都府开具的路引。 但逃亡一路,路引早都丢了。 况且灵州现在着重勘察蜀中之人,就是没丢,他也不敢拿出来。 朱刚屏住气,紧张的摇了摇头。 见此,队正的眉头微微一皱。 “你是哪里人?” “回..回大人。”朱刚一番胆小甚微之色:“小的是原州人。” 原州山高林密,有许多百姓独居于深山老林之中。 登记户口之时,漏掉了许多人。 没有户籍证,倒也可以理解。 这几天以来,这种情况也发生过几次。 队正眉头舒展了一二。 多看了朱刚两眼之后,见他衣衫褴褛缺胳膊少腿的,一副可怜模样,心中情不自禁的升起了一股恻隐之心。 轻叹一口气,队正令朱刚跟在了他的后面。 这让朱刚心里一紧。 害怕这队正是对他起了疑心。 正当朱刚犹豫要不要先下手为强的时候,队正已经领着他进了城。 在登记处给朱刚写了个条子后,队正递给他道:“行了,你走吧,进城之后拿着这条子先去巡警部登记一下户口......” 队正好心的一通嘱咐,还告诉了他巡警部的位置。 朱刚长松一口气,乖乖的点点头,而后故作镇定的往城内走去。 看着此人一瘸一拐的背影,队正摇了摇头。 回头看了一眼,见那队正不见了踪影之后,朱刚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撒开腿就跑。 一个时辰之后。 朱刚买了身连帽新衣买了个口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如今城内正严加审查呢,朱刚这副打扮,自然难免会引起重点盘查。 但是,他的手里有刚刚拿到的户籍证。 不论是巡警还是巡防营士卒,在看到户籍证和朱刚狰狞的面容之后,既未对他多加生疑,也未对他多加苛难。 朱刚有惊无险,一路行至了一小院前。 东张西望的看了看之后,掏出钥匙径直走进了院内。 这是在灵州设立的秘密落脚点,除了他和李泰之外,没人知道。 惊心动魄了这一路,现在终于可以说是安全了。 朱刚看着镜子内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默默流泪的同时,心里对灵州更加的怨恨。 等到那女人到了之后,他一定要让李承乾好看。 哈哈哈... 朱刚哭着哭着,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却又哭了起来。 正文 315章:地牢 镇抚司,地牢。 阴暗的地牢如深渊炼狱。 空气中弥漫着腐味。 在这腐味之中,还夹带着肉香味与排泄物的味道,当然,最重的还是血腥味。 不间断响起的惨叫声,摄人魂魄。 哪怕就是十八层地狱的恶鬼,可能也叫不出这种感觉。 小小的甬道百米长,但却有着五道厚重的铁门。 哗啦啦哗啦啦。 锁着门的铁链一个个被解开。 万朝均捂着鼻子,穿过一道又一道铁门,直到停在了审讯室外。 里衣已经被汗水打湿的朱砚龙,看到万朝均后,扔下手中的皮鞭连忙跑了出来。 “大人!” 他的里衣沾满了血渍,万朝均捏紧鼻子,后退一步翁声道:“交代了吗?” 朱砚龙懊恼的摇摇头道:“没有,抓回来了七个,现在死了四个,剩下的这三个嘴太硬了。” “手段都用尽了,他们还是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只说是跟朱刚来灵州执行任务,具体什么事情,他们也不知道。” 说着,朱砚龙试问道:“大人,能受刑扛到现在,他们完全可以啥都不说,现在既然说了,依我看,他们可能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万朝均眉头一拧,随即亲自走进了审讯室。 三个人浑身赤裸,被绑在架子上,基本已经没了人样。 朱砚龙说得对,能扛到现在,他们的确没说假话的必要。 能跟朱刚一起被派到灵州来,说明李泰对他们也很信任,但这些人却什么都不知道。 这就说明一点,这朱刚来灵州干的事情很重要,重要到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很是棘手啊....万朝均心中烦躁的同时,不死心的对这三人道:“现在要是说的话,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不论是钱还是女人或者其他的,只要你们想要,我都能给你们,大唐给地,你们随便挑,想去那都可以,我保你们一生无虞。” 万朝均说完,面带希望的看向了这三人。 左边的人头抬也不抬,没戏。 中间的人虽然看着他,但眼神之中没有一点波澜,没戏。 万朝均都要心死了,但当他看向右边的这人的时候,心立马又活了过来。 这人虽然没什么反应,也没什么动作,但他的眼神却又一丝波澜。 万朝均心中大喜,这些人身上定然还有秘密。 “快,把左边的和中间的给我放下来。”万朝均急匆匆道。 朱砚龙听此,亲自上前将这两人放了下来。 这两人身软如泥,跟用棉花做的一般,身子软绵绵的,几个缇骑搀扶着他们跪在了右边这人的脚下。 绑在十字架的上,犹如上帝,跪在他脚下的这两个同伴,则像是犯了不可饶恕之事,正像他忏悔的罪途一般。 万朝均从身旁的手下手中抽出了刀,站到了这两人身后。 十字架上的这人,正不解什么意思的时候,万朝均手起刀落,当着他的面,砍下了刚刚还和他一起受刑的同伴的脑袋。 呲.. 鲜血如爆了的水管一般,直接滋了他一脸。 同伴的脑袋如皮球一般滚落在地。 无头的尸体,轰然倒在他的脚下。 没有了脑袋,脖子的东西全都裸露了出来。 正冒着热气的气管,顺着血管澎涌而出的血液,孤兀凸出的骨头..... 看到这一幕,还被捆在架子上的这人,神色惊恐,跟疯了一般的大叫了起来。 朱砚龙嫌吵,想往他嘴里塞个布团。 但却被万朝均所阻拦。 “看到了吗,人死了就是这样,朱刚不会记得你,李泰也不会记得人,你在他们眼里就是个蝼蚁。”万朝均淡淡道:“我在给你一次机会,三息之内,你若是不说,那就跟他们一样,成为一具无头尸体。” “而后被丢到城外乱坟岗,到了晚上,狼会把你啃得干干净净的,你的肠子,你的心...” 笑呵呵的恐吓一番之后,万朝均立马面色一变,冷淡道:“一..二...拉下来砍了。” 一听万朝均没有数到三,直接要砍了他。 架子上的这人,本来已经被打的说不了话了,但此刻,天赐神力,他连忙道:“我说,我说,大人饶命...” 万朝均微微一笑。 .......... 一刻钟之后。 万朝均和朱砚龙面色严峻的出了审讯室。 “大人,现在怎么办?他只说还有一个女人也要来灵州,具体的事情还是一问三不知,看来,李泰定然是有大动作了,要不,将事情禀给殿下?”朱砚龙道。 唉... 万朝均叹了一口气:“前两天我就告知殿下了,殿下吩咐要全力缉拿,其他的也没多说,现在告诉殿下,也没什么用。” 朱砚龙也长叹一口气。 如今,不管是锦衣卫还是府衙巡防营,都没有发现朱刚的踪迹, 这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两人沉默几息之后,万朝均道:“给里面这人好好治伤,等他伤好了之后,想去那就去哪,我现在就去府衙和军机部,让他们给下面下令,严查从蜀中来的女人,但愿能有所突破吧。” 万朝均带着希望,马不停蹄的去了府衙军机部。 但是,希望终究只是希望。 他们想抓的这个女人,在巡防营严查之前,已经进了灵州城。 ..... 安平坊。 三个精壮汉子,护送着一个戴着斗篷的女人,站在了朱刚藏身的小院外。 三长一短。 听到有规律的敲门声,朱刚打开了门。 门外的这四人,看着院内的人戴着面具一只袖筒空唠唠的,神情纷纷立马一变。 女人直接退后一步,三个精壮汉子上前直接抽出了刀。 眼瞅着就要动手的时候,朱刚开口道:“是我!” 身为属下,对统领的声音他们还是熟悉的。 当即就收起了刀,但神色之中还是显得十分疑惑。 “大人,您?....” 朱刚轻叹一口气道:“进来说。” 三个精壮汉子互相对视一眼,用眼神达成共识之后,将女人围在中间,径直进了院子。 朱刚警惕的看了看外面,见没有什么异常之后,才放了心。 院内,三个汉子仍旧紧紧握着刀。 朱刚见此,先是说了说只有他们知晓的隐秘事情,取得信任之后,才将自己的遭遇讲了出来。 听完之后,这三人敬佩道:“大人辛苦了。” 正文 316章:灵美人 朱刚苦涩一笑摆摆手,将石桌上早已晾好的几杯茶水,递给了这四人。 这几人也未生疑,进城的时候,排了那么长时间的队,刚好也口渴了,当即,便一饮而尽。 朱刚神色之中,带着笑意。 很快,天色渐暗。 当太阳下去一半了之后,院内这几人也聚于桌前,开始吃晚饭。 菜肴很丰盛... 这是朱刚特地去城内最好的酒楼叫的。 毕竟是跟了自己两三年的心腹手下了。 上路之前,怎么也得让吃美吃饱不是。 朱刚一筷未动,就看着三个壮汉狼吞虎咽。 按照他的预计,毒性发作,怎么也应该是在吃完饭之后。 但朱刚还是小瞧了琵麻毒素的毒性。 饭刚吃到一半,这三个精壮汉子就突然摔到在地,痛苦的哀嚎了起来。 一旁的女子见此,一愣,随即面色一变,扔掉碗筷,就将手指塞进嗓子里想将吃的吐出来。 朱刚一看,轻笑道:“放心,饭没有毒,有毒的是白天的那一碗茶,我也没有对你下毒,要不然,你现在早和他们一样了。” 女子匆忙起身,看着地上痛的打滚的三人,面色惊恐道:“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这等事情,你我两人办就行了,人多,便越危险。”朱刚说着便起身,似解释似告诫道:“你该知道,这种事情,若是泄露出去,天下之大,将没有你我容身之地。” 听完这话,女子直接沉默了。 朱刚看了她一眼,也不再管她。 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布团,就将地下哀嚎三人的嘴,堵了起来。 “现在差不多是戌时三刻,你先看着他们,我去睡一觉,等到子时三刻的时候,你便叫醒我。” 朱刚说完,将一沙漏摆在桌上,又特地嘱咐道:“记住,他们若是死了,一定要记清楚时间,若是不搞清楚具体药效,那下完毒之后,你我怕是逃脱不掉。” “事关身家性命,万万不可出纰漏。” 女子点了点头,朱刚随即躺在了院中的摇椅上,很快就打起了轻鼾。 看着地上痛的满头大汗呜呜乱叫的三人,在看看安详入睡的朱刚,这女子长叹一口气。 时隔数年,灵州的夜空仍旧星光璀璨。 望着星星,女子的神情逐渐变得残酷。 这一次,老天爷一定要保佑她得手。 不然,难泄她心头之恨。 想到李渊李承乾这爷孙俩,这女人恨得竟开始磨起了牙。 有句话说得好,未来是由过去现在的每一个决定构成的。 数年前的李承乾可能不会想到,当初他下令将李渊没有子嗣的女人遣送出宫,这一个小小的决定,会在数年之后,让一个女人对他恨之入骨。 这个女人,就是灵美人。 当初进宫之后,家里人借着她的名头,没少横行乡里,欺压乡邻。 如今,凤凰又变成乌鸦了。 乡里的人虽然不敢直接做什么,但冷嘲热讽,对他们家里人多加苛难总是难免的。 这就使得家里人对灵美人又多有怨言。 在家里的日子不好过,灵美人就想干脆嫁人算了。 但是,虽然出宫了,毕竟曾经是皇帝的女人,寻常人谁敢娶她。 逼不得已,灵美人只好离开了家,又到了灵州城,准备重新开始生活。 但她在进宫前,只是山野乡村的一个小姑娘,自小到大就没离开过村子里,而后进宫之后,也一直待在宫里。 可以说,这灵美人既没有什么社会经验,也没什么见识。 一个人在社会上闯荡,自然吃尽了苦头。 从宫里带出来的钱,很快就所剩无几。 心如死灰的灵美人随即起了离开灵州的心思。 去其他地方,一可重新开始,二又没人认得自己,到时想嫁人也容易。 于是,灵美人就去了蜀中。 在宫中的时候,她就知道蜀中刺史武士彟,那是李渊最忠心的臣子。 到了成都后,万一受到什么欺负,凭借她曾经是李渊妃嫔的身份,应该还可以寻求武士彟庇护一二。 灵美人的想法很好。 但老天爷显然对她另有安排。 在历经险阻,刚刚进入蜀地之后,一会山匪,就将灵美人掠上了山。 在山中待了半年的灵美人,可谓是日日夜夜被凌辱。 这半年,可谓是她人生至暗时刻。 寻死好几次,但都没有成功。 人会有死一次两次的勇气,但没几个人会有三次四次的勇气。 没勇气在自杀的灵美人,只得忍辱负重。 在被凌辱的时候,她也渐渐开始了迎合。 于是,慢慢的,一众山匪就对她减少了戒备。 在一个月黑风高夜,灵美人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成功的逃出了土匪营寨。 逃出魔掌之后,她可谓是一刻都不敢停,终于,赶到了成都。 身无分文快要饿晕的她,直接奔到了刺史府,想要寻求庇护。 但可惜,武士彟早已离开了成都。 绝望的灵美人在成都游荡一日之后,凭借姣好的脸蛋,魔鬼的身材,直接成了成都最好青楼里的头牌。 天使的脸蛋魔鬼的身材,再加上青楼不外传的独特秘笈,灵美人很快就响彻成都府。 也真是那个时候,吸引了朱刚的注意力。 朱刚本来只是去玩乐的。 但在完事之后闲聊的时候,知晓灵美人是灵州人,朱刚也就下意识的问了问灵州的情况。 没想到这灵美人,对灵州可谓是大加抨击。 这让朱刚起了好奇的心思。 去灵州的人都说灵州好,灵美人却一个劲的说灵州不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不其然,在多去了几次熟络了之后,趁一次醉酒的功夫,朱刚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 万万没想到,皇帝的妃嫔居然流落到了青楼,并且还跟他做了许多次运动。 朱刚就将灵美人记在了心里。 而在青楼的时间越长,形形色色的男人来了走走了去,时不时的还要被老鸨安排去服侍一些心里变态之人。 每次服侍完这些人,灵美人都是一身伤三天不能接客。 这种日子,在想想以前的日子。 这搁谁谁不记恨李承乾。 于是,在李泰吩咐了毒杀李渊的任务后,朱刚就想到了灵美人。 活的生不如死的灵美人,自然别无二话。 两人于是,一拍即合。 正文 318章:进宫 两人相拥许久。 这等姐妹之情,令一旁的侍女感动的泪流满面。 “妹妹,你怎么在这?你什么时候来的灵州?这些年可还好?” 宋美人擦了把眼泪,看着许久未见的妹妹一脸关怀之意。 “前两天刚到灵州,我还好,姐姐这些年在宫里可还好?”灵美人压住心里的恶意,同样关切的问道。 “唉……” 宋美人摇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一般,长叹一口气,转而跪在了父母的墓碑前。 灵美人也紧跟着跪在了她的身边。 虽然不是自家父母,但这灵美人不论是态度,还是脸上的悲哀之色,都比宋美人更浓。 这番作态,更是让宋美人感动的无以复加。 时隔多年,好妹妹不仅还记得她父母的祭日,今日还来特意祭拜,若是身边一直有这么一个人,这些年在宫中,她也不会这么难过了。 宋美人想着想着,便是一通长吁短叹。 祭拜完之后,这姐妹二人又聊了许久。 知晓灵美人这些年过得不错之后,宋美人放心之余,情不自的又是一通羡慕。 岁月无情。 这些年来,她逐渐容颜不在,但没想到这好妹妹却是愈发漂亮年轻了。 在看到她这一张脸的时候,哪怕都是女人,宋美人解心里,竟也忍不住有了几丝荡漾。 看来,当初出宫也不是什么坏事。 心里一通感慨,宋美人叹口气道:“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宫了,妹妹多多保重。” “姐姐…” 灵美人一把拉住好姐妹,眼含热泪,一脸祈求之色道:“姐姐可否能将妹妹也带进宫里去?” 宋美人眉头一皱,不解道:“妹妹进宫作甚?” “唉,姐姐有所不知。”灵美人面带悲伤道:“这些年来虽然还过得去,但我一个弱女子也是不少苦头。” “从宫里出来的人,想再嫁尤为困难,妹妹不想一个人就这么一辈子孤苦伶仃下去,所以……” 虽然话未说完,但好妹妹的意思,宋美人了然于心。 当初,在李渊对她颇为宠幸的时候,宋美人格外跋扈,在宫中得罪了不少人。 而这些年来,李渊不在好女色,再加上她的容颜逐渐衰老,儿子又不争气,逐渐开始被李渊所不喜。 所以如今,宋美人在宫里的日子很不好过。 这位妹妹当初在宫里的时候,就最受李渊宠爱,虽然一段时间内被李渊抛之脑后,但当她出宫之后,李渊却又是最为怀念她。 现在虽然过了数年,但这位妹妹不论是脸蛋还是气质,都更加的诱人了。 若是将她带进宫中,说不定李渊会再次迷上她。 一但好妹妹受宠了,不仅她的日子会好过许多,她的儿子,说不定也能再次获得李渊的喜爱。 宋美人越想越心动,看向好妹妹的眼神也越来越炽热。 作为好姐妹,她是个什么想法灵美人心里一清二楚。 心中冷笑一番后,灵美人情真意切道:“以前,你我姐妹二人互相扶持,若是妹妹能再次进宫,也好给姐姐做个伴不是?” 这话可谓是说到宋美人心坎里去了。 心中权衡一二后,宋美人喜笑颜开道:“既然妹妹有这心思,哪姐姐就帮你一把。” “姐姐大恩,妹妹铭记于心。”灵美人立马跪下行了一大礼。 “这是作甚,姐妹之间何须如此,快快起来。” 宋美人连忙扶起了好妹妹。 姐妹二人相视一笑,同乘一辆马车回了灵州城。 待她们二人走后,朱刚从树林中钻出,看着往山下走去的马车,心中大定,连忙寻着车辙追了上去。 挂着宫中的车牌,所以在进城之时,巡防营只是简单的询问了一番。 看着畅通无阻的马车,朱刚心中又安定了一分。 老老实实排队进城之后,朱刚迅速往行宫跑去。 正在催促手下抓紧整队,准备换值的巡防营队正。 一眼便扫到了朱刚。 毕竟他跑起来后,一只空袖甩来甩去的,很难不引人注意。 看着一甩一甩的空袖,队正眉头一皱。 昨天那个面目狰狞之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虽然没看清刚刚跑过这人的样子,但队正直觉觉得,这人就是昨天那人。 昨天还衣履阑珊脏兮兮的,今天就穿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了? 队正起了疑心。 连忙令手下跑的最快最机灵的一人追了上去。 …… 行宫,风华门外。 两姐妹聊了一路,聊的正兴起的时候,马车突然戛然而止。 宋美人看了一眼车窗外,随即推开窗户,将令牌递给了值守的御林军校尉。 校尉核验一番之后,又将令牌递回给了宋美人。 原以为这就可以进宫了,但没曾想,御林军士卒,依旧没有移开路障。 正待宋美人不解时,一穿着飞鱼服跨着锻刀的男子站到了车窗外。 “娘娘,请下车。” 宋美人眉头一皱:“下车做什么?” “最近城中有宵小作乱,都督严令,进入宫中者,皆需接受检查。” 男子虽态度恭敬,但依旧惹恼了宋美人。 “大胆!”宋美人怒斥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听到这话,百户薛安勤脸上闪过一丝笑容,淡淡道:“小的不知道娘娘是谁,小的只知道都督严令,任何人都要接受检查,还请娘娘勿要为难小的。” “你…” 宋美人还想摆威风,但薛安勤一只手已经放在了刀疤上,马车也已经被余下锦衣卫围了起来。 宋美人心里有点怵了。 这个时候,灵美人拉了一把,解围道:“姐姐,让他们检查就要检查吧。” 宋美人顺坡下驴,但嘴上依旧喋喋不休。 一边下车,一边破口大骂。 薛安勤左耳进右耳出,就跟没听到一般。 等到下来之后,几个锦衣卫立马将马车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大人,没什么问道。” 手下刚禀告完,薛安勤还没说什么呢,宋美人就道:“可以了吧。” “娘娘,您也得接受检查。” 宋美人觉得薛安勤是在针对她,当即就发飙道:“大胆,我是太上皇的女人,你想干什么?” “娘娘放心。”薛安勤低着头,指了指一旁的女手下道:“检查由她负责,还请娘娘配合。” 正文 319章:美人 宋美人看了眼一旁的女锦衣卫,怒道:“你放大的胆子,我要进宫,我要去见陛下。” 说着,她便不管不顾的就要往宫里闯,御林军的人不敢直接拦她,但薛安勤可不惯着她,当即就抽出了刀。 他一抽刀,手下的人也纷纷拔刀。 御林军的士卒没想到镇抚司的人这么牛批。 宋美人也没想到这镇抚司的人居然干这么大胆。 也就幸好薛安勤只是抽出了刀,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反而态度更加谦卑道:“都督严令,还请娘娘配合。” 都督严令…都督严令…… 薛安勤嘴上一直挂着这句话。 这让宋美人很是恼怒。 但恼怒归恼怒,人家都拔刀了,她也不敢在多言。 只好一边在心里对着李承乾破口大骂,一边乖乖的跟着女锦衣卫前往搭在宫门一侧的帐篷。 看着宋美人的背影,再看看现在这架势。 灵美人情不自禁就紧张了起来。 她这一紧张,立马被薛安勤感应到了。 没有被锦衣卫征召前,薛安勤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 杀手,要是没有一个敏锐的感知力,早都被人挫骨扬灰了。 薛安勤看了眼灵美人,而后行至御林军校尉身边,一番仔细的询问。 等到薛安勤问完,走到灵美人正想说什么的时候,接受完检查的宋美人从帐篷中走出,怒冲冲道:“现在可以进宫了吧。” 薛安勤看了眼女手下,见她微微摇了摇头后,才道:“娘娘见谅。” 宋美人冷哼一声,拉着灵美人就要上马车。 这时,薛安勤又道:“娘娘,此人不是宫中之人,不能进宫。” “放肆!”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刁难,宋美人彻底怒了。 毕竟是宫里的女人,薛安勤也不敢太过分,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马车四周的锦衣卫,也纷纷握着刀低下头,沉默不言。 这种冷应对,令宋美人有气也没法撒。 僵持了一两分钟过后,宋美人气的跺脚道:“行,你们等着,我这就去跟陛下请令。” 说完,又对着灵美人道:“妹妹放心,安心等我片刻。” 灵美人强露出个笑容,点了点头。 宋美人恶狠狠的瞪了眼薛安勤,随即便进了宫。 待她走后,灵美人看了眼帐篷,而后径直上了马车。 宫门口盘查这么严,是她没有想到的。 等会宋美人如果真的请来了令的话,她要进宫,定然也要被检查一番。 若是被搜到了怀中的毒药,,那怕是就要功败垂成了。 灵美人冷着脸看了看外面的锦衣卫,随即将手伸进怀中拿出了小药瓶。 而后松了松腰绳,微微张开两腿,将小药瓶塞了进去。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灵美人忍不住低喘一声,而后面颊微红。 …… 安西殿。 世界上最难的事情就是自律,特别是放纵过得人。 自律的生活不好过。 当李渊喝下这一碗苦涩至极的补药之后,忍不住发问自己。 这等索然无味的生活,有什么意思? 他都这么大年纪了,每天过得清汤寡水的,又能还活多久? 况且,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错。 有必要每天这样吗? 正在李渊扪心自问的时候,高士德进来道:“陛下,宋美人求见。” 听到宋美人,不知为何,李渊的脑子里先是想到了她的身子。 想到过去的种种,李渊咽着口水的同时,心里愈发的动摇。 “让她进来。” 高士德行了一礼,随后便带进来了宋美人。 李渊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宋美人了,虽然她已经年华不在,但俗话说,距离产生美。 宋美人本就颇有美色,如今这猛的一打眼,李渊的呼吸立马急促了起来。 “臣妾参见陛下。” “起来吧,你怎么来了?” 李渊现在的语气有点纠结,宋美人也未多想,直接将好妹妹的事情告诉了李渊。 灵美人,灵美人… 李渊当初给这个封号,就是觉得她乃是灵州最美的女人。 当初李承乾将灵美人赶出宫之后,李渊可抓心挠肝的想了许久。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失去的永远在回味。 一听灵美人突然又回来了,李渊的心立马躁动了起来。 “高士德,快,你亲自去宫门口,将人带进来。”李渊急迫道。 高士德暗叹一口气,皇帝陛下这是又故态复萌了啊。 唉,果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高士德摇摇头,马不停蹄的赶往了宫门口。 待高士德气喘吁吁跑到宫门口,看到许多年未见的灵美人之后,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数年未见,岁月不仅没在灵美人身上留下痕迹,反而让她更加美艳了几分。 这等女人,哪怕高士德是个太监,心里都忍不住有了其他想法。 “高公公!”灵美人微微一笑,主动行了一礼。 高士德猛地回过神,连忙回了一礼,而后对着薛安勤和御林军校尉道:“陛下有令,令某带此女速速进宫。” 校尉倒是二话未说直接领命,薛安勤倒是迟疑一二,但最终还是令人散开。 马车缓缓启动,灵美人长松一口气。 躲在远处的朱刚,也长松一口气。 老天爷终究,还是照顾蜀王的。 朱刚一笑,随即转身返回了小院。 等到有消息了之后,他也就可以返回蜀地了。 虽然回去也是一死,但只有死在李泰面前,妻儿老小才有活路。 见朱刚一直观察着行宫,跟在他身后的巡防营士卒,也打起了精神。 这人,定然有事! 巡防营士卒连忙小心翼翼的跟在朱刚身后。 …… 进宫之后,看着行宫的种种。 想到以前宫里的生活,在想到这些年来的生活,灵美人心里对李渊,对李承乾,简直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在恨意滔天之中,马车停在了安西殿外。 一步一步,迈上高高的御阶,当进入殿内,看到李渊的一刹那,灵美人心中的恨意,突然消散了许多。 终究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罢了… 灵美人淡淡一笑,跪下行礼道:“臣妾,参见陛下。” 在灵美人进来的一刹那,李渊直接站了起来。 看着跪地的美人,这位上皇呼吸一屏。 正文 320章:将死之人 数年前的灵美人,是青苹果,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溅。 现在的灵美人,是熟透的红苹果,虽然没有了那么多的汁水,但却诱人。 时间,散去了灵美人的青涩,舔了几分韵味。 “快快起来。”李渊颤声道。 看到皇帝这般样子,高士德暗叹一口气,而宋美人,则是心里一喜。 待灵美人起来之后,李渊直接迫不及待的扑了过去。 久别相逢,李渊的眼睛,直接放在美人的身上挪不开了。 青楼做的,那就是男人的生意,如何对付男人,青楼自然非常的有心得。 身为头牌,灵美人自然对青楼的那一套非常熟络。 一颦一笑之间,尽是妖娆妩媚。 哪怕就是一个眼神,也透着股媚气。 似骚非骚,似妖非妖… 碰到这种女人,没几个男人能把持住。 哪怕灵美人现在告诉李渊她是个毒苹果,李渊也会冲动的吃完再说。 “美…美人……” 李渊想问问灵美人这些年可还好,但张了张嘴,愣是说不下去了。 “陛下。” 灵美人风情万种的一眼,令李渊瞬间精虫上脑,一把拉起美人的手就往寝殿走。 那般猴急的模样,令宋美人嫉妒之余一阵畅快。 今儿过后,看谁还敢欺负自己。 哈哈哈… 李渊远去之后,宋美人笑出了声。 侯在殿外的两个小黄门,听到这么猖狂的笑声,下意识的便看了宋美人一眼。 也正是这一眼,令他们一个挨了一个耳刮子。 “狗奴才,你也敢看我?” 两个小黄门立马跪下低下了头。 宋美人这才心满意足的扬长而去。 …… 宫中的李渊一步步临近死亡,宫外的朱刚也已一只脚踏进了阎罗殿。 “头,那人进了那一栋院子。” 顺着手下手指的方向,队正神色一冷。 他现在是既怕这人没问题,又怕这人有问题。 这人要是真的有问题的话,那他定要被牵连。 好不容易发了个善心,结果没想到,现在可能要沾一手屎了。 队正心中后悔无比。 以后这善心,万万不能随意发了。 “走,过去,都打起精神来,要是有什么不对,立马拿下!” “诺。” 十来个士卒齐应一声。 队正握紧钢刀,带着手下大步流星的行至院门外。 院内正擦刀的朱刚,已经听到了甲胄的声音,当即心里一紧,握紧了刀。 哐当… 清脆的敲门声,令朱刚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谁。” 短短一个字,带着无尽的紧张。 门外的队正心立马一沉,示意手下做好准备之后,出声道:“我们是巡防营的,府衙有令,清查各坊人口,快开门。” 朱刚几个呼吸,想到自己有户籍证,便就先收起了刀。 待他打开门之后,虽然朱刚带了个面具,但对视一眼,队正便直接认出了他。 “拿下!” 队正高喊一嗓子的同时,一脚踢出。 朱刚面色一变,虽堪堪侧身躲过了这一脚,但却身形不稳,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没给他起身的机会,几个士卒上前便直接擒住了他。 这个时候,朱刚虽然心中惊恐,但却还能稳住心神道:“你们干什么!” 他现在得作态,很像是个平头老百姓。 队正多希望他真的只是个老百姓啊。 “搜!” 两个士卒将朱刚绑了起来,队正亲自看着他。 余下的人,里里外外将这小院仔细的翻了一遍。 最终,院中新翻的土地吸引了他们得目光。 将土刨开之后,看着三具尸体,一众士卒面色一变,而队正,更是一屁股瘫坐在地。 完了完了…… 按现在的情况看,这人很有可能就是被通缉的那人。 万万没想到,行了个善,却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队正心中一阵绝望。 “头,现在怎么办?” 看着眼睛冒光的一众手下,现在想杀人灭口也不行了,队正苦涩道:“将他送去府衙吧。” “头,不如直接送去镇抚司,昨天镇抚司已经加大悬赏了,这贼子现在值十五金了。” 一听这,余下者纷纷呼吸一滞,队正凄惨一笑。 随即,一众人押着朱刚去了镇抚司。 …… 镇抚司内。 万朝均看着自毁容颜的朱刚,心里一阵敬佩。 能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此人是个汉子。 不过,这等雕虫小技对镇抚司来说,没有丝毫用处。 镇抚司内奇人异士多的是。 别说他现在只是一脸伤痕了,哪怕就是将脸皮给剥下来,精通辩尸之人也能凭借骨相认出他来。 费了这么大力气,折腾了这么多天,终于是抓到这贼子了。 万朝均放声大笑道:“朱大人,要论起来你我也算同行,该交代就交代吧,免得吃什么苦头。” 朱刚冷冷一笑,看着万朝均一言不发。 从他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这是个硬骨头。 万朝均当即也不在多言,直接令手下开始动刑。 正当他饶有兴致的看着钢钉穿过朱刚十指的时候,朱砚龙神色慌张跑进来道:“大人,这毒物检验出来了,是蓖麻毒。” 万朝均面色一变,蓖麻可是剧毒啊,世间没有一物能解此毒。 看着瓶中的小白粉,万朝均突然想到了刚刚那一队巡防营士卒的话。 朱刚盯着行宫看了许久,太监领进去了一个女人,从蜀中来了一个女人…… 这种种串联起来,万朝均得到了一个大胆的结论。 李泰,可能想毒杀李渊。 万朝均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匆忙扑到朱刚身边,怒问道:“说,那个女人是不是进了宫!” 满头大汗的朱刚瞥了一眼万朝均,神色之中有着隐隐的得意。 正是这微不可查的一丝得意,令万朝均脑袋瞬间轰的一声。 好大的胆子,好毒的心思…… “朱砚龙,速速给殿下传信,就说…” 一听李泰居然这么大胆,朱砚龙两腿一软。 “快去!” 万朝均一巴掌打醒他,而后自己急忙奔往了行宫。 他现在满心祈祷着那女人没有问题,或者身上没有毒药…… 要不然,这天恐怕就要塌了。 万朝均一路策马狂奔,待到宫门口时,马都还未停下,他便急匆匆的跳了下来。 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没怵在尖锐的拒马上。 正文 321章:擅闯寝宫 “大人,没事吧。” 薛万勤一把扶住了万朝均,御林军的校尉见此也赶了过来。 “刚刚是不是有一个女人进了宫?” 万朝均一把抓住薛万勤的手,用力之大,让薛万勤的五官都扭曲了起来。 “是..是,一个是宫里的妃嫔,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人,被太上皇的贴身太监领进去了。” “你可详细检查了被领进去的那个女人?” 万朝均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薛万勤已经痛的说不出话来了,咬着牙忍着痛,摇了摇头。 完了,完了.. 万朝均如丢了魂一般松开了薛万勤的手,而后又立马对着御林军校尉大吼道:“快去通知你们统领,那个女人是刺客,她要行刺太上皇。”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是一愣。 见这校尉没有反应,万朝均当即将他一脚踹翻在地:“还不快去!” 一声厉吼,唤回了众人。 地上的校尉面色一变,匆忙起身往御林军大营跑去。 风华门的大门缓缓合拢。 余下的一众锦衣卫和御林军士卒,纷纷跟着万朝均往宫内跑去。 一路上边跑边问,知晓李渊在寝宫之后,万朝均的心直接沉到了海底。 ........ 寝宫。 听到殿内没了动静之后,侯在殿外的高士德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来,休养生息果真是有用的。 要不然,没有吃药的李渊怎么会这么生猛。 那等动静,渍渍渍... 正当高士德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 而后,面目狰狞的万朝均就领着一众人露了面。 看到锦衣卫,看到御林军... 这一刻,高士德有了一个荒诞的想法,李承乾不会是造反了吧.... 要不然。 这些人怎敢横冲直撞的冲进后宫。 还是一副凶狠的样子。 高士德面色一变,连忙迎了过去。 “大胆,后宫重地你等怎敢擅闯,还敢携刀带甲,你等想造反不成?” 万朝均跑的气喘吁吁的,现在那还有功夫给高士德解释。 当即,看也不看他。 直接越过高士德冲往了寝殿。 万朝均如此作态,令高士德开始真的觉得李承乾是反了。 他匆忙几步上前,越过万朝均等人,直接挡在了寝宫门口。 “你..你..” 瞅着高士德结结巴巴的,万朝均心急之下,直接一把推开他呵斥道:“让开。” 听到外面的动静,刚刚大战一场精疲力尽的李渊,从熟睡中惊醒,连忙大声问道:“高士德,出什么事了?” 未等高士德回话,万朝均带人直接闯进了寝宫内。 擅闯皇帝寝宫,携刀进殿... 这种事情,李渊经历过一次。 当初玄武门之变后,尉迟敬德就是提刀进殿。 李渊原以为这一辈子也就经历那一次了,结果没曾想,时隔十年之后,今天他又经历了一次。 当即,李渊和高士德一个心思,认为李承乾是反了。 但是,他想不明白,李承乾造反,应该是去收拾他老子啊?怎么派人来收拾自己了? 李渊不解之余,厉声道:“尔等作何?造反不成?” 皇帝的威严,还是很吓人的。 不论是薛万勤等一众锦衣卫,还是一众御林军士卒,当即扔掉刀就跪了下来。 御林军的这些士卒,此刻心里突然一阵后悔。 他们怎么这么冲动,跟着锦衣卫的人瞎胡闹什么。 擅闯寝宫,这可是死罪啊。 不止是这些士卒,万朝均心里也有点后悔,但在看到床上的那个女人之后,他也顾不上了,当即几步上前,一把将李渊从床上拉了下来。 当初尉迟敬德都没敢这么对待自己,现在李承乾的人居然敢这么对待自己。 李渊当即又惊又怒又害怕:“你们想做什么,让那个畜生来见..” “陛下赎罪,那女人是刺客!” 李渊话未说完,万朝均直接打断道。 本来要将李承乾大骂一通的李渊,听到这话,当即傻了眼。 高士德也傻了眼。 带兵刚刚冲进来的王昂,看着万朝均手指的方向,立马令手下举起手弩,对准了床上的那女人。 李渊也愣愣的顺着万朝均手指的方向,看向了刚刚还跟他巫山云雨的灵美人。 说美人是刺客,李渊是不太相信的。 但是,如今看着一众士卒,李渊又忍不住动摇了。 就在皇帝陛下纠结该不该信的时候,一直躺在床上的灵美人,突然跟诈尸般的坐起。 披头散发的她,只穿着一红肚兜。 灵美人看了看李渊,看了看万朝均,看了看瞄准她的一众士卒,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这笑声很刺耳,很诡异,李渊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个时候,他终于是信了万朝均的话。 当即就立马浑身摸索了起来。 发觉自己没受伤之后,李渊才松了一口气。 见到他这副样子,灵美人笑的更加刺耳。 “哈哈,原来,你也怕死啊,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灵美人说着,就将小药瓶拿了出来。 看到药瓶,李渊和万朝均纷纷面色一变。 “你...你...” 李渊颤抖的指向了灵美人,不知是气的还是害怕的,竟说不出了话来。 “嗯哈哈...”看到他这副作态,灵美人心中一阵畅快,嘲讽两声之后,直接将手中的药瓶一饮而尽。 “陛下,到了地府,臣妾在服侍你,哈哈...” 笑着笑着,灵美人眼睛变得血红,脸也直接成了乌黑色,而后径直倒在了床上。 万朝均连忙扑到了床边。 人已经死透了。 她紧紧捏在手中的小药瓶,和朱刚身上的一模一样。 蓖麻毒,只要小米粒大小的一滴,那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看这情况,这女人,应该是已经给李渊下毒了。 万朝均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床边。 李渊一看,也吓得一软瘫坐在地。 “陛下。”高士德连忙跪在地上扶住李渊。 “快,宣太医,宣太医!” 李渊无力的大吼着,他不知道是不是毒发了。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跳的飞快,整个世界天旋地转,甚至都无力呼吸。 这种窒息般的感觉,令李渊很是惊恐。 王昂看到这一幕,令一众士卒出去的同时,连忙派人去叫太医。 正文 322章:慌张的众人 呼...呼... 李渊的呼吸声很沉重。 犹如凌冽的寒风般,令殿内所有人如临冰窖浑身冰冷。 皇帝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但双眼却布满血丝,牙关抖个不停。 高士德眼眶湿润。 不停的给李渊拍着后背顺着气。 李渊一脸惊恐失神片刻之后,死死握住高士德的手,连声道:“快..快召太子....” 这一刻,李渊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李承乾的身上。 高士德点点头,随即对着瘫坐在地的万朝均大吼道:“还不快去!” 这惊天的一声,令万朝均立马回过了神。 看着倒在高士德怀中的上皇,这位锦衣卫指挥使,连滚带爬一骨碌的往殿外跑去。 此刻,寝宫外围满了人, 不论是锦衣卫还是御林军士卒,皆是一脸惧怕之色。 他们的职责,就是守卫行宫,拱卫皇帝安全。 如今,皇帝可能大概率已经被歹人下毒了。 一旦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人,恐怕就要大难临头了。 闯荡江湖数十载,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薛万勤,现在如被施展了定身术一般,呆呆的站在原地,神色呆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万朝均都到他面前了,身为一个敏锐的杀手,他竟然都没感觉到。 啪.. 万朝均直接一耳光打醒了手下,急匆匆道:“快,快回衙门,将所有精通制毒解毒行医制药之人全都带来。” 左脸颊已经红肿的薛万勤二话不说,转身撒开脚丫子就跑。 安排完手下,万朝均又安排起了王昂:“王统领,立马将宫里所有人都看起来,任何人都不得出宫。” 王昂是御林军统领,论官职,他比万朝均大。 按道理,万朝均是没资格指使他的,也没资格在宫里发号施令。 但现在,王昂已经吓得手足无措了。 一旦李渊出事,他身为御林军统领,那定然没好果子吃。 在如此失魂之际,能站出来个主心骨。 王昂那还管其他的,连忙带兵将宫中里里外外都封锁了起来。 特别是带刺客进宫的宋美人。 她的寝殿外,外三层里三层,布满了真刀实枪的士卒。 这等阵仗,吓得宋美人频频尿急。 行宫,立马变得人心惶惶。 ..... “怎么样,陛下如何?” 待两个太医号完脉之后,高士德迫不及待道。 看着李渊一副人之将死的模样,两个太医一头雾水。 先是被急匆匆的带到寝宫,而后殿外又全是枕戈待旦的甲士,这架势,他们还以为李渊是要不行了。 但是,在号完脉之后。 这位上皇气息雄厚脉搏有力,身体感觉倍儿棒啊。 留着山羊胡的太医令搞不清状况,小心翼翼回道:“从脉象看,陛下无大碍。” 无大碍? 高士德一愣。 躺在床上,本是死气沉沉的李渊,瞬间又活了过来。 “你说朕无大碍?” “是,陛下身体康健,臣等未察觉异常。” 嗯?怎么会没异常呢... 李渊眉头紧皱,嘟嘟囔囔的。 这不科学啊。 想到灵美人死时的惨状,李渊不敢马虎:“去,将太医院所有人都召来。” 听到这话,两个太医一头雾水。 从脉象来看,皇帝的确没问题啊。 怎么现在李渊一副要证明自己有病的样子? 今儿可真是怪了... ........ 在太医院几十个太医排着队给李渊号脉的时候,万朝均也着急忙慌的跑到了都督府。 待看到朴二郎之后,直接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道:“朴公公,娘娘呢,我要见娘娘。” 嗯? 朴二郎看着一头大汗的万朝均,不解道:“万大人,你见娘娘作甚?” “出事了,出大事了,快带我去见娘娘。” 万朝均一副天塌的模样,令朴二郎立马想到了李承乾。 莫不成,他家殿下是又出了什么事? 朴二郎不敢多想,连忙带着万朝均到了后殿。 如今姜熙月已有三月身孕。 每天看着小腹越来越隆起,这位太子妃娘娘就跟吃了蜜一般,整日里乐呵呵的。 今天,是个好天气。 姜熙月一只手抚摸着肚子,一只手被刘女官轻扶着,两人在花园里闲庭漫步。 正有说有笑,聊得开心之时,朴二郎跑过来道:“娘娘,镇抚司万朝均求见。” 镇抚司? 姜熙月不解的看了眼刘女官。 “镇抚司的人见娘娘作何?”刘女官出声问道。 “万朝均说出了大事,务必要向娘娘亲奏。” 一听出了大事,又看朴二郎一脸紧张之色,姜熙月自然也联想到了李承乾。 面色一急连忙道:“快,带他过来。” 朴二郎行了一礼,几息之后,去而复返,万朝均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待离姜熙月只剩下四五米的距离后,万朝均驻足,低头行礼道:“臣参见娘娘。” “可是殿下出什么事了?” 虽然不敢抬头,但光听这语气,万朝均就知姜熙月着急非凡。 有孕之人最忌激动,万朝均一下觉得自己鲁莽了。 他不该来找太子妃的。 盐州距离灵州不过七十里地,等李承乾接到信,往回赶,最多也就半天的功夫。 李渊怎么着应该也能抗半天。 万事等李承乾回来处理也就完了,他怎么稀里糊涂就跑来找姜熙月了呢。 冲动了,冲动了..... 万朝均这一冷静下来,立马后悔了。 瞅着他不说话,姜熙月急道:“快说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这个时候,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也没办法交代,万朝均心一狠,牙一咬,就将李渊之事和盘托出。 姜熙月一听,踉跄后退两步。 幸好胡女官一直扶着她,要不然,估计她也要出事了。 “娘娘,没事吧。” 胡女官一脸着急之色,姜熙月深吸几口气,摇了摇头。 “去,快去通知三位皇姑,令她们速速进宫。”沉吟一二后,姜熙月吩咐道。 “这。”万朝均低声建议道:“娘娘,现在是不是该先封锁消息?” “对外人封锁消息可以,对三位皇姑不用,现在祖父还清醒着,真相如何他还能说清楚,要不然,恐怕咱们就说不清楚了。”说着,姜熙月对着朴二郎道:“快去,立马带三位皇姑进宫。” 朴二郎应了一声匆忙离去。 没想到这位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的太子妃娘娘,居然能想的这么远。 万朝均心里佩服的同时,引着姜熙月匆匆进了宫。 正文 323章:大限将至 待到万朝均和姜熙月赶到之时。 一众太医已经给李渊号完了脉。 不论是医术高超者,还是碌碌无为者,大家都一个结论:李渊没问题,身体倍棒。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医者也一样。 以往看病,一众总是七嘴八舌,各有各的说法。 但今儿个,太医院众人口径却出奇的一致。 皇帝没问题,皇帝没毛病。 按道理,一群人都这么说,那李渊应该也能安心了。 但恰恰相反,皇帝陛下不仅没安心,反而更加恐慌了。 灵美人费尽心机进宫来给他下毒,那在他睡着的时候,这个该死的女人定然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毒,定然是下了。 并且那该死的女人喝下毒药之后,迅速暴毙。 这说明这毒,很烈。 现在这些庸医都说他没问题,那就代表毒性还没有发作。 体内明明有毒,这些庸医却看不出来。 看都看不出来,更别说让他们治疗了。 这就等于你身上有个炸弹,但所有人都看不到这个炸弹。 这怎能不让人害怕,不让人惊恐,不让人畏惧..... “一群废物,一群废物,将他们给我赶出去,快派人去长安叫孙思邈,让医学院的人速速来灵州.....” 李渊破口大骂之余,愤怒的将金丝玉枕扔向了一群太医。 高士德连忙将这群人赶了出去,免得李渊失去理智,在将他们全都杀了。 听着里面的暴怒声。 姜熙月犹豫一二,紧紧挽住刘女官的胳膊后,才壮着胆进了殿。 “孙媳姜氏,见过祖父。” 看到姜熙月,李渊第一次这么欣喜,连忙问道:“太子呢,太子可来了。” 侯在太子妃身后的万朝均,连忙回道:“回陛下,太子殿下应该还有两三个时辰就到了。” 一听还要两三个时辰,李渊脸上的欣喜之色立马消散。 姜熙月见此,建议道:“祖父,万指挥使召来了许多精通解毒制毒之人,不如让他们先诊断一二?” 之前一直没人敢跟皇帝提这一茬,毕竟镇抚司的人来路不明,所以李渊一直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茬。 如今姜熙月这么一提,李渊立马又燃起了希望,急忙道:“快,叫他们进来。” 万朝均默然领命,眨眼间就带进来了十几个人。 这些人,都是镇抚司在江湖上征召的好手,他们都是野路子,诊断之法跟太医截然不同。 可谓是各有各的本事。 李渊被折腾一番之后,连忙追问道:“怎样,如何?” 领头之人看了看自家指挥使,而万朝均则看向了姜熙月。 待太子妃点头之后,领头之人才回道:“陛下体内,确有毒物。” 终于有人能看出来了,李渊大喜:“既然你等能看出来,那该怎么解?” 领头这人一脸为难之色,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快说!” 李渊一声怒斥,吓得领头之人直接跪地道:“陛下赎罪,臣等无能,不知解毒之法。” 这话已经很是委婉了。 其实,蓖麻毒只要入体,那就无解,只能等死。 当然,肯定不能跟皇帝直接说你没救了。 要是这么直白,保不齐李渊在死之前,先会杀了他们。 但是,哪怕话里已经给保留了一丝希望,李渊现在也是绝望无比。 皇帝两行老泪落下,心中悔恨无比。 故人诚不欺我,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李渊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 姜熙月看的也是湿了眼。 她听得出锦衣卫这人话中的意思。 虽然李渊对她一直冷眼相待,但终究,他是李承乾的祖父。 如今,大限将至,姜熙月这心里也是难受无比。 “父皇...父皇....” 正当殿内的气愤压抑无比的时候,万春房龄九江哭戚戚的跑了进来。 姜熙月抹了把眼泪,随即令屋中无关之人退下。 也不知是没有了外人的缘故,还是因为看到了三个女儿。 李渊直接哭出了声,哭的可谓是肝肠寸断。 万春三人直接扑跪在床边,父女四人,抱头痛哭。 殿外的万朝均等人,听这里面的哭声,那心里也跟堵了块大石头一般。 上火上的眼睛通红的朱砚龙,靠到万朝均一侧,小声问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看着悬挂空中的斜阳,万朝均悲惨一笑。 ........ 盐州。 当初,在发生郑太禾一事后,督察院和盐州地方官员就杠上了。 那基本是贪一个抓一个,坏一个收拾一个。 正是因为督察院下手狠辣不讲情面,使得盐州渐渐成了灵州吏治最为干净之地。 盐州百姓对此倍感幸福,但地方官员对此可谓是苦不堪言。 在灵州政坛,被派去盐州,那就等同于是被流放了。 哪怕这里因为矿产资源丰富,如今已经是灵州工业重地。 想要捞政绩,可谓是轻而易举。 但饶是如此,盐州依旧被众人视为政坛荒漠。 有些人宁肯连降数级,也不愿意来盐州。 但俗话说的好,福祸相依。 虽然日子跟其他地方的官员比起来过的苦哈哈,但也正是因此,盐州躲过了此次反腐风暴。 其他四州,各个部门可谓是来了遍大换血。 唯独盐州,此次没有一人被抓。 看着坐在下方的盐州刺史安开文,李承乾都觉得不可思议。 此人之前是一郡守,在灵州出仕也十几年了,是本土系和老官派的中坚力量,据他的了解,这人之前也是来者不拒,只要你敢送,我就敢收。 没曾想如此一个人,现在也能坦坦荡荡两袖清风了。 这人心,可真难测啊。 还真应了那句话了,恶者非无善,善者非无恶,恶恶善善,人鬼难辨。 李承乾一口清茶下肚,放下茶碗道:“安大人,孤明日就返回灵州,盐州现在的情况不错,按这么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定会成为我灵州命脉。” “孤看好盐州,也看好你。” 听到这话,安开文心中一喜。 李承乾这是在暗示他好好干,以后大有可为啊。 瞅着他脸上喜意甚浓,李承乾先扬后抑道:“但是,一定要严厉打击私自开采行为......” 听完都督的一番嘱咐之后,安开文点着脑袋保证道:“臣明白,臣一定谨记保证安全,合理开采,保护环境的指示,都督放心.” 李承乾笑了笑,正准备再宽慰他两句的时候,乐宝晋递来了一封信。 看着镇抚司的印鉴,李承乾以为还是因为朱刚之事。 结果打开一看,立马面色一变蹭的站起。 都督身上散发出的浓厚杀意,吓得安开文立马屏住了呼吸。 正文 324章:行宫的夜 “太子呢...太子呢....太子到了吗?” 李渊两眼无神,平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纱帐顶部。 一下午的时间,他唤李承乾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了。 此刻殿内只有寥寥几人。 看到父皇如今这般样子,万春的心跟被万箭穿心一般。 连忙对着姜熙月催问道:“太子呢?太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应该快了。”姜熙月刚说完,外殿就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 听到这声音,不论是姜熙月还是李渊,皆是面色一喜。 “孙儿啊。” 风尘仆仆的李承乾刚进来,就被李渊唤到了床前。 李渊现在虽然看起来还不错,但嘴唇已经有了几丝青色。 在灵州这些年,李渊虽爱使性子,但在关键的时候,这位祖父从来没含糊过。 如今身中剧毒,并且无力回天。 李承乾这心里也跟压了块巨石一般,压得他都喘不过气。 见孙儿红了眼,眉宇浓浓的哀伤之色,李渊莫名欣慰的同时,更加哀伤道:“那恶毒女人为什么要行刺朕,又给朕下的什么毒?” 在李承乾未来之前,李渊追问过万朝均好几次。 但牵扯到李泰,没有李承乾的命令,万朝均哪敢多说,只得顾左言他推来推去。 李渊着实想不明白灵美人为什么要毒杀他。 但这事,李承乾也不好多说。 要是让李渊知道是李泰要杀他,估计还没等发毒呢,李渊就先气死了。 “事情还没查清楚,祖父放心,我已经令长安的人去询问孙思邈了,最多一日定然有回信,祖父在坚持一二。” 孙思邈杏林圣手。 当初就救过他一次,这次他应该也有办法吧。 听到这话李渊又升起了一股希望。 但李承乾却对此不抱任何希望。 他令人飞鹰传书解川,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这蓖麻毒他知道,哪怕就是后世二十一世纪了,对此毒也是束手无策。 这玩意只要进入体内,量多者当场暴毙,量少者饱受煎熬数日之后,死于全身器官衰竭。 孙思邈再厉害,他也不是神仙。 李承乾心中暗叹一口气,又安慰李渊两句之后,对着三位皇姑道:“三位姑母若是不想回去,就先去偏殿歇息一会吧。” “都聚在这,也影响祖父休息。” 万春三人看了眼李渊,点点头,跟着高士德去了偏殿。 李承乾叹了一口气,又对着姜熙月道:“你也回去吧,留在这里也无用。” 孕者多疲劳,奔波一天姜熙月也早已精疲力尽了,嘱咐李承乾两句之后,就跟着胡女官回了都督府。 眨眼间,殿内只剩下了李渊和李承乾。 濒死之人最怕安静。 李渊一直紧紧抓着李承乾的手,一直到了后半夜,他才渐渐睡去。 看着熟睡中的李渊,李承乾轻轻抽出了手,神色随即变得阴冷。 “高公公,好好照看祖父。” 听着李承乾冰冷的话,本已困乏的高士德,立马清醒了过来。 “诺。” 高士德轻应一声,李承乾随即起身往殿外走去。 夜色甚浓,虽已至后半夜,但宫中却无几人能安心入眠。 自李承乾回来之后,万朝均和王昂就一直候在殿外。 二人板板正正的站了整整三个多时辰。 现在身子已经僵了,腿也没有知觉了。 见李承乾出来了,二人想要行礼。 但这腰,却就是弯不下去。 索性,直接跪在了地上。 “殿..殿下!” 两人战战兢兢的。 李承乾行至二人身前,一言不发,就冷冷的看着他们。 神色中的冷意,令这二人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起来。 足足五六分钟过后,李承乾突然一人一脚,将这二人踹翻在地。 这两人也算倒霉,被一脚踹翻之后,还得连忙爬起在跪回来。 这是要真论的话,其实也不怪他们。 不论是万朝均还是王昂,那都算是尽职尽责。 但奈何架不住李渊色啊。 古话说的好,自作孽不可活。 李渊被美色所诱,他们能怎么办? 但没办法,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自然要有人背锅。 李渊是君,李承乾也是君,他们自然不能背锅。 所以,这锅只能下面的人来背。 身为御林军统领,不管事情如何,真相如何,只要皇帝在宫里出了事,那王昂自然首当其冲。 “御林军交给汤亢,你去军纪司看大门吧。” 王昂面色一喜,连忙叩首谢恩。 李承乾能留他一命,着实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眼瞅王昂被处理完了,那就该自己了。 万朝均心里立马慌乱了起来。 平心而论,身为镇抚司指挥使,万朝均是合格的,面对这次的事情,他的所作所为,也是让李承乾满意的。 但满意归满意,惩罚还是要有的。 “革除你指挥使之职,转为代指挥使,天亮之前,就此事来龙去脉,都给孤捋清楚。” 万朝均大喜,连忙道:“诺!” 这二人一骨碌爬起,速速离去。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李承乾又令人去召周方高圣智和胡启铖三人。 这三人被窝里睡得正熟呢。 一听李承乾突然回来了,并且深更半夜的好召他们进宫。 这用脚指头都知道是出事了啊。 这三人不敢耽误,一溜烟爬去,脸都顾不上洗,直接奔来了行宫。 一听被人行刺中毒了,这三人脑瓜子立马清醒了。 “殿下,可要即刻通传长安?”周方问道。 李承乾点点头,冷言道:“暂时先在府衙封锁消息,自天亮起,在全州境内严查蜀地之人,不论是干什么的,只要有所不对立刻缉拿。” “殿下,这刺客是从蜀地而来?”高圣智小心问道。 李承乾看了他一眼,高圣智随即闭上嘴低下了头。 “你们三人回去吧,记住,蜀地之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诺,臣等告退。” 待着三人走后,李承乾独自一人在殿外站了许久。 李泰这一次,可谓是让他开眼了。 之前对自己出手,可以理解,但现在竟然丧心病狂到对李渊出手,当初李世民都不敢干的事,他竟然干了。 这位蜀王现在已经疯了。 这种疯狗,绝然是不能留了。 正文 325章:宽心 恶狗伤人,疯狗食人。 李泰这条狗,现在已经疯的无可救药了。 李承乾狠下心,对着一直值守在殿外的乐宝晋勾了勾手。 这位近卫团团长立马上前,听完纷纷之后,沉默几息轻声问道:“殿下,一个不留吗?” 话,已经说过一次了。 李承乾不想再说第二遍。 沉默不言中,乐宝晋领命而退。 遍布行宫的路灯,将这夜色点缀的温馨了几分。 李承乾背着手,在殿外一直站到了天亮。 朝阳升起,万朝均和朱砚龙踩着第一缕阳光,疲惫不堪的跪在了李承乾面前。 从他们手中接过报告,认认真真看完之后,李承乾抬头仰天,一阵无力的长叹。 这便是所谓的天命吧。 朱刚有好几次都即将被抓住,但偏偏就有着各种因缘巧合,帮助他化危为安。 李承乾也不知该骂手下无能,还是该说李渊命中注定。 唉... 都督的长吁短叹,令万朝均再次紧张害怕了起来。 “将名单中的这些人,送去府衙,告诉周方全都罢官免职,失误的一众锦衣卫,也纷纷革职罢免。” “诺!” 万朝均连忙应道。 虽然手下许多都挺无辜,但万朝均也顾不上他们了。 现在只要李承乾不处理自己,那怎么样都无所谓。 “还有,那贼子可交代了?” 一提到朱刚,万朝均也无奈道:“还没有,此人嘴格外的硬,臣还在想办法...” “杀了吧,在传令成都,此人之家眷一个不留。”李承乾冷冰冰道。 万朝均一楞。 这可是唯一的人证啊。 有他在,找着机会告李泰一状的话,那这位蜀王立马就会万劫不复。 如今居然直接要杀了,万朝均着实想不明白。 “殿下,留着此人,是不是...” 他想说什么,李承乾懂。 但万朝均想的太天真了。 先不说朱刚现在什么都不说,就算他肯指认李泰。 这朱刚现在自毁面容,就是亲儿子估计也认不出来了。 李泰想撇清干系,轻而易举。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这朱刚身份天下大白了。 哪又怎么样呢? 弑杀皇帝,还是祖父。 这等天大的罪名,李世民不会轻信一人之言的,特别这人还是李承乾交上去的。 所以想通过朱刚拉下李泰,很难。 事情闹开了,最好的结果也只是李世民对李泰生疑罢了。 况且,事情一旦推到朝堂之上,那对李承乾会非常的不利。 到时,要给李世民解释的东西就太多了。 李承乾解释不明白,他也不能解释。 要不然,就会暴露出许多的秘密。 这些秘密,比除掉李泰更加重要。 反正现在有万春等人作证,只要李世民知道李渊中毒跟他无关就可以了。 至于这灵美人到底为何行刺李渊,到底是不是受人指示的... 都无所谓了,就让它成为一桩无头悬案吧。 有时候事情变得一团乱麻,对所有人都好。 再说了,李承乾也不打算留李泰了。 这条疯狗干出这种事情,那李承乾也就不用在讲什么道义了。 以暴制暴,简单粗暴! 他喜欢下流,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殿下,陛下叫您。” 一夜未眠的高士德眼眶乌黑,看着也像中毒了一般。 李承乾点点头,等高士德进去之后,对着万朝均道:“处理完这事之后,全力清渣灵州跟李泰有关之人,查到一个抓一个。” “诺。” 万朝均和朱砚龙脑袋深深一叩,待李承乾进殿之后,两人才相互搀扶着起来。 如今,事情终于结束了。 他们二人,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万朝均和朱砚龙齐齐松了一口气。 “大人,殿下为何要直接杀了这朱刚?”朱砚龙不解道。 这个问题,万朝均也想不明白。 见他摇摇头,朱砚龙叹了口气,随即又小声道:“大人,你觉得这事是不是很怪?” 万朝均看向了朱砚龙,不解道:“怎么怪了?” 朱砚龙看了看四周,小声道:“蓖麻毒这么厉害,那女人喝完之后当场就死了,而太上皇还能挺到现在,说明中毒不多,下毒了,但又不直接毒死,不怪吗?” 这个问题,万朝均倒是能想明白,冷冷一笑道:“这有什么怪的,说明剂量给的轻呗,那位蜀王好心思啊。” “要是我们不知道朱刚来灵州,等到神不知鬼不觉的下完毒之后,毒性慢慢发作,造成一副慢性中毒的样子。” “行宫防卫严密,太上皇却能慢性中毒,你想想,到时殿下能说的清楚吗?” 嘶! 万朝均这么一说,朱砚龙立马想清了其中的奥妙,当即倒吸一口气,心有余悸道:“这皇家之人,可真是铁石心肠啊。” 看着戒备森严的寝宫,万朝均暗叹一口气,转身就走。 .... 寝宫内。 一晚上的时间,毒性开始缓缓发作,李渊自醒来之后,就一直在不停的干咳。 虽然状态看起来还不错,但李承乾心里清楚,李渊怕是没几天了。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知道自己在靠近死亡。 这才是最大的恐惧。 在看到李承乾进来之后,李渊连忙问道:“长安可来信了?那孙思邈可有办法?” “祖父放心,今天一定能来信,在民间,百姓都称孙思邈为活神仙,他定然会有办法的,祖父勿要担忧。” 也不管真假,反正孙儿的宽慰,令李渊舒心了不少。 为了让李渊宽心,李承乾给他讲起了出巡这一路上的见闻。 李渊听得很入迷。 李承乾讲的也很入迷。 万春和姜熙月几人进来许久,祖孙二人都没有发觉。 直到李渊又开始一阵剧烈咳嗽之后,才看到了万春几人。 李承乾一夜未眠,在姜熙月和万春的劝说下,正准备去偏殿休息,但他刚至门口,身后的李渊突然道:“孙儿啊,祖父要是挨过了这一劫,能不能也到处去灵州走走看看。” 李渊这话,有祈求,有渴望,亦有深深的无助.... 背着身的李承乾立马湿了眼,点点头道:“祖父放心,到时孙儿带您一起去。” 说完,李承乾大步跨出了殿。 床上的李渊哑然一笑。 正文 327章:善后之事 咚.... 深夜的灵州,被钟声笼罩。 报时钟从不会在午夜响起,也从不会响的这么急促悲凉。 宫内之人,听到此钟者,不论真假,纷纷开始悲愤嚎哭。 宫外之人,不论官民,纷纷开始于家中布置素缟丧幡。 百姓披麻戴孝静候天亮,官员一身素缟侯于宫外。 寝宫内,李渊神态安详,如熟睡般静静躺在龙塌之上。 李承乾三拜九叩,行完大礼之后,起身出了寝宫。 待他走后,高士德开始给龙驭宾天的上皇擦拭换衣。 见李承乾出来之后,一身麻衣的新任御林军统领汤亢,几步上前躬身道:“殿下,一众官员已至宫门外,可要将他们放进来?” 李承乾嗯了一声,而后道:“将各殿岗哨撤除,把那些妃嫔和上皇之子女带去灵堂,除了那宋美人之外。” 汤亢应了一声,随即连忙去安排。 该准备的前两天早都准备好了,可以说众人就在等着这一刻了。 李承乾领着一众官员跪在寝宫外,而李渊的一众妃嫔子女则侯在灵堂。 一切都有条不紊。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宋美人歇斯底里的拍打着紧闭的殿门,但哪怕她喊哑了嗓子拍烂了手掌,殿外的士卒也无一人应她。 拍打许久之后,宋美人无力瘫坐在地。 李渊被刺中毒的消息,昨日就已被公布。 宋美人万万没想到,她的好姐妹竟然会干出这种事情,更加没想到好妹妹居然会如此害自己。 人是她带进宫里来的。 如今李渊死了。 谁都不会放过她的。 不论是李承乾,还是远在长安的皇帝。 “娘...” 一男一女两个稚儿,看着自己披头散发泪流满面的母亲,一脸畏惧之色。 绝望的宋美人看着自己的孩子,注视许久。 而后捡起了散落在地的发簪,缓缓起身,颤声道:“别怪娘,娘不想让你们吃苦头。” 宋美人一步一颤,紧握在手中的发簪刺烂了手掌,血珠顺着发簪,一滴一滴,滴落在地。 一脸凶狠之色的母亲,吓得两个稚童不停后退哭声震天。 她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两个稚童很快便瘫坐在地靠在墙角,蜷缩在一起浑身颤抖。 宋美人蹲在已经吓尿的一双儿女面前,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悔恨,犹豫几息后,随即神色变得坚定。 高高举起的发簪正要刺下之时,嘎吱一声,紧闭的殿门缓缓打开。 朴二郎被几个士卒拥簇着走至殿内,看到这一幕,连忙道:“住手!” 一声惊恐,吓得手中的发簪掉落在地,宋美人伏地痛哭了起来。 朴二郎冷冷看着她,随即摊开了手中的黄绢布。 “皇太子教令,宋氏接旨。” 趴在地上大哭的宋美人毫无反应,两个士卒上前押着他跪在了地上。 “美人宋氏,勾结逆贼谋害王驾,本应赐死,但念上皇遗泽,免其一死,令其终身守陵看寝.....” 宋美人一愣,随即立马挣脱开两个士卒,一脑袋狠狠磕在地上道:“罪妇领旨,谢太子殿下天恩。” 李承乾能留她一命,还是看在她膝下一双儿女的面子上。 之前李渊千叮咛万嘱咐,让李承乾好好照料他的这些儿女。 临了临了,还以将死之人的身份,祈求李承乾给这些孩子封个一官半爵。 人之将死,李承乾当时自然一口应了下来。 但现在,看着灵堂内这几十个孩子,李承乾只好在心里对李渊说句对不住了。 一众哭哭戚戚的女人孩子,看到太子进来之后,立马闭上了嘴低下了头。 如今李渊不在了,她们的靠山也没了,以后怎么样,就全凭李承乾的心思了。 检视了一番灵堂之后,看着这些畏他如虎的大人小孩,李承乾也没说什么,随即出去和周方商讨起了善后之事。 “周大人,上皇遗旨,希望葬在灵州,你即刻带人去寻个风水宝地,半月之内,按士大夫之制,务必筑好陵寝。” “这..”周方看了眼四周,随即靠近李承乾小声道:“殿下,献陵早已修缮妥当,这事是不是先禀给长安。” “孤已经派人去长安报信了,你带人准备便是。” 周方这才应了一声,匆匆带人离去。 太阳渐渐升起,灵州城内钟声大作。 按照礼制,天子驾崩,要钟响三万。 听着不断响起的钟声,亲自守灵的李承乾随即下令,全州罢政七日,停娱十日,百姓可免孝,官员为上皇守孝七日。 城中素缟连天,满城魂蟠。 镇抚司内,人人皆着麻衣。 看着一众手下,万朝均下令道:“凡跟蜀王有牵连者,全部缉拿,胆敢反抗者,杀。” 众人齐应一声,随即四散而开。 李泰这些年,用银子开道,拉拢了不少三教九流。 以这些人为耳目,探听着灵州的消息。 以往,这无伤大雅。 所以李承乾懒的动这些人。 但现在。 李渊死了,那总是要见点血啊。 自己人不适合开刀,所以,只好拿这些人下手。 锦衣卫四处出击,在城内抓了不少的人。 跟李泰牵连不深的,抓到狱里严加拷问,而牵连较深的,则就倒霉一点直接掉了脑袋。 不至是镇抚司,灵州府衙也开始严查从蜀地来的人。 一时之间,跟蜀地有关联之人,抓的抓死的死,余下者皆四散而逃。 李承乾对此充耳不闻,安心的给李渊守着灵。 ......长安,皇宫。 在收到李渊被刺中毒的消息之后,李世民就直接无心理政整日忧心忡忡。 虽然当日就令孙思邈带人抓紧赶往灵州了。 但是,在孙思邈知道李渊中毒之后的那种眼神,令皇帝非常的不安。 仿佛,这位医学院祭酒知道点什么? 担忧老父亲的李世民,这几日可谓是寝食难安,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许多。 这让长孙皇后很是担忧。 所以今日,她特地亲自下厨,做了皇帝最喜欢吃的点心。 但以往总是狼吞虎咽的李世民,现在看到这香喷喷的点心,却提不起一丝食欲。 “陛下,吃点吧,父皇说不定没什么大碍呢?”长孙皇后昧着良心劝慰道。 听到这话,李世民苦苦一笑,而后便湿了眼眶。 正文 328章:晕厥的皇帝和皇后 李渊可能不是个好皇帝,但李渊绝对是个好父亲。 他在面对自己儿子的时候,总是将皇帝的身份抛之脑后,习惯以老父亲的方式来处理问题。 就如当初,李建成和李世民这哥俩相争。 手心手背都是肉,李渊谁都舍不得伤。 所以他总是习惯举棋不定的和稀泥。 和来和去,这摊稀泥变成了一大滩乱泥。 眼瞅着李世民和李建成越斗越激烈。 李渊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所以他想了一个主意:让李世民去洛阳。 李渊的原话是:洛阳以东,君自便之。 这就跟寻常人家分家产一样。 家产就这么多,你们哥俩也别争了,干脆一人一半。 为了让两个儿子和平相处,将国家一分为二。 那个皇帝能干出这种事? 但李渊就能干出来。 他对自己的这几个嫡子,那是真的没话说。 李世民也不是真的铁石心肠,他还是念他爹的好的。 李渊在灵州逍遥快活的时候,父亲的好,李世民都抛之脑后。 但如今李渊被人行刺中了毒,李世民一下子想起了父亲的好。 念记过去的点点滴滴,皇帝抱着爱妻就开始痛哭流涕。 长孙皇后也是湿了眼。 正当夫妻二人相拥痛泣之际,清脆的马蹄声再次在宫中响起。 嗒..嗒... 听到这声音,李世民的心都仿佛停了下来。 以往皇帝最烦紧急军情,但现在,他多么希望来的是紧急军情。 哪怕天下皆反也无所谓。 只要这骑士不是从灵州来的就行。 但可惜,李世民的祈祷,终究是无用的。 “陛...陛下,灵州八百里奏报。”苏宁捏着奏报的手都抖了起来。 李世民也差不多,浑身抖如糠筛。 颤抖的接过奏报之后,李世民扫了一眼,而后便一阵气血翻滚,猛的起身就要往门外走去。 走了没两步,皇帝身子突然一抖,一口老血喷出,径直倒在了门槛处。 “陛下...” 长孙大惊失色,连忙扑了过去。 一众宫女太监也迅速扑了过去,一堆人手忙脚乱的将皇帝抬到了床上。 太医匆忙赶来,一番诊断之后,对着长孙面色凝重道:“娘娘,陛下气耗心神,情况不是...” 一听这话,在看太医摇了摇头,长孙面色突然也开始潮红,胸膛急剧起伏几息之后,皇后竟直接倒在了太医怀里。 虽然太医六七十岁了,但男女毕竟授受不亲。 这一下来,老太医的脸也红了起来。 放手也不是,不放手也不是...眼瞅着太医也要晕过去了,苏宁乱忙令人将皇后也抬到了床上。 此刻,帝国地位最高的皇帝和皇后,纷纷躺到了床上,陷入了晕厥。 苏宁一边催着太医在接着给皇后看病,一边匆匆跑向了内阁。 内阁之中,几位阁老面色凝重。 那清脆的马蹄声他们也听到了。 几人心里也做好了准备。 所以当苏宁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之后,这五位当朝阁老立马跪下,静静等着苏宁宣布上皇驾崩之事。 但没曾想,上气不接气的苏宁也一骨碌跪下,匆忙抓住房玄龄的胳膊道:“房相,不好了,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晕倒了。” 房玄龄一愣。 长孙无忌几人也是一愣。 苏宁顺口气,连忙将事情讲了出来。 五人一听,爬起来就往两仪殿跑。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两仪殿内气氛压抑。 几个太医围在一起,神色着急。 “陛下如何了?” “娘娘如何了?”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同时出口问道。 只不过二人关心的人截然不同。 太医令神色凝重:“陛下和娘娘气疾伤神.....” 一番专业的名词虽听得房玄龄云里雾里,但也知晓,皇帝和皇后现在情况不妙。 特别是皇后,上次生孩子大耗元神,本来身子就没养好呢,现在这一激动又激出了气疾,比之李世民更加危险。 长孙无忌一听,连忙对着苏宁喊道:“快去叫孙思邈!” 苏宁转身,正准备出门之际,突然想起,三天前,皇帝就令孙思邈赶往灵州了。 长孙无忌这时候也想起来了,又急忙改口道:“快派人将孙思邈叫回来。” 苏宁连忙令人快马加鞭去追长孙无忌。 房玄龄这时稳住心神道:“陛下何时能苏醒。” “这..”太医令摇了摇头,房玄龄心里一沉。 “不如叫医学院的人来试试?” 听到太医令的建议,苏宁又匆匆跑去了医学院。 看了皇帝两眼之后,房玄龄几人聚在了偏殿,开始商讨如何处理目前的情况。 如今上皇驾崩,太子在灵州,皇帝和皇后又纷纷晕厥昏迷,这等情况,着实棘手。 “不如,速令太子回京?”王硅直接建议道。 温彦博和高士廉有几丝意动之色,房玄龄则一副犹豫,长孙无忌则直接道:“不妥,如今上皇崩逝,并且遗旨要葬在灵州,太子若是回京,何人料理后事?” 长孙无忌态度坚决。 开玩笑,如今这种时候,怎么敢让李承乾回来。 皇帝现在晕在床上,李承乾若是直接带兵回来了,想要将李世民弄成太上皇,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要是再毒一点,让皇帝直接驾崩,那也不是问题啊。 到时候,他既有太子的名分,手里又有兵,谁敢拦他登基,谁又能拦着他? 一旦到那种地步,长孙家那还有活路。 在座的这几人,那都是宦海沉浮几十载的老狐狸了。 长孙无忌心里在想什么,谁还不清楚了。 王硅当即就反驳道:“万事应国事为先,按理,上皇应停灵数月,等长安事了太子在返回灵州也不无不可,况且,如今汉王就在陇州,令他前去灵州接替太子,岂不两全美?” “灵州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太子到底怎么安排,谁也不知,汉王去又能如何?”长孙无忌语气激烈道。 王硅一听,立马又堵了回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嘴,一来二去直接吵了起来。 房玄龄三人也插不进去话,劝也劝不了。 干脆他们吵他们的,自己商议自己的。 但商议来商议去,这三人也拿不出个什么主意来,干脆又叫来了枢密院的李孝恭三人。 正文 329章:后事 叫来枢密院这几人,原本是想商议一下是不是先戒严京城的。 但没曾想,李孝恭却一脸为难道:“枢密军情,帝直掌之,无帝命,吾等不敢为之,兵下亦不敢奉命也。” 房玄龄几人无奈。 心里忍不住对李世民将兵权握的这么紧,多了一丝抱怨之意。 没办法,他们只得先令能指挥的动的巡警们,在城中严加巡逻,谨防肖小趁机作乱。 几人一番商议,商议来商议去,啥都没有商议出来。 正待房玄龄心烦之际,苏宁带着张子风赶了回来。 身为孙思邈的高徒,张子风的确是比太医院的这些老太医们强了许多。 虽然对皇后的病情束手无策,但几十根银针下去,还是顺利的先弄醒了李世民。 迷迷糊糊睁开眼的皇帝,神色略显迷茫。 好似是失忆了一般。 眼睛扑棱扑棱的看着房玄龄等人,不解他的这几位心腹爱臣,不好好的在公房办差,跑到两仪殿来作甚。 瞅着皇帝此刻的样子,房玄龄眼眶微红,虽然心中不忍,但不得不帮皇帝回忆了一番发生了何事。 李世民想起之后,立马两行清泪从眼角划过,喃喃自语道:“吾父去已...” 说着说着,皇帝开始痛哭流涕。 房玄龄几人也跟着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皇帝看到了身旁晕过去的爱妻,激动之下差点又晕了过去。 幸好张子风一番妙手回春。 趁着现在皇帝醒着,房玄龄连忙道:“陛下,可要戒严京城?” 长安现在数百万人,每天客商不分昼夜进进出出,那是说戒严就戒严的。 “不用,朕无妨,歇息几日便是。”李世民摇摇头,哀声道:“如今上皇崩逝,遗旨想要葬在灵州,卿等觉得如何?” 李渊想葬在哪,其实无所谓,这是他最后的遗诏,若是不尊的话,难免有人说话茬。 房玄龄回道:“此事不如就遵循上皇之意,将献陵立为衣冠冢即可。” 李世民点点头不再言语。 长孙无忌见此道:“陛下,是否该派人去灵州,查探行刺之事?” 李渊一个闲散的太上皇,突然被人行刺,还是个女人。 这事哪哪都透露着不对劲。 虽然九江三人的奏报表明了这事跟李承乾无关。 但灵州毕竟是他的地盘,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李承乾怎么着也得给个交代。 长孙无忌一提起这茬,李世民又立马激动了起来。 “查,令人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长孙无忌面色一喜,皇帝如今这般愤怒,不管最后查出个什么结果来,李承乾难免会被惩处一番。 一番商议过后,李世民还是又晕了过去。 不过也无大碍,晕过去,刚好皇帝好好休息休息,反正该敲定的事情都敲定了。 遵循李世民的吩咐,汉王李元昌为主使,河间郡王李孝恭为副使,前往灵州迎接李渊灵枢。 虽然只是衣冠冢,但该有的礼制还是不能少的,不论是献陵还是长安,都要好好布置布置。 在长安开始缟素满城的时候,灵州城则开始撤去缟素。 本来按照规矩,皇帝驾崩要停灵数月的,在保证尸身不腐的这一方面,宫里有着各种办法和秘方。 但这些办法和秘方,统统都对李渊失效了。 停灵只不过半月有余,哪怕将水银的用量加到最大,也开始制止不了尸身的腐烂。 如今灵州本就到了盛夏。 没办法,只得匆匆下葬。 周方选的地方,是在城外三十里处云华山。 这地方不错,有山有水有树林,道士还说这里有仙气。 李承乾也不管是真是假,大手一挥,就将这里改名为念祖山。 随即,李渊便在此地枕山傍水。 李承乾一切都遵循他的吩咐,不论是陵寝还是后事,皆从简从易。 这既圆了李渊的愿,也免的以后有人以抢救性发掘的名义,再将他给刨出来。 看着墓碑上简简单单的陇西李公四个字,李承乾长叹一口气。 自此之后,这位大唐帝国的开创者,便只存在于史书之中了。 “走吧,回去吧。”姜熙月轻轻拉了一把李承乾。 看着憔悴许多的太子妃,李承乾令她先独自回去。 姜熙月长叹一声,随即先行回了都督府。 待她走后,李承乾挥退四周,如老友一般坐在墓碑前,将他的前世今生都述说给了李渊。 带着秘密生活,不好受。 将心中的秘密全都讲出来之后,李承乾立马感觉轻松了许多。 ..... 行宫,安西宫。 坐在原本属于李渊的座位上,李承乾又是一通长吁短叹。 “殿下,人都来了。”高士德红着眼禀道。 “带她们进来吧。”李承乾揉着脑袋疲惫道。 很快,李渊的一众妃嫔们不安的走了进来。 看着这些没比他大几岁的女人,李承乾叹口气道:“如今上皇崩逝,尔等也出宫吧,你等每月皆可去资产科领取一笔月俸。” 一众女人一听,立马哭了起来。 哭哭戚戚的声音,令人更加心烦。 李承乾挥了挥手,汤亢立马将她们带了出去。 殿中安静下来之后,李承乾对着高士德道:“高公公,你跟我回都督府吧,以后就在府里颐养天年吧。” 李承乾一副后辈子侄的模样,令高士德感动的跪地道:“殿下好意,老奴心领,但老奴伺候太上皇一辈子了,这都督府老奴就不去了,只求殿下能开恩,让老奴在上皇陵寝旁,能有一席之地。” 沉默几息后,李承乾无奈道:“高公,你这何苦呢?” “求殿下开恩。”高士德伏首。 长叹一口气,李承乾亲自扶起高士德,执后辈之礼道:“李氏后生,恭送高公。” 高士德一笑,坦之泰然的受了李承乾这一礼。 看着高士德佝偻的背影,朴二郎立马跟了上去。 一刻钟之后,一直奉高士德为师傅的朴二郎,红着眼进来道:“殿下,高公公去了。” 唉... “你亲自去办,按士大夫制,葬在上皇陵寝边,墓碑就立李氏高公墓。” “奴婢替高公公谢过殿下。” 朴二郎行了一礼,眼泪泛滥的离去。 殿内空无一人,落寞之感,令李承乾又突觉压抑。 正文 330章:无头悬案 十几日的功夫,李渊的一众妃嫔们相继出宫。 在李渊临终前,李承乾虽然答应了他给这一众孩子弄个一官半爵,但这事他真的办不了。 为了安慰李渊的在天之灵,李承乾只好用钱来补偿。 给这些女人开出的月俸,很丰厚,足够他们过得有滋有味了。 而当初李世民被李渊逼着,册封了王爵的那几个小孩,李承乾直接派人送往了长安。 待这些女人走后,行宫中只剩下了一众宫女太监。 有人建议李承乾般到行宫里去,但被他拒绝了。 他不愿意去行宫,那行宫只能空下来了。 但这么一直空着也不是个事,索性,李承乾又拿出一笔钱,将一众宫女太监,也遣送出宫。 如此一来,行宫彻底空了下来。 以往热闹的宫殿,现在寂静无声。 以往昼夜常明的路灯,现在相继熄灭。 李承乾站在安西宫门口,看着殿内那逐渐隐匿于黑暗中的御座,心里五味杂陈。 安西宫前的广场上,御林军相继集结。 脚步声赫赫,但却又显得异常安静。 没人敢说话,没人敢发出多余的动静。 所有人此刻都小心翼翼的,深怕惊扰到高高在上背手立于宫殿门口的都督。 汤亢轻手轻脚的行至李承乾身后,酝酿了几息之后,才小声道:“殿下,都准备好了。” 李承乾回过神,叹了口气道:“开始吧。” “诺。” 汤亢行了一礼,而后转身行至石阶前,对着静静立于广场上的数千士卒,大声道:“行动。” 向右转… 向左转… 底下的一众校尉纷纷对着自己的手下发号施令。 上千士卒迅速散开,排着整齐的队列,前往行宫中的各殿。 他们的任务,就是将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搬出去。 金银铜铁等物,全都送去铸造厂。 能铸钱的铸钱,能铸铁的铸铁。 而余下的东西,则直接送往都督府。 过几日之后,这些东西全都会拍卖。 而后,行宫就会拆除。 这座巍巍宫殿,很快就会化为尘埃,在入冬之前,这里会变成灵州第一个休闲广场。 在这座已经名为灵州广场的广场正中央,会为李渊用纯铜铸造一个九十九米高的巨大雕像。 以此,来向世人展示太子之孝心。 …… 李渊下葬一月之后,朝廷派来迎衣冠的人也到了灵州,随行的,还有奉命来灵州彻查李渊遇刺一案的警务部右侍郎崔庆宇。 李承乾早已得到了朝廷的通传和解川的禀报。 该准备的,早已准备妥当。 李渊的衣冠,是他生前穿过的冕服。 按规矩,衣冠要在陵寝前停留半月,以告慰亡者上天之灵。 李元昌和李孝恭是个至孝的人。 到了灵州之后,这二人连城门都没进,直接带着装有衣冠的棺椁去了李渊的陵寝。 他们二人的孝心,令李承乾感动不已。 所以这位太子殿下,放下了所有的事情,亲自陪着这二人,在陵寝前,为衣冠守灵。 他这么做,除了表露孝心之外,还是为了避嫌。 崔庆宇不是来查李渊遇刺一案吗? 那李承乾就让他好好的查。 反正一些不方便挑明的马脚,都处理干净了,不管他怎么查,也查不出李承乾背地里的那些手段。 当然,李承乾还是给他留了一些线索的。 只不过这些线索,都指向了蜀中。 崔庆宇一看就是崔家之人,李承乾倒要看看他能查到什么地步。 …… “崔大人,这是我灵州调查的所有案卷。” 翻了翻周方处理过的案卷,崔庆宇面色无虞道:“有劳周大人了,来之前陛下就吩咐过,有事可寻周大人,这一段时间,可能要多多叨扰周兄了。” 周方听到这话,淡淡一笑道:“崔大人客气了,有事去府衙通传一声便是,政务繁忙,在下便先告辞了。” “周大人请便。” 崔庆宇亲自礼送周方出门。 看着马车逐渐消失,崔庆宇的眉头也变得冷淡。 这一次,李渊被刺杀,疑点重重。 来之前,崔康还说要想办法在灵州诸人的身上找找茬。 但现在,人家一副极尽配合,坦坦荡荡的样子。 这个茬,怕是不好找啊。 崔庆宇轻叹一口气,随即开始带人查阅周方送来的案卷。 案卷都是处理过的,崔庆宇等人看到的,都是李承乾想让他们看到的。 根据案卷来看,数月前,有一人在灵州犯下大案要案。 灵州府衙在全境缉拿此人之时,顺藤摸瓜,查处出了一众不法之人。 行刺皇帝的灵美人,就是这些不法之人中的一个,在追查她的时候,发现这女人跟被通缉这人关系密切。 在着重追查她之时,发觉这女人有行刺皇帝之意图。 所以灵州镇抚司匆忙进宫阻拦,但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案卷上的来龙去脉,合情合理,并且还有一堆证据互相佐证。 比如,灵州在案发之前,的确在全州境内通缉一人,并且这事还通传过长安警务部。 而后在皇帝被行刺之后,灵州又捉拿了一大批人。 这互相之间都能印证。 巡警部的人也都能作证。 但是,崔庆宇还是觉得有所不对。 一番走访探查之后,这位崔大人还真的寻到了几个疑点。 这些疑点都很诡异,仿佛灵州诸人隐瞒了些什么。 崔庆宇欣喜若狂的顺着这些疑点追查了下去。 原以为顺着这些疑点,能将矛头指向灵州之人,结果没曾想,查到最后,这些疑点全都指向了蜀地。 特别是刚开始被通缉那人,仿佛就是从成都来的。 一路追查下去,就查到了灵美人在蜀中的悲惨遭遇。 事情到这,就基本上拨云见雾了。 这女人出宫之后,因为生活忐忑,所以起了刺架的心思。 这看起来合情合理,但却又疑虑重重。 比如,这女人和那通缉之人怎么认识的? 他们二人到底又是什么关系?这背后到底有没有人指使…… 崔庆宇觉得有所不对。 但查来查去,却再也无所突破。 没办法,崔庆宇只得先回禀朝廷。 他的报告,很快就到了李世民的手里。 皇帝被刺杀,从来都是伴随着阴谋诡计的。 李世民除了面上派出崔庆宇之外,背地里,他还派出了自己的秘密部门百骑司。 在灵州,皇帝也有不少的暗探。 但百骑司的人查来查去,最终也是疑虑重重。 李世民倒是未怀疑李泰,最终这事,也就成了一状无头悬案。 正文 331章:行之将木的皇后 事情虽然没有查个水落石出。 但不管怎么着,也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所以没多久,朝廷便对此事盖棺定论。 为了给李渊保留脸面,官方的说法,是上皇重疾缠身暴病身亡。 只不过真相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 牵连不到灵州的身上,这让长孙无忌和崔康很是失望。 “辅机兄,如今上皇驾崩,咱们是不是可以运作运作,将太子弄回长安来。” “要是让他一直这么在灵州待着,恐怕会越来越难缠啊。”崔康忧心忡忡道。 正在洗茶的长孙无忌摇摇头,苦笑道:“此事很难也很不妥。” “推行新政以来,朝廷一年的税收,都赶上往年七八年的了,陛下已经尝到甜头了。” “现在灵州就是风向标,朝廷政策皆借鉴灵州,陛下轻易不会让太子回来的。” “况且,他也不能回来。” “为何?”崔康眉头微皱,不解道。 “新政,是他推出来的,一旦让他回了长安,那最后,哪怕陛下不愿,慢慢的,他定然也会有一定的话语权。” “这位太子可不是个简单的人,一旦让他撕开口子,那这口子,最后便会越来越大。”长孙无忌忧愁道。 “唉,如此进退两难,早知如此,当初……”崔康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一脸后悔之色。 不止是他后悔了,长孙无忌也后悔了。 这外甥,小的时候唯唯诺诺没有什么主见,看着不像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怎么现在这么难缠呢。 长孙无忌一杯清茶下肚,一脸苦涩。 “那如今我等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放任下去吗?”崔康不甘道。 “那也不一定。”长孙无忌神秘一笑道:“如今灵州愈发繁盛,不论是太子还是灵州的那些商人。” “他们的手里有着大量专利,凭借这些专利,不仅各地商人每年要交一大笔钱。 有些能造的东西还不能造,朝中诸人对此多有怨言,最近他们不是已经开始鼓噪陛下废除专利法典了吗?” “一但专利法典被废,那灵州自然要受到损失,太子是个心眼小的人,到时候……” 长孙无忌拉长音调,没有在多说。 但他的意思,崔康却瞬间明了。 两人莫名相视一笑,须臾过后,崔康又道:“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提到妹子,长孙无忌敛去笑容,眉宇间多了几丝阴霾。 自从上次晕倒之后,他这妹子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哪怕就是孙思邈也束手无策。 长孙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 一旦皇后有了什么事,那长孙家… 长孙无忌顿时心乱如麻。 …… 皇宫。 李世民看着愈发憔悴的爱妻,现在也是心乱如麻。 他刚刚失去了父亲,现在要是在失去爱妻,这可让他怎么活啊。 李世民面带祈求之色,看着孙思邈,态度诚恳道:“先生医术高超,皇后就拜托先生了。” 说着,李世民作势就要行礼。 孙思邈再牛,也就是一小小的祭酒,那敢受皇帝的礼,连忙一把扶住了他。 “陛下…”孙思邈面色犹豫。 李世民一看他这样子,心里一沉,眼眶湿润道:“先生有话直说便是。” “唉…”孙思邈叹了口气,躬身行礼道:“娘娘已是行之将木,臣也束手无策。” 李世民踉跄后退两步,苏宁连忙扶住了皇帝。 “先生在想想办法,不论需要什么天材地宝,朕即刻令人去寻。” 李世民一脸冀望,但最终,孙思邈还是摇了摇头。 两行清泪落下,皇帝也不在搭理孙思邈,直接扑到了窗前,看着爱妻,立马泪流满脸。 苏宁见此,带着殿中之人悄然退下。 众人走后,睡了一天的长孙皇后疲惫的睁开眼,看着泪汪汪的丈夫,强颜欢笑道:“陛下天下之主,怎可如妇人般哭泣。” 一听这话,李世民再也忍不住,抓起皇后的手放在脸颊边,直接哭出了声。 “生死有命,陛下应该看开才是。”长孙抚摸着夫君的脸,渐渐也流起了泪。 李世民泣声道:“谁也带不走你,我这就下令大建庙宇挑万人出家。” 一直以来,从来不信神佛的皇帝,此刻将希望,又全都寄托在了神佛的身上。 听到这如稚童般的话,长孙微微一笑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佛,陛下此举,定会被人诟病,万万不可。” “观音婢……” 皇帝哭的愈发悲痛,长孙见此转移话题道:“陛下,臣妾想高明和青雀了,能不能叫他们回来?” “好,我这就派人叫他们回来。” 达偿所愿,皇后心满意足的一笑,而后渐渐又昏睡了过去。 李世民守在床边,心如千刀万剐般的疼。 夜色深沉,两个骑士出了长安城后,一个往西一个往南,速速前去传令。 …… 在陵寝前守了半个月,住帐篷吃斋饭。 李承乾肉眼可见的也憔悴了许多。 姜熙月见此,心疼的莫名湿了眼。 半月之期已到。 今天,灵驾就该返程回京。 李承乾亲自相送二十里。 “汉王叔,恭王叔,侄儿就送你们到这了。” 身为主使的李元昌,疲惫道:“太子辛苦了,以后一人在灵州,可要多多保重身体。” 这位汉王叔话中满满的关怀之色,李承乾点点头,随即下马,领着一众人跪在路旁,恭送灵驾。 迎灵的队伍很长,足足排出了两里多地。 等到队伍全都从面前经过后,李承乾对着长安的方向,又是一番三拜九叩。 自此,李渊之事彻底了解。 …… 都督府。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姜熙月跟着跑前跑后,不仅人憔悴了,还动了胎气。 这让李承乾很紧张。 “怎么样,太子妃如何?” 待太医号完脉后,李承乾连忙问道。 “回殿下,娘娘只是近日劳累到了,安心静养一段时间,便无大碍,但万万不可再激动劳累。” 听完太医的话,李承乾松了一口气。 随即便不放心的对着姜熙月一通千叮咛万嘱咐。 听着李承乾略带责备的话中,充斥着满满的关怀之色。 姜熙月被感幸福的一笑。 正在这二人卿卿我我的时候,朴二郎进来道:“殿下,长安急令。” 正文 332章:回长安 历史上,在李渊病逝之后,李世民夜夜做梦梦到他爹。 没多久,自己也就病倒了,并且还病的不轻,差点没紧随李渊而去。 在他生病的期间,长孙皇后悉心照料,而当李世民病好之后,长孙却又病倒了。 这一病,皇后就再也没有起来。 最终,在挣扎了几个月之后,长孙皇后撒手人寰。 历史的惯性,真的就这么强大吗? 李承乾看着长安的奏报,莫名的陷入了深思。 “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姜熙月一脸关心道。 “无妨。”李承乾随手收起信件,佯装无事的说着笑,过了一会后,他才道:“明日我要去长安,你就在府里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一听李承乾突然要去长安,姜熙月立马追问道:“是出事了吗?” 看着她一脸着急之色,李承乾摇摇头,未多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宽慰她。 孕期的女人是敏感的,李承乾一直宽慰到了晚上,才算是安抚住了姜熙月。 待她睡下之后,李承乾叫来了刘枕。 这位扫帚中郎将,自进了都督府之后,的确是尽职尽责。 每天天不亮,就拿个扫帚在府中到处闲逛。 有趣的是,他每天起的最早睡的最晚,但只闲逛不干活。 朴二郎告过他好几次状,但李承乾都是一笑了之。 这人是个有本事的人,也是个有趣的人。 但是,李承乾对他不放心。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所以,在将他带回灵州之后,李承乾令万朝均暗中调查了一番。 现在,确定这小子没什么问题了,那就可以放心的用了。 “参见殿下。” 看着一眼一板行礼的刘枕,李承乾淡淡道:“你在府中只转悠不干活是何故啊?” “回都督。”刘枕认真道:“都督府太大了,臣一人扫,顾此失彼,但臣看着其他人扫,不用一早晨,便可将府内打扫的干干净净,所以臣不干活。” 李承乾听到这话也是笑了。 “听起来倒也有道理,以后你就是孤的秘书吏了,回去收拾收拾,过两日和我去趟长安。” 长安? 刘枕一愣,随即不解道:“都督为何突然去长安?” 李承乾没说话,将朝廷来的信递给了刘枕。 看完信之后,刘枕沉默一二,而后幽幽道:“都督不怕,去长安易离长安难吗?” 听到这话,李承乾也不说什么,淡定的挥了挥手。 刘枕一笑,随即躬身行礼告退。 .... 次日。 李承乾一大早就突然召开了一场大型的军政会议。 听到都督要突然去长安。 众人不解之余多有劝阻。 这些人也担心李承乾会被困长安。 这些年来,灵州这一众人跟着李承乾吃香的喝辣的,若是李承乾被困长安,朝廷决然会对灵州出手。 到时候,他们现在的一切都会变成镜花水月。 这是其一,其二,跟着李承乾混那是非常有前途的一件事情。 一朝天子一朝臣。 跟在李承乾屁股后面,等到这位都督登上大位之后,他们也能乌鸦变凤凰。 就如现在的房玄龄等人一般。 所以,于公于私,这些人都不想让李承乾去长安。 但是,长孙病重,身为长子,李承乾若是不回去,就会被扣个不孝的帽子,那是会被天下人戳脊梁骨的。 所以,哪怕长安是龙潭虎穴,李承乾也得去闯一闯。 况且,李承乾对此并不担忧。 李世民还没老糊涂,他决然是干不出这种事情的。 哪怕他真的要将自己困在长安,李承乾也有脱身之策。 不过为了预防万一,李承乾还是令各地驻军进入戒备状态。 不论是巡防营,还是灵州军诸部,随时做好应乱准备。 在将一应军政事物安排妥当之后,李承乾与次日启程前往长安。 房遗爱依旧被留下看守都督府。 没有心腹坐镇,李承乾不放心。 而此次进京,也不方便携带太多的兵士。 若是将近卫团全部带上,怕是会刺激到李世民。 所以,李承乾只令乐宝晋挑了一个连。 而后,就在这一个连的护送下,踏上了回长安的路。 离开长安数年,现在长安是个什么情况,李承乾对此也不了解。 当真正踏出灵州疆域之后,他这心里也开始打起了嘀咕。 在李承乾离开灵州之时,派去蜀地的人,也终于赶到了成都府。 …… 成都,香味居。 自从接到灵州本部的命令之后,余韩就做好了准备。 成都城内,谁是李泰的人,住在什么地方,家里几口人,护卫情况如何,他都摸得一清二楚。 只等灵州的人到了之后,便可动手。 李泰这次,是真的激怒了李承乾。 所以,不仅他要死,跟他沾染在一起的人,也要死。 李泰在成都这么多年,成都府上上下下有不少他的人。 所以,这一次,从灵州来的人很多。 镇抚司派来的,就有上百人。 他们得任务,就是铲除李泰的党羽。 而特殊任务连的任务,就是铲除李泰。 李承乾不怕把事情闹大,事情越大,水越浑,若是只杀李泰一人,那就太显眼了。 所以,今晚的成都,注定是要血流成河。 看着门上挂着闭门歇业的香味居,肖晗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之后,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客官,我们歇业了。” 正在扫地的小厮看到孤身一人的肖晗后,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而后笑呵呵的跑了过来。 来之前,李承乾特意吩咐过。 按照指示,肖晗说出了暗语。 小厮听完之后,松了一口气,跑到门口观察一番之后,带着肖晗去了后院。 后院内,余韩揉着脑袋,一脸苦闷之色。 刚刚,从灵州本部来的人,拿走了李泰一众党羽的资料。 在这些资料中,就包含着朱刚的家眷。 在朱刚走后,为了打听消息,余韩没少往朱家跑。 这几个月下来,他和朱刚的妻儿,相处的倒是真的不错。 如今,亲手将他们送上死路,余韩这心里很不好受。 但是,他也不敢做什么。 锦衣卫对敌人狠,对自己人更狠,若是做错了什么,不仅他要死,家眷全都得死。 余韩长叹一口气。 这时,小厮带着肖晗走了进来。 正文 333章:动手前夕 能被小厮带到后院,定是已经核对完了身份。 但余韩仍旧不敢大意,直到将一分为二的令牌合到一起之后,他才彻底安了心。 “大人。” 两人互行一礼,各自落座之后,余韩忍不住的多打量了肖晗两眼。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居然连本部的人也不清楚。 余韩打量肖晗的时候,肖晗也正打量着他。 这镇抚司果真是厉害啊,在千里之外的成都,竟然还能支这么大一个摊子。 了不得,了不得… “大人,这是蜀王府的情报。” 肖晗接过余韩递来的一沓纸,当着他的面翻了起来。 几十张纸,详细记载了蜀王府所有的情况。 府里有多少人,护卫如何,晚上有多少人值守.... 这些情况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摸清的。 这镇抚司的人,果真是手眼通天啊.. 肖晗心中感叹一句之后,不放心道:“这情报来源可靠吗?” 兵者置身险地,稍有不慎那是要付出血淋淋的代价的。 身为主官,肖晗必须要为手下人负责。 肖晗的忧虑,代表着对锦衣卫的不信任。 这让余韩心中有一丝不满,但他也未表露什么,只是语气冷了一二道:“大人放心,每天来我香味居的达官贵人不在少数,他们都是蜀王府的座上宾。” “这些情报,都是从他们嘴里探听出来的,并且,我也从跟蜀王来往密切的商人口中核实过,定然无误。” 见余韩言之凿凿,肖晗这才放心了许多。 “见谅,手下百人,都是拖家带口的,我得为他们负责。”肖晗告罪道。 听到这话,余韩心中的不满才散去,脸上挂着淡淡笑容道:“都是自己人,大人见外了。” 消去隔阂之后,肖晗收起情报,临走之际问道:“镇抚司准备何时动手?” 成都,益州府治所在,更是西南基石。 整个西南,政治军事经济,皆以成都府为中心。 这等重地,朝廷自然不会轻视。 在成都城内,不仅有安南军,巡防营也有数千人。 所以一旦动手,必须速战速决。 而此次行动目标众多,除掉李泰外,上上下下还有四十多人。 若是分开动手,不仅会打草惊蛇,还会引起守军戒备。 所以,动手时间必须一致。 这可谓是重中之重。 这等机密的事情,余韩自然不会知晓。 “具体行动计划我也不知,大人出了香味居之后,一路往东七百米,有一蜀香楼,孔处长在那恭候大人。” 镇抚司的人,还真是心思缜密啊。 肖晗摇摇头,随即便按着余韩的指示前往了蜀香楼。 送走肖晗之后,看着待了数年的香味居,余韩眼中皆是不舍。 这一桌一凳,都是他的心血啊。 肖晗看着看着,便红了眼。 “大人,都收拾好了。” 看着同样两眼通红的手下,肖晗叹了口气,随即带着人撤离了成都。 ....... 蜀香楼。 余韩口中的孔处长,就是镇抚司三处处长孔文清。 此次行动事关重大,所以李承乾下令由他亲自带队。 三处负责监察内部。 死在他手中的自己人不在少数。 在镇抚司内部,孔文清被称为孔阎王。 肖晗自打一进来,就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善茬。 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就跟毒蛇一般,看的他格外不舒服。 “在下镇抚司三处孔文清,不知兄弟是?”相比于冷着脸的肖晗,孔文清显得就热情许多了。 “近卫团,肖晗。” 简简单单几个字,将他冷淡的性格展露无遗。 孔文清一笑,招呼着他坐下之后,亲自斟了一杯酒,提起道:“此次是镇抚司跟近卫团第一次联合行动,来,预祝咱们万事顺遂。” 肖晗提起酒一口饮尽,随即说起正事道:“孔处长,闲话就不多说了,镇抚司何时动手?” “丑时。”孔文清说着,便拿出了成都平面图。 图纸上,一个红圈接着一个红圈。 不论是行动计划还是撤退路线,镇抚司安排的都很是详细。 肖晗听得频频点头。 讲完整个计划之后,孔文清递给了肖晗一个瓶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小小的药丸。 “为了以防万一,到时要是出了什么事,吃下此药,不出十息,也不会有什么痛苦。”孔文清淡笑道。 肖晗知晓他的意思,不多说什么,收起药瓶就走。 .... 成都城外。 特殊任务连此次伪装成了商队。 暂时藏身在一片竹林之中。 底下的士卒并不知道此次来蜀中做什么,所以一众人饶有兴致的还聚在一起吹牛打屁。 看到肖晗回来之后,三个排长立马凑了过来。 “连长,这次不用抽签了吧?”邵宁面色不宁道。 余下两人见此,立马嘲讽了他一番。 看着三人又拌起了嘴,肖晗这次倒是未加阻拦。 为了避免暴露身份,这一次,他们什么装备都没有带。 浑身上下只有一把刀。 并且这刀,还不是灵州所制。 蜀王府护卫精锐,甲胄齐全。 这一次,怕是要玩命了。 如今这一百多人,有几人能活着回到灵州呢? 肖晗心里跟压了千斤巨石一般,倒出孔文清给的药丸,按照人头平分了下去, “蜀王李泰,谋逆上皇,殿下亲令,蜀王府上下,一个不留。” 嘶.. 听到这话,手下这三人的心都停了下来。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此次来成都,居然是杀李泰。 看着手下陷入了呆愣,肖晗接着道:“此次干系重大,若是到时跑不掉的话,就轻轻松松上路吧。” 以往总是爱嬉笑打闹的三人,现在面色变得异常严峻。 肖晗看着他们紧张的脸色,告诫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想想殿下的恩典,想想你们一直养尊处优的家眷,给底下的人讲清楚,自踏出灵州开始,我们就和灵州没有关系了,莫要自误。” 三人沉默一二,而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该说的说完之后,肖晗也不在多说,随即专心的擦拭起了自己的刀。 以往总是互相嫌弃的三人,不舍的看了看同伴,而后便各自下去传令。 .... 月色渐深,皓月当头。 黑暗之中,肖晗下令集合。 竹林之中,知晓了一众任务的士卒,面色皆无比严峻。 肖晗再次告诫了他们一番。 而后,一众人拉着二十来辆马车钻出竹林,顺着平坦的大道往成都城进发。 正文 334章:蜀王府 成都,商贸重地。 不论是西南来的本地商人,还是外地来的客商。 都要经过此地中转。 虽已至深夜,但进进出出的商队仍不在少数。 进城的所有手续,镇抚司早都准备妥当。 经过一番检查之后,肖晗一行人顺利进了城。 而后,便往蜀王府赶去。 蜀王府坐落城西,占地百亩。 在蜀王府东一里处有一货栈,数月前,接到命令之后,镇抚司就将这里买了下来,充作落脚处。 到了这货栈之后,众人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肖晗亲自检查了每一个士卒。 内裤,袖扣... 他检查的很仔细。 确定没有东西能牵连到灵州的身上后,肖晗这才放了心。 看着一众紧张的手下,肖晗最后一次重述计划道:“一排二排,控制蜀王府众人,见者,皆杀,三排跟着我,直杀李泰,明白吗?” 众人深吸一口气,小声回道:“明白。” 肖晗点点头,随即下令开始更换衣物。 夜行衣都藏在粮食里。 一袋又一袋的粮食被划开,洁白的米粒流了一地,一件又一件夜行衣,从空瘪的粮袋中拿出。 眨眼间,一众人黑巾蒙面,黑衣裹身。 月影渐西,空荡荡的街道上,闪过一道道黑影。 ..... 蜀王府。 身为当朝皇帝嫡子,一品亲王。 蜀王府的防卫还是很严密的。 不论是前门还是侧门后门,皆有一队士卒把守 肖晗一众人躲藏在街角小巷之中。 等到更夫报时之声响起后,一众人迅速冲出小巷,往百米开外的围墙跑去。 他们的行动很敏捷,百米距离,十几秒便纷纷到位。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杂音。 “动手!” 肖晗一声令下,一众士卒纷纷越墙而进入。 ...... 后院。 今日,朝廷的邸报到了成都,随之而来的,还有长孙无忌的书信。 邸报刊明了李渊驾崩一事,而长孙无忌的信中,则吩咐李泰大肆祭拜李渊。 最好是能吃斋念佛七七四十九日,以此向天下人表示他的至孝之心。 好舅舅的主意是好的。 但是,李泰却没有这个心思。 他现在是又怕又悔又恨。 心态可谓崩成了豆腐渣。 听了武则天的话,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干了弑杀祖父这种畜生事。 结果呢。 人是成功的死了,但李承乾却毫发无损。 李世民只是象征性的下旨将他破口大骂了一番。 但这有什么用呢? 舍了孩子,没套到狼,还沾了一手屎。 李泰现在是眼睛都不敢闭。 一闭上眼,就是李渊邀他去地府一游... 这位蜀王现在真的是怕的要死。 一怕李渊上天之灵,二怕这事会泄露出去。 都这么长时间了,朱刚还没有回来。 要么是死了,要么是落在了李承乾的手里。 这事一旦事发。 天下之大,无他容身之地。 谁都不会放过他的。 这事最后成了个这么个结果,武则天也是恼怒异常。 早知道就该直接毒杀李渊算了,要是他当场毙命,李承乾定然会有一番麻烦。 可惜。 她太贪心了啊。 想通过伪装成慢性中毒的方式,让李承乾直接说不清道不明。 终究,人心不足蛇吞象,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武则天长叹一口气。 看着背身对着她的李泰,武则天转身想要抱着丈夫。 但是,手刚碰到李泰,李泰就跟受惊的猫一般,立马跳下了床。 李泰泪流满面的看着武则天。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对心爱的女人有了厌恶之心。 他眼神中的含义,武则天看的清清楚楚,当即,她这心里也难受了起来。 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既怕吵醒身旁的幼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个披头散发坐在床上,一个披头散发赤脚站在地下。 屋中烛影灼灼,两人四目而视。 一阵尴尬的沉默,很快就被刺耳的狗叫声响起,而后,屋外突然杀声震天。 “有刺客...快来人。” “保护王爷....” “.......” 这等动静,令李泰和武则天一愣。 直到熟睡的幼儿哇哇大哭之后,这两人才回过了神来。 “是他,一定是他,他一定知道了。”李泰失神自语一脸惊恐。 武则天这时也慌了神,抱起幼儿不知该如何。 紧要关头,王府守将带着人冲了进来。 “王爷,快走..” 守将一脸着急之色。 府里有侍卫三百。 这些人虽然称精兵有点勉强,但都是一顶一的好手。 但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些装备精良的好手,居然被一众刺客打的抬不起头来。 这些身着黑衣的刺客,攻势凌厉进退有度,并且还不要命。 上来就是以命换命的打法,哪怕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俗话说,横的怕不要命的。 王府里的这些侍卫,绝然是抵挡不住这些刺客的。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跑。 “杀...” 听着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守将急忙道:“王爷,再不走来不及了....” 李泰仍旧在愣神,反倒是武则天先反应了过来。 抱起床上的幼儿,连鞋也不穿,一巴掌打醒李泰道:“还不快走。” 被打醒的李泰一脸害怕之色,连忙往屋外冲去。 守将带着二十来个士卒,紧紧护着他。 此刻院内,浓浓的血腥味。 躺在地下的既有奴仆下人,也有侍卫和刺客。 一众尸体七扭八歪。 不论是李泰还是武则天,都是第一次看到这番景象。 当即吓的脚下生风,直接往后门逃去。 但好巧不巧,刚越过中院,就撞到了肖晗。 看到满身是血的黑衣人,李泰吓得小腿肚子都打颤。 而肖晗则是眼睛一亮,带着三排仅剩下的十几个士卒,二话不说,提刀就砍了过来。 守将咬着牙,带人顶了上去。 一时之间,鲜血四溅惨叫连连。 李泰和武则天吓得连连后退。 正待慌乱无神之际,武则天突然想起了密室。 拽着李泰就往书房跑去。 肖晗一看他们跑了,当即心里一急,手上的刀抡的越发凌厉。 一个小小的守将,不是肖晗的对手,勉强抵挡了几十招之后,就被一刀砍开了脖子。 喷射而出的血液,溅了肖晗一脸。 但此刻那还顾的上擦脸,连一众手下他也顾不上了,径直追向了李泰。 正文 335章:血 李泰和武则天虽然已经跑远。 但凭借蜀王世子的哭声,他还是一路追到了书房。 之前的哭声很响亮,哪怕隔了二十多米,肖晗也听得一清二楚。 但诡异的是,在进入书房之后,这哭声就消失了。 这里,定然有密室。 肖晗扫视一圈,连忙寻起了暗门。 但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密室的入口。 这让肖晗很心急。 都走到这一步了,要是临了临了让李泰逃过一劫的话,他着实不甘心。 哐当...哐当.. 书房内的花瓶书架,全都被扔到了地上。 肖晗紧紧贴在墙上,不停的用手瞧着墙砖。 正当越敲越烦躁的时候,突然几个人冲了进来。 精神紧绷的肖晗立马提起了刀,看到是自己人后,他才放松了下来。 闯进来的,是邵宁。 他的背上背着嘴角吐着血沫,有了上气没下气的赵鸣。 身后的六个士卒也浑身是血。 一排二排现在就剩这几个人了。 他们付出的伤亡是巨大的。 但蜀王府的人更惨,满门上下四百多口人,除了跑了三四十个之外,余下者,皆被诛杀。 这等动静自然是不小的。 巡防营巡警安南军,现在都动了起来。 肖晗甚至都能隐隐听到那刺耳的哨音了。 此刻也来不及说什么了,肖晗连忙道:“有密室,快找。” 几个士卒立马在屋中乱翻了起来。 邵宁也放下赵鸣,迅速寻起了密室。 死了这么多兄弟,若是不杀了李泰,他们死不瞑目。 几个人在书房里翻箱倒柜,密室里的李泰和武则天,听着外面的动静大气都不敢喘。 为了防止幼儿哭闹,武则天紧紧的捂着他的嘴。 密室外的声音越响,武则天的手就捂的越紧。 书房很快一片狼藉,该找的地方都找了,但是,就是找不到密室入口。 巡防营士卒的呼喊声已经很近了。 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几个士卒看向了他们的连长。 现在肖晗,必须要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是撤退,还是不管不顾接着找密室入口。 李泰没死,他们就这么撤退的话,那便是任务失败。 而接着找的话,若是在巡防营的人赶到之前,找不到密室杀不了李泰,那任务同样失败,并且他们还断无活路。 如此一来,特殊任务连便会全军覆没。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肖晗的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犹豫几息后,肖晗咬着牙不甘道:“撤!” 短短一个字,令余下这几个士卒松了一口气。 邵宁也松了一口气,连忙背起赵鸣就要走。 但这位以往总是挖苦他的好兄弟,却一把推开了他。 “你们走吧,带上我也是累赘。”赵鸣大喘气道。 听到这话,邵宁红了眼,而后无助的看向了肖晗。 又是一个痛苦的抉择,但肖晗是主官,这个时候,就得需要他站出来。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没工夫上演什么兄弟情深依依不舍的戏码,肖晗问了几句遗言之后,就将药丸,亲自喂进了赵鸣的嘴中。 临死之前,赵鸣嘱咐道:“连..连长,砍下我一根手指头,带我...回..灵...” 不知是没力气了,还是想起了不该说,赵鸣随即闭上了嘴,释怀一笑后,脑袋无力垂下。 眼泪在流下眼眶之后,立马变成了血水。 肖晗举起刀砍下了赵鸣的中指,而后带着几个人,迅速撤离了蜀王府。 听到书房没了动静,李泰和武则天终于松了一口气,但随后淅淅索索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两人又连忙屏住了呼吸。 “王爷...王爷....” 巡防营赶到了。 听到众人的呼喊声,李泰留下了劫后余生的泪水,武则天同样哭泣着。 这时候,她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幼儿,连忙挪开了捂住口鼻的手掌。 但是,挪开手掌之后,幼儿却再也不哭闹。 武则天颤抖的将手指放到了鼻下,却毫无一丝鼻息。 啊... 猛的一声尖叫,差点将李泰的魂吓了出去。 看着晕倒的王妃,他连忙扑了过去。 而后,这位蜀王,也如愤怒的狮子般咆哮了起来。 ...... 几分钟之后,巡防营的士卒护着李泰从书房中走了出来。 横尸相枕,血流漂杵... 李泰呆呆的看着这副人间地狱。 几个士卒用担架抬着晕倒的武则天从身旁经过时,李泰依旧毫无反应。 抱出没了气息的世子时,李泰仍旧没有反应。 直达士卒抬出赵鸣时,李泰突然抢过一旁士卒的刀,疯了一般对着赵鸣砍了起来。 一刀接一刀,如剁肉馅般,碎肉满天飞。 周遭的士卒没想到憨厚的蜀王居然如此凶狠。 惊恐之下,全都弯腰剧烈呕吐了起来。 当赵鸣像拼图般变成无数块之后,李泰才失魂落魄的丢到了刀。 他呆呆的往院内走去。 院中的巡防营士卒纷纷让开路,没人敢惊扰他,生怕也被疯了的蜀王剁成肉馅。 没人知道李泰要去哪,也没人知道他要去干什么。 反正一众士卒就害怕的看着他,直到李泰走出十几米晕倒之后,巡防营才慌里慌张的扑了过去。 蜀王府里,很乱。 成都府,也很乱。 同一时刻,一些巨商和官员,纷纷惨死家中。 有些人,更是被满门诛尽。 安南军中将军主宗龙伟,万万没想到,突然之间,他就成成都府官职最高之人。 益州刺史,成都府长吏,蜀王府别驾,警务司司正..... 自上到下,二十几个重要官员,全都死于非命。 蜀王府更是被屠戮殆尽... 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这么大胆。 事权从急,宗龙伟迅速下达了全城戒严的命令。 而后,安南军开始于城中一家一户的搜查。 但已经晚了。 今夜值守成都西城门的,是早就被镇抚司收买的人。 在封城之前,灵州都已撤出。 这次,不论是镇抚司还是特殊任务连都损失惨重。 镇抚司派来了三百多人,最终活着出城的,只有七十多人。 而肖晗他们,一百多人,最终只有十一人出城,手下的三个排长,更是折损了两个。 李承乾用血淋淋的代价,给了李泰一个狠狠的教训。 正文 336章:长安 经别数载重回故地。 看着长安城,熟悉之余,更多的是陌生。 不止李承乾看长安陌生,长安看他也陌生。 漆黑的高头大马,漆黑的盔甲,连刀,竟都泛着黝黑色。 朝廷官军,可不是这等装扮。 这是何处的兵马? 一众百姓议论纷纷.. 煌煌长安,巍巍一百零八坊。 本就是当世大城,如今经过数年发展,更是成为这世上独一无二之城。 在灵州待久了,猛然到了长安,李承乾竟还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乐宝晋等一众士卒,更是一脸震惊之色。 原以为灵州是世上第一城,现在,他们开了眼界了。 一百来个士卒分成两队,将李承乾护在中间。 道路两旁的百姓,对着这些骑士指指点点。 特别是李承乾,大家都好奇这到底是哪家的俊公子。 竟然能在都城,摆这么大的架子。 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又对向而来了一队人马。 跟近卫团不同的是,这一队人马,人数起码上百人,皆是白马白甲白刀。 来的,是李世民麾下的亲军:玄甲军。 玄甲军,近卫团,黑白分明。 待距离只剩二十米时,两方纷纷停下。 璞.. 马儿不安的打着喷嚏,李承乾抚摸着胯下宝马的脖子,待尉迟敬德行至面前时,笑呵呵得主动道:“一别数年,尉迟叔父仍旧精神奕奕啊。” 太子可以客气,但臣子不能不识趣。 尉迟敬德跳下马行礼道:“臣,参见太子殿下。” “参见太子殿下。” 玄甲军的人骑在马上,动作一致的抽出刀立于面前,低头行持刀礼。 周遭百姓一听,短暂一愣,而后才想起了,他们好像还的确有个太子殿下,当即也纷纷躬身行礼。 当初李世民去灵州时,李承乾拉出了一个团,借检阅之名秀肌肉。 如今,这些玄甲军行军礼,虽然不算秀肌肉,但隐隐有给下马威的味道。 李承乾淡淡一笑,令尉迟敬德免礼之后,在玄甲军的引领下,往皇宫走去。 走着走着,在走到朱雀大街之后,李承乾的眼角一皱,乐宝晋等人也是下意识的握住了刀。 此刻,宽四十五丈,长约五公里左右的朱雀大街,已经清之一空。 玄甲军之人,骑着马间隔一丈,立于道路两侧。 待李承乾经过之时,纷纷抽刀低头。 搞这么大的阵仗,究竟是为了表示欢迎,还是为了告诫呢? 看来李世民叫他回长安,不完全真的是因为长孙的病啊。 李承乾沉思之时,眼角扫到了路旁的解川。 他被派到长安好几年了,现在猛然间看到李承乾,解川难耐激动之色。 对这位心腹中的心腹,李承乾露出了笑容,而后微微的摇了摇头。 都督什么意思,解川明了,用低头代替行礼之后,他逐渐消失与人群之中。 朱雀大街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眨眼间就到了皇宫。 李承乾原以为尉迟敬德会直接带他进宫,没曾想,却是先带他去了东宫。 这些年来,皇宫几经改造,虽然东宫无人居住,但每次改造之时,从未落下过东宫。 如今的东宫,已经大变模样。 以往居住的痕迹一丝不见。 这般的东宫,满满的陌生感。 李承乾失神之际,尉迟敬德小声道:“殿下,陛下令您休息一番,等到了晚上在进宫。” 嗯? 李承乾眉头轻皱道:“母后病重,孤忧心不已,休息就不用了,直接进宫吧。” 说着,李承乾转身就要走,但尉迟敬德却又立马拦住了他:“殿下,陛下吩咐,让您晚上再进宫。” “为何?可是宫中出了什么事?”李承乾不解道。 尉迟敬德暗叹一口气,回道:“娘娘近来白日都在昏睡当中,只在晚上苏醒,殿下现在进宫,也无用,况且也会惊扰到娘娘。” 一听这,李承乾也是一脸复杂的长叹一口气。 长孙对他还是很好的。 哪怕他什么都不缺,但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总是派人送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到了生辰的时候,更是提前数月就开始亲自给他织衣。 可以说,在大唐,纯粹一心一意对他好的,只有长孙了。 如今长孙病重,李承乾这心里也跟堵了块石头般。 “父皇呢?我先去拜见他吧。” 说到这,尉迟敬德又小声道:“陛下正在和内阁几位大人商议要事,殿下还是先别去打扰为好。” 一听他的语气,李承乾就知道不对,连忙问道:“怎么?可是出了什么事?” 虽然不该说,但儿子毕竟是跟着李承乾混的,尉迟敬德环顾四周,压低嗓音道:“五日前,利州来报,应国公一家一夜之间满门死绝,陛下震怒,最近都在处理此事。” 李承乾一听,点点头也不在说什么,随即便进了东宫。 看着太子的背影,尉迟敬德稍有不解,这么大的事情,太子怎么就不好奇呢? ..... 两仪殿。 李世民脸色阴冷,坐在御座上沉默不言。 先是李渊被刺,后是应国公武士彟被贼人诛杀满门。 这都不是小事。 现在朝中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是前隋遗孤的,也有说是当初一统天下时,所逃跑的那些叛逆,甚至有胆大一点的,隐隐提及什么建成余党... 反正现在朝中的气氛很是压抑。 如今这些官老爷们都不敢出去乱转了,每天就是上班回家两点一线。 甚至上班的时候,都要带足了护卫。 有几个做过些不可告人之事的,晚上更是夜不能寐。 李世民对此更是忧虑,这些躲在角落的鬼魅,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现在突然跳出来干这些卑劣之事。 他们之后还会做什么,若是再次出手,又会对何人下手? 如今后宫乱糟糟的,前朝也乱糟糟的。 李世民感觉头都要大了。 房玄龄五人正在商议应对之策时,苏宁进来禀道:“陛下,太子殿下到东宫了。” 听到这,李世民面色一松。 自当初灵州一面,到现在,他们父子二人差不多快要五年未见了。 五年匆匆,李承乾现在也是个大人了。 这么多天来,皇帝的脸上第一次有了笑意。 正文 337章:亲情 “父皇..” 一觉睡到酉时的李承乾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后,就看到李世民坐在床边。 “长大了,是个大人了。”李世民红着眼道。 此刻的皇帝,真情流露,一脸舔犊之情。 五年前,灵州相见时,李世民还是意气风发,如今,却也多了一丝老态龙钟。 看着他鬓角的几捋白发,李承乾心中的那根弦也被拨动了一二。 先是失去了父亲,如今相伴二十载的妻子又病重在塌。 这番重重打击,李世民得咬牙扛着。 因为他的肩上还有天下人,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 等到李泰被刺身亡的消息传来之后,李世民还能扛得住吗? 父亲,妻子,儿子.. 这都是世间至亲。 李承乾暗叹一口气,心中有了一丝后悔之意。 “走吧,你母后也该醒了,这么多天,她时常念叨你,如今你回来了,她一定很高兴。”李世民擦了擦湿润的眼睛。 李承乾沉重的点点头,随即套上衣服,便跟着李世民去了后宫。 .... 寝宫,立政殿。 自醒来之后,长孙皇后便立即让贴身女官给她梳洗打扮。 本来今日早些的时候,长孙是一直硬撑着不想睡的,就等着李承乾。 但等着等着,终究还是睡着了。 要不是昏睡之中梦到了李承乾,估计还醒不过来。 “快点快点,妆容化浓一点。”长孙催促道。 给她上妆的女官忍着眼泪,取笑道:“娘娘放心,奴婢一定给您化的精精神神的,保证太子殿下什么都看不出来。” 看着镜中脸色苍白面容干瘪的自己,长孙苦涩一笑。 “娘娘,陛下和太子殿下马上就到了。”宫女急匆匆进来禀道。 一听人马上就到了,长孙连忙让人将东西都收了起来。 而后强打起精神,在女官的搀扶下,侯在了殿门口。 看着越来越近的两道人影,长孙面色一喜,连忙推开了女官。 她想表露出自己无大碍的样子。 但久病缠身,那是说想自己站稳就能站稳的。 没有了女官的搀扶,站立没两息,长孙就开始摇摇晃晃。 女官想要搀扶,但仍旧被她推开。 咬着牙,接着坚持了几息之后,满头大汗的皇后终是坚持不住。 “娘娘..” 女官一把搀扶住身子向后栽的皇后。 已经到殿门口的李世民和李承乾,连忙小跑了过来。 “观音婢。”李世民扶住长孙,一脸心痛之色。 李承乾看着妆容精致,但却面容消瘦,眼中没有一丝精气神的长孙,情不自禁的湿了眼,跪地行大礼道:“孩儿,拜见母后。” 一别数年,看着长成大人的长子,长孙直接落了泪。 她想要亲自扶起李承乾,但却施展不出一丝力气。 “儿啊,快起来。”长孙颤声道。 李承乾连忙起来,一把搀扶住了长孙的胳膊。 左边是夫君,右边是长子。 长孙此刻,倍觉幸福。 扶着长孙坐到床上之后,她紧紧抓住长子的手,对着李承乾一通嘘寒问暖。 不掺杂任何杂质的关爱,令李承乾心里更加的难受。 他现在倒是真心希望李泰能逃过一劫了。 要不然,等到消息传来,长孙怕是承受不了。 李承乾心中五味杂陈之时,两个小人跑了进来。 七岁的李治牵着四岁的李明达,本是蹦蹦跳跳的,但在看到李承乾后,立马又变得老老实实的。 长孙皇后见此,笑道:“雉奴兕子,还不见过你们大兄?” 李治生于贞观二年,在李承乾离开长安的时候,他只有两岁,而李明达生于贞观四年,她出生的时候,李承乾刚好离京。 这两个人,知道自己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大兄,但却没有一丝影响。 两人唯唯诺诺的走到床边,瞥了眼李承乾后,瓮声道:“见过大兄。” 李承乾冲着二人笑了笑,在身上摸来摸去,也没摸到能当见面礼的东西。 李世民见此笑道:“行了,一家人搞那些俗套作甚。” 皇帝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对着苏宁道:“去,将丽质一家也叫进宫来。” 李丽质前年下嫁王硅之子王怡景,如今也已有了身孕。 皇帝许久没像现在这么开心过了,苏宁喜应一声,随即便去传令。 没多久之后,李丽质和王怡景便进了宫。 分别数年,这位胞妹看到李承乾后,也是欣喜异常。 历史上,李丽质正是在产子之后,身体状况每日愈下。 李承乾旁敲侧击了一番,令她好好注意身体。 而后,又敲打了一番王怡景,让他以后节制一点。 这位王家麒麟儿,当初耍了个心眼,跑回了长安。 他还以为李承乾是对他不爽,连忙拍着胸脯一番保证。 兄长嘱咐丈夫床笫之事,这让李丽质格外不好意思。 一家人欢欢快快的吃了个晚宴,一直到深夜才相继散去。 临走之际,李世民突然嘱咐要李承乾明日参加朝会,而后七岁的李治,也抓着李世民的袖子,祈求让他明日也去。 对于幼子的请求,李世民哈哈一笑,也未多想,当即就应了下来。 看着喜笑颜开的胞弟,李承乾暗自摇了摇头。 回到东宫之后,睡了一天的李承乾毫无睡意。 令人搬了把躺椅之后,就躺在院子里看起了长安的夜色。 长安的夜色,虽然如灵州一样,都群星璀璨。 但是,却又多了一些别样的味道。 李承乾看了许久,到了后半夜才渐渐睡去。 也睡了没多长时间,就被太监叫醒,告诉他该上朝了。 算算日子,他也快六年没有参与过朝会了。 当初,上的最后一个早朝,还是崔康弹劾他杀了崔玉生。 一眨眼六哉匆匆而过,今日这个早朝,又会是什么样呢? 李承乾洗了把脸,而后好奇的往太极宫走去。 自实行新政以来,早朝半月一次。 前几天刚刚开完早朝,今儿,又突然召开早朝,想必商议的就是利州之事了。 百官对此议论纷纷。 待李承乾来了之后,看着这位陌生的太子殿下,众人纷纷行礼。 而后又悄悄议论起了这位凭一己之力,改变了天下的太子殿下。 王硅看到李承乾之后,立马热情的迎了过来。 长孙无忌面带微笑的看着越聊越热烈的两人,人群中的崔康,也冷冷的看着李承乾。 他儿子要是不死,如今,也应该像李承乾这般长大成人了吧。 所谓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只不过是牵连出了心中尘封已久的恨意罢了。 这个恨,消散不了。 崔康越看,心里越是愤怒。 正文 339章:愤怒的百官 俗话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李承乾在灵州,数次召集一众商人开座谈会,鼓励他们要不断创新,不断推旧出新,不断钻研新的东西。 甚至为了提高商人的积极性,李承乾还推出了一系列奖惩措施。 这么多年来,在他的推动下,灵州的新东西层出不穷。 毕竟古人也不是傻子,给他们一块肥美的土壤,他们自然会种出丰盛的果实来。 哪怕这些果实都是乱七八糟的,但推动社会进步的,不就是各行各业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 再加上李承乾十分注重保护个人专利,一旦搞出新东西来了,那就能独占市场。 垄断,便代表着财富。 这是一个良性的循环。 所以在灵州,不论是商人还是个人,搞研究的积极性都很足。 也正是因此,这么多年来,灵州的专利无数。 如今大唐给地势头迅猛,灵州之所以还能在市场上独占鳌头,凭借的,就是这些独一无二的专利。 可以说专利法典,保护的是灵州的利益,损害的,则是大唐其他商人。 这些人眼红,正常,但是却不合理。 李承乾是灵州的都督,那么他自然要维护灵州的利益,当即,便站出道:“父皇,儿臣认为此举不妥。” 他一出来,立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此刻太极殿里的这些人,不论是大官小官,要么是自家直接经商,要么是背后有无数商人。 凭借专利法典,灵州商人吃香的喝辣的,这自然让这群人眼红不已。 毕竟白花花的小可爱,谁不喜欢呢。 所以,在李承乾站出来之后,立马就有人反驳起了他。 这些人,引经据典借鉴古今,话里话外将李承乾一通损。 除了王硅和房玄龄等几个少数与李承乾关系不错的人外,大部分人都是冷眼旁观。 哪怕就是李世民的那些心腹老兄弟,对李承乾也是多有怨言。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李世民看着满朝文武的样子,暗叹一口气,而后问向了李承乾:“这专利法典由灵州先行推出,太子既然觉得废除不妥,不如说说为何?” “父皇。”李承乾站出一步,独立于群臣之外道:“故人言,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市井一道也是如此。” “自己费财费心费力,研究出了新的东西,结果被他人拿去就用。” “今日废除专利法典,那商人还有何积极性钻研新的东西?” “长此以往下去,我大唐还能诞生何新兴事务?” “没有了不断推新的技术商品,大唐又该如何进步?” “一个进步不了的社会,一个没有了创新力的社会,又有何前途?” “在未推行新政前,诸位大人谁曾想过,朝廷一年赋税能到四五千两?” “谁又曾想过,原来百姓不种田也能活的很好?” “这就是变革带来的好处,变则生,不变则死,望父皇明察。” 李承乾连着的六个质问,令一众人都闭上了嘴。 李世民则一副深思之色。 在未听到李承乾的这番话前,李世民没觉得专利法典有什么大不了的。 之前要不是李渊突然驾崩,他可能已经下旨废除了。 但是现在,一语惊醒梦中人。 皇帝没想到,一个他到现在都搞不清楚的专利法典,居然有这么大的影响。 如今的大唐,好似不能再用他从四书五经上所学的那些知识来治理了。 李世民突然有了种一朝闻道的赶脚。 “太子言之有理,专利法典乃国之基石,不可轻废,卿等勿要在提。” 皇帝直接拍板,令一众人有苦难言。 当即,许多人就在心里记恨上了李承乾。 在他们看来,太子扯这么多的道理,无非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罢了。 每年一众商人给资产科上缴的专利费用,不在少数。 虽然专利有效期只有二十年。 但这二十年间,李承乾能赚多少钱啊。 此子着实可恨。 为官者,谁不讲究个和光同尘,和气发财,共同致富。 如今李承乾自己吃肉,连口汤都不准他们喝。 此子,着实可恨! 这一刻,朝中之人,李承乾基本上得罪遍了。 一个能将满朝文武都得罪的太子,估计也就李承乾蝎子拉屎独一份了。 而这,还没完。 李世民定下基调之后,准备直接宣布散朝,但李承乾却又道:“父皇,儿臣还有一奏。” 自家儿子,自然跟崔康支流不同,李世民不仅没有一丝不耐之色,反而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父皇,在灵州,官员自己不得经商,直系亲属经商者,每年都得清查账目,并且官员自己也得接受审查,儿臣请奏,在朝廷也推行此策,免得有些人枉法贪利。” 一听李承乾说这话,许多人在心里当即大骂畜生。 他们本来就是辛辛苦苦用手中的权力捞点油水喝,现在,李承乾居然直接要砸了他们的碗。 这等人,心肠该是何等歹毒。 气红了脸的百官,立马纷纷站出强拉硬拽,掰扯着李承乾此话多么荒渺。 刹那间,站在首位的太子仿佛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被众人一通围攻。 王硅看的心中大急。 但这种时候,他也不敢站出来说什么。 而长孙无忌和崔康则是一脸喜色。 他们万万没想到,李承乾居然这么刚直,将满朝文武得罪了个遍,这简直是自绝活路啊。 李世民也没想到,李承乾能说出这番得罪人的话来。 他难道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被满朝文武敌视,他这太子还算是什么太子? 李世民死死的盯向了默默不言的李承乾。 仿佛想要钻进他的脑袋里,看看这个他寄予厚望的儿子,到底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但最终,李世民什么都看不出来,护子心切的皇帝,出于为李承乾着想的角度,开口道:“此奏稍有不妥,以后再议吧。” 皇帝这话,虽然是给自家儿子找台阶下,但百官倒是也稍稍出了口气。 这个时候,李承乾要是顺着这台阶下,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这位太子殿下却跟个铁头娃一般,仿佛不撞个头破血流,他就不死心一般。 “父皇!”李承乾加大音调,跪下道:“儿臣此奏,为国为民,请父皇认真考量。” 一听这话,群臣的眼睛都红了。 而李世民也是眼睛一眯,搞不清楚李承乾到底想做什么。 正文 340章:明明白白李承乾 当初,为了跟李建成抗衡,李世民对一众朝臣极尽示好。 其实所谓的礼贤下士,不就是示好巴结吗? 他为了拉拢朝臣,当初可谓是费尽了心思。 哪怕心里瞧不上某些人,哪怕心里狠的要死,但李世民仍旧要笑脸相迎。 如今,李承乾先是视世家为无物,现在,他又视朝臣为无物。 能这么豪横,李世民佩服,但觉得很是不妥。 自绝朝臣,就是自绝朝廷,自绝朝廷,便等于自绝天下。 如此这般,等到了那一天,如何安安稳稳的即位? 李承乾难道不知道这其中厉害吗? 看着面色坚毅跪地的儿子,李世民不相信他会如此无脑。 皇帝沉默无言。 一众朝臣虽怒目而视,但也不敢说话。 李承乾将高调唱的太高了。 他们可以反驳,但不能反对。 要不然,就成了太子口中那官商勾结徇私不法之人了。 所以,太极殿此刻安静异常。 几个呼吸过后,李世民率先打破沉默道:“太子,你可确定灵州之规能通行朝廷?” 这是皇帝给的最后一个机会了。 但李承乾想都未想,直接伏地道:“此规已在灵州推行数年,官民都奉为良策。灵州可行,朝廷自然可行。” 一众官员气的牙根都痒。 这等祸害,好端端的回长安作甚,喜欢折腾人,那就在你的灵州瞎折腾去不好吗?干嘛要跑回来折腾他们呢? 竖子非人乎! 看着面红耳赤的朝臣,李世民最后认真的看了眼李承乾几息,而后道:“卿等,可有人反对?” 反对汝母啊。 你儿子唱高调唱的一愣一愣的,大家怎么反对? 今日反对,明日就得被百姓戳着脊梁骨骂官商勾结。 群臣气呼呼的。 沉重的气息汇聚在一起,犹如拉风箱一般。 等了几息,见无人反对,李世民起身直接道:“既然无人反对,那就借鉴灵州之规,内阁一月内,拿个具体的流程出来。” 说完,李世民便急匆匆的走了,速度就快,就跟上班族到了下班点,飞速逃离公司一样。 皇帝走了,群臣自然就放松了。 一放松,自然也就胆大了。 冷眼相待的冷眼相待,横眉竖眼的横眉竖眼,指桑骂槐的指桑骂槐... 李承乾此刻就跟什么大恶之人一般。 万般眼神,如刀似剑,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 王硅都不敢看这些同僚,但李承乾却坦然无惧。 如今这般局面,李承乾早有心理准备。 世人贪财。 灵州现在就是个**酪,谁看着都眼红,谁都想上去咬一口。 他若是不维护灵州的利益,那灵州之人,就会跟他离心离德。 要么得罪朝臣,要么失去灵州之心,孰轻孰重,还用选吗? 既然注定了不是一路人,那得不得罪又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要是不定下规矩,让官商肆意勾结。 那十年二十年之后,商人就会对朝廷有巨大的影响力,到时,一个庞大的利益阶层就形成了。 一旦到了这种地步,那不管朝堂上换多少批朝臣,都是这个利益阶层的代言人,犹如后世棒子国一般。 这才是最为致命的。 李承乾得罪现在这批朝臣,无所谓。 这些人如今都七老八十了,再过二十年,又有几个还能站在朝堂之上?又能有几个,还能对朝廷产生影响力? 年迈的狮子鬃毛烈烈,看着唬人,但终究不过外强中干罢了。 李承乾看也不看这些人,径直往殿外走去。 刚出太极殿,一直等待的苏宁就拦住了他:“殿下,陛下叫您去两仪殿。” 李承乾点点头,跟着苏宁扬长而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一众朝臣终于敢破口大骂了。 听这同僚的责骂之声,长孙无忌和崔康,相视一笑。 .... 两仪殿内。 李世民呆呆坐在御座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李承乾进来他都毫无发觉。 “儿臣参见父皇。” 猛然响起的声音,惊醒了皇帝。 看着个头跟他一样高的儿子,李世民心里五味杂陈。 愣愣的看了李承乾许久,李世民莫名长叹一口气道:“你可知道你今日做了什么?” 这位父皇什么意思,李承乾懂,当即不屑一笑道:“年迈之狗叫的在凶猛,安有咬人之能乎?” 听到这话,李世民直接懵了。 琢磨一二,皇帝突然放声大笑道:“这份豪气,有为父当年几分风范。” 李承乾也是一笑。 了了这一茬之后,李世民转而道:“你准备在长安待多久,自你回来之后,你母后的病情,仿佛都好转了。” 看着皇帝小心问询的样子,李承乾心里暗叹一口气,低声回道:“待祖父灵枢下葬之后,儿臣便准备回灵州。” 迎灵的队伍四五千人,每天走不了多远,所以哪怕李元昌他们比李承乾先出发了两天,但现在,离长安起码还有个四百多里地。 到长安,估计还要半个月,到了之后在停灵半月,而后在下葬,杂七杂八加起来,起码要一个多月。 李承乾能待这么长时间,李世民也满足了。 父子二人闲聊几句之后,李世民便开始处理政务,李承乾见此就要告退,但没曾想,李世民却留下了他。 将自己桌子上的一大半公函,推给了李承乾。 李承乾无奈,只得协助李世民处理起了政务。 这头一埋进案牍,再抬起来的时候,一天就差不多要过去了。 在灵州,李承乾都没这么勤恳的理过政。 干坐一天,这滋味不好受。 偌大的一个帝国,每天的政务不在少数。 当皇帝,也的确是辛苦啊。 李承乾给了李世民一个同情的眼神。 看得皇帝一头雾水。 原以为帮李世民一天的忙也就完了,结果万万没想到,这就是个开始。 翌日一大早,正在熟睡的李承乾就被叫来了两仪殿。 而后,李世民将桌上所有的公函推给了李承乾。 看着海量的公函,李承乾心中无奈,而后就静下心认真的处理了起来。 而李世民则悠哉悠哉的躺在摇椅上喝着茶,等李承乾处理完一件政务,苏宁就递给皇帝扫一眼。 没什么问题便直接下派给内阁。 李承乾也的确手段了得,一天的时间,经他手处理的政务,李世民就没有不满意的。 所以,等到第二天的时候,李承乾再次被叫到两仪殿,但这一次,皇帝却并未露面,唯有孤零零的一堆政务等着他。 自此,李承乾便莫名其妙的提前开始体验起了皇帝的生活。 每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这等滋味,可真的是痛并快乐着呀。 正文 341章:灵枢入京 鸟语蝉鸣,夜风微凉。 入夜,两仪殿。 盛夏的晚风顺着敞开的殿门,抚平了李承乾烦躁的内心。 皇帝这活不好干啊! 半个月来,天一亮就起床,在洗漱用膳完事之后,便直奔两仪殿,一直待到傍晚,在筋疲力竭的回东宫。 996社畜也不过如此。 李承乾可谓是累得要死。 反观李世民,倒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刚开始那几天,他偶尔还会来两仪殿看看,但渐渐的,这位父皇就在未露过面。 彻底将政务都丢给李承乾之后,他每天就陪着长孙在后宫赏花玩乐,过着已经许久未有过的二人生活。 李承乾憔悴了许多,但长孙的气色却好了很多。 谁都以为皇后这是渐渐好转了,但孙思邈的眉头却越来越沉重。 按他的说法,长孙现在已经是油尽灯枯。 虽然面色现在看起来好了许多。 但其实,只是油灯里残存的最后一丝灯油在勉强发光罢了。 这个消息暂时只有李承乾知道。 这让他心里很不好受。 甚至都无心在理政。 明日李渊灵枢就要进京,按规矩,朝廷要罢朝十五日,以哀上皇。 所以今日的政务跟前两天比起来,少了许多。 但李承乾却一直处理到了天黑都还没有处理完。 心神不宁的他最终叫来了刘枕,而后便将一些不太重要的政务推给了他。 刘枕的到来,既给他分担了工作量也给他做了伴。 李承乾的效率这才渐渐高了起来。 没用多长时间,摆在他面前的公函,便全都送去了内阁。 看了眼专心致志的刘枕后,李承乾便学着李世民,躺在摇椅上复核起了他所处理的公函。 虽然交给刘枕的,都是些芝麻般大小的事情。 但李承乾也不敢大意,每一封公函,他都复核的很仔细。 刘枕这小子,虽然没正儿八经接触过政事,但的确是个聪明人。 大部分的事情,他处理的都很恰当,有几件处理方式不太妥当的,李承乾也都改正了过来。 这小子多加历练一番,以后也是名臣之姿。 政务都处理完之后,李承乾便直接回了东宫,此时的东宫,已经素缟连天。 不仅是东宫,整个皇宫,整个长安城,皆是一片素缟。 看着被风轻轻吹动的魂蟠,李承乾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 翌日。 在太阳刚刚升起的那一刻,长安城便钟响连天。 不论是宫里的报时钟,还是各寺庙的铜钟,皆敲的震天响。 李承乾今日起的比往日还要早。 一番收拾过后,他便换上孝服,跟着李世民和一大帮人一起侯在了东城门,静迎灵枢的到来。 刚刚开心了没几天的皇帝,此刻又是一脸哀容。 从李世民通红的眼睛可以看出,他应是一夜未眠。 李承暗叹一口气。 应该也就是这两天,就能接到蜀中的消息了,到时,又会发生什么呢? 李承乾失神了许久,直到耳边突然响起了哭嚎声之后,他才停止了胡思乱想。 睹目思人.. 失去亲人最痛苦的,就是当你看到一些细微之物的时候,脑子里立马会想起以前的过往。 比如用过的碗筷,比如吃剩的饭菜... 比如,李渊的龙袍。 虽然棺椁已经盖棺,但李世民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念记李渊的龙袍,皇帝陛下脑子里就出现了父亲身穿龙袍时的所有画面。 穿着龙袍训斥他,穿着龙袍安慰他,穿着龙袍笑呵呵的看着他.... 这些记忆,迅速击溃了李世民的心态。 皇帝不顾礼制,不顾面子,突然攀爬上了特制的灵车,而后抱着棺椁就悲愤的大嚎了起来。 那等哭声,可谓是闻者落泪见者心哀。 跪在城门两侧的一众官员和皇子,都纷纷跟着哭了起来。 他们一个个嚎的非常的起兴。 反倒是李承乾,只是双眼泛红,既未哭也未嚎。 一众人哭了许久之后,眼瞅着皇帝都快要哭晕过去了,这才急忙上前,将李世民拉下了灵车。 一别十载,再回长安,却是人去衣回。 当初离开长安之时,李渊可能从没这么想过吧。 看着缓缓穿过城门的灵州,李承乾终是也落起了泪。 长安满城缟素,百姓人皆麻衣,跪立于朱雀大街两侧,叩迎上皇遗灵。 就犹如当初他率军进入长安,百姓立于道路两侧,热烈欢迎王师入城之时一般。 一切,终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灵堂,布置在了大安宫。 这还是当初李渊特地为李世民修建的寝宫。 大安宫内外跪满了人。 所有人都放开了嗓子哭嚎,哭的李承乾脑瓜子嗡嗡作响。 李世民这时候倒是不哭了,只是跟傻了一般,呆呆的看着装着衣冠的棺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长孙,在李渊灵枢入城的时候,就因为过度哀伤,直接晕了过去。 一边是母后晕厥,一边是这群人虚情假意的哭嚎。 李承乾这心里,突然就升起了一股火,突然就很是烦躁... 此刻,他真想站起来,令所有人都闭上嘴。 但终究只是想想罢了。 这一刻,李承乾突然有了种深深的无力感。 生死不由人.. 不信神佛的李承乾,心里默默拜起了神佛,同时,捎带脚的还祭拜起了李渊,让他在天之灵能够多多保佑长孙。 不论是出于情感还是出于私心,他都不想让长孙出事。 于情,李承乾希望这位母后能长命百岁。 于私,这么多年来,他在灵州做了不少逾制的事情,李世民之所以充耳不闻,就是因为有长孙在其中调和。 历史上,正是在长孙皇后崩逝之后,李承乾和李世民这父子二人的关系就迅速降到了冰点,如果长孙没有早逝的话,那李承乾应该都不会走上造反那一条路。 李世民是个性情极其复杂矛盾的人,用俗话说,他就是个性子拧巴的人。 他表达爱的方式,就是对你报以各种严苛的要求,充斥着十足的掌控欲。 可想而见,要是没了长孙在一旁吹枕边风调和,那李承乾和李世民的关系,会比历史上变得还的僵硬。 他们二人身后都有一批人,一旦到了那个时候,之后会发生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李承乾胡思乱想之际,苏宁急匆匆进来,对着李世民一番耳语过后,皇帝猛然站起,而后猛的看向了李承乾。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犹如要吃人的老虎一般,李承乾立马一激灵。 正文 342章:暴怒 李世明除了是皇帝之外,还是一员悍将。 那也是从尸山血海闯出来的人。 暴怒之下,他的眼神仿佛真的能杀人一般,李承乾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既是不敢,也是怕。 能让皇帝从悲伤至极立马变得暴怒异常的,也只有是蜀中来的消息了。 李世民十六解雁门之围救杨广,十八岁起兵征战天下,这样的人中龙凤,眼神是毒辣的。 哪怕就是神色中的一丝波澜,他也能看出许多东西。 所以,李承乾紧紧低着头,目光,就放在燃烧黄纸的火盆上。 他猜得没错,苏宁禀告的,正是蜀中之事。 蜀王府满门上下几百口人,逃过一劫的只有李泰和武则天。 身为一个闲散王爷,谁会对他下此毒手? 李世民下意识的就怀疑起了李承乾。 以前,他挑逗李泰争过,那几年,李承乾只能蜷缩在东宫。 他对李泰出手,有动机。 灵州军士精悍,他也有这能力。 短短几息,李世民心中闪过百般念头。 越琢磨,便越觉得李承乾的嫌疑最大。 但是,他随即又想起了苏宁禀告的后半段。 益州刺史以及一众主要官员,也纷纷被刺身亡。 李承乾杀李泰有理由,但没理由杀这么多的官员。 想到这,皇帝突然松了一口气。 而后又突然变得更加的暴怒。 “好胆,好胆....” 随着皇帝的怒吼声响起,一众人纷纷停止了哭泣。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这时的李世民,仿佛随时都会杀人一般。 殿中之人,战战兢兢的将头埋在衣袖中,抬也不敢抬。 李承乾的心也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他本来也想当个透明人,但觉得又不妥,随即起身问道:“父皇,出了何事?” 儿子呆萌的眼神中皆是不解之色,这让李世民心中大定的同时,反倒更加的暴怒。 气昏了头的皇帝也不跟李承乾多说什么,转身就往殿外走去。 出了大安宫之后,小风这么一吹,李世民也冷静了一二,随即,又令苏宁去将李承乾叫出来。 左右不过十几息的时间,等李承乾出来之后,李世民已经不见了踪影。 李承乾暂时松了一口气,而后便故作不知的问起了苏宁到底发生了何事。 苏宁当即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讲了出来。 听到李泰没死,李承乾的脸阴沉的能滴出水。 之前,他还想着李泰能逃过一劫最好,但现在,当李泰真的逃过一劫之后,他的心里又是满满的不甘。 这个狗东西,可真是命大啊! 李承乾突然间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这让一旁的苏宁先是一愣,而后又感动了起来。 当初在长安的时候,李泰得宠日盛,平日或多或少没少得罪李承乾。 原以为太子对着胞弟应该多有怨恨。 结果没曾想,现在听闻胞弟被袭,李承乾立马一副恨不得生食贼人血肉的模样。 太子是个好人啊! 给李承乾发了个好人卡的苏宁,引着他为往内阁赶去。 等他到的时候,内阁的气氛十分压抑,空气中仿佛都带着一股刺骨的冷意。 看着面色阴沉的李承乾,不论是李世民还是内阁这几人,也都没有多想,毕竟他们,也是一脸寒霜。 “父皇,青雀如何了?”李承乾前脚跨进门,后脚就连忙问道。 能对李泰这么关心,李世民心里很满意,兄友弟恭,这才是他的好儿子。 “青雀无大碍,此刻正往长安赶来,只能可怜了朕那刚刚出世的孙儿了..”李世民说着说着,就暴躁的一拳打在了桌子上。 哐当一声,惊得内阁这几人匆匆起身行礼,耷拉着脑袋不敢多言。 李承乾也连忙躬身行礼,过了几息,等李世民又冷静了一点之后,他拐弯抹角问道:“何人如此大胆,可有生擒到贼人?” “没有!”提到这,皇帝后槽牙咬的梆梆作响:“据蜀中回报,这些逆贼出手狠辣,根本不在乎性命,哪怕就是有几个受了重伤被活捉的,在苏醒之后,也是纷纷自尽。” 听到这话,李承乾也是恨的腮帮子发痒。 这番作态,让李世民彻底打消了对李承乾的怀疑。 而长孙无忌,则对李承乾现在这副念弟心切的模样心里十分的疑惑。 这位太子,什么时候这么大度了? 总感觉有一丝不对劲啊... 长孙无忌倒是也未怀疑李承乾,毕竟他和李泰分开这么多年了,没道理突然对李泰出手,并且还采用这么高调的方式。 这不科学.. 这事和李承乾无关,那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呢? 先是李渊被毒杀,后是武士彟全家被刺,现在更夸张,不仅蜀中主要官员同一时间皆被刺身亡,蜀王府更是基本上被灭了门。 如果这些事都是一人所为的话。 那藏在阴影里的这人,不仅胆大包天,手眼也同样通天啊。 能有这么大的手笔,着实令人生畏。 公房内,格外的寂静。 一番瞎捉摸之后,李世民拍桌而起怒道:“此事务必要查个水落水出,不然,天下定将人心震动,无忌温彦博,你二人即刻在朝中各部挑选精干人手,即刻前往益州,一定要将幕后这些臭虫给朕揪出来。” “不将这些人千刀万剐,难泄朕心头之恨,这些畜生,朕要夷他们九族.....” 李世民咬着牙破口大骂,李承乾听到脑袋一缩。 而长孙无忌和温彦博,则心里一苦。 皇帝上下嘴皮子一碰,说的简单。 但这事,那那么好查啊。 那些刺客一门心思寻死,说明他们皆是死士,能豢养这么多的死士,那能是简单人吗? 让他们这时候去益州,这不是为难人嘛。 温彦博和长孙无忌有口难言。 皇帝如今盛怒当头,二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嗡嗡的应了一声。 真当他们暗叹倒霉的时候,李承乾站了出来。 “父皇,依儿臣看,想查清此事,也没那么困难。” 李承乾轻飘飘的一句话,令诸人一愣。 见好大儿貌似有不一样的看法,李世民连忙追问道:“高明此话何意?” 房玄龄几人此刻也是一副洗耳恭听之色。 这等没头没尾无比棘手的事情,太子居然说想查清楚此事并不困难。 他们倒要听听李承乾到底有何高见。 正文 343章:请辞 “父皇。”李承乾躬身道:“一次能杀这么多人,那这暗处的贼子决然不在少数。” “人不是老鼠,不是说随便找个洞想躲就能躲起来的。” “既然事发成都,不如戒严整个益州,令各州县巡防营和巡警挨家挨户盘查本地之人。” “凡藏有刀剑者,多严加详查。” “同时,令安南军下散至各州县,清扫各地匪患,在益州境内,如若暗中真有一股逆贼,那决然能使他们无处遁形。” “其次,再派出精锐人手前往成都,从被刺之人挨个查起,灵州镇抚司精于查案,儿臣愿派人前往蜀中协助查探此事。” 李承乾说完之后,公房内寂静无声。 李世民和内阁这几人一脸深思。 这计划不错。 大规模排查,可以摸清各府县的情况,入山剿匪,可以防止贼子藏身野外。 同时,李承乾还愿意派镇抚司协助。 这么多年来,对于灵州镇抚司,朝廷也多有了解。 这个部门是专门负责查探灵州境内大案要案的。 李渊被刺,就是镇抚司先行发觉,有他们协助,事半功倍。 但是,李承乾怎么这么好心? 长孙无忌扫了眼面色平淡的太子,心里一通瞎捉摸。 其他人倒是没有像他这般多心眼,房玄龄认真权衡了一番后,建议道:“殿下此策可行,不如在各州皆进行大规模排查,同时布告天下,凡能提供线索者,皆厚赏....” 房玄龄行事的确周全,在天下各州县同步排查,的确更容易抓到人。 李世民听得频频点头,而后也说起了自己的看法。 随着皇帝一开口,余下几人也都商讨了起来。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这几人你一言我一嘴,围绕着李承乾的建议,渐渐制定出了一个完善详细的计划。 长孙无忌和温彦博不用去蜀中了,他们坐镇长安,协助房玄龄负责对天下各州县进行大搜查一事。 而枢密院也配合内阁,在各地进行一场集中剿匪行动。 至于蜀地的事情,则由刑部尚书崔康领衔,带精干人手,前往成都督查此事。 自推行新政以后,刑部经过数次调整,现在只专门掌管刑罚之事,作为刑部尚书,崔康的地位可谓是下降了好几个层次。 如今能作为钦差前往成都,他倒是格外兴奋,接到令之后,便即刻开始挑选人手,大有一副誓要查个水落石出的架势。 如今正是国丧期间,李世民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看来,蜀中之事的确是彻底激怒皇帝了。 朝中因为蜀地之事纷纷扰扰,民间对此也是议论纷纷。 幕后黑手李承乾,却两耳不闻窗外事,每天就老老实实的睡觉守灵,没表露出一丝异样。 两点一线的生活,重复了十五日之后,李渊灵枢正式安葬于献陵。 在国丧这半个月间,枢密院和内阁都已做好了准备,随着丧事的结束,大唐各地立马开始鸡飞狗跳纷扰不断。 装样子要装全套,李承乾为了配合朝廷,随即也传令灵州,在全州境内开展大搜查。 而他,也以这个借口,向李世民请辞,准备返回灵州。 看着前来告辞的儿子,皇帝眼中满满的不舍。 如今长孙的情况不太好,不论是太医还是孙思邈,现在都是束手无策。 这让李世民很绝望。 虽然见惯了生死,但在面对至亲之人的时候,李世民这心还是跟千刀万剐般的疼。 而随着长孙病倒,李世民才猛然间发觉,他好像没怎么正儿八经的陪伴过长孙。 在太原时,他一心一意忙着准备起兵反隋。 入了长安后,一年四季又总是在到处征战。 而当了皇帝以后,更是成日政务缠身。 零零散散空下来的时间中,他又流连与诸嫔妃之间。 一年中跟长孙待在一起的时间,还没有跟房玄龄他们多。 他的观音婢从始至终毫无怨言。 一直默默守候在他的身后。 不论他要做什么,长孙总是一心一意的支持他。 成功了,长孙恭喜他,失败了,长孙安慰他...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李世民突然幡然醒悟。 他想要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寸步不离的陪着长孙。 而如今李承乾这么一走,就没人替他处理政务了。 身为皇帝,万事必以天下先。 李世民长叹一口气,嘱咐道:“一路上小心,到灵州后来个信,平日里也要多多小心,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免得让那群逆贼钻了空子...” 李承乾静静的听着李世民喋喋不休,皇帝这一刻的柔情,很单纯。 看着李世民,想着昏睡在床榻上的长孙,李承乾心一软,改了主意道:“父皇放心,儿臣一定注意,回灵州待几日之后,儿臣在回长安来..” 听到这话,李世民神色立马一喜,但嘴上却道:“这一路六七百里,来回奔波多有不便,若是有事的话,不回来就不回来吧,要是你母后有什么事,我立刻派人通传你,可怜你母后...” 说着说着,皇帝的眼泪又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一面铁血无情,一面又爱哭哭啼啼.. 人性之复杂,在李世民的身上演绎的淋漓尽致。 李承乾心里摇摇头:“无妨,如今灵州至长安修了直道,快马加鞭左右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儿臣回去看一看,便立马回来。” 李世民抹了把眼泪,随即又唠叨了两句。 李承乾耐着性子听完之后,便直奔后宫,去向长孙请辞。 自从李渊灵枢入京长孙病倒之后,皇后的情况便一天不如一天。 之前白天大部分的时间还能醒着,但现在,长孙白日又开始陷入了昏睡。 昏睡中的母后眼眶塌陷,面色苍白,嘴唇都无一丝血色... 李承乾看着看着就情不自禁的落起了泪。 在床边静静坐了一阵之后,起身跪在地上,一板一眼的行着大礼。 不知是他磕头的声音太大,还是长孙感受到了什么,竟突然醒了过来。 看着正在行礼的儿子,眼角立马落下了泪水。 “儿啊,快起来...” 听到虚弱的声音,李承乾连忙跪倒了床边,看着长孙通红的双眼,辞别的话都到嘴边了,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正文 344章:可怜天下父母心 瞅着李承乾垂头丧气欲言又止的样子,长孙微微一笑道:“可是要回灵州了?” 沉默一二,李承乾点了点头。 长孙眼中闪过一丝不舍,而后如李世民一般,也是一通嘱咐。 李承乾跪在床边安静的听着。 七零八碎的说了许多之后,长孙突然道:“熙月也快生了吧?” “是,还有两个多月。” 长孙一笑,而后抓着李承乾的手道:“你性子执拗,跟你父皇一样,以后为人父了,要柔软一点....” 长孙借着这个话头,隐隐点着李世民吃软不吃硬,让他以后在面对李世民的时候,做事说话要柔软一些。 李承乾自然听得出画外音,乖巧的点了点头。 长孙仿佛心中卸下了一副重担一般,长舒一口气道:“你能明白就好,儿啊,皇家首论君臣,你父皇是皇帝,以后做事万万要小心谨慎。” “母后放心,孩儿懂。”李承乾红着眼回道。 看着李承乾,长孙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摸着他的头道:“如今你和青雀都有孩儿了,母后也放心了,也不知青雀何时能回来....” “青雀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不日就到,母后在耐心等几日。” 长孙如今还不知蜀中之事。 提到李泰,她又是一番感慨,而后,突然侧身紧紧抓住李承乾的手道:“儿啊,娘知道你跟青雀有隙,娘也知道青雀不是个安分的人。” “但他终究是你一母胞弟,以后他若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长兄如父,你该打骂就打骂,该责罚就责罚。” “但千万可别伤他性命,娘是将死之人了,这算是娘求你的最后一件事了,若是你们兄弟二人跟你父皇和你大伯一般,娘就是死了也不安心。” 看着长孙眼含热泪,一脸祈求之色,李承乾沉默了。 君子重诺.. 他虽有万般不堪,但承诺了什么,李承乾便一定会恪守铭心。 他和李泰现在已经持刀见血了。 这梁子已经不单单只是夺嫡之争了。 如今李泰逃过了一劫,那李承乾也就不会再派人刺杀他。 可想而见,以后李泰绝然会跟他死磕。 如此一来,李泰不仅会得罪他,还会得罪灵州之人。 等到了那一天,就算李承乾不想杀李泰,那手下的人也会逼着他杀了李泰。 作为一个利益团体的领导人,有时候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的。 但如今,长孙已经行之将木,李承乾既不愿欺骗她,也没法拒绝她,要不然,长孙怕是都会死不瞑目。 罢了罢了.... 就当报这么多年长孙对他的恩德了。 “母后放心,孩儿定然不行那手足相残之事。” 李承乾的话很平淡,但长孙却很心安。 知子莫若母。 李承乾的性子她知道,既然答应了,那就会恪守。 “后宫自古便纷扰不断,娘走之后,若是可以,你就将雉奴和兕子还有你那牙牙学语的幼妹都带去灵州吧。” “娘就将他们托付给你了,后宫不可一日无主,你父皇总会另立皇后的,娘怕他们以后在宫中会受欺凌。” 可怜天下父母心,李承乾听得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母后放心,孩儿一定照顾好他们。” 长孙含笑的点点头,而后又哽咽的对着李承乾道:“儿啊,委屈你了。” 李承乾后退两步,跪地埋头,掩藏泪水道:“母后安心静养,儿臣过几日再回长安探望母后。” 此话说完,李承乾便头也不会的起身就走。 出了殿门之后,再也强忍不住,瞬间挥泪如雨。 周遭的宫女太监纷纷跪地不敢抬头。 卧榻上的长孙看到殿门口的人都跪下之后,泪水也打湿了被枕。 辞别长孙之后,李承乾与午后启程返回灵州。 知晓他出城之后,百官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是一番咒骂。 现在朝中的风向,让长孙无忌很满意。 崔康在出发前往蜀中之间,还建议乘此机会,串联朝臣对灵州发难。 但长孙无忌却直接拒绝。 现在对灵州犯难,不管是政策上的打压,还是用另外的手段,李世民都不会答应的。 他太了解李世民了。 皇帝是个性情中人,先是李渊驾崩,如今长孙又卧病在床。 在这种时候,李世民对家里人是非常看重的,这时候若是出招,李世民只会站在父亲的角度考虑问题,不会站在皇帝的角度。 所以他决然不会允许任何人对付李承乾,这个时候要是跳出来搞李承乾,那就是在找死。 皇帝现在正一肚子火没出发呢。 等过了这一茬之后,李世民就会渐渐开始以皇帝的身份处理事情,从那个时候开始,才是见真章的时候。 长孙无忌现在有点飘飘然,觉得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种看透天下事的感觉,很好,很让人享受。 而儿子长孙冲,却对现在父亲的状况十分忧虑。 俗话说,身在局中不知局。 有些事情,长孙无忌看不透,看不明,不想看。 他如今,两只脚已经踩进沼泽之中了,却还不自知,仍在上蹿下跳的折腾。 殊不知,陷在沼泽之中,挣扎的越激烈,便被吞噬的越快。 ..... 长安城西五十里,居德乡。 此地临近阿房宫旧址,境内有一矮山,山上有一亭,此亭名为望宫亭。 立于此山,登亭遥望,还可观秦宫之遗威。 解川,便在此亭恭候着李承乾。 阿房宫随着秦帝国灰飞烟灭,但此刻,解川仿佛却还能看到那座巍巍宫殿。 看着看着,他便失了神,思绪飘向了灵州。 当初,他只是一小吏,家中老母卧病在床数年,药钱很贵,以一个小吏的俸禄,根本无以为继。 所以,解川吃拿卡要,但渐渐的,这些手段也捞不到足够的药钱了。 于是,解川便将主意打在了府库公款上。 亏空数年,直到当初李承乾第一次巡视灵州之时,他才事发。 原以为死路一条。 但没想到李承乾不仅自掏腰包补上了亏空,还令太医给他母亲看病,待他母亲走后,又对他委以重任。 宽恕之恩,救母之恩,知遇之恩.... 李承乾的恩惠,这一辈子都还不上。 解川胡思乱想之际,身上忽然传来一声音:“在看何物如此入迷。” 这声音很熟悉,很亲切。 解川两眼微红,转身跪地道:“臣,参见殿下。” 正文 346章:长孙皇后 秋去冬来。 李承乾在灵州和长安之间来回跑。 随着天气的转冷,长孙的病情更加严重,而姜熙月也到了临盆的时候。 原本他今日就要再次返回长安的,但太医说,太子妃两日之内,应该就要生了。 李承乾一琢磨,索性就在等两天。 耽搁的两日的功夫,长孙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 他计划的很好,但天不遂人愿。 这几个月来,大唐各地历经一番纷扰,除了抓住大量的罪徒之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逆贼。 而前往蜀中的崔康,在镇抚司的协助下,将益州诸人查了个底朝天,也没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查不出眉目,再加上这几个月来也都没有再出事。 所以最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后人将益州之事,和李渊武士彟被刺案,称为国朝三奇案,留下了一个千古谜团。 事虽然没查清楚,但最后却落到了长孙的耳朵里。 知晓李泰遭了这么一个大难,而后又在半路病倒,长孙顿时心急如焚,这病情随之便立马加重。 短短两日的功夫,人就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宫里内外,许多人都已经开始琢磨皇后身后事了。 在长孙病情加重之后,李世民便整日侯在床前。 皇帝的眼睛,已经哭肿。 但不论他怎么叫,怎么唤,长孙都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李世民很绝望。 不论是太医还是道士和尚,他能想的办法都想了。 甚至前日,李世民还不顾朝臣反对,下令大赦天下。 以此希望能为皇后祈福,但终究都是无用功。 看着昏迷中的长孙,李世民握住她的手,又是一番痛哭流涕。 哭着哭着,忽然发觉手中干瘪的纤纤玉手动了一下,李世民连忙看向了长孙。 他的观音婢,终于是醒了。 李世民立马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眼神浑浊的长孙,看着李世明勉力一笑道:“陛下见惯生死,有何悲已。” 听到这话,皇帝的眼泪又唰唰唰的流了下来。 长孙握住他的手,随即又念叨起了膝下诸子。 在说到李承乾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皇帝以后对长子多多包容。 李世明这时候那还顾得上其他,长孙说什么他就应了什么。 哪怕就是提及让年幼的李治和李明达,以及还在襁褓之中的李雨竹跟着李承乾去灵州,皇帝也是想都没想就直接应了下来。 长孙说了很多,但也未说多长时间,便又昏睡了过去。 这一昏,便昏迷了整整两天两夜。 宫里的氛围,随即压抑到了极致。 而在灵州,都督府的气压也低到了冰点。 听着屋内传出的惨叫声,李承乾急的满头大汗暴躁异常。 以往和善的都督,现在仿佛随时都会杀人一般。 都督府内的众人,害怕的大气都不敢喘。 在之前从长安回来的时候,李承乾将孙思邈的高徒张子风带回了灵州。 张子风在医学一道上颇有天赋,孙思邈甚至经常对他人说:毕生所学,皆授子风。 能得到这般夸奖,足以看出张子风不凡了。 但面对难产的姜熙月,不凡的张子风现在也是束手无策。 “殿下..” 张子风满头大汗的从屋内跑了出来,李承乾上前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催问道:“如何了?” “殿下该用的办法都用了,但依旧不行。”张子风咬着牙忍痛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开腹取子。” 一个剖腹产,张子风硬是说的恐怖无比。 李承乾听完,立马松开了他的胳膊,失神的后退了两步。 他倒不是被张子风的话吓到了,毕竟只是个剖腹产嘛,后世那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但后世习以为常的事情,在如今这个时候,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张子风这些人,才研究外科没几年,他们到底几斤几两靠不靠谱,还另说呢。 况且如今连个无菌器械无菌场地都没有。 开膛破肚一旦感染,没有抗生素,那根本没活的希望。 李承乾很犹豫。 听着太子妃再次响起的惨叫声,张子风急忙道:“殿下放心,此术我们也做过几次了,有六成的成功率,现在娘娘的情况不好,若是在拖下去,怕是....” 他这一催,李承乾心里更急了。 以往杀伐果断的太子,现在却犹豫不决。 啊.. 随着一声惨叫,李承乾狠下心道:“按你说的办,将屋中无关之人全都清出来,切忌要注意消毒,不管是人还是屋子里东西,都要认真消杀。” “殿下放心,这些我们都懂。” 张子风说完之后便立马进了屋。 屋中的接生婆和宫女很快被清退了出来。 而后一罐罐特殊提炼的酒精送进了屋内。 没多久之后,屋内便没了动静。 应该是已经给姜熙月喂食了麻沸散。 李承乾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 长安,皇宫。 昏迷两天后,长孙终于醒了,并且还是精神奕奕的。 犹如突然间大病初愈一般。 对于皇后的这副变化,却无一人有欣喜之色。 众人或真或假皆是一脸哀伤之色,李世民更是痛哭的不能自已。 长孙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看着跪在床前痛哭流涕的三个儿女,一边尽力笑着,一边仔仔细细的嘱咐着他们。 嘱咐完儿女之后,她再一次的嘱咐起了李世民。 但话里话外,仍旧还是放心不下她这几个孩子。 特别是说到李泰的时候,长孙死死抓住李世民的手,万般嘱咐:“陛下,万万不可对青雀太过宠爱,免的他起不该有的心思,若是他和高明重演玄武门之事,臣妾死了也不安心。” 要隔往日,有人敢跟李世民说这话,哪怕是长孙,李世民绝然也会暴躁如雷。 但现在,皇帝只是哭哭啼啼的点着头。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长孙又无力躺在了床上,泪水蒙蒙的看着殿门的方向。 不能最后看一眼李承乾和李泰,长孙很失望,很难过,很不舍。 清澈的眼泪顺着眼角悄然滑落。 长孙渐渐闭上了眼睛。 “观音婢..” 随着皇帝的一声悲吼,立政殿内诸人纷纷号啕大哭。 贞观九年末,一代贤后崩逝立政殿。 .... 哇.. 母去子来。 随着一声婴儿的响亮啼哭,阴霾的都督府,雨过天晴。 正文 347章:万事休矣 刚出生的婴儿很丑。 李承乾看着怀中的这个小东西,忍不住皱眉闪过一丝嫌弃之色。 苏醒过来的姜熙月见李承乾这副样子,当即就沙哑着嗓子怒声道:“给我放下!” 虽然声音小,但话中的怒气却是满满当当。 李承乾一愣,随即,怀中的小人也哇哇大哭了起来。 幼儿啼哭刺耳,爱妻横眉竖眼,李承乾顿感头大,连忙就孩子放在了姜熙月枕边。 说来也怪,他这一放下,这小东西立马就不哭了。 李承乾以前养过狗。 刚出生的狗崽子被人拿起来之后,就会乱叫不止,放到母狗身边后,就会停止嘶叫。 据说,这是因为小狗崽子在肚子里的时候会记下母狗的味道,在出生之后,根据记忆中的味道,来辨别谁是自己的母亲。 难不成,这小东西也跟狗崽子一样,会寻味辨人? 看着安静下来的幼子,李承乾又忍不住想抱起来玩弄一番。 但看着姜熙月的眼神,他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生完孩子的女人,情绪最为不稳,还是不要轻易招惹为好。 李承乾局促的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妻儿,心里一阵暖流流过。 因为姜熙月是剖腹产,这年月除了酒精之外,没有什么消毒的东西。 为了防止术后感染,除了张子风等几个医学院之人,以及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经过消毒的胡女官外,屋中并未有其他人。 李承乾也不敢多待,待姜熙月睡着之后,他就去了书房。 原本打算等孩子出生之后,他就即刻前往长安的,但如今,姜熙月挨了一刀,李承乾放心不下,决定再多待两日。 躺在书房的小床上,听着火炉内的竹炭啪啪作响,李承乾却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难过之意。 仿佛,有千斤巨石压在心口一般。 这种感觉有过一次。 当初刚刚来到大唐的时候,可能是水土不服,也可能是灵魂和肉体排斥,那半年间,李承乾总是魂不守舍,总有种窒息的感觉。 李世民因此寻遍名医。 但不论是名医,还是修行深厚的和尚道士,都对李承乾束手无策。 直到最后,在临近玄武门事变前的那几天,他夜夜做梦梦到李承道他们。 李承乾这才明了。 原主和李承道这位堂哥的关系很好,从小玩到大,哪怕就是李世民和李建成最后越抖越激烈,这一对堂兄弟也没有受到影响。 他去东宫,李建成对这侄子总是笑脸相迎,李承道来秦王府,李世民也是关怀有加。 所以,在玄武门事变之后,李承乾一番斡旋,救下了李承道他们。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感觉灵魂和肉身彻底相融,再无一丝窒息的感觉。 而现在,这种窒息的感觉又突然来了。 李承乾都不敢在床上躺着,只要一躺下,仿佛就如即将溺亡一般。 这种感觉很不妙,他立马联想到了长孙。 看着屋外的大雪,心里更加的压抑了起来。 李承乾就这样呆呆的欣赏了一夜的雪景。 一夜未眠的他,在太阳升起之后,心里的窒息感才渐渐消失。 心一松,人也就乏了。 躺在床上刚想睡觉之时,朴二郎突然将秘书监事务处的尹朝达领了进来。 事务处专门负责传达李承乾的命令,以及接收从长安来的情报。 尹朝达的脸色很不好,手中的信封也是红色印鉴。 红色,代表着绝密,并且还是从长安来。 李承乾身形一晃,面色一白,差点没摔倒在地。 尹朝达见此,跪地高举信封道:“殿下,解川急报,皇后娘娘,昨日晚时,崩逝立政殿。” 当答案真正揭晓之后,李承乾直接瘫坐在地,大口的喘着气。 脑中立马出现了长孙的音容样貌。 这些年来,长孙对他的好全都涌上了心头。 眼泪控制不住的从眼眶涌出。 朴二郎跪地扶着李承乾,同样眼泪汪汪道:“殿下...” 他想安慰自家殿下,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承乾颤抖着接过信封扫了一眼,悲愤之下,竟一时晕了过去。 都督府顿时鸡飞狗跳。 要不是张子风拼命阻拦,姜熙月非要跑来书房。 周方三人和军机部诸人,得到信之后匆匆赶来了都督府。 这么多年来,灵州上上下下皆遵李承乾之令。 所有人,在太子这艘船上已经下不去了。 李承乾若是出了什么事,那这艘船立马就会沉。 船要是沉了,他们这些船上的人,自然也断无活路。 所有人急的跳脚。 哪怕张子风拍着胸脯保证,李承乾只是太过劳累,一时悲愤之下才晕了过去,并无大碍。 但这些人,依旧急的跳脚。 越来越多的官员聚到了都督府。 百姓知道消息之后,不顾大雪,带着各种祈福之物,聚在了都督府门外。 大雪之下的灵州城,一时之间十分的压抑。 到了晚上之后,都督府外,已经被长明灯所包围。 所有人都在祈祷。 老天爷可能也正是被他们的祈祷所感动,在深夜之时,让李承乾苏醒了过来。 屋内暗沉,窗外依旧飘着雪。 他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个梦,但在看到朴二郎透红的双眼之后,李承乾一人独坐许久。 而后,默默起身走出了书房。 书房外,一众官员冻得面红耳赤。 只要有点身份的,基本上都来了。 在看到都督出来之后,这些人齐松了一口气。 “汝等安心回去吧,孤准备即刻返回长安,按规矩,孤要为母后守孝三月,在孤离开的这一段时间,万事皆由政务监负责处理。” 礼制应当如此,众人也没什么好说的,行了一礼之后,纷纷散去。 府外的百姓看到一众官老爷出来之后,一阵欢呼,而后才安心散去。 李承乾留下了周方三人和军机部诸人,对他们一番详细的嘱咐之后,又独留下万朝均私授机宜。 将正事都安置妥当之后,李承乾又转至后院,隔着玻璃嘱咐了一番姜熙月。 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 觉得没什么疏漏之后,李承乾冒着风雪,连夜赶往了长安。 连下数日暴雪,这个路并不好走。 原本也就两三天的路。李承乾硬生生的走了半个月。 等他到长安的时候,万事休已,长孙已经封棺钉钉。 正文 348章:久别重逢 长安,同样大雪连连。 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孤零零的灯光,飞舞的雪花,飘曳的魂蟠.. 这座当世大城,现在格外的寂寥。 在路上的时候,李承乾心急如焚,恨不得直接飞到长安来。 但当现在漫步在朱雀大街上后,这心,突然又静了下来。 如欣赏雪景一般,慢悠悠的往宫里走去。 乐宝晋等人拉开几米远的距离,跟在李承乾的身后。 看着迎着风雪缓慢前行的都督,一众人皆沉默不言。 哪怕走的很慢,但朱雀大街不足五里,走的再慢,终有到之时。 待到承天门之时,头发大氅,皆沾满了雪花。 奉李世民之命,在此处等候李承乾的吴王李恪,看着数年未见骑着高头大马的大兄,下意识的面色一喜,而后又觉得不妥,连忙换上了一副哀荣。 “臣弟,见过太子殿下。” 待李承乾骑马行至身旁时,李恪躬身行礼。 当初离京之时,李恪才是个刚刚受封吴王的小屁孩,如今,他也是个半大小子了。 李承乾暗叹一口气,感叹物是人为之时,跳下马扶着李恪的胳膊道:“你我兄弟,如此见外作甚。” 听到这话,李恪心中一暖。 他对这位大兄的印象是很好的。 当初在长安的时候,一众兄弟姐妹没人跟他玩,只有李承乾带着他。 李恪对此很感激。 虽然已经分别数年,但这个大兄,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儿时大哥。 “见过大兄。”李恪重新行礼道。 李承乾勉强一笑,拉着他一起并肩而行,往宫里走去。 李恪贞观四年受封吴王,贞观七年离京就藩。 除了几个嫡子之外,李世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样貌秉性都极为像自己的三子。 李泰以嫡子之尊,封蜀王,辖蜀中三十六州。 而李恪丝毫不弱于他,吴地三十一州,皆属他归辖。 这么多年来,这位三弟变了许多,但这性子依旧醇厚。 李承乾嘘寒问暖,问了他许多事。 单纯的兄弟之情,令李恪对李承乾更是亲近了几分。 两人说着说着,便说到了长孙的身上。 李恪回京,本来是为李渊守孝的,结果没曾想,祖父没赶上,却刚好赶上了皇后。 造化如此弄人。 这让这位吴王恪,也是颇为感慨道:“大兄看开点,生死皆乃天道...” 听着李恪的安慰,李承乾苦涩一笑,问道:“李泰可回来了?” 李泰七日前回京,在长孙灵枢前哭晕数次,想到他那副哭天摸地的模样,李恪叹口气道:“回来了,二哥..” 刚说到这,李承乾突然驻足,皱着眉头道:“他比你小,乃是你四弟,儿时幼言,怎可还当真。” 李恪和李泰只相差几个月,当初,李承乾身为大哥,这些弟弟妹妹总是都跟在他的屁股后面玩耍。 这让李泰觉得很威风。 所以,在本来的老二李宽过继给早夭的五王叔李智云后,李泰就自己给自己提了辈分,让一众人叫他二哥。 原本大家就相差没几岁,在加上当时李世民常年征战在外,秦王府由长孙做主。 谁都不知道这究竟只是孩子间的戏言,还是长孙有了什么别的想法。 所以,其他的嫔妃也就让自己的孩子叫李泰二哥。 当时的李泰学着李承乾,的确还有点兄长的样子,李世民回来之后,见李泰对一众弟妹多有照顾,所以也就一笑了之。 慢慢的,大家也就习惯叫李泰二哥了。 一直以来谁也都没说什么,毕竟这也算是兄弟间的趣事。 没想到李承乾现在却突然认真了起来。 听着大兄的训斥,李恪一笑,随即改口说起了李泰回来后的事情。 听到李泰哭晕数次之后,李承乾神色冰冷,搞得李恪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长孙的灵堂布置在了相思殿。 硕大的宫殿内跪满了人。 皇帝去和房玄龄他们商量国丧事宜了。 李世民不在,那许多人也懒得装了。 除了李泰和李丽质几个嫡子嫡女悲戚戚的哭着外,余下的人皆是心不在焉之色。 有几个,还在偷偷的互相闲聊着。 直到发觉李承乾进来后,这些人才又虚情假意的嚎了起来。 猛然响起的哭嚎声,令跪在最前方的几人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了身后。 李丽质看到李承乾之后,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立马哭的更加伤心。 李治和李明达平日里总是跟这个长姐染在一起玩耍,如今她这一哭,这两人也纷纷大声嚎了起来。 而李泰,则就跟被人施展了定身术一般。 他呆呆的看着一身风雪的李承乾,一声不发,一动不动,只是默默的流着泪。 而李承乾,一边脱着大氅,一边也冷冷的看向了李泰。 他们二人之间的眼神,令李恪觉得颇为不对劲。 一旁的太监,递给了李承乾一套孝服。 正当他穿衣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声刺耳尖叫:“李承乾!” 敢直呼太子大名。 殿内之人纷纷一愣。 而后,就见殿内东侧,在跪地的诸人中一人猛然站起,摘掉孝冠,披头散发的冲着李承乾跑来。 看着跟疯了一般的蜀王妃,所有人都懵了。 在众人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武则天泪流满面红着双眼,一把抓住了李承乾的前襟。 她咬牙切齿,神色像是要吃人一般。 侯在李承乾身旁的几个太监,连忙上前拉住她:“王妃,快放开....” 对于太监,武则天丝毫不理会,只是死死的盯着李承乾。 她的眼神,很可怕。 李承乾的眼神,也很可怕。 两人的对视,令周遭之人感觉殿内的空气都带上了杀意。 不少人看向了李泰,不知晓他的王妃这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 李承乾当朝太子,麾下灵州百万人。 李世民对李承乾都颇为忌惮,一个小小的王妃,居然敢拽着他的衣服怒目而视。 这是疯了吧.... “蜀王妃,你这做什么,还不快放开。”李恪一把拽住武则天的胳膊,想让她松手。 但这女人现在力气极大,李恪竟然都拉不动她。 李承乾冷笑一声,冲着李恪挥挥手,示意他放开武则天。 正文 349章:兄弟相见 李承乾的口气有点不对劲。 仿佛,好像,是要出什么大事一般。 李恪心里一阵不安,看向了面色冰冷的大兄。 李承乾也看了他一眼。 正是这一眼,让李恪迅速松开了武则天的胳膊。 也就在此时。 举起右手的李承乾猛然一挥,一巴掌就打在了武则天的脸上。 啪.. 巴掌声很是清脆,在相思殿内不停回响。 武则天直接被打倒在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一时之间傻了眼。 李恪眼睛瞪的老大,其他人的眼睛也瞪的如铜铃一般。 有些人还不敢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当看到蜀王妃真的趴在地上之后,众人呼吸一滞。 李承乾,居然打了蜀王妃。 并且还是用力颇重。 一巴掌,竟然打的蜀王妃爬不起来。 无力的躺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太子殴打弟媳,还是在自己母亲的灵枢前。 刹那间,无数道目光放在了李泰的身上。 老婆被打,这位蜀王却是无动于衷。 只是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听到动静,冲进来的几个金吾卫,看到这一幕,也是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承乾无视众人,一把抽出身旁金吾卫的刀,上前一步。 现在的太子,面色冰冷,浑身散发着杀意,金吾卫根本不敢阻拦。 眼瞅着李承乾举起了刀,一副要动真格的样子,李恪面色一急,连忙抓住他的手:“大哥!” 这个时候,一直在处理后宫事宜的韦贵妃刚好到了殿外,见状连忙跑了进来,面色着急道:“太子,你这是做什么!” 这位韦贵妃是二嫁之人,但却深得李世民宠爱。 在登基之后,皇帝便迫不及待的将她升为贵妃,位列四妃之首,乃是后宫仅次于长孙之人。 如今皇后崩逝,不论前朝还是后宫,皆是觉得皇帝会再立她为后。 所以现在,不论是宫内外,韦贵妃说句话,谁都会给几分薄面。 但李承乾却只是扫了她一眼,一言不发,作势还要上前。 “大哥!” 李恪死死拽住李承乾持刀的手。 韦贵妃也匆忙抓住太子的右手,着急道:“高明,别冲动,你娘还在那看着那。” 说着,韦贵妃就指了指长孙的灵枢,这时,尉迟敬德也带人跑了进来,李承乾见状,甩开了李恪的手,扔掉了刀。 哐当一声。 跪在地上的其他人纷纷脑袋一缩,大气都不敢喘。 “殿下。” 尉迟敬德凑了过来,本想问问李承乾怎么了,但未等发问,李承乾就道:“汝等出去。” 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尉迟敬德第一次见到李承乾这一面,当即略显迟疑。 而后,太子看向他的眼神,便冰冷刺骨。 尉迟敬德立马捡起地上的刀,带人迅速退了出去,而后飞奔去向李世民报信。 没有了刀,李恪和韦贵妃也松了一口气。 “高明,你..” 李承乾同样未等韦贵妃说完,就冷冷道:“贵妃将他们都带出去吧。” 身为晚辈,这种冰冷的口气,有一丝不敬尊长的味道。 韦贵妃是个宽厚大度的人,她也不计较这些,也顾不上计较这些。 现在,她最着急的是李承乾到底怎么了。 “高明,你到底想做什么?” 韦贵妃一脸着急之色,但李承乾未回答她,只是大呵一声:“都给孤出去。” 一声惊吼,震的众人心神一晃。 此刻跪在殿中的这些人,除了一众皇子公主之外,还有不少妃嫔。 身为李世民的女人,她们的辈分比李承乾大一辈。 但这个时候,没人敢摆长辈的架子。 有不少人当即就起身往殿外走去,有子女的,还捎带手拉上了自己的孩子。 在经过李承乾身边的时候,她们头都不敢抬,跟躲煞神一般,躲着李承乾走。 有了人带头,出去的人越来越多。 在自己母亲的灵堂闹事,韦贵妃很是恼怒:“太子,你到底想干嘛?” 李承乾依旧不搭理她,只是看向了李恪。 瞅着大兄的眼神,李恪犹豫一二后,拽着韦贵妃往殿外走去。 “放开我,李承乾,你想让你娘死了也不安心吗?” 韦贵妃一边被拽着,一边愤怒的大喊道。 但李承乾对此充耳不闻。 身为如今后宫地位最高之人,韦贵妃都被李恪拉出去了,这一下子,余下的人再也没什么顾忌了,当即纷纷起身往殿外走去。 眨眼间,只剩下了一众宫女太监。 “你们也出去。” 听到太子的命令,这些宫女太监倒是听话,当即就退了出去。 之前还人满为患的相思殿,现在就剩下了李泰和李丽质几人。 李承乾扫了眼李泰,而后转身去了外殿,将殿门用门栓闩了起来。 韦贵妃在外面将门敲得乓乓作响,大声喊着李承乾,但却没有一丝回应。 回到内殿之后,李承乾扫了眼地上武则天,见她好似是晕了过去,便直接从她身上跨过,一步一步,走向了李泰。 回长安的一路上,李泰一门心思想的是见到李承乾之后,扒他的皮,抽他的筋,一刀一刀,千刀万剐。 但现在,当真的看到李承乾,见他神色冰冷,眼神犹如看死人一般。 李泰怕了。 他想鼓起勇气冲上去跟李承乾拼个你死我活,但却不知为何,这一刻竟提不起一丝勇气,反而连连后退。 李承乾走一步,他便退一步。 很快,便退到了长孙灵枢旁,脚下一绊,肥硕的蜀王就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看着不足十米的李承乾,李泰紧紧靠在了棺椁上,肉乎乎的脸蛋不停颤抖,眼泪啪啪啪的掉落在地。 李治和李明达吓得已经不会哭了。 李丽质看着李承乾,也是心有惧怕道:“大..大哥。” 看着哭的脏兮兮的两个小孩,在看着生完孩子没多久,面色惨白的李丽质,李承乾突然笑了:“丽质,带他们两个去外殿。” “大哥,你..” “无妨,带他们出去吧。” 李丽质看了看李承乾,又看了看李泰,最后看向了吓的开始发抖的李明达和李治。 最终,不安的起身,带着这两人去了外殿。 他们出去之后,李承乾照旧闩上了内殿的门。 而后,捡起了一胳膊般长短粗细的木棍,双眼死死盯着李泰,再次一步一步靠近了他。 正文 350章:崩塌世界的真相 两仪殿。 自从长孙崩逝之后,以往平易近人的皇帝,现在变得很是暴躁。 之前李世民强制下令大赦天下,导致最近各地接连发生寻仇杀人案。 前几天,御史院有个头铁的御史,因此事上奏批判皇帝。 要隔往日,李世民绝然会虚心纳谏主动承认错误,而后在褒奖一番这御史。 但现在,这个铁头御史却被罢官革职。 没有了皇后,皇帝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如今满朝文武都唯唯诺诺的,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触皇帝的眉头。 房玄龄同样也不敢。 但身为内阁首辅,有些事,哪怕不敢,他也得说。 扫了眼脸色不好的皇帝,房玄龄暗自清了清嗓子,轻声道:“陛下,近日连绵大雪,昭陵怕是会延误工期,要不,还是先抓紧另修一墓?” 历史上的昭陵,前前后后修了一百多年。 如今才贞观九年,所以这昭陵现在还很是简陋。 长孙早逝,按规矩的话,其实可以先修筑一个简单点的贵族墓。 先让人入土为安。 等到李世民龙驭宾天之后,再将长孙挖出来,而后和皇帝一起合葬昭陵。 这是正常的操作。 但李世民却偏偏不,他不想爱妻以后再被人挖出来,所以皇帝非要让长孙直接葬在昭陵。 可如今昭陵侧墓殿才是个半成品,葬皇后,明显不合适。 房玄龄几人也劝过,但奈何根本无用。 没办法,内阁只能大肆征召人抓紧修建侧墓殿。 按原先的计划,三个月的时间,勉勉强强能及时完工。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连日来的大雪,让工期进展缓慢。 如今想要如期完工,绝然是不可能了。 所以现在最好还是先抓紧随便修一个墓室。 毕竟天意非人力可违。 讲道理,另修一墓合情合理,但李世民却拍桌暴怒道:“进展缓慢就在征召人,将工钱提高两倍三倍十倍...” 不管如何,务必如期完工,告诉阎立德和阎立本,如期完不了,朕就砍了他们的脑袋。” 瞅着暴躁的皇帝,内阁这几人脑袋一缩,瓮瓮的应了一声不敢在多说什么。 两仪殿的气氛立马凝重了起来。 这时,尉迟敬德跑了进来。 看着气喘吁吁的心腹爱将,李世民直接训斥道:“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令殿内几人一愣。 回过神之后,看着气喘吁吁的尉迟敬德,李世民语气不顺道:“” 尉迟敬德立马屏住了呼吸。 黝黑的脸蛋逐渐变得通红。 李世民看着一众手下惧怕的样子,突然叹了一口气,而后平稳心神道:“出了何事。” 这时的皇帝,才是大家熟悉中的皇帝。 尉迟敬德深吸几口气,连忙将相思殿的事情一骨碌的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不论是李世民还是房玄龄几人都呆愣住了。 在长孙的灵枢前。 先是武则天发疯的抓住李承乾,而后李承乾居然直接打了她,并且还抽刀想要杀人。 那可是灵堂啊。 还是当着一众人的面。 堂堂太子和王妃能如此失态,那这两人之间,绝然是有什么事。 并且这事,绝然还是大事。 当即,所有人都联想到了蜀中之事。 难不成,这事,真的是李承乾干的? 长孙无忌心里一喜,若真的是这样,那李承乾这次绝然就完了。 房玄龄几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李世民更是感觉天旋地转,一屁股直接瘫坐在了御座上。 “陛下...” 一众人立马扑到了皇帝的身边。 看着面色潮红的李世民,苏宁立马高喊道:“快,宣太医。” “不用,朕无碍。”李世民一字一言道。 连日来暴躁的皇帝,这时却格外的冷静。 咬人的狗不叫,李世民现在越平静,那后果便越严重。 长孙无忌心中喜意更甚,王硅则心慌的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一般。 这么多年来,他在朝中一直是摆明了支持李承乾。 这事要真是李承乾干的,那王家可就完了。 王硅当即就道:“太子平日里对蜀王宽厚有加,今日怎会如此失态?” 这话看似没提蜀中之事,但却点醒了李世民。 是啊,这么多年来,李承乾对李泰一直宽以相待,逢年过节一次不拉,早早的就差人去蜀中送礼,他为什么要这么干呢?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能让李承乾下狠手,那说明李泰定然是做了什么激怒他的事。 但李泰究竟是做了什么,才让李承乾如此不管不顾呢。 房玄龄等人陷入了深思,李世民也沉默不言。 此刻在两仪殿内的这几人,那都是闻名后世的圣君名臣。 你可以怀疑他们的一切,但万万不能怀疑他们的智商。 只是仔细琢磨了两三分钟,所有人便是面色一变。 刚刚还心中暗喜的长孙无忌,现在面色惨白,吓得腿都抖了起来。 这些人,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李渊,估计,可能,是被李泰所害。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之前调查的种种困惑,立刻都消弭的无影无踪。 李世民牙关打颤,猛的抓住苏宁的手,颤声道:“蜀..蜀中被刺官员,跟李泰可有来往。” “有,据查,那些人经常跟蜀王聚会。” 苏宁话音刚落,李世民猛然间喷出了一口老血。 众人大惊,当即又要宣太医,但依旧被皇帝所阻。 “卿等回去吧,今日之事,勿要多言。” 这种皇家秘闻,房玄龄几人哪敢掺和,当即就匆匆离去。 待他们走后,李世民一脸惨然。 他不敢信自己的儿子居然会做这种事情。 李泰在他眼里,一直是仁孝宽厚之人,怎么会干这种事情。 而李承乾在他面前也一直是平易逊顺,下手怎会如此狠辣。 这一刻,皇帝的心好痛。 他忽然间发现,原来,自己对这两个儿子丝毫都不了解。 李世民突然笑了。 笑的很是悲凉。 他觉得自己很失败。 不论是做皇帝,还是做夫君,或是做父亲,亦或做儿子,做兄弟... 他都失败的一塌糊涂。 在这个时候,李世民的世界崩塌了。 或许,他不该起兵反隋。 或许,他不该杀兄多位。 或许,这就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 李世民踉跄站起,一把推开想要扶自己的苏宁,摇摇晃晃的走向了门口。 正文 351章:揍李泰 皇帝现在就是一个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东西的落魄中年男人。 在这一刻,李世民万念俱灰,对生活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后悔了。 他想要回太原。 那时候,他爹,他娘,他哥,以及长孙都还在。 那个时候,他们一家其乐融融。 心中悲凉四起。 看着苍茫一片的皇宫,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看着满天飘零的雪花... 李世民惨然一笑。 而后,突然抽出了一旁值守金吾卫的佩刀,直接就要抹脖自尽。 “陛下!” 侯在身旁尉迟敬德大惊,手疾眼快的抓住了他的手。 “放开,老匹夫,放开我!”李世民愤怒的大喊着。 周遭的人傻了眼。 谁都没想过皇帝会来这么一出,大惊失色之下,纷纷围了上去。 但他们身份低下,根本不敢动皇帝,犹豫一息后,干脆围着皇帝跪成了一团。 “陛下啊,不可啊...”苏宁流着泪,从后面直接抱住了李世民。 一个死死抓着皇帝的手,一个牢牢抱住皇帝,而皇帝自己则大喊着放开。 这副场面,荒诞之中带着几丝滑稽。 “陛下!” 吵闹之时,又响起了一声惊吼。 同样前来报信的韦贵妃看到这一幕,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直接奔了过来。 看到喜爱之人,李世民无力的松开了手中的刀,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下。 尉迟敬德见状迅速收起了掉落在地的刀。 皇帝此刻看起来格外的凄凉可怜。 “陛下。” 韦贵妃温柔的轻唤一声,不惧雪地之冰冷,跪在地上,将一脸悲戚之色的皇帝搂在了怀中。 她以为李世民来这么一出是因为长孙皇后,心中感慨羡慕之时,又匆忙道:“陛下,高明他不知何故,将灵堂所有人都赶了出来,只留下了蜀王夫妇,臣妾怕出事,您快去看看吧。” 皇帝一听这,神色激动道:“出事了才好,这两个畜生死了一了百了。”说着,皇帝又仰天悲喊一声:“该死的东西!” 不知道他是在骂老天爷,还是在骂两个儿子,反正喊完这一嗓子,李世民直接晕厥了过去。 看着脑袋贴在胸脯上的皇帝,韦贵妃都懵了。 今儿怎么了,这父子几个吃错药了不成,怎么都感觉失心疯了。 懵逼的韦贵妃大惊失色的叫了皇帝两声,见他没反应,连忙让苏宁快去太医院宣孙思邈。 “尉迟将军,你快带人去相思殿,别真出什么事了。” 待将李世民移到殿内之后,韦贵妃就急忙催起了尉迟敬德。 看着昏厥的皇帝,想到李承乾冰冷的眼神,这位吴国公顿感头大。 尉迟敬德硬着头皮赶往了相思殿,顺带着,还让人去叫了房玄龄几人。 内阁这几人,刚刚走到宫门口。 听到李世民来了这么一出后,直接傻了眼。 当即,五人兵分两路。 温彦博和高士廉长孙无忌去两仪殿看着皇帝。 房玄龄和王硅去相思殿看着李承乾。 这一对父子,可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房玄龄心乱如麻。 ........ 相思殿内。 在进入灵堂之前,李承乾一直告诫自己要保持理智。 若是和李泰发生什么冲突的话,那事情绝然就瞒不住了。 他是保持了理智,但武则天却失了智。 不过想想也正常,李承乾杀了武则天一家,又害死了她的幼儿。 这等血淋淋的大仇,在看到仇人之后,谁能绷得住。 所以,在武则天当着众人面疯癫的抓住李承乾的衣襟后。 那一切都不在重要了。 ....... 李承乾抡着木棒一步步靠近。 空荡的宫殿,冰冷的眼神,布满素缟的四周.. 这等环境,让李泰有种濒临死亡的绝望感。 他想要逃,但两条腿跟灌了铅一样,怎么都站不起来。 绝望的李泰紧紧的抱住了长孙的棺椁。 以往,不论他做了什么事,都有长孙庇护他。 但如今,躺在华贵棺椁内的长孙,给不了他一丝庇佑。 “阿娘,阿娘....” 李泰喃喃自语的唤着长孙。 李承乾渐渐行至了他的面前。 一个瘫坐在地,蜷缩着身子,害怕的靠在棺椁旁。 一个居高临下神色冰冷,一言不发。 冷冷的看了李泰几息后,李承乾一脚踹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一脚,势大力沉,踹的李泰向后栽在了地上。 而这一脚,好似也唤回了他的神。 “李承乾!” 李泰愤怒的大吼一声,一骨碌爬起,咬牙切齿,红着眼瞪着李承乾。 面容憨厚的李泰,这一刻,神色格外可怕。 两人个头差不多高,一胖一瘦,谁都没有轻举妄动,只是互相注视着对方。 李泰眼神火热,李承乾神色冰冷。 对视几息之后,李承乾率先出手,一巴掌就打了过去。 李泰并未闪躲,直挺挺的挨了他这一巴掌。 清脆的耳光声,让在外殿的李丽质心里一紧。 而李泰在挨了这一巴掌之后,心里却是一松,不知为何,莫名感觉舒服了许多。 他既不还手,也不躲,就看着李承乾,咬牙道:“凭什么,凭什么都是你的,我不服。” 说完,李承乾又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用力更甚,李泰被打了一趑趄,踉跄两步,趴在了长孙的灵枢上。 擦了擦嘴角的血,这位蜀王感觉又舒服了一些,竟还莫名笑了两声。 “李承乾,你凭什么打我?”李泰猛然爬起,神色凶狠。 “在这灵堂,你也有脸问这句话!”李承乾抡起手中的棍子,冲着李泰就抽了下去。 砰.. 一声闷响,李泰用胳膊挡下了这一棍。 这一棍,抽的他半条胳膊都失去了感觉。 也抽的他浑身舒畅,李泰怒吼一声,冲着李承乾就扑了过来。 他如个坦克一般,脚下的地砖都随之震颤。 虽然气势很猛,但肥硕的身材却令他身形迟钝。 在冲到李承乾一米处,刚刚举起拳头之后,李泰就又挨了一脚。 这一脚,李承乾揣向了他的肚子。 圆滚滚的肚子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力的相互性。 李泰后退数步趴在了地上,脸随即涨成了猪肝色。 这一脚,仿佛让他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李泰大口的喘着气。 李承乾也受力后退两步,一个不稳摔到了地上,手中的木棍被甩到了角落。 趴在窗户上看到这一幕的李丽质,一边大叫一边拍打着木门。 殿外的李恪听到里面的动静,连忙让李丽质打开了殿门。 李恪和几个品级高的嫔妃跑进了外殿。 透过窗户,看到李承乾骑在李泰的身上,不停的挥动着拳头的时候,这几人也纷纷大喊了起来。 正文 353章:将天捅了个窟窿 李世民已经连着失去了两个至亲了。 李丽质要是在出事的话,那皇帝决然会暴走抓狂。 到时候,在场的所有人谁都落不了好。 众人心烦慌乱至极、 这时,李格临危不惧的站了出来。 这位吴王的确有过人之姿,一番安排过后,众人带着李丽质和李治李明达离去,外殿只剩下了他一人。 看着越来越无力的武则天,他匆忙又拍起了木门。 ………… “李承乾……李承乾,放开她……” 李泰如死狗一般趴在地上,无力的哭喊着。 他的哭喊,毫无作用。 李承乾不仅不搭理他,反而将手中的腰带勒的更紧。 武则天面色紫青,立马翻起了白眼。 她的两只手无力的抓着脖颈间的绳子,两条腿蹬来蹬去。 挣扎的很剧烈,但注定是徒劳的。 别看李承乾瘦瘦弱弱,手上的力气却不小。 腰带勒的绷绷作响。 李承乾满头大汗,借着喘气之机在武则天耳边道:“你视我至亲为肆意宰杀之人,我便视你亲族为待宰之牲畜。” “我曾经看过一个戏曲,里面有句戏词说的很好: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你杀我祖父害死我母后,我便杀你武氏全族。” “这就是还你之血牙。” “杀人者人恒杀之,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说完,李承乾大吼一声,手上的力气随即加重了几分。 从这一刻起,武则天彻底喘不上来了气。 她的挣扎越来越缓慢,她的神智越来越迷离。 她的颈部,青筋暴露。 她的脸色,青黑无比。 她的眼睛,逐渐泛白。 在死亡之际,她后悔了。 她不该杀李渊的,她不该跟李承乾作对的。 她应该听李泰的。 她们一家在蜀中老老实实过日子多好。 武则天悔不当初。 她想要看李泰最后一眼,但脖颈间的腰带,令她转动不了头,哪怕一丝一毫都不行。 武则天放弃了挣扎,而后,渐渐开始一动不动。 门外的李格见此,心中大急。 着急之下,直接用胳膊肘打碎了玻璃。 哗啦一声,碎片四溅。 “大兄,快松开,你杀了她,如何跟父皇交代!”李格大声喊道。 他的声音很大,但同样没起什么作用。 对于李承乾来说,今天武则天必须死。 她若是不死,那李承乾才没办法交代。 杀了那么多朝廷官员,这不是小事。 武则天主谋毒杀李渊,李承乾亲自杀了她,这叫手刃仇人。 如此才能表现出他的孝心,如此才能表现出他的莽撞,如此才能表现出他为李渊报仇的决心。 如此,他才能给李世民一个交代。 所以今天武则天必须死。 李承乾咬着牙死死的嘞着腰带。 “李承乾!” 李泰猛然吐出一口血,而后便晕了过去。 李格见此直接踹起了门。 哐...哐...哐... 木门被踹的哐哐作响,但依旧巍然不动。 就在此时,尉迟敬德终于赶到。 他是战场上能杀个七进七出的猛将,木门虽厚重,但在尉迟敬德这种当世猛将的面前,依旧不堪一击。 奋力一脚,木门立马轰然倒地。 李格和尉迟敬德连忙冲了进去。 他们二人想要拉开李承乾,但未等动手,李承乾便自己松开了手。 松开了腰带的太子大口的喘着气。 而压在他身上的蜀王妃,则软绵绵的毫无动静。 李格和尉迟敬德的心立马跳了起来。 武则天现在的样子很吓人。 眼睛爆裂,如同要蹦出来一般,面色漆黑如炭…… 李格壮着胆,颤颤巍巍的用手探了下鼻息。 而后,他便如触电一般快速的收回了手。 尉迟敬德一看吴王惊恐的样子,就知道完了。 蜀王妃死了。 李承乾估计也要完了。 身为太子的嫡系,他儿子尉迟宝林估计也落不了好。 这位国公立马心乱如麻。 两人呆呆的站在李承乾身边,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着大喘气的太子,觉得他定然是疯了。 短暂的沉默几息后。 房玄龄和王硅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见武则天毫无动静,这两位阁老直接麻了。 李承乾,居然真的杀了蜀王妃。 这是将天都捅了个窟窿啊。 王硅和房玄龄心中浓浓的绝望。 李承乾这杆大旗要是倒了,他们二人定会受到波及。 “殿……殿……殿下,你……你……”王硅结结巴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李世民没来,李承乾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武则天,坐起喘了几口大气之后,跟没事人一样道:“父皇呢?” 见太子看向了自己,房玄龄心中苦涩道:“陛下突然晕厥,如今正在两仪殿。” 李承乾点点头,随即起身理了理孝服,将刚刚杀了人的腰带又系在了腰间。 “将李泰抬去两仪殿。” 说完,李承乾便大步昂首的走了出去。 没人敢拦他,众人呆呆的看着身形潇洒的太子远去。 李格看了看房玄龄几人,而后令人抬上李泰,连忙跟了上去。 在他们走后,房玄龄三人一脸灰白,大眼瞪小眼,互相瞅了瞅,谁也不知道该说点啥。 “玄龄,陛下…会不会……”尉迟敬德张了张嘴,最后的那几个字没有说出来。 虽未明言,但他什么意思,房玄龄和王硅心中明了。 皇帝会废太子吗? 李承乾这次干了这么多事,以皇帝的性格,估计会有这个可能。 而依李承乾的性格,他会甘愿被废吗? 这位太子性情刚强手段强硬。 李世民若是想废他,李承乾决然要抗争。 到时,这父子二人定然要翻脸。 他们一翻脸,那大唐和灵州,决然要兵戎相见。 到时,他们何去何从? 王硅面色惨白… 房玄龄和尉迟敬德心慌无比… …… 两仪殿。 夜渐深沉,雪势渐重。 满天的雪花在空中飞舞。 李承乾行至两仪殿外,看着灯火通明的大殿,直接跪在了雪地中。 没多久之后,李格便带着李泰赶了过来。 冰冷的温度,依旧未让这位心死的蜀王苏醒过来。 看了眼鼻青脸肿的李泰,李承乾拍了拍身旁的积雪。 李格短暂一犹豫,而后就让金吾卫将李泰放到了李承乾身旁。 他自己也跪在了一旁。 李承乾扫了眼这位小老弟,淡淡道:“你不要掺和,回去吧。” 李格沉默一二后,小声道:“大哥以前对臣弟多有照拂,我可以给大兄求情。” 李承乾愕然。 这种事情,其他人都是避之不及,李格居然还主动凑过来。 幼时的一番照顾,居然能让他记到现在,李格是个好孩子啊。 李承乾摇摇头:“回去吧,这事比你想的复杂,这趟浑水你躺不了,大兄敢做,那就自然有解决之法。” 李格认真的看向了李承乾。 见他神色平摊,毫无忧愁之意,这才勉强的点了点头。 在李格走后,李承乾对着李泰的脸,一巴掌接着一巴掌。 正文 354章:父子三人 两仪殿外有不少的侍卫和太监。 这些人现在纷纷低着头,谁都不敢乱看,就盯着自己脚下的这一亩三分地。 李承乾也不管他们看不看,反正就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的打着李泰。 本来李泰的脸蛋就肉乎乎的,先是被暴揍一顿,现在又一直挨着巴掌。 这脸,眨眼间就变成了猪头样。 堂堂一品亲王,沦落到这种地步。 有不少人都觉得李泰可怜至极。 ..... 两仪殿内。 孙思邈妙手回春,几针下去,李世民便睁开了眼。 皇帝虽然醒过来了,但却跟傻了一般,呆呆的看着头顶的纱帐,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只是不停的有眼泪从眼角流下。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陛下...”韦贵妃泪眼蒙蒙。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李世民这般。 想想当初风华卓然的秦王,再看看如今心如死灰的皇帝。 韦贵妃的眼泪就跟开闸的洪水一般,哗啦啦的流个不停。 围在皇帝身边的长孙无忌几人,心里也格外的不是滋味。 皇帝一副大限将至的模样,这可怎么好啊。 就在众人心中压抑的时候,隐隐响起了啪啪啪的耳光声。 苏宁抹了把眼泪,立马跑出去看什么情况。 在看到殿外的李承乾和李泰之后,苏宁连忙跑进了殿内。 他本想直接汇报,但看了看床上的皇帝,又突然犹豫了起来。 如今雪这么大,李承乾和李泰就穿了一单薄的孝服,这要跪久了,那是要冻出毛病的。 虽然这太子和蜀王不省心,但终究是皇帝的爱子。 苏宁想了想,凑到床边小声道:“陛下,太子和蜀王来了,就在殿外跪着。” 本来半死不活的皇帝,一听这话,猛然间就活了过来。 李世民如诈尸般突然坐起,张口就道:“畜生,两个畜生...” 说完,皇帝一把推开苏宁,连鞋也不穿,直接蹦下床。 这麻溜的动作,看呆了一众人。 李世民直接往殿外走去,走了两步,好似又想起了什么,而后又转身,直奔向了墙角,二话不说,直接出手挂在墙上,陪着征战半生的宝剑。 皇帝现在一副要杀人的样子,高士廉立马急了。 外面那两个人纵有万般不是,也是他外甥女的骨肉。 长孙自小在高家长大,高士廉将他当亲女儿一般看待。 皇帝冲动之下,要是真的将李承乾和李泰怎么样了,他那刚刚宾天的外甥女那能安心啊。 “陛下!”一把老骨头的高士廉伸开双臂,犹如雄鹰振翅般拦在了李世民的面前。 “滚开。” 对这位老臣,李世民一直是非常的敬重的。 但现在,这位古稀之年的老大人,被皇帝弃之敝履的随意推到了一旁。 长孙无忌手疾眼快,连忙扶住了将自己赡养长大的舅舅。 高士廉还要拦着皇帝,却被外甥死死拉住。 “放手!” “舅父。” 在这舅甥两人拉扯之时,李世民已经光着脚走了出去。 韦贵妃紧紧跟在身后,温彦博和孙思邈也跟了出去。 .... 啪..啪.. 天寒地冻,李承乾的手现在已经没了直觉,但他仍在不停的打着李泰。 耳光一个接一个,李泰的脸异常红润。 到底打了多少巴掌,李承乾自己也数不清了。 反正又抽了两下之后,李泰终于是醒了过来。 刚睁开眼就看到了满天的雪花。 躺在雪地里看雪景,很有情调很唯美。 在蜀地的时候,每到下雪,他就和武则天在外面摆个铜炉吃火锅。 那时,真好。 李泰突然一笑,而后,李承乾又一巴掌抽了过来。 这一巴掌,让他想起了所有的前程往事。 “李承乾,我杀了你。” 李泰猛然翻身,直接将李承乾压在了身下。 胖子很有重量,被压在身下,李承乾一时间也喘不上来了气。 李泰握拳就要打,李承乾抓起一把雪就扔向了他。 雪花四散,李泰下意识的闭上了眼,李承乾直接一拳打在了他的下巴上。 李泰吃痛,乘此机会李承乾一把推开了他。 而后转身又骑在了他的身上打了起来。 但李泰终究是有力量的,再加上此刻还有满满的怒气加成,他轻而易举的就将李承乾推到了一旁。 随即,这兄弟二人就互捶了起来。 本已冻麻的身子,也渐渐火热了起来。 李承乾脸上挨了好几拳。 鼻子也开始流起了血。 红色的血珠一滴一滴砸在了积雪中。 这两人你来我往,你上我下,打的不亦乐乎。 李世民出来一看,当即心中的火便烧的更加的旺盛。 “畜生,畜生,两个畜生..” 皇帝絮絮叨叨的,一溜烟就提着剑跑了过去。 光脚踩在雪地里,李世民竟然感觉不到一丝寒意。 “李承乾,我要你还命。” 精神的力量是强大的,打了这么久,李承乾都力竭了,李泰却依旧充满了力量。 他将李承乾压在身上,两只手死死的掐住他的脖子。 一幅势要掐死兄长的样子。 李承乾此刻也体会到了窒息的感觉。 这个该死的东西,刚刚就该也杀了他。 李承乾心中后悔之时,赶到的李世民一脚踹翻李泰。 眼瞅着就要大仇得报了,突然被人破坏,失了智的李泰直接红着眼冲着李世民而来。 “你个畜生。” 李世民大骂一句,而后一脚将李泰踹出了两米远。 身为武将,他这一脚差点没将李泰的气踹出来。 瞅着他趴在雪地中起不来了,李世民提着剑就走了过去。 “你个畜生,竟敢杀你祖父,当初生下你,就该直接掐死你这个畜生!” 这等皇家丑事,本该守口如瓶,但皇帝此刻却大声嚷嚷着,仿佛巴不得要让全天下人知道一般。 跟在身后的韦贵妃和孙思邈听到之后,直接瞪大了眼睛。 周遭的侍卫和太监,此刻恨不得砍掉自己的耳朵。 李承乾大口喘着气,孙思邈连忙扑到他身边。 “殿下,没事吧。” 李承乾一边咳嗽一边摇着头。 就在此时,李世民也走到了李泰的身边。 以往对他有多么的宠爱,现在皇帝就有多么的憎恶。 看着趴在地上喘着粗气的爱子,皇帝直接举起了剑,毫不犹豫的就冲着李泰砍了下去。 正文 355章:都是畜生 “陛下!” 韦贵妃大惊失色,连忙抓住了李世民。 “滚开!” 皇帝此刻目眦欲裂,从尸山血海中养成的煞气,令韦贵妃心都仿佛停了下来。 这时的李世民,很可怕。 怕到韦贵妃直接跪了下来。 她挡在李泰的面前,抱住李世民的腿,声泪俱下道:“陛下....” 韦贵妃人还是不错的,她的性子和长孙一样,待人和善。 在这后宫之中,她和长孙亲如姐妹。 如今长孙崩逝不久,若是让皇帝盛怒之下杀了李泰,那韦贵妃良心难安。 李世民被她死死抱着,这时也冷静了几分。 看着趴在地上的爱子,皇帝的神色十分复杂。 有厌恶,有愤恨,有不舍,亦有心痛...热泪连连之际,听到李承乾的咳嗽,皇帝扔掉剑,一把推开韦贵妃,对着李承乾就走了过去。 刚刚喘过气的太子还未有准备,就被李世民从身后一脚踹在了雪地里。 这一脚,踹的李承乾半边身子都失去了感觉。 他一时之间都喘不过气来。 “你也是个畜生!” 皇帝大骂一声,作势还要踹,但却脚一滑直接摔到在了地上。 韦贵妃又惊吼一声,连忙扑了过来,孙思邈上前扶起了皇帝。 一直躲在殿门口的内阁三人,这时也急忙跑了过来。 李世民皮糙肉厚,这一摔并无大碍。 他一把推开众人,还想起来收拾这两个逆子。 但光着脚在雪地这么久,腿早都冻麻了。 皇帝试了两下都起不来,索性跟个骂街的泼妇一般,坐在雪地里破口大骂。 以往温文尔雅之乎者也的皇帝,现在就是个泼皮无赖。 什么难听他骂什么,根本不过脑子,连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身边的人耷拉着脑袋,就跟什么都听不到一般。 几米外的李泰趴在地上毫无反应,而李承乾也跪在一旁沉默不言。 看到李承乾跟个木头桩子一般,李世民更加愤怒。 “来人,来人....” 听到皇帝的呼喊,在殿门口值守的金吾卫立马跑了过来。 “将这两个畜生给我打进天牢,不准给一口水一粒米,让这两个畜生自生自灭。”李世民愤怒的大吼着。 带队的校尉哪敢多言,令人扶起李承乾和李泰之后,带着他们就往天牢奔去。 待这两人被带走之后,李世民又突然像泄气的皮球一般,无力的倒在了韦贵妃的怀中。 瞅着皇帝又晕了过去,孙思邈无奈的叹了口气。 ...... “孙神医,陛下如何了?” 看着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皇帝,房玄龄连忙问道。 “陛下无大碍,只是急火攻心罢了。”孙思邈摇摇头。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这才放了心。 等了半个时辰,李世民依旧未醒,无奈,内阁这几人只能先挑起大梁来。 “如今该如何处理?”房玄龄问道。 怎么处理? 这等事情那是他们能处理的。 余下四人沉默不言。 房玄龄耐着性子等了一刻钟之后,见还没人说话,当即心里的怒气也压不住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玩什么默不作声!” 房玄龄一声怒斥,王硅叹了口气,率先道:“其他的先不说,蜀王妃现在怎么办?” 武则天现在还躺在相思殿内。 她乃是王妃,如今又是被太子所杀,这怎么处理,着实是个难题。 但不处理也不行。 相思殿是皇后的灵堂,若是让她一直在那躺着,也不是个事。 王硅这一起头,余下三人直接看向了长孙无忌。 他和皇家毕竟沾亲带故,李世民也最为信任他,由他拿主意最为妥当。 瞅着几人都看向了他,长孙无忌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现在心乱如麻,脑袋乱成了浆糊,那还知道该怎么办? 这么多年来,虽然没有挑明了支持李泰,但他却是摆明了不支持李承乾。 如今李泰干出这种事,能不能活都是个问题了,更别说争位子了。 他这么一倒,长孙家何去何从? 此次李承乾若是没被废的话,那他的活路在何方? 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指望他出什么主意啊。 等了几息,见以往足智多谋的长孙无忌垂下了头,四人齐齐叹了口气。 高士德扫了一眼几人,出主意道:“如今后宫由韦贵妃做主,不如,让她处理?” 房玄龄眼睛一亮,这主意不错。 当即,内阁这几人又奔向了内殿。 如何处理武则天,韦贵妃也觉得棘手。 想了许久之后,也没个妥善的主意,索性先令人将武则天收到了冷宫。 之后的事,还是让李世民拿主意吧。 处理完武则天之后,剩下的事虽然仍旧烫手,但房玄龄勉强还能应对。 如今李泰和李承乾被下狱了,这哥俩做的事情都见不得光,若是传出去,那是要引起轩然**的。 所以这事,一个字都不能从宫里传出去。 房玄龄找来了尉迟敬德,令他立马封锁皇宫,万事都等李世民醒了之后再说。 封锁皇宫,是内阁和韦贵妃拿定的主意,虽然不合规矩,但事急从权,尉迟敬德也直接应了下来。 最要紧的两件事敲定之后,房玄龄也松了一口气。 眼瞅着就到后半夜了,这几人索性也不出宫了,就在两仪殿静等李世民醒来。 奔波了这么一天,这几人可谓是疲惫至极。 但是,哪怕不停的打着哈欠,却谁都没有睡意。 .... 天牢。 李承乾和李泰分别被关进了相邻的两个牢房。 虽然皇帝话说的很狠,但毕竟一个是当朝太子,一个是一品亲王。 天牢的人根本不敢怠慢。 不仅给他们开了间上等的牢房,还精心收拾打扫了一番。 见这哥俩浑身带伤,狱典还贴心了叫来了天牢的专属太医。 李承乾倒是安安静静的治着伤,而李泰,仍旧激动无比。 他不仅将太医打了出去,还将牢房中的所有东西都摔在了地上。 “李承乾,你个畜生,我一定要杀了你!” “你还我妻儿的命来!” “.......” 李泰两只手穿过栅栏,如索命的恶鬼一般,抓来抓去。 他的怒吼声,整个天牢都听得一清二楚。 李泰跟疯了一样,李承乾就当什么都听不见,充耳不闻。 正文 356章:想死的李泰 “李承乾……” “李承乾,我要杀了你……” “…………” 李泰语气软弱无力,一直叭叭叭个不停。 这小子跟卡带的复读机一般,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话。 他不嫌累,李承乾听的都心烦。 “闭嘴!”忍无可忍的李承乾怒吼道。 洪亮的声音响彻牢房,李泰短暂一愣,而后跟打了鸡血一般,直接兴奋了起来。 “李承乾…还我命来。” “我一定要杀了你……”李泰张牙舞爪,怒容满面。 李承乾瞪了他一眼,而后被子蒙住头,琢磨起了目前的状况。 来长安之前,李承乾想过可能会和李泰之间发生过什么。 但万万没想过会直接掀桌子。 如今走到这一步,可谓是两败俱伤。 按照李世民的性子,不论是李泰还是他,这次怕是都讨不了好。 李泰不一定能活,而李承乾活肯定是没问题,但是,这太子之位不一定能保得住。 若是李世民真的要废自己,那到时,自己该如何应对呢? 李承乾越想越是心烦。 “李承乾,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心中正怒气当头,李泰突然大吼一声,李承乾再也压不住怒火,一咕噜从被子里钻出,准备再好好教训一番这个狗东西。 看到李承乾下床之后,李泰骂的更加起兴。 这个时候,李承乾瞄到了他的手腕,当即便大喊道:“来人,快来人。” 李承乾急了。 李泰这个狗东西,居然割腕自杀。 这个王八蛋,啥时候死都可以,就是不能现在死。 他若是死了,那李承乾就要独自一人承受李世民的怒火。 别看李世民现在一副恨不得将李泰大卸八块的样子,但在心里,皇帝对这个儿子还是有感情的。 毕竟宠溺了十几年,心里的爱,那是说消散就消散的。 一旦李泰死了,那李世民决然会将所有的账都扣在李承乾的身上。 到时候,他定然要凉凉。 所以,李泰这个狗东西现在决然不能死。 “快来人!” “哈哈哈哈……” 瞅着好大哥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李泰心里一阵舒畅。 他也是个聪明人,对他的父皇也十分了解。 他若是活着,那李世民对他不会有一丝父子之情。 但他要是死了的话。 李世民决然会有一丝痛苦。 到时候,李渊,长孙,李泰…… 这些账都会怪在李承乾的头上。 这一桩桩一件件,定然能直接压死李承乾。 这就是李泰的报仇方式。 所以,他怎么会让李承乾破坏自己的复仇呢? 李泰一脸畅快,看着狱卒慌里慌张的跑来的时候,大笑两声,而后,毫不犹豫的用手中的玻璃碎片割向了脖子。 肉乎乎的脖子一时间鲜血四溅, “李承乾,我在下面等你!” 哈哈哈…… 看着李泰疯癫的样子,李承乾立马红了眼。 这个狗东西,真的是疯了。 “快救人!” “是是是…” 两个狱卒慌里慌张的打开牢房门,看到李泰衣服前襟上都是血,差点没吓尿。 作为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作为当朝一品亲王,李泰要是死在了牢房中,那他们这些人绝对要凉凉。 “还不快救人。” 看到吓傻的两个狱典手足无措的站在李泰身边,李承乾连忙怒吼一声。 太子一语惊醒梦中人,两个狱卒慌张的一个按住手腕,一个按住脖子。 “狗东西,放开我,你们也敢碰我,我杀了你们!” 李泰扭来扭去,一边挣扎一边大骂。 这么一挣扎,血流的更快了。 滚烫的鲜血不断流出,短短十几息,李泰就直接躺在了地上。 看到这狗东西毫无动静,李承乾愤怒的一拳打在了栅栏上。 这个王八蛋,可真是够狠啊…… 两个狱卒也以为蜀王这是死了,当即吓得两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两人牙关抖个不停,坐在李泰旁边,吓得六神无主。 “给我开门!” 吓坏的狱卒不敢说二话,连忙就给太子打开了门。 李泰的确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肉乎乎的脖子一堆脂肪,他硬是用一个小小的玻璃碎片,割开了两三厘米。 李承乾探了探鼻息,松了一口气。 身宽体胖多福气,这话还真是没毛病。 李泰这狗东西,想抹脖自尽,但老天有眼,让他并没有伤到动脉。 狗东西,想就这么死了,痴人说梦。 李承乾对着昏迷过去的李泰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力气极重,不仅手打的酥红,也打赢了李泰。 迷迷糊糊的蜀王睁开眼,还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到了地府,结果没曾想,随后就看到了李承乾。 看着李泰呆愣的眼神,李承乾连着又打了几巴掌。 李泰算是被彻底打醒了。 “李承乾!” 咬牙切齿的蜀王想要起身跟好大哥拼个你死我活,但浑身酸软无力的他,只能无力的瞪着李承乾。 凶狠的眼神,随即又换来了几巴掌。 这小胖子脸肉乎乎的,打起来是真的舒服。 要不是怕这狗东西流血过多嗝屁,李承乾还真不愿意收手。 “去太医院将医学院的人叫来来,再在将屋子都收拾收拾,能用来自残的全都收了。” “还有,包扎完之后,把这狗东西给孤捆起来,在派两个人给我盯着他。” 听到消息刚赶来的狱典连连点头,李承乾最后打了李泰一巴掌,而后回了自己的牢房。 狱典一切按照李承乾的吩咐,没多久,医学院的人就给李泰包扎完毕,顺带着,还给他喂了几粒补血益气之药。 想死却死不了的蜀王,在恢复了几丝力气之后,不甘心的再次大骂了起来。 经过这么一遭之后,这家伙现在骂的越起兴,李承乾这心里越舒坦。 …… 两仪殿。 李世民醒了。 只不过皇帝虽然醒了,但却又如死了一般,眼中毫无生气。 心死的皇帝现在对一切都不关心。 不论房玄龄几人和韦贵妃说什么,他都毫无反应。 皇帝直板板的躺在床上,眼睛无神的眨来眨去。 李世民如今这幅样子,着实是可怜至极。 房玄龄轻叹一口气,正想说一说政事的时候,苏宁进来小声道:“陛下,蜀王在天牢自尽……” “畜生!没有朕的命令,他怎么敢死,畜生……” 苏宁话还未完,李世民就直接跳了起来破口大骂。 一边骂还一边流着泪。 正文 357章:难以抉择 别看李世民之前毫不犹豫的要杀了李泰,但现在,当听到儿子自尽了,他这心又格外的疼。 终究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崽啊! 皇帝一屁股瘫坐在床上,两行老泪落下。 周遭之人全都立马低下了头。 苏宁现在很是尴尬。 刚刚话没说完就被皇帝打断了。 现在她是说还是不说。 说吧,皇帝情绪都已经煽动到位了,等到听到李泰没死,那依李世民的性子,苏宁决然没有好果子吃。 可要是不说吧,那也不行。 苏宁左右为难片刻,终是提心吊胆低头道:“陛下,蜀王殿下没…没死。” 嗯? 听到这个消息,有人欢喜有人忧。 长孙无忌就特别的遗憾,李泰要是就这么死了多好。 他若是死了,那便一死万事休。 这位长孙大人也就不用在成日里提心吊胆的了。 在知晓李泰谋逆李渊之后,长孙无忌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在煎熬之中。 虽然他没有参与此事,但这么多年来,他背地里没少给李泰出主意,一旦李世民挖出他和李泰的关系,那长孙无忌就是浑身是嘴他也说不清楚。 看着死对头一脸失望之色,王硅心中十分的畅快。 而李世民的神情则就稍显复杂。 听到李泰没死,他先是一笑,而后又立马暴躁道:“畜生东西,死了最好……” 各种不堪入耳之言,皇帝脱口而出。 看到泼皮般的李世民,除了长孙无忌之外,余下之人皆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样,皇帝现在不躺尸了就好。 趁着李世民骂累了歇口气的功夫,房玄龄连忙道:“陛下,昨夜臣等自作主张封了宫,还请陛下赎罪。” 正准备接着指爹骂娘的皇帝,将已经到了嘴边的粗鄙之言又咽回了肚子里。 看了眼房玄龄,又看了看哭红了眼的韦贵妃,还有一脸疲惫之像的高士廉等人。 李世民突然叹了一口气,而后又坐在床边发起了楞。 就在众人以为皇帝又要呆愣不言的时候,李世民突然道:“解除封禁吧。” 皇帝终于打起精神来了。 房玄龄莫名的湿了眼,而后快速的点了点头。 看着这位心腹首辅,李世民面色复杂,犹豫一刻后,哀声问道:“卿等觉得,李泰该如何处理?” 一听这,长孙无忌快速的低下了头,深怕皇帝看向他。 李泰纵有万般不是,那也是皇帝的亲儿子。 按照李泰的罪行,枭首示众都是最轻的了。 按规矩,李泰应该被凌迟。 但骨肉情深。 谁敢多言? 别看皇帝现在恨的咬牙切齿的,保不齐突然那天他就想起这个好儿子来了。 如今要是在处理李泰的事情上多嘴,到时候,决然会召来皇帝的记恨。 一家老小给李泰陪葬,这种事,傻子才干。 等了一刻钟的时间,愣是没一个人张嘴。 看着内阁这几人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样子,李世民心里先是愤怒,而后又顿生无力。 他的心情很复杂。 这些人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其实,也算是表了态。 李世民不知如何处理,那就是心里还是不太想杀李泰,要不然,也不会多嘴问这么一句。 而这几人什么都不说,那就是让李世民一人决断的意思。 杀自己的亲祖父,犯下这种天理不容的大罪,李世民那还有决断的空间。 他要是不杀了李泰,那就会被全天下的人指着鼻梁骨骂。 可若是杀了的话,李世民这心里是真的疼啊。 “罢了罢了……” 皇帝失魂落魄的站起,推开想要搀扶的人,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一众人安静的跟在身后。 谁都不知道李世民要去哪,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反正大家就都跟在皇帝的屁股后面,他走就跟着走,他停就跟着停。 走走停停,眨眼间,绕着皇宫走了好几圈。 房玄龄几人老胳膊老腿了,再加上还有一大摊政事处理,所以在跟着走到一半的时候,他们就溜了。 而韦贵妃则一直跟着李世民,直到他进入相思殿之后,才算是歇了一口气。 李承乾在长孙灵枢前杀了蜀王妃的事情,早都已经在宫里传开了。 现在这些守灵的人,总觉的这相思殿内阴风阵阵。 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小声的探讨着太子到底和蜀王妃之间发生了什么。 宫里的这些女人,那都是嚼舌根子的好手。 在她们三言两语之下,李承乾和武则天,有了一段荡气回肠的偷情往事。 这些人说的可谓是有鼻子有眼,要不是知道真相如何,李世民怕是会听信个七八分。 “都给朕滚出去!” 皇帝猛地一声怒吼,吓了这些长舌妇一跳。 看着李世民神色冰冷一脸恼怒,当即,殿中之人全都跑了出去。 空落落的宫殿,眨眼间就剩下了皇帝一人。 看着十几米开外的棺椁,看着一片缟素的宫殿,李世民立马吧嗒吧嗒的掉起了眼泪。 以往幸福美满,如今,眨眼间便家破人亡了。 “观音婢…” 皇帝流着眼泪,趴在长孙的棺椁旁,不停地喃喃着。 …… 长安,城西。 安友客栈。 在城西的一众客栈中,提起安友者,无不纷纷竖起大拇指。 在安友,有免费的表演,有低价的美味佳肴,还有长安城中最为靓丽的女人,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里便宜。 并且,服务质量那是真的没的说。 在安友,你能过得比皇上还舒服。 低廉的价格超高的享受,别说在城西了,哪怕就是放眼整个长安,也就这一家。 其他人想学,那就要破产和赔本的准备。 安友客栈,作为长安镇抚司的大本营,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掩藏身份顺带着搜集消息。 所以,亏不亏钱根本无所谓,只要账面上查不出什么问题来就可以了。 极具性价比,那自然就会引来许多的主顾。 这些年来,有许多要紧的情报,都是这些人无意间透露出来的。 别看这些人可能地位不高,但消息绝对是灵通无比。 比如今日,随着皇宫刚刚解禁,没有一个时辰,宫里的事情就在安友客栈里传的沸沸扬扬。 之前,李承乾在宫里收买过几个人,但慢慢的,大部分的人都消失无踪了,只留下了两三个人。 这几个人,就是专门给李承乾留下的。 从他们的身上自然获取不了有价值的消息,哪怕就是获取到了,解川也不敢信。 所以,就慢慢的和宫里的那些人断了联系。 如此一来,这皇宫,就成了镇抚司眼观不到耳听不到的地方。 李承乾此次回长安之前,就让解川提高戒备。 昨日皇宫突然封禁,解川急得一夜没睡。 如今听到宫里的具体消息后,解川更是急的跳脚。 “大人,现在怎么办?都督被关进天牢了,陛下不会……”汪建坤眉头紧皱道。 汪建坤之前是长安站的负责人,他在长安呆的时间,比解川多个几年。 对于皇帝,汪建坤虽然没有接触过,但根据皇帝做的那些事来看,李承乾这次,怕是不好轻易脱身啊。 解川本就心急难耐,如今汪建坤这么一说,他更是急的都停不下来。 看着绕着屋子一圈接一圈走个不停的老大,汪建坤暗自思索起了去天牢解救李承乾的成功率。 他们这些人,今天的身份地位,只有跟着李承乾才有。 不管李承乾是不是太子,只要他在,只要他能回去灵州,那他们的一切才能接着保留。 所以,哪怕劫狱困难重重,汪建坤还是想出了一个基本可行的行动方案。 “大人,要不咱们今天晚上就劫狱!” 听到汪建坤的这个建议,解川终于停了下来。 看着这位镇抚使,解川破有意动之色。 如今的局势,对李承乾很不利。 李世民大概率会废了他的太子之位,而李承乾除了是太子之外,他还是灵州的都督。 在灵州,皇帝的圣旨不顶太子的一句话。 若是要废除李承乾,那皇帝定然要先干两件事情。 第一,将李承乾囚禁起来,关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或者防守严密之地。 如今人在天牢,那还好解救,一但被转移了,那到时候就更加棘手了。 第二,在囚禁李承乾之后,李世民居然会大肆清洗灵州之人。 解川他们在长安待了这么多年,长安镇抚司的摊子铺了这么大,李世民手下可是有着百骑司的,他应该不会一点风都收不到。 皇帝若是知道点什么,那解川他们,定然首当其冲。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时间。 如今长安各种消息满天飞,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李世民都得尽快拿出个处理结果来。 所以,要是动手劫狱的话,那的确就要抓紧时间。 毕竟谁也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能下定决心。 可能是今天,可能是明天,但决然不会是后天…… 就给镇抚司的时间不多了。 解川面色复杂犹豫。 劫天牢,这不是小事,先不说天牢守卫森然能不能救出李承乾,就说能救出来,那他们得损失定然是巨大的。 到时候,又怎么将李承乾送出长安城? 而如果没救出来更完了,他们不仅会暴露身份,还会连累李承乾。 这个决定,很难下。 正文 358章:情急 窗外数九寒天,屋内解川热汗连连。 他迟迟下不了这个决定。 劫狱,就等于公然与朝廷为敌。 就算成功的救出了李承乾,到时候也只有拉杆子造反一条路。 而如果失败了,定然会激怒皇帝,到时,谁也不知道李世民会对李承乾做什么。 “大人,咱们没多少时间了。”汪建坤抓住解川的袖子,神色急促的催促道。 火炉上的水壶沸腾作响。 咕噜咕噜之声不绝于耳。 两人对视几息后,解川咬着牙,面部肌肉紧绷,神色狰狞道:“你先去召集人手,顺便将天牢的情况具体打探仔细了。” 建议被采纳,汪建坤松了一口气:“好,我这就去,咱们何时动手?” “不急。”解川摇摇头:“此事事关重大,绝然不可轻举妄动,你先做好准备,我去找王硅。” 王硅身为内阁阁老,具体的情况他肯定了解,找他去打探打探的确妥当,但是,汪建坤还是心有犹豫。 “大人,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此人会不会....” “应该不会,这么多年他在朝中一直是摆明支持殿下的,当初他能进内阁,也正是因为殿下的缘故。” “他跟咱们已经牵连的太深了,这时候想脱身,他脱不了。” 汪建坤点点头。 时间紧任务重,话不多说,二人当即分头行事。 汪建坤召集人手,顺带着,还给灵州的万朝均去了一封信,而解川,则直接赶往了王府。 来长安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去拜访王硅。 ..... 解川赶往王硅家的时候,崔康也马不停蹄的跑到了长孙家。 相比于长孙无忌这么多年来表面上的明哲保身,崔康则更加的直接。 如今别说满朝文武了,就是全长安的人,都知道崔家和太子不对付。 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李泰绝然是要完了,他完了不要紧,若是李承乾没有完,这才是最要命的。 要是这次李承乾没有被拉下来,那崔康现在最好的出路,就是连夜带着家人弃官远遁。 “辅机兄...辅机兄....” 以往讲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崔大人,现在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脚刚迈进长孙家的院子,他就迫不及待的喊了起来。 后院的长孙无忌本就心烦至极,如今听他这么一喊,直接将上好的茶盏扔向了门外。 崔康刚到门口,茶盏就砸在了他的脚下。 看着满地的碎片,看着被茶水打湿的裤腿,崔康心里顿然升起了一股怨气。 之前兄弟长兄弟短的,如今一出事,就开始这般对人了。 他当初真不该跟这长孙无忌厮混在一起。 看着门口神色阴郁的崔康,长孙无忌无力道:“子明见谅。” 虽然心中仍旧不爽,但还是大局为重。 崔康闲话不多说,进来之后也不坐,直接直奔主题道:“宫里的情况到底如何,现在消息满天飞,上皇驾崩难道真和蜀王有关吗?” 唉.... 看着长孙无忌只叹气不说话,崔康急眼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让崔康的脑袋犹如爆炸了一般。 轰的一声天旋地转,崔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浑身瘫软。 完了..完了... 看着失魂落魄的崔康,长孙无忌心里也跟压了一块巨石一般。 一个傻傻的坐在地上,一个呆呆的坐在椅子上。 两个眼神空洞,既不知道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足足一炷香过后,崔康率先回过神。 “既然蜀王和上皇的事是真的,那蜀中的事,也的确是李承乾干的?”崔康眼中精光闪烁。 那等扑棱扑棱智慧的光芒,令长孙无忌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得到确认,崔康一骨碌爬起,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扑到长孙无忌面前,两只手拄着红木椅子的扶手,精神奕奕道:“暗刺朝廷重臣和当朝国公,这是死罪,凭借这等罪行,定然能将李承乾拉下马。” 此刻,崔康和长孙无忌的距离不足一拳之隔,两人四目相对,长孙无忌甚至能感觉到崔康滚烫的鼻息。 看着突然兴奋起来的崔康,长孙无忌苦涩的摇摇头。 “哪有那么容易,太子身后有灵州,别看灵州如今兵士只有万人,但若是有事,可立即征召二十万大军。” “还有云中!”长孙无忌受不了这么暧昧的姿势,接说话的功夫,推开崔康,起身往书房走去。 崔康连忙跟上。 长孙无忌的书房很大,跟李世民的两仪殿也没相差多少。 在正北面的墙上,挂着一宽幅的舆图。 拉开帘子,长孙无忌指着灵州道:“云中是太子收服的,云中那些突厥人,跟灵州来往密切,灵州若是有异动,二十万突厥人定然会起兵响应。” “如此估算,灵州可战之士最低也有三四十万人。” “这要是乱起来,那可不是说着玩的,动太子就是动西北,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陛下想动,也会顾虑重重啊。” 看着舆图,长孙无忌神色迷茫。 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 毒杀李渊,李泰可真是蠢到家了啊。 听完长孙无忌的话,崔康又突然失起了神。 “难道,老天真的要亡我等吗?” 崔康也不知是在问长孙无忌,还是在问老天爷,或者,他可能是在问自己。 两人再次沉寂了起来,呆呆的站在舆图面前。 失神了不知多久之后,突然有人道:“既然不一定能动的了太子,不如先将他困在长安。” 长孙无忌和崔康猛的回头。 看着父亲,长孙冲暗自摇了摇头。 权欲熏人心啊。 身为皇后的哥哥,身为太子的舅舅,他这父亲要是权力心没有那么重,要是没有沟壑不满的私心,等到李承乾继位之后,长孙家可能会没有如今这么显贵,但定然可荣华一生。 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不好吗? 非得搞成现在这样。 看着儿子的眼神,长孙无忌神色复杂。 一念深渊啊... “父亲,崔伯父。”长孙冲行了一礼道:“太子行刺当朝重臣朝廷官员,有失人君之仁德,今日可杀蜀地之人,明日就能杀长安之官员,这等行事方式,让朝臣怎能心安?” “父亲此时若能串联朝臣,先将太子困在长安,失去了太子,灵州又能支撑多久?等到灵州瓦解之时,太子一人,又有何惧?” 一语惊醒梦中人,情急之下蒙了心智的二人,当即就冷静了下来。 正文 359章:压抑的诸人 上次因为专利法典之事,朝臣对李承乾本就不爽。 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们对这位太子更加的畏惧。 长孙冲说的对,今日李承乾可以对蜀中之人出手,明日,他就可以对朝中之人出手。 朝堂,一直是个尔虞我诈的地方。 利益纠葛,盘根错杂。 今日你整我,明日我整你,这都是经常的事。 但不管如何,大家都不玩行刺这种事情,这是一个基本的游戏规则。 如今,李承乾破坏了这种游戏规则。 那自然就会被人针对厌弃。 所以哪怕崔康和长孙无忌不跳出来挑头,这些人也准备在明日的早朝上给李承乾一个好看。 ....... 安友客栈。 “大人,王硅怎么说?”解川回来之后,汪建坤连忙追问道。 商议了一天,解川神色疲倦的微微摇了摇头:“王硅说还没到哪一步,让咱们不要轻举妄动。” 汪建坤沉吟几息道:“大人,王硅,真的可信吗?” 解川看了他两眼,长叹一声,随即不在言语。 汪建坤见此,也不在说什么,两人围在火炉边,看着炉中的烟火沉默不言。 木炭由黑变白化为灰烬。 李世民盘膝坐在长孙的灵枢前,对着亡妻喋喋不休的说着心里话。 皇帝现在很痛苦很憋屈,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那两个儿子。 “观音婢,你说我该怎么办?”李世民流着泪,看着灵枢喃喃自语道。 从帝王的角度,李世民应该杀了李泰。 但从父亲的角度,已经丧父失妻的皇帝不愿再失去一个儿子,并且,他始终不相信李泰能做出这种事。 还有李承乾。 从父亲的角度来说,李世民对他做的这些事很欣慰。 李承乾这次搞得这么大,说明他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但从帝王的角度,李承乾这次的行为让李世民很不安。 对于灵州,他本来就多有堤防, 所以这些年来多有打压。 原以为对灵州的里里外外都在掌控中,结果没曾想,李承乾这次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一次能杀这么多人,那李承乾背地里到底还有多少手段没有使出来? 灵州,到底还在他的掌控中吗? 身为皇帝,对太子却失去了控制,这是对帝王威严的一种践踏。 所以李世民很是痛苦很是纠结。 他现在就跟人格分裂了一般。 李世民不知道自己应该是父亲,还是应该是皇帝。 这两种角色来回变换,让他濒临崩溃。 以往有长孙协调他的两种身份,现在长孙没了,李世民一下子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在相思殿待了一整天,越想,这脑袋越乱。 头痛至极的皇帝,躺在长孙的灵枢前,渐渐的睡了过去。 外殿的韦贵妃,看着皇帝落寞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娘娘,可要将陛下抬出来?”苏宁哽咽道。 “算了,让陛下好好睡一觉吧。”韦贵妃抹了把眼泪,转而道:“太子和蜀王如何了,让天牢的人好好照料。”“娘娘放心,奴婢已经吩咐过了。” 韦贵妃点点头,心中安定了几分。 ..... 天牢。 早晨吃的是粗茶淡饭,到了晚上,突然又变成大鱼大肉了。 看着这一桌子美味佳肴,李承乾有点慌了。 李世民不会被刺激疯了吧。 这一顿,越看越像是断头饭啊。 李承乾毫无食欲。 而李泰,这小子却吃的满嘴流油。 他大口撕咬着鸡腿,大口喝着美酒。 动作很是夸张,好似是专门吃给李承乾看的一般。 “好酒!”李泰大喝一声,看着李承乾大笑道:“吃啊,难不成你是怕了?哈哈哈....” 李承乾烦躁的看了一眼小老弟,这小人现在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好似笃定李承乾是会给他陪葬了。 “堂堂太子,现在居然怕的吃不下饭,哈哈哈...”李泰不停的挑衅着。 这小子现在的确是疯了,李承乾懒得搭理他,一头蒙进被子里,眼不见心不烦。 李泰一直嚷到了后半夜,才熬不住的睡了过去。 深夜的天牢很安静,李承乾钻出被子,在寂寥的深夜,独坐在床上。 这一坐,就坐到了天亮。 哗啦...哗啦... 铁链哗哗作响,这种声音很是刺耳。 闭目养神的李承乾和熟睡的李泰都睁开了眼。 看着狱典手中的枷锁和脚链,李承乾心一沉,而李泰则哈哈大笑。 他笑的很是猖狂。 李泰早就存了死志,能拉李承乾垫背,他心里很是畅快。 “李承乾,大哥!想不到你我不同日生,却能同日死了,哈哈哈....” 看着狱典,李泰兴高采烈道:“快快给本王上枷锁脚铐,要在何处行刑啊?” 这蜀王怕是真的疯了.. 狱典瞥了一眼李泰,没搭理他,转而谦卑的对着李承乾道:“殿下,得罪了,这是陛下的命令。” 态度这么好,李承乾当即松了一口气。 “要带孤去何处?” “回殿下,陛下令您和蜀王前去上朝。” 听到狱典的话,笑呵呵的李泰笑容一滞,当即大声道:“上什么朝,为何要上朝?” 李泰突然又暴躁了起来,李承乾淡淡一笑,乖乖的让狱卒带上了脚链和枷锁。 带刑具上朝,也是有点意思。 “放开我...你们谁敢动我?”相比于李承乾,李泰就让人不爽多了。 他虽然身子被捆着,但却像个大虫子一般在地上滚来滚去。 看着撒泼打滚的蜀王,两个狱卒无措的站在一旁。 狱典求助的望向了李承乾,在太子微微的点了点头后,两个狱卒咬着牙,用强硬的手段给李泰带上了刑具。 而后,便如抬猪一般,抬着这位蜀王殿下前往太极殿。 ....今天的早朝来的人虽然不多,但都是当朝重臣。 如今正值国丧,所以这些人都穿着孝服,而太极宫也是满目素缟。 要不是御座上还坐着一个活人,这个场面,更像是个追悼会。 李世民虽然没有穿孝服,但也是一席黑衣。 黑袍裹身,面色阴郁... 这样的皇帝,令人非常的有压迫感。 李世民看着一众臣子,默不作声。 下方的一众重臣,也乖乖的低着头杵在那。 太极殿内,回响着轻轻的呼吸声。 在气氛越来越压抑的时候,自远处响起了铁链拖地之声。 听到这声音,不论是皇帝还是群臣,皆是眼角一皱立马提起了神。 正文 361章:朝会2 “事是我干的,事是我干的...” 太极殿内回荡着李泰的嘶吼声。 他趴在地上神情疯癫。 李世民呆呆的看着他,神色痛苦。 李泰的怒吼,击碎了皇帝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 原来,他这憨厚的儿子,真的是心肠毒如蛇蝎之人。 原来,他真的丝毫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李世民眼含热泪,指尖颤抖的指向了李泰。 他想要说什么,但嘴唇张了又张,就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失声的皇帝,长孙无忌松了一口气。 李泰亲口承认了就好啊。 如此一来,当着百官的面,纵使李世民心中有万般想法,他也得狠下心来。 只要皇帝能踏出这一步,那事情就都好办了。 长孙无忌换上一副神情着急之色,站出大声道:“蜀王,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着急躁的好舅舅,李泰毫不犹豫的对着李世民道:“父皇,事情全是我做的。” “是我为了迫使李承乾回长安,才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是我派人去的灵州,也是我下令要用最毒的毒药。” “本来是应该直接毒死祖父的,但可惜,最后还让祖父遭了几天的罪。” 哈哈哈哈..... 李泰咬牙爬起,披头散发的看着众人疯癫大笑。 他的笑声很是渗人。 谁都觉得他是疯了。 竟然能说出这番话来,这是自寻死路啊。 李世民神色冰冷的看着畅怀大笑的儿子,犹如在看一个死人般。 李泰的这番话,令李世民彻底断了对他的父子之情,也令皇帝彻底死了心。 “来人!”皇帝声音洪亮震耳欲聋。 长孙无忌心中一喜,李泰笑的更加猖狂。 侯在殿外的两个金吾卫立马跑了进来。 李世民毫无留恋的看了眼李泰,正准备下令将他拉下去凌迟时,李承乾又幽幽道:“父皇息怒,青雀一时急火攻心,说的气话算不得数。” 这个时候了,李承乾还在替李泰说话,李世民冷漠的扫了他一眼,大声道:“蜀王泰,大逆不道,自即日起贬为庶人,改姓蟒。” “庶人蟒泰,罪行昭昭,拉下去,凌迟!” 嘶... 一些人倒吸一口冷气。 凌迟,这可是一刀一刀直到将人割死啊。 李泰身材肥硕,这要是割起来,不得割个上千刀啊。 皇帝看来是真的不把李泰当儿子了。 两个金吾卫上前就要拉李泰,王硅眼睛通红的看向了李承乾。 李世民对李泰下这么狠的手,那等到李承乾的时候,怕是也落不得好。 这个道理谁都懂。 李承乾当即大喝道:“青雀是父皇自小看着长大的,难道父皇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太子的怒吼,将房梁上的灰尘都震落了下来。 李世民刚刚坚硬下来的心,又突然软了下来。 看着李泰,皇帝回想起了他出生时的第一声啼哭,回想起了他第一次开口说话....李世民的神色又痛苦了起来,两个金吾卫见此,也不知到底还该不该将李泰拉出去。 一门心思寻死的李泰,现在早已失去了理智。 见金吾卫面色纠结毫无动作,他又开口怒骂了起来。 什么话毒他就说什么。 李泰想要刺激李世民。 但这时的皇帝,只是两眼泪蒙蒙的看着他。 这等复杂的眼神,令李泰也渐渐落起了泪。 “父皇.....” 李泰突然高吼一嗓子,看着李世民痛哭不止。 这一声父皇,令皇帝也泪如雨下。 两个大男人深情相望,哭哭戚戚。 场面一时尴尬了起来。 百官这时是不敢吱声的,哪怕长孙无忌心里觉得不妙,这时候他也只能乖乖的低着头。 现在的情况,对李承乾极为有利。 “父皇,儿臣有证据表明不是青雀所为。” 看着长子言之凿凿的模样,李世民急忙道:“快说。” 李承乾看了眼李泰,问道:“青雀,既然你说事情是你干的,那你说说,祖父是中的何毒?又是怎么中的毒?” 李泰本不想搭理李承乾,但转念一想,他要是什么都不说,那不就真跟李承乾所说的那样,他是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的吗? 全心全意要寻死的李泰,当即就喋喋不休的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讲述的过程中,他可谓是难听的话一句接一句。 不少大臣听得后槽牙都发痒。 弑杀自己的亲祖父,竟然还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这等人,可真是畜生中的畜生啊。 将他凌迟,都算是便宜他了。 相比于一脸憎恶之色的百官,李世民的眼中却隐隐有了喜色。 别看李泰话里话外说的狠毒无比,但大部分细节,却是和调查的大相径庭。 比如,李渊中的是蓖麻毒,李泰却说下的是砒霜。 他连下的什么毒都不清楚,又谈何主使。 他的儿子,终究不是那等毒辣之人。 李世民面上突然一喜。 讲的正兴起的李泰,看到父皇的笑意之后,立马一愣。 为什么会笑呢? 他说的这么狠毒,说的这么狠辣... 李世民应该恨的咬牙切齿啊。 为什么会笑呢? 李泰懵了。 李承乾看着呆愣的小老弟,鄙夷一笑道:“父皇,青雀所言是真是假已不用多说,主使武氏已被儿臣诛杀,还请父皇看在母后,看在青雀不知情的份上,宽厚处理。” 李世民含着泪,欣慰的看向了李承乾。 长子终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身为大兄,今日他的所作所为,让皇帝很满意。 李承乾可谓是宽宏大量到了极致,但李泰丝毫不领情,瞅着李世民神色逐渐变得柔和,他连忙道:“父皇,一切都是我做的,我自知罪孽深重,请父皇赐死。” 李泰十分激动。 李世民扫了他一眼,眼中又有了怒气。 但是,虽然皇帝一脸恼怒,却没有一丝杀意。 这让李泰很失望。 他不甘心的再次大喊了起来。 但不管说什么,就是激不起皇帝的杀意,李泰又怒而拍着胸脯,对着一众朝臣嚷嚷了起来。 此刻的太极殿,李泰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他声情并茂,说着各种狠毒之言,渴望以此能激怒所有人。 但除了一些不知道具体情况的人对他怒目而视以外,余下的人皆是无动于衷。 李泰绝望了,他着实想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仅凭李承乾的三言两语,李世民就突然转变了态度? 为什么... 为什么想死都这么难... 他明明犯下了这等大罪,为什么这些人都直接无视了。 讲的口干舌燥的李泰,失魂落魄的后退一步。 扫了眼群臣,扫了眼皇帝,李泰惨然一笑。 而后,绝然的冲着一旁的圆柱撞去。 正文 362章:结束 李泰现在一心求死。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他说的越毒辣,某些人看向他的眼神就越玩味。 好似像是在看耍猴表演一般。 那种神情,让李泰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表演的猴。 身为蜀王,他也是有自尊的。 “快拦住他…” 瞅着儿子要来个血溅当场,李世民下意识的就急了眼。 群臣还未有所反应,两个金吾卫倒是先反应了过来。 二人想要抓住李泰,但刚刚伸出手,就听哐当一声。 身材肥硕,还带着刑具… 李泰刚迈出两步,就两脚一绊,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啊… 李泰大吼一声。 他绝望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连死都成了奢望… 李泰趴在地上,想要用脑袋撞地,但脖间的枷锁令他什么也做不了。 地上的李泰哭泣呐喊。 群臣低着头,佯装什么都听不到。 李世民看着撒泼打滚的李泰,恼怒之余又有一丝欣慰。 不管怎么说,他这儿子终究没那么不堪。 李世民现在,又是一副老父亲的心态。 李承乾就是吃准了他的这种心态。 世上的父母,没有人愿意相信自己的孩子是个坏人。 所以李承乾只需要给李世民一根稻草,他自然就会死死抓住。 而李泰这小子,心肠在歹毒,他也不可能在杀了自己的祖父之后,还能堂而皇之的细述出经过。 他之前说的那么狠毒,说的那么起兴,只能证明一点,这小子只是下了决定,具体的步骤计划,都是武则天实行的。 而武则天干这种事情,自然也不可能将详细的经过告诉李泰。 鼓动李泰杀李渊,本就是泯灭人性了。 在将具体的步骤告诉李泰,那李泰该如何看她? 所以,李承乾笃定,李泰只知晓个大概。 具体的事情他定然不知。 所以,他讲的话,注定是半真半假。 讲假话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真真假假。 李泰讲的越多,那漏洞就越多。 这些漏洞,就是李世民想要的。 皇帝在心里本来就不愿意相信这事是李泰干的,那么,李承乾就帮李世民一把。 如此一来,所有的锅就扣在了武则天的身上。 只要不背上主使的帽子,那李泰这狗东西就能逃过一劫。 如今,李泰和李承乾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李泰能谋条活路,那李世民对于李承乾的处罚,自然也就不会太重。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图谋,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李世民看了李泰许久,仍由他在地上撒泼打滚。 等到李泰哭喊累了之后,李世民才道:“来人,将蜀王李泰打入天牢,等到国殇期结束之后,贬为庶人,流放灵州。” “放开我,放开我。”李泰被两个金吾卫拉起,不停地挣扎着。 但别看他胖,这两个金吾卫却是将他制的死死的。 挣扎无果,李泰又对着李世民大喊道:“父皇,杀了我…杀了我……” 李世民恨恨的看着他,而后不耐烦的对着两个金吾卫挥了挥手。 这两人连忙拉着李泰扬长而去。 听着李泰愈行愈远的声音,所有人都蒙了,包括李承乾。 李世民将李泰丢到灵州去,有两个意思。 第一,让李承乾看着他。 这狗东西现在一门心思寻死,让李承乾看着他,李世民才能放心。 毕竟刚刚,李承乾极尽维护李泰。 他所展现的兄长风范,令李世民很满意。 第二,要让李承乾看着他,那皇帝肯定就会放他回灵州去。 这说明李世民不会深究李承乾所做之事。 这应该算是一种交易了。 李承乾心中无奈。 李世民这是为难他啊。 一门心思寻死的人,李承乾能看住他一天,不可能看住他一辈子。 这狗东西要是哪天死了,那到时候,李世民会不会怪罪在他的头上。 唉… 李世民为了李泰,可真是费尽了心思啊。 李承乾暗自摇摇头,而后高喝道:“父皇圣明。” 他这么一起头,一众朝臣也不得不跟着道:“吾皇圣明。” 听到这话,李世民苦涩一笑。 圣不圣明先不说,好歹是抱住李泰了。 李世民这心里,仿佛突然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 长舒一口气的皇帝,随即又看向了李承乾。 如今李泰是处理完了,但李承乾该怎么处理呢? 蜀中的事情虽然他干的干干净净,但谁都知道这是李承乾干的。 虽然没有抓住他的把柄,但杀了这么多朝廷官员,还是用行刺的手段,不论如何,都是要惩戒一番的。 要不然,朝廷脸面何在,要不然,朝中这些人如何安心? 别看李世民这两日浑浑噩噩的,但该知道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现在站在太极殿里的这些人,他们背地里想要做什么,李世民心里门清。 如今这种情况,必须要教训一番李承乾。 要不然,李世民也怕他以后动不动就采取这种激进的方式来处理事情。 但是,该如何处理李承乾呢? 又用何种名义来处理李承乾呢? 现在杀李渊的锅都在武则天的身上,李承乾杀了她,合情合理合法。 用擅杀武则天的名头处理李承乾,明显不合适。 但是,除了这一条罪过之外,又挑不出李承乾的毛病。 这让皇帝觉得很棘手。 李承乾通过保李泰的方式,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这等手段,可真是让长孙无忌开了眼了。 朝中这些人,一部分都是准备今日弹劾李承乾的,但是,现在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弹劾了。 皇帝看着李承乾默不作声,百官看着跪地的太子也默不作声。 崔康着急的看向了长孙无忌。 上朝之前,他还是信心满满,觉得今日定然能彻底和李承乾决出个胜负来。 结果没曾想,现在是个这么个局面。 这个该死的太子,真的是比泥鳅还要滑溜。 明明都沾了一身的泥巴了,却偏偏就是抓不住他。 崔康很是懊恼。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微微的摇了摇头。 如今这种情况,他们根本弹劾不了李承乾。 现在,只能看李世民如何处理了。 心中颇为为难的皇帝,看着跪地的长子,想了许久之后,勉勉强强有了个借口。 “太子,武氏虽然该死,但是在你母后的灵堂杀人,此乃不孝,你可知罪?”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李承乾心里早有准备。 “回父皇,儿臣知罪,儿臣愧对父皇,愧对母后,还请父皇重重责罚。” 李承乾的一番虔诚的样子,仿佛心里真的无比后悔一般。 这种认罪态度,让李世民的心又软了几分。 许多大臣看着李承乾一副后悔至极的样子,那心里可真是恨得牙痒痒。 这太子的脑瓜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么大的一个烂摊子,他愣是能三言两语就摆平。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这等脱罪的本事,可真是了不得。 如今李泰倒了,李承乾还稳如泰山。 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许多人暗自叹了一口气。 而长孙无忌和崔康,则面如死灰。 众人鸦雀无声,李世民扫了一眼他们,起身道:“既然知罪,那就暂时禁足东宫,每日反省己身,每天都要给朕上到折子,等到你母后下葬之后,再说吧。” 说完,李世民拂袖而走。 苏宁高吼一声退朝后,匆匆跟了上去。 皇帝前脚刚出太极殿,后脚王硅就招呼着一直侯在殿外的狱典给李承乾解除刑具。 “殿下啊…” 白发苍苍的王硅眼含热泪,神色激动。 他精光闪闪的看着李承乾。 这等眼神,犹如壮汉看到了一丝不挂的美人一般。 “王大人,孤没事,不要激动。” “是是是,殿下可真是……” 王硅嘴上说着不激动,但这心里,却是激动的无以复加。 他对李承乾,现在真的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这么大的事情,最后竟然以这种方式收场。 李承乾可真的是了不得啊。 有这等心智手段,以后谁还能跟李承乾抖。 念及于此,王硅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条光明大道。 恢复了自由身的李承乾,看着越来越激动的王硅,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后,便赶回了东宫。 此刻太极殿外侯着许多人,在李承乾出来之后,这些人连忙围了上来。 这些人,之前不管心里怎么想的,但是现在,那一个个的可谓是热情无比。 这些人,便是所谓的墙头草。 没有永远和敌人也没有永远和利益。 之前因为各种关系,他们对李承乾有着各种不满。 那个时候,李泰还在。 他们还有的选。 毕竟李泰也是嫡子,他和李承乾年龄也相仿。 这太子的位置,李泰也是有希望的。 李承乾让他们不爽,那他们也不用给李承乾的面子,毕竟太子也不是不可以换人。 但是现在不同了,李泰倒了。 他们没得选了。 李承乾注定是要登上大位的,这个时候,哪怕他们得利益因为李承乾受损,哪怕他们对李承乾不满,也都不重要了。 因为他们没有退路了。 现在损失的只是一点点的利益,若是因此还跟李承乾为敌,那么以后,他们丢的就是命 正文 364章:寺庙 风波渐渐平息。 李承乾被禁东宫,李泰被囚天牢。 而冷宫的武则天,则被大卸八块后丢到了城外的乱坟岗。 李承乾亲自杀了她,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要不然,李世民定会将她千刀万剐。 因为武则天,武士彟也被定为了逆贼。 这位刚刚风光大葬没几天的应国公,被皇帝特地下令挖出来曝尸十日。 而这还没完。 暴怒的李世民,为了一泻心中之恨,下令诛武氏全族。 皇帝的全族,和李承乾的全族不一样。 李承乾杀得是武则天的直系亲属,而李世民要杀的,则是武则天的七大姑八大姨。 只要未出五服者,那便难逃一死。 没有了皇后的约束,皇帝表现出了自己嗜血的一面。 满朝文武,谁都不敢劝李世民。 唯有远在云中的魏征上了份劝谏的折子,他认为李世民大搞株连有失仁德。 盛怒当头的皇帝当即亲笔一书,严厉措辞的将魏征骂了个狗血喷头。 一看皇帝跟以前不同了,头铁的魏征也不敢在多言。 就这样,在国丧期结束之后,整个武氏被诛了三万多人。 这些人很冤枉。 但现在根本没人在乎。 要怪,就怪他们倒霉姓武吧。 上万颗脑袋,熄灭了皇帝心中的怒过。 时间终会抚平一切。 ........ 冬去春来。 经历了三个月的煎熬之后,李世民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皇帝的脸上渐渐有了笑意。 在李世民性情大变的这几个月,朝野上下可谓是提心吊胆大气都不敢喘。 如今皇帝终于变回之前那个性情宽厚之人。 宫内外的氛围立马变得轻松。 翌日。 天刚微亮。 长安城便再次钟响连天。 今日,便是长孙灵枢下葬之日。 二十万人,三个月的时间,上百万两银子。 昭陵终于如期完工。 人之一世,终究难逃一捧黄土。 看着奢华的陵寝,李承乾心中百感万千。 身为皇后,下葬的仪式冗长乏味,枯燥。 整个仪式,从天一亮,一直持续到了天黑。 当再次回到皇宫之后,宫中的素缟,皆已撤去。 长孙遗留下的痕迹,渐渐开始消散。 李承乾的禁足令依旧没有解除,李世民是个什么心思,令人琢磨不明白。 李泰这狗东西已经启程前往灵州了。 皇帝对他,那是真的没得说。 李泰虽然被贬为了庶人。 但保留了姓氏。 并且,李世民还下令以郡王之礼待之。 没了王爵的名头,但依旧能够荣华富贵一辈子。 而李泰对此好像也不在乎。 在出发前一夜,李世民带着李承乾去看他的时候,不管皇帝说什么,这小子都是沉默不言。 哀莫大于心死。 在经历了十几次自杀失败之后,现在的李泰,让李承乾懂得了啥叫行尸走肉。 活着,对他来说,现在就是最残酷的刑罚。 那等毫无波动的眼神,令李承乾都觉得他可怜。 有句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之处,这一切,终究是他自找的。 李泰如此,李承乾也是如此。 他现在每天,就在东宫吃喝拉撒睡。 李世民好似是遗忘了他一般。 要不是乐宝晋等人可以随意进出,李承乾都忍不住怀疑皇帝是不是想将他囚在长安。 唉... 李承乾一声无力长叹。 “殿下,这是灵州送来的奏报。” 乐宝晋刚刚从宫外回来。 这几个月间,灵州的奏报都是通过镇抚司传递。 镇抚司的通信渠道很迅速。 从灵州发出,不过一天的时间就能到长安。 信息的畅通,让李承乾对灵州的境况了如指掌。 等李承乾将几件要紧的事情批阅完毕之后,乐宝晋再次出了宫。 他前脚刚走,后脚苏宁就匆匆赶来。 李承乾还以为李世民是要解除他的禁足令了。 但没想到,苏宁只是来叫他跟着李世民出宫。 今日,是李世民和长孙成亲的日子。 哪怕皇帝心中的悲伤已经消散了许多。 但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李世民还是十分怀念他的观音婢。 所以,皇帝前往城中的观音禅寺,去为长孙上香祈福。 李承乾和李世民同乘一马车。 父子二人对向而坐,从始至终沉默不言。 李世民上了车之后,就开始闭目养神。 他不说话,李承乾自然也不方便多说什么。 沉默而行直到寺庙。 早已得到通知的和尚们恭敬的侯在庙门口。 待车架到了之后,寺庙主持引着李世民和李承乾前往大殿。 李世民和李承乾都是不信神佛的,但既然来了,父子二人还是非常虔诚的。 上了几炷香,听和尚念了几句经之后,李世民又奔往了后院。 在寺庙后院,已经挖好了一个深坑。 李世民拿起铁锹,亲手种下了一颗银杏树。 这颗银杏树很小,还没李承乾的腰高。 看着如今小小的树苗,在联想到千年之后的参天大树。 李承乾突然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在他愣神之际,李世民已经种好了树苗。 看着发呆的长子,皇帝勾了勾手。 苏宁见此,连忙小声提醒道:“殿下,陛下唤您。” 李承乾猛的回过神。 “你也种一颗吧。” 李世民将手中的铁锹递了过来。 李承乾默默接过,而后亲自挖坑种树。 两颗小树苗相隔五米。 看着很近,却仿佛又很遥远。 李世民看了许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烈日当头,暖春的长安在进入午时之后,温度骤升。 回过神的皇帝轻叹一口气,转身就走。 李承乾跟在他的身后。 到了寺庙外之后,李世民突然道:“你留在这,吃斋念佛一个月,算是给你母后祈福了。” 李承乾没有一皱,也没说什么,默默的点了点头。 皇帝的銮驾越行越远,李承乾目送着李世民,心里琢磨着他此举到底是何用意。 李世民叫他来这里,是以为长孙祈福的名义。 所以李承乾没有带一个自己的人。 如今李世民突然让他留在这里吃斋念佛一个月,他不会是想玩什么调虎离山的把戏吧。 李承乾心里隐隐不安。 “太子殿下,请。” 看着一副得道高僧模样的主持,李承乾走了两步之后,问道:“你等是什么时候知道陛下要来的?” “回殿下,早晨的时候宫中来人通知的。” 李承乾点点头未在说什么。 这到底是李世民的突然起意,还是他早有此意呢? 正文 366章:异常之事 乐宝晋东拉西扯威逼利诱,可谓是使尽了浑身解数,但可惜,金吾卫校尉仍旧是巍然不动。 磨了足足一个多时辰,乐宝晋无奈的又返回了东宫。 “团长,怎么样?”李天连忙问道。 看着坐立不安神色着急的一众手下,乐宝晋长叹一口气,无力的摇了摇头。 “这可怎么办……也不知道都督如何了……”李天念叨两句,心神不宁的抓住乐宝晋的袖子,将他拉到一旁,小声道: “团长,皇帝……”说着,又不放心的看了看四周之后,李天温声细语道:“皇帝不会对都督做什么吧?” “闭嘴!”乐宝晋当即训斥道:“胡说什么,陛下和都督乃是父子,虎毒不食子,嘴上在要没个把门的,可别怪我收拾你!” 李天怏怏的点了点头,也不敢再说什么,深怕真的触怒到了乐宝晋。 他们这位团长,别看整日里乐呵呵的,但收拾起人来,那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到的。 看着李天垂头丧气的样子,乐宝晋既心烦,又无力。 如今李承乾不知去向没了音信,他必须要把手下人给管好了。 这军心万万不能散。 要不然,一但真的有什么事情,那该如何应对。 可想要稳着这军心,现在也是殊为不易啊。 大家伙本来就有思乡之情了,如今身为主心骨的李承乾又不知道被皇帝弄哪去了。 军心浮动,队伍不好带啊。 乐宝晋一声无力长叹,看着逐渐暗沉的天色,暗自喃喃自语道:“殿下,你在哪啊?” ………… 两仪殿。 从东宫回来之后,李世民的状态就有几丝不对劲。 皇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呆呆的看着殿外,一言不发。 两仪殿内只有李世民和苏宁,这主仆二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什么时候了?” 皇帝的声音很是疲惫,苏宁小声回道:“陛下,戍时了。” 李世民点点头,随即又沉默了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沉默多久,刚过了几分钟,皇帝又问道:“东宫可有人要出去?” “有,太子殿下麾下的那位乐团长,在玄德门闹了半天,最后又被拦了回去。”苏宁回道。 李世民听完之后没说什么,也没什么神情,就好似是根本不在意一般。 几息过后,皇帝突然没头没尾道:开始吧。 身后的苏宁悄然行了一礼,而后如鬼魅般离开了两仪殿。 待他走后,李世民又是一通长吁短叹。 水晶灯下的皇帝,身影孤寂,好似突然间苍老了十几岁一般。 皇帝的心里有了一个计划,这个计划是什么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一点,这个计划,决然是针对李承乾的。 要不然,金吾卫不会有胆将王硅的家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 身为太子铁杆当朝阁老,没有李世民亲自下令,谁都不敢这般对待王硅。 但是,为什么呢? 透过门缝,看着外面严阵以待的金吾卫,王硅想不明白。 如今李泰被废,李承乾地位稳如泰山,皇帝今日为何派人将他囚在府中? 难道,李世民得了失心疯,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想要出手废了李承乾。 虽然觉得这事不可能,但现在李世民的这般做法,令王硅心里忍不住的一通胡思乱想。 前两天,他还正兴高采烈呢。 没想到,今日李世民就突然出手,将他直接打进深渊了。 冰火两重天,令人煎熬无比啊…… “爹,别看了。” 看着趴在门缝上的亲爹,王怡景心里摇了摇头。 以前,王硅也算是颇有智谋一人,如今年纪大了,这脑子啊,也不好使了……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孝,但王怡景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 别看如今皇帝突然令人围了王家,但王怡景却丝毫不担心。 他不觉得这是李世民要对李承乾出手的信号,反而,在王怡景看来,皇帝是想做其他的事情。 李世民到底想做什么,王怡景猜不透。 毕竟人心隔肚皮。 但是,从直觉上,王怡景断定,皇帝此举,决然是为了李承乾好。 不管怎么说,李世民也没道理要废李承乾。 废太子,搞不好就要经历一场大战。 虽然以目前朝廷的实力,想要打赢灵州没什么问题,但是,就算是胜了,那也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如今大唐蒸蒸日上,轻启战事,不妥。 这是公情。 而论私情,李世民更没有理由了。 如今李泰被贬为庶人,若是李承乾再被废,那皇帝能立谁? 哪怕有人能担当大任,但他会放过李承乾和李泰吗? 这个问题想都不用想。 只要李世民前脚立新太子,后脚不用多久,李承乾就会率先暴毙,而后便是李泰。 依李世民的性子,他决然是舍不得将自己的两个儿子送上绝路的。 所以,王怡景笃定,李世民此举,决然不是因为要动李承乾。 能看清这一点的,不在少数。 但俗话说的好,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东宫被封,紧接着王硅也被监禁于府。 这种种迹象,令长孙无忌非常得兴奋。 虽然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也想不明白李世民是为什么。 但管他呢…… 李世民现在一副要动李承乾的样子,这就让人很爽。 原本都已经绝望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这发小的心思,果然令人捉摸不透啊… 长孙无忌美滋滋的喝着小酒。 索然无味的水酒,驱散了眉宇间连日来的阴霾。 谁能想到,这突然间就天翻地覆了。 前两日那些恭维巴结李承乾的人,现在肠子都应该悔青了吧。 特别是崔康…… 这个该死的东西。 是他从一开始挑着头对付的李承乾,如今,居然跟个狗一样的冲着李承乾摇尾巴。 这个狗东西,现在怕是坐立难安战战兢兢,心惊肉跳吧…… 哈哈哈哈…… 想着想着,长孙无忌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 这等笑声,令刚刚打探消息回来的长孙冲,心里无奈的摇摇头。 枉他父亲以机敏过人著称,现在,居然毫无一点智谋。 权利,果真是乱人心智的毒药。 照这么下去,长孙家覆灭在即啊。 正文 367章:急的跳脚 “父亲,停手吧!” 正开怀大笑的长孙无忌面色一冷。 说这话的要是其他几个儿子,那他定然要清理门户。 但对于长孙冲,长孙无忌只是不耐的挥挥手道:“出去,为父的事情,你不要瞎掺和。” “父亲!” 都到这个时候了,老父亲竟然还不知悔改,长孙冲急眼道:“古人说,福祸相依,父亲为何非要一条路走到黑?” 长孙冲的口气现在很冲。 除了李世民以外,已经许多年没有人敢跟自己这么说话了。 长孙无忌瞬间暴露道:“滚出去!” 以往父慈子孝的二人,现在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之前长孙无忌做的种种事情,长孙冲虽然心中颇有看法,但他一直没说过。 毕竟那时候李泰还在,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但现在,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可以说是败局已定。 长孙无忌居然还毫无悔改之意。 若是这么下去,长孙家迟早会被连根拔起。 府里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长孙冲不能看着他们被长孙无忌带上绝路。 所以,他想说服长孙无忌。 低头认错不丢人。 崔康都已经服软了。 长孙无忌只要也能服个软,而后告老还乡,以后安安稳稳过日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长孙冲性子恬然,没什么野心,他觉得平淡的生活没什么不好。 但对于长孙无忌来说,平淡的生活就是炼狱。 没有了权利,那生活还有何意义? 他宁肯死在李承乾的手里,也不愿意当一条谄媚的狗。 通过不停摇尾巴,来苟且偷生。 这世上不论是什么关系,只要三观不合,那注定便会是水火不容。 长孙无忌和长孙冲争吵了许久。 屋内一片狼藉。 无数精美的陶瓶瓷器,现在成了一堆碎片。 父子二人吵的脸红脖子粗。 书房外的长孙夫人急得跳脚。 “父亲,难道你想让所有人都跟着你一起去死吗?”长孙冲红着眼,大声质问道。 看着儿子的眼神,长孙无忌再也压抑不住,直接抡起巴掌,狠狠的一耳光子扇了过去。 啪… 清脆的耳光抽肿了长孙冲的脸颊。 这是长孙无忌第一次打嫡子。 一巴掌,打红了长孙冲的脸,也打疼了他的心。 微微颤抖的手掌,让这位长孙大人懂得了什么叫做打在你身痛在我心。 长孙冲捂着脸,呆呆的看着长孙无忌。 熟悉的父亲,在这一刻异常的陌生。 长孙无忌彻底变了…… 长孙冲默然一笑,捂着脸不在说什么,转身离去。 看着儿子的身影,长孙无忌仿佛被抽掉了浑身的力气,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 “儿啊……” 长孙夫人双眼含泪,心痛的看着长孙冲。 对于母亲,长孙冲给了一个没事的眼神,而后头也不回的跑回了后院。 长孙夫人匆忙跑进了书房中。 看着被砸了个乱七八糟的书房,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终是落了下来。 长孙夫人吧嗒吧嗒的掉着眼泪,默默的蹲在地上收拾着碎片。 几捋白发从鬓角垂落,十四岁成亲,一直风风雨雨几十年。 看着夫人,长孙无忌如即将枯萎的花儿一般,突然萎靡了许多。 干枯的嘴唇虚张几下,长孙无忌声音干瘪道:“去收拾收拾行李,和冲儿回老家去吧。” “老爷……”长孙夫人哀嚎一声。 这番话听起来就像是要赶她们母子出门一样。 长孙夫人一屁股瘫坐在地,哭的梨花带泪。 “去吧去吧……” 长孙无忌闭上眼,疲惫的挥了挥手。 …… 傍晚。 哀求了许久的长孙夫人,最终,还是在夜幕降临之前,跟长孙冲一起踏上了回乡的路程。 她们前脚出了长安城,后脚苏宁就禀告给了李世民。 “陛下,可要拦住他们?”苏宁小声询道。 皇帝目光深邃,看着殿外通红的火烧云,犹豫一二后,摇了摇头。 苏宁见此,随即不在多言。 沉默几息之后,李世民突然道:“消息,可传到安宁客栈去了?” “传去了,今儿中午的时候,宫里的那几个人就去给报信了。” 李世民点点头,短暂沉吟过后,淡淡道:“将他们处理了吧。” 皇帝下了令,苏宁也不在多言,行了一礼之后,悄然退下。 …… 安宁客栈。 木质地板嘎嘎作响,解川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走个不停。 东宫被封,李承乾不知所踪,王硅被囚禁于府…… 李世民这突然的一番动作,让人很是不安。 虽然觉得没道理,但从皇帝的种种行为来看,他怕是要对李承乾出手了。 这让解川很是心急。 在中午收到消息之后,汪建坤就出去打听消息了。 这一打听,就从晌午打听到了晚上。 眼瞅着天就要彻底黑了,汪建坤还不回来,可真的是急死人了。 解川脚步沉重,心中思索着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 “大人……大人……” 汪建坤推门而进,迎面而来一身汗腥味。 有点轻微洁癖爱干净的解川,现在什么都不顾上了,一把抓住他,急忙道:“怎么样了,可打听到殿下在那了?” 汪建坤点点头,费劲的咽了口唾沫道:“打听到了,都督被皇上关在了观音寺。” 关? 这短短的一个字,令解川的心直接一沉。 “观音寺有多少人?” 说话的功夫,汪建坤两杯凉茶下肚,缓过这口气之后,才道:“具体有多少人打探不清楚。” “但光外围,金吾卫起码有三百多人,并且寺庙里面还有玄甲军的人进进出出。” 又是金吾卫又是玄甲军的…… 李世民这次,怕是真的要来真格的了。 解川松开汪建坤的胳膊,失神的沉思了起来。 疯子是可怕的。 已经发疯的皇帝,后面还会做什么,谁都说不好。 如今的情况,已经不是他能处理的了。 解川鼻息炽热,连忙道:“快,速速传信灵州。” “还有,将所有人都集合起来,一旦有了变故,不管如何,务必要救出殿下来。” 汪建坤点点头,连忙下去安排。 夜晚的长安灯红绿酒,解川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神色阴霾。 …… 在手下着急跳脚的时候,李承乾反倒是淡定许多。 他甚至还有闲心跟着庙里的主持饮茶论道。 正文 368章:和尚 “太子殿下,清净之地,怎可饮酒?” 身为观音寺的住持,慧周还是很有气度的。 哪怕此刻大殿内充斥着酒香味,他依旧十分心平气和。 李承乾慵懒的躺在摇椅上。 左手拿着酒杯,右手拎着鸡腿。 一副纨绔浪子的模样。 身后三米外的菩萨金身闪闪发光。 这要是换了别人,慧周早都令人打出去了。 但面对李承乾,他只能耐着性子不停的劝说。 作为得道高僧,在劝诫人这一方面,慧周可谓是颇有心得。 但今儿个,哪怕他说破了嘴皮子,这位太子殿下也是毫无反应。 李承乾不仅视这寺庙里的清规戒律为俗物,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慧周一次。 “殿下,陛下令您为先皇后祈福,您如今这般作态,怎对得起陛下,怎对得起先皇后?” 瞅着道理讲不通了,慧周开始拉虎皮扯大旗。 提到皇帝和先皇后,醉醺醺的李承乾终于是有了反应。 脑袋一歪,斜瞥了一眼慧周。 李承乾将杯中的水酒一饮而尽,洒脱不羁道:“大师可曾听过一句话?" 说着,李承乾摇摇晃晃的起身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哈哈哈.... 李承乾冲着耀眼的菩萨大笑两声,而后提起酒壶递给慧周道:“这是长安最好的酒,大师尝尝。” 给和尚递酒... 这是诛心之举! 辱人至厮,竖子着实可恶。 慧周的气息一乱,眼神中有了一丝怒气。 看着气呼呼的和尚,李承乾举起酒壶,猛灌一口之后,大喝道:“好酒!” “太子殿下。”慧周绷不住了。 出家三十余载,熟读各种佛门典籍,见惯了各种大风大浪... 慧周也算是个沉得住气的人。 李承乾三言两语便能将他逼急眼,也算是有本事了。 “怎么?大师对孤有怨气?” 刚刚还是一副醉态的太子,现在却又清醒了过来。 冰冷的眼神,令慧周立马又变得淡定了起来。 “阿弥陀佛。” 双手合十,冲着菩萨轻念一声之后,慧周平静道:“贫僧怎敢对殿下有怨气。” “贫僧只是觉得,殿下既然是来给先皇后祈福的,那就该真心实意,如今这般作态....” 慧周摇了摇头,颇为可惜的摇了摇头。 李承乾见此鄙夷一笑道:“那大师觉得,孤怎么做,才算是真心实意?” “吃斋可修身,念经可修心,内外双修可示心诚,心诚则可积佛缘,我佛慈悲....” 哈哈哈哈..... 未等慧周说完,听到我佛慈悲这四个字,李承乾便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很是疯癫。 慧周一脸懵逼。 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他说了什么笑话吗? 看着笑出眼泪的太子,慧周十分不解。 “我佛慈悲...” 快要笑岔气的李承乾深吸几口气,平稳住气息道:“既然你佛慈悲,这世间为何还有这么多的苦难?” 这个问题,有无数人问过,慧周也回答过无数次。 当即,他便自信满满道:“人之一世就是一场修行,自然要经历酸甜苦辣。” “如今的苦难并不是苦难,现在的苦,便是以后的福。” 这回答没什么毛病,听起来十分的有道理。 李承乾微微点点头,就在慧周以为说服了这位太子殿下的时候,李承乾突然冲着门外勾了勾手。 侯在门口的两个金吾卫,立马跑了进来。 慧周心中顿生不妙。 “把他腿打折。” ..... 听到这话,两个金吾卫懵了,慧周也懵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将他的腿打折? 慧周下意识的看向了双腿。 两个金吾卫也下意识的瞄向了他的腿。 “愣着做什么,听不懂孤的话吗?” 李承乾泯了一小口酒,神情冷漠的催促了起来。 太子,可不是他们两个小小的金吾卫能够得罪的。 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但既然太子发话了,那只好对不住这个和尚了。 金吾卫的眼神很凶恶,慧周连忙退后几步,大声道:“太子殿下,你这是何意?” 李承乾把玩着手中的就被,玩味道:“你不是说人都是来经历修行的吗?不是说现在的苦就是以后的福吗?” “既然如此,孤就帮你积点福。” 慧周:...... 这太子有毛病吧.. 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这是人说的话吗? 这是人干的事吗? 他可是得道高僧啊。 两个金吾卫一步步靠近,慧周一步步后退。 很快,他便退到了菩萨的身前。 高两丈的文殊菩萨面目慈祥,在佛教典籍中有大神通的菩萨,现在却护不了慧周一丝。 “大师修行数十载,难道现在是怕了吗?” 李承乾一脸鄙夷,令两个金吾卫将慧周押到了自己的面前。 “看来大师的修行境界还不够啊。” 听到这话,慧周面色一灰。 原以为能趁着这个机会跟太子好好的亲近亲近。 若是能让李承乾信佛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 慧周一直有一个愿望。 他希望可以重现南北朝时佛家的盛景。 江南四百八十寺。 那个时候,虽然天下战乱不休,但却是佛教之人心中的盛世。 慧周想通过李承乾,重现佛家盛世。 但谁能想的到,这位太子殿下居然是这么个德行。 着实可恶至极。 慧周耷拉着脑袋,不敢跟李承乾对视。 而李承乾的眼神,则一直放在他的身上。 渍渍渍... “大师身上的这袈裟,可真的是不俗啊。” 说着,李承乾便将袈裟从慧周的身上拽了下来。 “这等面料,比孤身上的都好啊,还纹了金线,看来念经还真的是挺能赚钱啊。” 听到这话,慧周的呼吸都沉重了几息。 他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侮辱过。 “太子殿下若是觉得小僧有所怠慢,自行离去便是,为何要如此辱我?” 李承乾冷笑一声,将袈裟仍在脚下道:“观音寺,建于贞观二年,如今贞观十年,短短八年间,你们这些秃驴以供奉香田的名义,侵占土地三千多亩。” 李承乾弯下身子,看着慧周冷冷道:“你的佛,可能的确慈悲,但你们这些秃驴,怕是没什么慈悲之心。” “寻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立一个金光闪闪的铜像,而后功德箱往那一摆,你们这些人一辈子便吃喝不愁了。” “不扔给你们几文钱,百姓连给佛上香的资格都没有。” “这,就是你所谓的你佛慈悲吗?这就是你所谓的修行吗?” 李承乾说着,一巴掌就打在了慧周的光头上。 正文 369章:不合乎情理 慧周的脑袋触感不错。 打击声又清脆又悦耳。 李承乾虽然没用多大的力气,但这一巴掌,还是直接将这位得道高僧干趴在地。 慧周的脑袋现在晕乎乎的。 李承乾蹲在他身边道:“世人拜佛,拜的是心中的欲。” “你念经拜佛,拜的不也是心中的欲吗?” “观音寺良田三千,香客数万,尔等除了不吃酒肉之外,生活不可谓不奢靡。” “你就是个念经混饭吃的俗人,还跟孤谈什么大道?” “背地里当着婊子,面上还想要牌坊。” 呸! 李承乾虚吐一口。 他的话,将慧周贬了个体无完肤。 慧周的心现在很痛。 他想要反驳李承乾。 但是,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心虚。 慧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承乾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冲着两个金吾卫挥了挥手。 堂堂观音寺的住持,却被人如拖死狗般拖了出去。 慧周被随意的丢在了院中。 一群和尚立马围了过来。 李承乾刚才的声音很大。 他说的话,外面这些人也都听的一清二楚。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 这位太子殿下,对他们这些人很是不友好。 这让这些和尚们对未来都感到很是忧愁。 “师傅,现在怎么办?” 慧周看了眼大徒弟,而后再次念起了阿弥陀佛。 出于职业操守,一众和尚也跟着念了起来。 …… 李承乾和慧周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李世民的耳朵里。 皇帝陛下怎么也没想到,李承乾竟然跟和尚都能干起来。 他这儿子,可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啊。 李世民无奈的摇摇头。 随即便下令将观音寺的一众和尚全部缉拿,挨个清查有无作奸犯科之事。 可怜了这些倒霉的和尚。 本来剃个头就是为了混口饭吃,现在因为李承乾,却被关到了刑部的大牢。 这位太子,可真是个丧门星啊。 被带的和尚们临出门之际,纷纷哀怨的扫了一眼李承乾。 唉… 待最后一个和尚被带走之后,李承乾长叹一口气。 这是他的一次试探。 如今观音寺除了他和金吾卫玄甲军之外,再无他人。 和尚都被抓走了。 没有了他们,还怎么吃斋念佛,还怎么为长孙祈福。 按道理,这个时候李世民应该也将李承乾召回皇宫的,但是,皇帝现在没有这个意思。 这便说明,所谓的为长孙祈福就是一个幌子。 李世民真正的意图,是想关住他。 但是为什么这么做呢? 李承乾百思不得其解。 以目前的这种情况,李世民动他毫无理由啊。 但若不是因为想动他,又为什么这么做呢? 李承乾想的脑袋生痛,愣是理不清一丝头绪来。 …… 安宁客栈。 自从知晓李承乾在观音寺之后,解川就将能派的人都派了出去。 小小的观音寺,现在四周遍布镇抚司的人。 庙里的和尚被集体带走,这么大的动静,自然逃不过镇抚司的眼。 解川很快就得到了回报。 这让他更是心慌了起来。 和尚被带走了,李承乾却依旧被留在庙里。 这便等同于李世民已经挑明了他是冲着李承乾来的。 如此看来,这之后定然是要发生大事啊。 解川不敢耽误。 一边令人紧紧盯着观音寺,一边匆忙给灵州去信。 李承乾走的时候交代过,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并且还牵扯到了朝廷,就先去寻魏征。 别看分开数年,但李承乾真正信任的,还是魏征。 长安的情报,很快就到了万朝均的手里。 李承乾离开四个多月了,随着国丧期的结束,原以为他应该就快要回来了。 结果现在居然被皇帝困在了长安。 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李世民要出手的信号。 万朝均急了,当即就孤身一人赶往了云中。 他一路上可谓是马不停蹄,紧赶慢赶,硬生生用了半天就赶到了云中。 到了云中刺史府之后,却又被拦在了府衙外。 万朝均好说歹说,门口的两个衙役就是不让他进去。 眼瞅着嘴皮子都要磨破了,无奈之下,他只好放下面子塞了几块银元过去。 魏征是个廉洁奉公的人,所以,在他的治下,云中的廉洁度还是不错的。 几块银元虽然很值钱,但跟饭碗比起来,啥也不是。 两个衙役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样子,恨得万朝均后槽牙都痒。 “两位小兄弟,我跟魏大人真的是故交,不让我进去也行,劳烦你们跑下腿,通报一声行不行?”自出任镇抚司指挥使以来,万朝均从没有像现在这般低声下气过。 但饶是如此,这两个衙役还是十分的不给面子。 “都给你说了好几遍了,魏大人公务繁忙正在开会,你先等着吧。”衙役甲面色不耐道。 阎王好哄小鬼难缠... 一个小小的衙役,还打起官腔来了。 万朝均心里那个恨啊。 他真想将这两个该死的东西抓去镇抚司,好好的收拾他们一番。 两个衙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万朝均恶狠狠的看了他们两眼。 而后,突然后退两步,气沉丹田,放声高吼起了魏征的大名。 他的嗓门很大,声音很是洪亮。 刺史府外来来往往的百姓都停了下来。 眨眼间,便聚集了一大批看好戏的吃瓜群众。 两个衙役急了。 “闭嘴,在喊就将你抓到大牢里去!”衙役乙大声威胁道。 万朝均根本不管他,仍旧大声的喊着魏征的名字。 “魏征...魏征....你给我出来!” 一看来软的不行,两个衙役直接抽出刀,准备给万朝均一个狠狠的教训。 来硬的,刚好合了万朝均的心思。 想要见魏征,那事情便闹得越大越好。 衙役拔刀,本来就是想吓唬一下这个闹事的人,结果没曾想,万朝均却直接摆好了姿势,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这么一搞,他就从闹事变成挑衅了。 衙役也不再客气。 眼瞅着就要动手的时候,魏征终于露了面。 “住手!” 一声呵斥,令万朝均面色一喜。 有人在府衙外高声叫自己的名字,魏征还以为是有百姓受了冤屈来告状,结果没曾想,来的居然是万朝均。 他是灵州的人,并且掌管的还是镇抚司这种要害部门。 如今光明正大的跑来云中找自己,看来,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了。 魏征连忙将万朝均带了进去。 “魏大人,不好了!” 屁股刚刚坐下的万朝均面色严峻。 魏征一听这话,就直接联想到了李承乾。 果不其然,待万朝均说完之后,魏征的心随即一沉。 李泰和李承乾之间的事情已经了解了,李世民又为什么突然对李承乾这般呢? 魏征想来想去,也是想不透其中的奥秘。 等了一刻钟,见魏征一言不发,万朝均坐不住了:“魏大人,殿下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以如今长安的情况,能让李承乾置身险地的,只有李世民了。 所以,万朝均这话的意思,是在问李世民会不会对李承乾出手。 皇帝真的会动太子吗? 魏征只是短暂的一思索,就肯定道:“放心,应该不会,陛下没道理这么做。” 想都不想,语气还这么肯定... 对魏征这话,万朝均心里有点怵。 “魏大人,那陛下此举是何意?如今不止殿下,王硅都被囚在府中了。” 万朝均说的,就是魏征最为想不明白的。 李世民都让李泰来灵州了,那他就绝然不会对李承乾做什么。 但是,皇帝现在又做了这么多针对李承乾的事情。 李世民的行为,很是诡异啊。 魏征饮了一口清茶,独自又深思了起来。 万朝均虽然着急,但这时也只得耐着性子。 一刻钟,两刻钟... 眨眼间,一炷香的时间闪过。 魏征越想越出神。 他现在就好似是在发呆一般。 万朝均数次都想叫醒他。 但想了想,最终,还是压住了心中的冲动。 “大人,大人...” 一个小厮,气喘吁吁跑进来道:“大人,长安来人传旨了。” 回过神的魏征眉头一皱,而万朝均则是面色一变。 难道,皇帝真的是要对付李承乾吗? 魏征看了万朝均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李世民的旨意是急令,所以前来传旨的太监,那一路上也是不分昼夜的赶路。 浑身酸软一脸疲惫,小太监将皇帝的旨意宣读完毕之后,竟然两腿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拿着圣旨,魏征的脸色也不好看。 令人将小太监抬下去之后,未等魏征叫,万朝均自己就跑了进来。 “魏大人,如何?” 魏征没说话,随手便将手中的圣旨递了过去。 李世民突然下令调魏征回京也就罢了,重要的是,还没说回长安之后出任何职? 按道理,调任地方官员回京,那都是提前就安排好职位的。 而现在皇帝什么都没说,那说明,此次调动,并不是正常的工作调动。 先是李承乾,后是王硅,现在又是魏征... 只要跟李承乾沾染过深的人,现在都被李世民一一针对了。 这个信号已经十分明显了。 虽然不合乎情理,但皇帝的确是真的要动李承乾了。 要不然,他不会这么做。 现在,李世民就是在拔掉李承乾的羽翼。 收拾完党羽之后,定然就是灵州.. 如今李承乾被困长安,一旦到那个时候,那灵州安能跟朝廷抗衡... 到时候,怕是谁都落不到好啊。 万朝均面一黑,心中立马有了定计。 他要连夜带人赶往长安,不管如何,一定要救出李承乾。 正文 370章:应对之策 对于灵州来说,李承乾就是主心骨。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必须要将他救出来。 万朝均话不多说,起身就往外走去。 他一脸凶狠之色,不用多说,魏征也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现在的局势虽然对李承乾很是不利。 但魏征还是觉得,李世民应该不会做什么糊涂事。 虽然这只是他的直觉。 但当一件事没有任何头绪的时候,直觉,往往是最为靠谱的。 “万大人……” 魏征喝住万朝均,几步上前,抓着他的胳膊道:“万万不可轻举妄动,行事若是有所偏差,那殿下决然没有活路。” 看着魏征,万朝均心里忍不住对他起了一丝疑心。 如今刀都已经架到脖子上了,还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在等等,怕是李承乾的脑袋都要落地了。 万朝均紧盯着魏征。 想要从他眼神中看出点什么。 魏征神色坦然,除了着急之色外,再无其他。 对视良久,万朝均咬牙道:“魏大人,再等下去,万一都督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魏征迟疑一分,而后斩钉截铁道:“陛下决然不会做什么,我这就返回长安,不论如何,老夫定然护殿下周全。” 魏征胸脯拍的梆梆作响,万朝均神色纠结。 这位魏大人虽然是个有本事的人,但是,若是皇帝铁了心的要动李承乾,仅凭他,根本拦不住李世民。 一旦李承乾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一切悔之晚矣。 但是,李承乾之前又吩咐过,若是有要事,可由魏征决断。 如今,这位魏大人认定了皇帝不会做什么。 如果他要是弄巧成拙,到时连累到了李承乾,那万朝均就是一死,也难辞其咎。 不管做什么选择,这个决定都很难下。 万朝均面色阴晴不定,魏征等了几息,见他还下不了决心,当即加重口气道:“既然万大人难以抉择,不如我写一封信,一切交由太子妃娘娘决断。” 这个主意好。 万朝均连忙点点头。 魏征将事情捋了个清清楚楚,他相信在看到自己的信之后,姜熙月定然能做出一个明智的判断。 万朝均带着魏征的亲笔信,急忙赶回了灵州。 而在他走后没多久,魏征也收拾妥当,匆匆赶回了长安。 …… 灵州,都督府。 之前被李承乾嫌弃的幼儿,现在长的越来越俊俏。 嫩乎乎的脸蛋,水汪汪的大眼睛…… 姜熙月看着怀中的小家伙,感觉心都要化了一般。 “小殿下跟太子殿下是越来越像了。”刘女官笑眯眯的感慨了一句。 随着这话一出口,姜熙月的神情立马变得苦涩。 刘女官见此连忙告罪道:“奴婢失言,请娘娘责罚。” 唉… 姜熙月长叹一口气,面色苦闷一言不发。 李承乾离开数月了。 之前,他还隔个一两天就写封信回来。 但从两个多月前开始,就再未写一封信回来。 这让姜熙月心里很是不安。 特别是最近这两天,她老是梦到李承乾。 凭借直觉,姜熙月觉得李承乾在长安定然是出了什么事。 “殿下不会出什么事吧?” 看着喃喃自语的太子妃,刘女官心里暗叹一口气,劝慰道:“娘娘别多想,殿下定然没什么事。” 这话听起来中气十足,但却又仿佛没什么底气。 姜熙月苦涩一笑。 “娘娘,镇抚司万朝均求见。”朴二郎站在门外道。 姜熙月和万朝均打交道不多。 但每次他来,都定然没什么好事。 姜熙月心里一沉,随即将孩子递给刘女官,整了整衣服后,令朴二郎将万朝均带了进来。 万朝均低着头,跟在朴二郎的身后。 “臣,参见娘娘。” 待行完礼之后,姜熙月连忙追问道:“殿下可是出事了?” 万朝均没过多表示,只是将魏征的亲笔信递了过去。 姜熙月看完之后,久久不作声。 从现在李世民的所作所为来看,李承乾怕是会有危险。 对于李世民,姜熙月不了解。 但对于魏征,她虽然够不上了如指掌,但也算是颇有了解。 李承乾往日里没少念叨魏征。 对这位魏大人,他格外的推崇。 身为枕边人,姜熙月知晓李承乾对魏征有多么信任。 如今的情况虽然不妙,但既然魏征觉得李承乾不会有危险,那姜熙月就相信他一次。 “万指挥使,就依魏大人所言,不要轻举妄动。” 李承乾不在灵州,那姜熙月就是灵州地位最高之人,既然她发话了,那万朝均也不在多言。 “娘娘放心,臣告退。” 万朝均后退几步,行至门口刚转过身准备要走之时,姜熙月又突然道:“让长安的人一定要保护好殿下。” “诺,臣回去立即加派人手赶往长安。” 待万朝均走后,姜熙月挥退屋中所有人,独自一人坐在殿内深思许久。 现在的情况很不妙。 虽然魏征笃定李承乾不会有事。 但其他人,怕是不会这么有信心。 估计最多三四天。 灵州的人就能收到消息了。 到时候,怕是会人心惶惶啊。 姜熙月思来想去,最终,她以太子妃的名义,召来了府衙和军机部的主要官员。 自从跟李承乾成亲以来,姜熙月从来没有掺和过政事。 如今,她这也算是赶鸭子上架了。 姜熙月心里七上八下的。 而一众官员,这心里也是颇为惶恐。 自古以来,后宫便不得干政。 如今李承乾不在灵州,身为太子妃的姜熙月,却突然召集主要军政官员。 这怕是没什么好事啊。 开会的地点,就在都督府的大会议室里。 姜熙月换了身劲装,尽显利落之态。 说到底,她也是在土匪窝里长大的,这胆量,自然是不小。 姜熙月毫不怯场,扫了一眼众人之后,堂而皇之的坐在了主位上。 以往,这个位子上做的是李承乾,如今突然换成了姜熙月,一众官员还颇为不适。 “参见太子妃娘娘。” “诸位大人坐吧。” 待众人落座之后,姜熙月深吸一口气,随即便将事情仔仔细细的讲了出来。 听完太子妃的讲述之后,左右官员的心纷纷跳到了嗓子眼。 大家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正文 371章:心思各异 此刻会议室里的这些人。 他们属于不同的派系,有着不同的身份。 每个人,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不管他们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也不论他们做过什么。 现在通通不重要了。 这些年来,李承乾将灵州折腾了个天翻地覆。 新政,新法,新制…… 各行各业的规矩都被打破。 折腾来折腾去。 最终的结果,就是折腾走了许多人。 从贞观四年,到如今贞观十年。 整整六年间。 大浪淘沙,如今还能留在府衙的人,不管能力品性如何,他们起码都是支持李承乾的。 换句话说,这些人,现在跟李承乾都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李承乾要是掉下去了,那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他们的贴身利益,现在全都系与李承乾一身。 李世民现在对他出手,那就等同于对灵州出手。 这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他们现在拥有的一切,那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 谁都别想毁了他们,哪怕就是皇帝也不行。 当即,卢伯友站起道:“以如今的情况,依我看,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应该先将都督带回灵州来。” 如今李承乾被困在寺庙里,想要将他带回灵州,那就只能来硬的。 而一旦动手,那便等同于公然与朝廷为敌。 到时候,一只脚可就踏进造反的大门了。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稍有不慎,那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 不得不说,卢伯友很是胆大。 而随着他这一挑头,场面立马热闹了起来。 许多人都站起来附和卢伯友的提议。 每个人看起来都很是激动 灵州可以失去皇帝,但决然不能失去都督。 这是灵州朝野上下早都达成的共识。 这些年来,李承乾的鬼使手段层出不穷,众人虽然被他折腾的欲仙欲死,但也渐渐的开始心服口服。 自古以来,凭一己之力改变天下者,那都是有大本事的人。 李承乾的本事,让大家信服。 所以只要能将李承乾救回来,那最后哪怕就是拉杆子单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灵州所有人,都对这位都督非常的有信心。 瞅着底下的人说着差不多了,郭家宏扫了眼周方,而后起身对着姜熙月道: “娘娘,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将都督带回灵州。” “只要娘娘下令,老臣即刻传令猛虎连。” 对于枪杆子,李承乾抓的很紧。 郭家宏虽然是军机部部堂,但他却没有调动一兵一卒的权利。 想调兵,那便必须要加盖李承乾的兵符大印才行。 而兵符,现在就在姜熙月的手中。 现在只要太子妃点头,那猛虎连即刻便能赶往长安。 在灵州军的战斗序列中,一共有三支特殊建制部队。 第一:特殊任务连。 这是由李承乾直掌的精锐部队,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人。 第二:便是猛虎连。 这支猛虎连,脱胎于当初的猛虎营。 当初猛虎营扩编为第一团的时候,李承乾从中挑选精锐,以特种作战之法,组建了这猛虎连。 而除了这两支部队之外,还有一队更为神秘的阴山营。 这支远在阴山的部队,从未露过面,在灵州,只有李承乾一人知晓他们的存在。 因为保密的关系,所以在明面上,猛虎连就是灵州军战力最为强悍的部队。 派他们去长安解救李承乾,定然手拿把稳。 军机部的人都自信的看向了姜熙月。 而这位太子妃,却看向了周方。 跟李承乾成亲这么多年,灵州上上下下的情况,姜熙月也清楚。 周方虽然之前投向了李承乾,但现在风向突变。 他到底靠不靠得住,姜熙月心里没底。 身为灵州政务监,周方的态度很重要。 太子妃不说话,反而若隐若无的看向了周方。 这一下子,其他人的眼睛也放在了周方的身上。 被人盯着,是件很有压力的事情。 特别还是全方位无死角的注视。 这让周方更是亚历山大。 说真的,在刚刚听到李承乾被李世民困在观音寺之后,周方心里的确有一丝的动摇。 但现在,周遭这一双双的眼神,令周方立马就清醒了。 之前,他是李世民的人,而后,又投向了李承乾。 现在,若是再有二心的话,那他不就成了反复无常的小人了吗? 李世民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人。 他若是弃了李承乾,那皇帝也断然不会再重新接纳他。 况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周方若是稍微露出一点不对劲之色,他怕是连这个会议室都出不去啊。 “郭大人说的对,现在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先将殿下救回来。”周方不敢犹豫,直接道。 随着他这一表态,姜熙月心里立马松了一口气。 周方和郭家宏,作为军政系统的领头大佬,他们两人现在都开口了,那底下的人再无顾忌。 众人越商讨越兴奋,越说越激动。 有几个说的兴起的,那更是来了几句大逆不道之言。 这要是让李世民听到了,决然逃不过被诛九族的下场。 但姜熙月,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这些人虽然此刻唾沫星子满天飞,姿态非常的不雅,但姜熙月对此却很满意。 天塌下来不可怕,只要人心起,那就能将这天再顶起来。 只要灵州能上下一心,拧成一股绳,那不论李世民想要做什么,他都得好好的先掂量掂量后果。 姜熙月轻咳一声,待众人安静下来之后,她语气柔软道:“诸位大人的忠心,令本宫很感动,等到殿下回来之后,本宫一定如实告知殿下。” 听到太子妃这么说,所有人面色一喜。 姜熙月扫了众人几眼,而后接着道:“现在虽然局势不利,但殿下还是安全的。” “我等若是轻举妄动的话,保不齐还会害了殿下。” “本宫的意思,还是在等两天,看看朝廷还有什么动作。” “若是到时候殿下真的有什么危险的话,咱们在动手救人也不迟。” 姜熙月一副淡定的样子,令众人纷纷一愣。 他们刚刚说的那么激动,不就是为了救你老公嘛? 如今,姜熙月却非常有逼格的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 这搞得他们好像是自作多情一般。 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许多人皱着眉扫了眼姜熙月,看不懂这太子妃,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娘娘,若是不早做准备的话,万一事情有变,倒是,怕是会来不及应对啊。”高圣智小声提醒道。 “不错。”胡启铖也连忙附和道:“如今都督远在长安,是生是死全凭陛下心意,若是再等下去的话,万一……” 胡启铖激动的胡子都抖了起来。 政务监三人都发了话,郭家宏也连忙着急道:“娘娘,还是早做决断为宜啊。” “是啊娘娘,如今都督置身险地,一旦有了什么差池,那后果不可想象啊。” “没错,娘娘三思……” “…………” 哗啦啦,一堆人起身开始劝起了姜熙月。 他们语气严厉,话里话外,说的都很是可怕。 姜熙月迟疑了…… 她现在做的每一个决断,保不齐就会决定李承乾的生死。 这让人非常的有压力。 姜熙月咬着嘴唇,面色纠结。 这时,所有人也都闭上了嘴,静静地等待着太子妃决断。 会议室内安静无比。 姜熙月的心跳的很快,她想了许多,也顾虑了许多。 最终,在瞻前顾后,仔仔细细琢磨了一刻钟之后,姜熙月还是选择相信了魏征。 “殿下定然不会有什么事的,诸位大人放心。” 太子妃的决断,令人很是失望。 为了救李承乾,他们这些人连造反都在所不惜。 结果,终究是自己多情了…… 一些人的脸色颇为复杂。 姜熙月也不傻,自然能看出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现在正是同舟共济的时候,这人心,可万万不能散了。 “本宫思前想后,觉得众位大人说的也有道理,不如这样如何。” “从今日起,灵州军各部进入戒备状态,随时做好迎战准备。” “军机部立刻派猛虎连前往长安,若有不妥,立刻将殿下救出来。” “还有。”说着,姜熙月看向周方道:“这一段时日内,除了灵州本地商人,凡是其他地方的行商,都要严加盘查。” “…………” 听着姜熙月的一番安排,周方频频点头。 这位太子妃,现在是越来越有主母的范了。 许多人隐隐都被姜熙月的气场折服。 “该说的,也就是这些了,现在虽然局势对我灵州不利,但本宫相信,这都是暂时的。” “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我灵州定然也会雨后见彩虹,本宫希望诸位大人能够同心协力。” “只要心齐,那咱们就一定能迈过眼前的这个坎。” 姜熙月扶桌而立,目光犀利。 她的眼神,竟比李承乾的还要犀利。 众人心里一凛,连忙起身应诺。 认真的扫了一眼每个人,姜熙月随后又说了两句好话,而后便率先离开了会议室。 待她走后,郭家宏和周方对视一眼,随即便各自回去准备。 一众人在推开会议室的大门之后,刚好看到近卫团的人在整队。 瞅着他们荷枪实弹的样子,一小部分人心里隐隐后怕。 周方就是其中一个。 刚才幸好没做什么糊涂事,要不然,现在怕是已经不知道要被带到哪去了。 …… 军机部。 郭家宏前脚刚回来,后脚朴二郎就送来了调兵函。 按照流程走完手续之后,猛虎连的人化妆成商队,立马赶往了长安。 而各地驻军,在接到命令之后,也纷纷进入备战状态。 灵州上下,突然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当然,百姓是感觉不到的。 但身为军机九司之一的司正,李叔伯自然是能闻到这股不寻常的味道的。 现在不仅是军机部,整个灵州,都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身为皇帝的忠心臣子,灵州突然这么大的动作,李叔伯定然是要汇报给李世民的。 心神不宁了整整一天,随着报时钟的响起,李叔伯立马冲出了办公室。 虽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但许多人还是进进出出,显得异常的忙碌。 这让李叔伯心里更加觉得不对劲。 “李司正…” 李叔伯心事重重的刚踏出办公楼的大门,立马就被人拦了下来。 王安石笑呵呵的看着他,友善道:“耽搁李大人点时间如何?” 宪兵司自从拆解之后,虽然权责弱了许多,但他们的地位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灵州军的诸人,对宪兵司依旧十分畏惧。 李叔伯也不例外。 他并不是太愿意跟宪兵司打交道。 特别是王安石现在笑的很是阴险。 这让李叔伯心里觉得很是不妙。 “王大人,现在已经下值了,若是有什么的事的话,等明天上班了再说吧。” 李叔伯说着就要走,但王安石身后的一队宪兵,却直接将他围了起来。 “王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叔伯心里一沉,面色十分不好看。 “李大人,有人举报你泄露军情机密,所以不好意思,你得跟我回宪兵司接受调查。” 王安石神情冷峻,给了手下一个眼神之后,两个宪兵立马抓住了李叔伯的胳膊。 …… 长安。 会,虽然是在都督府开的,但仍旧逃不过李世民的法眼。 皇帝在灵州的后手,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多。 苏宁将姜熙月和一众官员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述给了李世民。 对于姜熙月这个儿媳的表现,皇帝是满意的。 但是对于周方,以及灵州一众官员的表现,李世民就很是生气了。 不管如何,他是皇帝,而灵州,也只是大唐的一府之地。 这些人居然敢有这种心思。 他们心里可还有朝廷?可还有他? 李世民神色阴冷。 这要是其他地方的官员有这种心思,哪怕是将当地血洗一番,李世民也在所不惜。 但奈何,这些人终究是灵州的官员。 唉…… 李世民长叹一口气。 他的思绪,突然回到了贞观四年。. 当初,若是不让李承乾离开长安,可能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了吧。 皇帝苦涩的摇了摇头。 苏宁暗叹一口气,接着汇报起了灵州的情况。 “陛下,如今灵州各地巡防营和第一师,已经进入了戒备状态。” “并且,灵州军工厂也开始加紧生产装备甲胄,各个关隘,对于不是灵州本地的客商,也加大了查验力度。” “…………” 从苏宁所汇报的种种来看,灵州的不臣之心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李世民心里的怒火越来越旺盛。 这些人,可真是胆大包天。 “李叔伯如何了?” 苏宁叹了口气,小声道:“李将军被人举报,宪兵司将他带走之后,便迟迟未再有消息。” 李世民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他刚刚还觉得姜熙月是懂自己的,但没曾想,现在这位儿媳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匪人终是匪人,胆大包天……” 李世民喋喋不休的破口大骂着。 而姜熙月做这些,其实也不是真的说准备要造反,她就是想给李世民,给朝廷一些压力。 这等秀肌肉之举,的确是给了李世民一点压力,但同时,也激怒了皇帝。 “传令,让神武军和安北军不要去追薛延陀了,令他们即可西进,半月之内,务必要赶到临川关。” “还有,将云中军调去蜀地,令他们与安南军一起防备吐谷浑。” “令虎贲军即可前往灵州,再调安西军,令他们即可东进,与虎贲军汇合。” 苏宁心里一激灵。 这前前后后派往灵州的士卒差不多十来万人了啊。 这可不是什么小手笔。 难道,皇帝真的是要收拾灵州了吗? 苏宁迟疑了几息,而后李世民就神色冰冷的看向了他。 皇帝的眼神,很是恐怖,苏宁当即一溜烟的跑去枢密院传旨。 李世民站在與图前,冷冷的看向了灵州的位置。 …… 大规模的军事调动,这动静自然是小不了的。 大家原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结果没曾想,李世民居然将这十来万人派去了灵州。 这一下子,百官直接炸了窝。 本来现在朝野上下就有着各种流言蜚语。 有说李世民要废了李承乾的。 有说皇帝只是想给太子一个教训。 说来说去,说什么的都有。 但不管说什么,那都只是猜测,都只是流言蜚语。 但如今,随着十来万人被皇帝派向了灵州,一下子,朝野上下都开始议论起了李承乾要被废的事情。 谁都想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这么做。 废了李承乾,他又能立谁呢? 这等迷之操作,令许多人都不解。 但不解归不解,这关系该撇清还是要撇清的。 前不久,许多人还拍着胸脯所以后唯太子马首是瞻。 如今,这些人恨不得将跟灵州有关的东西全都从自己家里丢出去。 李承乾跟朝廷沾染不深,大部分的人,和他也就是点头之交。 大家本来就没多深的关系,想撇干净,自然也没什么问题。 但是,有几个人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比如房玄龄,比如尉迟敬德,比如秦琼,比如当着百官的面,跪在李承乾面前叩首服软的崔康。 正文 372章:华灯初上 房玄龄三人还好。 他们是跟着李世民从大风大浪里闯出来的人。 对于皇帝,这几人也算颇为了解。 虽然如今看不懂李世民的操作,但直觉告诉他们,皇帝不会真的对李承乾怎么样。 这三人现在心里也就稍有彷徨。 而崔康,现在这心里可就五味杂陈了。 之前,他一门心思和李承乾作对,将自己作到了死路上。 现在,好不容易定下心,咬着牙跟李承乾认错服软了,结果万万没想到,一夜之间,太子又成了自身难保的泥菩萨。 这老天爷,也忒能玩人了。 崔康心底浓浓的绝望。 他的前半生,可谓是顺风顺水。 怎么临了临了,就开始诸事不顺了呢? 要不是为了一双儿女,心灰意冷的崔康都想干脆直接辞官还乡算了。 唉…… 崔康苦闷的嚼着石榴籽,这时,管家进来道:“老爷,长孙大人来了。” 长孙无忌? 自从上次当着百官的面跟李承乾跪地认错之后,他们二人就算是分道扬镳了。 如今,在这种时候,他突然来了,怕是想来看笑话吧。 崔康心里顿生恼怒:“不见,就说我不在。” 老爷一看心情就不好。 管家也不敢多言,应了一声后,赶忙跑向了前厅。 崔康的心情有多坏,长孙无忌的心情就有多好。 皇帝突然派遣十万大军前往灵州,那么势必就会有所动作。 而灵州军一直游离于朝廷之外,只听命于李承乾。 李世民一道圣旨,就想要朝廷的军队进入灵州,怕是没那么简单。 到时候,只要两方对峙起来,那这火就会越烧越旺。 李承乾这次,怕是真的要不好过了。 长孙无忌越想心里越是开心。 管家进来的时候,见这位当朝阁老笑的竟然如此阴森,当即后背便是一凉。 “长孙大人,您来的着实不凑巧,我家老爷刚刚突然出去了。” 这等说辞,一听就是瞎扯淡。 长孙无忌瞥了眼管家,也不多说什么,起身就往外走去。 管家还以为他是要回去,结果没曾想,出了前厅之后,长孙无忌却直接往后院走去。 没有主人邀请,擅自跑到人家后院。 这是十分无礼之举。 管家连忙拦住了他:“长孙大人,您这是...” 一个小小的管家,长孙无忌根本不放在眼里。 话不多说,一把就推开了他。 “长孙大人,这是在崔家,您想做什么?” 管家再次挡在了他的身前,神色温怒道。 长孙无忌这次没有再推开管家,盯着他看了几息之后,淡淡道:“告诉你们老爷,我跟他毕竟相交莫逆,人一时糊涂,可以理解。”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若是想要回头,就来找我,我给他一天的时间。” 管家迟疑地点点头,将长孙无忌送出府之后,便急忙跑去了书房。 他一字不差的将长孙无忌的话转述给了崔康。 原以为是来看自己笑话的,结果没曾想,长孙无忌却来了这么一出。 这话听起来是要再给自己一个机会。 但是为什么呢? 明明可以落井下石,却偏偏又递给了一根救命稻草。 长孙无忌可不是什么好人。 他突然莫名其妙的发善心,怕是另有图谋。 崔康失神的嚼着石榴籽,心里琢磨着长孙无忌此举到底有何深意。 看着失神的老爷,管家犹豫一二后,小声道:“老爷,小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管家是崔氏族人。 虽然是旁系,但不管怎么说,他也姓崔,也可以算是一家人。 在出任崔府管家这些年来,在许多事情上,他也算是颇有见解。 崔康对他,还是很信任的:“你我一家人,有话直说便是。” 得到准许之后,管家直接道:“老爷,依小的看,长孙无忌怕是没安好心。” 崔康眉头轻皱,示意管家接着说。 “老爷,如今陛下种种行为,对太子可谓是十分不利,但是,陛下却又没有明确要动太子的意思,所以,长孙无忌这个时候,十分需要一个马前卒。” 一语惊醒梦中人。 崔康的思路瞬间变得清晰。 是啊,李世民现在虽然对李承乾频频出手,但始终没有表露出一丝要废太子的意思。 所以,长孙无忌现在需要一个对太子落井下石的人。 不管李世民现在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只要有人能够推波助澜,将这火越烧越旺。 火势一旦失去控制,那便就不由人了。 到时候李世民也只能被推着走。 这便是所谓的玩火者终**之。 而这种事情,长孙无忌定然是不能自己下场的。 说破大天,他也是太子的舅舅。 他若是亲自下场,那李世民定然会疏离他。 想想,长孙无忌今日能对自己的外甥出手,那皇帝又怎么放心让他辅佐自己其他的儿子? 所以,长孙无忌只能是和之前一样,躲在幕后操纵一切。 他的如意算盘,打的可真是妙啊。 想通了一切的崔康一阵冷笑。 他可没那么傻。 先不说皇帝现在还没有明确要废太子的意思。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李承乾真的被废了,那不管新上来的是谁,崔康也没有得罪过他。 虽然以后崔家可能会落寞,但最起码不会有什么危险。 发生了这么多事,崔康现在也隐隐有点灰心意冷的感觉了。 要是以前的他,可能会在赌一次。 但现在,崔康没有那么大的功利心,也没有那么多的雄心壮志了。 将一切都想明白之后,崔康心里突然就轻松了起来。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释怀。 当你放下一切之后,这个世界原来真的会有所不同。 哈哈哈...崔康大笑两声,将所有事情都抛之脑后,专心致志的去陪两个幼儿玩耍去了。 长孙无忌回去之后,一直等着崔康。 对于崔康,他自认为也是了解的。 此人权欲熏心,有小智,而无大才。 他现在定然就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只要抛出一个橄榄枝,崔康绝然会死死的抓住。 长孙无忌十分有自信。 不出半个时辰,崔康定然会来。 心情愉快的长孙无忌哼着小曲,半个时辰眨眼而逝。 预估的时间到了,但却不见崔康的影子。 此人干大事而惜身,行事总是瞻前顾后,估计,定然是还在犹豫。 长孙无忌觉得再过一个时辰,崔康一定会来。 等着等着,天色渐暗,圆月悬空。 一个时辰又过了,依旧不见崔康的影子。 长孙无忌的心情,现在没有那么愉快了。 这个该死的东西,竟然这么不知好歹。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长孙无忌依旧不死心。 这么些年来,崔康都是被他死死的拿捏着。 从始至终,这位崔大人都是他手中的一个棋子。 原以为可以吃定崔康,结果没曾想,现在他竟然对这个棋子失去了控制。 这等感觉,对自觉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长孙无忌来说,十分的不好受。 竟然不识抬举,那之后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长孙无忌愤怒的将手中的茶盏扔在了地上。 茶水四溅,这位当朝阁老阴冷的笑了起来。 ......随着军队的调动,朝中的气氛越来越诡异。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观音寺。 解川同样如此。 在知晓朝廷派遣十万大军前往灵州之后,他立马组织人手,准备去观音寺解救李承乾。 要不是临出发之际,万朝均突然赶到,现在的情况,定然更加的复杂。 从灵州出发之前,李世民还没有调兵遣将。 如今,情况变得更加的糟糕,万朝均现在也很是纠结。 出发之前,姜熙月吩咐不得轻举妄动。 但现在,李世民都派兵去灵州了,保不齐下一秒,他就会对李承乾出手。 现在到底该不该去救李承乾呢? 万朝均懊恼的抓着头发。 “大人,不能再犹豫的,一旦殿下真的出什么事,到时候,怕是一切都来不及了。”解川着急的催促道。 “可是娘娘吩咐过...” 万朝均一副犹豫之色,看的解川心中大急:“大人,如今已到这般地步,一旦没了殿下,那灵州立马就会变成一盘散沙,到时候,朝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踏平灵州。” “到那时,可是真正的无力回天啊。” 解川这话,犹如一记重锤,打的万朝均心里一颤。 短暂的沉默过后,万朝均狠下了心:“好,你让咱们的人抓紧准备,我去联系猛虎连的人。” “好。”解川面色一脸,连忙点了点头。 猛虎连的人在进入长安之后,就直接化整为零,分散布置在了观音寺的四周。 虽然归属不同的系统,但当知晓事情的严峻性之后,带队的连长二话不说,直接答应了万朝均联合行动的要求。 镇抚司和猛虎连,合计三百多人,观音寺的守卫也差不多就四五百人。 虽然人数不占优势,但不论是镇抚司还是猛虎连,那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对于救出李承乾,万朝均还是很有信心的。 华灯初上。 夜晚的长安,依旧喧嚣无比。 灯红酒绿杀人夜,今天的夜色,依旧明亮无比。 三百多人分散成几十个小队,从各个方向,杀向了观音寺。 正文 373章:父子对话 今夜过后,不论是灵州还是朝廷,恐怕都将再无退路。 他的决定,也不知是对是错。 看着观音寺门口的一队金吾卫,万朝均的手都微微抖了起来。 跟在他身后的解川同样紧张无比。 等会动手之后,他们可就算是乱臣贼子了。 解川深吸一口气,小声道:“大人,差不多了,动手吧。” 万朝均抬头望了望月亮,点了点头。 身后的一小队锦衣卫,沉默的抽出了刀。 轻微的出鞘声,令气氛更是压抑。 万朝均也缓缓抽出了自己的刀。 正当他要带头率先冲锋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马车以及甲胄之声。 听这整齐的步伐。 来的,定然是精兵,并且,这人数还不少。 万朝均立马令人先隐藏了起来。 躲在黑暗之中的众人,纷纷屏住了呼吸。 在看到皇帝的身影之后,万朝均手里的刀,握的更加的紧实。 “大人,怎么办?”解川的后背已经湿透。 万朝均同样是满头大汗。 李世民突然来观音寺,打乱了他所有的布置,也打乱了他刚刚定下的心。 “先等等,等会要是殿下被带了出来,咱们就跟上去,要是有机会,再动手。” 解川迟疑一二后,默默的点了点头。 .... 李世民不知道有一众人正躲在黑暗之中。 在进到观音寺之后,皇帝直接奔向了栽树的地方。 两个小小的银杏树,栽种了没几天,现在仿佛长大了不少。 李世民背着手,安静的看着两颗小幼苗。 苏宁引着李承乾到了皇帝的身后。 看着这位父皇伟岸的身躯,李承乾一言不发,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 他现在,实在搞不懂李世民到底是想干什么。 看着这身材样貌极为相似的父子二人,苏宁暗叹一口气,随即挥退了四周之人。 夏风凉爽。 李世民看着树苗出了神。 直到一刻钟之后,他才回过了神。 “你看这树,种了才没几天,竟然长大了这么多。”皇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落寞。 李承乾寻着他的话,也看向了那两颗银杏树。 皇帝这话,怕说的不是树啊。 “以前,你祖父也带为父种过一棵树,你祖父总说,种树千年可荫后人,人不过短短几十载,这树,真的能活千年吗?” 李世民的话听起来莫名其妙,李承乾不懂他到底想说什么。 唉... 等了许久,李承乾一直不回话,李世民突然长叹一口气。 “你在这观音寺待了二十多天,可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李世民转过身,认真的看向了李承乾。 这二十天来,李承乾吃了睡睡了吃,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更别说知道外面的情况了。 “儿臣不知。” 看着儿子晃了晃脑袋,李世民突然一笑:“前几天,你那位太子妃下令灵州军各部进入戒备状态,同时,灵州开始严查外地行商。” “你娶了个好媳妇,收了些好手下啊。” 听到这话,李承乾的眼角一跳。 姜熙月这么做,定然是为了他。 但这等行为,就是公然挑衅朝廷。 依李世民的性子,事情怕是已经变得更加的严峻了。 李承乾正琢磨的时候,李世民接着道:“灵州乃是大唐之地,这等行为,要换成其他人,那就是谋逆。” “所以,朕调集了十万大军前往灵州。” 听到这话,李承乾的心直接跳到了嗓子眼。 十万大军,这等手笔,直逼当初和突厥干仗的时候了。 李世民,难道真的想动灵州吗? 李承乾看向了皇帝。 而李世民,也看向了李承乾。 父子二人沉默的对视着。 两人的眼神,都很是复杂。 十几息之后,李世民率先问道:“当初,朕让你去灵州之时,你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李承乾低下了头,过了几息之后,默默的摇了摇头。 唉... 一声长叹过后,李世民转身往大殿走去,李承乾错落一步,跟在他的身后。 走了几步之后,皇帝自顾自道:“朕也从未想过,竟然会成如今这般情况。” “你的所作所为,令为父刮目相看啊。” 李承乾听不出这话到底是好是坏,索性也就不言语。 他不接话茬,李世民也无所谓:“你比为父厉害啊,我从来没想过,原来还可以这么治理天下。” “如今的这个天下,和历朝历代都不一样,为父越来越感觉力不从心了。” 李世民的身影,有了几丝落寞的味道。 李承乾此刻,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同情。 “父皇不用多想,顺其自然便是。” 李世民苦笑的摇摇了头。 父子二人边走边聊,说着说着,就到了大殿之中。 金光闪闪的佛像,没有了人精心擦拭之后,落了一层灰尘。 李世民看了眼这不知名的菩萨,而后便坐在了矮桌前。 李承乾坐在了他的对面。 两人对向而坐。 李世民突然又紧紧的盯向了李承乾, 他的眼神,有犹豫,有不舍,亦有决绝。 这等负责的眼神,令李承乾一头雾水。 “你祖父被刺,真的和青雀没有关系吗?” 听到这话,李承乾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斩钉截铁道:“青雀干不出这种事。” 见李承乾这么果断,李世民竟稍微的愣了神。 几息过后,皇帝又是一声长叹道:“你是个好大哥。” 李承乾没有接这话,低着头,呆呆的看向了红木桌面。 “高明,你觉得皇帝这位子,重要吗?” 今天的李世民,着实是奇怪至极。 他扯来扯去,到底是想说什么呢? 李承乾心中颇为戒备,认真想了想之后,才回道:“天下安危,系与一人,自然重要务必。” 这话回的颇有水平,但李世民想问的,显然不是这个。 “你知道为父想问什么。” 李承乾抬头看了眼李世民,见他面色平淡,眼神之中也没有什么试探之意,犹豫几息之后,回道:“皇帝,天下至尊,一言可定生死,一言可定家族兴衰,自然重要。” 虽然这话还不是自己想要的,但李世民也不在逼李承乾。 看着果敢坚毅的长子,李世民突然问道:“那你想当皇帝吗?” 这个问题,让李承乾心里一突突,搞不好,这就成了送命题了。 正文 374章:父与子 想当皇帝吗? 这个问题可谓是妙之又妙。 放眼天下,想当皇帝的人,定然比志在闲云野鹤的人多。 而李承乾身为太子,不管想不想,这个位置不做也得做。 屁股不放在那个位置上,就得死。 李世民这话问的,纯属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心里虽有万般说辞,但李承乾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说想?不妥当。 说不想,那纯属扯淡。 李承乾低着脑袋,眼睛一眨一眨的略显纠结。 李世民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长子。 须臾过后,瞅着是没办法糊弄过去了。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而后点了点头。 得到了答案。 李世民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这心里,却又跟打翻了各种调料瓶一般。 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 李承乾不跟他来虚的,说明他们父子之间还残留着一丝真诚。 但真话,又总是令人难以接受。 李世民神色复杂的看着长子。 李承乾低着脑袋,尽量避免着和他的对视。 父子二人沉默不言。 足足一刻钟之后,皇帝一声长叹,而后道:“这位子,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为父就是前车之鉴,为了这位子,咱们家,可以说是家破人亡了。” 李世民一脸苦涩。 停顿几息后,才接着道:“若是有一天,你也如我当初一般,要做出抉择,你如何选择?” 皇帝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 稍有不慎,保不齐李世民立马就会掀桌子翻脸。 这个问题,李承乾是真的不敢回答。 虽然他心里有答案,但这个答案,却不能告诉李世民。 要不然,怕是今夜他就要葬身在这观音寺了。 知子莫如父。 虽然什么都没有说。 但当李承乾沉默的那一刹那,李世民就知晓了他的答案。 皇帝的脑袋里,立马回放起了当初玄武门之变时的景像。 想到李建成临死前的眼神。 在看看如今李承乾耷拉着脑袋的样子。 李世民这心里突升一股怒火。 皇帝双眼赤红,好似都要喷火一般。 死死的盯着李承乾许久之后,李世民突然掀翻了矮桌。 矮桌在空中翻转了几圈,而后,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摔断了腿。 门外的金吾卫听到动静,纷纷看向了苏宁。 唉…… 这位总管太监顺着窗户看了眼里面的皇帝和太子之后,微微摇摇头。 屋外之人全都退到了外院。 而屋内,在掀翻了桌子之后。 李世民彻底如被激怒的狮子一般。 将目光所能看到的,所能拿动的,所能摔的,全都砸在了地上。 哐当哐当…… 破碎之声不绝于耳。 李承乾如木头桩子一般,跪坐在蒲团上纹丝不动。 不论李世民骂什么说什么,他都不做回应。 这种冷应对,让皇帝又是一肚子的气。 李世民呼吸声越来越厚重。 本想踹李承乾几脚撒撒气,但看着长子单薄消瘦的身影,李世民抬起的脚最终踹向了一旁的佛像。 可怜的菩萨被殃及池鱼。 连踹数脚,待半个脚掌变得酥麻之后,李世民心中的怒火才渐渐平息。 “你不要回灵州了,以后就留在长安吧?” 李承乾眉头轻皱。 他是越来越看不懂摸不透李世民的心思了。 既然不想放他回灵州了,那为什么又将李泰送去了灵州? 他若是被困在长安,那李泰到了灵州之后,决然没有好果子吃。 李世民难道现在,已经丝毫不在乎他的爱子了吗? 李承乾稍一琢磨,又马上自我否定。 不对,李世民若是真的不在意李泰的话,那也不会让他去灵州。 可既然还在意,那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李承乾心里一团浆糊。 乱拳打死老师傅。 皇帝现在的招数,没有一丝头绪,让人根本无法应对。 搞不清楚皇帝的真实想法,李承乾索性直接沉默到底。 等了几息,没有等到回应。 李世民又瞬间变得暴躁。 “朕在跟你说话,你没有听到吗?” 愤怒的声音,将房梁上的灰尘都震落了下来。 李承乾揉了揉耳朵,低声道:“父皇想让儿臣说什么?” 说着,李承乾就起身看向了李世民。 他的神色很是平静。 “父皇不想让儿臣回灵州,那儿臣自当遵命。” “回不回灵州,儿臣无所谓。” “儿臣只想知道,父皇将儿臣留在长安,准备如何安排儿臣?” 这个问题,李世民仿佛思虑过千八百次一样,他想都未想,直接道:“你是太子,不管是在灵州还是在长安,你都是储君。” “哪怕你就是成日里就在东宫待着,这天下,最后也是你的。” 皇帝情真意切。 这一刻,李世民是以父亲的身份在跟儿子做保证。 身为皇帝,李世民能有现在这幅作态,可以说是十分的真诚十分的给面子了。 但对李承乾来说。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人心这东西,最是难测。 不论李世民现在说的有多么的好听。 李承乾都不会轻信。 承诺这东西,有时候可值千金,有时候又一文不值。 说不定明天一觉醒来之后,李世民又突然改了主意呢。 李承乾现在的处境,就如之前刘枕所言的那般,他跟汉朝的刘据,很是相似。 刘据,身为汉武帝的长子,自出生那一刻起,就非常受武帝的喜爱。 他的太子之位一直稳如泰山。 但是,当武帝年老昏庸之后,被人稍稍的一挑拨,刘据就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这就是前车之鉴。 以史观今,现在不管李世民说的有多么的好听,谁能保证他一直能靠得住呢? 留在长安,那他在灵州这么多年来的心血,定会化为泡影。 灵州的一切,决然会跟他越行越远。 可能用不了多久,灵州便会彻底抹去他的痕迹。 到那时,李承乾手中便再无底牌。 到那时,他所能依靠的,只有李世民。 皇帝要是心情好了,那李承乾可能会按部就班的继位。 但李世民要是有其他的想法了,那李承乾的下场,估计比刘据好不到哪去。 所以,这长安,决然是不能待的。 哪怕就是因此跟李世民闹翻,他也无所谓。 “父皇这话,儿臣听过。”李承乾沉声道:“当初,祖父不也跟大伯说过这话吗?” 正文 375章:莫名其妙 轻飘飘的一句话,噎的皇帝哑口无言。 李世民没想到李承乾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更没想到李承乾居然如此的大胆。 这翅膀,真的是硬了啊。 “混账!” 一声暴吼,李世民顺势高高举起了手。 他的手掌,宽大厚重,布满了老茧。 这一巴掌要是打下来,李承乾绝然受不住。 皇帝如被激怒的公牛一般,红着眼盯着长子。 悬空的手掌几经颤抖,但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下。 李世民瞬间如泄气的皮球一般,无力道:“你对为父,难道没有一丝信任吗?” 皇帝的眼中,闪烁着悲哀之色。 李承乾沉默几息,默默道:“儿臣相信父皇,儿臣也相信,父皇是相信儿臣的。” “但是。”李承乾抬起头,认真道:“父皇身后还有天下人,还有满朝文武,儿臣不相信他们。” 李世民哑然,不解李承乾是什么意思。 “父皇难道一开始就有杀隐太子建成的心思吗?” 李承乾越说越大胆。 玄武门之事,一直是李世民心里的一根刺。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不论是什么时候,不论是何人,只要提到玄武门,李世民绝然会立马暴跳如雷。 但现在,看着长子毫无波澜的眼神,皇帝没有一丝愤怒的样子。 李世民沉默的低下了头。 或者说,他是无言以对。 不论李世民是千古名君也好,还是万世圣君也好。 他,终究是杀兄夺位之人。 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大哥和胞弟。 李世民自己手足相残,却又要求自己的儿子们兄友弟恭。 这是天大的讽刺。 在发生李泰之事后,李世民之所以如此痛苦,就是觉得李承乾和李泰,是受到了他的影响。 李世民近日来,脑子里一直回响着李渊的那句:诸子当如斯。 他的父皇,终究是一语中的啊。 这一刻的皇帝,自感羞愧难当。 看着不语的父皇,李承乾跪地道:“当初,魏征建议大伯杀了父皇,大伯并未采纳,并且还因此疏离了魏征一段时日。” “而父皇在玄武门之变前,一直派人前往洛阳。” “儿臣妄测,父皇当时应该是想着,若是最后没争过,就以洛阳为基业,而后和大伯堂堂正正的分个胜负。” 李承乾前脚说完,后脚李世民就泪如雨下。 这话,说到了皇帝的心里。 天下人只知道他弑兄杀弟。 可谁又知晓他的痛苦,他的为难。 世人都骂他蛇蝎心肠。 可谁又知道。 并不是他想发动玄武门事变。 李世民心里并不想通过这种方式登上皇位。 但是,手下的人却逼的他不得不这么干。 当初,先是尉迟敬德程咬金劝谏,而后是长孙无忌段志玄。 最后,秦王府众人纷纷上奏。 那个时候,这些人一日连登七次门。 他们名为劝谏,实则乃是逼迫。 李世民也没办法。 这些人跟着他,是为了加官进爵的。 他若是不动手,这些人,定然会逐渐离他而去。 手下没有了人,那李世民还怎么斗,还怎么争? 所以最后,他点了头,遂了手下人的心愿。 这些人现在,混的如鱼得水。 而他,却落了个家散人亡。 李世民心里格外的苦楚。 待皇帝心情平复一二后,李承乾沉吟道:“世人皆有私心,他们当初能逼着父皇发动玄武门之事,又怎么能保证以后不会对儿臣重演旧事呢?” “其他人先不说,就说长孙无忌,父皇若是能将他现在贬离出京永不录用,那儿臣愿留在父皇身边尽孝。” 这些年来,长孙无忌虽然没有挑明跟李承乾不对付。 但李世民能感觉得到一丝不对劲。 但万万没想到,李承乾和长孙无忌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看来这些年,这位发小背地里做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 李世民神色冷了几分。 但是,若是因此就将长孙无忌贬离出京,与礼与制都殊为不妥。 他毕竟劳苦功高,既是从龙功臣,也是当朝阁老。 这样的国之基石,不给个说的过去的说法,是轻易动不了的。 李承乾的这个要求,李世民轻易做不到。 皇帝一副犹豫为难之色。 李承乾突然一笑:“父皇这般,让儿臣如何敢留在长安?” 李世民沉默良久,而后略带冀望道:“你拟一份名单,朕将上面的人都掉到朝廷来如何?” 李承乾眉头一皱。 这位颇有智谋的帝王,怎么今日想一出是一出,这种无脑的话他都能说的出来。 大树,只有深根于地下才能茁壮成长。将他的人调到长安来,怎么安排? 是安排到重要部门,还是安排到清水衙门。 一个萝卜一个坑。 若是安排到重要部门,那便是动了其他人的奶酪。 这岂不是平白得罪了一大批人? 而若是清水衙门,那更是没有必要了。 李承乾沉默不语。 几息过后,李世民也回味了过来。 父子二人,再次沉默了起来。 殿中檀香枭枭。 被烟雾遮掩的铜像倒是真有了几丝仙气。 李世民看着紧闭双眼的菩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沉默良久,皇帝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唉...”一声长叹过后,李世民如大病初愈一般,声音软弱道:“为父知晓你的心思了。” 言罢,皇帝便向外走去。 李承乾侧身行礼。 李世民来的突然,走的突然。 今天他所说的话,也是莫名其妙。 李世民定然是想做什么,但是,他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李承乾不解。 万朝均现在也是不解。 皇帝走了,并且还带走了大队的士卒。 现在观音寺,只有一小队金吾卫,负责保护李承乾。 这是动手的好机会。 仅凭这区区四五十个人,不用五分钟,他们就能救出李承乾。 但是,万朝均却又开始犹豫了。 皇帝深夜到此,停留许久,而后,便撤走了大部的人。 虽然不知道他和李承乾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从现在的情况看,他们父子二人之间,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 没大问题,那李承乾就没大危险。 现在要是动手的话,恐怕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了。 “大人,现在怎么办?”解川小声问道。 看了眼解川,万朝均没有犹豫,直接下令撤退。 黑暗中,一众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正文 377章:君臣 回目过往,蓦然已是物是人非。 看着多了几丝皱纹与白发的长孙无忌。 不知怎的。 李世民突然回想起了当初第一次和长孙无忌见面时的情景。 回望当年,他十三四岁。 可谓是青春正当时。 那时,他乃是彻头彻尾的纨绔。 那时,他每天早出晚归,带着一群人在大街小巷偷鸡摸狗。 也正是在那时的某天晌午,刚刚从瓦舍厮混出来的李世民,恰巧偶遇到了长孙皇后。 佳人清纯如水。 世间的尘土仿佛都避开了这个瘦弱的女子。 置于俗世,却不染一丝纤尘。 李世民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么干净的人。 这一眼,长孙净化了李世民的心。 这一眼,令李世民直接沉沦。 于是,肾上腺素飙升,满眼都是小星星的李世民,直接莽撞的上前搭讪。 他本是想拽几句文词,搞个翩翩公子的人设的。 但奈何平日里孟浪惯了。 哪怕在心里早已打了无数腹稿,但一开口,却突然又成了那副登徒浪子的口气。 长孙被李世民吓到了。 她本能的就想逃离这个泼皮。 心中刚生情愫的李世民,当然不肯就这么和佳人告别。 于是,他不管不顾的拽住了长孙的衣袖。 李世民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就是想和佳人认识一二。 但当时的景象,在其他人看来,那就是泼皮当街调戏良家妇女。 要不是李世民衣着华贵,一看就是贵家子。 早都有人跳出来打抱不平了。 围观的人,惧怕李世民的来路,所以不敢多管闲事。 但护妹心切的长孙无忌,却不管其他。 哪怕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欺负他的妹子。 刚刚买完东西的长孙无忌,二话不说,扔掉手中的东西,撸起袖子就冲向了李世民。 李世民,出身显赫,上有爹娘恩宠,下有大哥护着。 所以那时的他,也是一个有名的混不吝。 偷鸡摸狗,打架斗殴,这都是家常便饭。 在陇西这一亩三分地。 敢打他以及打得过他的,碍于李氏和皇家的关系,根本不敢动真手。 而打不过他的,那更是只能抱头鼠窜。 平日里,李世民可谓是个常胜将军。 高处不胜寒。 李世民总是觉得自己是孤独的。 所以,在长孙无忌一脚将他踹翻之后,李世民没有什么暴怒之意,反而还很是兴奋。 他以为自己寻到了对手,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打一场了。 结果没曾想,长孙无忌虽然有怒气BUFF的加成,缺依旧是个软弱书生。 李世民自幼爱武事。 李渊给他请的师傅,那都是有名的高手。 所以李世民手上的功夫并不赖。 只用了短短十招,长孙无忌就鼻青脸肿的躺在了地上哀嚎了起来。 原以为是棋逢对手,没曾想却是个弱鸡。 这样的货色,也敢跳出来踹他。 猪鼻子插葱装大蒜。李世民生气了。 他骑在长孙无忌的身上,举起拳头就雨点般的打了下去。 长孙皇后这时急了。 她也顾不上害怕了,急忙跑上去一把推翻了李世民。 看着痛哭流涕的佳人,李世民傻眼了。 他万万没想到,跳出来装蒜的这人,竟然是佳人的兄长。 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吗? 李世民打过无数人,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但这一刻,不知怎地,李世民这心里后悔无比。 看着佳人哭的梨花带泪,他的心也跟着抽抽了起来。 这种奇妙的感觉从未有过,李世民一时有点无措。 当他愣神之际,不知从何处,突然丢来了一烂菜叶。 而后,满地盖地的东西砸向了李世民。 围观的百姓,看着凄惨的长孙兄妹,终于是忍不住了。 李世民引起了公愤。 周遭百姓眼神中的厌恶,深深的刺痛了李世民,也令年幼的皇帝突然变得茫然。 李世民失魂落魄的回了家。 而后直接将自己关在了屋子中。 李世民不吃不喝不言语。 不论谁来,都进不去他的屋子。 李家上上下下可谓是急坏了。 李建成跑出去一番查探打听,总算是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虽然是李世民当街欺负人。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老弟现在一副失魂落魄活不起的样子。 这个责任,高家必须要负。 李建成正准备上门兴师问罪的时候,高士廉却带着长孙无忌主动来上门道歉了。 虽然长孙无忌被揍得鼻青脸肿,但李家,不是高家能得罪的起的。 所以,长孙无忌最后低声下气的说了一大堆好话。 他的话,条理清晰逻辑分明。 话里话外虽是在道歉,却隐隐又好似是在骂李世民。 这人,倒是挺有趣。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可谓是不打不相识。 渐渐的,二人莫名其妙的熟络了起来。 幼时相识,直到如今。 李世民一直是很相信长孙无忌的。 这位大舅子不仅懂他,还十分的忠诚。 所以,李世民也一直是很相信长孙无忌的。 但现在,皇帝猛然发现。 幼时的那个玩伴,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变得陌生无比了。 现在的长孙无忌,和以前的长孙无忌,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当了皇帝之后,原来真的所有人都会离自己而去。 称孤道寡,故人诚不欺我。 李世民突然一笑。 笑的很是莫名其妙。 长孙无忌懵了。 君看臣陌生无比,臣观君,也早已不是记忆中的那人。 长孙无忌心里,突然也生起了一股落寞。 君臣二人神色悲凉。 两人此刻,心里都不约而同的明白了些什么。 “离开陇西一晃也十几载了,无忌想必也许久没有回去过了,不如回去看看吧。”李世民落寞道。 听到这话,长孙无忌二话不说,扑棱一声,两膝狠狠磕在了地上。 脑袋抵在衣袖间,长孙无忌嘴唇颤抖,豌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滴下。 李世民的意思,他懂。 这是李世民的最后一丝温情。 也是皇帝给的最后一次体面。 此刻虽然没有了选择,但长孙无忌却迟迟点不了这个头。 他不甘心。 他着实不甘心。 幼时颠沛流离,少时寄人篱下小心翼翼。 年少之后,提着脑袋跟着李世民血雨腥风闯来闯去。 大半辈子,他终是有了一丝荣华。 失去这一切,那他的人生还有何意思? 苟延残喘在这世间,又有何意思? 长孙无忌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的插进了肉里。 正文 378章:情分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两仪殿内,落针可闻。 长孙无忌,呼吸沉重。 李世民的呼吸声,同样深沉。 相遇二十多载,这君臣二人之间,从未像现在这般。 淡红的血液,顺着指缝落下。 长孙无忌越想越是不甘心。 鞍前马后这么多年,最后居然是这么个结果。 可真的是伴君如伴虎啊。 长孙无忌一脸愤慨。 他的沉默,令李世民刚刚回暖的心,逐渐开始变得冰冷。 发小虽好,但终究不如儿子。 李世民要为李承乾考虑。 既然长孙无忌和太子之间已经水火不容,那他,定然不能在留在朝堂之上。 要不然,还会有第二个李渊,还会有第二个李泰。 李世民能够容忍长孙无忌全身而退,已经是颇为顾念旧情了。 要不然,就他做的这些事情,诛九族,也难以泻皇帝心中之怒。人啊,最怕的,就是不知好歹。 李世民捋起了胡须。 这是他的一个小习惯。 在不知该不该杀一个人的时候,李世民就会这样。 这个动作的含义,长孙无忌懂。 蝼蚁尚且偷生,他自然不愿意就这么死了。 但念及现在的一切,长孙无忌就是轻易点不了这个头。 李世民神色愈发冷淡。 要是换个其他人,这个时候早都被拉下去杖毙了。 但长孙无忌,终究是长孙的哥哥啊。 想到亡妻,李世民的心再次酥软了一二。 “听说前几日,你和冲儿大吵了一架。”李世民摇摇头,似告诫似威胁道:“终究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 “有什么话说开便是,何须将孩子赶回老家。” “这岂不是伤了父子之情?” 长孙无忌心里一沉,隐隐明晓了李世民的意思。 “皇后临走之际,千叮咛万嘱咐,让朕多加照顾你等,朕已经派人去将冲儿叫回来了,一家人没有隔夜仇,回去之后好好说说吧。” 长孙无忌面色一惨。 皇帝,终究是皇帝啊。 这一刻,长孙无忌彻底死了心。 “陛下天恩浩荡,老臣铭记于心。” 长孙无忌一脑袋重重扣下,高声道:“臣年老体迈,已不堪大任,望陛下看在臣过去还有几丝苦劳的份上,恩准老臣,致仕还乡。” 皇帝想要的,就是这句话。 李世民没有丝毫犹豫,甚至都懒得虚伪客套几句,直接道:“无忌既有此心,那朕自然恩准,只不过这还乡就算了,不如去灵州吧。” 灵州? 李世民将他推向了李承乾。 是想让太子看着他呢,还是想借刀杀人呢? 长孙无忌愈发的看不懂皇帝了。 但不管是被圈禁还是被杀,都无所谓了。 他一死,反倒还是好事。 起码长孙冲他们,就能获得自由了。 长孙无忌深埋脑袋道:“臣遵旨,望陛下以后,多多保重龙体。” 这句突如其来的关心,很纯粹。 李世民闭上了眼,疲惫的挥了挥手。 长孙无忌默默的行了一礼,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皇帝后,跟着苏宁悄然退下。 相遇二十载,君臣之间的情分,也就到这了。 李世民独坐与两仪殿内,心情复杂无比。 原以为当皇帝荣耀无比。 结果却失去了一切。 每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时时刻刻都处在尔虞我诈之中。 不论是前朝后宫,不论是兄弟儿子,都跟他之间隔了一道天蛰。 早知如此,当初当个闲散王爷多好。 李世民手立于殿门口,深邃的目光顺着两仪殿外望去。 皇宫,旌旗飘飘甲士林立。 宫女太监来来往往。 皇宫,人很多。 但却又毫无一丝人气。 李世民,累了。 ...... 在出了宫之后,长孙无忌就晕了过去。 苏宁令人将他抬回了府里。 身为主心骨,长孙无忌一副大限将至的样子,令长孙众人惶恐无比。 有些人想要出去,但却被外面的金吾卫拦了回来。 赵国公府外,被真刀实枪的甲士围了个水泄不通。 长孙府上上下下,弥漫着恐慌的情绪。 谁都知道出事了。 不止是长孙家的人,还有整个长安的人。 皇帝的心思,现在谁都摸不透。 先是李承乾,而后长孙无忌。 这两人,都是跟李世民亲之又亲的人。 皇帝还会再有所动作吗? 如果有,下一个,又会是谁呢? 李世民没有让群臣等多久,他很快就揭晓了这个答案。 长孙无忌是晌午被抬回府的。 而到了晚上的时候。 朝中跟他相交莫逆,背地里互为同盟的人,全都被捉拿下狱。 没有丝毫征兆,没有丝毫理由。 皇帝,就这么举起了屠刀。 这些人傍晚入的狱,深夜被砍的头。 自李世民登基以来,还从未有过这样的行径。 整整四十一人。 上至一部侍郎,下至各司处长科长,全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反正能肯定的一点,就是绝然是因为长孙无忌。 以往权势滔天的颇受帝宠的赵国公,就这么眨眼间便失了势。 短短一天时间,一辈子的呕心沥血,就这么化为了泡影。 群臣心中感慨的同时,纷纷开始和长孙无忌划清界线。 当初,有不少人费尽心思的走长孙无忌的门路。 现在,他们又费尽心思的想要将自己撇干净。 人情冷暖,在这一夜,可谓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有人忧愁,自然就有人欢喜。 崔康在收到消息之后,兴奋的连饮数杯。 他既是庆幸提前和长孙无忌分道扬镳,也是为未来美好的生活感到激动。 许多人都不知道长孙无忌和李承乾之间的事情。 但崔康,却是清楚无比。 李承乾和长孙无忌,已经到了只能有一个人站着的地步。 现在,长孙无忌倒了。 那笑到最后的,自然就是李承乾了。 皇帝能对长孙无忌出重手,这恰恰证明李承乾的地位稳如泰山。 这样的结果,可谓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虽然跟李承乾没有多深厚的情谊,但作为弃暗投明之人,李承乾不会厚赏他,也不会轻易动他。 大概率,会让崔康就这么一直混到致仕。 他现在四十来岁,还能在混个十几年。 到时候,这幼子也就长大成人了。 在致仕之后,给他萌个一官半职,以后安安稳稳的能够富贵一生,崔康也就满足了。 没有了野心的崔大人,现在觉得生活很是幸福。 正文 379章:徒奈何 自从李渊驾崩之后,这朝廷,好像就再未安稳过。 一桩桩一件件,发生的事情都不是小事。 朝中之人心中的那根弦,本就绷的很紧。 如今,又发生了长孙无忌这么一件事。 这位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论身份,论地位,长孙无忌那是妥妥的大佬。 李世民以前对他,说声言听计从也不为过。 这样的人物,说完蛋就完蛋了。 兔死狐悲。 长孙无忌既是旧世族的扛把子,也是新兴贵族的重要人物。 他的突然倒台,令许多人忍不住的胡思乱想。 同苦容易共富贵难。 自古以来,马放南山,狡兔死,走狗烹,这种事情无数。 君王多无情。 长孙无忌被收拾,究竟是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还是说,这是李世民释放出来的一个信号。 性情宽厚的皇帝,难道也要翻脸不认人了吗? 朝中许多人整日里提心吊胆。 大家的目光,都望向了两仪殿,都放在了皇帝的身上。 而李世民,却突然沉寂了起来。 一连数日,皇帝都再未有所动作。 许多人这才渐渐放了心。 李世民虽然一直缩在宫中,但手下人的心思,他还是了如指掌的。 人心不能乱,要不然,队伍怕是就不好带了。 为了安群臣的心,李世民捏着鼻子对长孙无忌厚赏了一番。 皇帝令阎立本作画,在凌烟阁置二十四功臣画像。 长孙无忌,排名第一。 同时,他的国公封号,从赵,变成了秦。 秦,这个封号可是十分有地位的。 可以说,从此刻起,长孙无忌就是大唐第一国公。 这等恩赏,可谓是重之又重。 文武百官彻底放了心。 皇帝,还是个值得信赖的好同志啊。 拨云见雾,心中苦闷顿散。 许多人下值之后,直接奔往了青楼酒肆把酒言欢,以解多日来心中的忧愁。 在这些人喝的兴起之时,长孙无忌也正喝着闷酒。 皇帝的这番厚赏,在外人看来是荣耀至极。 但在长孙无忌看来,这恰恰代表了皇帝对他的不满。 以后,他怕是再无起复的可能了。 哈哈哈…… 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长孙无忌笑着笑着就落了泪。 父亲的样子,现在很是可怜。 但有句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如果他不做那么多的错事,现在长孙家,定然依旧显贵无比。 唉……自作孽,不可活啊。 刚刚回来的长孙冲摇摇头,心情复杂的行礼道:“孩儿,见过父亲。” 长孙无忌眼神朦胧的看着长孙冲。 分别不过短短数日,但不知为何,却又有种别离数年的感觉。 长孙无忌张了张干瘪的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一声长叹。 看着低着头沉默不语的父亲,长孙冲做到他的面前,亲自给倒了一杯酒道:“事已至此,父亲勿要在多想什么了。” “陛下,终究还是念旧情的,以后父亲养养花溜溜鸟,看看山山水水,也不失美事一桩。” 这种恬静的生活,对长孙冲来说,很美好,但对长孙无忌来说,很痛苦。 “我不甘心。”长孙无忌猛的将酒杯摔在地上,愤然起身道:“自太原起兵始,我便鞍前马后鞠躬尽瘁。” “明枪,挡过。” “暗箭,防过。” “没有我的血汗,哪有他的今日?” “我不甘心……” 一声愤怒的嘶吼过后,桌上的美酒佳肴,全都洒落外地。 看着被掀翻的桌子,长孙冲的心中,騰的升起了一股怒火。 事到如今,居然还在执迷不悟。 难道,真的要等长孙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的脑袋落地之后,才能幡然醒悟嘛。 “父亲,权位,真的就那么值得留恋吗?” “难道那权利,真的比我,比娘,比全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的脑袋还重要吗?” 长孙冲的大声质问,令泪流满面的长孙无忌无言以对。 从小到大,长孙冲还从未见父亲哭过。 心里的怒火瞬间熄灭,长孙冲语气柔软道:“父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权利,是陛下给予的,那本就不属于你,如今陛下要收回去,你何必再执迷不悟。” “你做的那些事,抄家灭族都不为过,陛下,已经很是宽厚了。” 短短两句话,令默默流泪的长孙无忌瞬间哭出了声。 看着瘫坐在地如幼儿般大声哭泣的父亲,长孙冲长叹一口气,默默地退了出去。 世间万事,可后悔,却回不了头。 看着城门楼上耀眼的长安二字,长孙无忌突然弯腰作揖,恭恭敬敬的行了三拜之礼。 谁也不知道他在拜什么,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拜。 来来往往的百姓好奇的打量着。 马车上的长孙府众人,泪眼汪汪的看着一夜之间白了发的家主。 行完礼之后,长孙无忌的步伐轻快了许多。 疾步登上马车,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长安。 城墙跺上,一身便衣的李世民看着渐渐远离的车队,突然一声无力的长叹。 旧人旧事都已去。 蓦然回顾,孤一人啊。 正待李世民感慨之时,眼尖的苏宁,一眼便瞅到了正在进城的魏征。 “陛下,回去吧,魏大人到了。” 顺着苏宁的手指瞅去,李世民还真看到了魏征。 分别数年,这个铁头翁,倒是没有一丝变化。 李世民莫名一笑,而后便立刻往宫中赶去。 …… 如今的长安,超乎了魏征的想想。 观一地,可纵全局。 长安繁盛,便说明朝廷新政推行妥当。 新政妥当,那其他地方自然也就不差。 如此一来,朝廷的实力,决然不是灵州能够抗衡的。 魏征复杂的长叹一声,而后便抓紧赶往了皇宫。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抓紧摸透李世民的心思。 要不然,在拖下去,怕是最后就要失去控制了。 …… 两仪殿。 李世民前脚刚回宫,屁股还没有坐热,后脚魏征就求见。 这老匹夫,都不给他喝口茶喘口气的时间。 李世民抹了把额头的汗,给了苏宁一个眼色。 见到苏宁出来后,魏征连忙整了整衣服,确定没什么不妥后,挺胸昂首的跟着苏宁进了殿。 “臣魏征,参见陛下。” 老匹夫都有几捋白发了,竟然还如此中气十足,李世民摇了摇头。 正文 380章:魏征和皇帝 旧人往事。 虽然跟魏征之间的回忆并不算美好,但当看见这个铁头翁的时候,万般思绪,还是突然涌上了心头。 “魏卿免礼。” 感性的皇帝语气哽咽。 魏征起身,看着苍老许多的李世民,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臣观君老矣。 君看臣旧矣。 君臣二人,对视几眼,皆是湿了眼。 “多年未见,魏卿风采依旧啊。” 魏征苦涩一笑:“陛下风采,也是不减当年。” 呵呵…… 李世民笑的更是苦涩。 一番客套,两人便转而说起了云中之事。 提起云中,那自然绕不开灵州。 一提到灵州,不论是李世民还是魏征,都沉默了起来。 沉默须臾,魏征终是先按奈不住道:“陛下,如今灵州流言蜚语不断,太子到底如何,还望陛下明言。” 还是那个熟悉的配方,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这么多年,因为种种,李世民或多或少,都有了一丝改变。 但魏征,依旧还是那个魏征。 这个铁头翁,一丝一毫都未变啊。 李世民微微摇摇头,看着一脸认真之色的魏征,给了苏宁一个眼神。 两仪殿的木门缓缓合拢。 殿内立马暗沉了许多。 头顶的水晶吊灯渐渐点亮。 明亮而柔和的灯光打在皇帝的脸上,李世民起身,负手而立站在案牍前,莫名的盯向了魏征。 对于皇帝神色中的打量,魏征丝毫不怵。 君臣二人四目相视,魏征一副坦然之色。 良久,李世民突然道:“你如今,是听命于朕,还是听命于太子。” 这话,要是换个胆小的人来,保不齐当场就能吓死。 但魏征终究不是俗人。 面对这等要命的问题,他想都未想,便直接道:“陛下是君,太子也是君,臣是臣子,自当遵君命。” 魏征打太极,李世民也不介意,他仿佛,也不在意这个问题。 “当初,太子派人去蜀地,这事,你可知晓。” “臣不知晓。” “太子视你为左膀右臂,这等事情,你当真丝毫不知?” 李世民步步紧逼,魏征却始终面色平静。 “这等事情,要是换做陛下,陛下可否会告诉臣。” 一个反问,令皇帝哑口无言。 魏征以前,那可是靠嘴吃饭的,跟他比嘴上功夫,简直是关公面前舞大刀。 被硬钢了一句,李世民脸上有了几丝温怒。 “你可知晓灵州最新的近况?” 魏征没有迟疑的点了点头。 李世民冷哼一声,语气生硬道:“她好大的胆子,公然视朝廷为无物,难不成,灵州是想造反吗?” 这个她,指的是谁,魏征心中明了。 姜熙月的所作所为,的确不妥当。 但将心比心,却也可以理解。 况且,李世民的所作所为,难道就妥当吗? 毫无预兆,毫无理由,就将李承乾软禁了起来。 这等做法,要是换个人,保不齐早都反了。 “太子妃娘娘的所作所为皆是因为太子殿下。” “陛下将殿下软禁在观音寺,到底意欲何为?” 魏征话音刚落,李世民便暴怒道:“大胆,你在质问朕吗?” “臣不敢。”魏征躬身行礼,不卑不亢道:“臣只是想说,陛下和太子乃是父子,如今陛下此举,令天下人如何看待,令朝臣又如何看待?” “兄友不睦,如今在父子不合,陛下真要被天下人指指点点吗?” 如此大胆的话,令李世民久违的兴奋了起来。 “魏征,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李世民退后几步,愤然抽出了挂在墙上的宝剑。 锋利的剑刃寒冷的光芒。 魏征神色坦然跪地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自然可以杀臣,但既是要杀臣,陛下可否能让臣死个明白。” “陛下,到底是想对太子做什么?” 魏征的声音洪亮深厚,殿外的苏宁听到之后,连忙令周遭的人散开十米。 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么跟自己说话了。 李世民感觉自己的帝王尊严受到了践踏,这一瞬间,他竟真有了杀魏征的心思。 宝剑颤颤巍巍,皇帝的眼睛吗,带了几丝血色。 哐当... 剑被扔在了地上。 李世民跟泄气的皮球一般,坐在矮小的台阶上。 “魏征,当初你建议大哥杀了朕,大哥为什么没有采纳你的意见?” 皇帝的思维着实跳跃。 魏征眉头一皱,虽不解提起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是何意,但仍旧回道:“隐太子性情淳厚,不愿坐这手足相残之时。” “照你这么说,朕是那性情残暴之人了?” 从某种意义来说,李世民的确性情残暴不是个东西。 但有些话,只适合放在心里。 魏征不言语。 李世民等了几息,又突然道:“你说,朕当初是不是做错了?” “当初朕弑杀兄长,如今发生的这些事情,是不是老天爷对朕的惩罚?” 皇帝不对劲啊。 魏征万万想不到,李世民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这着实,不科学啊。 魏征依旧不言语。 而李世民,仿佛也不在乎魏征说不说什么。 他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心里话。 自长孙走后,皇帝的心里憋着许多的话。 这些话,他跟其他人说不了。 但跟魏征,李世民却没有丝毫保留。 听完皇帝的心里话之后,魏征的眉头不受控制的拧成了一团。 李世民的话,很乱,很杂。 但不管他说什么,话里总有种看破红尘的意思。 皇帝,话里话外竟有一种想撂挑子不干的意思。 现在的皇帝,还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魏征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将压在心里的话都倒出来之后,李世民感觉舒坦了许多。 “魏征,朕将你从云中调回来,原本是打算让你出任秘书中丞,但现在,长孙无忌告老还乡了,你就去内阁吧。” 魏征一楞。 如今的内阁,高士廉是李承乾的舅老爷,房玄龄儿子是李承乾的心腹嫡系,王硅那更是有名的太子马前卒。 内阁原先五人,其中有三人跟李承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现如今,长孙无忌凉凉了。 而一旦魏征补入内阁,那李承乾对内阁的影响力,就丝毫不弱于李世民了。 这代表的什么,皇帝难道不知? 按李世民的性子,他应该不会这么做的呀。 难道,这是个试探吗? 正当魏征犹豫不决之时,李世民突然淡笑道:“不用多想,朕没有其他的意思。” “朕只是累了,这位子,朕坐够了。” 嘶... 魏征倒吸一口冷气。 李世民,难不成真的要撂挑子了? 正文 381章:出人意料的皇帝 为了皇帝这位置,李世民可以六亲不认。 现在,他却说累了。 这话越听越是不对劲。 魏征虽然是半路上的李世民这艘船,但对于皇帝的了解,他丝毫不弱于那些心腹老臣。 以往,李世民的所作所为一言一行,魏征心里都能看的透透的。 但现在,李世民让人很陌生。 他的想法,魏征竟摸不透一丝。 “陛下,是何意?”魏征小心翼翼询问道。 唉…… 一声长叹,李世民转身背对魏征,单手握住御座的扶手,声音低沉道:“以前,朕以为这位子能带来快乐。” “但真坐上这位子之后,才发现,这位子,如坐针毡啊。” “朕一言一行,都牵身天下万民。” “这幅担子太重了,压的朕要喘不过气来了。” “…………” 李世民又是一通絮絮叨叨,魏征安静的听着。 待诉了一番苦楚之后,李世民转身,紧盯着魏征道:“朕累了,如今的天下,也不再是朕所熟知的那个天下了。” “所以,朕打算令太子监国。” 魏征眉头一皱。 太子监国,这事很正常。 但依如今的情况,李承乾监国,这便等同于另一种软禁啊。 李世民此举,等同于某种意义上的明升暗降。 不管以何种名头,不论以何种方式,只要李承乾留在长安,那他迟早会失去对灵州的掌控。 除非李世民能完全放权,将朝堂完完整整的全都交给李承乾。 要不然,这国万万不能监。 可是,这可能吗? 将权利全都交出来,做个有名无实的空头皇帝,李世民怎么可能这么干。 魏征不相信皇帝能这样做。 所以,他本能的就要替李承乾拒绝。 但是,还未等他开口,李世民就说了句令魏征傻眼的话。 “朕打算移驾灵州,以后的政事,全权由太子处理。” 皇帝一副认真之色。 魏征傻傻的看着他。 李世民……这是疯了吧…… 他竟然,真的要交权…… 这可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啊…… 当初为了这位置,他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杀兄囚父。 可以说,为了这皇位,李世民抛弃了一切。 哪怕会遗臭千年,被天下人戳着脊梁骨骂,他都不在意。 抛掉一切,就是为了这位子。 如今满打满算,在这金光御座上才坐了十年。 现在,他竟然不想做了。 这事怎么想怎么不科学啊。 李世民,那是从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人。 他的心里承受能力,那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自李渊驾崩以来,这一连串的打击,虽然不可谓不残忍。 但魏征不相信李世民就能被这么轻而易举的打击道。 他的小心脏要是这么脆弱,当初,早都死在瓦岗寨了。 李世民此举,可能的确是有心灰意冷之意。 但在这心灰意冷的背后,定然是有着其他的考量。 一番琢磨,魏征得心,渐渐透亮了起来。 皇帝,依旧还是那个皇帝啊。 …… “魏卿觉得如何?”李世民问向了魏征。 看着神色如常的皇帝,魏征几经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未说。 “此等事情,臣不敢妄言。” 魏征的答案,好似是在李世民的预料之中一般,他面上毫无意外之色。 “朕知晓了,卿家下去歇着吧。” “诺,臣告退。” 魏征行了一礼,缓缓后退,临转身之际,深深的看了眼皇帝。 唉... 奢华孤寮的宫殿内,回荡着皇帝的叹气声。 .... 虽然离开长安数载,但长安的家中,依旧一尘不染。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府邸,魏征心里顿生感慨。 物是人已非,终究是过往... 一切,都变了呀。 正待感慨时,忠心的老仆禀道:“老爷,王大人求见。” 王大人? 魏征一愣,随即便想到了来者是何人。 看来,王硅现在是心急难耐啊。 “将他带劲来吧。” 老仆退下没多久,王硅就匆匆走了进来。 魏征在朝中没什么朋友,他和王硅之间,也只能算是相识。 但因为李承乾的关系,这二人之间,天然的便就熟络了许多。 “魏公,好久不见啊。” 王硅率先行礼,魏征连忙回了一礼。 论身份论地位论年龄。 王硅都是实打实的前辈。 他的一声魏公,魏征可受不起。 “王公折煞在下了。” 王硅苦笑的摆摆手,随即步入主题道:“听说你进宫见陛下了?陛下可有说太子之事?” 瞅着心急难耐的王硅,魏征长叹一口气。 唉... 这一声叹,令王硅心里一突突。 原本,他以为李世民拿掉了长孙无忌,那李承乾定然就没事了。 但没曾想,今日长孙无忌刚离京,后脚皇帝就将李承乾召回了宫。 按道理,在回宫之后,李承乾应该是回东宫的。 但是,李世民却令人将李承乾带去了大安宫。 大安宫,当初玄武门事变之后,李渊就在大安宫住了几日。 要不是后来李承乾将李渊带去了灵州,这位开国皇帝的余生,怕是都要在大安宫中度过了。 这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宫里除了东宫以外,还有那么多的宫殿,李世民偏把李承乾弄到了大安宫。 这背后,定然有其他的考量。 王硅对此很是忧虑。 如今魏征在这么一叹气,他更是心急如焚了。 “陛下到底说了什么?”王硅大声催问道。 魏征看了他一眼,而后小声道:“陛下准备驾幸灵州,而后令太子监国。” 嗯? 王硅懵逼了。 好端端的,李世民怎么突然要去灵州了? “去灵州作甚?陛下准备去多久?” 王硅没明白话里的意思,他还以为李世民是很快就回来。 魏征见此,索性直接将话挑明。 知晓其中关窍之后,王硅猛的站起,茶盏中的茶水,都洒了一身。 滚烫的茶水打湿了衣服,甚至还冒着热气。 但王硅丝毫不在意。 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感受到。 皇帝居然要放权给太子了…… 王硅的脑瓜子嗡嗡的。 他下意识的就露出了笑容。 李承乾能笑到最后,那对王家来说,就是一场天大的富贵。 从龙之功…… 他,终是赌对了。 王硅喜极而涕的落了泪。 相比于他的激动,魏征就冷静多了。 看着两眼泪朦朦,红光满面的王硅,魏征的神色,更加的复杂。 正文 382章:大安宫 大安宫。 这座奢华却又阴暗的宫殿,乃是当初李渊为李世民所建。 但讽刺的是,李世民一天都未住过。 反倒是李渊,被囚禁在了这里几日。 而现在,李承乾又住了进来。 大安宫,又名太安宫。 取自太极永安之意。 这等寓意是好的。 但可惜,凡是住进这座巍巍宫殿的,就没有一个人是太平的。 空荡许久的宫殿,虽然被仓促的收拾了一番。 但角角落落,仍旧布满了灰尘与蜘蛛网。 李承乾在床边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指甲盖大小的灰色蜘蛛。 这让他欣喜若狂。 被关在观音寺将近一个来月,李承乾都快要憋疯了。 那些金吾卫,就跟集体被毒哑了一样。 除了应答公事之外,他们不跟李承乾说一句闲话。 不管他是嬉笑取乐,还是破口大骂。 这些人都跟闷葫芦一般,不言一声。 李承乾也算是个话少的人。 原以为不说话没什么,刚好安安静静的待着。 但当真的没人搭理他之后,李承乾才懂得了,什么叫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这等滋味,是真的不好受, 要是李世民在关他几日,保不齐李承乾就真的要疯了。 如今这个小小的蜘蛛,虽然样貌丑陋,几条细腿看起来很是渗人。 但是,在李承乾的眼里,这个小玩意,此刻却是异常的可爱。 “小东西,从今儿起,你就叫蜘蛛大仙……” 李承乾饶有兴致的逗弄着刚刚吞下了一只苍蝇的蜘蛛大仙。 一边逗弄,一边喋喋不休的讲着各种无用的废话。 在殿门外值守的两个金吾卫扫了眼对着蜘蛛讲话的太子后,立马低下了头。 一入宫门深似海。 在这皇宫里,疯了的人不在少数。 每年不疯几个人,那都是极不正常的事情。 但是。 若是疯了的是当朝太子的话,这绝对是能震动天下的大新闻。 在这两个金吾卫眼里,正兴高采烈的跟蜘蛛讲话的太子,无疑是疯了。 这样的大新闻,外面的那些报社,定然会感兴趣。 特别还是皇家的事情。 若是将这消息卖给专门透露皇家秘闻的那几家八卦报社,那定然是能大赚一笔的。 这两个金吾卫小卒,越想,心里越是火热。 正当两人越来越悸动的时候,李世民悄无声息的站到了他们的面前。 金吾卫,那都是从各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兵。 对于一个精兵来说,最基本的一点,那就是注意力要集中。 注意力不集中,那在战场上是要丧命的。 而在长安,作为保护皇宫的中坚力量,注意力不集中,那是会酿成大乱子的。 别看这只是一件小事。 小而不为,可酿苦果。 不出事则已,一出事,那是要付出血淋淋的代价的。 李世民面色阴冷。 身后的尉迟敬德立马明白了皇帝的心思,二话不说,上前便一人一脚,将这两个金吾卫踹翻了两米远。 “陛下赎罪…” “陛下赎罪……” 前一秒还在畅想美好生活的二人,现在脑袋磕的跟小鸡崽一样。 李世民懒得看这二人,冷哼一声,径直进了殿内。 这两个金吾卫,那都是老人了。 尉迟敬德惋惜的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冲着身后的几个士卒挥了挥手。 金吾卫,这两个人是待不了了。 没办法,谁让他们撞在皇帝的气头上了呢。 既然倒霉,那就只好认命了。 这两人如丧考妣的被拉了下去。 尉迟敬德亲自守在了大安殿外。 他的神情也颇为紧张。 李世民和李承乾这父子二人之间的事情,今天,定然是要有个了解了。 李承乾没事还好,万一有事,那尉迟宝林那个小畜生,估计也要被牵连啊。 唉…… 尉迟敬德神色复杂的看向了紧闭的殿门。 …… “大仙啊大仙,以后封你个大将军做好不好?” 李承乾跪在地上,屁股高高撅起。 手里拿着个细长的草根,不停的扒拉着蜘蛛的八条腿。 可怜的蜘蛛织了一夜的网,正想好好的睡一觉之时,却被眼前这个可恶的人类扒拉来扒拉去。 “混账!” 蜘蛛虽然骂不了人,但老天爷却让李世民替它开了口。 现在的李承乾,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不仅没有一丝太子之尊,看起来,连个好人都算不上。 他现在的样貌神态以及姿势,跟败家子非常的贴切。 以往的李承乾,成熟稳重。 现在的李承乾,轻浮儿戏。 短短一个多月,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难不成,是自暴自弃了? 李世民一脸懊恼后悔之色。 或许,他不该将李承乾关在观音寺,或者,不该关这么长时间。 猎鹰者捉来桀骜不驯的鹰隼之后,都要数日不眠,通过熬鹰的方式,打磨掉鹰隼身上的野性。 李世民将李承乾关在观音寺,也是这个心思。 他要先磨一磨李承乾得性子,顺带着,在看看灵州的动静。 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李世民对灵州现在可谓是顾虑重重。 现在的灵州,已经是尾大甩不掉。 用经济政治手段,根本动摇不了灵州之根本。 要想彻底收拾灵州,只有一条路,那便是真刀真枪的干。 但若是如此,那便需要一个理由,需要一个借口。 朝廷,乃是王师,决然不能师出无名。 不然,定然激起灵州百姓抵抗之心。 所以,若是灵州派人来救李承乾,或者他们干脆割地以自守,那李世民决然不会客气。 但即算幸也算不幸,事情最终还是没有发展到那一步。 虽然姜熙月的所作所为有点越线了,但终是不算彻底过界。 李世民也不愿和宠爱的长子彻底走到对立面。 但灵州的问题若是不解决。 那他和李承乾,注定会越行越远。 这无关于父子之情。 有些事,实属身不由己。 一但到了那种时候,那他们父子之间,除了兵戎相见,别无他法。 李世民既不想失去李承乾,也不想和自己的儿子对战沙场。 所以,要想避免发生这种事情。 那就需要有人退让。 而退让,便代表着损害自己的贴身利益。 李承乾不愿意退让。 那李世民只好退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 虽然会损失一些东西,但没办法,谁让他是爹呢。 自己生的祸害,捏着鼻子也得认啊。 正文 383章:松了一口气 “儿臣,参见父皇。” 李承乾恭恭敬敬的行礼。 神色不算热情,也不算冷漠。 但偏偏就是这种平淡,却带着一股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本该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父子,此刻却像是陌生人。 李世民心里突然不爽了起来。 他恼怒的看着李承乾。 但又不知该如何做。 唉…… 一声无力的长叹过后,李世民默默的坐到了床边。 他紧盯着李承乾,神色复杂。 须臾过后,皇帝沉声道:“在观音寺待了一个月,心中可有怨气?” 怨气,肯定是有的。 但只能在心里嘟囔两句。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李承乾心里还是门清的。 “父皇言重了,替母祈福,此乃儿臣本分,怎敢有怨气。” 本想说说真心话,但李承乾却说起了场面话。 父子相疑至此,也的确是可悲啊。 李世民心里一阵苦楚。 “你我父子,何时到了这种地步。” 皇帝像是在自问,也像是在问李承乾。 这个问题,这父子二人,可能谁都没有答案。 李承乾沉默几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直接跪在了地上。 皇帝端坐在床沿边,太子跪在脚下。 两人只有一拳的距离。 看似近在咫尺,但二人之间,却仿佛又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这,便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吧。 李承乾微微摇了摇头,李世民也是长叹几口气。 “我累了。” 突如其来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疲惫感。 李承乾一愣。 李世民接着道:“这接连发生的事情,令为父精疲力竭。” “这天下,也不在是为父所熟知的那个天下了。” “所以,我准备让你监国。” 李承乾猛的抬头看向了李世民。 太子监国很正常,历史上原主就曾数次监国。 但从李世民现在的语气神色来看。 这个监国,怕是不同寻常啊。 李承乾心里本能的便升起了一股提防。 虽然没说什么,但仅凭那微微挑起的眉头,李世民就瞬间洞了了他的想法。 “你不用多想。”李世民十分苦涩道:“朕让你监国,是真正的监国。” “以后军国大事,皆遵你心意。” “为父不会多说什么,也不会多做什么。” “天下万民皆系与你一人,这个担子很重,你可别让为父失望,也万万不能让天下人失望。” 李世民一副语重心长之色。 李承乾得眉头,不受控制的拧成了一团。 李世民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这从他后来一意孤行,非要征伐高句丽就能看出来。 如今的大唐,比之历史更加的强盛。 李世民想实现他的抱负,不说轻而易举,那也是十拿九稳。 现在草原归属大唐了。 但周遭还有吐谷浑,还有吐蕃,还有西域诸国,还有高句丽…… 若是一一扫平了他们,将他们之地,纳为唐土,将他们之民,纳为唐臣。 到时候,大唐的疆域,将会超过历朝历代。 而李世民,也会超过历代君王。 他的功绩,会直追三皇五帝。 到时,唐皇世民,便会名流千古。 到时,李世民便是万世之君。 到时,他那不光彩的历史,就会被天下人抛之脑后。 这是李世民一直的追求,也可以说是他的理想。 如今梦想还未实现,他却要撂挑子了。 以李世民的性格,这十分的不科学啊。 李承乾的眉头拧成了一团,看了面色无虞的皇帝后,试探的问道:“父皇让儿臣监国,那父皇呢?” 李世民沉吟一二,低声道:“为父准备去灵州。” “以后为父也如你祖父一般,就在灵州颐养天年。” “为父不在长安,你也会少一副掣肘,这天下,以后尽你施展。” 皇帝情真意切,但当他在说出要去灵州的时候,李承乾便明了了一切。 话是真的好听,但皇帝,也终是皇帝啊。 李承乾暗叹一口气,随即正色道:“儿臣,定不让父皇失望。” 这话,那就是答应了。 李世民久违的露出了笑容。 “好好好,为父相信你,后日朝会,朕便正式下旨。” “这两日,你就先在大安宫待着吧,免得再起波澜。” 李承乾点点头,随即便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乐宝晋他们,是孩儿的贴身近卫。” “之前在寺庙里也就罢了,如今回了宫,若是不见他们一次,孩儿怕他们会心中不安。” 李承乾心里什么意思,李世民心中有数。 虽然有点不妥,但也无碍大局,略一思索,皇帝表应了下来。 父子二人都达偿所愿。 两人之间,也突然和谐了许多。 闲聊几句过后,李世民匆匆离去。 …… 被困在东宫一个月,近卫团的人现在是人心惶惶。 李承乾是他们的主心骨。 如今主心骨渺无音讯,乐宝晋已经快要压不住下面的人了。 之前,刘枕还能想办法稳住众人,但现在,这些士卒也不卖他的面子了。 人心一散,想要在聚起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乐宝晋愁眉苦脸。 刘枕也是眉头紧皱。 本来,刘枕是十分肯定李承乾定然是没什么事的。 但眨眼间一个月了,都督还是没有一丝音信,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刘枕现在,也是有点慌乱了。 “刘秘书,现在该如何?” 乐宝晋略带冀望的望向了足智多谋的刘枕。 相处一个月,他知晓这位刘秘书是有大本事的人。 但现在,刘枕也是束手无策。 唉… 一声叹气声,令乐宝晋失望的低下了头。 就在两人垂头丧气之时,苏宁带着人来了东宫。 近卫团的士卒现在精神紧绷,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炸了窝。 作为皇帝的身边人,苏宁这个时候来到东宫,让许多士卒忍不住的开始胡思乱想。 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疯狗饿狼一般,令苏宁这心里也开始直突突。 这些人,估计已经到了发疯的边缘了。 东宫,苏宁不敢久留。 宣读了李世民的旨意之后,他便带着乐宝晋和刘枕,连忙赶往了大安宫。 听到李承乾平安无事的回了宫,并且还召见了乐宝晋,近卫团的士卒纷纷长松一口气。 有些精神紧绷到极致的,更是莫名其妙的痛哭了起来。 正文 384章:背后的大坑 “殿下!” 乐宝晋眼含热泪,激动行礼。 刘枕也如卸下千斤巨石一般,神色轻松。 看到自己人,李承乾也是复杂的长叹一口气。 “这一段时间,你们可还好?” “殿下放心,这一段日子,兄弟们吃了睡睡了吃,现在都壮的跟牛犊一般。” 乐宝晋报喜不报忧,并没有将那些不好的事情告诉李承乾。 现在既然人已经回来了,那就是没事了,再说那些糟心事,没什么意义。 他是李承乾亲自提拔起来的人,对于乐宝晋,李承乾还是了解的。 如今说的这么轻巧,那就恰恰证明这一段日子,定然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李承乾看了眼刘枕,也未在多问什么,转而道:“孤既然已经回宫了,那就没什么事了,回去之后,让手下的人都放心。” 见都督看着自己,刘枕瞬间知晓其意,立马点了点头。 有些话,不好明说,刘枕能懂,李承乾也就放了心。 “殿下,陛下为何不让您回东宫?可是还有什么隐情?” 乐宝晋扫了眼侯在门外的苏宁,靠近李承乾小声问道。 这个问题,也是刘枕想问的。 这大安宫,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地方啊。 李世民此举,必有深意。 乐宝晋眼中皆是好奇,刘枕眼中皆是不解。 唉.. 李承乾长叹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毯上。 都督坐下了,这两人自然也不好在站着,连忙也坐了下来。 三人盘膝而坐,李承乾沉默一二后,低声道:“父皇准备去灵州修养,所以,想要令孤监国。” ...... 刘枕和乐宝晋同时瞪大了眼睛。 两人呆傻了几息。 回过神之后,刘枕眉头紧蹙,而乐宝晋则是一脸欣喜。 两人一忧一喜,看的李承乾又是一声长叹。 “后日早朝父皇便会宣召,这两日,孤就先在这大安宫,你二人不用担忧。” 李承乾不愿意多说,告知完此事之后,又不放心的嘱托了两句,而后便令他们先行退下。 苏宁带着二人出了大安宫之后,就掉头去往了两仪殿。 没有了外人,乐宝晋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 他的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 在乐宝晋看来。 李世民令李承乾监国,那不仅代表着都督的地位稳固,还代表着李承乾的权势会更进一步。 身为大头大哥,李承乾能吃到肉,那他,也能跟着喝口汤。 尉迟敬德是李世民的保镖头子。 而他,也是李承乾的保镖头子。 保不齐哪天,他也能混个国公当当呢? 国公...权贵...光尊耀组.... 乐宝晋越想越是兴奋。 而反观刘枕,神色则越来越无奈。 如此大喜事,他竟然耷拉个脸,这让乐宝晋心里稍许不爽。 “你皱个眉作甚?” 刘枕看了眼乐宝晋,无力的叹了口气。 这副作态,好似就像是不愿看到李承乾更进一步。 乐宝晋一把拉住刘枕,誓要问个明白。 “问你呢,你这是什么意思?”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乐宝晋现在横眉竖眼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拳脚相向一般。 刘枕又叹一口气,反问道:“你觉得这是好事?” “当然..”乐宝晋想都没想,直接点了点头。 刘枕见此,又叹一声。 “有话直说便是,老叹气作甚?”乐宝晋不满道。 刘枕闻言看了看四周,而后拉着乐宝晋走到一旁,低声道:“你听过调虎离山的典故吗?” 乐宝晋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作为武将,他好歹还是知道一些兵法的。 调虎离山计,这谁不知道? 刘枕这么问,多少有点看不起人。 乐宝晋不满的点了点头。 “殿下的地盘,在灵州,如今陛下令殿下监国,那殿下可还能回去灵州?” 刘枕的这个问题,在乐宝晋看起来颇为可笑。 李承乾都要监国了。 那以后天下就是他说了算。 灵州虽然重要,但跟整个天下比起来,还是有点不够看。 回不去灵州,却能得整个天下。 这笔买卖,怎么看怎么划算啊。 “那有怎么了,殿下监国,以后朝堂就是他说了算,回不去就回不去呗。” 见乐宝晋想不透其中的关翘,刘枕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道:“你想的太简单了。” “陛下是去灵州了,但现在朝廷里的这些人,都是追随他许久的老臣,殿下只是监国,不是登基。” “他动不了这些老臣。” “有这些人在,陛下就是去了灵州,但依旧可以轻松掌握朝廷。” 说到这了,刘枕再次小心翼翼的看了四周一眼。 确定安全之后,他才接着道:“殿下名为监国,实则,还是被皇帝换了个方式困在了长安。” “而陛下呢?” “他是皇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陛下有名有份,而如今殿下又留在了长安,那灵州,就是群龙无首。” “皇帝到了灵州,灵州各部门官员,安敢不尊帝命?” “用不了多久,殿下在灵州的势力,怕是就要被皇上轻而易举的就给瓦解了。” “到时候,殿下的处境,怕是就不好说了。” 刘枕三言两语,将李世民的心思剖析的一清二楚。 乐宝晋这个时候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没想到,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天大的好事,但背地里,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大坑。 这么深的一个坑,可是能摔死人的。 乐宝晋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大安宫走。 但刚迈出两步,未等刘枕阻拦,他便自己停了下来。 皇帝的心思,刘枕都能看的明白,李承乾不可能看不到。 他的这位都督,可是足智多妖啊。 但是,既然能看清背后的真相,李承乾为什么毫无反应呢? 乐宝晋想不明白,所以他又问向了刘枕。 而刘枕,只简简单单的说了一句:“殿下若是有所不满,怕是就出不去这大安宫了。” 说完,刘枕便扬长而去,匆匆赶回了东宫。 乐宝晋被他的一句话,说的直接失了神。 直到看不到刘枕的影子之后,他才猛然醒悟了过来。 ..... 回到东宫之后,原先的负责看守东宫的金吾卫已经撤去。 之前翻脸不认人的校尉,现在又跟乐宝晋笑呵呵的称兄论弟了起来。 这种翻脸无情,不讲情义之人,乐宝晋懒得搭理。 憋了一眼校尉之后,直接无视了他。 按照刘枕的吩咐,乐宝晋出宫之后,直接寻向了解川。 正文 385章:监国 短短十来日的时间。 忧心忡忡之下,整日吃不好睡不好。 解川和万朝均廋了足足十多斤。 这一段时日,两人就是行尸走肉。 特别是万朝均,他的压力最大。 李承乾没事还好。 若是有事。 就是赔上全家老少的性命,也洗不清他的罪过。 在得知李承乾被带进宫里之后,万朝均就后悔的抓腔子。 之前,或许应该直接救出李承乾的。 现在进了宫,一旦出了事在想要救人,那基本就是天方夜谭了。 唉... 万朝均懊恼的抓着油光锃亮的头发。 解川扫了他一眼,也是连着叹了几口气。 正在二人心烦意乱之际,身形消瘦的汪建坤进来道:“大人,有人来了。” “谁?”万朝均声音嘶哑道。 “近卫团团长,乐宝晋。” 解川和万朝均猛的站起。 两人的眼睛如突然亮起的灯泡一般,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快快快,让他进来。”万朝均一边手忙脚乱的穿着鞋,一边着急道。 汪建坤连忙转身,没几息之后,一身便装的乐宝晋,便走了进来。 他们几人,虽然平日里没什么交集,但同身为李承乾的心腹之人,彼此之间也是熟络的。 以前的万朝均,可谓是容光焕发。 以前的乐宝晋,可谓是精神奕奕。 如今,两人都是眼圈乌黑,面色灰白,身形消瘦。 这一段日子,谁都不好过啊。 “乐团长,殿下如何了?” 万朝均两步扑到乐宝晋身前,急不可耐的问道。 解川同样是一脸着急之色。 这种心情,乐宝晋能理解。 他也废话不多说,直接道:“两位放心,殿下没什么事。” 呼... 万朝均和解川长松一口气。 没事就好啊。 他们这心,终于能放回肚子里去了。 解川无声一笑。 而万朝均,则觉得乐宝晋的话还没说完。 果不其然,乐宝晋随后就说起了李承乾要监国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不论是万朝均还是解川,下意识的便觉得这是好事。 但乐宝晋严峻的脸色,明显表明了这事另有说法。 两人对视一眼。 须臾片刻,便想明白了背后的意思。 李世民这一手,可真是有魄力啊。 唉... 两人齐叹一声。 乐宝晋心中闪过一丝失落。 原本以为可以卖弄一番,结果这两人居然这么快就想明白了。 究竟是皇帝的意图太明显,还是这两人太聪明。 为什么他就看不明白呢? 乐宝晋终究是不愿承认自己脑袋愚笨的事实。 “两位,这事不是小事,还望尽快传信回灵州,还有,这封信,务必要亲自呈给太子妃娘娘。” 乐宝晋犹豫的将信递给了万朝均。 这封信,是刘枕写的。 但是,刘枕却说,他写的每一个字,都是李承乾的意思。 面见都督之时,李承乾明明什么都没有说。 如今刘枕却说是都督的意思。 这怎么看,都是假传圣旨。 乐宝晋本来是很生气的。 但当他打开信看完之后,却又立马沉默了。 刘枕所写的每一个字,的确都是出于李承乾的立场。 所以,在一番纠结之后,乐宝晋还是将这封信拿了出来。 万朝均接过信就收了起来。 既然是给姜熙月的,那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私看。 “乐团长放心,既然都督没什么事了,我这就即刻返回灵州。” “这信,在下一定亲自交给娘娘。” 乐宝晋点点头,客套两句之后,连忙又回了宫。万朝均和解川亲自将他送了出去。 在客栈外,有许多小商贩。 执掌镇抚司这么多年,万朝均和解川的眼睛早已毒辣无比。 在这些小商贩刚出现的时候,他们两人就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 这些天来,万朝均一直令手下的人挖着地道。 原本是打算未雨绸缪,但从现在看,怕是不用了。 哈哈哈哈.... 万朝均挑衅的冲着百骑司的人大笑两声,心情大好的回了客栈。 ..... 两仪殿。 李世民面无表情的听着苏宁的禀报。 在得知镇抚司的人要回灵州之后,李世民想了想,吩咐道:“不用阻拦,将人都撤回来吧。” “诺。” 苏宁悄然离开。 他前脚刚走,后脚内阁和枢密院的几位大人物就奉召而来。 太子监国,皇帝去灵州... 这事现在还是机密。 但在权贵圈子里,却早已流传开来。 只是流传归流传,但相信的人却没几个。 纵观古今,能舍弃至尊之位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李世民为了这位子,可谓是付出了一切 现在怎么可能说让位就让位。 这既不符合常理,也不符合李世民的性子。 李孝恭本来也不相信的。 但是,看着皇帝现在平淡如水的样子,不知为何,他忽然就动摇了。 难不成,这位堂弟,真的看破红尘了? 李孝恭一边纳闷,一边跟着行礼道:“臣等,参见陛下。” 魏征还未履职,所以内阁现在只有四人。 内阁四人,枢密院三人。 加起来也就七个人。 他们的声音算不上有多大,也算不上有气势。 但偏偏,李世民却觉得震耳发聩。他久违的感到了一股激动,就如当初刚刚登基之时。 皇帝呼吸厚重,搞得这七人一头雾水。 过了几息之后,李世民冷静下来道:“免礼,赐座。” 待几人各自落座之后,李世民直接切入主题道:“几位爱卿,近日的流言蜚语想必你们也知晓,卿等如何看啊?” 谁也没想到皇帝这么直接。 看来,这事,的确是真的了。 内阁四人,神色毫无波澜。 但枢密院的这三人,可是被震了个不轻。 皇帝,竟然是来真的。 不应该啊。 秦琼偷瞥了眼李世民,心里十分的纳闷。 “敢问陛下,可是真的有此意?”李勣起身问道。 今天叫他们来,就是要把话说开,所以李世民直接干脆了当的点了点头。 得到了答案,李勣也不说什么,乖乖的又坐了下去。 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但皇帝既然已经有了决断,那听命行事便是。 反正李承乾跟他们也没有利益冲突。 要监国,那就监呗。 毕竟不是登基,也不可能上来就把他们全换了。 一时之间,没人在吱声。 李世民也不说什么,就认真的扫视着每一个人。 正文 386章:布置 李世民的确不是那种视权力如粪土的人。 他让李承乾监国,就是为了破局。 俗话说,大破大立。 要想破了如今这个僵局,那就得兵行险着。 将李承乾留在长安,这风险可是不小的。 若是不做足了准备,那依李承乾的心计手段,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也只能和李渊一样,只得待在灵州颐养天年了。 虽然天下迟早是要交给李承乾的,但现在,皇帝还是舍不得的。 所以,朝堂必须要死死的抓在手中。 将长孙无忌贬到灵州,一可保证朝堂的安稳,二可埋下一步暗棋。 如果到时李承乾真的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李世民也不会无人可用。 将十万大军派往灵州,也是因为这一点。 这是第一步棋。 这一步棋,不到万不得已,李世民不想动。 所以,他还要布下第二步棋。 而这第二步棋,就是朝堂。 朝中文武百官,就是棋子。 内阁和枢密院这几人都深知这一点。 他们心里清楚,皇帝,是想用他们来制衡太子。 李世民也知道,他们已经洞悉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皇帝也不来什么虚的,直接看门见山道:“国之大事,事关天下万民,务必要谨小慎微。” “太子虽智谋斐然,但治国经验终究尚浅,所以,在朕离开长安之后,希望几位卿家能尽心辅佐太子。” “诺,臣等遵命。” 这话是好听,但背后的意思,可就没那么好了。 王硅暗自摇了摇头。 房玄龄隐蔽的扫了眼秦琼。 此刻在殿中的这几人,除了王硅之外,也就他们二人,跟李承乾之间算是说不清道不明。 虽然他们两人这么多年来,跟太子也没有什么交集。 但是,他们的儿子,却是李承乾嫡系中的心腹。 如今李世民要他们制衡太子,这可着实是让人进退两难啊。 听皇帝的话,那李承乾保不齐就会疏远他们的儿子。 可若是不听李世民的话,那皇帝又会疏远他们。 这事,着实是棘手啊。 秦琼感应到了房玄龄的目光。 两人短暂的对视一二,而后便又垂下了他。 他们之间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李世民的法眼。 说实话,对这两个心腹爱臣,李世民现在心里也十分的纠结。 不论是房玄龄还是秦琼,那都是从打天下的时候就跟着他了。 这两个人,对自己的忠心,那决然是没的说。 但是,当有一天,需要在皇帝和儿子之间做出选择的时候,李世民却不敢保证他们二人依旧忠诚。 父子之情和君臣情谊。 到底谁轻谁重,这可不好说啊。 李世民有过想将他们二人带走的心思。 但转而一想,却又觉得不妥。 他去灵州,就是要瓦解李承乾的根基。 若是带上房玄龄和秦琼,那岂不是又在身边埋下了隐患? 而这两人,又都是劳苦功高之人,李世民也不可能说动就动。 收拾了一个长孙无忌,已经令朝野震动了。 若是在动这二人,那许多人估计真的就要多想了。 到时候,怕是有不少人会跟他离心离德啊。 所以,因为这种种的关系,李世民不得不将房玄龄和秦琼留在长安。 他,只能赌一把了。 皇帝锐利的目光不停的扫着房玄龄和秦琼、 李世民心里的想法,房玄龄不用想都知道。 但这个时候,他也只能装聋作哑。 看了许久之后,李世民又转而道:“军国之事,事关国之根基,务必慎之又慎,枢密院要心中有数。” 皇帝历来就对枪杆子看的重之又重,李孝恭自然听得懂他的意思,当即就保证道:“陛下放心,如今灵州和长安直道相连,紧急军情,一日可达。” “若有纰漏,臣定当及时回禀陛下。” 对于李孝恭,李世民还是放心的。 这位枢密使,最喜明哲保身。 他只会按规矩办事,李承乾想要拉拢他,基本不可能。 当初,在和李建成的斗争中,李世民刚开始是十分被动的。 那个时候,李世民甚至都有了离开长安的心思。 满朝文武谁都觉得李建成赢定了,所以,当时许多一直还在观望的官员,纷纷倒向了李建成。 但在他如此式微之际,面对李建成的拉拢,李孝恭依旧不为所动。 不管局势如何变化,李孝恭一直老老实实的当着中立派。 从这就能看出,他这人,没什么野心。 没野心,才令人放心。 这也是李世民当初力排众议,委任能力资历都不足的李孝恭充任枢密使的原因。 现在,他只能将宝压在这位堂兄的身上了。 希望李孝恭不会让他失望吧。 皇帝热情的客套了两句,而后,李世民的目光,放在了王硅的身上。 不论是房玄龄还是秦琼,他们和李承乾之间的纽带,只是一个儿子。 这层纽带,说结实也结实,说解决它也好解决。 所以,李世民对这二人,勉强还能放心。 但王硅却不同。 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和李承乾死死的绑在一块了。 所以,对于王硅,必须要来点实打实的。 “王卿,丽质的身子可还好?” 一个多月前,李丽质替王家诞下了一男婴。 不论是王硅还是李世民李承乾,对李丽质的身体都格外的上心。 在她生产之后,那是想尽办法给她补着身子。 李丽质在坐完月子之后,甚至都胖了十来斤。 她现在的气色很不错。 这些皇帝都是了如指掌的。 如今突然这么一问,那定然是有其他的意思。 王硅边在心中琢磨,便回禀起了李丽质的近况。 待他说完之后,李世民直接道:“怡景这孩子,是个大才之人,既然丽质已无大碍,那他也别老在府里待着了。” “他是个千里马,每天就看着老婆孩子,岂不荒废了他的才华。” “这样吧,以后他就跟在朕的身边,先当个秘书吏历练历练吧。” 要隔以前,王怡景能跟在皇帝的身边,王硅做梦都能笑醒。 但现在,这哪是去当秘书吏,这明明就是去当人质啊。 李世民这么干,让王硅还是挺伤心的。 但他又能说什么呢?又敢说什么呢? 王硅苦涩的点了点。 李世民淡淡一笑。 如此一来,内阁和枢密院,大体上是没什么问题了。 明日朝会过后,他也可安心的去灵州了。 正文 389章:朝会3 侯君集心中一阵窃喜。 而温彦博则是十分恼怒。 李世民猜得不错。 温彦博想辞职,的确跟身体没什么关系。 之所以不想干了,纯粹是因为他不想摊这趟浑水。 俗话说,爬得越高摔的越惨。 内阁大学士... 位极人臣。 的确是荣耀无比。 但名头再响亮,若是没了脑袋,还要这名头权势何用? 现在不急流勇退,那以后势必就会夹在皇帝和太子之间。 这对父子,温彦博谁都得罪不起。 惹不起,那他就只好躲得远远的了。 皇帝想要借他人之手制衡太子,这等大任,还是寻别人去吧。 温彦博心里看的明白着呢。 所以,他是铁了心的想辞职。 今日上朝之前,温彦博是彻夜未眠,他将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但就是没想到侯君集这个该死的东西会突然跳出来。 这王八蛋,看着是在说他的好话,但肚子里的那点花花肠子,温彦博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 侯君集想上位,没问题。 温彦博甚至乐见其成。 但若是想踩着他上去,不好意思,这事,没门。 “陛下,侯大人所言太折煞老臣了,以老臣之姿,若不是陛下赏识,臣怎能忝居高位。” “这些年来,臣夙夜忧叹,行事小心甚微,唯恐辜负吾皇圣恩。” “中枢之稳定,将仰于陛下,皆托于满朝文武,臣只不过是查缺补漏罢了。” “如今臣抱恙在身,虽有理政之心,但一无理政之能,恳请陛下体谅老臣一二。” 温彦博这一番话,有理有据,有情有义。 一些感性的官员,听得两眼通红。 李世民的神色,也凸显复杂。 这些年来,温彦博的确是没有负他。 论功劳,他还是有一些的。 既然铁了心的不想干了,那就随了他的愿吧。 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留得住人,留不住心。 将他强留在内阁,保不齐还会被反噬。 李世民一番权衡之后,有了决断。 但是,放走了温彦博,谁能补他的缺呢? 谁是个信得过的好同志呢? 皇帝的眼神打量来打量去,最终,停在了侯君集的身上。 老侯同志,还是有忠心的。 并且,他跟李承乾之间,可一直没什么关联。 李世民越想,越觉得侯君集无比适合。 看着皇帝越来越亮的眼神,侯君集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山不转水转,看来今日,他侯大人要翻身了。 “既然温卿去意已决,那朕也不多说什么了,温卿回去好好养病,等身子养好了,朕再对温卿委以重任....” 李世民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的客套话,温彦博耐着性子,待皇帝说完之后,连忙叩首谢恩道:“陛下厚爱,臣无以为报。” 瞅着温彦博这着急忙慌的样子,李世民觉得好笑之余,又有着一股无力感。 皇帝心里充斥着忧愁,但底下的人,可就开心多了。 现在空出来了两个位置,这就是机会啊。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许多人的眼睛都开始冒光了。 正当他们准备大展拳脚争抢一番的时候,李世民却不按套路出牌。 “内阁中枢,国之基石,如今高卿温卿致仕,芩文本侯君集,你二人就补入内阁吧,以后,定要忠于王事,勤于百姓...” 一听这话,一些刚兴奋起来的人傻了眼。 不管是讲道理还是讲规矩,内阁大臣这种要职,有了空缺,不管皇帝心里有没有人选,哪怕就是走过场,也该装装样子,跟文武百官商议一番吧。 如今,李世民竟然二话不说,直接圣心独断了。 这可真是令人失望至极啊。 某些人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耷拉下了脑袋。 而侯君集,则是兴奋的气息都滚烫了起来。 “诺,臣定然谨遵吾皇圣训。” 侯君集的声音响亮无比,这个态度,令皇帝很是满意。 李世民赞赏的点点头,而后便看向了芩文本。 相比于侯君集,芩文本就淡定多了。 甚至在这淡定之中,隐隐还有着不愿之意。 他和温彦博一个心思,都不愿意滩这趟浑水。 但是,皇帝已经被伤过一次脸面了。 若是芩文本这个时候再不给皇帝脸面,估计他今日,就出不了这太极殿了。 唉... 无奈的暗叹一口气,芩文本站出道:“诺,臣遵旨。” 他这有气无力的样子,跟侯君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世民刚刚回暖的心情,又不爽了起来。 给人家加官进爵,人家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要搁往常,定要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让他们知晓知晓,何为雷霆雨露皆为君恩。 但现在,只得先咽下这口气了。 李世民不爽的看了眼芩文本,而后又扫了扫群臣,最终,他的眼睛又放在了李承乾的身上。 瞅着皇帝愣愣的看着太子,群臣就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果不其然,盯着看了须臾片刻,李世民突然起身走下御座,径直走到了李承乾的面前。 而后二话不说,抓住李承乾的胳膊,就拉着他走上了御阶。 短短的九级台阶,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李承乾一步一步,跟着李世民站在了御座前。 他还是第一次站到这个位置。 高处,果然别有一番风景啊。 站在这望着群臣,莫名的还有种俯视众生的感觉。 李承乾情难自禁的激动了起来。 看着他通红的脸蛋,李世民没想到一向成熟稳重的李承乾,居然还有这么一面。 这副样子,就跟得到心爱玩具的稚童一般。 年轻人,终究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啊。 李世民不知为何,心里突然一股舒坦。 “儿啊,这就是为父给你打下的花花江山,以后,就交给你了。”李世民悄悄道。 听到这话,李承乾一愣。 他懵逼似的看向了一脸得意的父皇,十分不敢相信李世民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看着呆愣的儿子,皇帝心情更加的舒畅。 趁李承乾愣神的功夫,李世民将他按坐在了御座上,然后高声对着群臣道:“朕准备巡游灵州,以后朝政皆由太子做主,尔等,定要尽心尽力辅佐太子。” 对于李承乾监国的消息,许多人是不相信的。 但现在,李世民亲口说出来了。 震撼者有之,不解者有之.... 不管群臣是个什么心思,这事,既然皇帝心意已决。 那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于是,群臣纷纷跪下行礼道:“臣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正文 391:秦府 散朝之后,父子二人便分道扬镳。 李承乾回了东宫,李世民则去了两仪殿。 过程虽多了几丝忐忑,但一切总算是尘埃落定。 这个结果,李世民还是满意的。 虽然和原先的计划颇有出入,但幸好,一切终在掌握中。 这世界离了谁都照转。 温彦博……秦琼…… 这两人,终是负了他。 李世民神色幽怨,宛如被抛弃的怨妇一般。 “苏宁!” 皇帝现在的样子,以苏宁对他的理解,这肚子里怕是没憋好屁。 果不其然,待听完皇帝的命令后,苏宁暗自无奈的摇了摇头。 …… 秦府。 身为当朝国公,秦琼家还是蛮大的。 在长安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有个五进五出的大宅子,足以彰显秦家之显贵了。 但是,地位虽高,秦琼却始终不忘初心。 都是苦哈哈出身,虽然现在身居高位,但秦琼还是坚持生活简朴的本色。 偌大的秦府,算上下人护卫,只有区区三十几口人。 这些人,都是跟着秦琼南征北战数年的老兵。 他们大多无依无靠还浑身带伤。 待在秦府,既能有个保障,也能互相报团取暖。 这一切,都仰赖于秦琼。 没有秦琼,就没有他们的今日。 所以,当秦琼两眼紧闭的被人抬回来之后,秦府,立马开始哭天喊地。 秦琼的夫人贾氏,在生了秦怀玉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 而秦琼和贾氏,又很是恩爱。 也正是因此,这么多年来,秦琼才再无所出。 贾氏信佛,在秦琼被抬回来的时候,她还**经颂佛呢。 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听府里哭声大作。 贾氏本就胆薄。 一听这动静,心立马就跳了起来。 这个时候,贴身丫鬟又疯疯的跑了进来。 这丫鬟也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怎地,进来之后,结结巴巴的指着门外道: “夫……夫人……老……老爷……看着要……要不行了。” 等了半晌,这丫鬟总算是说了句整话。 贾氏听完之后,顿觉天旋地转。 手中的犍稚掉落在地,贾氏跟失了魂一般神情呆愣。 瞅着她身体摇摇晃晃的,丫鬟连忙扶住了她。 “夫人,夫人……”丫鬟眼含热泪。 不论是秦琼还是贾氏,为人都挺和善。 在秦家,吃的好穿的好,月薪还还比市场价高出个三四成。 放眼整个长安,想要在找到这样的主家,基本是不可能了。 秦琼和贾氏要是双双出了事,那秦家可就彻底乱了。 秦家一乱,她又何去何从呢? 对未来堪忧的丫鬟突然悲从心来,声音哽咽道:“夫人,你可要保重啊。” 脑瓜子本就嗡嗡作响的贾氏,一听这话,再一看丫鬟悲伤的样子,当即以为秦琼是要不行了。 贾氏和秦琼,那是纯纯的真爱。 一想到夫君要不行了,贾氏这心,就跟一刀一刀的被人刮一样。 可谓是痛到了极致。 心里又疼又闷,贾氏捂住胸口,神色突然倍显痛苦。 “夫人…夫人……” 看着面色逐渐乌青的贾氏,丫鬟彻底慌了神。 …… 书房。 秦琼,是真正的猛将。 从万人之中,取敌将首级。 这句话对他人而言,可能有几分夸大其词之意。 但对秦琼来说,这样的褒扬,都算是弱了他的名头了。 以往的秦琼,生龙活虎。 但现在,这么一个猛将,却蜷缩在床上,一声接一声的无力呻吟着。 秦琼神色痛苦面色苍白,毫无一丝精气神。 这幅模样,看起来倒还真的像是要不行了。 上朝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成这样了? 早朝上,秦琼到底遭遇了什么? 秦府的人想不明白。 不止他们不明白,秦琼自己也想不明白。 明明只是装晕,现在怎么还真的病了? 难道老天爷对他欺骗皇帝不满? 这也不应该啊…… 他也不是第一次骗李世民了。 这事,定然跟老天爷没关系。 既然和老天爷没关系,那就定然是跟人有关系了。 秦琼一边忍着肚子里的天翻地覆之感,一边认真的回想着程咬金将他抱出太极殿之后,遇到的每一个人,接触到的每一件东西。 想来想去,秦琼最终怀疑起了苏宁递来的那杯水。 看来,那杯水里定然是加了料的。 要不然怎会突然间拉个不停。 这便是小惩大诫吧。 看来,这次,李世民是真的生气了。 要不然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来出气。 秦琼无奈的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等好了之后,先去跟皇帝认个错吧。 秦琼的肚子,咕噜咕噜响个不停。 这等滋味,可谓是难受至极。 正当他抱着肚子在床上打滚的时候,刚刚给贾氏报信的丫鬟,此刻又跑来跟他报信。 这一次,这个丫鬟没在犹豫,直接一口道:“老爷,不好了,夫人要不行了。” 听到这话,秦琼先是一愣,而后猛然间便跳下了床,连鞋都来不及穿,直接奔向了后院佛堂。 书房离佛堂,短短百米的距离。 秦琼跑的飞快。 但可惜终究是慢了一步。 待赶到佛堂之时,贾氏,已经没了气。 早晨的时候,还好好的有说有笑,现在,就这么天人两隔了? 命运,果真无常吗? 秦琼不敢相信。 他扑到床边,看着一脸痛苦之色的贾氏,愤怒的大喊道:“大夫呢,还不去找大夫!” 秦府之中,是有一个郎中的。 这郎中,还是从太医院退下来的。 他对自己的医术颇为自信。 他说贾氏死了,那就是真死了。 “国公珍重,夫人,已经走了。” 郎中也是好心才上前劝慰两句,结果没曾想,秦琼根本不领情。 不仅不领情,反而还暴躁的抓住郎中的脖子,犹如吃人的狮子一般,愤怒道:“还不快救人!” 咳咳咳…… 秦琼手上的力气极大,郎中被掐的面色潮红,眼瞅着就要紧随贾氏而去的时候,秦琼又突然撒开了手。 看也不看趴在地上的郎中,秦琼毫无理智的冲着秦府之人大声嘶吼道:“还不快去找人,去医学院,去将孙思邈找来,去将医学院最好的人找来。” 秦琼已经失去理智了,秦府的人哪敢多言,纷纷四散而去去寻人。 正文 392章:书院过往 当初,李世民将医学院从灵州迁来长安,初衷就是为了打击李承乾。 对于医学院,皇帝刚开始是不看重的。 郎中嘛,太医院多的是。 况且,医学院的人还都是一些小年轻。 古话说的好,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行医一道,最忌就是经验浅薄。 要不是因为孙思邈颇有影响力,当初李世民都懒得动医学院。 这种轻视,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一段日子,医学院的日子很不好过。 相反,政务书院倒是如鱼得水。 李承乾制定的三试制度,虽不至于说遴选出来的都是大才,但最起码,也有能主掌一县之资。 当今朝堂,人才济济。 内阁五相,经国济世信手拈来。 各部尚书,才华卓然。 大才之人,大唐不缺。 但基层得州县主官,却是良莠不齐。 大唐若是一棵参天大树的话,那基层官员,就是吸收营养的树根。 树根扎的越深,长得越粗壮,那大树才能愈发繁盛。 未推行新政之前,李世民对基层看的还不是太清楚。 久居庙堂,不知江湖之远。 不知者,则不畏。 以前的皇帝,觉得大唐还是四海升平的。 但当推行新政之后,各地基层爆发出来的问题,令李世民心惊不已。 原以为大唐是稳如泰山。 结果没曾想,却是外强中干千疮百孔。 若是放任下去,估计不用百哉,天下人就要对李氏颇有怨恨了。 此乃亡国之道。 李世民提溜着脑袋才打下了这万世基业。 他自然不愿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大唐逐渐腐烂。 所以,李世民毫不犹豫的借鉴灵州之制,将科举变成了公试。 以往贵家子想要出仕,可以萌荫,可以入国子监,可以举荐…… 而寒门子弟只有两条路。 一:科举。 二:依附权贵,被人举荐。 而现在,不论是贵家子还是寒门子弟,想要入仕,只有一条路,参加公试。 大唐的公试,就是后世的国考。 在考过之后,都会被分配官职。 虽然都能吃皇粮了,但在这其中,还分着三六九等。 比如成绩好,一眼就能看出有大才的,会直接分配至中央部门历练。 起点高,以后的上限自然就高。 而这样的人终究是少数。 大部分的人都还是被授个芝麻绿豆般的小官,而后打发至地方基层当个小科员。 他们若是有本事有才华的话,那便终有出头日。 这两种人才选拔制度,互相贴补。 除了一定程度上能保证多大的能力待在多大的位置之余,还能尽量遴选出人才。 但此制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没办法保证提拔起来的官员能适应其他的岗位。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啥都会的人终究是少数。 若是不经过系统性的培养,那怕是会变成拔苗助长。 而政务书院这种模式,刚好弥补上了缺失的这一环节。 以后提拔官员,可以先令他们去进修个一年半载。 若是没什么问题,便可委以重任。 若是有什么问题,还能来得及更改。 所以,皇帝对政务书院很看重。 李世民除了亲自担任祭酒一职外,还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拿出了一大笔钱来补贴书院。 而政务书院的人也的确没有辜负皇帝。 只要是从书院出来的人,不论是去了地方还是去了中央。 他们大部分都十分的优秀。 有几个人,甚至已经被朝廷列为了重点培养对象。 尝到甜头之后,李世民更是大手一挥,拿出了超大的一笔钱,以灵州书院为基础,在长安又开设了四家书院。 皇家书院。 大唐书院。 长安书院。 帝国书院。 这四家书院与灵州政务书院并称为五大院。 不论是入仕没入仕的,只要是个读书人,纷纷已入五大院为荣耀。 教育资源是有限的。 五大院多吃多拿,那医学院自然只能喝西北风了。 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医学院都比不上五大院。 直到某一次,朝中某位大佬突然生疾,在太医院束手无策的时候,孙思邈领着医学院众人亮了相。 本已被太医宣判死刑的大佬,在医学院众人的悉心照料之下,神奇的起死回生。 经此一事,医学院不仅正了名,还出尽了风头。 人皆怕死。 李世民也不例外。 当他见识到医学院的手段和太医院截然不同之后,李世民立马加大了对医学院的扶持力度。 有了充足的钱粮后,医学院众人终于能安心的搞研究钻研医术了。 渐渐的,医学院的风头越来越盛。 身为祭酒,孙思邈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身为活神仙,他的名头本来就响亮,而如今借着医学院的光,孙思邈更是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如今,在杏林之中,孙思邈的地位就跟孔老夫子在儒家之中一般。 这样的人物,哪怕就是李世民,也不是说能请来就能请来的。 秦琼虽然是显赫至极的当朝国公,但跟皇帝比起来,他啥也不是。 如今张张嘴就想请动孙思邈,可以说是很不现实。 秦府的人本来是没抱啥心思的。 但没曾想,当说完是秦琼有请之后,孙思邈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收拾东西就跟着来了。 他们二人之间也就是点头之交,孙思邈能这么给面子,完全是看在李承乾的份上。 贾氏的状况,一路上孙思邈就打听了个大差不离了。 从症状来看,应该是突然受到了刺激,引发了心脏病。 若是及时进行心肺复苏,那估计能捡回一条命。 但是,秦府有人会吗? 孙思邈紧赶慢赶,不敢停下歇一口气。 但可惜,终是为时已晚。 等孙思邈到的时候,贾氏,可以说是已经无力回天。 “唉,秦将军节哀。”孙思邈摇了摇头,哀声道。 听到这话,秦琼眼中的光芒瞬散。 原以为请来了孙思邈可以万事大吉,结果没曾想却是一场空。 秦琼脑袋晕乎乎的。 他着实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就突然失去了挚爱? 为什么? 秦琼呆呆的看着床上的贾氏。 前尘过往,如电影一般一幕幕闪过。 想到刚刚认识时的情景,在看看现在一动不动的贾氏。 秦琼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而后直接趴在了贾氏的身上死活不知。 正文 393章:秦琼之死 “老爷……” “家主……” “……” 秦府众人大惊失色。 来回报信的丫鬟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如今主母一去,秦琼要在有个好歹,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在众人惊慌失措之余,唯有孙思邈镇定自诺。 作为大场面先生,这个小小的变故在孙思邈眼里,洒洒水啦。 不就是一时悲愤晕过去了吗? 待他妙手施针,须臾之间,便可令秦琼死而复生。 “快,将秦将军翻过来。” 听到吩咐,秦府几人立马手忙脚乱的将趴在贾氏身上的秦琼翻了过来。 刚刚拔出银针的孙思邈自信满满的举起了针,正要落针之时,面色突变。 大汗淋漓,嘴唇青紫,丧失神智… 不妙啊… 孙思邈颤抖的手缓缓探向了秦琼的鼻喜。 一息过后。 这位见惯了大场面的活神仙再也无法淡定,连忙惊吼道: “快救人!” 秦琼能有今日之荣华,皆是玩命换来的。 身为名扬天下的猛将,他身上的伤痕,自然不计其数。 有些伤是外伤,修养两天就能好。 而有些伤,却是伤及心神的内伤,这可轻易愈合不了。 秦琼体内的淤血暗伤,这些年来一直未曾好过。 此次失去贾氏,对他的打击说声毁天灭地也不为过。 剧烈激动之下心神悲愤。 旧伤复发。 气血翻涌,虚气灌肺,牵动气血两虚…… 秦琼精神双累。 此乃大凶之兆。 孙思邈不敢耽误,一口气连扎七十二针。 针针命脉,针针半入… 秦琼面色青转紫,紫转黑,黑转白。 轮番变换犹如川剧变脸一般。 冷汗遍布额头,孙思邈的神色越来越严峻。 秦府众人纷纷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深怕一不小心惊扰到孙思邈。 卧房之内静谧异常。 死一般的寂静压的众人喘不过来气。 “唉……” 一声长叹,令秦府管家心里一突。 “孙……孙老神仙,我……我家老爷,怎…怎么样了?” 管家多么希望孙思邈能拍着胸脯说无事。 但希望,终究敌不过现实。 “唉,老夫尽力了。”孙思邈摇摇头。 管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秦府众余人面色惨白,有几人更是直接痛哭流涕。 秦家,这是要完了啊…… 想到可能要另谋出路了。 想到秦府的待遇… 哭泣的人越来越多。 生离死别孙思邈见多了,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下人为主家哭的肝肠寸断的。 能被这么多人爱戴,足以看出这位秦大将军人品不错啊。 可惜了……可惜了…… 难道,真的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 唉,这世道…… 孙思邈一脸惋惜的离去。 …… 秦家人丁稀少,如今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定然是要抓紧通知秦怀玉的。 管家亲手一封书信,连忙差人送往了灵州。 同时,还上奏了朝廷。 身为从龙功臣,秦琼的地位是不低的。 在收到他的死讯之后,朝野震动。 上朝的时候还好好的,如今才一个多时辰,这人就没了? 要不是秦家的人亲自上呈的,李世民都不会相信。 虽说世事无常,但秦琼怎么就说没就没了。 这可是他的心腹爱将。 这可是他的至交好友啊。 皇帝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去秦府。” 李世民着急忙慌的出了宫。 待他到秦府的时候,秦家,已经人满为患。 秦琼的人缘还是不错的。 在朝中,不论何方派系那方势力。 只要提起秦二哥,那决然会竖个大拇指。 “陛下到……” 苏宁一声高喝,哭哭戚戚的众人连忙出门相迎。 总是混不吝的程咬金,现在两眼泪汪汪。 沉稳端重的房玄龄,两眼通红强忍着泪水。 ……… 看着这些跟随自己打天下的老兄弟,李世民心中的悲愤更甚。 “叔宝呢?叔宝呢?” 皇帝身形摇曳,摇摇晃晃的边走边嘟囔。 众人抹了把眼泪,连忙让开了路。 顺着众人避让开的通道,也不用人引路,李世民直扑到了秦琼的身边。 静静躺在床上的秦琼已被收拾妥当。 以往能在敌阵之中杀个七进七出的万人敌,现在双眼紧闭面色苍白。 早朝之时还说这话,现在就阴阳两隔了? 李世民这心里跟堵了块大石一般。 看着泪眼朦胧的皇帝,已经了解了来龙去脉的房玄龄,小声的禀告着前因后果。 听到秦琼是因贾氏而死,而贾氏,又是因为误会秦琼是要不行了…… 这事,算是个乌龙。 但若是细究的话,李世民还是要负主要责任的。 若不是因为他对秦琼撂挑子心怀不满,令苏宁小惩一番。 秦琼也不会一番不行的样子。 如此一来,贾氏也不会死。 贾氏不死,秦琼自然无忧。 终是他害死了秦琼啊! 李世民心里虽懊恼万分,但仍旧快速的给了苏宁一个隐蔽的眼神。 这事虽然是做错了,但错归错,万万不能让人知晓。 要不然,定然会有一些阴谋论散布出去。 比如,他让太医开的并不是泻药,而是毒药。 比如,他要杀秦琼。 比如,他要学刘邦,开始清算功臣。 这所引起的政治风波,是李世民承担不了的。 所以,他在此事中的痕迹,必须要清理干净。 苏宁自然懂皇帝的心思。 他点了点头,悄然离去。 待他前脚刚走,后脚门外便又是一声高喝。 “太子殿下到!” 李承乾大跨步的越过门槛,神色冷峻。 秦琼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他这一死,有些事就不好办了呀。 虽然秦琼在他和李世民之间一直保持着中立,但不管怎么说,秦怀玉都是自己的嫡系。 如今李世民要去灵州了,等他到了之后,定然会对灵州军出手。 秦琼若是在的话,那李世民对秦怀玉定然不会太过分。 如此一来,李承乾对灵州军,还能保持着一定的影响力。 灵州军,决定着李承乾能不能在长安站住脚。 如今,随着秦琼这一去,秦怀玉定然是要回来奔丧的。 这么一来,又该胖何人补上他的缺? 又有何人能完全信得过? 人算不如天算。 这事,现在很棘手啊。 李承乾偷撇了眼李世民,心里琢磨起了对策。 正文 394章:身后事 秦琼突然故去。 李承乾觉得棘手。 李世民同样如此。 不过,这倒是也能带来一丝好处。 比如,可以趁此机会,令秦怀玉回京奔丧。 灵州军铁板一块,这次,就是撬开这块铁板的一次机会。 李世民剥开迷雾看本质,很快就看到了对他有利的一面。 而李承乾,则是看到了对他不利的一面。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眼底深处,皆是各有心思。 “儿臣见过父皇。” 待李承乾行完礼后,李世民泪眼婆娑道:“高明,你快速速传信秦家那小子回来奔丧。” “叔宝膝下就这么一子,如今叔宝去的这么突然,父子二人连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唉,朕有愧于叔宝啊……” 说着说着,李世民突然放声悲吼了起来。 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吧嗒吧嗒的掉个不停。 皇帝,这是动了真性情了。 众人感念皇恩浩荡之余,紧随其后,立马纷纷跟着哭喊了起来。 秦琼的人缘,终究还是不错的。 虽然和秦琼不太熟,但念及秦怀玉的关系,李承乾悲从心来泪流满面。 能令皇帝和太子哭的不能自已。 秦琼也算是十分有面子了。 悲伤不共情。 生死离别这种事,除了至亲之外,没几个人能一直难过下去。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除了秦府之人仍旧哭的稀里哗啦之外,余者,大多再难以维持。 眼瞅着要哭不下去了,程咬金非常懂事的扑到李世民身边,抱住他的大腿,撕心裂肺道: “陛下莫要在伤心了,一定要保重龙体啊。” “叔宝如今走了,陛下若是再有个三长六短,朝廷如何,天下人又该如何。” “若是因为自己而影响了天下万民,那叔宝就是到了那边,他定然也不安心啊。” “望陛下,珍重啊……” 程咬金将头深埋在李世民的小腿之间,鼻涕眼泪流了一大把。 好端端的一件裤子,就这么的毁了。 程咬金这厮,还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啊。 李世民作势一把推开这混不吝的玩意,更加悲声道:“叔宝啊……” 一声高吼过后,皇帝的眼泪如开闸洪水一般喷涌而出。 被推倒在地的程咬金见此,狠咬舌尖,待挤出几滴眼泪之后,又连滚带爬的抱住李世民的大腿,痛哭道:“陛下啊……” 程咬金这么一嗓子,立马让其他人回过了神。 原本眼泪已经有些干枯的众人,纷纷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待挤出几滴泪水之后,便紧跟着哭喊了起来。 氛围,一时之间到达了顶点。 李承乾擦了擦干涩的眼睛,瞥了眼抱着李世民痛哭流涕的程咬金,暗叹一声可惜了。 此人若是有心往奸臣的路子上发展发展,定然是能名留千古的哇。 一个武将,竟然能生出这般七窍玲珑的心。 真是了不得啊…… 眼泪快要干瘪的程咬金再次偷偷咬了下舌尖,这一次,没有控制好力度,下嘴有点重了。 痛的直吸溜之际,程咬金余光突然扫到了李承乾。 太子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作甚? 并且眼神还颇为玩味。 难不成,是觉得自己哭的不够撕心裂肺? 程咬金稍一琢磨,便狠下心冲着舌尖重重来了一口。 上牙下牙这么一碰,便瞬间面色剧变。 李世民察觉到了程咬金的异样,心里颇为疑惑。 程咬金和秦琼虽说情谊颇深,但也没到生死相交的地步啊。 看来,再精明再混不吝的人,也是有真心的啊。 李世民拍了拍程咬金的肩膀,哽咽道:“诸位莫再哀伤,不要惊扰到了叔宝。” 大家就等着这句话呢。 如今皇帝这么一张嘴,众人自然立马顺坡下驴。 一番抽泣哽咽过后,秦府恢复了平静。 秦琼不论是对大唐,还是对李世民,那都是居功甚伟。 他的功劳,要是细数的话,估计要论个三天三夜。 这样的国之基石,于情于理,都该风光大葬。 但是前有李渊后有长孙皇后,若是再大办丧事的话,恐怕会有人借机造谣生事。 比如什么皇帝无德,所以老天爷降罪于他的身边人…… 虽然如今国泰民安,这个可能性很小,但小心无大错。 所以,秦琼的丧事,最好是可以从简。 但以秦琼的功劳,李世民若是主动表露出这个心思,恐怕会立马寒了其他人的心。 人心不能寒,但政治风险也不能冒。 如此一来,那只能借他人之口说出来了。 李世民先是扫了眼程咬金,而后又觉得不合适,随即便望向了其他人。 瞅来瞅去,须臾片刻过后,李世民的眼睛,放在了房玄龄的身上。 他的身份,最为合适。 并且,定然能懂自己的心思。 当朝首辅,文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能混到这般地位。 若是没有几分揣摩帝心的本事,房玄龄早都将李世民得罪的死死的了。 皇帝一撅屁股,房玄龄就知道他想拉什么屎。 说实话,这个时候秦琼的丧事的确不宜大办。 但以他的功劳,若是不大办,那就是一种侮辱。 如今军政分离,他若是张了这个口,定然会得罪整个武将集团。 而武将和文官之间,因为军费之争,本就有了缝隙。 如今要是按照李世民的心思,那这道缝隙,定然会迅速扩大成一道壕沟。 这以后的日子,怕是就不好过了。 但要是不顺着皇帝的心思,这以后估计更难过。 唉,难啊难啊…… 当官不容易,当大官,更是难上加难啊… 房玄龄心里一阵苦涩的权衡过后,站出躬身道:“陛下,秦将军居功甚伟,如今不幸故去,这后事如何处理,还望陛下明示。” 李世民抽泣一声,毫不犹豫道:“叔宝乃国之基石,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大唐,也没有朕的今日。” “传旨,追封叔宝为定安王,以一品亲王礼,陪葬昭陵,风光大葬。” 追封王爵,李世民真的大方啊…… 武将集团心里一喜。 如今大唐威服四海,天下承平日久,这些人,平日里心里格外的忧愁。 他们就怕马放南山刀枪入库。 不打仗,他们就无用武之地,无用武之地,那慢慢就会沦为边缘人。 一但混到了边缘,那就会逐渐被皇帝遗忘。 打仗不可怕,被皇帝忘了才是最可怕的。 此次李世民对秦琼的身后事如此看重,看来,皇帝对他们这些武人,还是十分看重的。 就在武将们稍稍心安之际,房玄龄不负期望道:“陛下,臣觉不妥!” 正文 395章:文武之别 房玄龄,文弱书生。 他的嗓门算不上大。 往日里跟这些武人待在一起,若是不加大音调,都没几人能听清楚他说什么。 但今儿个,就在此时此刻。 房玄龄的声音比平常还要小,但是,他的话,所有人却又听的清清楚楚。 皇帝要风光大葬秦琼,合理合法合规合矩。 这事不管怎么看,它都没有一丁点的问题。 但是,房玄龄却偏偏觉得不妥。 不妥在哪里? 此事有何不妥? 谁都想不明白。 不论是文官还是武将,大家都琢磨不明白房玄龄的意思。 刹那间,几十双眼睛放在了这位当朝首辅的身上。 李承乾多看了房玄龄两眼,而后,又用余光扫了扫李世民。 这位父皇是个什么意思,李承乾心里清楚。 他这是在防着有人借此妖言惑众呢。 而他,是在防谁呢? 李承乾微微摇了摇头。 觉得李世民有点太过了。 他,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唉…… 房玄龄和李承乾同时叹了口气。 如今,既然话已经出口了,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罢了罢了,得罪人就得罪人吧,文官武将有隔阂就有隔阂吧。 谁让皇帝就想这样呢。 替君分忧,臣子本分…… 这个恶人,当就当了吧。 “陛下!”房玄龄定下心高声道:“秦将军于国的确居功甚伟,追授王爵,不无不可。” “但是!”房玄龄颇有气势的扫了眼众人,声势赫赫道:“若以王爵葬之,不合礼制,不合规矩。” “况且,秦将军生前勤俭朴实,若是在后事上耗费颇高,这恐非叔宝之愿。” 房玄龄的声音中气十足,但这话听起来却是十分的虚。 这一番话,很是牵强。 听起来没有丝毫的逻辑。 仿佛,房玄龄只是在找理由拒绝将秦琼风光大葬。 身为首辅,他的话,是不是就是内阁的意思? 而内阁,是朝廷中枢所在,百官之首。 内阁要是也是这么个意思。 那是不是代表着,文官集团,想要趁着这件事来打压他们武人? 这可就有点过分了! 他们抛头颅洒热血,玩命的打下了这花花江山。 如今天下才安定了几年了啊,这些天杀的酸儒就开始琢磨着卸磨杀驴了。 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叔叔能忍,婶婶都忍不了。 今天,定要给这些文官们一个好看。 小小的卧房之内,火药味甚浓。 武将们拳头捏的梆梆作响,横眉竖眼的瞅着这些该死的文官们。 他们的眼神,仿佛是要吃人的狮子一般,眼睛内的煞气,十分渗人。 一些胆小的文人,根本不敢与之对视,在害怕之下,迅速的低下了头。 而某些胆大的,则丝毫不惧的跟着这些臭丘八们对视了起来。 以往,文人武将界限不明显。 但是,自军政分离,枢密院内阁互不统属之后,这文人和武将之间,就越来越泾渭分明。 这就跟分家的兄弟二人一般,不论以前关系多么的好,在面对白花花的利益之时,大多都会争的头破血流。 内阁和枢密院就是如此。 以往朝廷花钱,都没个章程没个定数,所以账很乱。 这一乱,那就有着油水。 当官嘛,讲究的就是个和光同尘共同发财。 所以那时候,文人和武将之间,有着共同的利益。 说透点,就是当初大家是一起薅朝廷羊毛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世道变了。 一个审计制度,一个预算制度,让人直接没办法在薅羊毛了。 并且,现在每年要花多少钱,要做多少事,那都有个定数了。 就如去年,朝廷账面上入账四千多万。 刨掉以往的亏空,以及要留下的紧急资金之外,装进国库的,只有两千多万。 这个数听起来很不错。 在新政没推行之前,这可是整整两年的赋税。 但现在,摊子铺的太大了,处处都要钱。 蛋糕就这么大,谁都想要多吃。 那怎么办呢? 只能争了。 自古以来,这争食吃,就是最为伤感情的事。 内阁和枢密院争来争去,这最后便就渐渐的开始变得水火不容。 大佬们互相不容,那底下的人更是能打出狗脑子来。 大家互相之间,本来在心里就对对方十分的不满。 如今,房玄龄率先出手。 并且,他的手段还十分的不光彩。 拿一个死人生事。 这简直就是将他们武人的脸面踩在了地下。 身为枢密使,李孝恭这时自然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 “房大人,叔宝可曾得罪过你?” 面对质问,房玄龄干脆利落的摇了摇头。 “既然未曾得罪过你,你为何要如此欺辱他?” 李孝恭大声质问道:“叔宝为了大唐,受过多少伤,流过多少血,房大人可曾知晓叔宝有多少次,是命悬一线,置之死地而后生?” “如今叔宝英年早逝,以他的功绩,以王爵之礼下葬,有何不妥?又有何不可?” 言辞激烈的一番哔哔过后,李孝恭迅速看了李世民一眼。 房玄龄为什么站出来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李孝恭心里也清楚。 但清楚归清楚。 这事虽然是皇帝的意思,但身为枢密使,李孝恭还是要表个态的。 要不然,他今天要是一个屁都不放。 那等回到枢密院,那立马就会有一堆人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到时候,这枢密使也就当到头了。 李孝恭的态度,在李世民的意料之中。 他反对,是正常的。 也是李世民乐于见到的。 若是不大争大吵一番,那就太显眼了。 毕竟唱戏吗,就要一正一反。 李世民看了眼众人的反应,知晓该自己上场了。 “不错,孝恭说的对,玄龄,以叔宝的功劳,照王爵之礼安葬,已经算是薄葬了。” “怎可还言不妥?” 李世民瞪着眼睛大喘气,看起来有着少许的不爽。 房玄龄嘴角一苦。 跟着李世民这样的老大混,真的是不容易啊。 一点恶名都不想担。 这让他可怎么办呀。 看着一众群情激奋的武人,房玄龄快速的想出了个由头:“陛下,秦将军的确劳苦功高。” “但,在列的诸位将军,谁的功劳不如叔宝?谁流的血受的伤,比不过叔宝。” 武将们:……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虽然有些人的确跟秦琼比不了。 但房玄龄话都说到这了,他们自然觉得没有什么毛病。 这话听起来很是顺耳啊。 正文 396章:莫名其妙 花花轿子人抬人。 房玄龄这么给面,一时之间让人倒是还怪不好意思的。 之间还横眉竖眼的一些人,现在则一幅十分认同的表情。 而这,就是房玄龄想要的。 不管这些人的功劳高没高过秦琼。 只要把他们抬起来了,那这事就好办了。 今日风光大葬秦琼,没问题。 但来日呢? 任何一个新兴的王朝,在刚开始,那都是功勋多如狗。 今日以超高标准葬秦琼,那以后,其他人是不是也得按这标准来? 以王爵之礼葬之。 这话说起来轻飘飘。 但做起来,可是费时费力还费钱的。 房玄龄看向了李世民,而后算起了账。 “陛下,臣与叔宝并无故怨,相反,我二人还颇有旧情。” “臣觉得不妥,纯属出于公心。” “以王礼葬之,那陪葬器皿陵寝规格,都有着详细的刻度。” “先不说别的,就这两样,起码耗费万两。”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还啥都没干呢,就万两了? 按如今这物价,万两,普通人家省着点花,基本上一辈子也就吃喝不愁了。 但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 “诸位,这陪葬器皿与陵寝所耗还只是个小头,按王制,一番流程走下来,起码需要十万余两。” “如今朝廷到处都要用钱,这笔钱,可不是一笔小数啊。” 房玄龄说完,便冲着李世民弯腰行礼,神情激动道:“臣请陛下三思。” 身为皇帝,像钱这种铜臭之物,李世民是从来不用亲自过手的。 为帝者,富有四海。 虽然这话有点扯,但李世民的确是实打实的不用为钱发愁。 所以,李世民对钱的印象很朦胧。 朝廷花钱,动辄都是百万起步。 小小的十来万,在李世民眼中,啥也不是。 要不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以秦琼的功劳,别说十来万了,就是二十万三十万,李世民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但是,现在经过房玄龄这么一算,李世民也觉得花这么多钱,有点过了。 况且,皇帝心里还颇为顾忌一点。 那就是上行下效。 一旦权贵之间开始流行厚葬之风,那在民间,这股风气定然更加的夸张。 到那时,恐会刮起一股奢靡之风。 百姓乃国之基石,万行之支柱。 一旦民间奢靡成风,那朝廷定会被牵扯波及。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李世民目光长远,走一步看三步。 如此一来,不管因为何种原因,这秦琼,定然是不能厚葬得了。 要是之前李世民还有所顾忌的话,那现在,所有的顾忌就都不重要了。 他要亲自下场了。 “房卿的意思朕明白了,大家觉得如何?” 李世民话音刚落,内阁秘书中丞张介岳便开口附和道:“陛下,房公所言有理,臣附议。” 这是个打压武人的好机会,文官集团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天赐良机。 房玄龄率先开了炮,张介岳紧跟着点起了火,那其他人,自然要抓紧添柴浇油。 “不错,十万两,这不是一笔小数,请陛下三思。”财会司司正石清信道。 “是啊陛下,如今朝廷刚刚略有盈余,如此奢靡,实乃不妥……”税务司彭明生,神情激动语气激烈。 “恳请陛下三思……” 文官们越说越兴起。 这些人引经据典,从礼制讲到法制,从法制讲到情谊。 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反正各种话都被他们说了个遍。 坏人他们做了…… 好人他们也做了…… 话里话外云里雾里,搞的这些武将们一头雾水。 虽然听不太明白这些文人们引经据典的话。 但从这意思神情来看,好像是在骂他们不是人啊…… 武人的脾气是火爆的。 引经据典不是他们的强项,但指爹骂娘,这可是信手占来。 与秦琼关系最好的翟长孙,直接指着面前一文官的鼻子道:“干汝母…” 果断干脆! 简简单单三个字,将武人的火爆脾气展露无余。 被骂的文官面红耳赤,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有人带头之后,武将们彻底放飞自我。 他们不仅对着文管们指指点点,那口中更是冒着各种粗鄙之语。 小小的卧房,眨眼间就成了哄闹的菜市场。 两方人马泾渭分明,互相指指点点。 大有一副要火拼的样子。 此刻能站在这间屋子里的人,官职虽有高低之分,但决然都是当朝重臣。 身为社稷肱骨之臣,现在他们的样子很不体面。 但李世民心里却有着小小的满意。 臣下不合,位子才稳…… 这是最基本的帝王心术。 但凡事都有个度,如今,这两方看着是要越线了。 “都闭嘴!” 眼瞅着就要打起来了,李世民一声怒吼,令昏了头的众人立马冷静了下来。 “尔等成何体统,朝廷的脸面都让你们给丢尽了……” 听着皇帝严厉的训斥,所有人立马乖乖的低头告罪道:“臣等知罪,陛下息怒。” 认错的态度还是不错的。 李世民也不是真的生气,扫了一眼众人,正准备顺坡下驴的时候,突然看到了李承乾。 这位太子殿下,此刻两手相握,低着头,站在一圆柱旁。 他现在这幅小透明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的老实。 但不知道为什么,李世民就是见不惯李承乾的这幅死出。 像根桩子的往这一杵,真是让人越看越来气。 “太子,你也来了半天了,你和叔宝也算颇有渊源,依你看,此事该如何?”李世民没好气道。 本想当个透明人,结果偏偏又被李世民拎了出来。 唉……这事可不好办啊。 如今文武两派已经大吵一架了。 这时候不管站那方,可都是要得罪人哒。 李承乾不想得罪人,所以便迅速的想出了一个能够将各方都照顾到的法子。 “父皇,儿臣觉得,以秦将军的功劳,应该厚葬。” 听到这话,大部分文官不喜的扫了眼李承乾,而武将们,则赞赏的看了一眼太子。 李承乾也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在李世民发声之前,立马接着道:“但房公所言也有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朝廷乃天下人的标杆,更应该秉持艰苦朴素顽强奋斗的作风……” 李承乾一通瞎**,搞的李世民眉头拧成了一团。 皇帝,现在是丝毫摸不清楚儿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正文 397章:两全其美 今天要是换个人。 那李承乾定然就是打个太极糊弄一番。 但是,这毕竟是秦琼。 不看僧面看佛面。 秦怀玉是自己的铁杆。 若是坐视不管,怕是会寒人心。 自己的铁杆嫡系本就不多。 李承乾不愿意寒了手下的心,但是,他也不愿意因此事太过得罪人。 李世民这个时候点了他的名,估计也存着让他当靶子的心思。 这个大坑,李承乾不愿意踩。 所以,他准备另辟蹊径。 皇帝不是害怕在长安举行大葬会引起流言蜚语吗? 那好,不如就将秦琼安葬在灵州。 房玄龄不是说花钱多吗? 那这个钱,他自己出。 如此一来,既不得罪人,还收拢了人心。 李承乾都忍不住的觉得自己实在是机警聪明。 “父皇,在皇祖父陵寝的东侧,还有一风景秀丽的矮山,此山名唤将军山,不如,就将国公安置于此。” “以国公的功劳,若是身后事太过寒酸,如何跟军中将士交代?如何跟天下人交代?” “所以儿臣觉得,不仅要风光,还要大办特办。” “儿臣作为后辈,对秦将军仰慕许久,所以儿臣愿承担一切耗费。” 这法子的确是两全其美。 李世民纠结的看了眼李承乾,而后问向了房玄龄。 “玄龄觉得,太子此法如何?” 这法子,谁也不得罪。 房玄龄还能说什么,当然是拍手称快了。 唉…… 李世民暗自叹了口气,不情愿的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按高明说的办吧。” “朕本打算一月之后在启程前往灵州,如今叔宝这般模样,怕是支撑不了一个月。” “这样吧,朕七日之后便离京,亲自护送叔宝前往灵州,以后长安和太子,就托付给诸卿了。” 说着,李世民竟弯腰微微鞠了一躬。 皇帝的礼,除了不怕死的,寻常人哪敢坦然受之。 众人纷纷低头弯腰,高呼道:“臣等谨遵圣喻。” 李世民面露苦涩,摆摆手之后,不再多说什么。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看着静静躺在那的秦琼,李世民心中顿生愧疚之意。 皇帝再次落了泪。 老大都哭了,身为小弟,不哭也不合适。 万幸缓了这么久,大家的泪水也都酝酿的差不多了。 虽不至于泪如泉涌,但挤一挤,还是能挤出几滴泪水的。 眨眼间,秦府再次哭声震天。 李承乾静静待在一旁,认真的打量着到底有几人,算是真正的真心实意。 在打量的目光中,秦府的人越来越少。 当李世民离开之后,秦府也就不剩几个人了。 来来往往几十口人,能算真心的,不过三四余人… 君王多寡恩,朝臣多无情啊! 李承乾摇了摇头。 像是在自叹,又像是在自嘲,亦或是在自悲…… 小小年纪便能有这么复杂的神情,可是看呆了程咬金。 作为秦琼真正的好兄弟之一。 虽然在某些时候程咬金有着极重的私心,但他对秦琼,终是有着一丝兄弟之情的。 所以,在送走李世民之后,程咬金又折返了回来。 在秦怀玉未回来之前,他要亲自给秦琼守灵。 除了他,还有另外三人。 李承乾也未走。 当然,以他的身份,自然是不能守灵的。 虽然不能守灵,但他仍旧留在了秦府。 送往灵州的信,已经发出去了。 估计也就一日的功夫,秦怀玉就能收到信。 等他收到信起身折返回长安,前前后后也就三四天的功夫。 三四天,在那都是呆着。 待在秦府,反而更加的有益。 李世民改变计划,七天之后便要离京。 那最近这三四天,不论是宫内宫外,他肯定是动作频频。 李承乾不露面,一可避嫌,二可静下心来看看李世民到底还会如何布置。 其次,以此还可笼络秦怀玉。 如今秦琼没了,他的爵位,定然是由秦怀玉继承的。 换句话说,以后的秦家,就是秦怀玉说了算了。 别看秦府没有其他人家那么的奢华大气,但秦琼在军中的威名,可没几个人能比得上的。 人脉这东西,有时候还是挺重要的。 自从朝廷整备新军以来。 李世民便将军权看的比脑袋还重。 朝廷的军队,李承乾不好下手,他也不敢下手。 枪杆子,是李世民的逆鳞。 若是碰了,稍有不慎,怕是要粉身碎骨。 所以李承乾一直没有轻举妄动。 对于朝廷诸军,除了明面上的番号之外,具体的东西,李承乾是丝毫不了解。 如今,保不齐就能借着秦府的关系,将手伸向朝廷各军。 这是个十分重要的突破口。 所以,秦怀玉很重要。 所以,李承乾必须要做足了姿态。 …… 入夜时分,。 皓月当空,天气渐凉。 天上繁星点点,地上花开四艳。 晚风微凉抚人心神。 姜熙月抱着熟睡的幼子坐在秋千上,痴痴的看着空中的明月。 今晚的夜色,很美。 可惜却没有李承乾相伴。 分别数月,姜熙月一直是提心吊胆。 特别是李承乾被关的那一段时日之后,她更是吃不下睡不着,彻夜难眠。 李承乾要是出了事,那她也活不了。 姜熙月不怕死。 但是她舍不得刚刚出生的幼儿跟着他们一起去死。 所以,为了幼儿,姜熙月下令灵州军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一旦有什么不对,她便准备殊死一搏。 这是最坏的打算。 不过幸好没走到这一步。 皇帝要让李承乾监国了,那便是什么事都没有了。 人生大喜之一,便是虚惊一场。 姜熙月现在很放松。 这等良辰美景,她已经许久没有看过了。 正当看的入迷的时候,朴二郎又神色匆匆的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 “娘娘,万指挥使求见。” 万朝均? 想到这个人,姜熙月立马眉头一皱神情一苦。 这位镇抚司指挥使,是昨日回到的灵州。 他带来了李承乾即将要监国得好消息。 在姜熙月的记忆中,这是第一次从万朝均的嘴里听到好消息。 昨日到今晚,刚好开心了一天。 这么晚了,他又突然求见。 那相必是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了。 姜熙月抬头望天,心里长叹一口气。 直觉告诉她,万朝均带来的是个坏消息。 这位指挥使大人,可真是个扫把星啊! 正文 398章:无题 “臣,参见娘娘。” 万朝均一板一眼的行着礼,不论是神情还是动作,都非常的恭敬。 但是,姜熙月看向他的眼神,却有着一丝嫌弃。 这让万朝均很是懵逼。 在灵州,谁都知道都督和太子妃娘娘恩爱两不疑。 自成亲以来数年间,李承乾未纳一个侧妃。 不论是出于感情的缘故也好,还是出于当初的承诺也好。 李承乾对姜熙月,那真是没的说。 这位太子妃娘娘,在灵州,可谓是地位超然。 借万朝均百八个胆,他也不敢得罪姜熙月。 虽然见这位太子妃娘娘的次数不多,但每一次,他都十分的恭敬,从未有一丝逾越不敬之处。 在自家老爹面前他都没有这么乖巧。 为何都做到这种地步了,姜熙月还会嫌弃他? 万朝均想不明白。 难不成,还是嫌他不够恭敬? 心里这么一琢磨,万朝均便忍不住的又偷偷瞧了眼姜熙月。 他不看还好,这一看,姜熙月的眉头便立马皱了起来,眼中的嫌弃之色更浓。 本来面相就阴沉,干的活还见不得光,如今又是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 这样的人,姜熙月很不喜欢。 身为人精,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不差,万朝均仅凭细微的表情变化,就知道这位太子妃对他很是无感。 万朝均心里苦涩至极。 罢了罢了。 既然不招人待见,那就抓紧奏事吧。 “娘娘,长安刚刚来信,胡国公去了,殿下令秦怀玉回京奔丧……” 没想到秦琼就这么去了… 虽然跟他没见过几次面,但这些年来,她跟房龄相处的还是不错的。 如今突闻噩耗,刚为人母的姜熙月,心里也难免多了一丝悲凉。 果真生死无常,世事难料啊… 唉… 瞅着姜熙月一副物伤其类感慨颇深的样子,万朝均也不敢再在她的眼前晃悠,当即便起身告退。 万朝均走后许久,姜熙月才平稳了心神。 要是细论的话,她和秦琼还算是亲戚。 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于情于理,都该亲自去告知房龄一声。 姜熙月差人去军机部传信之后,便带着孩子去了房龄公主府。 …… 已至深夜。 但军机部仍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只要是进出军机部这个大门的,皆是一副神色匆匆之色。 李承乾留守长安监国,皇帝前来灵州巡视… 这个消息,现在已经传开了。 有些事情,皇帝不适合知道,也不能让他知道。 所以该销毁的必须销毁,该处理也得处理干净。 军机部的机密之事最多。 许多人已经连轴转了数日了。 身体疲惫困乏也就罢了,最要命的是,大家这心里还都很是惶恐。 关于李世民要来之事,百姓对此也是颇有议论。 但在民间,大家还是该干嘛干嘛,此事,也就是个茶余饭后的谈资。 反正现在大唐已经全面推行新政了。 就算皇帝来了,大家的生活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但是,百姓是百姓,官府是官府。 自来灵州开始,李承乾便接着各种名义,对灵州官场发动清洗。 这些年下来,脑袋上还能带着乌纱帽的,那全都是一门心思要跟着李承乾混饭吃的人。 在他们的眼中,朝廷,那永远是排在都督之后的。 而李承乾虽然在某些方面管的紧,但终究不算亏待他们。 该升官发财的时候,可从没落下一个人。 这样的日子,虽然不算特别好,但起码很是舒心。 但现在,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李承乾要留守长安监国了。 他们这些人自然不可能全都跟着去长安。 可以预见,除了极少的一部分人之外,大部分人,都要留守灵州。 以前,他们对朝廷听调不听宣,虽算不上蔑视,但起码够得上无视了。 如今皇帝要来了,这还能有好果子吃? 谁都知道,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但谁又都没有办法。 李承乾对此也是无能无力。 凡事,总是要有人牺牲的。 君王多无情… 这话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 郭家宏深知这一点。 他的年龄,他的能力,他和李承乾之间的关系…… 不论出于何种原因,郭家宏都看不到一丝调往长安的希望。 他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能顺顺利利的退休。 而要想实现这个目标,就要将屁股擦干净。 军机部有太多秘密了。 虽然许多秘密身为部堂的郭家宏都不清楚。 但外人不会这么看。 特别是李世民。 灵州军,一直是皇帝心头的一根刺。 等到李世民到了灵州,他定然要拔了这根刺。 而郭家宏,定会首当其冲。 要想活命,就得让军机部变得干干净净。 只要没有一丝秘密。 那到时,便可以毫无顾忌的将一切都摊开在皇帝面前。 如此,不论是李世民还是李承乾,谁都不得罪。 这是唯一的生机。 所以这几日来,郭家宏吃喝拉撒都在军机部,他不敢有一丝放松之意。 沉重的压力,紧绷的神经,令郭家宏无比憔悴。 前来传信的朴二郎看到他这幅模样,心里都忍不住的升起一股可怜之意。 看到朴二郎,郭家宏还以为是李承乾对他另有安排,眼中立马腾的升起了一股浓浓烈火。 但这股火燃起的快,熄灭的也快。 打起精神送走朴二郎之后,郭家宏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神色呆滞许久之后,苦涩一笑。 周遭许多人看到他这般模样,这心里更加的不是个滋味。 ……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虽然房龄现在看起来是个良家妇女。 但李承乾丝毫不敢大意。 为了避免秦怀玉戴帽子,李承乾特地将他安置在了宁川关。 现在灵州城到宁川关,也就半个时辰左右。 秦怀玉很快就收到了信。 一番痛哭流涕过后,秦怀玉连夜赶往了长安。 这一路上,他片刻不停快马加鞭,一天一夜的功夫,就回到了家, 秦府,满眼素白。 高大的家门,熟悉又陌生。 想到当初离开长安之景,在看如今家门之象,秦怀玉悲从心来,激动之下,竟直接倒在了门外。 待李承乾听到信赶来的时候,秦怀玉已经被人抬了进去。 正文 399章:解川 “郎君啊....” “少爷啊..” “........” 前堂,一群人给秦琼哭丧。 后院,一群人又围着秦怀玉哭哭戚戚。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秦家是满门死绝了。 李承乾心情烦躁道:“都闭嘴!” 太子的身份,还是十分有威慑力的。 一声怒喝,震的堂内落针可闻。 鸦雀无声中,心中的烦躁顿时消散。 床上的秦怀玉,面色黯淡,眼角还有着泪痕。 以往他在灵州,那也是远近闻名的俏儿郎。 现在,却看不到一丝往日之风采。 不过想想也是,一夜之间失去父母,这种打击,又有几个人能经得住呢? 唉... 李承乾将郎中拉到一旁,小声问道:“怀玉如何?可有大碍?” “殿下放心,小将军无忧,只是悲伤过度一时伤了心神,安心静养两日便可。”郎中捋着胡子,十分自信道。 没大碍就好... 李承乾松了一口气。 他是真怕秦怀玉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看好他,若是醒了,立刻派人去东宫。” 嘱托了两句,李承乾便回了东宫。 他走后没多久,程咬金几人便也各自回了家。 如今秦怀玉已经回来了,再待在秦府,不合适。 随着他们一走,秦家显得落寞了许多。 .... 东宫。 李承乾回来的时候,不少宫女太监正进进出出的忙碌着。 许许多多的用具,被搬进了启辰殿。 增添了这些不起眼的小家具小摆件之后,东宫多了几丝生活的气息。 李承乾情不自禁的想到了灵州,想到了姜熙月,想到了那刚刚出生的幼儿。 这么久没回去,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 在如今这个关头,灵州,现在应该很乱吧。 李承乾陷入了沉思。 一大堆宫女太监自顾自的干着自己的活。 沉默的太子非常的有威严,虽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国家大事,但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过多打扰的好。 干活的人动作都非常轻微,深怕惊扰到了李承乾。 安静的环境非常适合思考。 李承乾越想越投入,甚至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 这一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李承乾从头捋起。 一桩桩一件件,不论是大事小情,他都捋的条理清晰。 越理,脑袋里的脉络越清晰。 当全都捋顺了之后,已是到了后半夜。 夜色深沉,李承乾却毫无睡意。 “乐宝晋。” 太子的眼神中,带着一股睿智。 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般。 这样的李承乾,才是乐宝晋所熟知的那个都督。 这样的都督,令人无比安心。 连日来压在心中的那个大石头瞬间被挪去,乐宝晋中气十足大声道:“末将在。” 他的声音,很大。 特别是在这个深夜,李承乾都觉得刺耳。 看的跟吃了药一般,异常兴奋的心腹爱将,李承乾一头雾水。 “你现在立马出宫,去将解川带来。” 对于李承乾的命令,乐宝晋没有丝毫犹豫,应了一声便急匆匆的出了宫。 在知晓皇帝早就知晓他们的存在之后,解川就将长安镇抚司的所有人都召集到了安宁客栈。 反正一举一动,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 现在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况且,既然李世民已经挑明了,那也就不会再允许他们做什么。 既然如此,还不如坦坦荡荡的。 以此,来让皇帝安心,以此,来换取平安。 解川原以为等到李世民离京之后才能见到李承乾,结果没曾想,大半夜的,乐宝晋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推门而进。 这门外可是一直有百骑司的人看着的。 在如今这个关头,乐宝晋这么莽撞,保不齐是会带来麻烦的。 解川急忙迎上前,还没等他说什么,乐宝晋就直接道:“解大人,都督传召你进宫。” 解川一愣。 他下意识的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这个时候,李承乾怎么会召他。 并且还是进宫。 难道,他不怕李世民会因此多想? 解川有点摸不透李承乾的意思。 “乐团长,殿下怎会…” 乐宝晋虽然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但解川是个什么意思,他还是明白的。 虽然他也不明白李承乾为什么会光明正大的叫解川进宫,但这也不重要。 只要是李承乾亲自下的命令,那只需要听命便是。 “解大人,勿要多问,速速跟我进宫吧。” 解川看了眼乐宝晋,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但很快,他便点了点头。 …… 原以为深夜进宫,不是件容易的事。 结果没曾想,东宫的防卫,已经被近卫团接管了。 从这一点来看,皇帝现在对李承乾,不再是满满的戒备了。 解川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下了一大半。 “臣,见过殿下。” 出了这么多的事,现在看到李承乾,解川难掩激动之色。 李承乾本来等的都有点疲倦了,看到解川,又立马精神了起来。 “嗯,精神头不错,孤放心了。”李承乾笑呵呵道。 “殿下……” 轻飘飘的一句话,不知为何,却让解川热泪盈眶。 “行了行了,你这眼泪倒是越来越多了。” 李承乾打趣了一句,解川哑然失笑。 闲聊几句过后,李承乾便问起了如今的情况。 百骑司知道长安镇抚司,李承乾可以接受。 但他不能接受老巢都被人家盯了许久了,一众人却还蒙在鼓里。 当然,李承乾没有怪解川的意思。 他毕竟是人不是神。 况且,解川的所有布置行动李承乾都知晓。 平日里大事小情,解川可以说是十分小心了。 但饶是如此,却依旧被人家摸了个底儿掉。 这可能跟摊子铺的太大有关。 也可能,是镇抚司内部混进去了两面三刀之人。 不论是何种原因,李承乾都不能接受。 自设立镇抚司以来,任由蛮横发展。 现在,是该立立规矩,往清里捋一捋了。 只有剪掉了旁枝杂叶,主枝才能摄取更多的营养,镇抚司这颗大树,才能更加茁壮成长。 “自长安镇抚司成立以来,功劳颇多,你们都辛苦了。” 李承乾先是给了个甜枣,而后,便挥起了大棒。 “但功是功,过是过,长安镇抚司,已经无用了。” 正笑呵呵的解川,听到这话,立马傻了眼。 正文 401章:酒宴 立政殿,现在是大内禁地之一。 除了负责清洁打扫之人外,没有皇帝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此殿。 殿内的摆设布置,依旧还是当初的模样。 睹旧物,念故人… 这里,是最后一处能令李世民内心安宁之地。 待李承乾到的时候,各种美酒佳肴皆已上桌。 原以为这是场送风宴,却没曾想,却只有李世民一人。 看来,今天这顿饭,怕是另有说法了。 “儿臣,参见父皇。”李承乾一丝不苟行礼道。 不知是瞩物思人还是另有它故,李世民的情绪并不高,甚至眼眶还微微湿润。 听到李承乾的声音,李世民快速的抹了把眼睛,强颜欢笑道:“今儿就是你我父子吃顿便饭,不用搞这些繁文缛节,快坐吧。” 话说的越好听,李承乾这心里便越是戒备。 看着端坐于位,身体紧绷绷的儿子,李世民无奈之余,又显落寞。 “高明啊,一眨眼你娘也走这么多时日了,为父有时一觉醒来,总是一阵彷徨,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梦。” 白玉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李世民眉头微皱,咂了咂嘴,看起来非常的过瘾。 李承乾紧随着喝了一杯。 这长安的酒,酿的是越来越烈了。 一口下去,胸膛跟着火了一般。 看着李承乾皱眉吸气的样子,李世民赫然一笑道:“为父还记得你小时候第一次偷酒喝,结果醉酒倒在了雪地里。” “那天的雪,是真的大啊……”李世民一脸感慨之色道:“那一次,你烧了三天三夜,你母后差点没急死。” 不知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李世民笑着摇了摇头。 自长孙去后,李承乾还是第一次见到李世民笑得这么灿烂。 这,便是爱情吗? 李承乾情不自禁的想到了姜熙月。 虽已成亲多年,但李承乾依旧搞不清楚对姜熙月到底是种什么情感。 感激?同情? 或者,喜欢? 李承乾突然失了神,丝毫没注意到李世民正紧紧的盯着他。 “在想什么?” 一声突兀的询问,叫回了李承乾的神。 看了眼神色再次变得寡淡的皇帝,李承乾随口道:“儿臣突然想到了母后。” 提到长孙,李世民神色叹了口气,神色一缓道:“你母后临走之前,特意嘱托为父要照顾好你兄妹六人。” “如今,你和丽质已成家立业,青雀……” 话音戛然而止,李世民闪过一丝痛苦之色,沉默几息后,改口道:“兕子和稚奴如今还小,新城如今更是在襁褓之中,为父想将他们带去灵州,你觉如何?” 这番安排,于情于理都没问题。 若不是之前答应过长孙,那李承乾决然不会说什么。 但是,一诺千金。 既然已经承诺过了,那李承乾定然不会食言。 “父皇。”李承乾起身,对着李世民行礼道:“当初母后千叮咛万嘱咐,要儿臣将稚奴三人带在身边。” “儿臣觉得,他们三人留在长安可能更加的合适。” “毕竟年龄尚幼,如今母后刚去不久,若是在离开熟悉之地,儿臣怕他们三人可能无法适应。” 李世民眉头一皱。 长孙到底有没有嘱托过,李世民不得而知。 但李承乾要李治三人留在长安,这让李世民心里很是不舒服。 虽然俗话说长兄如父。 但哪有父亲还在,却跟着兄长生活的道理。 这让天下人如何看他? 发妻刚去,便将嫡生骨肉弃之一旁,带着一众妃嫔去灵州逍遥快活…… 这话好说不好听啊。 百姓本就爱嚼舌根子。 将李治他们留在长安,不合适。 “到了灵州没有政事烦扰,为父会亲自看着他们的,定不会让他们受一点委屈。”李世民淡淡道。 李承乾低着头,一时犹豫了起来。 李承乾跟李治三人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要是细论的话,甚至可以说跟这三人毫无关系。 如今李世民态度坚决,在这件事上跟他硬钢的话,得不偿失。 讲理智,李治三人何去何从,跟李承乾没有丝毫关系。 若是在坚持的话,反而会损害到自己的利益。 稍微犹豫,权衡一番过后,李承乾回道:“此乃母后遗愿,往父皇恩准。” 感性终究大过了理智。 李世民沉默不言,冷冷的看着李承乾。 哪怕是低着头不对视,李承乾也被看的头皮发麻。 李世民的眼神,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洞穿力。 仿佛能直抵人心一般。 这样的本事,李承乾很羡慕,却又学不来。 看了许久,李世民突然放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好,高明,你是个好大哥。”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令李承乾一头雾水。 不过也无所谓了,看样子,李世民是答应了。 既然应了,那就没必要在多问了,免得再节外生枝。 “儿臣谢父皇恩准。”李承乾深深行了一礼。 李世民淡笑着提起了酒杯,李承乾见状也拿起了水酒。 父子二人虚碰一杯,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酒这玩意,虽不算什么好东西。 但的确是拉进关系的灵丹妙药。 生分的父子二人,在两杯烈酒下肚之后,莫名的亲近了许多。 这等久违的感觉,令李世民很是开心。 皇帝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不停地诉说着过往。 当醉意涌上心头之后,李世民更是毫不顾忌形象的大哭了起来。 虽说男人哭泣不是罪。 但身为皇帝,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还是稍微的有一些不妥。 为了维护帝王尊严,李承乾将屋中之人全都喝退了出去。 待殿中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之后,李世民更是毫无顾忌的脱掉衣服。 只袭一里衣,光着脚丫舞着剑。 他手上的功夫的确不赖。 那一招一式,尽显暴力美学。 稍微有点迷糊的李承乾,一脸沉醉的看着摇摆不定的李世民。 瞅着皇帝身形晃来晃去,他还以为这是什么招式步法。 结果没曾想,下一秒,李世民就哐的一声撞在了桌子上。 “父皇…” 看着直挺挺倒在地上的皇帝,李承乾连忙扑了过去。 身为武将,李世民这身板那真不是盖的。 李承乾咬着牙鼓足了力,才将摔倒的皇帝扶着坐起。 喝断片的皇帝眼神朦胧,看了李承乾许久,仿佛才认出这是他的儿子。 “高明。”李世民突然推开李承乾,一骨碌站起,抓住他的胳膊,如捉小鸡一般,将他提溜起来后,就往御座走去。 “儿啊,以后这皇帝就给你当了,明天为父就禅位给你。”李世民一边拉着李承乾,一边大笑道。 正文 402章:李治 烈酒醉人不醉心。 李承乾即觉好笑又觉无奈。 活的这么拧巴,不累吗? 扫了眼酒醉迷离的皇帝,李承乾毫不犹豫的甩开他的手,义正言辞道: “父皇折煞儿臣了。” “儿臣虽薄有才谋,但为帝者,天下万民系于一身,儿臣肩膀尚幼,还扛不起这幅担子。” 李承乾的声音,掷地有声,在立政殿内不停回响。 醉醺醺的皇帝,两眼眨巴眨巴的看了眼李承乾,而后莫名的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李世民便躺在了地上。 几息过后,皇帝打起了轻鼾, 这一次,好似是真的睡着了。 看了李世民两眼后,李承乾唤进来了苏宁。 几个小太监小心翼翼的将皇帝放到了床上。 宽大的床榻上,仿佛还残存着长孙的味道。 李世民刚刚躺下,便不停的唤起了长孙。 观音婢…观音婢… 听着皇帝的喃喃自语声,苏宁忍不住的红了眼。 晶莹剔透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李承乾斜眼撇了一二。 心中稍觉肉麻。 在待下去,他怕是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苏公公,照顾好父皇,孤便先回去了,若是有事,便差人去东宫唤孤。” 苏宁抹了把眼泪,连忙行礼道:“诺,奴婢恭送殿下。” 李承乾扶起苏宁,看了眼李世民后,扬长而去。 他的身影,被烛光拉了老长。 李世民微皱的眼角,在李承乾离开之后,立马变得舒展。 …… 今儿的这顿饭,吃的很是没有滋味。 立政殿到东宫,不长不短也有一点距离。 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等到走回来,肚里的那点食,早都消化的差不多了。 李承乾揉着干瘪的肚子,连忙令人下了一碗面。 时值深夜,最应景的,该是方便面了。 虽然碗中的面食味道很是不错。 但李承乾依旧十分怀念某师傅。 习惯,很难改变。 李承乾习惯深夜吃泡面。 李世民习惯疑心重重。 如今,事情都已尘埃落地,他却还是在不停的试探。 可真的是无趣啊。 人跟人之间,怎么就不能多点信任呢? 不就是一个皇帝的位置吗? 还真的以为他有多稀罕似的。 要不是为了天下黎民苍生,李承乾倒还真不想坐这位置。 在灵州当土皇帝,多逍遥自在。 安心发展两年,而后西进开疆拓土,在打他一个万里江山。 如此岂不痛快? 李世民终究是一点也不了解他啊。 李承乾打了个饱嗝。 睡了一天,如今又吃饱喝足。 李承乾莫名的亢奋了起来。 自姜熙月有了身孕之后,李承乾便一直老老实实清心寡欲。 算一算日子,也一年多出头了。 李承乾越想越觉燥热。 瞅了瞅门口的两个宫女,虽年纪大了些,却另有一番韵味。 这越看,便越是难受。 心中的火腾的燃起。 李承乾强压住邪念。 一骨碌跳上床,直接钻进了被窝里。 瞅着太子要睡觉,门口的两个宫女立马走了进来。 按规矩,她们是要侯在床边值夜的。 李承乾以前也未说过什么,但今儿个,两人刚走出一步,就听太子大喝道:“不用过来,你们就在门口。” 两个风韵犹存的宫女互相瞅了瞅,而后乖乖的守在了门口。 李承乾松了一口气,心中的邪火压下去不少。 但念头起来了,可不是说压下去就能消散的。 翻来覆去许久之后,一声长叹,身为堂堂太子,竟然开始了自我奖励。 纵观古今,李承乾这太子,也算是当的奇葩了。 …… 翌日。 昨夜虽是装醉,但也的确喝了不少的酒。 李世民眼睛刚刚睁开,便觉头痛不已。 以往宿醉过后,总是有人提前便会备好醒酒汤。 现在,这个人不在了。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屋子,皇帝心里五味杂陈。 正当心情低落的时候,殿外又响起了吵闹之声。 李世民瞬间发怒道:“何人在外喧哗?” 殿外的苏宁听到皇帝暴怒之声,无奈的看了眼李治,而后便连忙跑了进去。 “陛下息怒,是晋王殿下来了。” 一听是李治,皇帝脸上的暴怒之色瞬敛。 自长孙去后,为了怕李治他们触景生情,所以李世民严令他们不准靠近立政殿。 现在天刚微亮,往日这时辰,李治还正呼呼大睡呢。 今儿却起这么早。 相必是知晓了自己在这。 估计是想乘此机会,来立政殿看看吧。 顺着自己的推算,李世民立马心疼起了李治。 年幼丧母,他这幼儿,真是可怜啊…… “罢了,将稚奴带进来吧。” 苏宁应了一声,很快便将李治带了进来。 “父皇父皇……” 李治前脚刚越过门槛,后脚就兴高采烈的冲着李世民奔了过来。 一脸慈祥的皇帝,神情一愣。 李治怎么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 待李世民发蒙之际,李治已经扑到床前,坐在李世民旁边,兴冲冲道:“父皇,明日可是就要启程前往灵州了?” 嗯。 李世民点了点头。 李治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那父皇可以令人将儿臣的那些布偶全都带上嘛?” 李治一脸冀望之色。 看着他期待向往的眼神,李世民的神色稍显复杂。 “父皇,不可以吗?” 瞅着李世民不说话,李治眼中的光逐渐消散。 一脸失望之色的晋王,看起来着实可怜。 皇帝的心,瞬间变得柔软。 “稚奴,你想去灵州吗?” 李治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他宫中的许多布偶玩具,都是从灵州运来的。 在李治的眼中,灵州既然能造出这些玩偶,那灵州定然更加的好玩,定然有更多的好东西。 年少者贪玩。 李治能这么快走出丧母阴影,李世民即是欣慰又是失望。 心情复杂的皇帝沉默须臾后,强颜欢笑道:“既然稚奴想去,那就回去收拾吧,明日一大早,咱们就出发。” “好…” 李治兴奋的站起,抓着李世民的衣袖道:“父皇,那我可以将那些布偶带上吗?” 揉着李治的小脑袋,李世民慈祥的点了点头。 达偿所愿之后,李治一溜烟的离去。 待他走后,李世民无奈的摇了摇头。 “苏宁,去东宫一趟,告诉太子,晋王跟朕去灵州。” 正文 403章:狠辣 “公公…” 正往东宫走的苏宁,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脚步立马一滞。 来的,正是百骑司宗正庆。 此人名声不显,甚至朝中都无几人知道他。 但是,他却是李世民心腹中的心腹,铁杆中的铁杆。 玄武门事变中,他虽然没有冲锋在前,但也算是居功甚伟。 要不是不适合抛头露面,他起码也能国公之位。 苏宁很少见到宗正庆这幅火烧眉毛的样子。 不……应该说他从未见过。 能让他这么着急,那定然是出了天大的事了。 苏宁不知为什么,心中刚升起这股念头,便下意识的望向了东宫。 “公公,出事了……” 一番耳语过后,苏宁的脸立马沉了下来。 “咱们派去的虽然都是些小喽啰,死了也就死了,但我担心。” 宗正庆说着,压低声音道:“我怕若是镇抚司杀疯了,到时事情会失控啊。” “陛下明日便要离京,这个当头一旦出事,那不论是对陛下,还是对东宫那位,怕是都不好。” 苏宁赞同的点了点头,而后又情难自制的望向了东宫的方向。 这位太子殿下,可真是够心狠的。 数年心血,说毁就毁。 长安镇抚司能有今日,完全就是用钱砸出来的。 如今说废就废。 并且还要处理的干干净净。 这等手段,这等心性,这等狠辣…… 渍渍渍。 亲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幸好以前没有得罪过这位太子殿下。 苏宁一阵庆幸。 “还望公公速速禀明陛下。” 百骑司虽然没有镇抚司那么阴暗,但终究也是见不得光的。 要是让人知道,皇帝养着一些马仔充当耳目盯着朝中之人。 那李世民的形象名声,立马就会崩塌。 皇帝,是个要脸面要体面的人。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他轻易不会跟宗正庆亲自联系。 如有要事,都是吩咐苏宁去传信的。 所以,除了真正会危害到李世民的事情之外,宗正庆也轻易见不到皇帝。 苏宁也知道事情紧急。 但刚转身走了两步,他便又改了主意。 这事既然跟李承乾有关。 不如,就先去探探他的口风。 等会李世民问起来了,也好回禀。 “宗大人放心,我去探探太子口风,而后立马向陛下禀告。” 苏宁撩下这么一句话后,匆匆往东宫走去。 宗正庆随着他的身影,眼睛也飘向了东宫。 这位太子殿下年幼的时候,也是个憨厚淳朴之人。 怎么现在,如今心狠手辣。 三百四十二人…… 冷血无情,不过如此啊。 宗正庆摇了摇头。 …… 在苏宁赶往东宫的时候。 长安城的混乱,仍旧在继续。 虽然目前这种混乱只局限于京畿府官衙,但要是在这么下去,百姓迟早会陷入恐慌。 一夜之间,横尸三百四十二人…… 不,现在应该是四百一十三人了。 这些人,身份各异,并且互相之间毫无关联。 但却前后同时上了路。 这背后定然有事。 并且,还是大事。 京畿府别架张山,对此很是忧虑。 他也算是个经年老吏。 大案要案负责过不少。 但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棘手过。 这事简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张山把京畿府所有人都派出去了,但到现在为止,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在如今这个关头上,突然出这么一茬子事,简直是要人命了。 张山愁的脑袋都要炸了。 “报…” 一巡捕满头大汗跑进来道:“大人,城西又发现三具死尸,两男一女,仍旧是一刀毙命。” 张山一听,心里的怒火立马顶到了脑门。 他奶奶的个腿,这还没完没了了。 这简直是视王法纲纪为无物。 叔叔能忍,婶婶都忍不了。 此等胆大包天之辈,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既然这事京畿府担不下了,那就往上报。 他张山就不信了,堂堂京都,天子脚下,这些宵小还能翻了天不成。 气不过的张山,洋洋洒洒,提笔就是一封措辞严厉的公函。 跑来回报的巡捕气还没喘匀,就又被张山差去了内阁。 …… 李世民明天就走了。 所以今儿个,不论是宫内还是宫外,都非常的忙。 宫内鸡飞狗跳的收拾物件打包行礼。 宫外则紧张有序的准备着皇帝离开之后的事。 房玄龄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 本就瘦瘦弱弱的房阁老,在顶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之后,看起来更是弱不禁风。 “魏大人,明日陛下离京之后,一定要差人快速将太子殿下监国的布告贴满长安城。” “免得有心人因此借机造谣生事。” 魏征点点头,虽神色平淡,但眉宇中难掩喜色。 房玄龄看了看内敛的魏征,再看看难掩喜色的王硅,心情复杂的暗叹了口气。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正待感慨之时,一秘书吏领着京畿府的巡捕走了进来。 废话不多说,房玄龄接过公函粗略扫了一眼之后,面色立马变得黝黑。 “怎么,可是出什么事了?”魏征问道。 瞅房玄龄的脸色黑的跟炭一样,就知道怕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并且这事,还很是棘手。 要不然,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房玄龄,不至于这般。 芩文本是个急性子,一把抢过房玄龄手中的公函,快速扫了两眼后,怒道:“天子脚下,竟敢行如此胆大之凶。” “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魏征一听这,便一把将公函抢了过来。 王硅连忙凑了过来。 两人看完之后,脸也立马黑了下来。 如今正是权力交接的关键时候。 结果一夜之间死了这么多年。 虽然被杀的这些人互相之间毫无关联,但傻子都能看出来。 他们的身上,定然有秘密。 估计这些人之所以被杀,是有人要灭口。 在天子脚下,不仅能悄无声息的拉起这么多人,并且还能在短时间内将这些人铲除的一干二净。 能有这等手段,那这背后之人,决然不是个易于之辈。 难不成在长安,暗地里真的有一股乱臣贼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到底是冲着李世民来的,还是冲着李承乾来的呢? 房玄龄魏征对视一眼,二话不说,便默契的往两仪殿走去。 正文 404章:打脸 苏宁一路小跑,气喘吁吁。 等到了东宫,李承乾却还在呼呼大睡。 人比人,气死人啊。 耐着性子等了十来分钟,李承乾终于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瞅着太子无精打采萎靡不振的样子,一看就是昨夜没干好事。 昨夜长安血雨腥风,他却还颇有**。 这位太子能走到今天,不说别的,就这心性,果真不俗啊。 苏宁规规矩矩行礼道:“奴婢见过殿下。” 哈~ 李承乾张着嘴,打着哈欠懒散道:“这么早,可是父皇有何吩咐?” “回殿下,陛下传令,晋王随架前往灵州。” 嗯? 刚刚还一副疲倦懒散,迷迷糊糊的李承乾,眼神瞬间变得清明。 都说君无戏言。 李世民这也变得太快了吧。 一晚上的时间,就改主意了? 人心,果真复杂啊。 幸好之前没有傻乎乎的轻信他的话,要不然,以后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承乾略为不快道:“可是出了什么事?父皇为何又改了主意?” 说辞,来的时候就想好了。 苏宁连忙回道:“回殿下,今儿一大早,晋王便去了立政殿……” 听完前因后果之后,李承乾未在多说什么。 对于李治这个小老弟,他其实是不太喜欢的。 这位晋王,面上憨厚老实,但心思却颇为深沉。 虽说暂时还没有什么害人心思,但终究难逃阴沉二字。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既然他想去灵州,那就去吧。 至于会不会吃苦头受委屈,跟李承乾无关,他也不愿多管。 反正该做的,他也做了。 也算对得起长孙了。 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李承乾眨眼间又变得慵懒:“既然如此,那便让稚奴去吧。” 李承乾无二话,这是最好不过了。 苏宁应了声是,而后故作犹豫像。 一看这样子,就知道是有什么话说。 “可还有事?” 苏宁左右看了看,摆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道:“殿下可知道,昨夜出事了。” 身为总管太监,宫中颇有权势之人,苏宁现在的样子,令人很是疑惑。 李承乾眉头一挑,不解道:“出什么事了?” “殿下,昨夜,城里死了四百多人。” 苏宁只是想探探口风,所以话说的不是太明白。 李承乾一时也没明白他是个什么意思。 长安,是一座超大型城市。 在这里混日子的,起码百万人。 这么大的基数,一天死个数百人,也基本算正常。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说的? 并且还值得苏宁亲口告诉他? 越琢磨,李承乾的脑袋越清醒。 等到大脑完全开机之后,他立马反应了过来。 难不成,是解川已经开始清扫工作了? 看了眼低着头的苏宁,李承乾镇定自诺道:“这四百多人,死因可是不正常?” “是。”苏宁颔首道:“这些人,皆是被他人所杀,并且都是一刀毙命。” “一夜之间,想杀这么多人,可不是一件易事。” “陛下明日就要离京,殿下也即将开始监国。” “在这种关头,发生这种事情,奴婢怕有人另有图谋。” “殿下若是要出宫,还是要多带点人手,小心总无大错。” 苏宁说话的时候,一直隐晦的盯着李承乾。 他对微表情分析,非常的有研究。 原本是想借此看出点什么,但没曾想,李承乾从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 对于面部表情的掌控,太子是个高手啊。 苏宁即失望,又敬佩。 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但李承乾却凭借苏宁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之色,知晓了这是在试探他。 这么快就怀疑上了他。 看来,长安镇抚司内,还真有不少二五仔啊。 李承乾冷哼一声,不爽道:“竟有人如此大胆,这等恶徒,该杀!” 苏宁愣了。 看着太子咬牙切齿的模样,他心中竟忍不住动摇了起来。 要不是宗正**口白牙亲口所说。 就李承乾现在这幅样子,打死苏宁,他决然都不会怀疑李承乾一丝。 苏宁稍有敬佩道:“殿下说的是,那奴婢便先告退了,陛下还等着复命呢。” “嗯,提孤给父皇问个安。” 李承乾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一副迫不及待要补觉的样子。 苏宁默默行了一礼,悄悄退下。 在他双脚跨出承恩殿的门槛后,李承乾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急忙寻来了李天。 乐宝晋和刘枕回了灵州,现在能信任的,只有这位一连长了。 “殿下。” 李天刚弯腰行礼,李承乾便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到一旁,轻声吩咐了起来。 “问明白之后,速速回宫。”说着,李承乾便将自己的贴身玉佩摘了下来。 李天小心翼翼的接过玉佩,认真的点点头,便匆忙出了宫。 …… 苏宁在立政殿扑了个空后,又匆忙赶往了两仪殿。 等他到的时候,房玄龄已经将事情禀给了李世民。 皇帝的脸色很难看。 一夜之间死了这么多人。 先不说这事背后是不是另有图谋。 单单一个藐视朝廷践踏法度,就让人很是生气了。 这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李世民越想越气,愤然起身道:“如此胆大妄为,这等贼子,不千刀万剐,难泄朕心头之恨。” 苏宁本想直接禀报,但皇帝此刻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令他又很是犹豫。 瞅着皇帝火冒三丈,内阁几人连忙低下了头。 李世民气呼呼的将茶水一饮而尽。 凉茶下肚,心中的火气散了许多。 若是再来一杯,拿这口气,他也就暂时压下去了。 但以往颇为机敏的苏宁,此刻却非常地没有眼色。 茶都喝完了,也不知道再倒一杯。 李世民瞬间暴怒,将精美的茶杯,直接砸在了苏宁的脚下。 啪嗒一声… 众人被吓了一跳。 苏宁猛的回过了神,见皇帝恼怒的看着他,当即就跪下请罪道:“陛下息怒。” 见他一脸惶恐,李世民又顿感无力。 自长孙走后,他这脾气是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这可不好。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道:“起来吧,太子可有说什么?” “回陛下,太子殿下未多说什么。” 李世民点点头,长舒一口气。 苏宁见状,连忙上前伏在耳边一番低语。 皇帝的脸色由呆愣变得愤怒,而后眨眼间,却又带上了欣喜之色。 这番变化,看的内阁这几人一愣一愣的。 正文 405章:着急 堂堂天子脚下,四百余人被杀。 如果死的这些人,是普通百姓的话。 那哪怕查个底朝天,李世民也要将事情搞个水落石出。 但。 若是死的是镇抚司的人。 那这事,可就无所谓了。 李世民不仅不查,他还要拍手叫好。 不论是出于公心还是私情。 对于镇抚司,皇帝都不喜欢。 于公。 镇抚司的存在,即是无视朝廷法度,也是践踏了他的帝王尊严。 于私。 这个衙门,太阴暗了。 他们行事,毫无规矩法度。 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 不讲规矩,那就不好控制。 这些年来,不论是长安镇抚司还是灵州镇抚司,一直在不停的大肆吸纳三教九流以及江湖人士。 这些人,可都不是善茬。 一旦失控,那可是要吃人的。 到时候,李承乾定然首当其冲。 李世民对此一直很忧虑。 若不是顾忌到李承乾,李世民早就对解川他们出手了。 为君者,大道为主,小道为辅。 如今,李承乾能及时醒悟,李世民很满意,很高兴。 以他对长安镇抚司的了解,这四百多人,怕还只是一个开胃小菜。 估计未来数日内,会有更多的人横尸街头。 这番行径,堪称毒辣。 若是被人知晓,那李承乾定然要戴个残暴不仁的帽子。 所以这事万万不能查。 但若是不查,那就要给个过得去的说法。 要不然,百姓定然惊恐不已,到时朝野内外,决然会生起各种流言蜚语。 李承乾办事,他给擦屁股… 这事搞得,不好办啊…… 李世民陷入了深思。 皇帝时而皱眉,时而摇头,面部表情十分丰富。 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什么大事。 内阁几人面面相觑。 静等一炷香后,见李世民还不言语,房玄龄有点坐不住了。 “陛下……陛下……” 一番轻声呼唤,李世民下意识的看向了房玄龄。 “陛下,可是出了什么事?”房玄龄问道。 “无事。”李世民干脆道。 这是不想多说了。 房玄龄非常懂事的不再多问,转而道:“陛下,那城中发生凶案之事,该如何处理?” 李世民捋着胡须,想了几息道:“此事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恐人心浮动。” “魏征,此事交由你负责,务必要给朝野内外一个交代。” “如今已是太子监国,具体的事情,便交由太子处理吧。” 这番处理,也算合乎情理。 魏征也没多想,起身道:“诺,臣定然尽快了结此案。” 听到这话,李世民玩味的看了魏征一眼。 这等眼神,令魏征一头雾水。 “诸卿,明日朕就要前往灵州了,朝廷和太子,朕就托付给尔等了。” “几位卿家,可万万莫要让朕失望啊。” 李世民一语双关,内阁这几人那还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连忙起身表忠心道:“臣等定然尽心竭力,忠于王事。” 哈哈哈… 不管是真是假,这话,令皇帝心情大好。 …… 东宫。 “殿下,这是解大人汇呈的报告。” 从李天手中接过折子,李承乾连忙看了起来。 果不其然,解川已经开始动手清理了。 这些年来,长安镇抚司发展迅猛,麾下已有两万余人。 这些人,汇聚三教九流,人员良莠不齐。 其中真正能值得信赖的,不过三四百人。 这几百人,是解川从灵州带过来的。 他们,是长安镇抚司的基石。 这些人,李承乾不会动。 而余下者,大部分都是小喽啰。 他们属于拿钱办事,即接触不到核心,也不了解机密。 这一部分人,没有动的必要。 下层和上层都不动,剩下的只有中层了。 中间这一层人,人数在两千左右。 能靠得住的,不足一成。 而此次清理的目标,正是这余下的九层。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隐秘之事,而他们,又没办法令人信任。 所以,只好令他们闭上嘴了。 要不然,李承乾着实是不放心。 说他心狠手辣也好,说他残暴不仁也罢。 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这就是庙堂。 身处漩涡之中,想当个普度众生的好人,痴人说梦。 “再跑一趟,告诉解川,务必要周全细致,万万不能出纰漏。” 李天点点头,连忙又跑去了安宁客栈。 他刚离开东宫,后脚魏征就寻了过来。 人命关天。 魏征不敢耽误。 见到李承乾,他便开门见山,直接将事情说了个明明白白。 “殿下,此事背后定然有不轨之人,臣准备在城中进行大规模排查,最多七日,定然能……” 未等魏征说完,李承乾便摇摇头道:“不用了。” 嗯? 魏征眉头一皱,不解的看向了李承乾。 “此事另有说法,魏公不用多问,孤自有打算。” 话虽然说的含含糊糊,但魏征立马明白,这事和李承乾有关系。 虽然不能肯定就是他做的,但估计也八九不离十。 明日李世民就要走了,在这个时候突然举起屠刀,为什么呢? 被杀的这些人,又都是什么人? 魏征心里满腹疑问。 虽是不解,但也不敢多问。 人都是有秘密的,知晓太多,不好。 既然不用他管了,那魏征也乐的清闲。 “臣明白了。” 李承乾满意的看了魏征一眼,转而笑呵呵的拉着他闲聊了起来。 两人聊的起兴的时候,在东宫外等候的张山,却是心急如焚站立难安。 昨日,一夜之间死了四百余人,这事就足够大了。 结果万万没想到,这还只是个开胃小菜。 今儿,短短半天的功夫,底下各县就上呈了两百七十三件命案。 前前后后加起来,又死了五百余人。 这才半天的功夫啊。 要是照这么下去,今儿,不得死个千八百人啊。 这里可是都城,天子脚下。 死这么多人,搞不好可是要被摘了乌纱帽问罪下狱的。 张山可不想就这么葬送了前程。 所以,他火急火燎的跑来了内阁。 想要将这个烫手的山芋甩出去。 结果没曾想,李世民将此事交给了魏征。 而这位魏大人,进了东宫又迟迟不出来 张山已经求见好多次了,但李承乾就是不见他。 这可真是急死个人了。 正文 406章:懵逼的张山 “臣输了,殿下的棋艺,越来越精湛了。” 魏征弃子认输。 李承乾扫了眼黑白相间的棋盘,扔掉白玉棋子,无奈的摇摇头。 “都说云中的突厥人性情豪爽,是直肠子。” “怎么魏公去了云中几年,反而变成了花花肠子?” 听闻此话,魏征苦涩一笑道: “人总是会变的。” “但臣依旧还是那个魏征。” 君臣两人相视一笑,李承乾看了看天色道:“差不多到时候了,免得那张山真急出个好歹来。” “那臣,先告退了。” 魏征起身行了一礼,退后几步转身离去。 …… 东宫外。 张山如老牛般急的来回转圈。 魏征要是再不出来,他都想要擅闯宫闱了。 幸好,在干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前,魏征终于是露了面。 “魏大人。” 刚越过门槛,张山立马就扑了过来。 以往颇为讲究的张山,此刻大汗淋漓,汗味熏人。 魏征微微一笑,颇有雅士之风道:“张大人,好久不见。” 张山此刻那还有心思跟魏征瞎客套。 他进宫不过一个时辰,外面又死了三百多人。 照这么下去,不仅京畿府毫无脸面,就是朝廷,那也是颜面扫地。 如今长安以生流言蜚语,百姓对此惶恐不已。 要是有人再借机造谣生事兴风作浪,恐怕还会另起乱子。 到时,他张山不仅要丢了乌纱帽,恐怕这脑袋也要挪个地方了。 日子刚刚舒坦了几年,张山可还没有过够呢。 魏征,现在就是救命稻草。 只见他一把抓住魏征的胳膊,着急忙慌道:“魏大人,如今前前后后死了一千多人了。” “城中现已生乱象,陛下既然将此事交于了您,还望魏大人尽早拿出个章程。” “我京畿府愿全力配合魏大人捉拿贼人。” 三言两语,张山就要将这个烫手山芋甩给魏征。 他的心思,魏征懂。 从表面来看,如今这事已经失控,张山想要找人背锅,魏征可以理解。 要隔之前,这锅魏征定然不背。 但现在,这事既然跟李承乾有关,那背了这口黑锅也无妨。 魏征抽出胳膊,气定神闲道:“张大人放心,某心中已有定数。” 呼… 张山松了一口气,紧张的心瞬间平复了许多。 “大人若是有什么计划,尽管吩咐便是,我京畿府上上下下,悉听遵命。” 魏征瞥了眼张山,淡淡笑道:“张大人不用紧张,想必你也奔波一整天了,这样吧,我做东,咱们去香味楼,边吃边聊。” 张山:…… 玩呢? 死了一千多人了… 竟然还有闲情雅致边吃边聊。 魏征这是疯了吧?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竟然满脸不在乎… 短短数年,以往性情刚直的魏征,怎么就变得视人命如草芥了? 张山的脑瓜子嗡嗡的。 瞅着他一脸懵逼像,魏征二话不说,拉着他就往宫外走去。 一直到了香味楼,张山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美味佳肴上桌,诱人的香味顺着鼻腔,勾的肚子咕咕作响之后,张山这才勉强定下了心。 “来来来,张大人,尝尝这酒,这可是灵州特级佳酿,这名,还是当初某给取得呢。” 魏征将酒杯举到鼻边闻了闻,一脸陶醉之意。 张山看的一愣一愣的。 思虑再三后,张山小心翼翼道:“魏大人,城里现在……” “哎。”未等张山说完,魏征便举手制止道:“张大人,食不言寝不语,咱们吃完再说。” 额… 张山懵了。 不是说边吃边聊吗? 怎么现在又食不言了? 这位魏大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看着豪爽痛饮的魏征,张山是彻底看不透了。 “张大人,来喝一个。” 见魏征举起了杯,张山也机械的举起了酒杯。 将杯中水酒一饮而尽后,魏征咂咂嘴,畅快大笑道:“痛快,好酒。” “来,张大人,咱们再喝一个。” 张山再次机械般的举起了酒杯。 就这样,两人一杯接一杯,喝着喝着,这天色就渐渐变得暗沉。 夜幕降临,京畿府内灯火通明。 以往威严的府衙,现在十分慌乱。 许许多多的巡捕衙役,带着口罩进进出出。 他们两人一组,将已经逐渐开始腐烂的尸体抬到马车上。 宽敞的马车七扭八歪的堆放了不少的尸体。 黑褐色的血液顺着木板的缝隙滴下。 大晚上的,这幅场景着实阴森恐怖。 京畿府府尹赵志德面色铁青。 从昨晚开始到此刻,前前后后死了一千四百多人。 这背后的贼人,简直是胆大包天。 这也就罢了,最让赵志德生气的,还是张山这个狗东西。 他明日就要跟着李世民去灵州了。 在他走后,张山便会接任京畿府。 所以在七日前,赵志德便放权给了张山。 按道理,现在这事,跟赵志德没有关系。 但没曾想,张山这个狗东西,说是去内阁报信,结果一去不复返了。 京畿府的人没办法,只好寻来了赵志德。 在京畿府这位置上干了快小十年了,没曾想临了临了,却来了这么档子恶心事。 这将是他政治生涯上的一大污点啊。 赵志德很是恼怒。 长吏扫了眼府尹大人,小声询问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赵志德瞪了眼长吏,而后头也不回的往家里走去。 怎么办跟他有何关系。 这个烂摊子,就让张山去收拾吧。 这个狗东西既然都不着急,那他更无所谓了。 最好今夜还能搞的再大一点,到时,看他张山如何应对。 这个王八蛋,真不是个好东西。 赵志德骂骂咧咧的回了家。 而在此刻,解川也正在安宁客栈里,独自一人喝着闷酒。 长安镇抚司,可谓是耗尽了他的心血。 亲自毁掉自己的心血,这等滋味,没人能理解。 今夜过后,长安镇抚司,将不复存在。 看着娇姐的月光,解川突然一笑。 笑容之中,满满的悲哀之色。 推门而入的汪建坤看到他这幅神色,心里也是非常难受。 “大人,许多人已经发觉了,是不是该让猛虎营直接动手了?” 解川神色一冷,毫不犹豫道:“告诉猛虎营的人,殿下说了,要周全细致万万不能出纰漏。” “若是逃走一人,那谁都没办法对殿下交代。” 汪建坤点点头,神色凝重的离去。 正文 407章:小人物 长安,城西。 定远坊。 “还没收拾好吗?” 汪鉴看着地上大大小小一堆的包袱,烦躁道:“不是让你只收拾细软吗?拿这么多东西作甚?” 正在床边打包衣物的妇人,头抬也不抬道:“这都是上好的面料,也值不少钱的。” 哎呀! 汪鉴恼怒的上前,一把推开妇人,拿起刚刚系好的包袱,直接扔出了屋子。 包袱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曲线,而后衣物便散落了一地。 从面料来看,这些衣服,的确价值不菲。 妇人一下瞪大了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一向惧内的汪鉴,此时突然硬气了起来。 “看什么看?” “这些俗物以后在买便是,不抓紧走,咱们都得死!” 汪鉴面目狰狞,将最后的死字咬的格外的重。 妇人脑袋一缩,不敢在多说什么,连忙收拾起了金银细软。 汪鉴着急的跺跺脚,转身往院子里走去。 院内,两个半大的稚童乖巧的站在一旁。 看着一双儿女,汪鉴强摆出笑容,和蔼道:“在等等,等你娘收拾好了,咱们就走。” 年龄稍大一些的男孩点点头,而后迟疑道:”爹,咱们……是要去哪?” 长子的眼神中,充斥着迷茫之色。 汪鉴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道:“咱们离开长安,爹带你们回老家。” “啊?” 一旁的幼女翘眉紧皱,抓住汪鉴的衣袖,恳求道:“爹,我不想回老家。” “长安多好玩呀,我想留在长安。” 爱女一脸天真,汪鉴苦笑的摇摇头,都不知该说什么。 若是知晓今日会到这种地步,当初,他宁可被砍了脑袋,也不入这天杀的镇抚司。 汪鉴,原是江淮之地有名的恶匪。 在混的最好的时候,手下也有千八百人。 那时,在江淮土匪圈子里,汪鉴乃是实打实的龙头老大。 凡是道上的人,谁都要尊称他一声汪老大,凡是听到他名号的,谁都要给几分薄面。 事业越干越红火,汪鉴自然也就越来越飘。 这人呐,一飘,那就定然要出事。 已经不知天高地厚的汪鉴,竟胆大包天的截了朝中某个大佬家的商队。 于是,眨眼间,汪鉴就从一方老大,成了天牢之中的死囚。 眼瞅着就要掉脑袋了,偏偏天无绝人之路,解川不知为何,竟将他捞了出来。 汪鉴一头雾水。 虽然想不明白镇抚司为何会看上自己,但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汪鉴毫不犹豫的投到了解川的麾下。 入了镇抚司后,他可谓是如鱼得水。 这衙门,是个好地方啊。 事少钱多,做事还无后顾之忧。 汪鉴觉得在镇抚司,非常的有奔头,所以干起活来,非常的卖力。 于是,自然而然,他很快便脱颖而出,成了不大不小的百户。 升官发财,人生一大喜。 这之后,又是成家立业又是儿女双全。 汪鉴跟开了挂一样,万事皆顺。 要是能一直这么顺遂下去,那 汪鉴,也算得上是人生赢家了。 但是,解川偏偏不给这个机会。 这两天以来,解川以清除内奸叛徒的名义,在镇抚司内部大搞清洗行动。 汪鉴也受命亲自铲除了几人。 刚开始,他以为这些人真的是内奸叛徒。 直到在杀掉最后一人时,汪鉴偶然间发现,解川,也给这人下达了命令。 他的任务目标,正是自己。 自加入镇抚司以来,汪鉴尽心尽力,不论是对解川,还是对镇抚司,他都是忠心耿耿。 如今,竟然将自己定成了奸细叛徒。 汪鉴也不傻,自然立马想清楚了这其中的猫腻。 解川,是在借刀杀人。 以清除奸细叛徒的名义,让底下的人自相残杀。 虽然不明白解川为何如此做。 但汪鉴不想死。 想要活,那就只能逃。 只有逃出长安,才能博得一条活路。 这些年来,汪鉴攒了不少钱。 逃离镇抚司,寻一依山傍水的小村庄,以后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日子,岂不是更逍遥? 想着想着,汪鉴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 这幅发癔症的模样,看呆了一双儿女。 “爹……爹,不离开长安好不好?” 看着幼女一脸冀望之色,汪鉴脸上的笑容顿散。 正当他琢磨该如何回答时,突然响起了沉闷的叩门声。 哐当…… 铺首砸在木门上,每响一下,汪鉴的心,便跟着跳一下。 刚打包好金银细软的妇人,匆匆从屋内跑出,神情紧张的看向了夫君。 汪鉴精神紧绷,给了妇人一个眼神,待妻儿躲进屋内后,小心翼翼的抽出了刀。 哐…哐…… 敲门声愈发响亮,看来,门外的人是有点急了。 汪鉴紧握钢刀,做好了以命相搏的准备。 “二弟…二弟……” 熟悉的称呼,熟悉的声音。 汪鉴神情一松,连忙收起刀推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男子,尖脸刀眉鹰眼,一看,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此人,是汪鉴的结拜大哥刘三。 两人相识于天牢,后来在镇抚司重逢。 因为都是江淮人士,所以平日里来往较为频繁。 一来二去,二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熟络,最后,索性结拜为了异性兄弟。 这些年来,刘三还是很讲兄弟情义的。 所以汪鉴对他,并没有多少提防。 警惕的瞅了瞅四周,见没什么异常后,一把便将好大哥拉了进去。 刘三左手提着腊肠,右手拿着一壶温酒。 看样子,是来找汪鉴喝酒的。 “二弟,这是怎么了?” 瞅着一地零散的衣物,刘三不解的问向了汪鉴。 还未等他回答,屋内的两个小孩看到刘三后,便挣脱了娘亲的束缚,兴高采烈的跑了出来。 这个大伯,每次来时,都会给他们带些好吃的。 性格外向一些的小女孩,抓住刘三的衣袖,笑容满面道:“大伯,你带好吃的了吗?” 刘三乐呵呵的点点头,从衣兜中掏出了两个糖人。 “谢谢大伯。”小女孩迫不及待的接过糖人,舔了几口后,天真的问道:“大伯,你也要跟我们走吗?” 听到这话,刘三眉头紧皱的看向了汪鉴。 迎着刘三打量的眼神,汪鉴令妻子再次将孩子拉回了屋内。 院子里乱糟糟的,根本没有落座的地方。 兄弟二人只好坐到了水井边。 “老二,你想做什么?”刘三质疑道。 唉… 汪鉴没有回答他什么,反而直接道:“大哥,快跑吧。” 正文 408章:小人物2 跑? 刘三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这股冷意转眼即逝。 汪鉴毫无察觉。 “大哥,两日死了这么多人,你难道一点都没察觉吗?” 汪鉴紧盯着刘三,压低声音道:“所谓的叛徒内奸就是个幌子。” “解川真正的目的,是要我们狗咬狗,让我们自相残杀。” “他是想除掉我们!” 汪鉴言辞激烈神情激动。 刘三看了他一眼,神情平淡,沉默的扯开了酒坛上的封口布。 一时之间,院内酒香四溢。 闻这味道,就知道是好酒。 刘三举起酒坛,痛饮一口,作态十分豪爽。 嘶~ “好酒。”刘三大喝一声,将酒坛直接递给了汪鉴。 心中正愤慨不已的汪鉴,毫不犹豫的接过酒坛,仰头猛灌几口。 酒迷人心~ 汪鉴顿时觉得痛快了许多。 “二弟觉得这酒如何?”刘三问道。 “好酒。” 汪鉴打了个酒嗝,大笑道:“可惜,酒是好酒,就是没有当初你我兄弟二人,在天牢喝的那碗断头酒有滋味。” “当初那碗酒,小弟可是回味多年啊。” 哈哈哈… 汪鉴大笑两声,举起酒坛,又是一番海饮。 提到断头酒,刘三立马想起了当初在天牢的时候。 相识于天牢… 在镇抚司内共进退多年… 刘三的神色越来越复杂纠结。 汪鉴脸色通红,抓着酒坛冲着刘三道:“大哥,我敬你。” 说着,他便又要畅快痛饮。 但坛子刚刚挨到嘴边,刘三便一拳打碎了酒坛。 哗啦~ 精美的酒坛,碎了一地。 清澈透亮的水酒,打湿了衣裳。 汪鉴迷茫的看向了刘三。 “大哥,你……” 话还未说完,只见刘三从背后拿出一把匕首,直接插在了一旁的腊肉上。 冰冷的刀光,令汪鉴眼角一跳。 “二弟,今日我不是来找你喝酒的。” 刘三声音低沉,看着汪鉴道:“其实,我是来杀你的。” 汪鉴脑瓜一嗡。 脑袋虽还有点迷糊,但身体却已站起。 顺带着,还下意识的后退了数步。 直到拉开一定安全距离之后,他才呆呆的看向了刘三。 好兄弟一脸震惊之色。 刘三看了眼汪鉴,而后拔出插在腊肉上的匕首,毫不犹豫的丢进了水井中。 “今日,上面传令,说你是叛徒。” “我本来是不信的!”刘三咬着牙,红眼道:“没曾想,你还真的让我失望了。” 刘三一脸愤怒之色。 汪鉴是不是叛徒,刘三无所谓。 反正他对镇抚司也没多大的忠心。 刘三气的是汪鉴竟然骗他。 长这么大,他就没对几个人掏心掏肺过。 汪鉴是个例外。 结果,一腔真心终是错付了。 要不是汪鉴和自己那早逝的弟弟长得十分相像,他刚刚真想一刀捅死汪鉴。 “罢了,你走吧,趁现在还能走,逃的远远的,以后就隐姓埋名,好好的去过日子吧。” 刘三语气哀伤。 汪鉴感动的热泪盈眶。 这个大哥,没白认啊! “大哥,我不是叛徒!”汪鉴言辞激烈道:“这一切都是解川的阴谋。” “他就想除掉我们。” “你想想看,最近这两日……” “…………” 汪鉴深入简出的分析了一番,刘三越听越是觉得有道理。 这一切,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但是,为什么呢? 他们虽然不算重要人物,但也算是骨干。 解川把他们全杀了。 这长安镇抚司,不就散架子了吗? 这没道理啊…… 刘三忍不住又动摇了起来。 看了看天色,汪鉴不敢在浪费时间。 要是在耽误下去,怕是谁都走不了了。 “大哥!”汪鉴跪地,言辞恳切道:“你我兄弟二人,这些年来,我可有骗过你一次?” “解川是真的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再不跑,咱们都得死在这长安城。” 听到兄弟二字,刘三再无纠结之色。 “好,那咱们一起走!” 汪鉴兴奋的点点头。 刘三是个光棍,这些年也没存下什么家当,所以他索性也就不回去了。 待汪鉴准备好马车后,一行人便慌里慌张的上了路。 起先,这兄弟二人都十分的警惕,生怕有人跟踪监视他们。 一路上提心吊胆,马车每停一次,他们二人都会惊出一身冷汗。 等到出城之后,两人的衣服已被汗水打湿。 能这么顺利,着实超乎意外。 看来,镇抚司还没注意到他们。 汪鉴心中大喜。 这可是个好机会。 只要在镇抚司没反应过来之前能够逃的远远的,那便谁也奈何不了他。 抱着这等想法,汪鉴将马鞭甩的啪啪作响。 吃痛之下,两只驮马迈开蹄子,飞速的往南跑去。 按目前的速度,只需半天的功夫,便能离开长安地界。 汪鉴和刘三觉得胜利在望。 但两人却忘了。 往往这种时候,不出意外的话,意外就要发生了。 先是两只驮马开始大喘气。 紧接着,这速度便越来越慢。 这要是停在半路上了,搞不好是要送命的。 汪鉴大急。 手中的鞭子如暴雨般落在了马儿的屁股上。 在马鞭的鞭策下,两只马儿又咬牙奔出了一里地。 而后,便一头栽倒没了动静。 巨大的惯性,带着马车侧翻在地。 刘三和汪鉴摔的晕晕乎乎。 妇人和两个孩子则撞晕了过去, 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到近。 “连长,前面应该就是他们了” 猛虎营三连长冯云柱不爽的看了眼说话的手下。 这个该死的东西,让他盯着汪鉴一家,结果等人家跑了,他才反应过来。 要不是卖驮马的是镇抚司的暗探,今儿这汪鉴,恐怕还真的能溜之大吉了。 到时候,猛虎营的脸都要丢光了。 冯云柱一边琢磨着回去之后如何收拾失职的手下,一边快速的抽出了刀。 紧跟在侧的七个士卒,也连忙拔出了武器。 一行人杀气腾腾的将马车围了起来。 冯云柱令人将汪鉴他们拖了出来。 废话不多说,验明正身后,汪鉴和刘三的脑袋,便滚落在地。 晕过去的妇人和孩子,没有看到这一幕,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冯云柱从怀中掏出两袋银元,扔在了妇人的身边。 这是镇抚司发放的抚恤金,不多不少,够她们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了。 这算是李承乾的最后一点善念吧。 冯云柱等人离开没多久,妇人便醒了过来。 看着两具熟悉又陌生的无头男尸,她趴在地上放声悲嚎了起来。 声音之凄惨,令百米开外的行人,都觉得瘆得慌。 正文 409章:离京 寅时。 安宁客栈。 解川站在窗边身形佝偻,呆呆得看着悬空的弯月。 猛虎营营长邵开勋,独自坐在一旁,一边无趣的磕着瓜子,一边悄悄的打量着解川。 屋内的气氛,安静之余又显压抑。 此时,一阵脚步声响起。 汪建坤推门而进,直奔向了解川。 “大人,处理完了。” 说着,汪建坤便将手中的花名册,递了过来。 解川身形一震,颤颤巍巍的翻开花名册,而后眼泪便不受控的落下。 薄薄的一页纸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 每一个名字,多则四字少则两字。 简简单单一笔一划的背后,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解川亲自拉拢进镇抚司的。 如今,他们的名字都已被猩红的红叉覆盖。 这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解川沉默良久。 邵开勋劝慰道:“解大人,想开点吧,都是身不由己。” 解川长叹一口气,收起花名册道:“我这就进宫向殿下禀报,邵营长可要跟我一起进宫?” “这么晚了,都督应该已经歇下了吧?”邵开勋迟疑道。 “不会。”解川苦涩道:“恐怕殿下都要等的不耐烦了。” 对于李承乾,解川更加的了解。 邵开勋见他如此肯定,也不再多说什么,起身便跟着解川一起进了宫。 …… 东宫。 李承乾一夜未眠,独自坐在承恩殿内。 解川猜的不错,他的确是要等不及了。 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 在天亮之后,李世民便会启程前往灵州。 这代表着李承乾即将正式登上舞台。 以后的历史,将由他来书写。 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新开始,新气象。 过去的种种,已经不符合他现在的身份了。 所以,李承乾必须要和过去做一个切割。 这很重要,也很紧迫。 解川,可千万别在这种时候掉链子啊。 正在李承乾念叨的时候,一小黄门引着解川和邵开勋走了进来。 见解川眉宇之中布满哀愁和悲伤,李承乾的心立马稳了下来。 看来,事情还是比较顺遂的。 为了照顾解川的情绪,李承乾没有表露出轻松之色,反而一脸沉重道:“如何?” 解川俯身行礼道:“殿下放心,臣已清理干净。” 说着,解川几步上前,将花名册放在了书桌上。 李承乾翻了翻后,叹气道:“孤此举,是不是太过毒辣了?” 这话,解川不敢接。 见他不言语,李承乾起身行至解川身前,情真意切道:“别怪孤,孤也是身不由己。” “这位子不好坐,有时候,孤也是没办法。” 解川眼睛一红,连忙道:“殿下言重了,臣知晓殿下的难处。” 李承乾欣慰的拍了拍解川的肩膀:“回去好好歇两日,镇抚司的事,待万朝均到了之后再说。” “诺,臣告退。” 解川的背影略显孤寂。 李承乾摇摇头,转而问向邵开勋:“猛虎营可有伤亡?” “回殿下,轻伤六个重伤一个。” 李承乾看着解川离开的方向,目光深邃道:“抓紧休整,明日父皇离京之后,你们立即出发。” “务必要在銮驾到灵州之前,协助万朝均将事情办妥当。” “诺!” 邵开勋应声离去。 黎明将至。 漆黑的天空渐渐有了一丝鱼肚白。 待第一缕曙光从地平线跃出后,长安城内顿时钟声大作。 七声钟响,代表临时戒严。 所有人,不得擅自出坊。 一夜未睡的李承乾本来已有倦意,但随着钟声响起,他又变得精神奕奕。 今日的皇宫,十分嘈杂忙乱。 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神色匆匆慌里慌张。 了解内情的人,是知道他们在收拾搬运行李。 要换个不知内幕的,定会以为大唐是要亡了。 李承乾身着冕服,坐在步撵上,一行人抬着他,摇摇晃晃的往两仪殿走去。 …… 两仪殿内,李世民一身便服。 没有了龙袍的衬托,皇帝少了几丝华贵,多了几分和善。 李世民抱着襁褓之中的新城,坐在御座上,神色复杂的打量着两仪殿。 这个熟悉的宫殿,马上就要暂时换个主人了。 这御座,也要换个屁股来坐了。 李世民心中突然弥漫起了一股不舍。 他也不知道是舍不得这皇宫,还是舍不得这位置。 瞅着神情迷茫的李世民,站在右侧的李丽质,突然抽泣了起来。 原来,她的父皇,心里也有着脆弱。 李丽质的抽泣声让李世民立马回过了神。 见女儿哭的梨花带泪,李世民的心,立马疼了起来。 “丽质,怎么了?有事你跟父皇说便是,父皇给你做主。” “父皇…”李丽质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道:“父皇到了灵州,可一定要保重身体。” “孩儿不能侍奉在父皇身前,父皇恕孩儿不孝。” 这番话,感动的李世民也落起了泪。 他这一哭,一旁的李明达也紧跟着嚎叫了起来。 独自站在左侧的李治,本来一脸兴奋满脸笑意。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灵州了。 对于离开皇宫,离开长安,李治心中没有一丝哀伤。 但如今老爹老姐老妹三人痛哭流涕。 甚至啥都不懂的新城也大嚎了起来。 他若是不哭两下,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李治心中稍一酝酿,立马吧嗒吧嗒掉起了豌豆大的泪珠。 这父子几人,立马将气氛烘托到了顶点。 侯在下方的苏宁一看,得,这不哭是不行了。 身为首领太监,苏宁都哭了,那底下的人自然不敢不哭。 一时之间,两仪殿内内外外哭成一片。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李世民驾崩了呢。 至于吗? 不就是去灵州溜达溜达吗? 至于哭的这么伤心,哭的这么渗人吗?…… 这搞的李世民,像是被扫地出门了一样。 李承乾心中一片无奈。 “儿臣,拜见父皇。” 哭了半天,李世民的心里本来就不好受。 如今李承乾一身冕服,彰显华贵之余,又英气逼人。 而反观自己,不仅穿的普普通通毫无贵气。 最要命的是,他这肚子还肉乎乎圆滚滚的。 李世民不知道啥叫油腻,他只觉得自己现在很落魄,就好像是个乡下的糟老头子一般。 皇帝心里五味杂陈。 待李承乾坐下之后,李世民略带落寞道:“为父今日便要启程了,以后天下万民,可就全系于你一人了。” “记住,民为水君为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我李家能有今日,不容易,你以后行事,务必要敬小慎微。” “…………” 李世民吧啦吧啦的讲了一大推,虽然都是些没有营养的话,但李承乾却听得很认真。 他的态度,挑不出一丝毛病。 李世民说着说着,突然就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他想了半天,也没再想出个话茬来。 索性,干脆直接抱着新城走向了李承乾。 “以后丽质和兕子,还有新城,可就全托付给你了,可一定要照顾好她们。”李世民不放心道。 “父皇放心。”李承乾匆忙起身,认真的保证道:“儿臣一定悉心照料,定不叫她们受一点委屈。” 身为大兄,李承乾还是不错的。 李世民欣慰的点点头。 而后,便如交接某种权利般,庄重的将新城递给了李承乾。 襁褓之中的新城,可能是哭累了,此刻正在呼呼大睡。 看着可爱的幼妹,李承乾会心一笑。 场面瞬间温馨了起来。 这股亲情的味道,令李世民心情立马回暖。 “苏宁,传膳。” 见皇帝阴转晴,苏宁立马抹去眼泪,笑呵呵的应了一声。 这顿离别饭,非常的简单。 没有什么大鱼大肉,就是几个家常菜。 用完早膳后,李承乾便让李丽质先将李明达和新城带去了东宫。 到了真正分别的时候,众人情难自已,又是一番痛哭流涕。 甚至李承乾也鼻涕眼泪流了一大把,差点没把李世民感动的改了主意。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李承乾也不敢在耽误,连忙催着李世民就往太极宫走。 皇帝离京是大事。 况且李世民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所以今儿个,但凡是稍微有点资格的官员,全都来了。 太极宫的广场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李世民站在太极殿门口,居高临下的扫了一眼。 上次人聚的这么齐,还是他登基的时候呢。 想想那时候的风采,再看看如今… 李世民这心情,立马又低落了起来。 皇帝本就是个拧巴的人。 如今这情绪又反反复复的。 保不齐还真的会改主意。 为了以防万一,李承乾直接高声喝道:“噤声!” 响亮雄厚的声音,回荡于太极宫各个角落。 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一时之间,时间仿佛停止了流转,整片天地都安静了下来。 旌旗飘飘……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皇帝的身上。 被数千人注视着,李世民不仅不怵,反而还兴奋了起来。 李承乾瞅了一眼,连忙道:“行礼,跪!” 说着,他便率先跪了下来。 一阵淅索之声过后,众人齐声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的声音,响彻长安城。 李世民挥挥手,激动道:“众卿免礼。” 众人纷纷起身。 按照流程,接下来,李世民便要亲自宣读让李承乾监国的旨意。 但是,不知为何,到了这个时候,李世民突然就张不开这个嘴了。 等了几息,见还没动静,李承乾连忙瞥了眼李世民。 皇帝眉宇间充斥着犹豫之色。 李承乾暗道不妙。 都到这个时候了,李世民不会真的摆他一道吧。 李承乾心中慌乱了起来。 但他又什么都做不了。 总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逼李世民走吧? 要是那样干了,那他这太子也就当到头了。 李承乾心中急躁,眨眼间便满头大汗。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数十息过去了,皇帝还是沉默不言。 下方的许多官员,此刻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太子监国,皇帝退居灵州…… 这事虽然是李世民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主动提出来的。 但看如今这情况,李世民到底是不是自愿的,还不一定啊。 许多人偷偷打量起了李承乾。 那等眼神,让人十分的不爽。 谁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眼瞅着就要僵持下去的时候,魏征和王硅对视一眼,齐齐站出道:“陛下可有旨意?” 这话,有几丝逼迫的味道。 李世民捏紧拳头,十分不爽的瞪了两人一眼。 他本来只是稍有感慨,没多少反悔的心思。 但现在被这么一逼,李世民的小暴脾气立马就上来了。 他还没走呢,就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这等他走了,魏征和王硅眼里那还会有他这个皇帝。 李世民很是不爽。 此刻,心里想要反悔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但当用余光扫了眼李承乾后,李世民又如泄气的皮球一般,瞬间偃旗息鼓。 这些天来,不论是在灵州还是在长安,李承乾都在大肆清理自己的势力。 他此举,可谓是自断双臂。 这个时候李世民要是反悔了,那李承乾定然会被激怒。 他肯定会觉得这是故意被摆了一道。 到时,恐怕还真的会将李承乾逼到造反的路上。 唉… 李世民暗叹一口气,随即给了苏宁一个眼神。 苏宁连忙将圣旨递了过来。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定下心,开始宣读起了旨意。 长篇大幅的圣旨,晦涩难懂。 李承乾虽听的云里雾里,但终是彻底安了心。 这份圣旨,很长。 整整一炷香的时间。 等到读完之后,李世民的嗓子都已沙哑。 本来按照流程,在李承乾接旨之后,李世民还应该对群臣讲一番客套话的。 但现在,李承乾刚收下圣旨,李世民便径直走向了銮驾。 群臣匆忙下跪,目送皇帝,高呼道:“臣等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承乾连忙跟了上去。 待李世民上车后,他跪在马车旁,俯首高呼道:“儿臣恭送父皇。” 一进銮驾,李世民心里的气立马顺了许多。 他本来还想叫几个心腹过来最后嘱托几句的。 但李承乾这么一嗓子,搞的他不走也不行了。 李世民瞪了眼李承乾,而后没好气的下达了启程的命令。 咚… 随着大钟的响起,六匹宝马一声嘶鸣,而后便拉着庞大的车架,缓缓往宫外走去。 李世民趴在窗口,看着熟悉的皇宫,心里突然又顿生不舍。 今天离开易。 来日回来,又会是个什么光景呢? 或者说,他还会回来吗? 李世民的心,立马又乱了起来。 此刻,他真的想改主意了。 还没出宫,现在若是后悔,还来得及… 但后悔容易,这之后的事可就不好办了。 李世民又纠结了起来。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銮驾已经驶出了皇宫。 笔直的朱雀大道上。 除了两旁值守的士卒外,空无一人。 马路两边,有着许多新式的建筑。 看着这些建筑,李世民苦涩一笑,立马打消了心中的各种念头。 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哀一会愁… 李世民给人一种不太正常的感觉。 韦贵妃担忧的看了眼他,小声道:“陛下,没事吧?” “没事。”李世民摇了摇头,随手拉上窗,眨眼间便呼呼大睡了起来。 在车上睡觉,很舒服。 特别是一夜未眠,李世民这觉睡得很是香甜。 要不是到了西城门,韦贵妃都不舍得叫醒他。 一身孝服的秦怀玉,已经在城门口恭候多时了。 安置好秦琼的灵棺之后,李世民便强拉硬拽的将秦怀玉拉上了銮驾。 对于秦怀玉,李世民显得非常的热情。 虽然皇帝绝口不提灵州之事。 但秦怀玉又不傻,那不明白李世民的心思。 李世民以姐夫的身份,跟秦怀玉闲扯了一通。 原以为已经令秦怀玉降低了警惕。 结果没曾想,一番旁敲侧击, 除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之后,什么有价值的情报都没得到。 秦怀玉嘴很严。 这让李世民很是失望。 不过他也不气馁,天气凉日子长,到了灵州之后,他有的是办法。 好歹也大风大浪里闯了一辈子了。 李世民就不信,他还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灵州军。 …… 在李世民琢磨灵州军的时候,他的爱子李泰,也到了灵州城。 虽然李泰现在只是一个平民,但李世民终究还是把他当儿子的。 论公情,李泰现在都没面见太子妃的资格。 但论私情的话,姜熙月身为大嫂,她又不得不出面接待。 这是他们叔嫂二人第一次见面。 虽然李渊之事明面上的说法是武则天所做。 但背地里怎么回事,姜熙月心里明白的很。 能干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原以为李泰定然是一副阴狠毒辣之像。 结果没曾想,这位小叔子却是一副憨厚老实之貌。 就这人畜无害的样子,要不是知晓实情,姜熙月恐怕也不会相信他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这还真的应了李承乾经常说的那句话。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对于李泰,姜熙月没好感。 勉强耐着性子招待一番后,便将他打发去了准备好的宅院。 对于李泰,李承乾特地吩咐过。 一定要派人看好他,万万不能让他出事。 姜熙月对此很上心。 在李泰落脚的宅院,布置了整整一个营的士卒。 结果没曾想,还没等到到地方,李泰便出了事。 正文 410章:李泰之死 “娘娘,不好了,出事了!” 朴二郎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 瞅他满脸大汗的样子,姜熙月心生不妙,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娘娘,蜀王……不不不…是…是…” 慌乱之下,朴二郎的舌头打起了结,姜熙月大急道:“是什么,快说!” 不催还好,她这一催,朴二郎彻底结巴了起来。 “是…是……” 越说,这舌头越转不过来。 朴二郎连忙手舞足蹈的瞎比划了起来。 他的动作,颇为滑稽。 看起来,就像是猴戏一般。 姜熙月看的一头雾水。 关键时刻,还是见多识广的刘女官站了出来。 只见她气沉丹田,鼓足劲抡起手,啪啪两巴掌下去,朴二郎的脸颊瞬间变得红肿。 脸虽然被打肿了,但同时舌头也被打开了。 朴二郎捂着脸,急忙道:“娘娘,李泰被行刺了。” 什么? 姜熙月失声道。 李承乾前不久特意来信,信中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看好李泰。 在李世民未到灵州之前,李泰决然不能出事。 如今可倒好。 李泰前脚到,后脚便出了事。 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让她怎么跟李承乾交代啊。 姜熙月急红了眼:“人怎么样,在那被刺的?可抓到了凶手?” “就在府门外。” 朴二郎指了指门口。 一听是在家门口出的事,姜熙月那还坐的住,连忙跑了出去。 此刻,都督府外已聚集了许多围观的百姓。 他们伸长脖子瞪大眼睛,想要看看倒在都督府门口的,到底是何人。 这些吃瓜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 乐宝晋一边厉声呵斥,一边催着士卒抓紧驱离他们。 灵州如今本就乱糟糟的。 李泰今日若真有个三长两短。 这怕是要更乱了。 多事之秋,万事不顺啊! 乐宝晋心中烦躁不已,见有几人不知好歹,竟还伸着脖子看好戏。 当即便怒上心头,二话不说拔出刀便冲着他们走了过去。 这几个刁民吃硬不吃软。 见乐宝晋提着刀一脸凶狠之色,还未等他靠近,这几人便立马撒丫子跑路。 本想出个气,没曾想出气筒还跑了。 乐宝晋不甘心的看向了其他人。 凌厉的眼神让周遭的吃瓜群众立马明白。 这位爷,是个狠角色。 吃瓜虽好,小命要紧。 待姜熙月出来的时候,都督府五十步之内已空无一人。 李泰仰面躺在门口,一只脚还搭在门槛上。 肥硕的身体,时不时的抽搐一下。 一柄利刃,突兀的插在他圆滚滚的肚子上。 距离利刃一寸处,还有一道伤口。 虽然房遗爱用纱布按住了伤口,但滚烫的血液,依旧顺着这处缺口,争先恐后的从体内涌出。 地面眨眼间便汇聚了一大摊血液。 粘稠的血水,顺着石阶旁用来排水的雨槽,汇聚成了一条小溪。 姜熙月看的眼皮一跳,连忙吼道:“快去叫大夫。” 说曹操,曹操到。 刚刚赶到的张子风一看李泰这情况,便果断的摇了摇头。 “娘娘,已经无力回天了。” 作为孙思邈的高徒,张子风在被李承乾留在灵州之后,便开始行医治病。 虽然时日尚浅,但在灵州,张子风已有神医之名。 他的医术,肯定是没得说的。 张子风说无力回天,哪便是真的无力回天了。 姜熙月踉跄后退一步,刘女官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谁……是谁干的?”姜熙月颤声问道。 “娘娘,是…”房遗爱稍一犹豫,而后咬牙道:“是万春公主。” 姜熙月懵了。 以往性子柔软的万春,怎么突然有这么大的胆子了。 李泰可是李世民的嫡子啊。 哪怕他犯了十恶不赦之罪,李世民最终都没舍得杀他。 万春竟然敢杀他。 姜熙月不敢信的看向了房遗爱。 若不是亲眼所见,房遗爱也不敢信万春有胆杀人。 刚刚,房遗爱带着李泰刚出大门,万春便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她是李泰的姑姑,再加上当时万春面色平淡毫无异样。 所以,当她提出要和李泰私下说点话时,房遗爱也没多想。 他们姑侄之间说了什么,房遗爱不知道。 反正只听万春突然大吼一声,而后便从腰间掏出匕首捅向了李泰。 等到房遗爱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泰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要不是房遗爱拉着,估计万春定会将李泰剁成肉馅。 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能有这么大的恨意。 看来,万春是知晓李渊驾崩真相了。 可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姜熙月想不明白。 就在她琢磨的时候,房遗爱小声问道:“娘娘,臣暂时将万春公主关在了侍卫处,不知该如何处置?” 怎么处置万春? 一想这个问题,姜熙月就头痛不已。 将她放回去?不合适,毕竟是杀了人。 送去官府?也不合适,万春毕竟是公主。 留在都督府的话,那就更不合适了。 不论出于何意留下万春。 外人难免会觉得她有包庇之意。 其他人这么想无所谓,但要是李世民也这么想,那恐怕会给李承乾带来麻烦。 这位皇姑,现在就是个炸弹。 留着也不是,扔掉也不是。 姜熙月觉得很是棘手。 这个时候,李承乾要是在多好。 以往不论大事小情,他都能轻易摆平。 如今这么大的事,姜熙月真是不知该如何处理。 瞅着太子妃一脸愁容,乐宝晋想了想,建议道:“娘娘,要不先将刘枕叫回来,说不定他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想到李承乾曾经夸刘枕足智多谋,姜熙月便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乐宝晋连忙赶往府衙去寻刘枕。 地上的血液已经开始渐渐凝固。 李泰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但嘴角却轻微上扬。 虽然很是诡异。 但看起来,他的确是在笑。 仔细观察的话,眉眼之中甚至还有着一丝释怀之色。 被人捅了两刀,还能死的这么安详。 这皇家的人,果真都不简单啊。 姜熙月叹口气,令房遗爱先将李泰抬了进去。 而后,她便连忙去看望万春。 这位皇姑可真了不得。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直接把天都给捅了个窟窿出来。 这次,哪怕就是李渊死而复生,估计也很难护住她了。 正文 411章:该不该死 侍卫处,公房。 万春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上。 淡黄色的襦裙遍布血渍。 纤细白嫩的玉手,此刻成了刺眼的红色。 看着满手鲜血,万春顿感恶心,趴在地上干呕了起来。 姜熙月进来后,连忙扶起了她。 万春已有四月身孕,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姜熙月心痛道:“皇姑,不值啊……” “他……他……”万春猛的抓住姜熙月,害怕道:“他死了吗?” 唉… 一声长叹后,姜熙月点了点头。 万春如触电般松开姜熙月,后退数步。 “我没想杀他…我真没想杀他。” “我…我就是想知道父皇驾崩的真相。” “他怎么……怎么就死了呢?” 万春泪如雨下。 看的姜熙月这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姜熙月心乱如麻。 ……… 灵州府衙。 政务监公房内。 刘枕悠哉悠哉的喝着茶。 一旁的高圣智和周方显得心不在焉。 刘枕回来,是有任务的。 这些年来,不论是灵州府衙还是军机部,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隐晦的事情。 这些事情,见不得光。 若是能在李世民到之前,将所有秘密掩盖,将所有马脚处理干净。 那不论是对李承乾,还是对府衙以及军机部众人来说,都算是一件好事。 但是嘛,俗话说得好,人心难测。 当一件事情对大部分人都有益的时候,那破坏这件事情,便能给一小撮人带来更大的利益。 李承乾的秘密,李世民一定好奇。 若是没人看着,保不齐就有人暗自留下点证据啥的。 等到皇帝到了之后,往上一递,以此来博个更大的前程。 防人之心不可无。 所以,刘枕便被派来监察军机部以及府衙众人。 军机部还好。 郭家宏是个聪明的人。 有他看着,底下的人不敢起其他心思。 军机部的各项扫尾工作都已接近尾声。 该灭口的灭了,该销毁的销毁了,该解散的也解散了…… 现在的军机部,非常干净。 而反观灵州府衙,可就不太顺利了。 文人自古花花肠子多。 刘枕还真的就揪出了那么几个二五仔。 其中一位,在灵州还算是个大人物。 此人,就是政务副监:胡启铆 这位胡大人是个人物,竟然暗中收集了李承乾一大箱的黑料。 要不是刘枕心细如发,恐怕还抓不出这个鼹鼠。 一旦等李世民到了,那估计李承乾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这样的二五仔,按刘枕的意思,直接干脆了断的杀了便是。 但是,周方和高圣智却死活不同意。 三人因此产生了极大的分歧,僵持了一早晨,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么下去不是个事。 如今府衙上下本就人心惶惶,昨日把胡启铆下狱之后,今日立马出现了许多流言蜚语。 不管是好是坏,都要尽早给个交代,若不然,这人心怕是就更乱了。 高圣智与周方对视一眼,而后对着刘枕道:“胡启铆毕竟是都督亲自提拔起来的,依我看,还是速速往长安去一封信,一切交由都督决断为宜。” “不错,此举妥当,他毕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是生是死,非是我等能决断的。”周方开口附和道。 见这两人唱起了双簧,刘枕放下茶杯,起身道:“两位大人,为臣下者,当君上分忧。” “将此事交由殿下,岂不是让殿下为难?” “如今殿下已正式监国,朝中上上下下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殿下的身上。” “你让殿下是杀,还是不杀?” 刘枕的质问,气势十足。 周方和高圣智张了张嘴,竟一时之间不敢回话。 扫了两人一眼,刘枕又坐了回去,可能是说渴了,举起茶杯便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刘枕又态度和软道:“两位大人都是殿下亲信之人,应当明白,若是不杀此人,那等陛下到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这……” 周方有点意动。 高圣智一看,连忙道:“可若是就这么杀了?那底下的人定然更加惊恐,万一有人破罐子破摔,怕是会失控啊。” 这话听起来也颇有道理。 周方颔首道:“高大人说得有理,现在本就人心惶惶的,胡启铆在本土系中颇有声望,杀了他,后果不可预料啊。” 高圣智也是这个顾虑。 眨眼间,这两人又统一了思想。 刘枕颇为无奈。 他们的顾虑,也算有道理。 但若仅仅因为忌惮他的声望,而就放胡启铆一马,这无异于是因噎废食。 这等行为,很愚蠢。 见这两人打定主意不松口,刘枕逼不得已,只得假传一次圣旨了。 “两位大人,殿下如今虽远在长安,但陛下暂时还未剥夺殿下灵州都督之职。” “这灵州,仍旧还是殿下的灵州,他的话,你二人,是听还是不听?” “都督之令,我二人自然听从。”周方和高圣智毫不犹豫道。 “好。”刘枕大喝一声,放下茶杯站起道:“既然如此,那来时,殿下说过。” “若是有人心怀不轨,则由我全权处置。” “这胡启铆必须死,你二人可还有所说?” 刘枕气势十足,一副不容置疑之色。 周方被他威势所摄,一时竟还真不敢再说什么。 见周方低下了头,刘枕立马看向了高圣智。 当初高圣智都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破口大骂李世民,他的胆色,自然是不弱的。 刘枕三言两语就想唬住他,着实小看人了。 高圣智毫不退缩的跟刘枕对视道:“杀了他容易,可若是因此出了什么乱子,你能负责吗?” 转眼间,刘枕便被将了一军。 要真出了事,刘枕肯定是负不起责任的,他也不敢负这责。 高圣智一句话,堵的刘枕哑口无言。 两人互相注视着对方,眼神里的火药味越来越浓烈。 周方一看,连忙起身将刘枕按回座位,打圆场道:“都是出于公心,都是为了殿下好,就事论事便是,何须动怒呢。” “依我看,要不这样如何,我和高大人再去探探胡启铆的口风,他若是能迷途知返交出所有东西,那便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反正只要把东西交出来了,那他便不足为虑,毕竟不管怎么着,口说无凭,陛下也不会轻信他。” 刘枕冷笑一声,逼问道:“若是他死不承认,什么都不交呢?” “这……”周方看了眼高圣智后,说道:“自作孽,不可活,若是死不悔改,那便依刘秘书所言。”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刘枕和周方达成了共识,两人转而看向了高圣智。 先礼后兵,周方此法有理有据。 这时候若是再反对,怕是会让人以为他和胡启铆之间有什么。 高圣智叹了口气,只得点了点头。 正文 412章:刘枕之计 “好,那刘某便在此恭候佳音。” 瞅着刘枕似笑非笑,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高圣智便气不打一处来。 “那刘秘书便安心等着吧。” 冷哼一声,高圣智拉着周方便走。 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刘枕淡淡一笑。 “刘枕,刘枕……” 刚刚坐下,便听外面有人大声呼喝着自己的名字。 这府衙之内,认识自己的可没几个。 刘枕不解,起身刚至门口,乐宝晋便满头大汗的闯了进来。 虽然交情不算多深厚,但这些日子下来,刘枕对乐宝晋也了解了个七八分。 能让他这么着急,那定然是出大事了。 未等乐宝晋开口,刘枕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乐宝晋贪婪的看了眼桌上的茶壶,费劲吧啦的咽口吐沫,润润嗓子道:“出大事了……” 一听李泰死了,刘枕二话不说,拉着乐宝晋便往回跑。 二人一路纵马而行,惹得百姓骂声震天。 待这二人回到都督府之时,姜熙月已经将万春转接到了后院。 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被刺激到了。 万春的情绪现在极其不稳定。 除了姜熙月之外,任何人都不能近她身。 一旦靠近,这位公主殿下就如炸了毛的猫一般,又是浑身打颤又是大声哭闹的,俨然就跟疯了一样。 刘枕一看这情况,当即也是觉得棘手不已。 本就是多事之秋,如今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雪上加霜啊! 刘枕在屋外急得来回转圈,心里快速琢磨着此事可能引发的各种后果。 姜熙月看到他后,本想出来一起商议应对之策,但没曾想刚转过身,还未等迈出腿,万春便一把拽住了她。 这位皇姑一脸害怕惶恐不安之色。 姜熙月看的心里一酸,只好先耐着性子安抚她。 这一安抚,便安抚了整整一个时辰。 待万春睡着后,姜熙月才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 “参见娘娘。” 虽心急,但礼数不可乱,待刘枕行完礼后,姜熙月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可想出什么法子了?” “此事…”刘枕为难的摇了摇头。 姜熙月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刘枕擦了擦脑门的汗,扫了眼屋内,轻声道:“娘娘,当务之急,还是应先立马将此事告知殿下。” “本宫已给长安去信了。”姜熙月面色疲倦道。 “娘娘,有些话信里怕是不便言之,最好,还是派一信得过之人速速赶往长安。” 嗯? 这话听起来另有玄机。 姜熙月不解的看向了刘枕。 虽是在都督府内,但刘枕仍旧异常小心,左右看了看,见无生面孔后,才小声道: “娘娘,李泰此次犯下如此大罪,陛下都不舍得杀他,由此可见,在陛下心中对他有多看重。” “如今李泰前脚刚到,后脚便死在了都督府门口,陛下绝然不会善罢甘休。” “听闻万春公主与执失将军十分恩爱。” “对灵州军,陛下一直十分忌惮,如今李泰这一死,可谓是天赐良机,陛下决然不会放过这等机会。” “而一旦灵州军出了问题,以后殿下在长安,怕是说话都要轻上三分了。” “这也就罢了,微臣最担心的,是怕陛下会多想啊。” 多想? 姜熙月不解道:“多想什么?” “娘娘,殿下视执失将军为左膀右臂。” “执失将军对殿下也是赤胆忠心。” “以陛下的性子,怕是对殿下多加怀疑。” 嘶… 姜熙月倒吸一口冷气。 刘枕这话还真有道理。 依皇帝的性子,怕是真的会怀疑到李承乾的身上。 现在灵州外面还有朝廷十万大军呢。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可还真是不好说。 姜熙月的心突然慌乱了起来。 刘枕接着道:“娘娘,现在当务之急还是速速派人前往长安。” “殿下若是有什么吩咐,咱们也好及早准备。”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刘枕的语气明显加重了几分。 姜熙月虽然不算聪明人,但她也不傻。 一听刘枕这话,再看他眼中时不时闪过的毒辣之色。 姜熙月心中瞬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你……你……你的意思是……”姜熙月结结巴巴的指着刘枕,竟都没勇气说出最后的那句话。 一看太子妃瞠目结舌的样子,刘枕就知道她懂得了自己的意思。 “娘娘。”刘枕压低嗓门,声音粗重道:“先下手为强,若是等刀架到了脖子上,一切为时晚矣。” “如今殿下已有监国之名,若是能将陛下困在灵州,那殿下便可真正有监国之实!” 姜熙月的心跳的很快。 挟天子以号天下…… 李承乾如今有名有份,刘枕这计划,倒还真有几分操作性。 但这么做,形同谋反。 一旦稍有差池,那可便再无回转之地。 这事太大了,除了李承乾,谁都没资格拿主意。 姜熙月心中一番权衡,而后便唤来了朴二郎。 听完太子妃的吩咐,朴二郎的心都好似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刘枕这小子,年纪不大,这胆子可真是大的没边了… 朴二郎咽了咽唾沫,颤声道:“奴婢现在便赶往长安。” 姜熙月见他这般模样,不放心道:“事关重大,一定不能出岔子。” “娘娘放心,不见到殿下,奴婢这嘴便不张开。” 朴二郎一脸决然的离去,仿佛是要去赴死的勇士一般。 姜熙月长叹一口气,问道:“皇姑动手时,有不少百姓目睹,陛下会不会提前得到信?” 刘枕想都未想,直接回道:“陛下在城中定有不少眼线,想瞒,肯定是瞒不住的。” “那如何是好?” 见姜熙月眉头紧蹙,刘枕宽慰道:“娘娘放心,这事虽瞒不住,但却可换个说法。” “为人父母的,谁都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哪怕陛下得到了信,但只要放出风去,说李泰并未死,只是身受重伤,那皇帝定然不会轻信探子之言。” “陛下爱子心切,决然会先行赶至灵州,到时……” 话音戛然而止,刘枕并未再说下去。 但他话中的意思,姜熙月已是心知肚明。 她现在,总算明白李承乾为什么说刘枕智谋多妖了。 这人,还真是聪明。 聪明的都令人害怕。 正文 413章:胡启铖 胡府。 书房内。 红木书桌上,菜肴饭食摆了满满当当一大桌。 其中,不乏燕窝海鲜这样的珍馐美味。 灵州地处西北内陆,想要吃到海鲜,这可不是一件易事。 面对如此美味佳肴,胡启铖却没有一丝兴趣,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见父亲整整一日未食,胡家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坐不住的胡家仁再次劝解道:“父亲,少吃一点吧,不管怎么样,身体最重要。” 儿子的话中,浓浓的关怀之意,胡启铖听的心中一暖,随即叹气道:“撤下去吧,为父没有胃口。” “爹……”胡家仁急了眼。 “撤下去吧,我不饿。”胡启铖疲惫的摆摆手。 见无法说动他,胡家仁懊恼的跺跺脚,随即无奈的令人将饭食都撤了下去。 书桌眨眼间被搬之一空。 闻着空气中残存着的几丝香味,胡启铖这肚子便不受控的响了起来。 刚刚说完不饿,转眼间这肚子便叫了起来。 胡启铖自觉在儿子面前有点挂不住脸,于是道:“你也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胡家仁摇摇头。 待他走后,胡启铖这肚子便如连环炮一般,咕噜咕噜响个不停, 书房内只有自己一人,这肚子叫不叫的,也无所谓了。 胡启铖不再理会发瘪的肚子,转而认真思考起了如今的处境。 当初推行新政的时候,胡启铖自觉不得李承乾信任,所以便一门心思想着回家颐养天年。 结果没曾想,他竟鲤鱼跳龙门,一举成为了政务副监。 这个位置,在灵州算是实打实的大人物了。 从上任那天起,每天来胡府拜访之人,能排出一里地去。 胡启铖本已看破红尘,但慢慢地,随着每天吹捧他的人越来越多,早已熄灭的权欲心,竟悄然间开始复燃。 不知不觉间,胡启铖便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随之而来的,便是愈发膨胀的政治野心。 一个政务副监,已经满足不了胡启铖了。 他要入阁。 他要成为打个喷嚏都能让天下震一震的阁老。 他,也要在史书之中有一席之地。 想要实现这些宏图大愿,非常的有难度。 但只要一门心思跟着李承乾,那总是还有点希望的。 以前的胡启铖之所以尽职尽责毫无二心,正是因为心中的这一丝冀望。 有希望,才会有奔头。 但现在,这小小的希望,被李承乾亲手毁了。 身为灵州都督,治下百万子民,竟然说丢下就丢下,干脆了当的跑去了长安。 无情无义,此乃罪一。 其二。 这些年来,灵州各级官员都是一门心思跟着李承乾。 只知太子谕,不知天子令。 这在灵州可不是一句空话。 大家一门心思跟着你混,最后可倒好,你有了更好的前程,就将他们抛到了脑后。 这是赤裸裸的背叛。 如此不仁不义,此乃罪二。 李承乾不仁在先,那就休怪他不讲道义了。 不论是为了前程,还是为了身家性命,胡启铖都得为自己留一手。 这些年来,得罪朝廷,得罪皇帝的事情,他可没少干。 李承乾如今拍拍屁股跑了,这皇帝老儿眨眼间可就要来了。 若是不给备点见面礼,一旦李世民追究起这些年灵州的所作所为,那到时可没好果子吃。 胡启铖可不想当这个替死鬼。 所以,他暗中收集了一箩筐李承乾的黑料。 其中,不乏一些可以证明李承乾有谋反心思的东西。 只要把这些东西交上去,不论最后结果是什么,李世民都决然不会再动他。 这,就是护身符。 说不定到时候还能使李承乾吃一番苦头。 胡启铖阴冷一笑,心中一阵畅快。 随着心里通透了许多,这肚子立马又叫了起来。 摸着干瘪的肚子,一股饥饿感涌上心头。 该吃还得吃啊。 养好身体,养足精神,且看那李承乾到时如何倒霉! “来人,上……” 胡启铖正准备叫人将饭菜端上来,但未等说完,胡家仁便推门而进。 他的身后,还跟着高圣智和周方。 看到两位同僚,胡启铖瞬间便没了吃饭的心思。 虽然很不想看到这两人,但毕竟还没到撕破脸皮的时候,胡启铖依旧和往常一样,连忙起身,亲善道: “周大人和高大人怎么突然来了?可是衙门出了什么事?” 瞅着他一脸笑呵呵,丝毫没有什么异样,周方和高圣智对视一眼,心里各自摇了摇头。 见这两人面色沉凝,胡启铖这心里立马虚了起来。 难不成,他们是收到了什么风声? 也不知该算直觉灵敏,还是该说做贼心虚。 胡启铖精神一绷,面色渐渐难看了起来。 三人就这么站着,气氛非常的诡异。 胡家仁紧张的看向了胡启铖。 有些事情,不知者无罪…… 胡启铖不想将家人牵扯起来,给了一个眼神后,便将胡家仁先赶了出去。 待屋中无他人后,高圣智立马恼怒的看向了胡启铖。 一个眼神,胡启铖便知道事情已经败露。 既然如此,他也懒得再伪装。 胡启铖安然坐下,吹了吹茶水,淡淡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心中的疑惑,注定得不到答案。 不论是周方还是高圣智,都没有回答他。 二人的沉默,令胡启铖嗤鼻一笑。 “两位,既然来了就坐吧,容我吃口饭,李承乾不会急的连个上路饭都不让我吃吧。”胡启铖嘲讽一笑。 他以为周方和高圣智是奉命来杀他的,所以此刻毫无顾忌。 一听胡启铖竟敢直呼李承乾大名,高圣智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火气,怒问道:“你好大的胆子,你为何如此做,你对得起都督吗?” “那李承乾对得起我吗?” 胡启铖直接炸了毛,愤怒的和高圣智对视着。 “都督有何对不住你?你能有今日,全蒙都督恩赐。” 听完高圣智此话,胡启铖鄙夷一笑道:“是,李承乾对我是有知遇之恩。” “但这些年来,我尽职尽责,脏活累活苦活,不论什么事,只要他吩咐的,我都办的妥妥当当。” “高圣智,你拍着良心说,我这算对得起他了吧?” “如今他不仁在先,我想要自保,给自己留个退路,有何错?” 胡启铖越说越大声,最后一句话,更是用吼的方式喊了出来。 高圣智眉头一皱,心中已不抱什么说服他的希望。 正文 414章:胡府 如此冥顽不灵,多说无益…… 高圣智摇摇头,不愿再多费口舌。 周方见此,却还不死心道:“都督虽去了长安,但定然还是心系灵州的。” “决然不会对我等不管不顾,你……” 哈哈哈哈… 周方话还没说完,胡启铖就跟疯了般的大笑了起来,眼中尽是嘲讽之色。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胡启铖怒目而视道:“你周方,乃是开国老臣,从龙元老。” “你高圣智,深的李承乾器重,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重臣。” “你们二人就算去不了长安,皇帝也决然不会轻动你们。” “可我呢?” 胡启铖愤然起身,指着二人鼻子道:“当初推行新政,搞的灵州本土官员人心惶惶,李承乾提拔我,不就是为了安抚他们吗?” “我一不得器重,二无显赫家世,对李承乾来说,我是可有可无的弃子。” “我若不投向皇帝,那一家老小几十口人,安有活路?” 胡启铖的质问,令周方和高圣智沉默不言。 他们说不说话,也无所谓了。 反正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 在临死之前,能将压在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胡启铖倍感痛快。 “行了,既然都说开了,那动手吧。”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我家眷跟此事毫无牵连,看在这些年来我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给他们一条活路可好?”胡启铖祈求道。 共事多年,说毫无交情,那也不可能。 周方高圣智对视一眼,沉默的点了点头。 胡启铖神情一松,躬身行礼道:“多谢两位了。” 唉… 高圣智心头一软,正想再劝劝的时候,屋外突然噪声大作。 …… “胡府之人,不能逃脱一个,将所有人都抓起来,胆敢反抗者,杀。”乐宝晋扯着嗓子,大声吼道。 军令如山,近卫团士卒立马四散而开。 眨眼间,胡府便鸡犬不宁。 刘枕站在乐宝晋一旁,冷冷的看着胡家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被抓到前院。 以往在灵州城横着走的胡家人,此刻皆是一脸害怕惶恐之色。 俗话说,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看如今这些士卒凶神恶煞的样子,胡启铖怕是犯了大事了。 胡家仁吓得腿都要软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自从胡启铖升任政务监之后,欺男霸女作威作福的事他没少干。 这些年来得罪的人海了去了。 他爹要是一完蛋,以后得日子怎么过呀。 胡家仁胆怯的看了眼刘枕,好巧不巧,刘枕这时也突然看向了他。 两人这么一对视,刘枕立马令人将他拉了出来。 胡家仁不认识刘枕,但这位胡家大少爷,刘枕可是早有耳闻。 此刻见他吓得连头都不敢抬,当即友善一笑,如邻家大哥哥般亲切道:“不用怕,你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立马走人。” 一听能送走这些煞星,胡家仁连忙抬起头道:“大人想问什么?” 刘枕还是第一次被人称呼大人,当即笑得更加灿烂道:“你爹藏了一些不该藏的东西,你可知晓放在哪里了?” 不该藏的东西… 胡家仁稍显迷茫,一时没想明白啥东西是不该藏的。 难不成,是他爹这些年来收钱的事事发了? 今儿这些人是来找赃款的? 胡家仁越琢磨越觉有理。 要是别的东西,那给就给了。 但扯到钱,胡家仁就有点不愿意了。 “大……大人,这不该藏的东西,是什么,在下不明白,还望大人明言。” 胡家仁眼神单纯,但刘枕还是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狡黠之色。 这小子,不老实。 刘枕面色瞬间变得阴冷,猛的抽出乐宝晋的刀,转眼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长这么大,胡家仁哪经历过这。 钢刀寒意刺骨,再加上刘枕那毒蛇般的眼神,一股尿意立马袭来。 胡家仁满头大汗抖如糠筛。 刘枕见此,正准备举刀吓唬他一番时,胡家铖及时赶到:“住手!” 一看正主来了,刘枕也没兴趣再搭理胡家仁。 脖子上的刀刚刚挪开,胡家仁便一屁股瘫坐在地。 刘枕看也不看他,直接对着胡启铖道:“胡大人,把东西交出来吧。” 胡启铖并不认识刘枕,但见他能跟乐宝晋并肩而立,想必也是李承乾身边的人。 原以为此事是高圣智和周方负责,没想到李承乾却另派他人。 既然这事和他们无关,那他们跑来作甚? 胡启铖不解的扫了眼正死死盯着刘枕的二人,而后将之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如何?只要你能放过他们,我便交出所有东西,要杀要剐,任你处置。” 胡启铖指了指蜷缩在一起的家眷,刘枕没有犹豫,直接道:“好!” 刘枕如此爽快,胡启铖也不含糊,当即便将密室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半米高的木箱里,盛放着一堆堆本该销毁的资料文件。 刘枕随意翻了翻,也不敢多看,令人抬出去后,又不放心道:“就这些?” “哼,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欺瞒的。”胡启铖不屑道。 刘枕淡淡一笑,随即令人又将他押到了前院。 箱子里的资料都是绝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刘枕当着众人的面,一把火便烧了个一干二净。 火星四射… 刘枕安了心。 就在此时,近卫团众人纷纷拔刀搭弓。 刀光剑影,杀意甚浓。 胡启铖面色一变,立马道:“你什么意思?” 刘枕轻叹一口气,一脸愧疚道:“胡大人,对不住了,在下要食言了。”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胡启铖眼皮一跳,不死心道:“你想做什么?” 刘枕摇摇头,不愿再多说什么。 乐宝晋见此,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刀。 刀落人亡,亘古不变的道理。 “住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放过他们…” 胡启铖一边大吼,一边挣扎,他想要抓住刘枕,但两个士卒却死死拽着他,令他动弹不得, 绝望之际,高圣智大吼道:“住手!” 高圣智的话,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乐宝晋暂时收起刀,看向了刘枕。 高圣智推开身前的几个士卒,行至刘枕身前,一把薅住他的衣领,愤怒道:“你好大的胆子。” 正文 415章:胡府 俗话说,自作孽不可活。 胡启铖冥顽不灵,杀他,没问题。 但祸不及妻儿。 因为这么点事,就灭人家满门,这属实说不过去。 以高圣智对李承乾的了解,这事,决然是刘枕自己的主意。 不管如何,胡启铖也是灵州政务副监。 而刘枕,说破大天只是一个秘书吏。 若今日仅凭他一言,便灭了胡家的门,那灵州府衙脸面何存? 以后他刘枕,是不是还要骑在自己脑袋上拉屎撒尿? 一个小小的秘书吏,还没有这资格! 高圣智一副吃人像。 一向爱当个透明人的周方,此刻也是愤怒异常。 最近这几年,因为各种原因,周方虽渐渐成了个吉祥物,但终究还是灵州政务监。 名义上,他在灵州,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刘枕一声招呼不打,就要灭胡家的门。 这也太看不起他了吧? 两人此刻非常的生气。 他们怎么想的,刘枕心知肚明。 这一次,怕是将这二人得罪死了。 “两位大人,刘某这么做,也是实属无奈。” 刘枕轻叹一口气,低声道:“就在刚刚,万春公主在都督府外,亲手杀了李泰……” “什么?”周方失声道。 高圣智的眼睛也瞪得如铜铃。 李泰竟然死了… 动手的还是万春… 这事可大条了… 稍有不慎,怕是都要给李泰陪葬啊。 瞅着二人惊慌懵逼的样子,刘枕又将刚刚说给姜熙月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两人,可比姜熙月聪明多了。 刘枕刚刚透露出一丝图谋不轨的意思,他们二人立马就明了了刘枕想要做什么。 政变! 竟然敢有这种心思。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敢想敢干啊。 小小年纪,如此胆大包天… 了不得……了不得啊…… 周方和高圣智面面相觑,一时间,两人竟生出种廉颇老矣的感觉。 见这二人不吱声,刘枕自顾自道:“若要立于不败之地,那定要做足万全准备。” “太子妃娘娘已派人前往长安面见殿下,若殿下准了此事,到时,两位大人可愿遵命?” 咕嘟… 周方和高圣智同时咽了咽口水。 这个问题他们两个以前也想过。 跟李承乾在灵州混了这么久,早已经下不了船了。 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不论李承乾做什么,他们都得硬着头皮跟着。 走到现在,他们早已没了选择的资本。 周方和高圣智同时表态道:“我等跟随殿下日久,自然唯殿下马首是瞻。” 刘枕一笑,随后正色道:“此事凶险万分,只有同心协力,方可有一线曙光。” “灵州如今人心浮动,若是不施以雷霆手段重聚人心,到时如何成事?” 高圣智懂了刘枕的意思。 杀鸡儆猴! 胡启铖在灵州也算有几分影响力,拿他开刀,能产生极大的震慑效果。 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但凡事有利就有弊。 杀胡启铖一人,还能勉强妥善善后。 可若是毫无理由直接灭门,怕是有不少人都要害怕的睡不着觉了。 到时一旦处理不好,恐怕朝夕之间便人心尽失。 到了那个时候,别说重聚人心了,灵州能不变成一团散沙,都是老天爷保佑了。 高圣智倍感为难。 周方同样如此。 他们二人,可没有刘枕这样的胆子。 两人瞻前顾后默不作声。 他们能沉得住气,刘枕可没这耐性:“事已至此,两位大人给句话吧。” “此事……”周方吞吞吐吐道:“要不再等等,看看殿下如何说?” 畏事如虎毫无胆量。 身为政务监,竟如此怕担责任。 无能鼠辈,也有脸忝居高位。 刘枕斜视一眼,神色满是轻视道:“李泰被杀时,目睹百姓不在少数。” “这事想瞒是瞒不住的,待陛下得到信,不出十二个时辰,便能赶至灵州。” “一旦等陛下进城,咱们再想做什么,可就不像现在这般容易了。” 一听这话,周方脸上的纠结之色更浓。 “可胡家不是小门小户,没个说得过去的由头就将人这么杀了,对内对外都不好交代啊。” 优柔寡断。 干大事,哪有不担风险的。 高风险才有高回报。 亏周方还是从太原就跟着李世民一路杀出来的,竟然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刘枕心中对周方更加鄙夷,语气稍显不耐道:“欲行大事,那就要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周大人如此胆小甚微,不如现在就回去奶孩子去。” “你……”周方气的满脸通红,刘枕毫无怯意的跟他对视着。 就在两人含情脉脉瞪着对方之际,高圣智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咬牙道:“就这么办了,出了什么事我负责。” 呼…… 刘枕和周方齐齐松了一口气。 高圣智一点头,那这事便毫无悬念了。 乐宝晋看了刘枕一眼,随即,便又举起了刀。 “住手……放开我……”胡启铖两眼通红,愤怒的嘶吼着。 他的挣扎,很是激烈。 但在孔武有力的近卫团面前,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的。 “周方,高圣智,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胡启铖仪态尽失。 周方和高圣智低下头,默不作声的往门外走去。 胡启铖见此,陷入疯癫道:“李承乾,你不得好死!” 眼瞅着他开始说胡话了,刘枕冷酷一笑,给了乐宝晋一个动手的眼神。 来胡府,是姜熙月点头的。 如今既然废话说完了,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乐宝晋干脆了当,一刀率先了结了胡家仁。 见爱子的脑袋滚到了地下,胡启铖悲愤一叫,而后猛吐数口老血,眨眼间,便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老爷……” 胡家众人惊恐不已。 有人痛哭,有人昏厥,有人怒骂,有人求饶…… 众生百态,终究难逃死路。 刘枕转过身,背对胡府众人。 刺耳的尖叫声越来越淡薄…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厚… 刘枕耸耸鼻子,眨眼间,胡府归于平静。 “解决了。”乐宝晋擦拭着佩刀上的血渍,轻声道。 刘枕没有回头,只是点点头道:“令人将胡府看好了,任何人不得靠近。” 言罢,刘枕便快速逃离了胡府。 看着他踉跄的背影,乐宝晋眼角一皱。 小小年纪,竟如此毒辣。 这种人,以后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正文 416章:抉择 长安。 子时,夜色深沉。 宫内寂静暗沉。 一片漆黑之中,唯有两仪殿还摇曳着几盏烛光。 治国不易。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以前虽略有体会,但当屁股真正坐到这个位子上后,李承乾才知李世民之不易。 大事小情,皆关乎万民。 一道政令,简简单单几个字,亦可使人生,亦可使人死。 这等压力,劳心伤神。 李承乾疲惫的揉着眼睛。 一旁的小黄门见此,立马颇有眼色的递上了一杯浓茶。 茶水清澈碧绿,芳香扑鼻。 一闻,便知是好茶。 好茶可提神醒脑。 眼瞅着离天亮没几个时辰了,这一口下去,怕是要彻夜无眠了。 李承乾扫了一眼小黄门,疲惫不堪道:“换杯温水。” 见自己会错了意,小黄门面带惶恐,连忙去换水。 这时,暂时负责李承乾贴身安全的李天,神色匆匆进来,递上了一张纸条。 李承乾展开一看,瞳孔顿时一缩。 怕什么来什么。 李泰竟然真的死在了灵州。 万春这一次,可是惹了大麻烦了。 李承乾揉着脑袋,感觉头痛不已。 倒好水的小黄门见此,连忙将温水递了过去。 “换茶!”李承乾烦躁道。 一会要茶,一会要水的… 果真帝心难测… 小黄门心中更加惶恐,连忙将温水又换成了绿茶。 清茶下肚,昏沉的脑袋清醒了许多。 “去,速召魏征王硅进宫。” 李天得令而去,没多久,便带着这二人进了宫。 深更半夜急召入宫… 想都不用想,定然是出了天大的事。 “殿下,出了何事?” 王硅作势刚要行礼,魏征便直接问道。 唉… 李承乾轻叹一口气,挥退殿内几个小太监后,起身将纸条递给了二人。 李泰被刺身亡… 这六个字,很醒目,很刺眼。 两人一脸愕然。 李承乾行至舆图前,看着灵州的方向,问道:“怕什么来什么,万春皇姑这次可是给孤惹了大麻烦了。” “两位卿家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魏征王硅对视一眼,二人一时间也想不出个什么章程来。 杀李泰的若是他人,哪怕就是房龄和九江,这事也不算难办。 该杀杀,该交交,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但偏偏是万春,这事就很棘手了。 万春的驸马是执失思力。 执失思力又是灵州军主将。 李世民将李泰打发去了灵州,就是想让他安度余生。 如今人刚到灵州,却被万春所杀。 依李世民的性子,定然要让万春偿命。 到时候,执失思力定然也会跟着吃瓜落。 李世民去灵州,本就是为了瓦解李承乾的根基。 如今天赐良机,于公于私于情于理,皇帝定不会轻易翻篇。 他决然会趁着这个机会,在灵州大搞清洗。 这刀一旦举起来,不杀个人头滚滚,估计李世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到那时,李承乾对灵州,也就失去了掌控。 他现在腰杆子能这么硬,就是有灵州作为依仗。 一旦失去灵州,那李承乾便一朝回到解放前,又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空头太子。 李世民若是高兴了,那还能让他监几天的国。 若是不高兴了,怕是会立即返回长安。 到时,李承乾只能老老实实蜷缩在东宫。 这些年来,灵州势大,侵犯了不少人的利益。 虽然李承乾没有亲自下场,但不知不觉间,朝野内外已经得罪了不少人。 这世道,最不缺的便是落井下石的人。 没有一定的实力,哪怕就是躲在东宫,怕是也没法独善其身。 万春这一刀,不仅捅死了李泰,也将李承乾逼到了绝境。 人算不如天算。 这贼老天也太能玩人了。 李承乾一边在心里破口大骂,一边快速按揉着太阳穴。 魏征王硅二人见此,也是倍感头痛。 特别是王硅,此时心里更是乱成一团。 李承乾若是失了势,他这一家老小可怎么办…… 夜风微凉,君臣三人各怀心思,两仪殿内沉寂无声。 沉默须臾,魏征突然将手中的信件揉成一团,沉声道:“殿下,既然事已至此,不如放手一搏。” 听到这话,王硅的心里立马一突突。 这位魏大人看起来正义凛然,但其实,他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当初,他建议李建成放手一搏,先下手为强杀了李世民。 如今,又建议李承乾放手一搏。 虽然还没说要做什么,但想必也是抄家灭门的买卖。 李世民碰到魏征,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王硅十分不安。 李承乾转身看向了魏征,注视许久后,才开口道:“魏公何意?” “殿下。”魏征上前一步道:“事到如今已无退路。” “殿下若不想困居东宫,那便只有一条路。” 魏征十分认真道:“先下手为强,若是能控制住陛下,那便还有回转余地。” 嘶… 王硅和李承乾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控制李世民,这不就跟当初玄武门事变一样吗? 重演玄武旧事… 魏征好大的胆子。 李承乾看着魏征,不知该说什么。 控制李世民。 这等行为,可谓不忠不孝。 他直接点头吧,不好。 可不点头吧,也不好。 魏征说的对,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拼一次,迟早死路一条。 李承乾心里有了决断,抓起一旁的茶杯,便直接扔向了魏征。 “大胆,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李承乾显得十分愤怒。 魏征却毫无惧意。 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这套路,魏征熟。 李承乾现在越愤怒,越表明他的态度。 魏征直接跪地道:“事已至此,请殿下三思。” “混账,你好大的胆子……” 李承乾大骂着魏征,眼睛却看向了王硅。 到了该抉择的时候了。 王硅心中一阵酸楚。 想想儿子,再想想家中嗷嗷待哺的孙儿。 王硅眼含热泪,紧跟着跪下道:“殿下胸怀大志,若图虚名误了天下,岂不悔恨?” “臣替天下黎民百姓,恳请殿下三思。” “你们……”李承乾指着这二人,一脸无奈道:“你们是要孤做那不忠不孝之人啊。” “忠一人为小道,忠万民乃大道。” “望殿下,三思!” 魏征王硅齐齐俯首。 李承乾张张嘴,一屁股坐在地上,无力道:“你们,唉,罢了罢了……” 正文 417章:反常 翌日,清晨。 哈~ 房玄龄打着哈欠,刚进公房,一书吏就递来了魏征的告假条。 病了? 昨日下值的时候,还见魏征有说有笑的。 怎么突然间就病了呢? 一请,还要请一个月的长假。 看来这病的还不轻啊。 房玄龄捏着告假条,问道:“可知魏大人是什么病?” 书吏摇了摇头,紧接着又小声道:“听闻,魏大人是被太子殿下打了板子。” 房玄龄一愣。 打魏征板子? 这事怎么听起来这么不靠谱呢? 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满朝文武谁不知道。 房玄龄有点不太相信。 “何时的事,好端端的,太子殿下为何要打魏征?”刚刚进来的芩文本开口问道。 一旁的侯君集也是一脸不解之色。 书吏连忙冲着二人行了一礼,而后回道:“听闻是昨晚太子殿下突然召魏大人和王大人进宫饮酒。” “席间,不知魏大人说了什么,太子殿下震怒,当即就令人将魏大人拉出去打了二十板子。” 房玄龄三人面面相觑,觉得此事很是莫名其妙。 就在此时,王硅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疲惫的走了进来。 侯君集见此,凑上去道:“王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唉… 王硅摇了摇头。 虽然他未说什么,但眼神毒辣的房玄龄,还是看出了他眉宇之中的那缕哀愁。 前有魏征被打,后有王硅精神不振… 昨夜,他们和李承乾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房玄龄开口问道:“叔玠,玄成可是真挨板子了?” 王硅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 自大唐立国始,朝臣有被杀的,有被打的,有被贬的。 唯独就是没有被扒了裤子打板子的。 众目睽睽之下,实乃有损文人风骨。 老夫子出身的芩文本,眉头紧蹙,追问道:“到底因何事?令太子殿下如此震怒。” 唉… 王硅长出一口气,一脸无奈之色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最近朝政繁忙,殿下深感劳累,想要去玉华宫休养两天。” “玄成觉得此举不妥,于是劝谏了一番。” “没曾想直接惹恼了殿下,因此便挨了顿板子。” 一听是这么回事,芩文本当即拍桌道:“劝谏君上乃臣子本责,太子怎能因此责罚臣下。” “忠言逆耳利于行,陛下可都不曾如此。” 芩文本越说越气,当即就往两仪殿走去。 房玄龄侯君集连忙跟了上去。 看着三人的背影,王硅又是一通长吁短叹。 …… 两仪殿内。 一夜未眠的李承乾靠坐在御座上,疲惫不堪的揉着浮肿的眼睛。 这时,一小黄门禀告,说是朴二郎求见。 一听是朴二郎,李承乾昏沉的脑袋瞬间清明。 在这个节骨眼上,朴二郎赶来了长安,莫不成,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李承乾连忙令人将他带了进来。 “殿下。” 分别许久,如今见到李承乾,朴二郎立马红了眼。 风尘仆仆,眼睛内充斥着血丝... 这模样,一看路上就是昼夜不停。 令殿内的太监和宫女退下后,李承乾亲自拉起跪地的朴二郎,将他按到一旁的椅子上,问道:“你怎么来了,可是又出什么事了?” 见李承乾一脸着急之色,朴二郎不敢多言其他,直接将刘枕的想法和姜熙月的意思和盘托出。 刘枕这小子,真是胆大包天。 不过,倒还真的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李承乾思索之时,朴二郎开口道:“殿下,奴婢出发之际,娘娘便派人去通告陛下了,今天陛下定然能收到信。” “还望殿下速速决断。” 李承乾拄着下巴沉默无言,朴二郎神色急切。 许久,李承乾突然问道:“你觉得孤,该这样做吗?” 朴二郎立马起身跪地道:“奴婢不敢妄言,不论殿下做什么,奴婢都跟着殿下。” 李承乾赫然一笑,不再多说什么。 虽然不太想通过这种不光彩的方式上位,但现在,已经由不得他了。 李承乾拉起朴二郎,正色道:“魏征昨夜已赶往灵州,最迟明早,他定然能赶到灵州。” “该做什么,孤已经吩咐过他了,你即刻返回灵州,告诉太子妃,万事皆由魏征决断。” “诺,奴婢这就动身。” 朴二郎一板一眼行了一礼,而后绝然离去。 看着他潇洒的背影,李承乾知道,现在已经彻底回不了头了。 放手一搏,剩下的,全看天意吧。 但愿这贼老天,这次别在为难自己了。 这一次要是出了什么纰漏,这脑袋怕是就要搬家了。 李承乾摸摸脑袋,准备美美的去睡一觉。 但屁股刚从御座上挪开,芩文本便如斗牛士一般,气冲冲的闯了进来。 两仪殿乃是理政之地,君王威严皆存此处。 未经通传,便擅自闯了进来,这就有点蔑顾君威了。 “臣,参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扫了眼明显气不顺的芩文本,而后眼神便越过他,看向了正在门口整理着装的房玄龄和侯君集。 “房相和侯大人也进来吧。” 房玄龄和侯君集紧跟着进来行礼。 李承乾饮口茶,也不管芩文本到底是抽什么风,直接问向房玄龄道:“内阁可是有事?” “回殿下,内阁无事。”房玄龄先回了句话,而后轻咳一声,便说起了魏征。 “殿下,听闻,昨夜殿下杖责了魏征,不知是出于何故?” 李承乾瞥了眼房玄龄,又看了看恼怒的芩文本,明白了他们是为何而来。 “孤只不过是想去玉华宫休养两天,魏征便小题大做,不仅出言讽刺孤,话里话外还将孤说成了夏桀商汤之流,他的眼中,可还有孤?” 李承乾显得十分愤怒,将茶杯扣在桌上,起身道:“他的眼中,可还有君臣之道?可还有伦理纲常?视君威无无物,孤不该打他吗?” 瞅着太子一副二世祖模样,芩文本气的胡子都抖了起来。 “殿下,陛下自登基以来,便兢兢业业广开言路,甚至时不时还下旨,令人上书指责过失。” “如今殿下监国这才几日,就想着去玉华宫休养,如此视国事为何物?又视天下万民为何?” “魏征劝谏殿下,乃是出于公心,殿下怎可因此便杖责他。” “长此以往,谁还敢上言劝谏,谁还敢对殿下说真话?” “耳目闭塞,只喜好话不喜恶言,此乃亡国之道,殿下莫不是要做秦二世?” 老夫子,那都是熟读经书典籍之人,他们打起嘴炮来,那自然是头头是道。 李承乾被怼的面色铁青,愤慨之下,将茶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大吼道:“你好大的胆子,这玉华宫,孤今日去定了,我看谁能拦住我?” 言罢,李承乾拂袖离去。 “无德昏聩,不配人主....”芩文本指着李承乾离去的方向,破口大骂。 房玄龄眉头轻皱,觉得有所不对劲。 今日的李承乾,很是陌生,怎么感觉跟换了个人似的。 房玄龄暗自琢磨着,一旁的侯君集摇摇头,轻声道:“少年心性,不堪大任。” 正文 418章:暴怒的李世民 原以为李承乾只是一时气话。 结果没曾想,房玄龄几人前脚刚回内阁,后脚李承乾就派人来传令。 说是他要去玉华宫散散心,在他回来之前,政事皆由内阁处理。 说撂挑子就撂挑子... 这等行为作风,哪有一丝君王之姿。 芩文本气的,提起笔便洋洋洒洒写了十来页纸的告状信,而后令人快马加鞭的送去给了李世民。 就这他还不解气,要不是房玄龄等人劝阻,估计他还要跑去玉华宫,来一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死谏。 李承乾这一次,可是搞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朝中诸人,对此多有议论。 但房玄龄心里,还是觉得李承乾不是这样的人。 虽然他跟李承乾接触不多,但在房遗爱嘴里,李承乾乃是圣君之姿。 房遗爱虽然有点二,但房玄龄还是十分相信自家儿子的。 况且,李承乾若真是个昏聩任性之人,他也走不到今天。 既然不是这样的人,那今日这么随心所欲,肯定是另有他故。 房玄龄想了想,而后便去了魏府。 虽然都在同一个坊内住着,但房玄龄还是第一次登魏家的大门。 以他的身份地位,魏家人自然不敢怠慢,完全是以超规格的标准来接待的。 哪怕就是李承乾来此,也不过是这种待遇了。 魏家人热情好客,在礼节上,挑不出一丝的毛病。 但是,一旦提到要见魏征,魏家人就是百般阻挠。 他们的说法,是魏征被打的太狠了,屁股都已经开花了,现在不适宜见客。这理由,倒也可以理解。 于是,房玄龄又说他不进去,就在门外和魏征说几句公事。 结果,魏家人又说魏征现在昏昏沉沉的,根本没力气说话,也说不了话。 房玄龄没被打过屁股。 但以他对宫内那些太监的了解,在魏征没有铁定失势前,借那些太监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真的下死手。 打板子这里面的门道可多着呢。 他不相信李承乾真的会将魏征打个半死,也不相信那些太监真的有这种胆量。 这事肯定不简单。 房玄龄起了疑心。 但魏家人死活不让见魏征,他也没什么办法,只得带着揣测离去。 ...... 房玄龄不知道的是,在他瞎捉摸的时候,魏征已经离开了长安,眼瞅着,都要出关中地界了。 控制李世民,等同于政变,甚至说严重点,这就是造反谋逆。 这事太大了,一不小心,那可就要抄家灭族。 所以,必须要有人去灵州坐镇指挥全局。 这个人,要足够聪明,足够胆大,足够忠诚。 最重要的,是李承乾能足够信任。 放眼望去,符合这个条件的,勉强只有魏征一人。 所以,李承乾便和魏征来了出苦肉计。 板子,的确是真打。 屁股,也的确是开了花。 但是,伤势只不过是看起来严重罢了,其实并未伤及根本,若是能安心静养,不出三日,便可恢复如初。 但对魏征来说,别说静养了,他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此刻,趴在快速行驶的马车上,魏征疼的呲牙裂嘴满头大汗。 饶是如此,他愣是连哼唧都不哼唧一声。 同乘一车的解川,都忍不住的竖起了大拇指。 没想到魏征竟然这么能忍,是条汉子。 解川敬佩道:“魏大人,要不停车歇几分钟,或者让他们慢点?” “不。”魏征咬着牙,斩钉截铁道:“不能停,让他们再快点,咱们没多少时间了。” “想必太子妃娘娘已经给陛下传信了,若是不能在陛下到之前赶到灵州,那一旦出了什么纰漏,可就无力回天了。” “所以一分一秒也不能耽搁,让他们加快速度,不用担心我,我受得了。” 唉... 解川长叹一口气,苦涩的点了点头。 如今走到这一步,长安镇抚司岂不是白白裁撤了吗? 这都是什么事啊。 解川心情复杂的看向了窗外。 ....... 窗外的景色很优美。 新修的直道宽敞平坦,这钱没白花。 坐在銮驾内,李世民甚至感觉不到一丝摇晃抖动。 跟当初去灵州的时候比起来,现在简直就是舒服极了。 如履平地,不过如此... 可惜,观音婢感受不到了。 看着正在卧榻上陪李治玩耍的韦贵妃,李世民这心里莫名升起了一股酸楚。 长孙若是还在多好. 他们一家三口此刻定然很幸福。 等到了灵州,还有李泰... 想到这个儿子,李世民的神色立马复杂了起来。 李泰变成今天这样,身为父亲,他也难辞其咎。 李世民长叹一口气。 如今也不奢望别的了,只希望李泰以后能安稳度日吧。 正当李世民思索的时候,苏宁推开车门进来道:“陛下,太子妃派人求见。” 姜熙月? 李世民眉头一皱。 姜熙月派人见自己作甚? 不知是帝王直觉,还是父子连心,李世民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妙。 这种感觉很奇怪,李世民从未有过,他不安的拉开车窗,看着满头大汗的信使,问道:“太子妃可有何事?” “回陛下。”信使低头道:“蜀王殿下昨日到灵州之后,被万春公主袭击,如今身负重伤,昏迷不醒。” 李世民呼吸急促,眼睛瞬间变得血红,如暴怒的狮子般吼道:“青雀怎么样了?”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小小一个信使,哪经得住天子之威,当即便吓得脑袋一空。 得不到答案,暴怒的李世民从窗内伸出手,抓住信使的肩膀,愤怒道:“快说!” “是是是...”信使结结巴巴道:“蜀....蜀王殿下..被...被万春公主刺了两刀...现在昏睡不醒。” “大...大夫说,蜀王殿下流血过多,情...情况不是太好。” 一听情况不是太好,李世民的心就跟万箭穿过一般。 痛的生疼。 “好大的胆子,该杀!该杀!” 李世民松开信使,冲天长吼。 车内的李治直接被吓哭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恐怖的父皇。 韦贵妃一看,连忙让苏宁先将李治带到了自己的车架内,而后,她便上前劝慰李世民。 但她,终究不是长孙。 能在皇帝暴怒的时候还能劝住他的,这世上可能只有长孙了。 韦贵妃的劝慰,毫无作用。 盛怒的李世民一把推开她,径直下了车。 正文 419章:序幕 “来人,来人...” 皇帝如暴怒的狮子般,狂吼着。 谁也不知道他在叫谁,谁也不敢轻易上前。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深怕引起李世民的注意。 现在的皇帝,疯癫之中杀意滔天。 韦贵妃也被震住了。 跟了李世民这么多年,从未见李世民如此过。 所有人都怕了。 唯独苏宁,无畏的扑到李世民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腿,劝解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有了带头的,众人纷纷回过神,紧跟着苏宁跪下,战战兢兢道:“陛下息怒...” 息怒之声,此起彼伏。 眨眼间,周遭百米内,站立者,唯李世民一人。 头顶浩瀚天空,脚踩苍茫大地,众人皆跪于脚下。 这等披靡众生的感觉,令皇帝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李世民一屁股瘫坐在地,脑袋一片空白。 自己的妹妹,竟然要杀自己的儿子。 李家人,为什么总是骨肉相残... 李世民一阵恶寒。 韦贵妃见李世民抖了起来,连忙从后面一把搂住他,满脸疼惜道:“陛下放心,青雀定然没事的。” 提到李泰,李世民一把推开韦贵妃,猛的站起道:“鄢世胜,鄢世胜...” “末将在。” 玄甲军统领鄢世胜,几步上前。 李世民当即吩咐道:“带上一队人马,跟我即刻赶往灵州。” “诺。”鄢世胜大应一声。 李世民同时叫来几人,吩咐起了他离开之后的事情。 韦贵妃在一旁,看着神色着急的皇帝,心中不知为何,莫名觉得很是慌乱。 事情安排妥当之后,李世民又不放心的对着韦贵妃道:“雉奴就交给你了,一定要照顾好他。” “陛下放心,臣妾一定看好雉奴。” 得到了承诺,李世民安心的点了点头。 韦贵妃张张嘴,一副欲言又止之色。 恢复理智的李世民见此,开口道:“怎么?有话说就是了。” 韦贵妃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总是感觉李世民就这么着急忙慌的去灵州,有点不妥。 好像,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但具体是什么事情,她又不知道。 这种感觉很矛盾。 说吧,没根没据的,不说吧,心里又很是不安。 韦贵妃犹豫一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强颜欢笑道:“没事,陛下注意安全。” 嗯。 李世民点点头。 说话的功夫,鄢世胜便牵着马走了过来。 李世民二话不说翻身上马,正准备挥下马鞭的时候,突然有人叫道:“陛下..” 寻声望去,原来是秦怀玉。 吁~ 秦怀玉跳下马,将马鞭扔给身后的家将,几步上前,至李世民马前行礼道:“末将参见陛下。” “唤朕何事?”李世民语气生硬。 皇帝对灵州本就不喜,如今李泰刚到灵州便出了事,这让他对灵州的印象更加不好。 不论是灵州的人,还是灵州的事,李世民现在都很反感。 秦怀玉也不傻,当即这腰又往下弯了几分道:“末将愿随陛下一同先行赶往灵州。” 李世民眼眸一缩,沉吟道:“你走了,你父亲身边岂不是没人了?你跟着銮驾一同吧。” 说完,也不等秦怀玉再说什么,李世民便狠狠的挥下了马鞭。 唏律律~ 胯下宝马吃痛,当即便迈开蹄子,带着李世民奔向了远方。 尘土飞扬,秦怀玉看着远去的皇帝,心底涌起了一股忧愁。 这次,灵州怕是要起大乱子了。 ....... 灵州,镇抚司。 长安镇抚司成了过去式,灵州本部自然也难以幸免。 自接到命令开始,万朝均便开始了大清洗。 他的手段,比解川毒辣的多。 他的心,也比解川狠的多。 短短半个来月的功夫,灵州镇抚司便元气大伤。 死的死,逃的逃,散的散。 如今的镇抚司,活动范围只局限于灵州城内。 万朝均这个指挥使,如今也夹起了尾巴,每天就是缩在镇抚司内借酒浇愁。 他很迷茫。 虽然知晓李承乾定然会将他带去长安。 但如今镇抚司没了,他便也就失去了根基,以后就是去了长安,又能做什么呢? 若是不能体现自己的价值,那用不了多久,李承乾便会将他遗忘。 经手了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一旦在李承乾心中没了位置,迟早是死路一条。 唉... 一声长叹,万朝均将杯中的水酒一饮而尽。 正感哀愁之时,三处处长孔文清径直闯了进来。 “大人!”孔文清神色激动,甚至手指都在颤抖。 万朝均眼神迷离的扫了他一眼,没有言语,独自又饮了一杯。 孔文清见此,直接将手中的信件重重拍在了桌上。 哐当一声。 刚倒满的酒水溢出了许多。 万朝均神色瞬间不爽。 镇抚司虽然现在没落了,但他依旧还是指挥使,这孔文清,有点目中无人了。 共事许久,万朝均是个什么人,镇抚司上上下下都清楚。 这位指挥使大人,心眼小,爱记仇。 刚刚此举,怕是已经得罪他了。 孔文清一边后悔不该太过激动,一边讪讪一笑道:“大人,你快看看,刚从长安来的命令。” 长安来的命令... 想必是问镇抚司清理的怎么样了吧? 万朝均自嘲一笑,随意的拿起书信,只扫了一眼,而后屁股便如被针扎了一般,猛的从椅子上跳起。 酒意瞬无。 万朝均眼睛蹬的如铜铃。 他不可置信的将手中的信件看了好几遍。 虽然心中清楚这信肯定没问题,但还是忍不住的向孔文清求证道:“可校验过暗码?” “大人放心。”孔文清拍着胸脯道:“都核验过了,没什么问题。” 听到没问题,万朝均彻底绷不住了,直接开怀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好!”万朝均大喝一声,激动难耐道:“天助我也,这一刀,捅的好呀。” 额... 孔文清笑容一滞,连忙低下了头。 万朝均好大的胆子,这种话心里想想就得了,竟然还敢说出来,也不敢传到李承乾耳朵里去...见孔文清沉默不语,万朝均也立马回过了味,知晓自己失言了。 “呸。”万朝均一巴掌打在嘴上,随后道:“你立刻派人去将朱砚龙和温绎叫回来,我这就去都督府。” “诺。”孔文清兴奋的应了一声。 看着手中的信件,万朝均倍感振奋。 开弓没有回头箭。 既然要干,那就要把网编结实了,只要李世民一头扎进来,那便轻易别想再出去。 正文 420章:商议 李承乾给镇抚司的命令很简单,就三个字:看好人。 不论是灵州的人,还是长安的人,若是谁有异动,立马拿下。 总之一句话,李世民没有进城之前,关于李泰的消息,绝然不能泄露一分。 这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不难的是,灵州城乃是镇抚司的大本营。 这些年来,谁忠谁奸,谁是自己人谁是二五仔,万朝均心里门清。 虽然定会有几个漏网之鱼,但无碍大局。 难的是,镇抚司现在人手严重不足。 一处二处带着仅剩的二百多人,在猛虎营的协助下,正在各县追拿叛逃之人。 现在镇抚司内,只有几十来个经年老吏。 靠这点人,什么事都干不了。 而将人手召集回来,最快也要两天。 这个时间太长了,等他们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万朝均等不了,他也不能等。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借人。 .... 都督府,书房内。 姜熙月坐在李承乾的红木椅上,认真的看着手中的信件。 偌大的一张纸,只有短短的几个字:勿要轻举妄动,魏征不日便到,万事由他决断。 姜熙月看了数遍,略为不安道:“勿要轻举妄动,殿下的意思,是要我们什么都不做吗?” 下方的周方和高圣智默不作声,只是冷眼看着刘枕。 在他们的注视下,刘枕依旧一副安然自若之色。 对于周高二人来说,不论是灭胡家门,还是密谋政变,这么大的事,姜熙月不仅不跟他们商议,还全听刘枕之言,这让两人心中颇为不满。 论是身份论地位,他们都甩刘枕十八条街。 姜熙月这么搞,是什么意思? 不信任他们? 周方和高圣智越想这脸便越冷。 他们两个不吱声,刘枕起身回道:“娘娘,咱们也的确没什么好做的。” 没什么好做的? 姜熙月一愣。 这可是造反啊。 这种事,不是应该谨小慎微思虑周详,做足万全准备吗? 稍有不慎,可就要抄家灭族啊! 这怎么就没什么好做的呢? 姜熙月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刘枕解释道:“娘娘,如今咱们要做的,就是静等陛下进城,这个时候,多做不如少做,少做不如不做。” “以静制动,一切在陛下进城之后,才算是真正开始。” 这话听起来倒也有几分道理。 姜熙月点点头,看向了周方和高圣智道:“两位大人怎么看?” 这个时候倒是想起问他们来了。 周方和高圣智心中更加的不痛快。 等了几息,这两人依旧不言语,姜熙月这才察觉出二人的不对劲。 稍一琢磨,便也明白了七八分。 作为灵州两巨头,这么大的事,未跟他们商议,的确有失妥当。 姜熙月起身行至二人身前,弯腰作揖道:“本宫思虑不周,两位大人见谅。” 不管姜熙月做的对不对,她是太子妃,她的礼,可不是普通人能受得起的。 周方和高圣智如弹簧般瞬间弹起,神色惶恐道:“娘娘折煞微臣了,臣等不敢当。” “事出紧急,这么大的事,本宫也一时没了主意,两位大人可莫要多想。” “娘娘言重了。” 姜熙月能有这番作态,周方和高圣智心中再无怨气。 待姜熙月坐回位置后,高圣智与周方对视一眼,起身道:“娘娘,刘枕说的颇为有理,只有等陛下进城了,才是开始的时候,现在,安心等着便是。” “可是。”姜熙月迟疑道:“现在城中各种流言蜚语,甚至传起了李泰身死的消息,什么都不做,要是消息传出去了,这可怎么办?” “这不打紧。”周方接过话茬道:“半真半假恰恰更加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管百姓怎么传,只要咱们咬死了李泰没事,陛下心中只会更加着急。” 周方毕竟是跟李世民太原起兵的老人。 他这么说,让姜熙月心里安定了许多。 “如此,那本宫也就放心了。” 姜熙月神色刚刚松缓一些,高圣智瞥了眼刘枕,又道:“娘娘,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就胡启铆之事,给下面人一个说法,还有,应该立即派人先将万春公主府围起来,以此先表明咱们的态度。” “高大人放心,近卫团已经将万春公主府围个水泄不通了。” 刘枕一副万事尽在掌握中的样子,恨得高圣智牙根都痒。 “哦,刘秘书可真是想的周到啊,那胡家的事,刘秘书觉得应该如何善后?”高圣智冷言道: “如今胡家满门被诛的消息已经满天飞了,现在府衙上上下下都恐慌不已。” “刘秘书想用胡家满门来聚人心,如今看来,怕是适得其反弄巧成拙了。” 被高圣智挤兑了一番,刘枕丝毫不在意。 “高大人放心,在下既然敢杀,那自然早就想好了说辞。”刘枕淡淡一笑,对着姜熙月行礼道:“烦请娘娘以都督府的名义,布告全城百姓,就说胡启铆勾连朝中某些不法之人,共同欺压灵州商贾,以此中饱私囊贪赃枉法,罪大恶极,故诛满门,以儆效尤!” 嘶..周方倒吸一口冷气。 刘枕这小子,还真是不容小觑。 这份智谋,这份心机,以后了不得啊。 中饱私囊贪赃枉法,这在灵州的确是大罪。 但这罪,罪不至死,更别说直接诛人满门了。 用这么个说辞,摆明了就是背后有事。 这时候稍一琢磨,便会注意到勾连朝中不法之人这几个字。 不法之人... 什么样的不法之人能害的胡启铆全家被诛? 只要不是个傻子,那都该回过点味来了。 到时,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只要起了其他心思,那就要掂量掂量这算不算是勾连不法。 这样一来,震慑效果就起来了。 这是立威。 其次,还可以表明一个态度。 那就是李承乾不会放弃灵州,不会放弃灵州诸人。 要不然,也不会对胡启铆勾连朝中如此震怒。 这是一石二鸟。 小小年纪手段就这般老练,以后不可限量啊。 多条朋友多条路,等李承乾上位之后,大家都要在一个锅里混饭吃。 没必要平白给自己树一个大敌。 周方和高圣智对刘枕不再那么敌视。 二人赞同的点了点头。 姜熙月见此,当即便应允了刘枕。 正文 421章:序幕 刘枕的法子的确不错。 布告一出,人心惶惶的府衙眨眼间趋于平静。 宦海沉浮。 混仕途的,智商有高有低,但大家都不傻。 谁都看明白了这背后的意思。 勾连朝廷,这是底线。 谁若是碰了,不仅自己要死,全家老少也要跟着陪葬。 李承乾下这么狠的手,反而说明他对灵州还是看重的。 既然看重,那就不会允许有人胡作非为。 哪怕是皇帝也不行。 只要有李承乾扛着,那大家便不怕。 说到底,他们怕的不是皇帝,而是被抛弃。 没人撑腰,就他们这些人微言轻,没有深厚家世,没有显赫声望的人,在皇帝面前那就是臭鱼烂虾。 李世民想动他们,都不用说话,一个眼神足矣。 但背后有人撑着,这就要另说了。 李世民是个圣君。 凡是圣君,行事必要有理有据。 这世上最好糊弄最好说话的,那就是讲道理的人。 只要李世民抓不到他们的把柄,那就拿他们没办法。 要想动他们,那便只有直接掀桌子了。 但这么玩的话,就破坏了游戏规则。 不讲规则,不讲道理,那圣君的形象可就毁了。 没了圣君的形象,想要收服灵州的民心,难上加难。 孰轻孰重,想必皇帝拎得清。 所以大家很放心。 盘踞在灵州上空许久的乌云,就这么突然间消散。 许多人的心都安定了下来,灵州表面上又变得风平浪静。 这时谁也不会想到,在风和日丽的背后,即将袭来一个更大的风暴。 ....... 永平坊,位于灵州城西核心地带,算是一商贸繁华之地。 在坊东头,有一家制衣铺,布料上等款式新颖。 他们家的衣服,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没点身份地位,你就是搞来一件穿在身上,也会被质疑是假货。 在灵州权贵圈,这家制衣铺很有口碑,许多官员都是忠实顾客。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家铺子除了给他们量身做衣,还捎带脚的在他们身上套取着情报消息。 这家铺子,便是百骑司在灵州的大本营。 收集来的各种消息,都是在这里汇总,而后传往长安。 宁忠云,便是百骑司在灵州的负责人。 他是李世民贴身侍卫出身。 对皇帝忠诚无二。 正是因为这份忠诚,让宁忠云凡事都很小心。 不论得到什么消息,他都要查证清楚,只有确认无误之后,才会上呈上去。 这种行事方式,让宁忠云现在很愁闷。 如今关于李泰的消息满天飞。 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李泰没事的,有说李泰快要不行了,也有说李泰其实已经死了... 最搞笑的是,还有人说李泰和万春之间有私情... 坊间各种八卦传闻,搞得宁忠云都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派了不少人去打探,但皆一无所获。 都督府是灵州禁地,百骑司尝试多年,都没有***一人。 宁忠云想派人混进去。 但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都督府现在戒备森严,不论何人,进进出出皆要经过盘问搜查,想要混进去,天方夜谭。 李泰究竟是生是死,谁也不知道。 没个确定答案,宁忠云都不知道该怎么汇报。 “大人...” 正在宁忠云发愁之际,一手下跑了进来。 “混账,说了多少次了,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要叫我掌柜的。”宁忠云训斥道。 “诺,大...”手下及时改口道:“掌柜的赎罪。” 宁忠云冷哼一声,气不顺道:“什么事?” “掌柜的,你看看这个。” 手下将手中的告示递了过来,宁忠云接过一看,眉头便皱成了一团。 胡启铆死了,并且还是被诛满门... 在李世民下旨要来灵州之后。 百骑司便奉命暗查灵州众人。 这查着查着,就发现胡启铆有一丝不对劲。 宁忠云对此大喜所望。 这些年来,灵州虽不说是铁板一块,但重要人物都极难拉拢。 现在胡启铆有了二心,此乃天赐良机。 在灵州,他的地位不低。 若是能成功拉拢,定能立个大功劳。 宁忠云不想一辈子就在百骑司当个小校尉。 他也有大志向。 所以对这个机会,宁忠云极其看重。 为此,他不惜冒着风险,亲自去见了胡启铆。 刚开始胡启铆还十分抵触堤防。 后来随着交流渐深,他渐渐有所意动。 以宁忠云的经验来看,只要再稍微承诺点好处,这事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但现在,胡启铆就这么死了。 功败垂成,努力心血,全都付诸东流。 最要紧的是,这布告上说胡启铆勾连朝中不法之人... 难不成,这不法之人,指的就是自己? 宁忠云的心一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据点可能已经暴露了。 小心为上,这个地方不能待了。 宁忠云当即决断道:“这里怕是不安全了,让兄弟们赶紧收拾,咱们换地方。” “诺。” 手下连忙下去安排。 没多久之后,宁忠云便带着人,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这制衣铺。 狡兔三窟.. 百骑司在灵州有好几处落脚点。 其中一处,离都督府不远,只有区区几百米。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宁忠云自作聪明,想来一手灯下黑,所以便带人撤到了这里。 殊不知他前脚带人进去,后脚万朝均就盯上了他们。 这个落脚点,一直未曾使用过。 都督府周边寸土寸金。 想住进这一片区域的,大有人在。 但偏偏这栋屋子始终空着。 这让人不怀疑都很难。 盯了这么多年,正主终于露面了。 虽然还未查清楚,但直觉告诉他,这一波人,定然是大鱼。 万朝均的猜测,没用多久就被证实了。 到傍晚的时候,宁忠云将手下的人全派出去联系散落在城中的各个探子。 镇抚司借此顺藤摸瓜,挖出了不少以往没发现的钉子。 这让万朝均很是兴奋,觉得连老天爷都在帮忙。 得道者,天助之。 这一次,定然能大事所成。 …… 驾~ 胯下的宝马喘着粗气,带着疲惫的皇帝,片刻不停的赶着路。 一天一夜,李世民终于看到了灵州的城墙。 经别数年,如今的灵州城更加壮观雄伟。 越靠近这座雄城,李世民的心,便越加的慌乱。 正文 413章:大幕拉开 “娘娘,陛下进城了!” 各个城门口,都有近卫团的人蹲守。 李世民刚一露面,乐宝晋便得到了信。 没曾想会来的这么快。 虽然已有所准备,但姜熙月还是情难自制的感到紧张。 如今正值盛夏,灵州酷暑难耐。 虽然用了一些防腐的法子,但李泰脂肪太多了,这些法子,对他用处不大。 现在虽没到臭不可闻的地步,但散发的那股味道,已经很刺鼻了。 李世民看到之后,怕是会陷入癫狂吧... 姜熙月越想心中越慌乱。 哇… 母子连心,怀中的孩子可能是感受到了母亲的不安,突然大声啼哭了起来。 姜熙月心里本就乱糟糟的。 如今孩子这么一哭,让她更是不知所措。 一旁的刘女官见此,立马接过孩子抱了下去。 随着啼哭声远去,姜熙月才强稳心神道:“将皇姑先带到偏院去,派人将她看好了,不论如何,万万不能让她和陛下碰面。” “诺!” 乐宝晋现在也着急,说完转身就要走,也不管姜熙月还有没有话说。 “等等!” 姜熙月连忙唤住乐宝晋:“赶紧去叫周方和高圣智,还有郭家宏也一并叫来。” 乐宝晋点点头,匆忙离去。 他走后,姜熙月又抓紧唤来了刘枕。 她的心紧张的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没曾想,在知道李世民进城之后,这刘枕,不仅没有一丝紧张之色,反而隐隐的有种莫名的兴奋。 他好似像那闻到血腥味的野兽一般,给人感觉很是危险。 姜熙月更觉不安道:“陛下估计马上就到,如今魏征还没来,你可有什么法子能拖住陛下,让他暂时不去见李泰?” 拖? 刘枕眼眸闪着精光道:“娘娘为何要拖着陛下呢?让他直接去见不就可以了吗?” 嗯? 姜熙月不解道:“可是如今魏征还没来,让陛下见了,这事情不就败露了吗?” “殿下的吩咐,是一切由魏征做主,他现在没来,一旦陛下知道事情,这之后怎么办?” 姜熙月的想法,是李承乾怎么吩咐的,那就怎么办。 既然事情都交给了魏征。 那不管做什么,都应该等魏征来了之后,由他决定。 因为魏征,代表着李承乾。 而刘枕的想法,则恰恰和姜熙月相反。 他不想等魏征。 有一句话说的好,风险越大,收益越大。 这世上最大的功劳就两种。 一:从龙之功,二:定鼎之功。 只要在魏征到之前将事情办妥当了。 那他刘枕,就是妥妥的从龙元老定鼎功臣。 可若是等魏征来了之后在行动,那以他的身份地位,不会有一丝露面的机会。 最多,也就是给魏征跑跑腿。 跑腿,可立不了多大的功,最多,也就是有一丝苦劳。 这不是刘枕想要的。 自从跟着李承乾离开刘家村的哪天起,刘枕就暗自发誓,一定要干出一番大事业,一定要光宗耀祖。 他要让那些嘲笑欺辱过自己的人知道,他刘振,是有大本事的人。 所以,这个机会,刘枕绝然不会错过。 “娘娘,等魏大人来,怕是来不及了。”刘枕夸大其词道:“陛下来的这么快,足以证明他对李泰有多么的看重。” “想要拦住他,很难。” “况且,就算拦住了陛下不去见李泰,那万春公主呢?” “一旦陛下要见她,娘娘是拦着还是不拦着?” 姜熙月张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刘枕见此接着道:“拦,陛下定然会震怒,以为娘娘是要包庇万春公主,到时若是在动手,怕是就要来不及了。” “娘娘别忘了,如今还有十万大军,正将灵州团团围着呢。” “不说别的,就说宁川关外的神武军和安北军,这两军加起来五万余人。” “宁川关离灵州不过百里,一旦陛下下令,这五万人马,顷刻间,便可兵至灵州城下。” “如今城内只有一个骑兵团,千余人想要抵挡五万人,这无异于天方夜谭。” “一旦到了这种地步,那咱们可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这...” 刘枕说的如此严重,令姜熙月动摇了起来。 “娘娘!”刘枕察言观色,趁热打铁道:“机会稍纵即逝,等魏征来了,一切可就完了。” “当然,娘娘也可以不拦着,若是将万春公主直接交给陛下,不管陛下如何处置,定然能拖延到魏征到来。” “是等,还是不等,请娘娘速速决断。”刘枕躬身到底。 姜熙月柔夷紧握,十指惨白。 将万春交给李世民,她定然没有活路。 到时,绝然会牵连到一大批人。 如此一来,就算等来了魏征,又有何意义。 刘枕都这么说了,她哪还有选择的余地。 姜熙月长出一口气,颤声道:“那依你看,现在该如何?” 这是不等了。 刘枕心中暗喜,连忙道:“娘娘应该即刻下令,让近卫团做好准备,只要陛下进了都督府,立刻关闭府门,任何人都不得进出。” “而后传令巡防营,即刻全城戒严,哪怕就是一只鸟,也不得飞出灵州城。” “同时还得令骑兵团做好准备,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们必须要尽快控制住局面。” 刘枕越说,姜熙月这心越慌。 李世民既是皇帝,又是公公。 这么干,着实是不忠不孝。 姜熙月既害怕又担心。 心里虽然知道事已至此没了退路,但就是轻易下不了这个决心。 刘枕也不催,静静的等待着姜熙月决断。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姜熙月的心,越跳越快。 “娘娘,陛下到东街口了。”乐宝晋满头大汗,喘着粗气道。 东街口离都督府不足三百米,没时间了。 姜熙月深吸一口气,当即道:“乐团长,让近卫团做好准备吧,等到陛下进府之后,立刻关闭大门,任何人都不得出去。” 乐宝晋咽了咽口水,木讷的点点头。 姜熙月转而又对着刘枕道:“本宫已经派人去叫周方和高圣智以及郭家宏了,等他们到了之后,具体的事情,你和他们办。” 说着,姜熙月从腰兜中掏出李承乾留下的令牌,递给刘枕道:“这是殿下留下的令牌,持此令牌,等同于殿下亲临。” 刘枕双手接过令牌,沉声道:“娘娘放心,微臣懂得。” 姜熙月点点头。 此时,一阵响亮的马蹄声传来。 姜熙月深吸一口气,大步往府门口走去。 正文 414章:没事? 哒哒哒... 马蹄踩在青砖上的声音清脆悦耳,直击人心。 姜熙月的心,随着马蹄声的响起而跳动。 她的额头布满汗珠,身体紧绷的像是一具木偶。 机械,僵硬.. 一旁的乐宝晋也没好到哪去。 在看到将皇帝簇拥在中间的玄甲军后,他身上的每一根汗毛,便如尖刺般竖立了起来。 玄甲军,当世雄军。 里面的每一个人,无一不是从各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 哪怕就是普通士卒,那也绝非等闲之辈。 如今跟在皇帝身边的这一队,瞅着有个两百多人。 两百玄甲军,决然不能小觑。 他们的战力,胜普通部队十倍。 哪怕就是近卫团,在人数旗鼓相当之下,怕是也讨不了什么好。 更何况昨日镇抚司还借调走了两个连。 现在乐宝晋手上只剩下了一个营。 将伙夫马夫全都算上,也就勉勉强强七百来口人。 七百对二百... 乐宝晋实在没什么信心。 能让他如此长别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足以看出玄甲军的不凡。 为了大局,心高气傲的乐宝晋放下面子,对着姜熙月道:“娘娘,拱卫在陛下身边的是玄甲军。” “以目前近卫团的人手,怕是轻易拿不住他们。” 姜熙月虽然不懂兵事,但也能看出玄甲军的不凡。 想要控制住李世民,必是要出其不意乘其不备。 并且,这个机会只有一次。 若是出了纰漏,让李世民有了应对的时间,那一切就完了。 姜熙月稍一思索,为了安全起见,她更改计划道:“这样,你即刻去寻刘枕,告诉他,令郭家宏即刻将骑兵团调来都督府。” “我暂时先想办法拖住,等骑兵团到了之后,再按计划行事。” 乐宝晋点点头,随即便悄悄闪到了一旁。 .... 吁! 马儿身形还未停稳,李世民便直接跳了下来。 姜熙月擦了擦手心的汗,趋步上前,行礼道:“臣妾姜氏,参见陛下。” 李世民双眼布满血丝,猛的抓住姜熙月的胳膊,声音嘶哑道:“青雀呢?青雀怎么样了?” 胳膊生疼,姜熙月咬牙忍痛道:“四殿下依旧昏迷不醒,不过陛下放心,大夫说暂时没什么大碍。” 呼... 听到没什么大碍,李世民长松一口气。 这一路上,他日夜不停,米水未尽。 就怕李泰有个什么好歹。 如今没大碍就好啊。 李世民压住突然袭来的昏沉感,强打精神道:“快,带朕去看看。” “诺。” 姜熙月趁机抽回胳膊,引着李世民便进了都督府。 一行人步履匆匆的穿过前院中堂,很快就到了后院。 刚到拱门处,就闻到了一股浓厚刺鼻的药草味。 李世民的眼睛瞬间湿润。 心急之下,也不用人带路了,几步越过姜熙月,便寻着味道直接扑向了西殿。 没想到李世民的鼻子这么好闻。 姜熙月快走几步,连忙跟了上去。 鄢世胜带着人也要往里走,结果却被近卫团的人拦了下来。 “你们干什么?”鄢世胜瞪着眼睛道。 “闲杂人等,不得进入后院。”近卫团的士卒神色平静道。 堂堂玄甲军,竟然被说成了闲杂人等。 玄甲军自成军以来,还从未被这么侮辱过! 这要是在长安,鄢世胜定然将他的牙全都一个一个拔掉。 但可惜,这里终是灵州。 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近卫团等同于李承乾的亲军。 鄢世胜没法,只得开口叫住已经走出十米远的李世民。 “陛下!” 李世民念子心切,刚开始还没听到。 直到鄢世胜又大吼一声,他才停下了脚。 见到自己的人竟然被拦了下来,李世民立刻恼怒的看向了姜熙月。 “陛下,四殿下现在需要静养,人太多的话,怕是会惊扰到他。” 姜熙月用李泰当借口,李世民顾忌到爱子,也不再多说什么,对着鄢世胜挥了挥手后,便头也不回的奔往了西殿。 越靠近西殿,空气中的药味越浓厚。 并且,其中还夹带着一股莫名的香味。 这股香味很熟悉,但李世民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 瞎捉摸之际,已到了西殿门口。 到这,李世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伸手就要推门。 姜熙月连忙劝阻道:“陛下,现在不宜进去。” 伸出的手一滞,李世民语气冰冷道:“为何?” 姜熙月解释道:“屋内每日都要特地消毒数次,陛下若是就这么进去,一旦害的四殿下受到感染,那...” 虽然话没说透,但是什么意思,李世民也听明白了。 不能进去,就不进去吧。 李世民收回了手,但不亲眼看看,他又实在不放心。 于是,皇帝趴在窗户上,睁大眼睛看向了屋内。 隐隐约约间,透过薄纱床幔,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这个身影像是李泰,但又好像不太像。 看着看着,这眼睛便越来越模糊。 擦掉炙热的泪水,李世民问道:“是何人给青雀医治,快将他带来。” 没多久,张子风就被领了过来。 作为孙思邈的高徒,李世民还是认识他的。 他的医术,还是让人放心的。 出于以往的信任,李世民心里轻松了许多,不等张子风行礼,便问道:“青雀伤情怎么样?何时能醒过来?” 额! 张子风显得十分紧张。 他长这么大可都没怎么说过假话。 以往骗别人都是面红耳赤的,更别说现在要骗皇帝了。 张子风紧张的满头大汗,下意识的便看向了姜熙月。 李世民见此,突然觉得有一丝些许的不对劲。 “快说,青雀到底怎么样了!” 皇帝猛的抓住张子风的衣领,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姜熙月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张子风看着李世民猩红的眼睛,牙关打颤,结结巴巴道:“陛...陛下放心,蜀...蜀王殿下没...没什么大碍。” 呼~ 姜熙月和李世民同时松了一口气。 松开张子风,李世民又问道:“那青雀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额.. 说了一次假话之后,张子风也熟练了一些,当即脱口而出道:“可能再有两三日,便能醒过来。” 一听两三天就能醒过来。 李世民心中大定。 那这就是没什么大事了。 既然没事了,那就该算算账了。 李世民猛的看向了姜熙月,咬牙切齿道:“万春呢,将她给朕带来!” 正文 416章:身死 “陛下!” 姜熙月大惊失色,想要阻拦,但已经来不及了。 李世民步伐亢实,几步便到了床幔前。 轻纱下,静静躺着一身影。 越靠近,芳香味便越是浓烈。 但哪怕芳香扑鼻,依旧能闻到一丝刺鼻之恶味。 李世民心中既慌乱又害怕。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过。 心里好似压了一块巨石,令人喘不过气。 李世民张着嘴,下巴微抖。 虽未揭开薄纱,但他已知晓,这床上的就是李泰。 眼泪无声的流下。 李世民如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呆呆地站在床前。 紧跟进来的姜熙月见此,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浑身湿透的乐宝晋紧握佩刀,小声问道:“娘娘,现在怎么办?” 骑兵团还未来,事情便败露了。 果然,计划总是跟不上变化。 姜熙月稳住心神,颤声道:“等会将陛下先请去东殿,不要惊动外面的玄甲军。” 乐宝晋点点头,随即一个眼神,一队士卒立马将殿门围了起来。 一群人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氛围压抑了许多。 脑袋空空的李世民,都没注意到这些。 呆呆的站了一会后,他鼓足勇气,拉开了床幔。 心中的幻想,在看到李泰惨白的面容后,瞬间破灭。 “青雀,吾儿啊...” 一声悲吼,豌豆大的眼泪不停落下,李世民瘫坐在床边,看到已经变了相的爱子,悲痛万分。 皇帝哭的很惨。 姜熙月不忍心的跟着一起落起了泪。 刚刚赶来的刘枕见此,紧张的握住了拳头。 哭着哭着,李世民突然起身,猛的冲着姜熙月而来。 “好大的胆子,你好大的胆子,你还我儿命来!” 皇帝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刘枕和乐宝晋不敢大意, 二人同时拦在了姜熙月的身前。 这等行为,更加激怒了李世民。 “滚开!” 李世民一脚踹翻了乐宝晋,这一脚,差点没将乐宝晋给踹嗝屁。 瞅着脸涨成猪肝色的乐宝晋,刘枕护着姜熙月躲到了士卒中间。 近卫团的职责就是拱卫都督府,保护李承乾和姜熙月。 如今,太子妃娘娘有危险,这些士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即便拔出了刀。 灵州锻刀,削铁如泥。 锋利的刀刃散射着寒光。 自从当了皇帝后,可就再也没人敢对自己拔刀子了。 没想到区区几个无名小卒,竟然这么大胆。 李世民怒火中烧道:“大胆,你们想造反不成!” 这话还真说对了,这些人还真是想造反。 姜熙月低着头,不跟李世民对视。 这种时候,她留在这已经不合适了。 “将陛下请去东殿。” 说完,姜熙月便一脸愧疚的离去。 李世民见此,暴怒道:“站住,朕还没让你走。” 他的话,注定是无力的。 姜熙月不仅没停,反而走的更快了。 李世民现在对这个儿媳,可谓是厌恶到了极致。 他想要将姜熙月抓回来,但却被刘枕所拦。 “陛下息怒。”刘枕弯腰作揖道:“一路日夜兼程,陛下定然疲乏劳累了,娘娘已经收拾好了休息之处,不如陛下先下去歇歇。” 刘枕态度诚恳,但言语之中,却无一丝敬畏之意。 李世民心中一凛,他突然间想通了什么。 这是个圈套。 他们用李泰当诱饵,引自己上钩。 他们,真的是想造反。 看着真刀实枪的士卒,李世民神色冰冷道:“滚开。” 说着,李世民便上前一步。 他气势十足,十分的有压迫感。 身前的士卒下意识的后退两步,紧张之下,手中的刀都抖了起来。 刘枕见此,喝道:“请陛下去东殿歇息。” 士卒看向了地上的乐宝晋,见老大忍痛点了点头后,他们才壮着胆往前走了一步。 “混账!”李世民一声怒喝:“你们想做什么!” 帝王威严尽露。 士卒一时被震得不敢上前。 刘枕见此,从士卒中闪出,气势十足道:“将陛下请去东殿,不然,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一语惊醒梦中人。 士卒狠下心,迅速逼近李世民。 “好大的胆子。” 李世民也是一员悍将,虽然当了几年皇帝,但手上的功夫丝毫没落下。 几个臭鱼烂虾也敢跟他动手。 李世民丝毫不怵,抬手握拳,便冲着靠近的士卒打了过去。 近卫团的士卒虽是百里挑一。 但面对皇帝,他们心中既胆怯也不敢下死手。 而反观李世民,他既没有什么顾虑,又有怒气的加持,自然便占了上风。 二十多人,被李世民打的抬不起头来。 刘枕看的心中大急。 这可不妙。 这些士卒不敢动真格的,一旦让李世民跑出去了,那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刘枕急得跳脚。 正当不知所措时,脑中一道灵光闪过。 刘枕转身带上门,从外面锁住了殿门。 既然没办法让李世民去东殿,那就将他困在西殿。 反正不论如何,只要困住他,这事就算妥当了。 就是可惜乐宝晋和那几个士卒了。 刘枕可惜的摇摇头。 里面的打斗依旧在继续。 在夺过一把刀后,李世民更是无人能挡。 哪怕在求生欲的驱使下,众士卒开始动真格的了,但他们依旧不是皇帝的对手。 手中的刀使的很顺手。 眨眼间,李世民便放倒了十来个人。 此刻还站着的,只剩下七个了。 这七人,也已经吓破了胆。 “让我出去..开门...快开门...” "来人,快来人啊,救命.."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这几人,有人玩命砸着门,有人大声呼着救,也有人跪地求饶。 李世民一身鲜血,如杀人狂魔般冷冷的看着他们。 “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 一边念叨,一边举起了刀。 眨眼间,这一队士卒全都没了气息。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乐宝晋刚刚喘过气,还没等站起来,就又被李世民一脚踩在了地上:“说,你们想做什么?” 李世民面若寒霜,语气冰冷。 “臣不知。”乐宝晋回道。 李世民二话不说,举刀便砍下了他的左臂。 啊! 乐宝晋失声惨叫。 “说,你们想做什么?” 依旧还是这个问题,乐宝晋也依旧还是那个答案:“臣不知。” 李世民怒极反笑:“是个汉子,可惜了。” 言罢,一刀便将乐宝晋的脑袋砍了下来。 正文 417章:战 啪~ 玻璃炸裂,碎渣残屑落了一地。 一团黑黑的东西从被打破的门窗中飞出。 刘枕和刚刚赶到的九连众人认真一瞅,当即面色一变。 “团长!”九连长齐崈一声悲吼。 原来,从屋内飞出的这团黑黑的东西,正是披头散发的乐宝晋。 不,应该说是他的脑袋。 乐宝晋怒目圆睁,死状极惨。 刘枕害怕的后退两步。 在众人愣神之际。 李世民从窗口飞身而出。 皇帝满身鲜血,神情冰冷。 浑身上下散发着渗人的寒意。 犹如是刚从冰窖里出来的一般。 不论是刘枕还是一众士卒,心中胆寒不已,根本不敢直面皇帝。 而李世民看着他们,则是怒火中烧杀意滔天。 “鄢世胜!”李世民奋力大吼道。 他的声音,直冲云霄。 被拦在后院外的鄢世胜,看着一队接一队的近卫团进进出出,心里本就觉得不对劲。 如今听到皇帝的声音,当即知晓,肯定是出事了。 鄢世胜不再客气,拔出刀就要往里冲。 负责看着他们的近卫团副团长冯文滨见此,也是抽出刀,挡住去路道:“你们想做什么?” “你们想做什么?”鄢世胜反问一句,怒斥道:“滚开” “这是都督府,不是长安,容不得你们撒野。” 冯文斌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直接令人将鄢世胜他们围了起来。 玄甲军众人紧紧靠在一起,结成圆阵,和近卫团对峙了起来。 两方现在都很是紧张,一时之间,倒是谁也不敢先动手。 短暂的对峙,很快就被李世民的又一声怒吼给打破了。 听到皇帝的呼喊声,鄢世胜再也站不住了。 “陛下在叫我等,你们听不到吗?滚开!” “后院重地,不得擅进。” 鄢世胜冯文斌对视一眼。 下一秒,两人便挥刀砍向了对方。 “杀!” 老大都动手了,手下自然再无顾虑。 眨眼间,玄甲军和近卫团,就在后院外杀成了一团。 听到院外的动静,李世民彻底死心了。 灵州,果真反了。 这个逆子,果真是不忠不孝的畜生。 他都退让到了这种地步。 这畜生竟然还要反! 好狠的心啊。 为了引诱自己前来,竟然用亲弟弟的性命做诱饵。 这等毒辣,远超夏桀商汤。 他到底做了什么孽。 竟生出这么一个畜生来。 阳光刺眼,李世民身形不稳,稍感恍惚。 抬眼间,便瞅到了远处的雕像。 李渊崩逝后,李承乾下令,拆除行宫,在原址上修建雕像。 半年时间,雕像已有三十多米高。 虽然只是个半身像,但李世民已经脑补出了李渊的样貌。 诸子当如斯.. 他的父皇,一语中的啊! 李世民惨笑一笑。 这就是报应吗? 抬头望天,愤然大吼道:“父皇,大哥,你们看到了吗?” 哈哈哈哈.... “观音婢,这畜生,终究是反了啊。” 李世民泪流满面,又哭又笑。 宛如疯癫的皇帝,令众人更加畏惧。 “陛下疯了,快将陛下带去东殿。” 刘枕此刻也如疯子般大吼着。 齐崈心里也明白,事到如今,只有尽快控制住李世民,才能稳住局面。 “上!” 齐崈咬着牙,率先冲向了李世民。 其他士卒稍一犹豫,也狠下心,跟着冲了上去。 李世民这时候,正是怒火中烧。 他此刻什么都不想,就是想杀人。 齐崈他们,来的正好。 李世民毫无惧意,挥刀上前,直接砍翻了率先冲上来的两个士卒。 一招一式之间,全是死手。 反观齐崈他们,别说下死手了,甚至都不敢伤到李世民。 皇帝这身份,终究还是有威慑力的。 今日要是李承乾在,那齐崈他们定然毫无顾虑。 但现在别说李承乾了,就是连个稍微有点分量地位的人都没有。 没人震场子,齐崈他们根本不敢来真的。 说到底,他们现在虽然是造反了。 但李承乾和李世民,终究是父子。 打断骨头连着筋... 没得到明确的命令,要是真的把李世民怎么着了。 那全家老小,怕是都难逃一死。 九连上上下下都明白这个道理。 不能伤人,但还得拿下李世民,要不然,依旧是死路一条。 没办法,九连只能被动抵抗,以此来消耗皇帝的体力。 李世民终究不是天神下凡。 他总有力尽的时候。 齐崈他们将李世民围在中间。 既不主动攻击,也不放弃抵抗。 这等打法,很有效。 李世民手中的刀虽越挥越凌厉,但效果甚微,除了伤到几人外,根本突破不了紧密的包围圈。 年迈的雄狮被群狼环顾,不论嚎叫的多么响亮,注定都是徒劳的。 李世民不甘心。 他要杀出都督府。 他要召集天下兵马。 他要将灵州夷为平地。 他要将李承乾,抽皮扒筋。 他要亲手打断这个逆子的腿! “鄢世胜,鄢世胜...” 叫声之中,透露着不甘,透露着悲哀.. 鄢世胜听的心中大急,但却又无可奈何。 玄甲军虽战力强悍。 但狭窄的地形使得他们根本施展不开。 近卫团虽已被压的步步后退。 但每推进一步,都极其困难。 “陛下..陛下...” 鄢世胜心急如焚,不觉间便露出了一个破绽。 冯文斌抓住机会,一刀砍在了他的大腿上。 刀深见骨,血流如注.. 鄢世胜吃痛摔倒在地,周遭的几个近卫团士卒瞅准机会,一人一刀,彻底了结了他。 “大人...” 玄甲军彻底被激怒了。 他们悍不畏死,以命换命。 近卫团压力倍增。 空气中的血腥味浓烈刺鼻。 看着身边的兄弟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不论是近卫团,还是玄甲军,都渐渐开始丧失理智。 杀昏了头的众人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 什么皇帝,什么太子。 什么护驾,什么造反。 他们全都抛之脑后。 所有人就一个心思:砍下对方的脑袋。 为自己的兄弟,为自己的好友,为自己的同乡报仇。 后院外的战斗进入白热化。 两方不再喊打喊杀,在一片沉默中,只有刀刀入肉声。 而后院内的李世民,依旧在不停的挥动着刀。 只是手中的刀,却越来越沉重。 正文 419章:连根拔除 “掌柜的,怎么了?”张老三不解道。 “怎么了?”宁忠云喃喃自语道:“天塌了。” 天塌了? 张老三下意识的看向了外面。 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今天的天气不错啊。 短暂的慌乱后,宁忠云提笔挥墨,待写完信,确定无误后,交给张老三道:“这封,速速发往长安,这一封,你亲自跑趟巡警部,一定要亲手交给沈文康。” 接过书信,张老三略显为难道:“大人,这发给长安的倒好说,用信鸽说发就发出去了。” “但这给沈大人的信...”张老三捏了捏信封,瓮声道:“现在都封城戒严了,巡防营和骑兵团的人不停的在巡逻,这出不去啊。” “混账!”宁忠云大骂道:“都这个时候了,就是天上下刀子,你也得给我把信送到。” 见老大如此着急,张老三察觉不妙道:“大人,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宁忠云想了想,觉得张老三是个可靠的同志,告诉他,倒也无妨。 “你刚刚真看到陛下了?” “真真的。”张老三一口回道。 “那你可听到刚刚都督府的动静了?” 张老三点点头。 宁忠云面色凝重道:“灵州有可能反了,陛下现在....” 嘶! 听完宁忠云的猜测,张老三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那....那...要是他们真的反了。”张老三结结巴巴道:“陛下...会不会,已经..” “住嘴!”宁忠云呵斥道:“快去传信,让沈文康想办法打听打听都督府的情况。”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张老三慌里慌张的跑到鸽室,随便抓出一个鸽子,将密信绑在了它的腿上,而后便用力抛向了空中。 咕咕咕... 鸽子在空中盘旋数圈,辨别出方向后,随即往东飞去。 见它找对了方向,张老三心中稍定,换了身衣服后,又连忙去巡警部报信。 “头,有人出来了。” 负责盯梢的镇抚司探子,看着鬼鬼祟祟的张老三,连忙叫醒了一旁闭目养神的小队长。 “你回去报信,我跟着他。” 探子点点头,两人随即消失在了角落中。 ...... 报! “大人,百骑司有人出去了。” 孔文清看了眼万朝均,出口问道:“去什么地方了?” “小的不知,林队正正跟着他。”探子禀道。 万朝均将手中的密信放到油灯上,看着燃起的火苗道:“动手,先将他们控制住,免得阴沟里翻船。” 一声令下,镇抚司四处出击,百骑司安插在灵州各处的探子,眨眼间被连根拔除。 “里面的人听着,速速开门,都是自家人,我等不会为难你们,如若不然,后果自负!” 孔文清拿着大喇叭,对着被包围的宁忠云等人大声吼道。 “掌柜的,怎么办,咱们被包围了。” 百骑司诸人不安的看向了宁忠云。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 宁忠云握紧了手中的刀,一脸凶狠之色。 “兄弟们,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 “灵州这些狗东西,造反了,我等沐浴皇恩日久,如今,到了报陛下天恩的时候了,咱们一起冲出去。”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杀啊。” 宁忠云高喊着口号,紧握着手中的钢刀,率先冲向了大门。 但跑了没几步,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们什么意思?” 看着一动不动的手下,宁忠云面色阴沉道。 “大人,咱们,降了吧。” 一红脸大汉愧疚的低下了头。 有人带头之后,余下人纷纷附和道:“大人,咱们现在冲出去,也是白白丢了性命。” “是啊,大人。”一矮个子眼含热泪道:“到灵州这么多年了,我连老婆长啥样都忘了,我不想死。” “我们不想死,就算要死,我们也不想死在灵州。” “.....” 众人纷纷扔掉了手中的刀。 “你们....”宁忠云气的浑身发抖。 “你们这些畜生,我先杀了你们。” 宁忠云疯癫的冲向了一众手下。 大家一看情况不妙,当即又立马捡起了刀。 .... 院外。 孔文清看了看日头,小声道:“大人,直接冲进去吧?” 万朝均吐掉口中的鸽子腿,一边擦着油乎乎的手,一边点了点头。 “准备!” 随着孔文清将手高高举起,手下众人纷纷拔出了刀。 就在即将动手之际,前方的院门突然打开。 百骑司诸人押着宁忠云走了出来。 “灵州的兄弟,我们投降,别动手。” 看着剧烈挣扎的宁忠云,万朝均轻蔑一笑。 ..... 张老三一路翻墙钻洞,东躲西躲,终是有惊无险的到了巡警部。 “小兄弟,我是沈大人家的,我有急事要见我们家老爷。” 门口站岗的小巡警扫了眼张老三,淡淡道:“你说的沈大人,可是沈文康大人?” “是是是。”张老三连忙点了点头。 “沈大人去府衙开会了,你要找他,去府衙找吧。” “这...” 张老三正着急时,突然有人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们什么人,放开我。” 来的,正是镇抚司的人。 几个缇骑二话不说,拉着张老三就要走。 “放开我,救命啊...” 张老三剧烈挣扎着。 站岗的小巡警还是很有正义感的,一看这,连忙喝道:“站住,你们什么人?” “镇抚司!” 简简单单三个字,小巡警立马闭上了嘴。 张老三一听是镇抚司,当即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逆贼,快...” 话还没说完,下巴便被卸了下来。 小巡警看着远去的张老三,怜悯的摇了摇头。 .... 府衙,会议室。 周方和高圣智坐在上座。 各司部堂坐在下位,众人大多神色不宁。 先是都督府杀声滔天,后是全城戒严。 谁都知道,肯定是发生大事了。 特别是,还有小道传闻说,李世民今日进城了。 虽然这消息还没得到证实,但看周方和高圣智现在的脸色,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巡警部部堂沈文康,用余光扫了眼时不时看向自己的高圣智,心如小鹿乱撞般慌乱至极。 皇帝要是真的进了城,在结合都督府的杀声。 那.... 沈文康不敢在想下去,他的心感觉都要跳出来了。 正文 420章:挑明 当初,为了制衡灵州,李世民将巡警部和税务总局等几个重要部门,收于朝廷直管。 皇帝的意思,是想以这几个部门为撬点,继而瓦解灵州。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李承乾在灵州经营多年。 上上下下,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共同体。 他们内部之间,虽派系林立多有争端。 但一旦对付起外人,那心齐的堪比忠义兄弟。 沈文康他们根本无能为力。 从上任第一天起,就被架空,一直到现在。 这么多年,他们就是被高高挂起的吉祥物。 手中虽然一点权力都没有,但说到底,他们是皇帝的人。 灵州要是真的反了,今儿个,怕是都走不出这会议室的大门了。 沈文康心里直发突突。 这时,郭家宏带着军机部诸人推门而进。 周方和高圣智连忙起身。 一番谦让寒暄后,周方坐于正位,郭家宏和高圣智坐于左右。 人来齐了,周方也不再浪费时间,清了清嗓子后,道:“诸位,突然叫大家来,是有一件要事宣布。” 一听要步入正题了,众人纷纷打起精神,竖起了耳朵。 周方看了眼高圣智,后者站起道:“李泰之事,诸位想必也知道了。” 高圣智环顾一圈,干脆了当道:“李泰死了!” 平地一声惊雷,众人脑袋轰的一声。 竟然真的死了。 如此一来,皇帝势必会牵连到灵州。 到时... 所有人都不敢在想下去。 郭家宏看着周方,颤声问道:“真的死了?” 周方点了点头。 “陛下对我灵州本就不满,李泰又深的陛下宠爱,如今他死在了灵州,这...这。”工建部向北结结巴巴道:“陛下势必要迁怒我等的啊。” 这么浅显的道理,不用他说,大家也都明白。 “动手的还是万春公主。”巡防司卢伯友接过道:“万春和执失将军夫妻一体,我灵州军危矣!” “是啊,朝廷十万大军,现在就在灵州外,这可怎么好。” “要不,速速将执失思力召回,将他二人交于陛下处置。”有人建议道。 “糊涂!”作战司褚德升拍桌而起道:“陛下要的就是这个机会,别说交出万春公主和执失思力了。” “哪怕就是将灵州军解散,陛下也不会善罢甘休。” “是啊。”督察院陈泽先附和道:“陛下对我灵州本就颇为忌惮,这么好的机会,不大肆清洗一番,怎会轻易收手。” 听到清洗二字,众人更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沈文康看着逐渐吵起来的众人,心中越来越感觉不妙。 不安的氛围烘托的差不多了,高圣智大喝一声:“都闭嘴。” 众人不再多言,纷纷看了过来。 高圣智环顾一圈道:“大家心里在想什么,我明白,都督也明白。” “事到如今,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高圣智扫了眼沈文康,沉声道:“灵州,就是陛下心中的一根刺。” “陛下到灵州来,就是为了拔这根刺。” “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对陛下来说,就是天赐良机。” “在座的诸位都跟随都督日久,我们在陛下心中,怕是早都成不臣之人了。” 唉.. 众人暗叹一口气。 沈文康心中愈发不安。 “高大人,那都督可有什么安排?”军情司于德林问道。 这时候,唯一能救他们的,只有李承乾了。 众人面带冀望的看向了高圣智。 他们眼中满满的求生欲。 “有”高圣智点点头,沉吟几息道:“为了诸位的安危,为了灵州的安危,都督逼不得已,只好先将陛下困在了都督府。” 嘶.. 众人的小心脏犹如挨了一记重锤。 竟然,悄无声息的就反了。 并且,还顺利的控制住了皇帝。 这... 可真的是让人又惊又喜啊。 拿住了李世民。 那这个反,基本上已经可以算是造成功了。 只要逼李世民来道禅位诏书。 那便一切万事大吉了。 如此一来,他们定然也就没事了。 等到李承乾登基之后。 保不齐还能一飞冲天。 众人在震惊过后,纷纷一脸喜色。 郭家宏略为不满的瞪了周方和高圣智一眼。 这么大的事,竟然事先也不跟他通个气。 这两人,也太过眼中无人了吧。 哼! 郭家宏越想越气。 周方见此,正想解释一二时,突然有人怒吼道:“大胆,你们这是造反!” 洪亮的声音,将屋顶的灰尘都震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税务总局辛昂然的身上。 这位辛大人和沈文康一样,都是李世民派到灵州来的人。 虽然都是皇帝的人,但两人现在的想法,截然不同。 沈文康现在一门心思就是保全自身。 而辛昂然,则铁了心的要当忠臣。 自古以来,当忠臣,可是很危险的。 一直侯在门口的房遗爱抽刀上前。 刀斧加身,辛昂然仍旧不惧道:“来啊,动手啊,你们这些逆贼....” 被人破口大骂。房遗爱依旧神色平静,只是令人将辛昂然的嘴给堵了起来。 眨眼间,辛昂然便被捆成了粽子。 高圣智淡淡道:“辛大人,说到底都是自己人,我也不为难你,你安心歇息几日吧。” 呜呜呜... 辛昂然眼睛蹬的吓人。 许多人都不敢看他。 沈文康更是羞愧的低下了头。 “沈大人,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沈文康心一跳,对着高圣智道:“高大人,我...我还是心向都督的,我...” “哎。”高圣智摆摆手,懒得再听沈文康多言:“沈大人放心,都是朝廷命官,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 呼~ 高圣智如此说,沈文康才安下了心。 他随即起身,站在了房遗爱的身旁。 有他带头,余下几个朝廷之人,也一脸复杂的站到了房遗爱身后。 “小房将军,将他们带回去,可一定要看好了。”周方嘱咐道。 “周大人放心。” 房遗爱行了一礼,随即便带人回了都督府。 拿下百骑司和沈文康等人,能暂时避免过早泄露风声。 之后该怎么做,就看魏征到了之后如何安排了。 ..... 灵州城东。 “开门。” 解川一声呐喊,随即亮出了镇抚司的令牌。 巡防营早已得到吩咐,当即便打开了城门。 马车缓缓驶进城内。 魏征捂着屁股,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心中感慨万千。 正文 421章:终于到了 马车行驶在灵州大道上,两旁的路灯虽依旧明亮。 但终历经多年风雨,虽明亮,却已无当初之耀眼。 看着空旷的街道,解川自语道:“这街上,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魏征闻言也看向了窗外。 还真是。 这街上一片空荡。 虽已入夜,但没道理一个人都没有啊。 寂静无声,宛如鬼城。 再联想到刚刚城门紧闭,魏征心中涌起一股不妙。 “朴公公,城中可是一直如此?” 朴二郎与魏征半路相遇,因为离灵州已不远,索性便一同赶路。 他去长安可没几天,走的时候可不是这光景。 朴二郎摇摇头,也是不解道:“咱家走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啊。” 回了一句后,又紧接着小声嘟囔道:“这看着,怎么跟戒严了一样。” 魏征面色一紧,连忙催促道:“快,快去都督府。” 大道平坦,空无一人。 夏风舒宜,繁星点点。 此情此景,正适飙车! 车夫兴奋的捏紧缰绳,随即重重挥下马鞭。 驾! 三匹马儿撒开蹄子,带着马车疾速向前。 车轮飞速旋转,耳边狂风倒灌。 车夫感到了久违的自由。 正当兴奋时,前方却闪起了淡淡的火光。 车夫眯眼一瞅,待看清摆在路中间的拒马后,面色瞬变。 吁! 一个急刹车。 朴二郎和解川撞了个满怀,痛的二人龇牙咧嘴。 而趴着的魏征,反倒是没什么事。 “什么人,速速下车。” 马车在距离拒马一米处终于停了下来, 看着锋利的尖刺,马夫后怕不已。 在此处设卡的骑兵团,也被吓了一跳。 就刚刚这速度,要是冲过来,绝然会把他们撞成肉饼。 违反戒严也就罢了,竟然还敢飙车。 实在太嚣张了。 郭杰令人将马车团团围住,随即便怒气冲冲的将车夫拉了下来,二话不说,举起马鞭就要教训他一番。 车夫已经吓傻了。 眼瞅着就要被小皮鞭抽打的时候,朴二郎探出脑袋大喝道:“住手!” 待看清喝止之人后,郭杰连忙收起皮鞭,趋步至马车旁:“朴公公。” “郭大人,你们在这是?” “公公不知道吗?”郭杰还不知道朴二郎去了趟长安,见他不知道,稍显惊讶。 “咱出了趟远门,发生什么事了?” 郭杰点点头,左右看了看后,轻声道:“公公有所不知....” 一番低语,郭杰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讲了出来。 魏征一听,当即大喝道:“快把路障搬开!” 原以为车中就朴二郎,没曾想还有人,郭杰下意识的往车厢内望去。 朴二郎连忙挡住他,催促道:“快让路。” “是是是。”郭杰收回目光,转身对着手下道:“把拒马挪开。” 几个士卒推开拒马,车夫跳上马车,挥动鞭子,连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看着远去的马车,郭杰一脸疑惑。 刚刚那个声音,好像很熟悉啊。 ..... 都督府,后宅。 经过一天的清洗,府里的血腥味终于消散。 姜熙月感觉舒服了许多,但看着已经热了数遍的饭菜,她依旧没什么胃 万春蜷缩在床边。 白日的厮杀声,将这位公主殿下吓了个不轻。 特别是知晓李世民就在府中后,她是既害怕又感动。 没曾想,为了保全自己,姜熙月和李承乾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万春看着愁眉不展的姜熙月,面带愧疚道:“熙月,之后怎么办?” 怎么办? 姜熙月闻言长叹一声。 她若是知道该怎么办,也不会如此愁闷了。 白日的变故,让姜熙月后怕不已。 原以为计划的很周全,结果差点阴沟里翻船。 怪不得李承乾特地将魏征派来。 原来这种事情,还真不是谁都能干的。 姜熙月不敢再瞎拿主意了。 如今还是老老实实的等魏征吧。 但这位魏大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呢? 正当姜熙月在心中念叨的时候,朴二郎一路小跑进来,喘着粗气道:“奴婢见过娘娘。”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殿下可说了什么?”姜熙月急忙问道。 朴二郎深吸一口气,平稳气息道:“殿下只告诉奴婢,万事交由魏大人决断。” 姜熙月面色一苦:“可魏征,什么时候能到啊。” “已经到了。”朴二郎指着外面道:“魏大人在前厅候着呢。” 谢天谢地,终于是来了。 姜熙月长舒一口气,急忙奔去了前院。 刚到院子里,就听屋内传来暴吼声:“糊涂,糊涂...” 听这声音,就知是魏征。 这话是在骂自己吗? 姜熙月跟做错事的小孩一般,局促道:“魏大人。” 已从房遗爱口中知晓事情经过的魏征,气的面色潮红。 “老臣,参见太子妃娘娘。” 魏征语气生硬,看起来十分生气。 姜熙月心中不安道:“魏大人免礼,坐下说吧。” “臣不坐。” 额.. 姜熙月稍显尴尬。 朴二郎见此,圆场道:“娘娘见谅,为了掩人耳目,殿下令人....” 一番解释,算是给了个台阶。 姜熙月听完,执后辈之礼道:“魏大人辛苦了。” 花花轿子人抬人。 虽然姜熙月把一件小事搞成了天大的事,但毕竟身份在那摆着,魏征叹口气,无奈道:“娘娘折煞臣了。” 瞅着气氛不再僵硬,姜熙月这才鼓足勇气道:“魏大人,父皇现在..” “臣已经知道了。”魏征打断道:“娘娘把事情,搞复杂了啊。” 姜熙月面色一苦,垂头不语。 沉默几息,魏征道:“臣失言了,娘娘恕罪。” “魏公言重了。”姜熙月面露羞愧道:“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魏征大脑飞速运转,沉思须臾道:“立刻取消戒严,打开城门。” 姜熙月一愣。 “这...这样会不会泄露风声?” “娘娘以为封城就能一直瞒下去吗?”魏征质问一句,而后道:“每天从灵州前往各地的商队不计其数。” “若是一直封城,朝中那些人,又怎会不生疑?” 姜熙月一直未想到这一点。 如今魏征这一说,她才知晓自己到底有多天真。 “可陛下进城的时候看到的人不在少数,万一...”姜熙月担忧道。 魏征暗自摇摇头,解释道:“看到又如何,都督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又岂会知晓?” “就算流言满天飞,也无大碍,但若是一直封城,那无异于是不打自招。” 姜熙月点点头,大概明白了魏征的意思。 “之后如何应对,臣还要想想,娘娘让人,先带臣去见见陛下吧。” “陛下在东殿,朴二郎,你带魏大人去吧。” 朴二郎应了一声,扶着魏征往东殿而去。 正文 422章:崩溃的皇帝 烛光朦胧。 微微摇曳的烛火在窗户的映射下,如翩翩起舞的鬼魅。 暗沉的灯火,令东殿显得十分压抑阴森。 李世民坐在床沿边,面色铁青双眼猩红。 此刻的皇帝,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刚至门口,朴二郎和房遗爱就感到了一股寒意。 就好似屋内有一头食人猛兽。 两人心中一紧,硬着头皮跟着魏征走了进去。 魏征在前,两人跟在其后。 三人的影子铺满了地面。 李世民看着模模糊糊的三道身影,眼神凶悍。 待看清来人之后,凶悍之色立马被杀意取代。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房遗爱和朴二郎心中惧怕,下意识的便低下了头。 只有魏征坦荡无惧,几步上前。 “魏征!”李世民咬牙切齿。 嘶哑的声音,犹如深渊炼狱中的恶鬼。 房遗爱和朴二郎头皮发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魏征却依旧自若:“臣,参见...” 正要行礼时,却瞧见了捆绑在李世民手腕上的绳索,魏征当即怒斥道:“混账,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捆绑陛下。” “若要殿下知晓,定然不会轻饶你们,还不快给陛下松绑!” 见魏征瞪着自己,房遗爱瓮声道:“这也不是我绑的。” “闭嘴!还不快解开。” 房遗爱脑袋一缩,偷偷瞥了眼双眼喷火的皇帝,犹犹豫豫道:“可是...” “住口!”魏征直接打断道:“快松绑!” 见魏征真的动了怒,房遗爱不敢再多言,鼓足勇气,走到李世民身边,给他解开了手腕上的绳子。 绳子刚刚松脱,李世民便一巴掌呼了过来。 啪~ 房遗爱眼冒金星,一丝血液从嘴角流出,半边脸立刻肿胀了起来。 “我视你爹为手足,你竟然敢造反,你个畜生。” 李世民一脚将房遗爱踹出了两米远。 他是真的动了杀意了。 这一脚,丝毫没有留情。 房遗爱哼唧了两声,随即便一头晕了过去。 朴二郎已经吓破胆了。 论身份,论家世,论地位... 不论出于何种层面,他跟房遗爱都相差甚远。 李世民对房遗爱都能下这般死手。 那对他,定会更加不会客气了.. 此地不宜久留。 朴二郎扑到房遗爱身边,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抱起身高马大的房遗爱,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亲自带人守在门口的冯正斌见此,还以为出了什么变故,连忙带人冲了进去。 李世民一看到近卫团的人,眼里的火更甚,大有拼个鱼死网破之意。 魏征见此,连忙呵斥道:“谁让你们进来的,退下!” 越靠近李承乾的人,越知晓魏征在他心中的分量。 虽然有点担忧,但既然魏征开口了,冯正斌也不敢违抗,连忙带人退了出去,捎带手的,还关上了门。 木门紧闭,魏征神色终于有了微微变化。 这个王八蛋,自己可没让他带上门啊。 “魏征,你倒是好胆!”李世民如毒蛇般紧盯着魏征。 魏征面色一紧,几个深呼吸后,强稳心神道:“陛下没事吧?” 哈哈哈... 听到这话,李世民一愣,怒极反笑道:“你们将朕囚在此处,杀了朕的亲军统领,还敢问朕好不好。” 说着,李世民瞬间变脸,面目狰狞道:“朕真后悔当初没杀了你。” 魏征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哪怕皇帝已经满脸杀意,此刻却依旧还能保持镇定。 “陛下现在杀臣也不晚。”魏征跪地道。 李世民大怒:“你以为朕不敢吗?” 魏征不言语。 李世民随即左顾右盼,找起了趁手的家伙事。 但东殿早已被清之一空,除了一矮床外,再无他物。 寻来寻去,也就地上的绳子能用。 李世民捡起绳子,两头握在手里,绷紧之后直冲魏征而去。 眼瞅要来真的,魏征连忙道:“杀了臣,能平息陛下心中怒火吗?” 李世民不言语,仍旧步步逼近。 魏征连忙又改口道:“意气行事,逞莽夫之勇,于事无补,臣是来解决问题的。“ 李世民无动于衷,反而将手中的绳子蹦的更加紧实。 魏征喉结滚动,发生大吼道:“难道陛下觉得真是殿下所为吗?” 李世民终是有了反响。 “这是灵州,没有他下令,谁敢如此,啊!”一脚踹翻魏征,李世民愤怒咆哮道。 半边身子酥麻,魏征忍痛翻起道:“蜀王之死,与太子殿下无关,皆是万春私自所为。” “太子妃姜氏,慌乱之下受奸人挑拨,所以才铸下这等大错。” “殿下对此毫不知情,在得到消息之后,殿下大惊失色,连忙令臣赶来了灵州,结果没曾想,还是晚了一步,陛下恕罪。” 魏征叩首。 李世民手中的绳子一松。 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魏征之言。 今日之事,对李世民的刺激很大。 为了这皇位,他杀弟弑兄。 这是李世民一生中最不愿回望的事情。 这是他心中最大的梦魇。 诸子当如斯! 李渊的这句话,一直回响在耳边,久久未曾散去。 李世民怕。 他特别怕李承乾他们有一学一。 这些年来,无数次在深夜中惊醒。 每次梦到李承乾李泰他们造反,李世民都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如今,梦照进现实。 李世民濒临崩溃。 现在,魏征抛出了一根救命稻草,就如当初面对李泰之事时一样,李世民下意识的就想抓住。 但出于皇帝的直觉,他心里清楚,李承乾屁股肯定没有这么干净,要不然,魏征不会来的这么快。 信,便是自我哄骗。 不信,那他便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四子刺杀祖父,长子谋逆... 放眼天下,像他这般失败的父亲也没几人吧。 李世民面色变换,一会青,一会白... 魏征扫了一眼,接着道:“殿下这些年,上敬陛下,下友兄弟,不论陛下如何打压,从始至终,从未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殿下若要杀蜀王,当初也就不会为他开脱,陛下难道就这般不信任太子殿下吗?” 呵~ 李世民沉默良久,突然惨然一笑,踉跄后退数步,一屁股瘫坐在地,无助道:“魏征,这是不是朕的报应?” “陛下...是觉得自己错了?” “是,朕错了。”李世民痛哭流涕道:“朕大错特错。” 正文 423章:皇帝的骄傲 泪如雨下。 李世民哭的不能自已。 自李渊崩逝之后积攒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全都迸发了出来。 魏征眼中闪过一丝怜悯道:“陛下可是觉的这称孤道寡的滋味不好受?” 呵呵.. 李世民惨然一笑:“丧父失妻去子...何止是称孤道寡,朕悔不当初啊!” 说着,仰天大吼道:“大哥,我悔呀!”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魏征暗自摇摇头:“那陛下,不如以后就在灵州安养晚年吧。” 李世民瞬间收起了眼泪。 果然,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就这,还敢说那个畜生毫不知情! 看着神色坦荡的魏征,李世民猛的上前,一把薅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道:“这就是那畜生的意思吗?” 四目相对。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半米,李世民滚烫的鼻息扑面而来。 面对要吃人的皇帝,魏征强稳心神道:“不论太子殿下本意如何,事到如今,只能是这样做了。” 现在,李承乾和李世民可以说已是撕破了脸皮。 自古以来,太子和皇帝撕破脸皮,那只有一个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不称孤道寡,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李承乾根本没得选。 李世民愿意,那便是皆大欢喜,对谁都好。 若是不愿,那就是将李承乾逼上了不归路。 到时不止是李世民,还会有李治李格... 凡是会对他产生威胁的,不论李承乾想不想,他们都得死。 对这一点。 李世民心里很明白。 但他依旧不甘心。 自少年起便挥刀征战天下。 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他一刀一刀砍出来的。 杨广,王世充,窦建德,罗艺,刘黑闼.... 还有李建成! 这些不可一世的人,最后全都倒伏在了他的脚下。 从尸山血海中走到今日,李世民有自己的尊严与骄傲。 若只是为了苟延残喘,而就要任人摆布。 那他当初也不会豁出性命去跟李建成争了。 李承乾,太小看他了。 “想要朕对那个畜生服软,痴人做梦!”李世民一把甩开魏征,起身居高临下道:“有种,就杀了朕。” “我就在这等那个畜生来!” “陛下!”魏征伏地道:“这些年来,陛下为殿下所做甚多,既然本有传位之意,又何必非要鱼死网破呢?” 李世民大怒,当即又一脚踹翻魏征,暴吼道:“朕想给他,才是他的,朕不给,他不能抢!” 最后一句话,完全是吼出来的。 整个都督府,都回荡着皇帝的愤怒。 姜熙月心中一紧。 万春吓得一激灵。 魏征刚刚爬起,却又被李世民踹倒:“你儿子今日若是要将你扫地出门,你可能毫无怨气?” 皇帝的质问,令魏征哑口无言。 君父,君父.. 李世民既是君,又是父。 李承乾这么干,的确在大义上站不住脚。 堵得魏征哑口无言,李世民心中畅快不已。 “你滚吧,朕不杀你,去告诉那个畜生,想要当皇帝,那就来杀了朕!” 魏征起身,瞅着决绝的皇帝,沉吟一二,不死心道:“陛下不为自己考量,难道也不想想晋王殿下吗?” 这算是威胁了。 原以为李世民定然震怒不已,结果没曾想,皇帝却只是神色冰冷道:“他想杀,那就杀吧。” “举头三尺有神明,他不怕,那朕也无所谓。” 油盐不进。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 “陛下先歇息吧,臣告退。” 魏征后退几步,推门而去。 李世民看着敞开的大门,面露痛苦。 ....... 姜熙月在东殿外徘徊许久,见魏征出来后,连忙上前道:“魏大人,怎么样了?” 唉.. 魏征叹口气,摇了摇头。 “娘娘,那刘枕呢?” “在偏院。” 魏征眼眸一冷道:“将他先抓起来吧,明日交由陛下。” 把刘枕交给李世民,那什么后果,不用想也知道。 姜熙月错愕道:“为...为什么?” “总是要有人平息陛下怒火的。”魏征眼中闪过厌恶道:“况且,也是他将事情搞到这般复杂的。” 刘枕的出发点是好的。 但他的方式却不对。 控制李世民,可以用迷香可以用蒙汗药。 刘枕却偏偏用了一种极其强硬的方式。 李世民腥风血雨一辈子,跟他来硬的,他岂能轻易咽下这口气? 况且近卫团还因此损失惨重。 乐宝晋更是丢了性命。 对内,要有人负这个责 对外,谋逆这事,也要有人负责。 于内于外,都得给个交代。 姜熙月没想到这层,或者说,她想到了,但是于心不忍。 平心而论,刘枕也是为了李承乾,况且,敲定主意的是她。 现在这么对刘枕,姜熙月心里过意不去。 “魏大人,刘枕他也是为了殿下,可不可以..." “不可以,这个时候,娘娘万万不可以妇人之仁。”未等姜熙月说完,魏征便打断道。 姜熙月脸色有点不好看,须臾片刻后,她才缓缓点了点头。 “娘娘,这事定要让近卫团的人去办。”魏征道。 “本宫明白。” 魏征点点头,跟着朴二郎去往前院休息。 姜熙月看着被夜幕笼罩的东殿,顿感心力交瘁。 ..... 偏院。 刘枕坐在院中,呆呆的看着夜幕中的弯月。 今日的种种,让他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 虽然略有智谋,但终究是刚从小山村里出来。 不论是眼界,经验,都很浅薄。 “纸上谈兵,吾如赵括。”刘枕自嘲一句,苦笑的摇摇头。 古之赵括,葬送赵国四十万精锐。 最后落了个乱箭射死的下场。 自己要以史为鉴啊。 以后行事,务必要三思而行,万万不能再这么想当然了。 就在刘枕暗自告诫自己的时候,齐崈带着一队士卒闯了进来。 “刘秘书这大晚上的可真有雅兴啊,饮茶赏月,渍渍渍” 齐崈看着石桌上的茶具,咂咂嘴,一脸冷嘲热讽。 瞅着九连诸人眼中隐隐约约有着阴狠之色,刘枕心中暗升不妙。 “齐连长,有话直说便是。” 齐崈瞥了眼刘枕,冷笑道:“没什么好说的,跟我们走便是。” 刘枕身形一颤,瞬间明白了什么。 “我要见娘娘。” “见娘娘。”齐崈嘲讽一笑:“就是娘娘让我们来的,走吧。” 说着,齐崈便伸手去拉刘枕,但却被刘枕巧妙躲过。 本来不想跟一个将死之人太过计较,但刘枕这一躲,立马让齐崈一直强压的火气窜了起来。 一个眼神,手下心领神会。 众人如大灰狼围猎小白兔一般,将刘枕团团围住。 正文 425章:韦贵妃 房遗爱出城之后,沿着长安方向,一路向东,快马奔驰,终于在天黑之前找到了銮驾。 在李世民离开的这三四天里,韦贵妃的心就没安下来过。 她总是觉得会出什么事。 如今看到面颊红肿的房遗爱,这种不安的感觉更甚。 “见过贵妃娘娘。”房遗爱捂着半边脸,行礼道。 “你见本宫,有什么事?” 房遗爱禀道:“回娘娘,蜀王不治身亡,陛下因此忧伤过度重病不起,太子妃请娘娘速速赶往灵州。” “什么!”韦贵妃大惊,连忙问道:“陛下怎么样了?” “这..”房遗爱一脸沉重,左右环顾一圈,欲言又止。 韦贵妃见此连忙喝退众人,只留下了苏宁。 房遗爱这才小声道:“陛下情况不妙,已昏睡不醒。” 一听这么严重,韦贵妃顿感头晕目眩,苏宁连忙扶住她,声音哽咽道:“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如今正是需要娘娘的时候,娘娘可万万不能倒下。” 韦贵妃眼中带泪,缓了几息后,脑袋才渐渐清明了许多。 “苏宁,快去将赵大人寻来,” 李世民此次去灵州,只带了一小部分官员,这些人大多品级不高。 其中,原京畿府府尹赵志德,不论是官职还是资历,都是最老的。 李世民带着他,就是打算在搞定灵州之后,由他出任灵州刺史。 由此可见赵志德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并不低。 苏宁很快便带来了赵志德。 韦贵妃现在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也不过多废话,直接切入主题,告知了他李世民病重之事。 赵志德一听立马慌了阵脚。 “娘娘,那....那现在怎么办?” 还没怎么着呢,舌头就开始打转了。 就这份定力,怪不得这些年只能在京畿府这一亩三分地上打转。 韦贵妃坦然忘了刚刚自己六神无主的样子。 此刻,竟还嫌弃起了赵志德。 “行了,天还没塌呢!” 训斥一通后,心中的火气散了几分,韦贵妃这才道:“本宫先赶往灵州,你带着銮驾紧随其后。” “现在的速度太慢了,一定加快速度,能多赶一里路就多赶一里,明白吗?” 赵志德点点头,但随即又忍不住多嘴道:“娘娘,有几位嫔妃经不住奔波,已经病倒好几日了,再着急赶路的话,她们怕是会经不住啊。” “经不住那就滚回长安去。” 瞅着韦贵妃的小火山再次爆发,赵志德脑袋一缩,不敢再多言。 “赶紧下去安排,记住,陛下病重之事不得透露半分,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本宫砍了你的脑袋。” “是是是,娘娘放心,臣懂得。” 赵志德心中叫苦,不敢再在韦贵妃面前晃悠,匆匆行了一礼,便连忙逃离。 “苏宁,去叫晋王。” 正熟睡的李治被连推带搡的叫醒,还没等搞他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被抱到了一狭小的马车内。 苏宁亲自驾车,在一队玄甲军的护卫下,速速赶往了灵州。 房遗爱本来要跟着一起走,但想到秦怀玉,他又调转马匹,去了队伍的最后方。 自从李承乾下令第一师分散驻防各地之后,兄弟二人便也许久未曾谋面了。 如今突然见到房遗爱,秦怀玉惊讶之余也十分高兴。 “你小子怎么在这?” 见秦怀玉一身孝服,房遗爱敛去笑容,转而一脸肃穆至秦琼棺椁旁,恭恭敬敬磕了三个脑袋后,才起身将秦怀玉拉到一旁。 “灵州出事了....” 秦怀玉的脸色逐渐凝重。 没想到李承乾和李世民会走到这种地步。 这个时候,灵州正是需要他的时候。 秦怀玉二话不说便解开了腰绳。 房遗爱连忙制止道:“你干什么,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罢了,灵州有魏大人坐镇,用不着你,你安心守灵吧。” “都到这时候了,我哪还安得下心。”说着,秦怀玉甩开房遗爱的手,脱掉孝服,跪在秦琼棺椁前道:“爹,恕孩儿不孝!” “阿郎...”管家红着眼,张了张嘴,终是没再多说什么。 秦怀玉翻身上马,看着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嘱托道:“秦伯,父亲就托付给你了。" 言罢,便头也不回的驾马而去。 房遗爱叹口气,早知就不告诉秦怀玉了。 唉.. 对着秦琼棺椁再鞠一躬后,房遗爱翻身上马,连忙追了上去。 .... 都督府。 将事情全都安排妥当之后,魏征寻到姜熙月,请辞道:“娘娘,臣得立即返回长安了,若不然,待周方的奏报到长安之后,臣若是久久不露面,定会引人生疑。” 姜熙月木讷的点点头。 她还没有从魏征胆大包天的计划中回过神来。 “娘娘无需多虑,臣都已经安排好了。”魏征宽慰道:“娘娘到时只需让镇抚司多加留意城中有无异常即刻。” “本宫明白。”姜熙月喉结滚动,神色紧张。 魏征随即从兜中掏出一小药瓶,递过沉声道:“将此药掺进陛下的饭食中,不出两个时辰,药效便可发作,此事,最好不要借他人之手。” “娘娘切记,待韦贵妃到了之后,一定要多加小心,万万不可露出什么马脚,让她看出端倪来。” 这意思,是让自己亲自下药了... 姜熙月心慌的厉害,捏着药瓶的手抖个不停。 还没怎么着呢就这么害怕,等真出了事,岂不是要吓死.. 魏征无奈,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那臣,这就起身了。” 魏征行完礼后退一步,刚至门口,姜熙月却突然又开口道:“魏大人,要不要给殿下去封信?” “不用,臣会亲自告知殿下的。” 姜熙月张张嘴还想说什么,但魏征却已远去。 看着手中精美的小药瓶,这位太子妃冷汗连连。 ... 突如其来的封城,令许多客商不得不多滞留了一日。 今日解禁之后,这些人便一窝蜂的涌向了城门。 车水马龙,人满为患。 要出城的车队,一直从城门口排到两里开外。 东城门被堵得满满当当。 幸好有近卫团在前方开路,若不然,没一两个时辰,怕是都出不了城。 看着错身而过的马车,长孙无忌五味杂陈。 正文 427章:长孙无忌的野望 跟李承乾纠葛这么多年。 长孙无忌十分清楚一点。 这位外甥是个狠人。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绝然毫不留情。 若是真照这几人所说,那李世民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不行,这灵州不能待。 得跑! 要不然,等到李承乾收到消息,肯定不会放过他。 可跑,又能跑哪去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一大家子人,也不是随随随便就能找个地方躲起来的。 除非...直接逃离大唐。 长孙无忌心里万千想法。 此时,一青年跑进酒楼大声道:“爹...爹..” 食不言,寝不语.. 如此吵闹,还让人怎么安安静静的吃饭,众食客不满的看向了门口的青年。 “诸位对不住,扰了大家雅兴了。”窗口一老翁,对着诸人拱了拱手。 青年见此,连忙扑到老翁身旁,面带欣喜之意道:“爹有救了,咱们家有救了。” 说着,便将紧握在手中的告示放到了桌上。 王老汉瞥了眼兴奋的儿子,摊开告示一看,原来是都督府下发的悬赏令。 皇帝忧思过度,重病不起。 若能医治者,赏百金! 最后在这两个字,特地用朱笔书写。 猩红的赤字,刺眼,醒目,也诱人。 百金... 王老汉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忧疾之症,根不在身,而在心。 治这等病,说难也难,说容易倒也简单。 王老汉是灵州有名的治忧疾之病的大家,他对自己的医术颇有信心。 若是能治好皇帝,得到这百金悬赏,那就能还清银行的贷款了。 但给皇帝治病,有多大的利,就有多大的弊。 要是出了什么岔子,那脑袋可说掉就掉。 王老汉心动之余,又显得十分犹豫。 “爹,下个月前要是再不还钱,房子可就要被收去了。” 一想到祖宅,王老汉再无顾虑。 罢了罢了,就博他一次。 若是祖宅被银行收去了,以后还有何脸面去见祖宗。 王老汉抓起告示,起身道:“走!” 这父子二人快步走出酒楼,长孙无忌也连忙站起,往门口走去。 给李世民悬赏求医。 那就说明皇帝还没死... 如此一来,那一切就还有操作的余地。 长孙无忌心中快速有了一个计划。 只要一切顺利,那用不了多久,他便能绝地翻盘,他便能再次回到巅峰。 到时,所有欺辱过他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特别是那两个黑皮狗。 不是喜欢捡瓜皮吗? 到时候就买上千斤香瓜,让这两个狗东西专门捡瓜皮。 不.. 让他们把瓜皮都吃掉,才能泄了自己心头之恨。 长孙无忌越想心里越痛快,眼瞅就要跨过门槛了,却突然有人从身后拽住了他。 “客官,这饭菜马上就好了。”店小二笑眯眯道。 长孙无忌这时哪还有心思吃饭,直接道:“不吃了不吃了。” “可这菜都做好了,客官不吃也行,劳烦结下账呗。” “不用找了。” 大事要紧,长孙无忌不愿耽误时间,丢下一个银元抬脚便走。 在他急匆匆往回赶的时候,府中诸人也正到处找着他。 "儿啊,这是灵州,你爹一人出去,不会有什么事吧?”胡夫人不安的问道。 “母亲放心,父亲怎么说也是当朝国公,不会有什么事的。”长孙冲安慰着母亲。 听儿子这么说,胡夫人才稍微安心。 这时,管家跑进来道:“夫人,老爷回来了。” 胡夫人彻底松了一口气,连忙迎了出去。 “老爷,你这是去哪了啊,可急死我们了。” 胡夫人迎面走来,没曾想却被无视,长孙无忌看都未看她一眼,直接进了书房,顺手关上了门。 夫妻一体。 过了一辈子了,胡夫人敏锐的察觉到了长孙无忌的不对劲。 “儿啊,你去看看你爹怎么了。”胡夫人担忧的看向了书房。 长孙冲点点头。 他也感觉到了长孙无忌的不对劲。 这等熟悉的感觉,让人很不安。 长孙冲轻轻推开门,进了书房,就见长孙无忌面色阴沉的拿着一把小刀,在手上不停的比划着。 “爹!” 猛的一声惊吼,吓了长孙无忌一跳。 他的反应,就做坏事被当场抓住了一样。 长孙冲心中更加不安。 “爹,你拿刀做什么?” 嘘! 长孙无忌示意长孙冲小声点,将他拉到一旁,按在椅子上。 “儿啊,咱们翻身的机会来了。” 长孙无忌一脸兴奋道:“李承乾,反了!” 长孙冲大惊,猛的站起,不敢置信道:“不..不...不可能,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反。” “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长孙无忌阴冷道:“李泰死了,还是万春下的手,他不反也得反!” 长孙冲瞬间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 要真是这样,那李承乾反,倒也算是正常。 “这对咱们来说,可就是天赐良机啊。” 长孙无忌难掩兴奋之色,长孙冲眉头一皱,不安道:“爹,你想做什么?” 呵呵.. 长孙无忌冷笑一声,走到门口看了看,确定屋外没人后,这才低声道:“陛下如今就在都督府,若是能救出陛下,那李承乾定然断无活路。” “父亲,都督府如今定然戒备森严,咱们家中就几十个护卫,凭这点人,怎么可能救得出陛下。”长孙冲摇摇头。 “若是有四五万人呢?”长孙无忌意味深长道。 哪来的这么多人... 长孙冲错愕,不解其意。 “驻守在宁川关外的神武军安北军,加起来可不止五万多人。”长孙无忌阴冷道: “宁川关守军只有一个团,区区几千人,绝然抵挡不了多长时间。” “灵州城守备松弛,除了巡防营外就有一个骑兵团,这点人,连城墙都站不满。” “救王架,这等天大的功劳,现在是唾手可得。”长孙无忌十分乐观。 长孙冲经过短暂的惊恐过后,冷静下来问道:“父亲可有证据证明太子反了?” 长孙无忌摇摇头。 虽然坊间流言满天飞,但却没有一丝真凭实据。 这等事情,没有铁一般的证据,仅凭几分流言,怎么可能说得动神武军和安北军。 到时怕是还会将长孙无忌抓起来,直接移交给李承乾。 长孙冲摇摇头:“爹,神武军和安北军不会动的。” “我说过,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长孙无忌眼眸闪烁道:“儿啊,你可知晓衣带诏。” 正文 428章:疯了的长孙无忌 东汉末年。 汉帝刘协不满被曹操挟持。 故血书一封,藏于衣带中,秘授董承。 这等典故,长孙冲当然知晓。 联想到刚刚长孙无忌拿刀在自己手上比划,长孙冲瞬间明白了什么。 “父亲,你..你莫不是想假诏。” 长孙无忌眼神一闪,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道:“一切都是为了陛下,为了社稷。” “爹,假诏持军,这可是死罪,神武军和安北军若是不愿,那你断无活路。” “况且,灵州城守备虽然薄弱,但城池高大,听闻城中人口更是有百万之巨,拉出数万青壮不是难事,凭五万人便想要轻易拿下这等大城,太过儿戏了。” “若成大事,就不可惜身!”长孙无忌面露凶狠道:“不拉下李承乾,迟早也是死路一条。” 疯了疯了.. 李承乾虽狠辣,但毕竟和长孙家有私情。 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长孙无忌老老实实待在灵州安养晚年,看在长孙皇后的份上,他定然不会对长孙家赶尽杀绝。 为什么就非要和李承乾对着干呢? 为什么就非要赌上一切呢? 权势,就这么重要吗? 长孙冲复杂的看着长孙无忌。 “爹,老老实实过日子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掺和天家的事?” “住口!”长孙无忌失望的看着儿子,愤恨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亏你也饱读诗书,难道不知何为忠君吗?” 忠君没错,但若是为了一己私心,便赌上全家人的性命,长孙冲不答应。 李承乾反了也好,没反也罢,这终究是李家人的事。 长孙冲不想多掺和,他只想一家人安安生生过日子。 “父亲可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不错!”长孙无忌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长孙冲失望的叹口气,起身道:“既然父亲已经决定了,那孩儿也不再多言。” 说罢,便推门而去。 以长孙冲的性子,既然没有劝阻自己。 长孙无忌既意外又欣慰。 看来,李承乾此举,的确是人神共愤。 “儿啊,你爹没事吧?”一直在院中等候的胡夫人见长孙冲出来后,连忙问道。 唉.. 长孙冲摇摇头,不言语。 这番作态,让胡夫人心里一慌:“怎么了,你快说啊!” “娘!”长孙冲神色凝重道:“我爹,他疯了!” “住口,哪有当儿子的,如此说父亲的。” 看着面色温怒的母亲,长孙冲挥退身后的下人,将胡夫人拉到一旁,小声道:“娘,我爹真的疯了,他竟想鼓动神武军和安北军围攻灵州。” “什么!”胡夫人瞪大眼睛失声道。 “你爹...你爹...他疯了吧,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说着,胡夫人便要往书房去:“不行不行,我得去看看。” “娘。”长孙冲拽住胡夫人,摇头道:“没用的,父亲根本不听。” “哎呀,这可怎么是好,你爹这是要带着咱们往火坑里跳啊。”胡夫人急的跺脚。 “孩儿倒是有一策。” 长孙冲一副欲言又止之色,胡夫人连忙催促道:“你快说啊。” “娘,孩儿在报纸上看到,灵州有一安神院,专门收治癔症疯癫之人,不如将父亲送去此处调养两天。” 安神院... 这名字不错,听起来像是个清雅幽静之地。 但终究没实地去看过,胡夫人不太放心,便将管家派出去打听了一番。 安神院在灵州也算出名,没费多大劲,管家便了解的清清楚楚。 “夫人,这安神院乃是灵州府衙所开,就在城外凤华山脚下,听说,里面的人都是疯子。” “什么。”胡夫人傻眼了。 将长孙无忌送到疯子窝中,这可不行。 “儿啊,这地方你爹可不能去,他...” “娘!”未等说完,长孙冲便打断道:“不把爹送去,那就得紧紧看着他,看得住一时看不住一世啊,要是一个疏忽让爹钻了空子,等他真干下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那时候可就完了。” 胡夫人十分为难,长孙冲又温声道:“最多一个月,等没事了,咱们就立马把爹接回来,要不然,咱们一家人的脑袋,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掉了。” 胡夫人一番犹豫,随即艰难的点了点头。 长孙冲松了一口气,连忙派人去联系安神院。 没多久,安神院的人就到了。 “在下安神院大夫糜实,病人在哪?” 长孙无忌正和胡夫人吃着饭,长孙冲带着糜实等人走了进来。 看到穿着白大褂的糜实几人,胡夫人立马流泪道:“老爷,委屈你了,我和冲儿过几天就去接你。” 说完,胡夫人便捂着脸跑了出去。 长孙无忌心中顿生不妙,看着长孙冲道:“他们是什么人。” “爹,你就忍忍吧,过几天没事了,我立马去接你出来。” 言罢,长孙冲也跑了出去。 一看这情况,长孙无忌放下碗筷,也要往出跑,但糜实立马带人拦住了他。 “你们想干什么,来人,快来人..”长孙无忌大声吆喝着,但迟迟未有一人进来。 “别怕,我们带你看病。” “看什么病,我没病,你们赶紧走,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听到长孙无忌自称没病,糜实就放心了。 两个一身腱子肉的工作人员上前,不顾长孙无忌的反抗,拽住胳膊就把他往外拉。 长孙无忌大惊,怒喊道:“快来人,快来人...” 府中的人长孙冲早已吩咐好了,长孙无忌就是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 一看叫不来人,长孙无忌直接亮出身份道:“快放开我,我是长孙无忌,一品国公,你们好大的胆子..” “原来是国公爷啊,失敬失敬。”糜实拱拱手,敷衍道:“我们那有好几个国公呢,到时你们可以一起玩。” 这话跟哄傻子一样。 长孙无忌大怒,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剧烈挣扎。 但挣扎,注定是无力的。 长孙无忌被塞上了一架显眼的白色马车,就这么被带出了城。 而就在此时,昏睡了一天的李世民,猛的坐起。 皇帝做了一个不好的梦,哪怕就是醒了,这心依旧慌的厉害。 李世民坐在床边喘着粗气。 刘枕趴在地上,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 李世民刚刚缓过神,这肚子便咕咕咕的叫了起来。 从前日就没怎么吃东西,一直到今天,前前后后也三天了。 李世民饿得前胸贴后背。 这时,一阵香味袭来。 朴二郎带着几个宫女太监端着膳食走了进来。 李世民当即咽起了口水。 正文 429章:美味的饭食 香味飘飘~ 李世民口水不止,地上的刘枕也被诱醒。 见他鼻青脸肿一脸落败之色,朴二郎既觉可怜,又觉可恨! 这小子平日里目中无人,行事孟浪,自持有几分才华,便视规矩为无物。 落到如今这般地步,也是该! 朴二郎摇摇头,不再看刘枕,对着李世民道:“请陛下用膳。” 方桌上摆满了菜肴,其中,还有自己最喜欢吃的白玉豆腐。 李世民咽了咽口水,冷哼一声不为所动,一副不食阶下食的样子。 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更何况李世民已经数顿未吃了,这肚子瞬间便不受控的响了起来。 朴二郎见此,当即带人退下。 屋中无人,香味扑鼻.. 本想绝食的皇帝,眨眼间便坐在桌边,一通狼吞虎咽。 灵州美味,名不虚传啊.. 真香。 刘枕躲在一旁,虽毫无食欲,但见李世民吃的如此尽心,便情不自禁的咽起了口水。 一通风卷残烛,李世民饱嗝不止。 肚子填饱后,这身子也瞬间感觉有力量了。 双拳捏的梆梆作响,李世民看着门外来回巡逻的士卒。 暗自琢磨起。 若是等到深夜,趁其不备突然动手,能有几分机会杀出去。 想了一会,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算能杀出都督府,又怎么跑出灵州城呢。 李世民叹口气,一拳打在桌子上,碗筷碟子被震得霹雳哗啦。 刘枕下意识的被吓得一抖。 李世民这才想起,屋中还有一个人。 “过来。” 皇帝勾了勾手,刘枕面无表情的上前。 “坐。” 未有迟疑,刘枕坐在了李世民对面。 刚坐下,他便毫不客气的举起碗筷。 不当饿死鬼。 刘枕自觉难逃一死。 姜熙月既然将他交给了李世民,那就算是皇帝不杀他,姜熙月也不会放过他。 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皇帝又如何? 刘枕毫不在意,飞速拨动着筷子。 李世民一愣。 第一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般随意。 李世民静静看着刘枕,直到他一脸满足的放下了碗筷。 “你叫刘枕?” 嗝~ 刘枕点点头,也不在乎李世民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们说这是你的主意?” “是。” 刘枕没有一丝犹豫,李世民愤然拍桌,恶狠狠的盯着他。 注视须臾。 李世民问道:“蜀王,到底被谁所杀。” “万春。” “她为何要杀青雀。” 这个问题,好似十分可笑。 刘枕抬头,与李世民对视,眼中带着几丝讥讽道:“陛下真不知?” 反问了一句,不等回答,刘枕便淡淡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住口!”李世民瞬间暴走,直接掀翻了桌子。 残羹剩饭,瓷碗碎屑... 散落一地。 刘枕毫无反应,依旧稳坐木椅。 门外几个士卒听到动静,想要进来看看,但被冯正斌所阻。 李世民双眼冒火,手中紧握一根木筷。 刘枕静静等着李世民动手。 胸膛急剧起伏,几个呼吸过后,李世民最终松开了手。 “那畜生..太子可知晓?” “没有太子殿下应准,太子妃怎敢?谁又能指使的动灵州诸人。”刘枕回道。 虽然心里明白,但当真的得到答案之后,心还是如刀割一般的痛。 李世民捂着胸口,面色潮红。 噗~ 突然间,一口鲜血喷出,几滴血渍溅到了刘枕的衣摆上。 李世民口吐黑血,缓缓倒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刘枕一愣。 等反应过来之后,连忙大喊道:“快来...” 只吐出两个字,刘枕便也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他虽未吐血,但浑身上下的骨头,就好似被万蚁啃食一般,脑袋也像是要炸开了一般。 刘枕痛的不停抽搐。 余光扫到散落在地的饭菜,他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好狠毒啊... 咬牙吐出几个字后,刘枕便没了动静。 “团长,里面不会出什么事吧?” 手下这一问,令刚刚荣升的冯正斌,心里也七上八下了起来。 “你们两个在外面守着,你们几个跟我进去。” 冯正斌带着几人小心翼翼的进了内殿。 地毯上一片狼藉。 李世民和刘枕,躺在地上毫无动静。 冯正斌面色一变,几步奔到李世民身边,大惊道:“陛下...陛下...” 皇帝的衣襟已被黑血浸透,面色青白毫无血气,进了上气没下气。 虽然现在算是反了,但李承乾没有明确下令前,李世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后果,他可负担不起。 冯正斌吓得后背一凉,牙关打颤道:“快...快去叫人。” 士卒匆匆跑去叫人。 姜熙月也正在吃饭,只不过显得十分心不在焉。 刘女官侯在一旁,劝道:“娘娘不用多想,殿下一定会将事情处理妥当的。” 说着,刘女官又面带笑意道:“等到殿下登了基,娘娘就是皇后娘娘了,小殿下定然也就是太子了。” 本想用美好的未来,劝姜熙月开心一点,结果没曾想,听到刘女官这么说,姜熙月反而变得更加愁闷了。 天家无亲情.. 李承乾和李世民这对父子,让姜熙月很是害怕。 若是有一天,李承乾父子二人也成了这般,那可怎么是好啊? 越想,越是心乱如麻。 姜熙月放下碗筷,一阵长吁短叹,眼神时不时的便扫向门外。 她好似,是在等什么... “娘娘,娘娘!”朴二郎面色惊恐,就跟天塌了一样:“娘娘,不好了,陛下出事了。” 姜熙月猛的站起,额头瞬间布满细汗,她也不多问什么,提起裙摆便往东殿跑去。 李世民被抬到了床上,被血染透的里衣也已换掉。 皇帝的脸色更加惨白,看着比死人还要恐怖几分。 张子风带着几个大夫围在床边,正激烈商讨着李世民的病情。 “怎么样,怎么样,陛下如何了。”姜熙月看也不敢看李世民,将张子风拉到一旁,便急忙问道。 张子风低着头,声音颤抖道:“娘..娘娘现在,抓紧给殿下去信吧。” 姜熙月身子一软,脸上难掩害怕之色。 “朴二郎,快给殿下传信。” “诺。” 朴二郎去了没多久,便折返了回来,他的身后,还跟着房遗爱和秦怀玉。 得益于父辈的关系,这二人对李世民既敬畏又崇拜。 如今见皇帝生死未卜,两人这心里五味杂陈乱七八糟。 正文 431章:不重要的真假 鄢世胜声名不显,爵位也只是个从二品的县公。 但身为玄甲军统领,他的地位,却又远超朝中九成之人。 能让李世民将身家性命托付的人,那不是谁都能杀得。 能杀鄢世胜的,只有一人。 除了皇帝之外,其他人若敢如此,那就有着其他意思了。 苏宁和韦贵妃心神一震,两人都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他..他怎么死的?”韦贵妃颤颤巍巍道。 姜熙月轻咬嘴唇,长叹一口气,低沉道:“都是一场误会。” “四殿下伤势严重,在陛下到之前,便...” “陛下激动之下,又是痛哭又是大骂,言语之间,对太子殿下多有误解,然后就晕了过去。” “鄢统领等人听到这些话,可能是误会了什么,到了晚上,见陛下还不醒,便与为陛下医治的张子风起了争执。” “争执之下,竟然拔刀要砍了张子风,近卫团团长乐宝晋连忙上前阻拦。” “没想到鄢统领突然挥刀砍向了他,乐宝晋没有防备,当场丧命。” “他在近卫团很有声望,底下的人立马就与玄甲军起了冲突。” “等我赶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最后近卫团伤亡惨重,鄢统领和玄甲军也...” 姜熙月惋惜的摇摇头。 韦贵妃和苏宁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这个故事听起来毫无破绽,但乍一细想又太过儿戏。 是真是假,难以分辨。 “贵妃不如先下去歇息吧。” “不用了。” 韦贵妃拒绝了姜熙月的好意,令苏宁搬来一把椅子,坐在床边,呆呆的看着昏睡的李世民。 苏宁也给自己拿了一蒲团,跪在床尾,心中不停的给皇帝祈祷着。 昏沉的东殿现在灯火通明。 张子风在殿外站立难安,时不时的抬头望向殿内。 一炷香后,姜熙月走出,张子风立马迎上前。 “娘娘。” “刘女官.." 姜熙月挥挥手,刘女官带着几个宫女退后数步。 身旁无人,这才压低声音道:“怎么回事,陛下为什么会七窍流血...” 张子风惶恐不已道:“娘娘,这..我也不知道,这药,就是按照师父的药方配制的,按道理不会这样的。” 不会这样,那就是出意外了... 看着被夜幕笼罩的东殿,姜熙月心神不安道:“会不会,真的出事?” “这...”张子风额头布满冷汗,迟疑道:“如今的症状跟师父所言无二,应该...应该不会出事。” 虽然这话听起来很没自信,但也让姜熙月心安了不少。 “这几日你寸步不能离开,万万不能出意外。” “诺,娘娘放心。” 姜熙月点点头,正要走时,突然又想道:“刘枕呢?他怎么样?” “他..他的情况倒是的确不太好。” 一听这,刚刚稍许放下的心,又立马提了起来,姜熙月连忙追问道:“为什么,不是说这药不会真的伤人吗?” “娘娘,这药终究是以毒物制成,对有暗伤的人来说,这是一剂猛药,但对没伤的人来说..”张子风停顿道:“若是没伤,那这药,便是实打实的毒药。” 听到毒药二字,姜熙月顿感心烦,交代句尽力救治后,便匆匆离去。 看着残缺的弯月,张子风头大不已。 怎么就会七窍流血呢... 明明都是按照药方来的啊.. 这要真出什么事,可怎么是好啊.. 张子风懊恼的跺跺脚。 ........ 回到寝宫后,姜熙月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万春便拽着她胳膊追问道:“怎么样,韦贵妃可发觉了什么异常?” 姜熙月摇摇头。 不论是韦贵妃还是苏宁,在听完她的说辞之后,竟什么反应都没有。 既未多问,也未质疑.. 两人的这番作态,根本让人看不透他们的心思。 姜熙月眉头紧蹙,万春犹豫一二后,吞吞吐吐道:“熙月,执失思力,他..他怎么样了?” “皇姑放心,执失将军没事。” 万春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松了一口气。 ...... 在姜熙月走后,韦贵妃旁敲侧击,将东殿一众宫人都问了一遍。 本想发掘点不同,但令人失望的是,这些宫人的口径出奇的相同。 不论是李世民晕厥之事,还是玄甲军和近卫团的冲突。 他们的说辞,跟姜熙月所言并无不同。 好似,真相就是如此。 “娘娘,你觉得,他们说的是真的吗?”苏宁突然小声问道。 韦贵妃余光扫了眼侯在不远处得两个宫女,看着李世民,面无表情道:“事到如今,真的假的,还重要吗?” 苏宁一愣,对韦贵妃这番态度不解道:“娘娘,要是假的,那陛下说不定就是被人害成这样的,这是造..” “住口!” 苏宁激动之下,音调高了几分,韦贵妃连忙低声训斥道:“没有证据,有些话就不能乱说!” 证据... 鄢世胜死了,玄甲军没有一个活口,李世民只剩下一口气.. 都督府上下口径一致,铁板一块... 能去哪找证据呢? 而找不到证据,那有些话的确就不能乱说,要不然,就是蛊惑人心,阴谋作乱! 苏宁双拳紧握,十分不甘。 青出于蓝胜于蓝。 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都没想着对李渊怎么样,李承乾居然如此狠心! “陛下啊..陛下..难道,你就要这么不明不白的去吗?”苏宁喃喃自语,泪眼娑娑。 韦贵妃闻言,两眼变得通红,愧疚的看着床上的皇帝。 她和苏宁不同。 太监,无牵无挂,但她可还有两个孩子。 不论真相如何,没有确凿的证据,谁都动摇不了李承乾。 李世民真有个三长两短,那身为太子,谁也阻挡不了李承乾。 谁拦着,谁就是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在灵州,李承乾威望颇深,在天下,李世民声名赫赫。 百姓都念皇帝的好。 父去子继,这是法理天道。 跟李承乾作对,百姓第一个不答应。 拦着,那就是螳臂挡车,逼得李承乾不得不杀人。 韦贵妃要为自己孩子考量,惹恼了李承乾,对她们母子没有好处。 如今天要变了,要想保全自己,她只得也只能捂起耳朵来。 所以,只得是委屈李世民了。 正文 432章:急奏入京 李泰身死的消息如风般到了长安。 一时间流言四起。 谁都觉得李承乾这次是要栽个大跟头了。 不少人瞪大了眼睛准备看好戏。 结果没曾想,好戏没等来,却先等来了灵州的加急奏报。 ...... 报! 灵州八百里急奏.. 一身灰尘的红甲骑士,脚踩牛皮靴,步伐虚浮,背后还斜插着两面小旗。 左面的,黑底红字,印着一大大的令。 右面的,黄底黑字,写着一大大的急。 接过奏报,核验一番封皮蜜蜡,确认无碍后,骑士安心退下。 房玄龄打开粗略扫了一眼,双腿瞬间一软往后栽去。 幸好芩文本在后扶住了他,要不然,怕是要结结实实摔一跤。 “房大人,出什么事了?” 芩文本见房玄龄鼻息急促胡须颤抖,问道。 “出...出..” 说了半天也没说个所以然来,侯君集心急,一把夺过奏报,而后便一屁股瘫坐在地。 王硅一看两人这反应,察觉几丝不对,赶忙捡起了飘落在地的奏报。 嘶! 王硅一脸瞠目结舌之像,如跟见鬼了一般。 到底是什么事情,令三人竟如此反应? 芩文本心中大急,从王硅手中抢过纸张,而后便傻了眼。 四人跟丢了魂一般一动不动,屋内几个书吏见此,当下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惊扰到了这几人。 公房鸦雀无声。 寂静的异常诡异。 书吏几人的心越跳越快,突然,房玄龄大声道:“快快快,进宫,快进宫。” 说着,他就跟着魔了一般往外走去。 芩文本王硅紧随其后。 侯君集爬起大吼道:“去玉华宫,太子殿下还没回宫呢。” 内阁四相集体抽风,搞得书吏几人一头雾水。 ..... 玉华宫,坐落于子午岭凤凰谷中。 此地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是个消暑纳凉的好地方。 宫中还有一眼温泉,听说此泉水还有延年益寿之效。 当初未去灵州前,李世民经常带着一众嫔妃来此。 李承乾也来过几次。 那个时候,他和李泰等一众小孩,到了晚上便来此嬉水玩闹。 时光匆匆,眨眼间,这水池之中只有他一人了。 李承乾突生感慨。 “殿下..殿下...”李天一路小跑,到水池边时,脚一打滑,差点一头栽下去。 “殿下,内阁几位大人来了。” 来的这么快,看来,这几位是被吓了个不轻。 不过想想也是,早晨在听到魏征禀告的时候,他也是惊的合不拢嘴。 “去,将他们带到养心殿去,孤等等就到。”李承乾从水中站起道。 浸湿的里衣紧紧贴在身上,将健硕的身材衬托无虞。 湿身诱惑.. 周围几个年轻的宫女瞬间脸红,下意识便低下了头。 但随即,又如做贼般悄悄打量了起来。 结实的胸膛.. 宽硕的肩膀.. 还有那若隐若现的龙根.. 一个宫女想入非非,突然娇喘一声,而后便趴在了地上.. 李承乾扫了一眼,随即下去更衣。 ..... “这可怎么是好...” 芩文本满头大汗,如坐针毡,侯君集跟他也差不多,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不停的叹着气。 房玄龄眉头紧蹙,也不知都在想些什么。 王硅观察了一番,而后也垂首不语。 李世民晕厥不醒危在旦夕... 这结果可跟原先的计划大相径庭。 到底是出了意外,还是李承乾改变了计划。 王硅拿捏不准。 正待思索时,穿戴整齐的李承乾一脸慵懒的走了进来。 四人虽心急,但礼数不能乱,连忙起身行礼道:“参见殿下。” 李承乾坐上主位,拄着下巴,玩世不恭的压了压手,待这几人坐下后,问道:“什么风,竟把四位大人吹来了。” 这副二世祖的做派,令芩文本深恶痛绝,他愤然起身,径直往李承乾走去。 那恼怒的小表情,看着,像是要上演一场暴揍君上的大戏。 李天不敢大意,连忙挡住了芩文本。 “灵州急奏,殿下看看吧。” 芩文本语气冷淡,说完便转身坐了回去。 李天将奏报放在桌上,李承乾拿起一瞅,随即愤然起身神色惊恐。 “这...这...” 李承乾结结巴巴舌头打转,这副震惊之色,看起来,像是真的毫不知情。 难不成,这的确只是个意外之事? 房玄龄打消了对李承乾的几分怀疑,但心中对此事仍感疑虑。 “快,快让孙思邈去灵州。”李承乾大吼一声,随即又改口道:“不不不,孤要亲自去,孤要亲自去..” 说着,便失魂落魄的往门外走去,结果迈出没两步,脚下一绊,重重摔在了地上。 “殿下..” 房玄龄连忙上前扶起,侯君集更是眼含热泪道:“如今这种关头,正是殿下需要保重的时候,朝廷百姓,可都还指着殿下呢。” 渍渍.. 这家伙,戏比自己还足。 李承乾扫了眼侯君集,当即也变得泪水朦胧。 房玄龄这时道:“殿下勿急,现在正是需要冷静的时候。” “不错。”芩文本也开口附和道:“这灵州定然是要去的,不止殿下要去,我等也要去,各部尚书也得去。” 王硅心跳加速。 芩文本这话,是在为最坏做打算了。 李承乾擦了擦眼泪,转身坐了回去。 “孤现在心乱如麻,一时也没个主意,四位大人觉得现在该作何安排?” 房玄龄躬身道:“殿下,如此大事,该叫魏征以及枢密院前来一同商量。” 李承乾点点头,对着李天吩咐道:“速去传人。” “诺。” 玉华宫离长安十五里,不算近,等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枢密院三人率先赶到。 “臣等,参见殿下。” 李孝恭三人还不知道发生何事,见内阁几人脸色很是难看,这心里还莫名的有点突突。 难不成,是底下的人又和文官起了什么争斗? 正瞎想之际,李承乾将奏报递给李孝恭道:“王叔,看看这个。” 太子眼眶微红,李孝恭心中狐疑,接过来扫了眼后,呼吸立马变得急促。 柴绍和李绩看完后,两人反应也大差不离。 “王叔..”李承乾声音哽咽,正想再表演一番时,李天扶着魏征走了进来。 魏征的脸色不太好看,带着点病态,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看来,那顿板子挨得的确不轻。 房玄龄之前对魏征还多有怀疑,现在看来,的确是他想多了。 正文 433章:唱双簧 “臣,参见太子殿下。” 魏征轻推开李天,抽出手整了整略皱的袖摆,两手相交端正行礼。 一板一眼间,毫无挑剔之处。 周全之余,凸显出了一丝疏远。 这番作态,像是真的心中颇有怨气。 李承乾心中不解,但仍神色一冷配合道:“魏大人免礼。” 两人都拉着个脸,一副互相不待见的样子。 堂下几人目目相觑。 之前好的穿一条裤子,现在竟然说闹掰就闹掰了。 伴君如伴虎,天子多薄情。 故人诚不欺我! 坐下余人都觉得李承乾有点寡恩无义了。 房玄龄更是暗自思量,回去之后定要好好告诫房遗爱一番,免得这傻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哪天要是不知轻重的惹恼了李承乾,这脑袋保不齐可就说换地方就换地方了。 “魏大人,看看这个吧。” 从房玄龄手中接过奏报,扫了几眼,魏征便愤然起身,眼中带着浓浓质疑之色,对着李承乾问道:“陛下怎会如此?” 这话,意有所指。 谁都没想到魏征居然如此大胆。 虽然大家心里都多有怀疑,但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情,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魏征竟敢这么堂而皇之的直接质问李承乾。 他的真的不怕死啊。 侯君集心中给魏征竖了个大拇指,而后起身道:“魏大人,你怎敢如此对殿下说话?” 魏征冷哼一声,鄙夷的扫了眼侯君集,质问道:“太子殿下在灵州时望所归,如今陛下在灵州出了事,殿下难道不该给个交代吗?” “魏征!”李承乾拍桌而起,吓了众人一激灵。 “交代,你要孤给什么交代?”李承乾双眼冒火,愤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臣没什么意思,臣只是觉得此事太过蹊跷。”魏征不温不火道。 “蹊跷..蹊跷什么?”李承乾将桌上的茶杯摔了个粉碎。 身后两个太监连忙跪地瑟瑟发抖。 房玄龄等人也匆忙起身,躬身道:“殿下息怒。” 李承乾死死盯着魏征,语气冰冷道:“魏征,你是不是觉得,是孤将父皇弄成这样的。” 嘶! 李承乾竟然直接挑明了。 内阁和枢密院这几人心里一惊,立刻跪地俯首,头不敢抬起一丝。 诸人皆跪,唯有魏征依旧站着。 两人趁机对视一眼,而后立马又飙起了戏。 “你们心里是不是也都这么想的?”李承乾仪态全无,面色狰狞的质问着跪地几人。 “臣等不敢。” 嘴上虽说着不敢,但除了王硅之外,剩下几人心里还真有这种想法。 李泰一死,要是不出意外,李承乾绝然会被狠狠的打击一番。 可好巧不巧,这时候还真的就发生意外了。 老天爷就这么给面? 事情就这么赶巧? 这由不得人不怀疑啊。 李承乾冷着脸,沉默几息后,嗓音低沉道:“孤知道你们的想法,但孤告诉你们,孤不是那等不忠不孝的畜生,这种事,孤干不出来,也决然不会干。” 众人惶恐,连忙道:“臣等绝无他想,殿下息怒。” 他们到底怎么想的,无所谓。 反正来这么一场双簧就是为了借此表明态度。 李承乾已经把话说开了。 既然现在不说什么,那以后就闭上嘴。 “魏征,你可还要说什么?” 目的达到了,自然就不用再演戏了。 魏征躬身认错道:“臣妄言,殿下恕罪。” 李承乾冷哼一声,坐回位子道:“行了,都起来吧,都说说现在怎么办?” 众人站起,各自落座。 房玄龄身为内阁之首,率先道:“殿下,陛下如今情况到底如何了,灵州可有来信?” 周方的奏报上,只说了李世民昏睡不醒情况不妙。 但这情况到底有多不妙,谁也不清楚。 摸不清情况,有些事就不好安排。 报。 李承乾正想让李天去看看有没有来信的时候,一士卒跑进来道:“殿下,都督府来信了。” 来的够及时的。 李承乾拆开信件,而后悲声大吼道:“父皇...” 嗓音之中,带着浓浓的悲伤之情。 房玄龄感觉不妙,连忙上前接过信件,看完之后,两行清泪无声落下。 “房...房相,陛下怎么样了?”李孝恭颤声道。 “陛下..他..”房玄龄几经哽咽,最终摇了摇头。 “陛下!” 侯君集当场大哭,李绩和柴绍紧跟着泪流满面。 芩文本和王硅见此也立马酝酿出了泪水。 “父皇..” 李承乾埋首于案桌上,不停的捶打着桌面。 等了十几息,觉得差不多了,魏征开口道:“殿下,这个时候最要紧的,还是先拿个章程出来。” “不错。”房玄龄抹掉眼泪,转身对着李承乾道:“此事传开,必定朝野震动,殿下这时万万不能乱了心神。” “乱个屁,一切尽在这位掌握之中。”王硅心道。 “房公说的是。”李承乾抬起头,抽泣道:“诸卿觉得,现在该如何?” “不如先调京卫军和虎贲军入城,以安人心。”芩文本建议道。 李承乾看向房玄龄,后者连忙道:“臣附议。” “臣等附议。”内阁余下三人紧跟着附和道。 “王叔觉得呢?” 见李承乾看了过来,李孝恭起身为难道:“调兵入城,臣无异议,但..没有虎符,臣...” 枢密院只有统兵权,调兵权在李世民手里。 没有虎符私自调兵,这是重罪。 就算枢密院答应,下面的将领也不会遵令。 李承乾想了想道:“这样吧,孤亲书一封,劳烦王叔跑一趟两军,将情况告知卢国公和褒国公一声,他们若是任心有顾虑,孤随后亲自前往。” 虎贲军领将是程咬金,京卫军是段志玄. 这二人都是秦王府的老人,李承乾觉得说动他们,问题应该不大。 “殿下,不如臣也跟着一起去。”李绩说道。 “臣也同去。”柴绍紧跟道。 枢密院三个人一起去,的确更为妥当。 李承乾点头应准。 三人走后,房玄龄道:“殿下,一旦两军进城,朝野内外必定人心惶惶,请殿下速速回宫。” “不错,灵州之事也得由殿下亲自告诉百官,若不然,怕是会多生流言。”魏征接着道。 “孤明白。”李承乾起身道:“现在是未时,几位卿家先行回城,召集百官酉时大朝。” 正文 434章:李承乾回宫 回宫之后,李承乾干的第一件事,便是召来了掌管禁军的尉迟敬德。。 这位黑脸大将是个直肠子,心里想什么他就说什么,在知晓李世民之事后,他直接不假思索道:“殿下可是要行玄武旧事?” 李承乾苦涩道:“孤在尉迟叔父心里就如此不忠不孝吗?” 提到玄武门,就说不忠不孝.. 尉迟敬德觉得这话有点刺耳,好似在内涵什么。 “尉迟叔父,孤已经下令召集百官,待大朝开始后,禁军立刻戒严皇宫,没有孤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宫。” 黑漆漆的大眼珠子一闪一闪,紧盯李承乾片刻,尉迟敬德再问道:“真的不是殿下做的吗?” “不是。”李承乾一字一句,认真无比。 “殿下恕罪,末将这就下去布置。”尉迟敬德告了声罪,转身便走。 看着他壮硕的背影,李承乾目光深邃。 这些老人不好办啊。 ....... 酉时召开大朝的通知,很快下达至了各部。 朝中十六部,上至各部尚书侍郎,下至书吏科员,都是一头雾水。 大朝会万方,天子正临轩... 凡临大朝,在京五品以上者,无故不得缺。 这等重典,可不是说开就开的。 甚至要按礼制的话,李承乾都没有召开大朝的资格。 并且时间还定在了酉时。 这个点先不说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大家加个班,倒也无所谓。 问题是,酉时日落,那天可都黑了。 纵观历朝历代,千百年来还没有天黑之后开大朝的。 李承乾可真是不走寻常路。 朝中上下议论纷纷,想不明白太子这是抽什么疯。 不少人还跑去了内阁,想先探探口风,结果全都被拦在了门外。 哪怕就是假借汇报公务之名,也进不去内阁的门。 内阁这几人现在正头大呢。 李世民要真龙驭宾天了,那麻烦事可多了去了。 不说别的,光是抓紧修建昭陵一事,就够让人头疼了,他们现在哪还有心思理会这些人。 内阁的反常,李承乾的不对劲,无不透露着一丝丝的诡异。 而紧接着,更让人傻眼的事发生了。 京卫军和虎贲军,拢共六万人马,竟突然进了城,入驻东大营。 这一下子,各部彻底炸了窝。 上上下下传什么的都有。 流言四起之际,内阁又突然甩出一枚重磅炸弹:自即刻起,长安实行宵禁。 酉时大朝,恢复宵禁,大军进城.. 这几件事结合起来,无不表明是出了天大的事。 一时之间,朝中流言满天飞,弄得各部人心惶惶。 ..... 程咬金和段志玄现在心里也慌得一匹。 李世民春秋鼎盛正值壮年,怎么就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 好日子刚过没几天,这要是换老大了,以后的日子怕是就不能像现在这么舒坦了。 两人越想越心烦,越烦,这眼泪便掉的越快。 李承乾单手遮脸,假借掩面,偷偷观察着这二人。 程咬金和段志玄如丧考妣,哭的比自己还要伤心。 这泪是真是假? 要是假的还好说,可若是真的,那就有点棘手了。 他们的忠诚,对自己可不是好事啊。 “两位将军莫要在哭了。”李承乾用手帕擦了擦眼睛道:“如今,正是孤需要仰仗两位叔父的时候。” 一听这话,程咬金二话不说,当即跪地,两眼泪汪汪道:“殿下放心,俺老程只认殿下。” 李承乾欣慰的点点头。 这种滑不溜秋的老油条,有时候还真是可爱的很啊。 段志玄虽然也有点小机灵,但跟程咬金比可就差远了。 直到看到太子眼中的欣慰之色,他才后知后觉跪地道:“殿下尽管吩咐,老臣绝无二话。” “好好好。”李承乾起身,亲自扶起这二人,一脸深情道:“有两位叔父在,承乾就安心了。” “殿下折煞臣了。”两人连忙又跪下道:“臣等谨遵殿下吩咐。” 李承乾这次没有再扶二人。 为君者,恩威并施才是王道。 一味的亲厚,会让人失了敬畏之心。 “两位将军即刻返回东大营,等会孤便会在大朝上向百官宣布父皇之事。”李承乾做回御座道:“消息一出,城内定然人心浮动,若是有宵小之辈乘机兴风作浪,两位将军便率队稳定局势,总之一句话,长安决不能乱。” “诺,殿下放心,有老臣在,谁也别想蹦跶,谁蹦跶,俺就替殿下踩死他。”程咬金起身道。 段志玄张张嘴,本来他也想再表一番忠心,没想到又让程咬金这厮抢先了。 李承乾颔首道:“还有,切记,京卫军和虎贲军,也决然不能乱。” 机会来了... 段志玄心中一喜,正要刷一波好感度的时候,程咬金却道:“殿下放宽了心,臣等告退。” 这狗东西,光想自己露脸,忒不是东西了.. 段志玄心中恼怒,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跟着程咬金一起行礼退下。 出了两仪殿,程咬金贼眉鼠眼的左右看了看,小声道:“老段,你说...陛下怎么就突然这样了呢?” 哼。 段志玄拉着脸,根本不接话茬,径直往前走去。 见他一脸不爽之色,程咬金咧嘴一笑,也不介意。 ... 酉时。 咚...咚... 宫中的报时铜钟准时响起。 悠长深厚的钟声直冲云霄。 太极宫外嘈嘈杂杂,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的百官,当即闭嘴,开始肃容整队。 宫外的百姓,也速速往家里走去。 突如其来的宵禁,令大多数百姓措手不及。 这么长时间,他们早已经习惯了夜生活。 如今说宵禁就宵禁,坊间是怨声载天。 但抱怨归抱怨,还是没人敢违抗。 大家也都不傻,想都不用想,突然宵禁,那绝对是发生了大事。 这时候要是撞到枪口上,肯定会被杀鸡儆猴。 百声钟响,全城禁行。 当刺耳的钟声消散后,长安一片寂静。 太极宫外,同样悄然无声。 开朝! 随着老太监洪亮的声音过后,群臣低着头,井然有序的走进了森严的太极宫。 同时,宫中禁军也封锁了各个宫门。 李承乾身穿衮服,在两个太监的搀扶下,缓缓登上了御座。 正文 436章:程咬金和段志玄的赌约 “老段,来来来,快吃。”程咬金将面放到桌上,捏捏耳垂笑呵呵道:“知道你最近牙疼,我特地让伙房煮软了一些。” 这老东西,还算有点良心。 段志玄心中一暖,生硬的脸色刚柔软了几分,结果下一秒,就听程咬金说到:“吃饱了好上路。” “老匹夫!”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拍,段志玄怒目而视。 “咱不是那意思。”程咬金轻轻拍了拍嘴,嬉皮笑脸道:“咱的意思是让你吃饱了,好跟着太子殿下一起去灵州。” “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一路上赶得肯定急,现在要不吃,怕是就要熬到灵州才能吃口热饭了。” “你看,俺老程对你没话说吧?” 程咬金笑嘻嘻的,段志玄瞥了他一眼,狐疑道:“太子传来令了?” “没有。” “那你扯什么淡,拿走。”段志玄气呼呼道:“咱怕你下毒。” “不信?”程咬金一脸自信道:“要不,咱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太子殿下会让你带兵一起跟着去灵州。” 程咬金一脸奸笑,笑容如此猥琐,令段志玄暗生戒备。 这个关头,跟着李承乾一起去灵州,哪怕什么都不干,也能妥妥的捞个护鼎之功。 若是真的如此,那这可是大好事一件。 这还跟程咬金赌什么... 赢了没好处,输了同样没好处。 他脑子又不是有病! 段志玄跟看傻子似的闭嘴不言,程咬金眼神轻佻道:“怎么,不敢?” 激将法,也太小儿科了.. 见段志玄不受激,程咬金眼睛一转,引诱道:“老段啊,你不是很喜欢我那匹狮鬃马吗?” “这样吧,就以我这匹马为赌注,半刻钟,太子要是没下令,就算你赢,我这匹宝马就归你,要是真让我说中了,那就算我赢,怎么样?” 半刻钟...也就是拉泡屎的功夫。 段志玄略显意动。 程咬金的那匹狮鬃马他可眼红好久了,这马可不是俗物,李世民骑过一次后,都是念念不忘的。 “那你要是赢了...你要什么?” 嘿嘿嘿.. “咱们兄弟之间,也就是赌个乐。”程咬金亲切一笑道:“我要是赢了...那太子若是让你跟着一起去灵州,你便随便寻个理由婉拒,要是过了今晚太子依旧没动静,那就还算你赢,我那匹绝世宝马,还归你。” “怎么样老段,敢不敢赌啊。”程咬金挑衅似的问道。 一边是心心念念的宝马,一边是虚无缥缈的良机... 段志玄显得尤为纠结。 程咬金撇撇嘴道:“瞧你,跟个娘们似的,算了算了,俺老程还舍不得俺那匹千里驹呢。” “嘿老匹夫,你说谁呢。”段志玄一掌拍在桌子上,不服气道:“赌就赌。” “好。”程咬金大笑一声,一脸奸计得逞之色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见这老东西这么胸有成竹,段志玄心里七上八下,隐隐开始后悔。 就在这时,门口的卫兵进来道:“禀将军,宫中来人了。” 哈哈哈哈... 程咬金笑的无比嚣张,段志玄脸涨成了猪肝色。 “老段啊老段,大丈夫立于世间,那必是一个唾沫一个钉,快去接令吧。” 段志玄恶狠狠的瞪了眼程咬金,黑着脸往外走去。 哈哈... 程咬金一脸畅快,端起已经坨成一团了的面,稀溜溜的吃了起来。 ... “殿下,命令已经传给京卫军了。”李天行礼道。 正在给执失思力写信的李承乾头抬也不抬,随意嗯了声。 奋笔疾书一气呵成,检查一番信件,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李承乾将信递给李天道:“速速传给执失思力。” “诺。”李天接过信,一副还有话说的样子。 “怎么?可是有什么事?”李承乾问道。 “殿下,属下去传令的时候,段将军正上吐下泻的,说话都有气无力的,要是赶急路的话,他怕是会耽误事。” 李承乾眉头一挑。 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上吐下泻得了... “他怎么了?” “这..属下不知,反正看的还挺严重。” 要是病了,那还真的不能带他去灵州.. 可将段志玄留在长安的话,李承乾又有点不放心。 他不像程咬金那么有心眼。 有心眼的人分得清利弊,分得清利弊,就知道怎么才是对自己最为有利的。 留程咬金在长安,李承乾放心。 可段志玄... 算了算了,如今也没合适能用的人了.. 李承乾叹口气道:“你再跑一趟东大营,告诉程咬金,令他带着虎贲军跟孤一起去长安,令段志玄留守,告诉他,长安绝对不能乱。” “诺。” 李天将给执失思力的信发出去后,连忙又赶去了东大营。 程咬金接令之后,嘴呲的都要咧到耳朵根了,段志玄看的牙根发痒,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老段,谢了。”程咬金拱拱手。 段志玄冷哼一声,扭头离去。 虽心有不甘,但愿赌服输,谁让他技不如人呢。 虎贲军很快就动了起来,得益于平日里严苛的训练,没用多久,虎贲军便整装待发。 得知他们要跟太子一起去灵州,京卫军那是眼热得很,也就是不知道程咬金和段志玄的赌约,要不然,这些人非得将段志玄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 时间眨眼便到了亥时。 众人准时侯在了承天门外。 虎贲军人数众多,所以在城外等着。 李承乾点了点名,确定没少人后,众人浩浩荡荡的往城外走去。 除了几个年龄大点的坐马车之外,其余人都是骑着马。 出了城汇合程咬金部后,队伍立马庞大了许多。 一行人沿着灵州方向狂奔而去。 一时间,蹄声震天,烟尘漫漫.. ....... “报,大人,太子他们出城了。” 百骑司,公房内,面色阴霾的宗正庆起身道:“去,将咱们的人都集合起来,咱们也去灵州。” 手下迟疑,警惕的看了看屋外,小声道:“大人,陛下如今都这样了,咱们再去灵州,要是让太子知道了,会不会以为我们...” “闭嘴!”宗正庆知晓手下在担忧什么,但他不在乎。 百骑司,是皇帝的鹰犬,只忠于皇帝一人。 李世民这事要真的是个意外,那百骑司仍由李承乾处置。 可若是有人故意为之,那百骑司就是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给皇帝报仇。 正文 437章:各军 李承乾带人马不停蹄赶路的时候,銮驾一行人也是到了灵州。 姜熙月亲自在城门口相迎。 李世民病危之事,现在已经传开。 不论心里是怎么想的,起码在面上,各个嫔妃都很是伤心。 阴贵妃在看到姜熙月后,更是痛哭流涕,悲痛的不能自己。 杨妃和郑妃倒是还含蓄点,但从红肿的眼眶来看,这二人也是没少哭。 “陛下如何了?”阴贵妃哭哭戚戚道。 姜熙月摇摇头:“贵妃,回去再说吧。” 几十辆马车井然有序的进城,但等到玄甲军的时候,高圣智带着巡防营拦住了他们。 “汝等人数众多,城里也没地方安置尔等,不如就先在城外扎营吧。”高圣智态度和蔼道。 殷立成冷冷看着高圣智,眼神之中带着丝丝的杀意。 一旁的巡防营校尉岳智广,紧张的握住了刀柄。 他这一动,底下的士卒也紧跟着握紧了武器。 因为鄢世胜之事,玄甲军的心中本就怨气颇深。 现在巡防营的动作,直接刺激到了他们。 玄甲军也纷纷握刀拔剑,大有一副就在城门口和巡防营血拼一场的架势。 殷立成目光阴冷,高圣智的脸也冷了下来。 二人对视一番,殷立成最终还是压住了心中的火。 “就在城外扎营!” 下达命令后,殷立成冷冷道:“某一人进城,总可以吧!” 高圣智暗松一口气,他是生怕再和玄甲军起冲突。 “这是自然,将军请。” 殷立成冷哼一声,对着一个校尉吩咐一番后,带着几个卫兵进了城。 “岳校尉,一定要打起精神,玄甲军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立刻关闭城门。”高圣智道。 “是,大人放心,属下派人片刻不停地盯着他们。” 高圣智点点头,看着远方,心中念叨着李承乾。 …… 都督府原本还挺空的,但当安置完一众嫔妃后,立马显得喧闹拥挤了起来。 李世民躺在床上,依旧一动不动。 张子风用银针封住了命门,现在就是吊着一口气。 浑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银针的皇帝,像是刺猬一样,看起来很是吓人。 一众妃嫔带着自己的孩子,跪在殿内。 她们低着头,哭哭戚戚的,根本不敢看皇帝。 以往的李世民,那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英雄,没想到突然就成了这样。 所有人心里都有着疑惑,都有着不解,都有着怀疑。 但没人敢多说,也没人敢多问,她们只能低着头,用力的挤着眼泪。 大人心思重重,小孩就简单多了。 他们东张西望,好奇的看着四周。 尤其是在看到被扎成刺猬的父皇后,更是笑出了声。 其中,梁王李愔笑得最为灿烂。 杨贵妃心中恼怒,直接一巴掌上呼了过去。 笑容戛然而止,李愔捂着通红的脸蛋,放声大哭。 他这一哭,立马引起了群起效应。 一众小孩放开嗓子大哭了起来。 韦贵妃心烦,大喝道:“都带出去!” 姜熙月给了个眼色,刘女官连忙带人将这些公主王爷抱了出去。 哭声远去,韦贵妃顺了口气道:“我们姐妹几个今日就在这为陛下祈福,这些孩子,就先劳烦太子妃了。” “贵妃放心,我一定照看好他们。”姜熙月行了一礼退下。 她走后,韦贵妃便领着一众妃嫔,开始拜起了满天神佛。 有人为李世民而拜,有人为自己而拜,总之就是一句话,人心各异。 …… 原州。 自从知道万春刺杀了李泰之后,执失思力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没安心吃过一顿饭。 短短几日的功夫,他便肉眼可见的瘦了下来。 执失思力虽然想的不深,但也知道,万春这次是闯了大祸了。 要不是李承乾来信严令他不准回灵州,执失思力早都跑回去了。 虽然是赐婚,但他和万春的感情,的确可比山盟。 万春要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愿独活。 执失思力甚至做好了和万春共同赴死的准备。 结果没想到。李承乾为了他们,竟然对李世民出手了。 执失思力很感动。 士为知己者死! 他报答不了李承乾什么,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自己的命了。 执失思力举起刚刚问世的望远镜,认真观察着在三里之外扎营的安西军。 数月前,李承乾被困长安。 姜熙月为了震慑朝廷,下令灵州军进入备战状态。 此举激怒了皇帝。 李世民转头就调遣了十万大军。 安北军神武军在宁川关外扎营,即防备云中的突厥人,也看着灵州。 安西军和虎贲军则驻扎在了原州外。 一东一西,与安北神武两军形成夹击之势。 整整十万人,给灵州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那一段时间,执失思力吃喝拉撒都在城墙上。 一直僵持了半个月,李承乾和李世民关系缓和之后,皇帝才将虎贲军调回长安。 但不知为何,安西安北神武三军,却依旧未动。 这三军加起来有个七八万人,若是真有异动,怕是阻挡不住啊…… 执失思力思索之际,一传令兵跳下马,几步上前,敬礼道:“报告师长,都督急令。” 接过信件拆开一看,执失思力连忙返回了城。 没多久之后,几只飞鹰振翅而起四散而去。 随后,执失思力亲自带着驻守在原州城的第三团,前往灵州城集合。 …… 安西军的军主是牛进达。 原本按照新军制,一军之主只授中将,只有极少数的几人被授予了上将,牛进达便是其中之一。 虽然他的资历不算特老,功劳不算特突出,但这人却异常的忠诚,所以,李世民便力排众议,亲自将他擢升为了上将。 牛进达是个老实人,皇帝对他的好,他都记在心里。 所以这几日在听到灵州的传言后,他即痛苦又煎熬。 有人说,李承乾反了,皇帝现在就被困在都督府中,生死未知。 也有人说,皇帝是被丧子之痛打击到了,现在情况危急。 牛进达不知道该信哪一个。 他派人去灵州打听过,但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 牛进达愁的头发都白了许多,他现在是一点主意都没有。 “报,将军。”卫兵进来禀道:“朝廷来人了。” “让他进来。” 牛进达理了理衣服,卫兵很快带进来一年轻人。 “牛将军。”一身黑色军装的年轻人敬礼道:“军部有令,未得君命安西军不得擅动,违者视同谋逆,还有,太子令您即可前往灵州城。” 正文 438章:阴贵妃 让自己去灵州,李承乾是想做什么? 为皇帝崩逝做准备,还是对他不放心,想要趁机夺权? 牛进达心里乱糟糟的,拿捏不准。 “将军。”副将张君明进来道。 “你来的正好,我还正想让你去叫你呢。” 说着,牛进达将命令递给了张君明,等了几息,待他看完后,又问道:“你觉得太子是个什么意思?这灵州,我该不该去?” 不去,那就是不遵令,虽然这命令上没有李世民的私印,不遵令从规矩上来说也没什么,但是绝然会得罪李承乾。 可若是去的话,万一被夺了兵权,那... 牛进达和张君明倒也不是想拥兵自重,二人只是想将李世民病重之事搞个水落石出。 他们两人,起于草莽,深受皇恩,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李世民给的。 皇帝要真是被人所害,那就是豁出身家性命去,他们二人也要给李世民讨个说法。 可要是没了兵权,那什么都做不了... 张君明权衡一番道:“不如先不去,等太子到了之后,再视情况而定。” 呜..牛进达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转身拿起了放在刀架上的宝剑。 这剑,是李世民登基之后亲赐的,牛进达视若珍宝,每日必精心擦拭。 “君明,你说陛下到底如何了?” 牛进达拔出剑问道。 “我找你正是要说此事。”张君明脸色变得凝重道:“派去灵州的探子刚刚回来了,今早銮驾一众妃嫔到了灵州,而后就传出消息,陛下现在被封住了命门,就等着太子了。” 哐当.. 看的比性命还重要的宝剑掉在了地上,牛进达眼含泪水,看着张君明颤声道:“消...消息..可准确?” “应该无误,这消息在坊间已经传开了,都督府也没有出来澄清。” “陛下啊..”牛进达哀嚎一声,眨眼间泪流满面。 须臾片刻,他擦干眼泪捡起剑道:“君明,陛下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咱们怎么办?现在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一点证据。” “到时候,就看太子怎么处置万春。”张君明道。 万春? 牛进达不解,张君明解释道:“这都是万春引起的,若是太子严惩万春,那咱们就交权辞官。” “那要是不严惩呢?”牛进达问道。 “不严惩..那太子就是要包庇万春,如此,坊间的某些传闻,那就有佐证了。”张君明面色阴沉道:“到时,咱们就起兵给陛下讨个说法。” 牛进达哑然,低头呆呆看着手中的剑,良久,突然道:“就是对不住家中妻儿老小了。” 说到家里人,张君明眼神变得复杂。 ..... 灵州,都督府。 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昨日跪了一天的缘故,今日起来,阴贵妃感觉是哪哪都不舒服。 “娘娘,奴婢给您熬了点粥,您喝点吧。” 贴身女官将玉碗放在桌上,阴贵妃看了一眼道:“算了吧,本宫没胃口。” “娘娘,稍微吃点吧,昨日您就没怎么吃,这身子可怎么受得了。” 面对女官的好心,阴贵妃摇摇头,转而道:“祐儿呢?” “王爷跟着晋王他们一起在前院玩。” 哎.. 阴贵妃叹口气,无奈道:“这孩子,都这时候了,竟然还这么贪玩不更事。” “王爷终究还年龄尚幼。”女官笑着道:“娘娘别担心,等大一点,王爷肯定就懂事了。” “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阴贵妃看着窗外,心事重重道:“陛下要是...你说,太子会如何安置我们母子。” 女官想也没想,直接道:“应该会让王爷去齐地就藩吧,到时娘娘也跟着一起去,以后王爷有了孩子,娘娘也能帮着带不是。” 这样的结果,的确是最好的,阴贵妃一扫愁容,淡笑道:“那到时,本宫也给你寻个佳婿。” “那奴婢可记下了。”女官也陪着笑了起来。 主仆二人正有说有笑的时候,门口的太监进来道:“娘娘,阴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吧。” 听到阿姐的声音,阴弘智不等小太监通引,便直接闯了进来。 此举,有失规矩,但阴贵妃却不在意,或者说,她已习以为常。 “臣参见娘娘。”阴弘智终究还算有点礼数。 看到胞弟,阴贵妃心情更加不错,乐呵呵道:“行了,起来吧,一家人这么见外作甚。” 阴弘智一笑,起身坐到一旁。 阴贵妃让女官给他倒了杯茶后,问道:“你怎么来了,可是和赵志德他们来看陛下?” 阴弘智原先是吏部侍郎,但由于太过贪财,被人告了一状,要不是有阴贵妃求情,李世民早都杀了他了。 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仕途也基本上是完了,看在阴贵妃的面子上,李世民将他打发去了京畿府,在赵志德手下做了个小小的牧监。 来灵州前,阴贵妃怕她离开长安之后,阴弘智再惹出乱子,所以便求着李世民将他一起带来了灵州。 “是,赵志德他们回去了,臣顺便来看看阿姐。” “你倒是有心了。”阴贵妃关怀道:“吃饭了吗?” “还没有。” “刚好这有粥,你喝了吧。” 阴贵妃让女官将粥递了过去,阴弘智也不客气,接过去就吸溜溜的喝了起来。 一碗粥下肚,阴弘智擦擦嘴,左环右顾的看了起来。 阴贵妃一看,就知道他是有话要说。 “你先下去吧。” 女官点点头,带着屋中的两个宫女走了出去。 “说吧,你是又惹了什么麻烦?”阴贵妃叹口气,恨铁不成钢道:“你以后要收敛点,陛下如今这般,以后...以后再出什么事,我也护不住你了。” “阿姐放心,我最近没惹事。”阴弘智解释一句,随即压低嗓音道:“阿姐,陛下是不是...” “嗯。”阴贵妃烦闷的点点头。 “好啊好啊,老天爷有眼啊。”阴弘智森森一笑。 “住口。”阴贵妃不放心的看了看门外,小声训斥道:“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去了,你这脑袋还要不要了。” 阴弘智不在意道:“阿姐放心,这不就是只有咱们姐弟两人吗?” “你..唉...”阴贵妃无奈的摇摇头。 正文 439章:阴弘智 阴家和李家,可谓是有着血海深仇。 当初李渊起兵之后,阴贵妃的爹阴世师,不仅杀了李渊五子李智云,还捣毁了李家的祖墓和家庙。 挖人祖坟,血海深仇... 李渊攻入长安之后,直接诛了阴家三族,唯独留下了阴妃和阴弘智。 这些年,李世民对她宠爱有加,而后又有了李祐,阴贵妃也息了报仇的心思。 但阴弘智心里,对李家一直恨意滔天。 特别是李世民将他贬为牧监之后,阴弘智天天在家里诅咒着他。 牧监,那就是管理牛羊猪马的... 让他跟畜生打交道,这岂不是在骂他跟只配跟畜生为伍? 如今老天有眼,李世民只剩一口气了,阴弘智心里那叫一个痛快啊。 但这还不够,李世民死了,最多算报了私仇。 阴弘智还要报家仇! “阿姐,臣听说,陛下成这模样,是太子害的。” 此话一出,阴贵妃面色瞬变,连忙起身到阴弘智面前道:“你不要命了,敢在都督府说这话。” 说完,又不放心的到门口看了看,见没什么人,她这心才稍微安了点。 “你好大的胆子,这话要是让其他人听到,你今天都走不出这都督府。” 阴弘智不在意的撇撇嘴,而后声音又轻了几分道:“阿姐,这传言,是不是真的?” “真的假的跟你有什么关系。”阴贵妃温怒道:“知道的太多没好处,赶紧回去。” 说着,就将阴弘智拉了起来。 "阿姐。”甩开阴贵妃的手,阴弘智道:“这事要是真的,那这就是我们报仇的好机会。” 阴贵妃心中大惊,她万万没想到阴弘智竟还有报仇的心思。 “住嘴。”气愤之下,一巴掌狠狠打在了阴弘智的脸上。 自记事起,阴贵妃还从未打过他。 阴弘智捂着脸,傻傻的看着从小把自己拉扯大的阿姐。 阴贵妃心里一软,柔声道:“阿姐是为你好,报仇这二字,以后心里想都不能想。” 阴弘智低着头,沉默几息,不死心道:“那这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阴贵妃气红了眼,本想再训斥两句,但见阴弘智脸颊透红,又叹口气道:“应是真的。” 阴弘智抬起头,震惊之余,眼中又带着欣喜之色,阴贵妃见此心中不安道:“这事休要再提,也万万不能和别人说起,记住了吗?” “阿姐放心,我先回去了。” 说着,阴弘智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看着他的背影,阴贵妃心中颇为不安。 “娘娘,阴贵妃的胞弟,刚刚去找她了。”负责盯着一众嫔妃的朴二郎报告道。 姐弟叙情倒也正常,姜熙月并未多想,殊不知也正是因此惹出了大乱子。 ..... 李承乾一行人快马加鞭昼夜不停,一天一夜的功夫就赶到了陇州。 过了陇州便是原州,到原州,也就算到灵州了。 按现在的速度,差不多也就再有一天就能到了。 但人算不如天算,没曾想出了陇州城刚走了没二十里,突然天降暴雨。 这倒也就罢了,虽然冷是冷了点,但硬着头皮还能走,可紧接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故意为难,竟然发起了山洪。 在前方打头的虎贲军被卷走了几十人,路也被冲塌了一大段。 这下想走也走不了了。 没办法,李承乾只得下令暂时先安营扎寨,等暴雨过后再接着赶路。 “殿下。”程咬金一身湿气走进了帐篷。 李承乾凑在火盆旁,裹紧了大氅哈口气道:“怎么样,被冲走的人可找到了?” “没有。”程咬金摇摇头:“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唉.. 听着轰隆隆的雷声,李承乾心中烦躁不已。 “殿下,以臣的经验看,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了了。”程咬金往火盆里加了几块木头道。 “你觉得能下多久?” 程咬金沉吟道:“估计要两三日。” 李承乾眉头皱成一团, 两三天,这时间太久了。 “你确定?” "这...”程咬金心里确定无疑,他行军打仗一辈子了,若是连点天象都不会看,那不知都死了多少回了。 但心里归心里,嘴上还是道:“臣不敢肯定。” 李承乾扫了一眼。 这人粘上毛比猴还精,他要是真不敢肯定,定然就不会跟自己说这事了。 “取舆图来。” 李天从背囊里取出舆图,摊开在了矮桌上。 阴沉的天气昏暗的帐篷,李承乾眼睛一眯,程咬金便非常有眼色的将烛台搬了过来。 从舆图上来看,周边都是深山,驰道穿山而过。 除了这一条路外,再无他路。 难不成,真要在此等个两三天? 李承乾烦躁不已,不死心道:“国公,除了这条驰道,还有没有其他的路。” “据臣所知没有,这周遭地势陡峭,别说赶路了,两条腿能稳稳站着都不容易。” 正说之际,头发湿漉漉的房玄龄揭帘而进:“殿下,这雨越下越大了,依臣看短时间内是停不了了,不如先返回陇州城吧。” 李承乾起身,背手站在帐篷口,看着豌豆大的雨珠伫立良久。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程咬金和房玄龄站在身后,等了一刻多钟,才听李承乾道:“就依房相之言吧。” 暴雨如注,一行人又掉头返回了陇州城。 这场雨同样下到了灵州。 虽然没有那么大,但也让城内冷清了许多。 街上行人寥寥无几,阴弘智等了许久,才等到了姗姗来迟的马车。 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车夫,连连致歉道:“郎君见谅,这雨太大了,路上不好走,所以来迟了一些,郎君见谅见谅。” 要隔平日,他绝然要把这车夫大骂一通,但今儿个,阴弘智有大事要办,他不想跟一个小小的车夫瞎耽误功夫。 “行了行了,赶紧走赶紧走。” 阴弘智满脸不耐,但也没多说什么,车夫松了一口气,连忙挥动马鞭。 马车行驶在雨幕之中,往城外走去。 阴弘智闭目养神,静静听着雨滴敲打万物的声音,听着听着,就感四周空旷了起来。 他睁眼一看,马车不知何时已经进到了山中,道路两旁大树成荫。 “还有多远到?”阴弘智开口问道。 “马上就到了郎君。” 说话间,马车便停在了一处宅院前。 阴弘智下车打起伞,看了眼牌匾后对着车夫道:”你就在这等着。” 说完,他便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铜环。 哗啦啦的雨声,掩盖住了敲门声,阴弘智握紧拳头,正想用力砸门的时候,木门咯吱一声,一少年露出脑袋,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干嘛的?” “我来看人。” 少年不耐烦道:“今天休息不知道吗?改日再来吧。” 说着就要关门,阴弘智连忙拉住铜环道:“我来都来了,你就让我进去吧。” 阴弘智递过几枚铜板,少年接过放进衣兜中,这才将他放了进来。 “你要看谁啊?” “我看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少年眉头一皱,转身从门房内拿出了一簿册。 来回翻了两遍后,狐疑的看着阴弘智道:“我们这没这个人啊,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嗯? 阴弘智一愣,看了看院内道:“这..这里是安神院吗?” “是啊。”少年点点头。 “那没错啊,你再好好看看,人就在这安神院啊。” 见阴弘智言之凿凿,少年又仔仔细细翻阅了一遍名册。 但从头看到尾,还是没看到阴弘智说的这个名字。 “我们这的确没这个人啊,你确定他叫这个名字吗?” 这.. 阴弘智略显迟疑。 长孙无忌在这的消息,是他从长孙家一小厮嘴里打探出来的,应该不会错。 看来,估计是用了化名了。 阴弘智扫了眼少年,又塞过去几枚铜板道:“小郎君,名字我可能是记错了,这人关中口音,前两天才来,是个中年人,你可有印象?” “哦,你说的是他啊。” 少年恍然大悟,阴弘智一喜道:“你可有印象?” “有,他老说自己是国公嘛。” “对对对,就是他,我就看他。” “你认识他吗?怎么连名字都不知道?”少年质疑道。 “认识认识,当然认识了,我们是朋友,要不然这么大的雨,我也不会跑来不是。”说着,阴弘智又塞了几枚铜板道:“可能在这登记的名字不一样。” 兜里的铜板哗哗作响,今天赚大了。 少年心中暗喜,也懒得再多问,直接带着阴弘智往后院走去。 这安神院从外面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但一到后院,立马让人心里一惊。 雷声轰轰,有人大哭,有人大笑,有人趴在窗户上做着各种恐怖表情... 这地方,真是吓人。 长孙冲好狠的心啊,竟然将亲爹送到这种地方。 阴弘智不敢再多看,低着头,紧紧跟在少年身后。 穿过好几栋楼,越往里走,便越是安静。 前面吵吵闹闹的,这里又是死一般的寂静,就好似这一栋楼里没有人一般。 阴弘智好奇的看向了旁边的一间病房。 此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一个苍白的人脸贴在窗户上,眼神呆滞的看着走廊。 阴弘智吓了一跳,连忙抓住了少年的胳膊,没曾想这突然一抓,也将这少年吓了个不轻。 “你干嘛,吓死我了。” 少年不满的嘟囔一句,看在兜中铜板的份上,也不再多说什么。 拐了一道弯之后,两人停在了一单间前。 “就是这了。” 透过玻璃,阴弘智往里一看,就看到长孙无忌打坐般的坐在床上。 正文 440章:安神院 轰隆隆.. 一道惊雷平地起,屋外狂风大作,窗外的两棵重阳树被刮的哗哗作响,沙沙作响的树叶,疯狂拍打窗户的雨滴。 这地方,怎么就感觉如此瘆得慌呢... 阴弘智咽着口水,紧张道:“这就是我朋友,你把门打开,我进去和他说说话。” 听到说话声,在床上闭目打坐的长孙无忌睁开眼,看到阴弘智后,神色竟然毫无波动。 “打开门可不行。”少年一边嘴上拒绝,一边左环右顾。 这什么意思,阴弘智那还不懂。 小小年纪竟如此贪财,以后必遭祸端! 阴弘智不忿的又掏出几枚铜板,少年欣喜的揣进兜里,随即打开门道:“最多不能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阴弘智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屋内的陈设布局还不错,该有的东西都有,比他下榻的客栈还要好上那么几分。 观察之际,哐当一声,门外的少年拉上了门。 阴弘智心里一跳,随即收回神,躬身行礼道:“见过长孙大人。” “阴大人。” 长孙无忌眼睛睁也不睁,依旧保持着打坐的姿势,好似一点都不在意阴弘智为什么会来此,也一点都不好奇他为什么会来看自己。 阴弘智跟长孙无忌也算是老相识了。 虽然以前并不怎么来往,但两人对对方都有几分了解。 长孙无忌现在的状态,不对劲。 这人..难不成真的是疯了? 阴弘智好奇的观察着长孙无忌。 突然间。 长孙无忌睁开眼睛。 此时窗外,一道闪电划过。 睿智的眼神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阴弘智的心不受控的跳了起来,仿佛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一样,他不敢再多看,连忙低下了头。 长孙无忌双腿相盘,两掌扶着膝,像是得道高僧般,语气空洞道:“阴大人因何来此?” 这般声音,这般环境,阴弘智头皮发麻道:“下官是来请相爷匡社稷救万民的。” 嗯哈哈哈哈... 长孙无忌疯癫大笑道:“某无官无职,担不起相爷之名,阴大人可是来看某笑话的。” “大人。”阴弘智上前几步,言辞恳切道:“下官绝无此意,下官来此,是有要事。” 长孙无忌不言语,歪头看向了窗外。 阴弘智躬身行礼,一字一句道:“太子谋逆,陛下如今,危在旦夕!” 原以为此话一出,长孙无忌定然震撼不已,结果没曾想,他依旧稳如泰山,甚至眼皮都没眨一下。 这样的长孙无忌,很是陌生。 阴弘智摸不透他的心思,想了想,接着道:“太子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此子之毒性远超杨广,前隋之痛犹未远矣。” “若他登基,山河颠覆就在眼前。”阴弘智激动道:“前车之鉴不得不防,大人忍心看着万民再次陷入水火之中吗?大人忍心看着大唐如前隋般狼烟四起,分崩离析吗?” 这等假仁假义的话,任谁听去,都觉得阴弘智是个胸怀天下的大好人。 但可惜,长孙无忌对阴家的过往了如指掌,阴弘智那点花花肠子,在他面前,纯属关公门前耍大刀! 长孙无忌不接话茬,甚至懒得再看阴弘智,直接闭上眼接着打起了坐。 阴弘智见此,心里一琢磨,索性也不来虚的了,直接开门见山道:“长孙大人素有宏图大愿,难道就安心一辈子窝在这小小的灵州城,被当个畜生一样的豢养?” 要搁之前,这话说不准还真能激怒长孙无忌,但现在,他却毫无波澜。 被关在安神院的这几日,经过最初的愤怒,长孙无忌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开始审视过往。 当真正沉淀下心之后,他才看清自己之前所作所为有多么荒谬。 自长孙皇后崩逝之后,他的心不知不觉间,就乱了。 他将野心表露的太明显,行事也太过张扬了。 他太急了。 所以,最后被李世民所弃。 当初若能稳下心,行事不那么急躁,断然不会到如今这种地步。 成大事者,心深如海心坚如石。 哪怕下一秒就要刀斧加身,这一秒也要不动如山。 他现在彻底领悟了何为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于色。 长孙无忌升华了,三言两语乱不了他的心。 他一副看破红尘不问世事的样子,令阴弘智无奈,只得跪地恳求道:“如今机会大人不可错过啊,若能匡扶社稷,必为当世霍光。” 霍光,一代权臣,长孙无忌视之为人生偶像,提到他,沉寂的眼眸终于有了波澜。 阴弘智趁热打铁道:“据传,太子已经携各部主官前来灵州,这是天赐良机啊。” “阴大人,直说吧,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长孙大人。”阴弘智高举双手扣下俯首道:“太子无德无仁不配为君,齐王李祐宽厚恭俭性情聪慧,若是他能为君,万民之福天下安矣。” 呵呵.. “阴大人,某看你倒是应该来这安神院住两日了。”长孙无忌冷笑道:“太子是某的外甥,你竟然想让某拉下他,转扶你的外甥上位,是你疯了还是你以为某真的疯了?” 哈哈哈... 阴弘智起身,同样冷笑道:“太子若是真把长孙大人当成舅舅,那大人,怕是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般地步吧?” “他都能丧心病狂到对陛下下手,此子心肠毒辣,胸怀狭窄,以大人之前的所作所为,怕是他登基之日,就是长孙家覆灭之时。” 长孙无忌冷哼一声,随即又闭上眼不再言语。 “看来长孙大人的确是被磨去胆量了,既然如此,今日就当在下没来过,告辞!”阴弘智转身往门外走去。 就在将门拉开之际,长孙无忌突然问道:“阴大人,灵州上下皆遵太子令,你这是取死之道。” 这话看似是在告诫自己,实则是在问他的打算。 这是动心了.. 阴弘智反手关上门,转身拉个凳子,坐到床前看着长孙无忌道:“长孙大人,灵州是太子的地盘不假,但只要我们出其不意,那也未尝没有成功的机会。” 长孙无忌不吱声,阴弘智接着道:“如今玄甲军就在城外,他们对太子怨气深厚,还有安北军和神武军,这两军是陛下的心腹。” “只要能说动他们,那等太子到了之后,玄甲军先下手为强,安北军神武军随后接应,大人觉得,胜算几何?” 玄甲军战力彪悍,若是出其不意,得手的几率很大。 只要安北军和神武军支援及时,掌控灵州城不是难事.. 长孙无忌睁开眼,眼底深处精光闪烁。 正文 442章:殷立成 “殷将军。”长孙无忌紧接着道:“此事背后若真无隐情,那又为何不让你等进城?” 殷立成低下头,等了几息,长孙无忌自问自答道:“不让你们进城,无非就是怕你们闹事罢了,玄甲军乃天子亲军,要真是坦坦荡荡,又为何惧你等?” 长孙无忌大声质问,话音直逼人心。 殷立成胡须抖颤,眼神之中,竟露出一丝痛苦之意。 “将军到底是真的想要确凿的证据,还是...”长孙无忌冰冷道:“还是只不过是以此为借口!” “玄甲军待遇恩宠冠绝天下诸军,尔等,就这么回报陛下的吗?尔等,就如此忠君吗?” “长孙无忌!”殷立成拍桌而起愤声道。 帐外的卫兵掀帘而进,抽刀对向了长孙无忌。 刀光寒影.. 长孙无忌面不改色,淡定的扫了眼持刀的卫兵,轻视道:“哼,算某看走眼了,惶惶众人,竟无一忠者。”说着,大笑道:“陛下啊陛下,怨不得臣啊。” 疯癫大笑,神色悲凉... 殷立成胸膛起伏,纠结须臾,最终道:“秦国公,此事事关重大,容某再想想。” “好,那在下就等将军一晚。” “带秦国公下去休息。” 殷立成无力挥挥手,卫兵带着长孙无忌去了偏殿,他独自一人在帐中坐了片刻后,召来了手下的四个中郎将。 “参见将军。” 四人行了礼后,各自落座。 殷立成认真端详了几人一番,缓缓开口道:“长孙无忌刚刚说,陛下被太子所害,想让我们起兵救驾,你们怎么看?” 轰.. 四人脑瓜子一空。 虽然早有这等想法,但殷立成真的说出来之后,他们还是震惊不已。 “将..将.将军..”左中郎将雷柘,舌头打转道:“长孙无忌,他...他可是寻到了什么证据?” 余下三人迫切的望向了殷立成。 有证据自然别无二话。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皇帝对他们恩重如山,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 可若是没证据... 殷立成摇摇头,叹息道:“没有。” “将军,没证据,那...”右中郎将东仁小声道:“那起兵...形同谋逆。” 东仁是玄甲军中为数不多的读书人,他想的比较多,行事也比较周到,但前中郎将石志用是个纯纯的武夫,他可不管那么多。 “东秀才,统领都让他们杀了,还要什么证据。”石志用愤慨道:“圣上肯定就是被太子害的,要我看,咱们现在就杀进这都督府,既救了陛下,也捎带着给统领报仇!” “莽夫之言。”东仁反驳道:“你凭什么说陛下是被太子所害,没有证据,一旦动手那可就是谋逆,咱们玄甲军立刻就成了人人喊打的叛军。” “呸!”石志用起身,生气的指着东仁道:“明眼人谁看不出来?灵州军一个团刚刚进了城,这什么意思?” 环顾一周,石志用大声道:“这不就是防着咱们吗?心里没鬼,防着咱们干甚?” “到底怎么回事,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个时候你还要狗屁的证据,东秀才,你是不是想投靠太子啊。” “你放屁。”东仁起身,一脸恼怒。 眼瞅着二人要动手了,殷立成连忙道:“行啦,叫你们是来商量的,不是让你们来吵架的,都给我坐下。” 两人互瞪一眼,都不服气的坐了下来。 殷立成无奈的叹口气,看向了一直没言语的后中郎将鄢世天,他和鄢世胜是亲兄弟,殷立成更想听听他的意见。 “世天,你怎么看?” 鄢世天起身,漠然道:“末将觉得石中郎将说的有理,我们是天子亲军,证据不证据的无所谓,陛下才是最紧要的。” “就是,大不了就是一死,怕个球。”石志用挑衅的看了眼东仁。 “你骂谁呢,我只是为底下兄弟们考虑罢了,谋逆,可是要诛九族的。” “哼。”石志用冷笑一声道:“说的好听,现在谋逆的是太子。” “你...”东仁气的两眼发红。 “行了行了。”殷立成烦躁道:“你们先回去吧,此事,我再考量考量。” 四人退下。 帐外雨声淅沥,帐内烛火乓乓,殷立成时而叹气,时而摇头。 .... 翌日。 大雨依旧,长孙无忌一夜未眠,待天边刚发出了点亮光,他便吵着闹着要见殷立成。 看守的卫兵无奈,只得报给了自家将军。 殷立成也是一夜未睡,他的眼中布满血丝。 很快,长孙无忌就被带到了帐中,看到殷立成的第一眼,就直截了当的问道:“殷将军,你可有决断了。” 等了几息,见殷立成不言语,他甩了甩衣袖道:“罢了罢了,强扭的瓜不甜,在下就不让殷将军为难了,告辞!” 说着,长孙无忌就往帐外走去。 “慢着。”殷立成喝住道:“秦国公,陛下对殷某恩重如山,为了陛下,某大不了就是一死,但我玄甲军上上下下两千多人,殷某得为他们考虑。” “为陛下讨公道,殷某别无二话,但之后呢?怎么着,也得给底下儿郎们一个说法吧。” 长孙无忌看了眼殷立成,开口道:“太子无德,当废。” 这是自然,反的就是李承乾,不把他弄下来那不是白折腾吗? 最重要的还是弄死他之后谁上位。 这是殷立成最关心的问题。 “齐王李祐,性情温厚,可担大任。”长孙无忌缓缓道。 齐王.. 殷立成眉头一皱。 李承乾没了,还有李治。 嫡庶有别,怎么轮,也轮不到李祐啊。 这长孙无忌到底是什么打算? 放着亲外甥不扶持,反而选择李祐? 难不成,他有其他的心思? 深思熟虑一夜才定下的心,此刻又动摇了起来。 殷立成是忠城的。 这天下是李世民的心血,换人可以,但坐那位置的,必须是皇帝的儿子。 若是有人想趁机动其他心思,他绝不允许。 “长孙大人,这不合适吧?”殷立成冷眼道:“晋王乃是陛下嫡子,于情于理,也不该是齐王吧?” 呵呵..长孙无忌淡笑一声,解释道:“晋王如今年幼,且自小体弱多病,若他登位,这以后怕是于国不利。” 这话倒也有道理。 李治现在才七岁,若他登位,等到亲政起码要十年。 这位晋王自小体弱,不一定能顺顺利利亲政。 况且就算亲政了,他还得顺利坚持到下一任皇帝长大。 一旦中间出了纰漏,那大唐可就是连着两任幼主。 纵观历朝历代,这可是亡国之兆... 殷立成一番深思,随即点了点头。 “好,将军未负陛下。”长孙无忌抓着殷立成的手,眼含热泪道:“事不宜迟,我还得去神武安北两军,将军可愿与我一同前去。” “这是自然。” 殷立成毫不犹豫,达成共识后,他随即又召来了手下四个中郎将。 在知晓他的决定后,东仁虽心觉不妥,但也没多说什么。 将一应事务安排妥当,殷立成便和长孙无忌冒雨赶往了宁川关。 .... 同一时刻,镇抚司的人也拿着刚刚出炉的画像,找到了安神院。 在确认将长孙无忌接出来的就是阴弘智后,温译连忙赶回镇抚司,向万朝均请示下一步动作。 “可确定真的是他?”万朝均不敢大意,再次问道。 “确定。”温译果断的点头道:“他出手大方,安神院那门房对他记忆犹新,刚看到画像,就立马认出来了。” 万朝均点点头,拄着下巴看向了门外。 等了片刻,见他还不言语,温译耐不住性子道:“大人,那现在怎么办?” “这样,你亲自去,先盯着这阴弘智,他毕竟是朝中之人,还是阴贵妃的胞弟,我得先去通传娘娘一声。” 万朝均起身赶往了都督府。 ..... 这两日,韦贵妃将一众妃嫔分成两班,不分日夜的守在东殿,给李世民祈福。 姜熙月便替她们看起了孩子。 这些王爷公主,可都不是省心的料。 都督府压抑的气氛,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 姜熙月是头疼不已。 之前她还想着多生几个孩子,现在则是彻底息了这种心思。 “娘娘,万朝均求见。”朴二郎踩着小碎步,低头禀道。 一听是他,不知怎地,姜熙月这心里更加的烦躁了起来。 怕是又有什么麻烦事了。 “让他进来吧。”姜熙月整了整衣服,叹气道。 对于这位太子妃娘娘,万朝均心里也是紧张的很。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一看到自己,太子妃总是个苦瓜脸。 “臣,参见娘娘。”万朝均低着头,恭敬行礼道。 “万大人见本宫何事?” 听太子妃言语之间多有烦闷,万朝均连忙将事情和盘托出。 “如何处置,请娘娘示下。” 果真是个扫把星... 姜熙月想了想道:“此事就由你处置吧。” “那..”万朝均迟疑道:“那臣...就先将他拿回镇抚司了?” “可以,但要注意别让人知道。” “臣明白,臣告退。” 万朝均连忙退下,出了都督府,他才彻底舒了口气。 “大人...”温译突然凑上来道。 “你怎么在这?”万朝均眉头一皱。 “阴弘智刚刚进了都督府,属下跟他来的。” 万朝均点点头,左右看了看后,小声吩咐道:“等他出来了,立刻拿回去,注意别暴露身份。” 正文 444章:汝之忠臣,吾之贼寇 喳喳.. 雨后初睛,天边彩虹斜挂,朝阳露出一角将天边渲个通红。 一群麻雀站在枝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连着两日阴雨不断,今儿个,天空终于放晴。 后半晌才睡着的万朝均被鸟叫声吵醒,缓了缓神后,往刑讯室走去。 一晚上了,想必那阴弘智应该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 地牢刺鼻的味道跟外面新鲜的空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有血腥味,也有恶臭味.. 仔细一闻,还夹带着丝丝的尿骚味.. 万朝均捂着鼻子,推开刑讯室的门,就见温译和几个手下正吃着早点。 “大人。” 几人连忙起身行礼,万朝均点点头,示意他们接着吃,而后自己径直走向了阴弘智。 短短一夜,这位阴大人已经遍布伤痕浑身血渍.. 万朝均挑起下巴,看了看晕过去的阴弘智,问道:“怎么样,交代了吗?” 身后的温译神情疲惫,闻言无奈的摇摇头,嗓音沙哑道:“没有,没想到这家伙嘴这么硬,所有手段都用了个遍,他还是一口咬定没见过长孙无忌。” 万朝均眉头一皱。 据他了解,这阴弘智在长安仗着阴贵妃的名头,吃喝玩乐胡作非为.. 这样的人,没道理骨头这么硬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 嘴硬,那就说明他们图谋的事情不小。 “接着问,我就不信还撬不开他的嘴!” 温译瞥了眼鼻青脸肿毫无反应的阴弘智,迟疑道:“大人,他怕是已经受不住了,再动刑,属下怕...” “不要有顾忌。”万朝均坚决道:“出了事我担着,你只需要把他的嘴给我撬开。” “诺。”话已至此,温译心里也再无顾虑,当即招呼人弄醒阴弘智,接着伺候起了他。 啊... 在惨叫求饶声中,万朝均走出了地牢。 天空蔚蓝如洗,好似大雨冲刷走了所有杂质。 好天气却没带来个好心情。 万朝均脑子里现在都是长孙无忌。 这个老狐狸,究竟想干什么?他又在什么地方呢? 唉... 一声长叹,长孙冲此刻也正琢磨着他爹到底在哪里。 “儿啊,娘这心里越来越不踏实了,你爹他不会,真的做出那..”胡夫人放下汤碗,没敢说出最后那几个字。 长孙冲眼眸一紧,安慰道:“娘放心,孩儿现在就赶去宁川关,爹要真做什么糊涂事,肯定会去找安北军神武军,只要看到他,我就是绑也将他绑回来。” 胡夫人无奈的点点头。 很快,长孙冲便带着两个信得过的家丁赶往了宁川关。 一直盯着他们的镇抚司探子连忙上报,万朝均随即也派朱砚龙跟着去了宁川关。 长孙无忌要真去了宁川关,那肯定就是去找神武军和安北军。 若真是如此,那他所谋定然不小。 这事太大了,已经不是镇抚司自己能处理的了。 万朝均将情况通传给了军情司,于德林知晓后不敢大意,亲自带人前往了宁川关。 周方高圣智了解情况后,一边令巡防营提高戒备对玄甲军多加提防,一边建议姜熙月派人盯着阴贵妃。 为了以防万一,秦怀玉也率领刚刚返回的第二团上了城墙,随时做好应变准备。 都督府里的阴贵妃很快察觉到了不妙。 朴二郎不仅以照顾起居的名义突然给派了几个宫女太监,还禁止她的人出都督府。 这让阴贵妃心中惶恐不已。 但她现在也不敢多做什么,只能不停的在心里祈祷。 韦贵妃等一众妃嫔也发觉到了不对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在如今这种关头,保全自己才是王道。 所有人开始隐隐孤立起了阴贵妃。 都督府本就怪异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 陇州。 在山洪过后,李承乾便令虎贲军冒雨前去清理驰道。 经过两天的清理,被冲垮的道路勉强可以通行。 虽然大雨依旧,但李承乾早已按捺不住。 迟则生变.. 他随即下令接着冒雨赶路。 诸官对此怨声载道,但他们也只敢在心里嘟囔。 在收拾妥当正要出发的时候,李丽质却带着李明达和襁褓之中的新城突然到了陇州。 李承乾在大朝宣布李世民之事后,次日,皇帝病危的消息便传遍了长安城。 李丽质知晓后,二话不说,便带着两个妹妹踏上了去灵州的路。 李承乾本来是不想让她们去的,但人既然来了,没办法,那只得带上了。 但万万没想到,李丽质在看到自己大哥后,竟然丝毫不顾及在场的房玄龄等人,直接眼含热泪怒问道:“是不是你干的?” 李世民这事,本就疑点重重。 在王怡景跟着去灵州之后,李丽质便从公主府搬到了王家住。 在李世民出事的前两日,王硅明显有一丝的不对劲。 现在将这前前后后串联到一起,由不得李丽质不怀疑。 房玄龄等人没想到这位长公主如此大胆,他们不敢多呆,连忙告退。 李承乾看着愤怒的李丽质和害怕的李明达,没多说,只是简短道:“不是。” 李丽质根本不信,拦着李承乾不让走,一直在不停的质问。 没办法,李承乾只好叫来了王硅。 老公公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解,李丽质才暂时冷静了下来。 但从她敌视的眼神来看,怕是心里已经认定这事是好大哥所为了。 李承乾也不多说,随即下令赶路。 耽搁了两天,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外,其余时间都在不停的赶路。 陇州离原州不算太远,也就一百多里地。 在进入原州境内后,雨过天睛,李承乾也不再心急,下令修整半日再出发。 借着这半日的功夫,李承乾在内阁和枢密院几人的陪同下,到了安西军的营地。 牛进达不奉令前往灵州,这让他心里很是生气。 这些老人对李世民的忠诚,让李承乾很担忧。 有一句话说的好:汝之忠臣,吾之贼寇! 看到牛进达,李承乾也不客气,直接劈头盖脸的问道:“牛将军可是要拥兵自重?” 这话很严重了.. 牛进达吓得立马跪地道:“末将绝无此意。” 呵呵.. 李承乾冷笑道:“绝无此意,为何不奉命?” “按制,枢密院令加盖陛下私印之后才有效命,臣见命令上并无陛下之印,所以才不敢奉命。” 牛进达的解释,李承乾根本不听:“孤不想听这些,孤只问你一句,你去不去灵州,安西军,遵不遵孤之令?” 正文 445章:神武军与安北军 牛进达不吱声。 这也算是一种态度了。 李承乾大怒,当即怒斥道:“汝想反不成?” “臣不敢。”牛进达叩首道:“陛下对臣恩重如山,臣只是...” “住口!”李承乾不等说完,直接抽出佩剑扔到牛进达身前道:“觉得是孤所为,那就拿下孤,全了你忠贞之名。” 牛进达冷汗连连,连道不敢。 瞅着火药味越来越浓,房玄龄连忙道:“坊间流言不可信,牛将军不可自误啊。” 李孝恭也道:“殿下息怒,牛将军绝无二心。” 李承乾冷哼一声,不多言,直问道:“孤问你最后一次,安西军,愿不愿遵令?” 牛进达扫了房玄龄等人一眼,咬牙道:“臣愿同殿下一起去灵州,但陛下之事若真另有隐情,到时,臣别无他求,只请殿下赐一死。” “糊涂。”李承乾眼冒怒火,一脚踹在牛进达的肩膀上,而后头也不回道:“安西军即刻整军随孤一同前往灵州,柴绍,你留下。” “诺。” 柴绍躬身回道,李承乾走后,他拉起牛进达,敬佩道:“牛将军可真有勇气啊。”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揶揄。 牛进达也不说什么,反正他问心无愧便是。 安西军整备完成后,便与虎贲军汇合,一同跟着李承乾赶往灵州。 ... 宁川关东十里处。 绿意盎然的草场上帐篷连营旌旗飘扬。 安北军神武军七万多人,便驻扎在此地。 自从奉命开拔至此,已经数月。 草原上扎营的日子不好过。 不仅底下的士卒受不了了,就连领军的契苾何力和阿史那社尔也禁不住了。 契苾何力,原是铁勒部的可汗,在大唐打趴下突厥五部后,慑于唐军之威,便主动降了大唐。 李世民先是任命他为左领军将军,而后又改任为安北军领将。 阿史那社尔是西突厥的可汗,李承乾当初设计彻底收服突厥五部后,他明白大唐迟早也会在西突厥推行郡县制,所以也干脆直接上表内附。 这人是皇帝的铁粉,历史上,在李世民驾崩之后,这哥们闹死闹活的要殉葬。 要不是李世民临终前留下遗址,他怕是就要在昭陵旁边刨个坑,自己把自己给埋了。 这等忠心耿耿之人,李世民自然要委以重任的,所以,他便出任了神武军主将。 大唐一共才二十个常备军,这两人以异族的身份,能跻身二十军主,足以见皇帝对他们的信任。 君以诚心待我,我必以死护君。 这两人对李世民那是真的死心塌地。 在皇帝病危的消息传来之后,他们两人二话不说直接跑去了灵州。 但被第二团所拦,连宁川关都没有进去。 这让两人很是生气。 再加上各种流言,两人渐渐觉得,李世民怕是真的是被太子所害。 阿史那社尔和契苾何力已经暗地里达成共识。 在皇帝驾崩之后,他们两个便起兵给李世民报仇。 哪怕就是最后身死兵败,也要让天下知道真相如何。 “报,将军,有人求见。” 正和契苾何力喝闷酒的阿史那社尔头抬也不抬,无精打采道:“谁啊。” “他自称是秦国公。”卫兵回道。 秦国公? 阿史那社尔一脸疑惑,在他记忆中,大唐可还没有什么秦国公啊。 秦这名号,那可不是谁都能用的。 一旁的契苾何力皱着眉想了想,忽然道:“快让他进来。” 卫兵看向了自家将军,阿史那社尔点点头。 “契苾何力,我记得朝中没有秦国公啊,你难道知道?” “是长孙无忌,前不久他辞官致仕,陛下为了褒奖他,便改封他为秦国公。”契苾何力解释道。 一听是长孙无忌,阿史那社尔醉意瞬消,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卫兵已经将人带了进来。 “二位将军好雅兴啊。”长孙无忌闻着账内浓厚的酒味,打趣道。 “长孙大人。”阿史那社尔和契苾何力连忙起身行礼。 两人对长孙无忌很是敬重,除了因为他的国公身份外,最重要,还是他和李世民的关系。 “两位将军多礼了。”长孙无忌回了一礼。 见完礼后,三人各自落座。 阿史那社尔和契苾何力对视一眼,而后便看向了长孙无忌。 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是跑到这里来... 阿史那社尔沉不住气,当即问道:“国公怎么来草原上了?” “某是特地来找两位将军的。”长孙无忌开门见山道:“陛下的事,两位将军可知道了?” 提到李世民,这两人立马变得落寞,契苾何力更是湿了眼。 “知道。”阿史那社尔点点头。 “两位将军,陛下待你二人如何?” “陛下对我们,如同再生父母。”阿史那社尔和契苾何力齐声道。 “好,两位将军没辜负陛下的信任。”长孙无忌起身举起酒樽道:“我替陛下敬二位将军一杯。” 烈酒下肚,长孙无忌放下酒樽,正色道:“陛下被太子所害,我今日来,是想请二位将军跟我一起,救驾扶社稷的,两位将军可愿?” 阿史那社尔和契苾何力震惊不已。 身为皇帝的铁杆,身为皇帝的发小,他们二人对长孙无忌的话未有多疑。 两人本就打定主意要给李世民报仇,现在长孙无忌亲口所说皇帝是被太子所害,他们两个自然别无二话,直接道:“为陛下报仇,我等义不容辞。” “好,我替陛下,再敬两位将军一杯。” 阿史那社尔和契苾何力陪着长孙无忌共饮一杯。 “长孙大人,我们可是现在就起兵?”阿史那社尔问道。 契苾何力赞同的点点头。 长孙无忌:..... 这两人也太莽了吧。 什么都不多问,二话不说,就要动手... 这真是,都不知道该让人说点什么了。 长孙无忌放下酒樽道:“不急不急,此事定要思虑周全,玄甲军副统领殷立成将军就在帐外,不如将他叫进来,我们仔细商议一番?” “好。”阿史那社尔大喝一声,随即便让人将殷立成带了进来。 在他们几人中,长孙无忌爵位最高,资历最老,智谋也最多。 所以三人直接表示一切听从他的安排。 长孙无忌也不客气,随即便说起了他的计划。 安北军和神武军都是骑兵,攻城非他们的强项,宁川关守军虽然不多,但城池这些年来几经修缮,也不是那么好打的。 若是强攻,定然要耽误不少的时间。 所以,最好还是趁其不备。 比如化妆成商队,或者派出一小队人马,就说进城购买补给。 而后突然下手,只要城门不关,坚持一小会,等大部队到了之后,那便没什么问题了。 攻下宁川关后,依两军的速度,不出半个时辰便可兵临灵州城外。 这半个时辰就是玄甲军动手的时候。 玄甲军人数不多,也不指望靠着他们就能掌控灵州军,只要能控制住城门就行。 等到神武军和安北军赶到,那便大事定矣。 这计划,很周全,一些细节长孙无忌考虑的也很周全。 殷立成三人心里佩服不已。 “三位将军觉得如何?可还有什么补充?” “没有,国公思虑周全,我等无异议。” “好。”长孙无忌轻捋胡须道:“那就这么定了,我这就返回灵州,等李承乾到了之后,便动手。” “好。” 四人击掌而誓。 长孙无忌和殷立成随即告退。 出了神武军营帐之后,殷立成怕行踪暴露,所以率先骑马返回了灵州,长孙无忌乘马车随后。 恰恰此时,刚刚赶到的长孙冲一眼就扫到了自己的亲爹,他连忙带人围了上去。 除了一个驾车的马夫之外,长孙无忌身边再无他人,突然间有人挡住了路,长孙无忌吓了一跳,直到看到是长孙冲之后,他才稍微安心,而后又立马暴怒了起来。 这个不孝子,竟然将他送进了安神院。 那地方关的可都是疯子。 刚去的第一天,长孙无忌晚上吓得都睡不着。 “爹。”长孙冲站在窗户旁行礼。 长孙无忌冷哼一声,看都不看他,对着车夫道:“走。” ”爹,你这是在作死!”长孙冲大喝道。 “闭嘴,你个逆子。”长孙无忌气的面色潮红,对着车夫发火道:“还不走,不想要车钱了吗?” 车夫面露为难之色。 路被堵着怎么走.. 这不是寻个理由想坐霸王车吧.. “客官..这..” 车夫指了指堵着的马车,长孙无忌却不管这么多:“快走!” 唉.. 长孙冲无奈的叹口气,冲着两个家丁招了招手。 一身腱子肉的家丁登上马车,告罪道:“老爷,得罪了。” 说着便一人抓住一只胳膊,将长孙无忌往下拉。 “你们好大的胆子,放开我,你们要翻了天不成...” 长孙无忌剧烈挣扎着,但却毫无用处。 家丁将他拉下马车,长孙冲给车夫结了车钱,便打发走了他。 “你个逆子..”长孙无忌眼冒怒火,恨不得将长孙无忌生吞活剥。 “爹,我也是为了你好。”长孙冲摊摊手,随即让家丁将长孙无忌拉上马车。 “畜生..畜生..” 长孙无忌破口大骂,眼瞅着就要被拽上车的时候,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慢着!” 正文 446章:回不了头 朱砚龙他们虽然身着便衣,但拿在手上的刀,让长孙无忌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灵州绣刀,镇抚司专属.. 长孙无忌眼角一跳,下意识的躲在了家丁身后,期望着家丁魁梧的身材,能够将他隐藏起来。 长孙冲虽不认得锦衣卫的佩刀,但见这十来个大汉来者不善的神色,当下也是心里一紧。 “你们是什么人?” 朱砚龙无视长孙冲的问题,直接看向长孙无忌道:“秦国公,我们大人久仰您的威名,想请您去喝杯茶,不知大人能否赏个光?” “老夫从不跟陌生人喝茶,家中还有要事,告辞。” 说着,长孙无忌扶住车辕,两腿一蹦,非常麻溜的钻进了车厢内。 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呆了旁人。 朱砚龙愣神之际,长孙无忌对着同样呆住的儿子呵斥道:“还不快上车走。” 长孙冲木讷的点点头,抓住车辕正想上车之际,一把刀,悄无声息的贴在了脖子上。 “长孙大人。”朱砚龙淡淡道:“您最好还是去一趟吧。” 锦衣卫这个时候找上自己,那定然不是好事.. 去镇抚司喝茶,怕是有去无回。 长孙无忌神色一冷,颇有威势道:“好大的胆子,还不快收起刀,老夫可是太子的亲舅舅。” 这个时候知道太子是你外甥了,早干嘛去了.. 朱砚龙眼中闪过鄙夷道:“长孙大人,您最好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有些话说开了,你我可就不好收场了。” 长孙无忌心里一沉... 难不成,镇抚司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正胡思乱想之际,朱砚龙又甩出一枚重磅炸弹道:“阴弘智也正跟我家大人在喝茶,听闻长孙大人和他颇为熟络,正好,你们也可以一起叙叙旧。” 听到阴弘智三个字,长孙无忌后背瞬间湿透。 镇抚司竟如此厉害.. 左右不过两天的功夫,他们就发觉出了端倪。 手底下有这么一群人,怪不得李承乾能走到今日。 阴弘智如果真落到了他们手里,那他到底有没有交代,镇抚司,又知道多少? 心里闪过万千念头,长孙无忌面色变幻不定。 朱砚龙没有耐心再耗下去,令手下将长孙冲推进马车,他跳上车辕,亲自抓起缰绳,准备带着长孙无忌回灵州去。 突然间,马车开始轻微颤抖。 拉车的三匹驮马也烦躁不安的打起了响鼻。 一阵轰隆声响起,朱砚龙探头向后望去,就见一队骑兵从神武军营地中闯出。 看他们这气势,怕是要出岔子。 朱砚龙面色一紧,连忙挥下了马鞭。 驾.. 头马的屁股被抽出一道红印,吃痛之下,它蹄子乱甩摇头晃脑,嘶叫个不停,但马车却是佁然不动。 关键时刻尥蹶子。 朱砚龙大急,连忙又用力抽了数鞭。 黑马嘶叫不止,但依旧不动如山。 眨眼间,上百骑兵便将马车团团围住。 十来个锦衣卫抽出刀,将马车护在中间。 噗嗤噗嗤.. 刚刚百米冲刺完的马儿喘着粗气,契苾何力摸了摸它的脖子,扫了眼锦衣卫众人,大声道:“尔等何人。” 神武军的大营就在百米开外。 契苾何力本来是要回自己军中的,结果出了大营,就看到长孙无忌被人围住,所以便来看看什么情况。 “契苾将军救我!”长孙无忌大喝一声,长孙冲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契苾何力一听立马就拔出了刀,手下的一众骑兵也紧跟着抽刀。 锦衣卫几人紧张的看向了自家老大。 朱砚龙紧握佩刀,看着契苾何力道:“我们是灵州府衙之人,不要误会。” 李承乾的人.. 契苾何力眼眸一冷:“你们这是要把秦国公怎么着啊。” “我们奉命请国公去一趟都督府。” 呜呜呜... 车厢内长孙无忌奋力挣扎着,长孙冲玩命的捂着他的嘴。 父子二人纠缠成一团,马车咯吱咯吱,晃来晃去。 契苾何力以为车里的人是灵州的人,当即呵斥道:“放了秦国公。” “你是什么人?”朱砚龙问道。 “安北军军主,契苾何力。” “契苾将军,我等是奉了太子妃娘娘之命,还请你速速让开。” 姜熙月的名号根本镇不住契苾何力,他都准备打进灵州城干掉李承乾了,那还管你什么太子妃不太子妃的。 “放人。”契苾何力厉声道。 这态度,这口气.. 朱砚龙心生不妙。 看来,安北军真的是要搞事情了。 “放不放人。” 契苾何力眼中升起了杀意,朱砚龙心中一考量,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两个亲兵下马,钻进车厢里,将长孙无忌带了出来,顺带着,还押出了长孙冲。 “长孙大人,你没事吧?”契苾何力问道。 “无妨。”长孙无忌冷着脸,整了整凌乱的衣物,随即怒气冲冲上前,一巴掌打在长孙冲脸上道:“你个逆子,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原来是他儿子,怪不得两人眉眼之间如此相像。 契苾何力挥挥手,两个亲兵松开了长孙冲。 “爹,你...” 长孙冲眼含泪水,话还未说完,就又挨了一巴掌:“滚,以后我和你恩断义绝,我没你这样的儿子,给我滚。” 看着冷漠决绝的父亲,长孙冲擦了擦泪水,起身带着家丁离去。 “契苾将军,既然您也找长孙大人有事,那我们就先回去复命了。”朱砚龙面色无虞,仿佛什么事情都未发生。 契苾何力看向了长孙无忌。 后者一直紧盯着儿子离去的方向,待马车逐渐远离视野后,长孙无忌转身走到契苾何力身边一阵低语。 他说了什么,朱砚龙不知道。 但从契苾何力的神色来看,怕不是什么好话。 朱砚龙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某问你,陛下怎么样了?”契苾何力突然道。 “陛下..陛下无恙。”朱砚龙回道。 无恙..好一个无恙。 契苾何力冷笑一声,恨道:“你们这些逆贼,杀了他们。” 朱砚龙面色一变,大喝道:“分开跑。” 跑? 十来个锦衣卫看着将他们团团围住的骑兵,心里升起一股绝望。 杀.. 喊杀声骤然而起,又骤然而灭。 完了..完了.. “快,快回灵州。”长孙冲冲着家丁嘶声大喊。 他知道,一切都回不了头了,现在能做的,就是抓紧逃离灵州。 正文 447章:宁川关 “大人..大人...” 于德林正和宁川关巡防营校尉蓝乐山叙着旧, 军情司的探子一直盯着神武军和安北军。 在宁川关的于德林很快便知晓了朱砚龙等人被杀的消息。 对镇抚司出手,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于德林大惊失色,连忙寻到了宁川关巡防营校尉王昂。 在李渊被刺一事中,最倒霉的可能莫过于就是王昂了。 身为禁卫军统领,原本有着大好前程。 结果就因这无妄之灾,一夜之间,从将军沦为了看大门的小兵。 要不是最后李承乾念在他还有几分忠心的份上,将他打发到了宁川关出任巡防营校尉,怕是王昂这辈子都要在军机部看大门了。 宁川关是勾连灵州与云中的枢纽要道。 每天来往客商无数。 身为巡防营校尉,不管王昂愿不愿意,反正他这衣兜越来越鼓。 这是个风水宝地,这校尉一职也是个肥差。 但王昂却很不快乐。 说到底,巡防营也终究是看大门的。 王昂志不在此。 他是个追求的人。 他想要纵横疆场,哪怕就是马革裹尸,亦无悔也。 正是有着这种宏图大志,所以在听到神武安北两军要造反之后,王昂不像于德林那么紧张惊慌,他反而很是兴奋。 “这些蛮子就是靠不住。”王昂痛恨道:“于大人赶紧回灵州报信吧,我巡防营只有百人,他们要是真的动手了,怕是抵挡不了多少时间。” 于德林点点头,刚想说什么时,门外一巡防营士卒慌里慌张进来道:“大人,神武军和安北军冲着咱们来了。” 话音刚落,脚下的石砖开始震颤,犹如地龙翻身.. 桌上的茶杯咯吱作响.. 这等动静,不下万骑! 看来,安北军和神武军是全员出动了。 他们竟然这么快就动手.. 于德林脑袋一空。 王昂又气又恼又兴奋,冲着手下大喝道:“速关城门,传令所有人,立马上城墙。” 士卒得令而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天杀的蛮子!” 王昂一边着甲一边大骂,见于德林还傻傻愣着,上前推了一把道:“于大人,赶紧回灵州报信去吧。” 猛的回过神,于德林满头大汗道:“我军情司还有三十多人,也给你留下,我这就回去报信,宁川关...” 絮絮叨叨,婆婆妈妈... 王昂不耐道:“于大人放心,只要我巡防营还有一人,宁川关就丢不了。” 言罢,大步而去。 .... 沙尘蔽日,万马嘶鸣.. 宁川关外黑压压一片。 天地都为之一冷。 巡防营百十来号人又惊又俱。 王昂立于角楼,脸庞冷峻道:“兄弟们,不要怕,他们都是骑兵,连攻城的家伙事都没有,就是现在去搞云梯也得一时半会的。” “我已经让人回灵州报信了,左右最多一个时辰,援军肯定就到。” “咱们百十来号人坚持一个多时辰,这问题不大吧,大家有没有信心?” 这一番话,令不安的军心平静了许多,众人高吼道:“有!” “好。”王昂大喝一声,笑嘻嘻道:“你们今天都给我把用在娘们身上的劲使出来,等打退这些狗东西,咱带你们去灵州最好的青楼喝花酒。” 众人大笑,纷纷开始起哄说笑。 各种孟浪之语从宁川关传出,阿史那社尔道:“秦国公,咱们动手吧。” 长孙无忌垂首不语。 他是不愿这么仓促起兵的。 但阿史那社尔和契苾何力在知晓阴弘智被抓后,根本不听劝阻,非要即刻动手。 算算时间,长孙冲现在怕是还在半路。 估计不等他回去,灵州就先收到信了。 跑,定然是没机会了。 想到全府上下几十口,长孙无忌心便痛的厉害。 或许,真的不该摊这趟浑水.. 长孙无忌升起悔意,但已经来不及了。 “预备!” 阿史那社尔和契苾何力高举双手! 安北神武两军七万士卒,随即搭弓上箭。 “放!” 大手落下,数万支羽箭直冲云霄。 苍穹被寒光笼罩,太阳为之黯淡.. 伴随着刺耳的破空声,锋利的箭镞直冲而下。 巡防营诸人慌忙躲进了角楼中。 眨眼间,从天而降的羽箭插满了角角落落。 宁川关瞬间变身成了刺猬。 这还没完,第二波羽箭紧随其后。 霹雳乓啷.. 撞击声不绝于耳。 王昂现在连头都不敢探出去。 不止是他,底下的人同样如此。 巡防营如乌龟般躲在角楼之中。 这,就是阿史那社尔想要的。 神武军和安北军大部分士卒,是阿史那社尔和契苾何力的族人。 他们自小在马背上长大,攻城,的确不是他们的强项。 别说攻城了,他们就是连器械都不会造。 但没关系,时间早就变了。 现在攻城,可不是非要打上城头才行。 轰.. 一声巨响。 王昂一屁股坐在地上,耳边轰鸣声不止。 脑袋一片空白。 环顾四周,王昂一脸茫然。 这是什么情况... 正懵逼之际,一士卒惊恐道:“大人..大人,城门被炸开了,他们进城了。” 炸? 王昂猛的回过了神。 炸药不是灵州军才有吗?安北军神武军怎么会有? 疑惑一闪而过,现在说这些没用了。 原本依靠城墙,拖一两个时辰不成问题。 但现在,别说一两个时辰了,就是一炷香的时间,王昂都没信心。 “大人,怎么办?” 王昂爬起抽出刀,大喝道:“兄弟们,跟他们拼了。” 巡防营,属于二线部队。 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看守城池维持治安。 没有作战任务,那不论是人员素质还是装备,自然都比较差。 哪怕这些人勇气十足,但在安北军神武军面前,依旧不堪一击。 短短一刻钟,王昂身首异处。 巡防营被全歼,无一活口。 倒也不是没人投降,相反,投降的人还不少。 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他们想投降,安北军和神武军却不接受。 攻下宁川关后,安北军神武军不停留,直接杀向了灵州。 .... 同一时刻,灵州城也突然戒严。 倒不是收到了什么消息,而是李承乾到了。 眨眼间离开灵州四五个月了。 走的时候寒风凛凛,回来之时热浪滚滚了。 姜熙月领着灵州诸人在城门口候着。 随着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越来越近,这位太子妃眼中的泪水也越来越浓。 正文 448章:克承大统 巡防营,属于二线部队。 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看守城池维持治安。 没有作战任务,那不论是人员素质还是装备,自然都比较差。 哪怕这些人勇气十足,但在安北军神武军面前,依旧不堪一击。 短短一刻钟,王昂身首异处。 巡防营被全歼,无一活口。 倒也不是没人投降,相反,投降的人还不少。 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他们想投降,安北军和神武军却不接受。 攻下宁川关后,安北军神武军不停留,直接杀向了灵州。 .... 同一时刻,灵州城也突然戒严。 倒不是收到了什么消息,而是李承乾到了。 眨眼间离开灵州四五个月了。 走的时候寒风凛凛,回来之时热浪滚滚了。 姜熙月领着灵州诸人在城门口候着。 随着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越来越近,这位太子妃眼中的泪水也越来越浓。 “参见都督。” 众人俯身行礼。 姜熙月泪眼娑娑。 当着这么多人,李承乾也不好说什么:“诸卿免礼。” 城门东侧,便是玄甲军营地。 拒马,箭楼,瞭望塔.. 一个不少。 从这营帐就能看出玄甲军的态度。 “虎贲军安西军在城外扎营,你二人布置妥当之后在进城。” 程咬金当即领命,牛进达沉默几息后,才应了一声。 话不多言,一行人进城直奔都督府而去。 到了地方未等马停稳,李承乾就一骨碌跳下,火急火燎的往东殿跑去。 “父皇...父皇...” 听到熟悉的声音,一众妃嫔心里一紧,阴贵妃更是心惊胆跳。 韦贵妃担忧的瞥了眼李世民。 一旁的苏宁莫名的流起了泪。 “见过太子。” 一众妃嫔分列两旁,李承乾直奔床前,跪地一脸悲恸。 李丽质拉着李明达紧随其后,看到李世民这般模样,姐妹二人痛哭流涕。 跟韦贵妃站在一起的李治,见到久违谋面的阿姐,上前跪在她的身旁,也抽泣了起来。 兄妹几人跪成一排,泣不成声.. 此情此景,着实伤怀。 姜熙月抱着新城,站到了韦贵妃身旁。 其余一众大臣跪在殿外,只有内阁和枢密院几人进了殿内。 房玄龄等人看了眼李世民,而后就跪在了李承乾身后。 “孙先生呢?快叫他进来。” 听到太子的喊声,殿外正和张子风说话的孙思邈连忙进屋。 看到这位活神仙,韦贵妃心里又生冀望。 孙思邈在长安这些年救了无数人。 其中不乏一些已经两脚踩进鬼门关的人。 在长安,坊间甚至传闻孙思邈有鬼神之能。 说不定,他真的会有什么办法呢… “求先生救救陛下。” 韦贵妃深深一躬,杨妃郑妃也紧跟着“求先生救救陛下。” 正胡思乱想的阴贵妃后知后觉,也连忙躬身。 “求先生救救陛下。”余下妃嫔同声道。 孙思邈神色尴尬,连忙道:“娘娘放心,老臣定然尽力。” 李承乾起身腾开位置,亲自给孙思邈搬了个矮凳。 自张子风封住命门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七日。 这七天,李世民滴米未进,都是用参汤吊着。 皇帝的脸色,现在白的吓人。 嘴唇毫无血色,皱巴巴得全是干皮。 以往紧致的肌肤现在松松垮垮。 就像是一具骷髅,套着一具不合适的人皮面具。 孙思邈抓起手腕号起了脉。 屋内所有的人当即屏住了呼吸。 白眉拧成一团,孙思邈的表情逐渐凝重… 李承乾心中一紧。 魏征不会真的要搞死李世民吧? 之前,姜熙月等人公然对皇帝出手,以李世民的性子,想要他禅位,除非李承乾搞死他。 魏征也了解李承乾,知道他决然不会这么做。 所以。 魏征便想了一个主意。 假死! 就跟当初李承乾设计李靖一般。 只要让众人以为李世民死了,那李承乾便可顺势灵前继位。 如此一来,大局即定。 但现在李世民这样子,看着真的就跟命悬一线一样。 他吃的药和当初给李靖吃的一样。 李靖那时候也就是吐吐血罢了。 李世民怎么就会有这种反应? 李承乾拿捏不准。 甚至暗自怀疑,魏征是不是要借着这个机会搞死李世民,给李建成报仇。 “先生,父皇……怎么样了?” 见孙思邈放下了皇帝的手,李承乾连忙问道。 众人也紧盯了过来。 唉… 孙思邈摇摇头,沉声道:“殿下恕罪!” 听到这话,李丽质心里搁楞一声,随即趴在李世民腿上就痛哭了起来。 “父皇…” 她这一哭,李治和李明达也扯着嗓子大哭了起来。 一众妃嫔也跟着跪地抽泣。 房玄龄他们,这时候也哭了起来。 屋内哭声震天。 屋外一众大臣,不论真情假意,此刻也纷纷开始痛哭。 都督府的上空,被哭声回荡。 李承乾瞬间心烦不已。 “行了,都闭嘴!” 一声怒吼,众人止声。 “四位贵妃留下,余下嫔妃先退下,熙月,你把明达和稚奴也先带下去。” 诸人听命行事,殿内很快清净了许多。 “房相,河间王叔,你们看现在该怎么办?”李承乾问道。 李孝恭低头不语。 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碰到,一时之间也没个什么主意。 李承乾又看向了房玄龄。 “孙先生,陛下情况到底如何?”房玄龄问道。 “不好,若是拔了银针,立马就会……” 孙思邈戛然而止,但什么意思,众人已懂。 “能否想办法,让陛下苏醒片刻,哪怕就是几息也可?” “这……”孙思邈为难的看向了房玄龄,而后摇了摇头。 唉… 房玄龄长叹一口气,李承乾问道:“房相,你看现在怎么办?” “臣不敢多言,请殿下决断。” 现在的情况,就跟后世医生问要不要拔管一样,房玄龄哪敢拿主意。 “四位娘娘的意思呢?”李承乾又问向了韦贵妃四人。 这四人也不敢多言,只是说全听太子的。 李承乾随即又看向了李丽质。 “丽质,你……” 话未说完,李丽质突然冷笑道:“心里明明巴不得父皇立即驾崩,还在这装什么,李承乾,你不怕遭天谴吗?你对得起母后在天之灵吗?” 儿媳妇这话,吓得王硅血压立马飙升。 韦贵妃几人也连忙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唯有苏宁冷眼相待。 看着恨不得杀了自己的李丽质,李承乾不作声。 他的沉默,令李丽质更加愤怒。 “李承乾,你好狠毒的心啊,父皇对你……” 吧啦吧啦一大推,听的屋中诸人心惊不已。 “住口!” 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李承乾生气了。 众人被吓得恨不得变成透明人,李丽质却依旧不惧。 李承乾无奈,只得令朴二郎先将李丽质拉了下去。 “李承乾……李承乾……” 李丽质如索命鬼一般,不停的大喊着。 殿外的一众大臣见此,面面相觑。 “房相,将诸位大人都叫进来吧。” “诺。” 外面的各部主官进来后,李承乾让孙思邈又讲了一番李世民的情况。 众人当即又跪地叩首悲痛哀嚎。 李承乾同样泪流满面。 哭了一会后,李承乾下令,开始在府中布置素镐之物。 这什么意思,众人心知肚明。 需要的东西,早都准备齐了。 两柱香的时间,都督府便雪白一片。 准备妥当后,李承乾令孙思邈擦掉银针。 随着银针一枚枚取下,李世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父皇……”李承乾跪在床边。 突然间,皇帝接连吐出几口黑血,而后竟缓缓睁开了眼。 “陛下。”苏宁率先发现,大吼一声。 韦贵妃几人紧跟着上前。 李世民眼神朦胧。 好似是忘记发生了什么事,甚至感觉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李承乾没想到李世民会醒过来。 他还以为拔掉银针,李世民就会陷入假死状态呢。 这一醒,可就有点出乎意料了啊… 这时候万不能让人看出端倪来。 李承乾硬着头皮,轻声唤道:“父皇…父皇……”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谓…… 李世民费力的看向了李承乾。 而后,本显迷茫的眼神瞬间变得愤怒。 “你……你……” 松垮的皮肤一颤一颤,李世民奋力抬手指向了李承乾。 “父皇……” 李承乾大喝一声,连忙抓住了李世民的手。 “你…你这……” 嘴张了又张,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李世民不甘的瞪着李承乾,而后气息逐渐薄弱。 “父皇…父皇……” 李承乾一声大哭,众人紧跟着也哭了起来。 此刻,都督府所有人,全部跪地面向东殿,也不管有没有眼泪,也不论伤不伤心,反正全都大哭了起来。 王硅老泪纵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道:“天子崩逝,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太子殿下承继大统,以安万民。” 人刚嗝屁,这就开始劝进了? 究竟是李承乾急不可耐,还是王硅太过饥渴了呢? 不少人胡思乱想着。 房玄龄这时也道:“请殿下克承大统,以慰先皇在天之灵。” “请殿下克承继位。”众人纷纷劝进。 韦贵妃心中升起一股悲凉。 哈哈哈哈…… 苏宁突然大笑道。 正文 449章:新皇 哈哈哈... 苏宁笑的很是癫狂,癫狂之中还带着一丝悲凉。 这种时候竟敢笑.. 这是不怕死?还是存心相死? 众人不解。 礼部尚书唐俭,站出指责道:“陛下驾崩汝却大笑,苏宁,你是何居心?” 李承乾目光冷峻。 太监的荣耀皆依附于君王。 苏宁现在让太子很不爽,那他这个总管太监怕是到头了。 这是落井下石刷好感度的好机会啊。 “没卵子的阉货,天生脾性奸邪,臣请殿下诛了此等奸贼。”警务部吕修明,义正严辞道。 “臣等附议。” “请殿下诛杀奸妄。” 眨眼间,十六部尚书站出了一半,都对着苏宁喊打喊杀。 李承乾默不作声。 哈哈哈... 苏宁笑的更加猖狂,笑着笑着,突然大哭着咆哮道:“诸位大人可真是忠心呐,咱没卵子,咱奸邪..” 说着,他的眼神逐渐凶恶。 如同毒蛇般摄人心魄。 刚刚喊打喊杀的这几人,下意识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他们的畏惧,令苏宁眼中的轻蔑之色更甚。 “咱没卵子,但咱比你们这些有卵子的,忠心百倍千倍万倍!” 苏宁将心中的愤怒全都大吼了出来,对着李承乾道:“太子殿下,举头三尺有神明,杨广前车之鉴可就在那呢!” “弑父弑君,您好狠的心啊,陛下,老奴来陪您啦。” 说着,苏宁愤然往一旁的圆柱撞去。 这是要来一出血溅当场了! 李承乾大惊:“快拦住他!” 冯文斌手疾眼快,一个飞扑,就将苏宁扑倒在地,死死压在身下。 众人傻眼。 没想到一个太监竟有如此胆量。 有几人惭愧的低下了头。 李承乾一脸怒容,大吼道:“将他带下去!” 几个近卫团士卒上前扶起冯文斌,而后抓住苏宁的胳膊腿,将他抬起。 “放开我..” 苏宁剧烈挣扎,为了防止他再冒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言,冯文斌卸下了他的下巴。 看着被抬走的苏宁,李承乾气愤不已。 屋内众人俯首,噤若寒蝉。 “陛下啊..陛下啊...” 这时,程咬金和牛进达的声音自外面响起。 二人泪眼汪汪,进来后一骨碌跪地,失声痛哭。 牛进达更是眼泪鼻涕一大把。 “两位将军莫哭了,免得惊扰到陛下。”房玄龄劝了一句,而后对着李承乾道:“殿下,值此山崩之时,还请殿下即刻登基,以示正统,以安万民,免的宵小趁机作乱。” “请殿下即刻登基。” 群臣附和叩首,唯有牛进达和李道宗鹤立鸡群,依旧直挺挺的跪着。 李承乾扫了一眼,哽咽道:“代天牧民,孤惶恐啊。” 感叹一句,随即对着李世民三叩首道:“父皇在上,儿臣,定守好这万世基业。” 众人一听,连忙喝道:“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贺之声响彻云霄。 正殿的李丽质听此,愤然将屋中的瓶瓶罐罐全都摔了个粉碎。 姜熙月躲在门外,看着屋内发疯的小姑子,不敢进去。 一旁的李治十分机灵道:“阿嫂,以后你就是皇后了。” 说着,便拽着妹妹一同行礼道:“臣弟,参见皇后娘娘。” 懵懵懂懂的李明达跟着一起行礼。 刘女官眼中露笑,也躬身道:“参见皇后娘娘。” “参见皇后娘娘。” 一众宫女太监纷纷跪地。 姜熙月毫无激动之情,反而显得略为尴尬。 屋内的李丽质听到后,哐哐砸起了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李承乾,李承乾...” 正殿离东殿不远,妹子的声音李承乾听得一清二楚。 李丽质和长孙有同样的毛病。 这气疾之人最忌激动。 要是让她这么一直激动下去,可别再出什么事了。 如今名分有了,那也该弄醒李世民了。 至于李世民醒后,他这皇帝的名头会不会再被摘掉.. 李承乾丝毫不担心。 让他即刻登基的,可是这些跪地的大臣。 李世民这事,明显疑点重重。 这些人要真忠君,不说跳出来跟李承乾硬杠吧,好歹也应该站出来说几句话吧。 但他们从始至终,连屁都没放一个。 我给你们荣华富贵,结果我被人害了,你们连句话都不为我说。 这搁谁谁不气? 李承乾要真被弄下去了,那李世民能给他们好果子吃? 这就是他们君臣之间的一道隔阂。 君臣之间有了隔阂,那便失去了信任。 没有了信任,那臣子就会时刻担心皇帝会不会随时搞自己。 而皇帝,也会随时想着这些人会不会密谋反自己。 这道隔阂,就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所以,李世民现在起死回生,也无碍大局。 况且,李承乾也还备有后手。 ... “陛下。”李道宗突然开口道:“臣想致仕,请陛下恩准。” 李承乾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跟自己说话。 自己刚上位,他就撂挑子。 这算是下马威了。 这位王叔还真够忠心的。 李承乾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但这还没完,牛进达也紧跟着道:“末将也想辞官,以后将在昭陵为先皇守陵,求陛下恩准。” 李承乾神情淡漠,看着二人冷冷道:“王叔和牛将军可真想好了?” “臣等有罪,请陛下恩准?”两人俯首叩地,态度坚决。 李承乾冷眼道:“既然如此,那孤..朕也不强求,等回到长安,天下之大,君自便之。” 话中的冷意,令众人将头埋的更低。 “谢陛下。”李道宗和牛进达谢恩道。 不爽的哼了一声,李承乾转身跪在床前,稍一酝酿后,突然受惊道:“孙...孙..孙先生,父..父皇可是动了?” 嗯? 众人诧异抬头,看向了李世民。 盯了几息,没发觉什么异样啊。 难不成,这位新皇太难过出现了幻觉? 或者..他做贼心虚? 诸人瞎捉摸之际,李承乾猛的站起后退两步,手指如触电般指着李世民道:“你们看..父皇...真的动了。” 内阁和枢密院几人上前认真瞅了瞅。 瞪了半天,李世民依旧还是一动不动。 “你们看,父皇又动了。”李承乾瞪着大眼睛激动道。 房玄龄几人瞥了一眼。 还是没动啊。 是他们眼花了? 还是... 几人不安的看向了李承乾。 这位新皇..不会受刺激得了失心疯吧.. 他要疯了,这可就不好办了啊。 五人乱想之际,孙思邈接到信号,配合道:“陛下未死。” 哈? 一语激起千层楼。 众人纷纷傻了眼。 正文 480章:厚赏 呼啦啦.. 众人纷纷上前围在床边,紧盯着床上的李世民。 孙思邈大怒道:“都散开。” 一声怒吼,震得众人一惊,慌忙退散。 你望望我,我瞅瞅你。 面面相觑。 所有人都懵逼了。 这是诈尸? 一些人胆寒,害怕的往门口退了几步。 “孙先生,你...你快看看父皇。” 李承乾结结巴巴,孙思邈点点头,坐在床边,装腔作势的抓起了李世民的手腕。 所有人又都屏住了呼吸。 须臾片刻,孙思邈噌的站起道:“陛下还有脉搏,子风,快取药箱来。” 张子风抱着药箱连忙上前。 所有人都傻了眼。 有脉搏? 那就是没死咯? 没死..这可就难办了啊。 他们刚刚劝李承乾登基,李世民眨眼间又死而复生了。 这可怎么搞.. 诸人望向了内阁几人。 除了王硅之外,房玄龄和侯君集现在脑瓜子也嗡嗡的。 这事,前所未闻啊。 李世民要真活过来了.. 那李承乾怎么办? 退位?不退位? 房玄龄头大不已。 “陛下先和他们出去吧。”孙思邈说道。 “哦..好好。” 李承乾慌张的点点头,随即带着所有人到了殿外。 群臣低声窃语.. 李承乾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在门口来回度步。 “房相,这...”侯君集跺跺脚道:“现在怎么办?” 李孝恭和柴绍也凑了过来。 “陛下要真...这可如何是好?”李孝恭背着手神色复杂。 柴绍偷偷看了眼李承乾,小声道:“陛下若真那个过来了,反正除了咱们之外也没人知道,要不,就当没这回事?” “这怎么能行!”王硅当即呵道:“君权神授,岂能当儿戏,又不是小孩过家家。” “不错,王相说得对。”崔康瞪着柴绍道:“当没这回事,置陛下与何地,又置上皇与何地?” 好家伙,这就直接上皇了。 崔康这口改的还真顺溜。 御史中丞卢秉均心中鄙夷不已,但嘴上却连连称道:“就是就是,这要传出去,岂不被万民耻笑,到时君上威严何在,朝廷脸面何在?” 农部尚书刘政会捋着胡须道:“陛下登基合乎礼法,当没这回事,不妥不妥。” “就是,陛下登基是我等一起劝进的,那能说没这回事就没这回事。” “....” 一群人七嘴八舌,隐隐指责起了自己,柴绍一脸不忿道:“说得好听,你们心里那点花花肠子,别以为没人知道。” “柴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工部尚书范布伦一脸不爽道。 “什么意思你们自己明白!”柴绍回堵一句。 “你..” 范布伦气的横眉竖眼。 眼瞅着要吵起来了,房玄龄连忙劝和道:“好了好了,这时候了,都少说两句吧。” 柴绍冷哼一声,头撇到了一旁。 房玄龄问向李孝恭道:“王爷,您觉得呢?” “这...等陛下醒了再说吧。”李孝恭心烦意乱道。 也是,现在说这些尚早,李世民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不一定呢。 “陛下呢..陛下怎么样了?” 收到消息的韦贵妃一身孝服,扑到李承乾身前急忙问道:“陛下真的醒了?” “贵妃勿急,父皇还未醒,孙先生正在诊治。” 听到还没醒,韦贵妃显得十分失望,但随即又振奋了起来。 说话的功夫,一众妃嫔相继赶到。 阴妃更是出人意料的突然跪地,坦度诚恳的拜起了老天爷。 李承乾稍觉不对劲,而后也跟着跪了下来。 他这一跪,院内所有人也都跪地,开始为皇帝祈祷。 ... 院内的人以为李世民的小命把握在老天爷的手里。 殊不知决定生死的,是孙思邈。 “师傅,陛下怎么还不醒?”张子风一脑门的汗,显得十分紧张。 药,已经喂给李世民了。 这也差不多一刻钟了。 按道理这时候就该醒了。 但李世民却迟迟没有反应。 甚至气息都很是薄弱。 张子风很是担忧。 孙思邈号着脉,淡定道:“无妨无妨,陛下脉象平息,应无大碍。” 张子风闻言长出一口气,绷紧的身体随之一松。 “这就好这就好,徒儿这几日那是吃不下睡不着,就怕出什么事。” “师傅,您是不知道,陛下突然七窍流血,徒儿魂差点都要吓出去了。” 见好徒儿眼眶乌黑眼圈厚重,孙思邈叹口气,无奈道:“这天家的事,以后轻易不要在牵扯了。” 张子风点点头,又小声询问道:“师傅,这药徒儿是严格按照您的方子配的,每一味药都是一克一克称过的,陛下怎么就会七窍流血呢?” 孙思邈将李世民的手放进被窝,想了想道:“陛下以前吃过不少丹药,体内定然聚集了许多毒素,所以才会这般吧。” 这一解释,令张子风心安了许多。 师徒二人说话之际,李世民突然睁开了眼。 “水..水...” 张子风大喜,连忙去倒水,孙思邈也长长舒了一口气。 连着喝了三杯水,李世民又昏睡了过去。 孙思邈不放心的又认真号了号脉,确定没事后,张子风这才去告禀。 “陛下,陛下没事了。” 这话很绕,众人愣了几息才逐渐反应了过来。 “老天爷保佑啊。”韦贵妃泪流满面。 杨妃和郑妃失声痛哭。 阴贵妃则莫名其妙瘫倒在地。 一众妃嫔喜笑颜开。 李世民活过来了,那她们也就又有依靠了。 这些女人欢天喜地,一众朝臣们可就头大不已了。 坏了,皇帝死而复生.. 这以后,岂不要跟他们秋后算账? 众人心烦意乱之际,王硅突然跪地,对着李承乾大喝道:“恭贺陛下,上皇无忧。” 这一嗓子,让众人立马反应了过来。 当即也跪地高喝道:“恭贺陛下。” 李承乾畅怀大笑。 “好好好,诸卿免礼,朴二郎,速速将这些素缟之物撤了。” “诺,奴婢遵旨。” 朴二郎喜笑颜开,带着人立马开始动手。 正殿的李丽质随后也被放了出来,听到自己父皇活过来了,这位公主殿下是又哭又笑,眼泪鼻涕流了一大把,仪态全无。 “父皇…父皇……” 李丽质哭啼啼的扑倒床边,一旁的张子风连忙道:“公主殿下放心,上皇没事,只要静养几天就好了。” 上皇? 对于这个称谓,李丽质一愣,随即看向了李承乾。 虽然依旧两眼冒火,但这一次,她没再多说什么。 上皇就上皇吧,保住命就行了。 “陛下,人带来了。” 冯文斌将苏宁到。 苏宁两腿紧闭,心中惧怕不已。 之前,他一心寻死,所以毫无顾忌。 但现在,李世民都没死,那他自然不愿意死了。 “陛……陛下恕罪……” 苏宁牙关打颤,深怕李承乾直接令人将他拉下去砍了。 “苏公公起来吧。” 李承乾口气平淡,没有一丝生气的感觉:“以后安心照顾父皇吧。” “谢陛下,谢陛下…”苏宁连连磕了好几个头。 “除了韦太妃,其他人就先不要过来了,免得打扰到父皇。” 一听不让见李世民,杨妃和郑妃心中很不情愿,她们和韦贵妃同级,怎么她们就不行。 两人心里颇有微词,但见李承乾改口改的这么自然,一时又不敢说什么。 “陛下放心,我等知轻重。” 阴贵妃率先附和。,其余嫔妃也纷纷点头应是。 “丽质,这几日你也先不要过来。” 李丽质冷哼一声,赌气般的起身往外走去,众妃嫔紧随其后。 打发走这些人,李承乾又对着群臣,颁布了自己的第一道圣旨。 “进房玄龄为司空,兼太子太保,加九锡。” 此话一出,无数道羡慕的眼神看向了房玄龄。 这就进三公了?还加九锡… 乖乖哦… 房玄龄当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这位新老板,出手是真大方啊。 王硅心里立马热了起来。 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房玄龄却是十分不安。 “陛下,臣即无大功,安敢受如此厚赏,请陛下收回成命。” “房相当的。”李承乾简短的一句,随后冲着门外大喝道:“房遗爱。” “臣在。” 房遗爱跑了进来,瞥了眼自家老爹。 “你虽无大功,但跟随朕日久,今日,朕先册你为轻车都尉,等你来日立了大功,公爵奕可博之。” 房遗爱大喜:“陛下隆恩,臣万死难报。” 房家这是要发了啊… 程咬金羡慕红了眼。 李承乾这是已经给做出了承诺,房二这小子,迟早也能混到国公。 房氏一门两公… 这以后妥妥的大唐第一权贵啊。 程咬金越想心越痛!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瞻前顾后,若是让他家那混小子也早早跟着李承乾混,今日定然也能捞个恩赏。 程咬金后悔的抓腔子。 而房玄龄则越来越不安。 太过显赫,这是取死之道啊… 看来,他得想办法急流勇退了。 房玄龄瞎捉摸的时候,王硅早已等的饥渴难耐了。 “王硅。” 终于到自己了。 王硅心里一喜,连忙道:“臣在。” “朕册你为太子太师,开府仪同三司。” “汝子王怡景,授朝议郎,待回京之后,入秘书监。” 王家这也是要发达了。 “谢陛下隆恩。”王硅热泪盈眶。 他终是赌对了。 正文 481章:加官进爵 秘书监专职旨意通传。 既是皇帝与朝中各部沟通的桥梁,也是离天子最近的人。 王怡景是驸马,如今又补入了秘书监,还有他爹这个从龙元老身份的加成。 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王家起码能兴个四五代! 真是羡慕死个人了。 众人的眼神,李承乾尽收眼底。 沉吟一二,开口道:“崔康。” 嗯? 崔康一愣。 他没想到李承乾会叫自己的名字。 难不成.. 崔康的心顿时一热,连忙道:“臣在。” “崔卿克己奉公任劳任怨,特授光禄大夫,汝子蒙荫宣德郎。” “陛下天恩浩荡,臣...臣..臣万死难报。” 崔康激动的语无伦次。 其他人傻了眼。 厚赏房玄龄和王硅,他们能理解。 但这崔康凭什么? 他之前可没少跟你作对啊。 众人不解。 卢秉钧和范布伦更是满眼的嫉妒。 同为原先的五姓七望,王硅和崔康现在都吃到肉了,那他们是不是也有机会捞点汤喝? 二人望向了年轻的皇帝。 那等眼神,比壮汉看到萝莉还要饥渴。 李承乾很难不注意到他们俩。 这两人,怎么跟发偆了一般.. 李承乾不敢多看,略过这二人,盯向了李孝恭。 “河间王叔。” “臣在。”李孝恭慌忙回道。 惨遭无视,卢秉钧和范布伦幽怨得低下了头。 “王叔南征北战,不论是对大唐,还是对高祖对父皇,皆居功甚伟,今日朕改封你为靖王,食邑万户,以褒你安定天下,荡靖四海之功。” 河间王变靖王。 别看只是少了一个字,却代表着从从一品的郡王,变成了正一品的亲王。 这可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李孝恭心中稍一激动,转眼间又惶恐了起来。 “陛下厚赐臣万不敢受,高祖与上皇对臣屡屡加恩,臣以是…” “王叔勿要多言。”李承乾还是那句话:“王叔当的。” 李孝恭张张嘴,无可奈何道:“臣,谢陛下恩典。” 一出手就是一公一王… 渍渍渍… 跟抠抠索索的李世民比起来,这位小爷妥妥的败家子啊。 众臣以为这就完了。 结果没曾想,李承乾竟接着又封赏了十几人。 “枢密副使柴绍,加封柱国,升上将军衔。” “内阁辅臣侯君集,册授光禄大夫。” “农部尚书刘正会,册授金紫光禄大夫,其子刘玄意,敕受朝议郎,尚配朕之三妹南平,入秘书监。” “民部尚书萧禹,册授金紫光禄大夫。” “礼部尚书唐俭,册授金紫光禄大夫。” “…………” 眨眼间,在一众尚书中,除了卢炳均和范布伦之外,其余人皆被加封。 虽然金紫光禄大夫只是个正三品的散阶,但怎么着也算是升官发财了。 这皇帝换的不亏。 众人心喜,齐声道:“臣等,谢陛下恩赏。” 一众欢喜的声音中,夹带着范布伦和卢炳均的低落。 之所以独独剩下这二人,还是因为李承乾对他们稍为忌惮。 范家卢家,五姓七望,乃是原先的旧世族。 在推行新政之后,世族的影响力虽大幅消散,但他们毕竟门生故吏遍天下,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清除的。 要不是王硅一直旗帜鲜明的支持自己。 要不是杀了崔康一子一弟,以及为了安抚朝中那些跟自己做过对的人,李承乾也决然不会这么厚赏他们二人。 今日大手笔封赏这么多人,对文官势力来说,是个大大的加强。 这以后处理起他们来,那也是个麻烦事。 但李承乾也没办法。 现在最要紧的,是笼络人心,是将这屁股底下的位置坐稳当。 至于以后得事,那就只能以后再说了。 李承乾眸光流转,再次开口道:“程咬金加封上柱国,进大将军衔。” “陛下隆恩浩荡,臣感激涕零。” 程咬金挤出几滴眼泪,一脸感动欲效死的模样,李承乾笑了笑,也没当真。 今儿个可谓是皆大欢喜。 这趟灵州没白来。 殿内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躲在角落的苏宁心中暗叹:陛下啊陛下,看来以后,您真的只能躲在某个犄角旮旯颐养天年了。 此刻,还能如苏宁般在心里想起李世民的,可能只有牛进达和李道宗了。 …… “行了,父皇也没什么事了,诸卿下去歇着吧,连日来一路奔波,想必卿等也都困乏了。” “诺,臣等告退。” 众人起身,正要走时,朴二郎神情慌张的进来道:“殿…陛下,军情司于大人求见。” 于德林? 这时候他来干什么。 观朴二郎的脸色,李承乾心生不妙。 “让他进来。” 于德林顶着烈日,一路紧赶慢赶片刻不停,全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打湿。 他一进屋,不少人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 汗腥味刺鼻,这味道,熏的李承乾脑门都痛。 朴二郎已告知李承乾继位之事,拜见新皇,这是头等大事,于德林跪地,一丝不苟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可是出什么事了?”李承乾直接问道。 于德林起身,一口气将两军叛乱之事讲了出来。 群臣一脸惊愕。 这长孙无忌好胆啊。 他竟敢干这种事情。 崔康十分庆幸没有跟长孙无忌一条道走到黑。 “这些天杀的蛮子,枉顾上皇对他们恩宠有加。”程咬金站出请战道:“陛下,末将愿率虎贲军前去平叛。” 李承乾面色冰冷,丝丝杀意从毛孔中渗出。 沉默几息后,他语气淡漠道:“不,灵州至宁川关方向,一片坦荡都是平原,安北神武两军都是骑兵,并且人数远胜于虎贲军,在野外和他们硬干,不妥。” 分析一番,紧接着道:“虎贲军安西军即刻进城,咱们依城而守,最早明日最迟后日,便可将叛军围歼于城下。” 围歼? 程咬金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众人都是一脸错愕,便不解道:“陛下,兵马都撤进城了,这…这怎么围歼?” “无须多问,遵令行事便是。”李承乾大手一挥,丝毫不解释。 皇帝看起来十分自信,想必,定是有着什么后手。 程咬金不再多想,当即领命。 牛进达也没犹豫。 李世民现在没事了,他自然不会去做什么糊涂事。 这一点李承乾也明白,所以他才会毫无顾虑的令安西军也一同进城。 正文 482章:叛军 “陛下,那…玄甲军呢?”李孝恭问道。 李承乾想了想道:“劳烦王叔跑一趟,让他们也进城,先暂驻在灵州军大营。” “诺。” 李孝恭点点头,起身跟着程咬金和牛进达二人一同往城外走去。 “诸卿放心,出不了什么乱子。” 见几人神色惊慌,李承乾淡淡一笑,随即令众人先行退下。 待人离开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冰冷。 “府衙和军机部的人呢?” “回陛下。”朴二郎回道:“他们都在前殿候着呢。” 李承乾看了眼李世民,随即大步而去。 …… 前殿。 跟朝中诸臣比起来,灵州这群人虽然关系跟李承乾更近,但他们终究只是地方官员,还没资格跟朝堂诸公并肩而立,更没资格掺和皇帝驾崩这种事。 所以府衙和军机部众人只是在前殿候着。 在知晓李承乾继位后,这些人那是激动难耐。 而后在李世民死而复生的消息传来后,他们又惊慌不已。 最后在知晓朝臣支持李承乾后,他们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这短短的一会功夫,众人这心就跟坐过山车似的。 幸好最后结果还不错。 李承乾现在是正儿八经的皇帝了,那他们又能捞到什么好处呢? 周方瞥了眼淡定的高圣智,心中憧憬不已。 “陛下到。” 朴二郎一嗓子,众人连忙起身,理了理衣服,待李承乾进来后,齐齐跪地道:“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 李承乾直接坐上主位,神色冰冷。 怎么当了皇帝,还一脸不爽的样子呢? 众人敛去喜色,匆匆低下了头。 扫了一眼下方,人来的还挺齐。 各司各部头头脑脑都来了。 但却不见执失思力的影子。 李承乾眉头微皱:“执失思力呢?难道他还没到吗?” “回陛下。”郭家宏说道:“昨日深夜,执失将军领着第三团就进城了。” “那他人呢?” 一听李承乾的语气有点不爽,朴二郎连忙轻声解释道:“陛下,他就在后宅,正和万春公主在一起。” 执失思力本来对万春就担忧的不行,之前是李承乾严令他不得回来看看,所以执失思力一直强忍着。 如今终于回来了,他哪还安耐得住。 昨夜进城之后,他便直接奔来了都督府。 “他倒是夫妻情深。”李承乾冷哼一声道:“去,赶紧将他叫来。” 朴二郎连忙去唤人。 李承乾暗吸几口气,平稳心神道:“安北军和神武军反了,宁川关只有百人,估计叛军马上就要到了。” 众人被这个消息震了个不轻。 特别是万朝均。 他现在总算是清楚长孙无忌和阴宏智背后在玩什么花招了。 “陛下。” 万朝均连忙将阴宏智之事道出。 怪不得阴贵妃刚刚让人觉得有股莫名的不对劲呢。 原来是做贼心虚啊! 李承乾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动阴贵妃和李佑。 她现在带不来任何威胁。 若是动她,怕是还会让其他妃嫔感到不安。 “将那阴宏智处理了。”李承乾沉吟道:“还有,即刻派人去长孙无忌家,将长孙家所有人都给朕暂时抓起来,哪怕就是他们家养的一条狗也不能让跑了。” “若,臣这就去。”万朝均兴奋难耐。 他刚出门,执失思力也到了。 “末将参见陛下。” 执失思力显得十分拘谨,看得出来,他现在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李承乾打量一眼,现在也顾不上说别的了,直接道:“尉迟宝林部可是还没到?” “是。” 各团之中,唯有第四团离灵州最远,小黑子一时赶不到,也是情有可原。 李承乾起身,命令道:“神武军安北军作乱,差不多应该也就快要到了,朕已经令虎贲军和安西军进城,准备据城迎敌。” “你带人即刻上城墙,做好准备,还有,令秦怀玉团留守大营,待玄甲军到了之后,看好他们。” 说着,转而又对着巡防司司正卢伯友道:“让巡防营也去大营,协助秦怀玉。” “诺。” 执失思力和卢伯友接令而去。 “周方,府衙立即贴出安民告示,就说明日后日,便可击退叛军,让百姓不要惊慌。” “还有。”李承乾口气严峻道:“即可起全城戒严,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坊,违者与叛军同论,把所有巡警都排出来,让他们维持好秩序。” “臣明白。” 该安排的都安排了,李承乾想了想确定没什么疏漏之后,便打发走了众人。 姜熙月抱着孩子一直在正殿等着呢。 等来等去,就是不见李承乾的踪影。 心急难耐之下,便令刘女官去看看什么情况。 这一问才知道,李承乾已经往城墙处去了。 姜熙月眼中掩盖不住的失望之色,而后又担忧了起来。 …… 东城门。 李承乾站在城楼上,看着虎贲军和安西军井然有序的进着城。 话说李孝恭也去了好大一会功夫了,怎么玄甲军还没有动静。 难不成,他们也跟叛军有联系? 要真是这样的话。 那现在大军进城,他们要是突然动手,这后果不堪预料啊… 李承乾不敢大意,随即传令程咬金和牛进达,令他们带着剩下的人从西城门进城。 从西城门进,那要绕好大一圈。 要是叛军突然杀到的话。 那他们可就危险了… 李承乾怎么突然就下这样的命令呢? 两人想不明白。 看着缓缓关闭的东城门。 牛进达和程咬金连忙又催促各自手下速速赶往西城门。 当城门关闭之后,李承乾才稍稍安下了心。 玄甲军,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李承乾看着一里外的玄甲军大营,眉头皱成了一团。 …… “你家将军呢?”李孝恭坐在主位,拍桌而起,怒问向了下方的四个中郎将。 四人被惊了一跳,支支吾吾的谁也不言语。 这幅样子,一看就是有事了。 难不成,殷立成并不在军中? 这个念头一起,李孝恭心里立马一突突。 这个时候他不在军中,那就很可能是…… “快说,殷立成到底在哪。”李孝恭咬牙道。 “王爷,将军他……他去城中了。”右中郎将东仁陪着笑道。 “是是是,将军他想女人了,所以进城逛窑子去了。”前中郎将石智用满口粗鄙之语。 这等鬼话,糊弄鬼,鬼都不信。 殷立成是李世民侍卫出身。 有一段时间,李孝恭也在李世民身边办过差事。 对这殷立成,李孝恭自认也了解几分。 这人是个正人君子。 不好色,不好酒。 别说去窑子了,就是去酒楼,若是有歌姬的话,他看都不看一眼。 “你家将军,是不是想反!” 李孝恭紧盯四人道。 一听他都这么说了。 后中郎将鄢世天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拔出了刀子。 “你这做什么,还不快收起来。”东仁大惊,连忙抓住鄢世天的手。 李孝恭和李世民是兄弟。 他们起兵,是为了给皇帝报仇,可不是真的想造反。 若是杀了李孝恭,那可就变味了。 鄢世天看了眼东仁,收起刀后,认真道:“王爷,我们不是要谋反。” “谋反的是太子,谋反的是灵州!” “我们只是想给陛下报仇罢了,王爷若是对陛下还有几分忠诚,就请别为难我们。” “混账!”李孝恭掀翻桌子,几步上前,一脚踹翻鄢世天道:“你们好大的胆子,陛下对玄甲军视为定国安邦之军,你们竟然敢造反。” “王爷!”鄢世天爬起,一脸不服道:“我们不是造反,我们是平叛,太子害了陛下,我们是要给陛下报仇。” “住口!”李孝恭神情激动,唾沫星子四溅道:“陛下现在好好的,谁说太子谋害了陛下?” 四人一愣。 李孝恭接着道:“告诉你们,太子殿下现在已经登基,陛下退位为上皇。” “太上皇并无性命之忧,你们若有异动,那便是造反,那便辜负了太上皇对你们的信任!” “此话当真?” 突然,帐外一声惊吼,满头大汗的殷立成掀开门帘,直扑至李孝恭身前,红着眼问道:“陛下当真没事?” 哼。 甩开殷立成的手,李孝恭生气道:“枉费陛下对你信任有加,你竟然有谋反的心思,殷立成,你可真是好胆啊!” “我…” 殷立成一时语塞。 “安北军和神武军反了,陛下令玄甲军即可进城,殷将军,陛下得旨意,你可听从?” 殷立成神色纠结。 李孝恭还是信得过的。 他说李世民没事,那李世民应该就是没事。 但皇帝没事,他可有事。 已经和长孙无忌掺和在一起了,这要是进了城,万一李承乾对玄甲军出手,他们到时可就是待宰的羔羊了。 但如果不听命进城的话,那他们又何去何从呢? 等到神武军和安北军兵临城下的时候,他是帮不帮? 李世民现在没事,他若是帮了,那可真的就是逆贼了。 这个叛逆的帽子,殷立成不想要。 但如果不帮的话,安北军和神武军会不会对自己出手。 这是两难之地啊。 殷立成很是为难。 “你是奉不奉命?”李孝恭大声质问道。 正文 483章:城下 殷立成心中纠结难以下决断, 李孝恭可没那么多的耐心,上前一步,瞪着眼逼问道:“你可当真要反。” “王爷…我。” 一个反字,深深刺痛了殷立成,他想要解释,一时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唉… 无力的叹了口气,殷立成突然跪地道:“王爷,我实话跟您说吧,长孙无忌…他……他……” “他已经找过我了!” 将压在心口的话说出来之后,顿时轻松了许多。 殷立成一股脑将他们共同商议的计划和盘托出。 “你们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李孝恭咬牙切齿道。 “殷某有罪。”殷立成一脸愧疚,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你有没有罪,是陛下说了算,某只问你一句,玄甲军进不进城?” 话都说开了,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大不了,到时候他以死谢罪! “进!”殷立成起身,对着李孝恭恳求道:“王爷,一切都是殷某之错,进城之后,在下就去向陛下请罪。” “陛下得怒火,殷某一人承担。” “但底下得将士们对此毫不知情。求王爷看在他们对上皇忠心耿耿的份上,到时,出言保全他们一二。” “我等愿随将军一起。”四个中郎将齐齐跪地道。 “你们…”殷立成眼含热泪。 李孝恭冷哼一声,丝毫没兴趣看什么兄弟情深的戏码。 “请不请罪的进城再说吧,现在马上进城!” 殷立成抱拳,转身出了营帐。 呜~ 悠长的牛角声响起,玄甲军立马动了起来。 见他们开始集结,李承乾这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天边扬起一阵沙尘。 万马奔腾,大地都为之震动。 李承乾扶着墙垛,神色冰冷的看向了远方。 …… 吁~ 随着长孙无忌勒停了马,七万骑兵,将灵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城下,唐旗随风飘荡。 城上,唐旗旌旌作响。 两方都持大唐军旗,彼此之间却弥漫着杀意。 看着空荡荡的玄甲军大营,再看看城门紧闭,城墙上甲士林立的灵州城,长孙无忌心里明白了什么。 “秦国公,殷立成那个狗东西,竟然摆了我们一道。” 阿史那社尔手持马鞭,指着玄甲军营地,一脸愤怒。 契苾何力也是眼冒怒火。 他最反感的,便是背信弃义之人, 殷立成这个王八蛋,之前一起商议行动计划的时候,可是一点异样都没有。 他可是真能装啊。 契苾何力心里跟吃了苍蝇般的恶心,气愤之下,随即令人一把火烧了玄甲军的大营。 黑烟滚滚… 执失思力举起大喇叭,喊道:“安北军神武军的弟兄们,朝廷待你们可不薄啊。” “想想你们家中的妻儿,想想你们家中年迈的父母,谋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大家莫要被人当枪使。” “陛下说了,只要尔等现在放下刀,那安北军和神武军依旧是朝廷官军,尔等,依旧是我大唐的脊梁。” “莫要执迷不悟啊兄弟们。” 执失思力的声音传遍四周,阿史那社尔鄙夷一笑,随即高举起了手。 “太子谋逆,我等奉陛下命,诛杀逆贼,汝等速速打开城门,要不然,视同谋逆!” 阿史那社尔一声高呼,神武军众人立马高喝道: “太子谋逆。” “诛杀逆贼。” 安北军紧跟着也高吼了起来。 “杀逆贼!” “杀逆贼!” “…………” 双方都指责对方为逆贼,那就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李承乾勾了勾手指。 万朝均立马将长孙家众人推到了墙垛前。 相濡以沫的夫人,最爱的小妾,大哭的幼子,刚到及笄之年的小女…… 还有寄予厚望的嫡长子:长孙冲。 一家老小,都在上面了。 长孙无忌立马红了眼。 不顾阿史那社尔和契苾何力的阻拦,孤身一人驾马至城墙下。 “老爷…” “爹,救我……” “……” 看到长孙无忌,长孙家众人立马叽哩哇啦乱叫了起来。 长孙冲则一脸平静,一语不发。 说来他也是倒霉。 为了快速赶回家中,长孙冲还令家丁抢了匹路人的马。 结果没曾想,刚进家门,啥都没来及说呢,万朝均就杀上了门。 要是不抢别人的马,老老实实坐自己的马车,他定然会逃过一劫。 可惜可惜…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能平静如初。 这位表兄是个人才。 可惜了。 李承乾从执失思力手中接过铁皮喇叭,看向下方道:“舅舅,我思来想去,也从未得罪过你啊,你为何就对我如此痛恨呢?” “不看僧面看佛面,父皇对你恩重如山,母后对你长孙家,更是牵肠挂肚。” “你竟敢领兵造反,你对得起父皇,对得起母后吗?” “殿下。”长孙无忌泪流满面,跪地垂首道:“我死有余辜,我罪该万死,求殿下看在先皇后的份上,放他们一条活路吧。” 呵呵… 李承乾怒极反笑:“舅舅想要造反时,可想过放我一条活路?” 长孙无忌无言以对。 “这样吧,舅舅,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这事是你挑起来的,那便由你了结吧。”李承乾看向已经开始做准备的安北军神武军道: “舅舅若是让这两军立马投降,看在母后的份上,我保证不伤长孙氏一人。” 这个条件,根本不可能办得到。 阿史那社尔和契苾何力要真劝得动,他们也不会这么仓促的动手了。 长孙无忌心如死灰,但为了一家老少,还是起身往后方走去。 李承乾的声音很大,阿史那社尔和契苾何力听的一清二楚。 长孙无忌到跟前,不等他说话,阿史那社尔便直接道:“秦国公,忠孝难两全,我们可从来没顾虑过家眷。” 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他,这是没得商量了。 长孙无忌双拳紧握,眼睛布满血色,而后下一秒,直接跪下道:“两位将军,你们也看到虎贲军和安西军的旗帜了。” “再加上玄甲军和灵州军,城内兵士远胜我们,灵州城高墙厚,咱们没机会了。” “不如,就放下兵刃吧。” “长孙无忌!”契苾何力拔刀相向道:“是你主动找到我二人的,现在让我们下马投降。” “你把我二人当什么?你把我数万将士当什么?你把陛下当什么?” 一连三问,长孙无忌低头不语。 阿史那社尔神色冰冷道:“秦国公既然想投降,那就自行离去吧,我等深受皇恩,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言罢,阿史那社尔调转马头看也不看长孙无忌,直接开始安排攻城事宜。 正文 484章:难办 “小人。” 契苾何力怒骂一句,觉得还不解气,随口又是一口浓痰。 本来是想吐在地上的,结果方向没有对准,直接吐在了长孙无忌的脸上。 堂堂的国公! 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今却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契苾何力转身,去和阿史那社尔一同商议攻城事宜。 周遭的士卒纷纷看了过来。 有人抱以同情,有人一脸鄙夷,有人则是喜笑颜开,指指点点… 堂堂的秦国公,此刻却像是个杂耍的猴一般。 众人围观之下。 长孙无忌神色毫无波澜。 起身,擦唾沫,而后往城墙走去。 站得高看得远。 李承乾一切尽收眼底。 “看来舅舅是没说动他们了。” 长孙无忌依旧跪在刚才那个位置。 听到李承乾的取笑,叩首道:“罪臣罪该万死,求殿下看在先皇后的份上,饶他们一条性命,千错万错,都系我之错。” “是我权欲熏心,是我不听劝阻,我对不起你等啊…” 话越说越不对劲,就在李承乾正觉不妙之时,长孙无忌猛然起身,快速往城墙冲去。 “爹!” 长孙冲牙呲欲裂,在他的怒吼声中,长孙无忌一头撞在了城墙上。 坚硬的墙砖,让他当场血流涌注。 长孙无忌缓缓倒下,眼神朦胧的看向了上方。 血液糊住了眼睛,在一片血色中,这位曾经显赫一时的权臣,就这么死在了灵州城下。 “老爷!” 胡夫人大吼一声,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挣脱开了两个肩宽腰壮的士卒的束缚,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眨眼间,城墙下又多了一具尸体。 两人的血液缓缓汇聚相融。 长孙冲已经无力哭喊,呆滞的看着下方。 李承乾也愣住了。 这究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是历史的惯性依旧在继续。 历史上,长孙无忌在被罢官削爵之后,也是直接自我了断了, 呆愣之际,长孙家众人吓的纷纷开始大哭。 李承乾被唤回了神。 “将他们送回去,别为难他们,此事了后,若是要离开灵州,也不得阻拦。” 万朝均点点头,将长孙家诸人押下了城墙。 一旁的牛进达和程咬金看着下方的长孙无忌,心里五味杂陈。 他们也算是老相识了。 以前的长孙无忌何等意气风发,现在下场却这么凄惨。 两人这心里难免升起一丝悲情。 …… “他倒是有几分骨气。”阿史那社尔看着不远处道。 哼! 契苾何力冷冷道:“可惜这份骨气用错了地方。” 阿史那社尔叹口气,转而道:“但是他说的对,这城里的兵士远胜于我们,咱们没有胜算。” “怎么!你也怕了?”契苾何力怒问道。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这一辈子就信服陛下,我是怕咱们攻不进去,给陛下报不了仇。” 契苾何力沉默几息,而后默默道:“汉人有一句话,以死明志,哪怕就是给陛下报不了仇,你我以死报君,也是尽忠了。” 阿史那社尔点点头,看向城池道:“那还是炸开城门,直接冲进去干?” “灵州和宁川关不一样,这城池高大,必然还有翁城,咱们火药不够。” “炸开这外城门,进到翁城,主城门怎么办?” “那你什么意思?”阿史那社尔烦躁道:“你不是说以死明志吗?那就冲进去干,一死鸟朝天,管那么多作甚!” “那就是死也得多拉几个垫背的。”契苾何力翻着白眼:“不能就这么冲进去当靶子啊。” “那到底咋办,你直接说!” 契苾何力想了想道:“今日先休整,明天再攻城,今天晚上抓紧时间,多弄一些火药。” “去哪弄?”胯下的马儿烦躁不安,阿史那社尔捋着马脖子道:“火药都是陛下调拨来的,咱们去哪搞啊。” “来灵州前,陛下给我军中派来了几个将作监的工匠,我问过了,他们会制作火药。” 阿史那社尔一愣,随即酸酸道:“那陛下怎么没给我派?” 此刻,这位粗糙的汉子,就跟幽怨的妇人一般,契苾何力瞥了一眼,随即回了自己军中。 安北军和神武军开始扎营,此举正合李承乾的心思。 “执失思力牛进达,城防之事朕便交给程将军了,你二人听命行事。” “诺,陛下放心,有末将在,灵州绝对稳如泰山。” 程咬金心中一喜,连忙表忠心。 李承乾转身要走,走了没几步,又突然停下道:“用吊篮放几个人下去,将长孙无忌夫妇收殓,派人送去长孙家。” …… 都督府。 李世民依旧还在昏睡中,向孙思邈了解了一番情况,确定没什么大碍后,这才彻底放了心。 姜熙月正在给孩子喂奶。 本来按照宫中的规矩,应该是找个乳母的,但姜熙月不愿,此事也就作罢了。 “殿下。” 见李承乾突然回来,姜熙月难掩欣喜之色,激动过后,连忙放下孩子行礼道:“臣妾见过陛下。” 衣襟还未合拢,**半漏。 上面还挂着几滴奶水。 李承乾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哇哇… 未吃饱的孩子在床上放声大哭。 李承乾挥去脑中污污的想法,扶起姜熙月道:“没那么多讲究,以后不用行礼,看着怪别扭的。” 姜熙月一笑,这才发现衣襟还开着,脸一红,连忙慌张的拉住了衣服。 李承乾眼中闪过一丝不舍。 也不知奶味是个啥味。 想着想着,竟还下意识咂了咂嘴。 “陛下。” 见李承乾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胸部,姜熙月一脸羞涩。 呵呵呵呵…… 尴尬一笑,李承乾连忙看向了床上的小家伙。 这小东西,他都忘了长啥样了。 分别数月,倒是没之前那么丑了。 李承乾伸手将这小小的长子抱了起来。 小家伙一身奶味。 闻起来倒是挺香的。 “叫爹…”李承乾傻呵呵道。 襁褓之中的小孩大眼珠子提溜来提溜去,跟看傻子般,小鼻子一耸动,一闻这气味竟如此陌生,当即便放开嗓子嚎了起来。 姜熙月连忙接过,取笑道:“他还没到说话的时候呢。” 李承乾呵呵一乐。 婴儿觉多,没多久小东西便睡了过去。 姜熙月轻手轻脚将他放进摇篮之中,李承乾也凑到一旁,呆呆的看着这熟睡的小人。 李世民当初,可能也正是这么看原主的吧。 太宗对长子的宠爱,毋庸置疑。 历史上李承乾造反之后,李世民伤心欲绝,甚至要抹脖自尽。 今日他这么干,李世民怕是心如死灰吧。 李承乾心里突然跟压了块石头般。 姜熙月敏锐的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轻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李承乾摇摇头,不愿多言。 姜熙月见此,转移话题道:“孩子还没名字呢,给取个名吧。” 取名… 李承乾认真琢磨了起来。 各种名字在脑中过了个遍,但却都觉得不合适。 思来想去,最终道:“就取名象吧。” 象? 李象? 姜熙月念叨几句,随口问道:“这有啥说法吗?刘女官说,宫中取名字都有说法。” “没啥说法。”李承乾摇摇头,喃喃自语道:“就当是对历史的尊重吧。” “你念叨什么呢?” “没什么。”李承乾笑着摇摇头。 “象儿象儿。” 姜熙月念叨了两句,此时,隐隐响起了号角声。 “城外乱军……” 见她一脸担忧之色,李承乾宽慰道:“没事,这是开饭的号声,他们翻不起什么大浪,别担心。” 姜熙月点点头。 两人一左一右,围在摇篮边,就这么静静看着流着口水的李象。 过了几息,姜熙月提起了万春。 一说到这位皇姑,李承乾脸就拉了下来。 要不是她,事情也不会成现在这样。 “你打算,怎么安置皇姑?”见李承乾脸色不好,姜熙月小心翼翼问道。 于情于理,万春都是要处置的。 要不然,没办法给李世民交代,也没办法给朝野上下一个交代。 但该怎么处置呢。 处置轻了,没法交代。 处置重了,还要顾虑到执失思力。 李承乾犯起了难,坐到桌前揉起了太阳穴。 姜熙月叹口气,站到身后轻轻给按起了脖子。 “她可有跟你说什么?”李承乾轻声问道。 “没有。” 唉… 李承乾烦躁的叹口气,问道:“你觉得该怎么处置。” “这……”姜熙月迟疑一二,在耳边小声道:“别伤她最好。” 李承乾笑了笑不言语。 一时片刻之后,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亲自去看看万春再说。 …… 自杀了李泰之后,万春一直就是提心吊胆的,直到昨夜执失思力回来,她才稍微安心。 这刚刚安下去的心,在看到李承乾之后,立马又提到了嗓子眼。 “参……参见陛下。”万春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完整。 见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李承乾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一家人,皇姑不用多礼。” “陛下,我……”万春张了张嘴,而后又低下了头。 李承乾叹口气道:“皇姑为何要杀青雀。” 提到李泰,万春害怕之余又激动道:“他……他该死!” 李承乾默不作声,几息之后,才悠悠道:“皇姑难道不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吗?” 正文 485章:阴贵妃的小心思 偿命… 万春心里一颤,瘫软在地。 “陛下……陛下……我…我……” 牙关抖个不停,结结巴巴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整话来。 没曾想这么胆小… 三言两语就吓成这样了… 她是哪来的勇气杀得李泰。 李承乾也是纳闷。 “皇姑起来吧。” 亲手扶起万春,李承乾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姑以后好自为之吧。” 说完,李承乾扬长而去。 万春愣了几息,而后才反应过来。 还有以后… 那……就是不会杀她了? 长出一口气,浑身的骨头像是都化了一般,万春无力的靠在床前的架子上,后背不知何时早已湿透。 …… “皇后,陛下什么时候回来?”阴贵妃不安的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往门外看一眼。 眉头紧锁,屁股跟坐在热锅上一样… 这一看就是有事,并且还是急事。 姜熙月笑呵呵的摆手道:“陛下还没下诏立后呢,这皇后之名还担不得,都是一家人,娘娘叫我熙月就行。” 阴贵妃讪讪一笑。 人家客套归客套,但自己可不能不识趣。 “娘娘找陛下,可是有什么急事?”姜熙月问道。 “没…没有……” 阴贵妃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姜熙月心中存疑,但也没再多问。 这时,李承乾刚好回来。 “参见陛下。” 阴贵妃和姜熙月同时起身行礼。 看到她在这,李承乾显得有点诧异:“太妃怎么来了?” “陛下……”阴贵妃咬咬嘴唇,突然跪地。 这一跪,吓了姜熙月一跳,连忙伸手就要去扶。 见她来这么一出,李承乾心里有点明白这女人为什么来了。 “你去看孩子。” 已经扶住了阴贵妃胳膊的姜熙月迟疑片刻,而后收回手去了偏房。 朴二郎也被李承乾打发去了门外。 殿中,只剩下了李承乾和阴贵妃。 “太妃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李承乾坐上主位,阴贵妃跪行几步,叩首颤声道:“臣妾,是来向陛下告罪的。” “哦?”李承乾的语气颇为玩味:“太妃何罪之有啊?” 一听这说话的调调,李承乾肯定是啥都知道了。 前两日突然被限制自由,阴贵妃心里很是害怕。 一个时辰前,在发觉可以自由进出都督府之后,阴贵妃便连忙派人去找阴弘智。 结果不找不知道,一找吓一跳。 据同住的赵志德他们说,自前日阴弘智说来都督府之后,就一直再未回去过。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一个大活人,也不可能说失踪就失踪。 人没回去,无外乎两种可能。 一:阴弘智出城了,若是出城,唯一的可能,便是去寻安北神武两军。 这两军现在已经兵临城下了。 听闻长孙无忌都死了。 阴弘智要是真的和他们搅和在一起了,李承乾应该早都派人来拿她了。 心惊胆战等了半天,却一直没有动静。 如此一来,只剩下一个可能。 阴弘智,落在了李承乾手里。 自家弟弟是个什么德行,阴贵妃自己清楚。 他遭不了罪,也不禁吓。 要是真被抓了,定然就一股脑的全交代了。 李承乾既然知晓了内情,但又没动自己,那说明他不想动自己。 人家能知道装作不知道,但自己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思来想去,阴贵妃觉得还是应主动认错。 既然不会动自己,那认错既能消除芥蒂,也能顺势看看能不能救出阴弘智。 看如今这情况,她应该是没猜错。 阴贵妃心中庆幸之余,连忙将事情和盘托出。 “太妃好大的胆子啊。”李承乾轻拍桌案。 “臣妾知罪。”阴贵妃战战兢兢,将头埋得更低。 李承乾冷哼一声:“算了,人嘛,难免有一时糊涂的时候,太妃回去吧,看在父皇的份上,朕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但若有下次,那可就怪不得朕了。” “谢陛下。” 阴贵妃抬起头,一副欲言又止之色,李承乾问道:“怎么?太妃还有话要跟朕说?” “陛下……”阴贵妃轻咬红唇,犹犹豫豫道:“臣妾那弟弟…他……” “太妃放心。”李承乾打断道:“朕既然当作这事没发生过,那自然也不会为难他。” “太妃回去传个信,让他亲自给朕上道辞呈,这事就算了了。” “陛下,臣弟弟已经失踪三日了。”阴贵妃偷偷观察着李承乾。 “失踪了?”李承乾显得十分诧异:“怎么会失踪呢?” 他的演技,很拙劣。 阴贵妃低着头,尽力不让眼泪落下。 “太妃放心,朕马上令人寻找。” 呵呵… 阴贵妃心中惨笑道:“怕是这一辈子也找不到了。” 心里百般滋味,但面上却不敢露出一丝异样。 甚至还要一脸感激道:“多谢陛下,那臣妾,先回去了。” 阴贵妃行完礼,转身失魂落魄的往外走去。 刚跨出门槛,强忍的泪水便如雨珠般落下。 李承乾知晓阴贵妃是猜到了。 但无所谓。 他已经够宽宏大量的了。 “陛下,玄甲军副统领殷立成求见。”房遗爱进来道。 “不见。”李承乾揉着发涩的眼睛,疲惫道:“告诉他,让他老老实实在大营里待着。” “诺。” 房遗爱出去,将话一字不漏的重复给了殷立成。 不见自己是个什么意思呢? 殷立成心里七上八下的。 玄甲军的事情,房遗爱也知晓一点内幕,李承乾为什么不见殷立成,他大概也懂。 “殷将军,回去吧,陛下既然现在不见你,那肯定是对玄甲军另有安排,安心回去吧。”房遗爱小声道。 殷立成一愣,随即也明白了话里的意思,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抱拳道:“多谢小房将军,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喝酒。” “好说好说。”房遗爱咧嘴道。 …… 入夜。 闪闪发光的繁星如钻石般悬挂在空中,有了星星的点缀,这个漆黑的夜晚多了几丝唯美。 城墙立着一排排的照明灯。 散光的玻璃罩内,存储着浓稠的灯油,两尺高的灯芯有五根手指那么粗,散发出的灯光暗黄却又明亮。 城墙下方二十步之内,被照的一览无余。 程咬金瞪着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瞅着不远处的叛军。 正文 486章:小坛子 “老牛,你说阿史那社尔和契苾何力这两个狗东西,是什么意思?” 看着悠闲的安北军和神武军,程咬金很是不解。 这大晚上的,不抓紧时间搞点攻城器械,怎么都在那闲扯淡呢。 甚至还有几队扭着屁股跳舞的。 这跟跑来踏青赏月似的。 手下没点趁手的家伙事,怎么攻城? 牛进达也是一脑门问号。 忽然,空中隐隐飘来一股淡淡的味道。 执失思力吸了吸鼻子,而后便轻轻咳了起来。 这味道有点刺鼻,但却又莫名的好闻。 还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执失思力眉头微皱,一时想不起到底在哪闻过这味道。 “执失将军,怎么了?” 见执失思力跟狗一样不停的窜着鼻子,程咬金问道。 “两位大人,可有闻到什么味道?” 这么一提,倒还真能闻到点什么了。 “这是什么味道……”程咬金喃喃自语,又用力的抽了抽鼻子。 牛进达也深吸一口,而后直接道:“火药的味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 执失思力面色一变:“他们在造火药!” 牛进达的脸色也立马难看了起来。 在来灵州前,李世民也给安西军调拨了一批炸药桶。 那黑不拉几的一堆粉末看起来不显眼。 但往小圆桶里一装,里面在塞点铁定铁蒺藜,立马就变成了大杀器。 这玩意刚到的时候,随行的工匠说这东西有崩山裂地之能。 牛进达对此自然不信。 所以就令人点了一桶试试。 结果好家伙,只听轰的一声,硝烟弥漫,大地都随之震了一下。 长这么大,牛进达啥都没怕过。 唯独那一次,差点没吓尿了。 当时有几个士卒靠的比较近,结果被炸的全身上下都是血窟窿。 牛进达对这玩意可是记忆犹新。 没想到安北军和神武军也有这东西。 怪不得他们不打造攻城器械,合着是想用火药啊。 “坏了,他们是想炸城!”牛进达神色凝重。 “什么炸城,你们说什么呢?”程咬金一脸迷糊道。 火药这东西,不是个稀罕物,那道士炼丹的时候,把自己蹦死的不在少数。 但把火药用在军事方面,还是李承乾首创。 身为一个现代人,没人能无视这样一个大杀器。 在来到灵州之后,李承乾便召集了一大批道士,让他们专门研究火药。 这年月的道士,在化学方面的造诣都不算差。 要不然也不会将一堆重金属炼成那小小的药丸了。 刚开始的火药,很原始,都是炼丹的副产品,因为配比不正确,导致威力很小,在战场上起不到什么鸟用。 后来在李承乾有限的指导以及大力的支持下,火药的威力越来越大,虽然还比不上后世的黄火药,但也勉强够用了。 火药问题解决后,很快就衍生出了一系列的产品。 比如火药桶,比如仿照后世手榴弹,用竹子所做的竹柄手雷,还有用床驽发射的火箭…… 这些都是引领时代的大杀器,李承乾自然看的很紧。 为了安全起见。 他采取了一分为二的方式。 将火药厂设立在了当初的未来县,放在眼皮子底下。 火药厂生产出来火药后,送往隐藏在贺兰山深处的军器厂,而后再加工成武器。 不论是火药厂还是军器厂,哪怕就是个做饭扫卫生的,都严格筛查过,目的就是为了避免机密泄露。 为了保密,灵州军也只少量装备了一些用来练手。 结果,现在不仅牛进达知道火药,安北军和神武军更是在造了… 毫无疑问,这背后肯定有李世民的影子。 可他是怎么搞到这等机密的呢? 执失思力想不明白。 “说话呀,什么炸城啊!” 等了半晌没人搭理自己,程咬金有点不爽道。 “牛将军,安西军中可是也有火药?”执失思力没回话,反而问向了牛进达。 “有!” “可否能让我看看?” 牛进达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而后引着执失思力就下了城墙。 程咬金孤孑一身,他可是李承乾钦点的主将,结果却惨遭无视! 生气的跺跺脚,召来副将,令他先暂时在城墙上盯着后,程咬金连忙追了上去。 “你看,就是这些。” 黑漆漆的帐篷里,牛进达拉开牛皮蒙布,隐隐约约能看到地下摆着二十几个小罐。 这些陶瓷小罐,跟酒坛差不多大小。 执失思力抱起一坛,走出帐篷借着明亮的月光一看,红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 这还真的是酒坛。 矮胖的圆坛,被木塞封着,上面还渡了一层油蜡用来防潮,木塞中间引出来着一条一尺多长的点火线。 这玩意从外型上看,跟灵州的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不同,就是灵州用的是经过防水防潮处理过的木桶。 用木桶,方便守城,点着火之后直接从城墙上扔下去,一炸便是一大片。 外表没区别,就看里面了。 “牛将军,这里面都有什么?” “有铁钉和铁蒺藜,都是浸泡过粪水的。”牛进达从执失思力手中接过炸药坛道。 执失思力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个好主意啊,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里面的东西也跟灵州相同。 “牛将军……”执失思力试问道:“敢问,这些是从哪来的?” “这……”牛进达稍显迟疑。 李世民当初三令五申,关于炸药之事要严格保密。 现在是说,还是不说呢…… 正犹豫之际,赶来的程咬金,突然从手中抢过坛子道:“好呀你们两个,眼瞅着大战将起,你们还敢饮酒。” 这突然一袭,差点没将牛进达的魂吓飞。 程咬金很是随意的将坛子拿在手中,执失思力喉结滚动道:“程将军,这……这不是酒,这东西……” “什么不是酒。”程咬金打断道:“当俺老程不识字怎地,这么大一个酒字,还说不是酒。” 说着,便将酒坛高高举起。 牛进达和执失思力得眼睛随之上扬,二人紧紧盯着空中的坛子。 两人这么在意,看来定然是好酒。 只是,这坛口,怎么还耷拉着一根绳子? 程咬金觉得怪异,但也没多想。 这两人刚刚无视自己,现在让他抓到了把柄,自然要稍微出出气。 “战时禁酒!”程咬金摆出大将军的气势道:“违反军令,本该打你们几十军棍的,但念及你们初犯,今儿个就算了。” “要是在让我看到一次,可别怪我不客气。” 程咬金瞪了两人一眼,转身就要走。 牛进达连忙上前拦住:“将军,这真的不是酒,这是火药,很危险的。” 嗯? “什么火药不火药的,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这是什么?” 程咬金眼睛一瞪,指着红纸上硕大的酒字质问道。 牛进达一时语塞。 这字,的确是酒。 但这酒字是用来伪装的啊。 “将军,这真不是……” “住口!”程咬金有点生气了:“老牛啊老牛,知道你好酒,但也要分个时机,在胡搅蛮缠,我可就真的生气了。” 牛进达张了张嘴,不知道还该说啥。 执失思力见此,又解释道:“程将军,这真的不是酒,这是火药,这是武器,你看这绳子。” “谁家会往酒坛子里差绳子啊。” 程咬金斜眼一撇:“巧了,咱还真喝过这种酒。” “灵州产的酒,不是都有这根绳子吗?这叫啥来着?” 将酒坛紧紧抱在怀中,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对对对……开塞绳,轻轻一拽,这木头塞子就掉了,灵州这些商人的脑瓜子可真是好使。” 额… 执失思力无言以对。 认真想了想,好像还真是… 这绳子还是李承乾的主意。 灵州酒度数高,用寻常红布封口的话,容易散味,所以有人就想到了用木头。 但用木头封口容易拔出来难。 因为这个问题,有一段时间灵州酒的销量还特别低迷。 李承乾听闻此事后,就出了个这么个主意。 程咬金一句话,将执失思力堵的死死的。 牛进达着急道:“将军,这真的不是酒。” “要不要我拔开看看啊。” 说着,程咬金作势就要拉开绳子。 这炸药坛的火绳可跟酒坛子的开塞绳不一样。 这火绳是死死卡在火药里面的,拔的时候要是用力过猛,那是有炸的风险的。 执失思力和牛进达大惊,二人下意识后退一步,同时喝到:“不要,千万不要。” 两人这幅惊恐的表情,在程咬金看来,就是做贼心虚。 哼哼… “让开。”程咬金自觉看穿了两人的小心思,略为得意道:“让开,再拦着,军法从事。” 牛进达和执失思力一脸为难。 程咬金见此,又将火绳紧紧握在了手里。 这位主那可是说拔真的拔。 二人无奈,只得让开了路。 “牛将军……这……这怎么办。”看着程咬金被拉长的影子,执失思力急忙问道。 牛进达哪知道怎么办,只得暂时先跟着程咬金。 三人同行。 程咬金抱着坛子在前。 牛进达和执失思力紧张兮兮的跟在身后。 一路便就跟到了城墙上。 看了眼城外,见安北军和神武军啥动静都没有,程咬金便打着哈欠进了箭楼。 “你们二人该干嘛干嘛去,没事干就睡觉去,明天还有大战呢。” 门口的牛进达和执失思力动也不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酒坛。 这坛子放的好巧不巧,就在烛台的旁边。 两人这心可是提到了嗓子眼。 见他们两人不动,程咬金一只手抱起坛子,紧握住了火绳。 大有一副再不走,我就拔绳给你们看的架势。 正文 487章:爆炸的小坛子 夜风微凉,城墙上的士卒不约而同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执失思力额头布满细汗,心急道:“牛将军…这……这怎么办?” 扫了眼箭楼,牛进达无奈道:“去找陛下吧。” “好,我这就去。” 执失思力匆忙赶去了都督府,牛进达则守在了箭楼外。 …… 躺在熟悉的床上,李承乾感到了久违的自在。 特别是一旁还有美人相伴。 余光瞥了眼正宽衣解带的姜熙月。 这心便莫名燥热了起来。 炙热的眼神,令姜熙月的脸颊多了丝绯红。 郎有情妾有意… 即将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衣物一件件落下,李承乾的鼻息逐渐滚烫。 当只剩一袭里衣的时候,一个侧转,姜熙月便被粗鲁的压在了身下。 “陛下…” 眼含秋波,羞涩可人… 这谁把持的住。 喉结滚动,正要行动的时候,门口的朴二郎迈着小碎步,进来垂首喝道:“陛下,执失思力求见。” 这家伙,来的可真是时候。 李承乾一脸懊恼。 姜熙月噗嗤一笑道:“正事要紧,赶紧去吧。” “我去看看。” 李承乾翻身下床,理了理凌乱的里衣,而后赤脚到了外殿。 “出什么事了?” 皇帝的口气有点冲,再看看这打扮… 他来的不是时候啊。 执失思力连忙低头行礼道:“陛下,程将军把一坛炸药当成了酒,臣怕出事…” “炸药?”李承乾打断道:“他哪来的炸药?” “炸药是安西军的,城外的叛军……” 听完来龙去脉,李承乾的脸色立马凝重了起来。 安北军和神武军不仅有火药,竟然还会造… 这可就有点麻烦了。 李世民到底是怎么搞到这些的呢? “陛下,要不您去看看吧,别让程将军搞出事了。”执失思力轻声道。 李承乾猛的回过神。 对对对…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程咬金。 无知者无畏。 这老匹夫可别把自己给蹦死了。 “你先回去,就说奉朕的令,让程咬金把东西给你,朕随后就到。” “诺。” 执失思力应声而去。 …… 姜熙月坐在床沿边,见李承乾眉头紧锁,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事,你先睡吧,我去城墙上看看。” 李承乾套上衣服,姜熙月从宫女手中接过腰带,亲手给他系上,嘱咐道:“注意安全。” 嗯。 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李承乾令冯文斌带上一队士卒,一行人随即匆匆往城墙处赶去。 …… 武人大部分都是好酒的。 牛进达如此,程咬金也是如此。 坛子上的酒字,很是醒目,很是诱人。 偷偷喝一小口,应该也不会有啥事吧, 程咬金咽着口水,粗糙的大手往火绳伸去。 “这真的不是酒!”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程咬金一跳,闪电般的收回手,往门口一看,竟然还是牛进达。 “嗨,老牛啊老牛。”程咬金既觉好笑又觉无奈道:“这酒难不成是天上的仙酿?你至于吗?” “这真的不是酒。”牛进达无力道。 这话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能让牛进达如此看重,难不成…这酒真是仙酿? 酒虫逐渐上脑。 程咬金把持不住了,一把抱起坛子作势就要拔火绳。 他倒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是什么美味佳酿。 “不能拔!”牛进达大惊,快速上前想要夺过坛子。 这幅恶狗扑食的姿态,更加激起了程咬金的好奇心。 只见他将坛子往怀中一抱,右手紧握住火绳,而后咬牙用力一拔。 嘣~ 一声轻微的闷响,五六厘米厚的圆形木盖,被程咬金蛮力拔开。 牛进达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整个人如僵住了般,傻傻站着。 一息… 两息… 五息… 没炸! 呼… 牛进达长出一口气。 竟然真的不是酒! 程咬金眉头一皱。 酒坛子不装酒,装的这是啥玩意? 黑乎乎的,还看不仔细。 程咬金随手拿起手边的烛台,牛进达大惊:“不要!” 这一声惊吼,不仅没起正作用,反而还吓得程咬金手一松。 啪~ 酒坛应声而裂。 黑色的粉末,发锈的铁钉,布满尖刺的铁蒺藜… 程咬金终于看清这坛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紧接着,烛台也掉落在地。 蜡烛上的小火苗,在碰到黑末的一刹那间,呲的一声开始冒起了烟。 “快跑。” 牛进达抓住程咬金的胳膊,飞速将他拉了出去。 “都散开,快散开。” 牛进达跟疯了一般大吼着。 前后几个士卒虽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下意识的远离了箭楼。 而后,只听轰的一声。 箭楼左右摇晃,一股刺鼻的浓烟不停从里冒了出来。 牛进达和程咬金一时没站稳,齐齐摔倒在地。 …… 巨大的声响,惊的城中鸡飞狗跳,犬叫不停。 坏了! 程咬金这老匹夫,不会真的把自己炸死了吧。 李承乾心急,连忙催起了车夫。 “快点快点。” 马车陡然加速。 待到城墙底下的时候,已经围了不少士卒。 众人神色慌张,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般。 “陛下驾到,都散开。” 冯文斌一嗓子,这些士卒才注意到了李承乾。 周遭士卒慌乱行礼,李承乾道了句免礼,匆匆往城墙上走去。 …… “乖乖,这是什么东西。” 箭楼内一片狼藉,墙上甚至多了几道裂缝,这刚刚要不是被拉了出去,怕是非死即残啊。 程咬金后怕不已。 说了半天不听,非搞成这样。 牛进达气冲冲道:“看到了吧,看到了吧?说了不是酒,现在信了吧?” 程咬金讪讪一笑,尴尬的挠着头。 哼。 牛进达依旧不解气,喋喋不休的吧嗒着。 程咬金也不敢回嘴。 刚刚牛进达好歹救了他,况且,还是自己有错在先… 一旁的执失思力也不管这二人,独自观察着爆炸过后的箭楼。 这炸药坛的威力已经不比灵州的弱了。 安北军和神武军要是用这东西来攻城的话,那明天怕是有一场血战了。 “参见陛下。” 见李承乾突然驾到,程咬金牛进达连忙行礼,执失思力也紧跟着躬身。 扫了眼乱糟糟的四周,李承乾冷冷的看向了程咬金。 正文 488章:出城or不出城。 这炸药坛的威力已经不比灵州的弱了。 安北军和神武军要是用这东西来攻城的话,那明天怕是有一场血战了。 “参见陛下。” 见李承乾突然驾到,程咬金牛进达连忙行礼,执失思力也紧跟着躬身。 扫了眼乱糟糟的四周,李承乾冷冷的看向了程咬金。 “陛…陛下……” 见皇帝盯着自己,程咬金憨厚一笑。 李承乾冷哼一声道:“伤到人没有。” 牛进达回道:“没有。” 没伤到人就好。 误伤可是很打击军心的。 “卢国公,你可知错?” 程咬金肃然拱手道:“臣知错,愿由陛下责罚。” “那便将你从大将军,降为上将军吧,你可信服?” 没想到还真的罚他。 当了半天的大将军,这传出去,不得被朝中那些老东西笑死。 程咬金心中苦涩,嘴上却非常诚恳道:“臣服,臣心服口服。” 终究没造成什么大后果,李承乾也懒得再多说什么,随即往外走去,三人连忙跟在身后。 站在城墙上向外望去,安北军和神武军显得很是安静。 “安西军中的火药从哪来的?” 面对李承乾,牛进达也不敢再隐瞒,老老实实道:“来灵州前上皇派人送来的。” “送了多少?” “三十七坛,现在还有二十四坛。” 李承乾点点头。 李世民要是也给神武军和安北军调拨了的话,想必应该也就这么多。 六七十坛… 这么多的炸药,别说城门了,就是城墙也经不住。 再加上他们今晚还在造… 这不好搞啊! 李承乾心生忧愁:“他们明日肯定是想用火药炸开城门,你们觉得呢?” 执失思力和牛进达附和的点点头。 程咬金也算是见识过火药的威力了,这玩意炸开城门,不成问题。 但炸开就炸开呗,也没什么大不了。 如今城中各军加起来,差不多有个五六万人。 安北军和神武军也就是七万人左右。 虽然看起来人比他们少一些。 但别忘了,这两军可都是骑兵。 将他们放进城里打巷战,反而更加有利。 程咬金自信道:“陛下,让他们炸开城门又有何妨,刚好将他们放进来围而歼之。” 李承乾余光一瞥,淡淡道:“放进城里打,百姓岂不是遭了殃。” 额… 程咬金怏怏闭上了嘴。 “这两军加起来七万多人,放进城里来就是打赢了,最后定然也是损失惨重,所以,必须要拒敌于城外。” 李承乾划出了底线,程咬金连忙拍马屁道:“陛下仁善,真乃百姓之福。” “卢国公可有什么法子?” 额… 程咬金暗呼倒霉,急中生智道:“不如在城外打。” 火药现在在野战中还用处不大。 在城外打,也未尝不可… 李承乾有点意动,问向另外两人道:“你们两个怎么看?” 在有大量炸药的情况下,城门那就跟纸糊的一样,说破就破。 在城外打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凡事有利就有弊。 出了城那可就没有庇护了。 安北神武两军都是骑兵。 骑兵就四个字:弓马娴熟。 大唐军中标配:一骑二十羽。 一个骑兵携带二十枝箭。 七万多人要是来波齐射,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除非有一股骑兵先冲上去搅乱他们。 但安北军和虎贲军都是步兵为主,骑兵很少。 算上灵州的骑兵团,勉强也就能凑个两三千人。 凭这点人想打乱七万多人… 有点天方夜谭了。 况且,这两军的主要组成部分,是突厥人和铁勒人。 这些人可都是自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 他们拉弓可就能射。 所以在城外打,风险还是很大的。 执失思力身为突厥人,十分清楚这一点。 在城外干,不好打。 放进城里,两方加起来十几万人,等仗打完了,估计灵州也就成一片废墟了。 李承乾陷入两难之地。 “若是有办法能先搅乱他们就好了。”牛进达看向远方低声感慨道。 搅乱… 李承乾脑中突然有了个不成熟的想法。 “这样,你三人下去整军,先做好准备,朕派人出去试试,若能让他们乱起来。你们便趁势杀出,若是不行,那就原地休整,待天亮之后,视情况而定。” “诺。” 这三人也不多问,转身便各自回去开始着手准备。 李承乾也不回都督府了,直接将肖晗和邵开勋叫来了城墙这。 这二人,一个是特殊任务连的连长,一个是猛虎营的营长。 这两部都算是李承乾手下的精锐力量,但二人却还是第一次见面。 看到肖晗的第一眼,邵开勋心里就警惕了起来。 他给人的感觉太危险了。 就好像是一把随时出鞘的利剑,有可能下一秒,就会砍下你的脑袋。 这人是谁呢? 见肖晗同样穿着灵州军服,邵开勋心中很是好奇。 二人并行走进了城门上的闸楼,李承乾正吃着宵夜。 左右两侧的矮桌上各摆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参见陛下。” 两人行礼,李承乾嘴里塞的满满当当,正不停的咀嚼着,腾不出口说话,索性就挥了挥筷子。 肖晗和邵开勋各自坐下。 咽下面条,李承乾道:“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这算是赐膳了。 肖晗和邵开勋都有点激动。 二人端起面条,也不顾烫,拿起筷子就稀溜溜的吃了起来。 等到都吃的差不多后,李承乾道:“你们两个各自介绍一下吧。” 对视一眼,肖晗率先起身道:“近卫团,特殊任务连,肖晗。” 近卫团知道。 但这特殊任务连是个什么东西? 邵开勋心中纳闷,起身同样道:“灵州军,猛虎营,邵开勋。” 两人坐下后,李承乾道:“你们两部,都是朕手中的精锐。” “俗话说,好钢就要使在刀刃上。” 停顿几息,扫了眼二人后,接着道:“这么晚叫你们两个来,是想交给你们一件差事。” “请陛下吩咐。”两人同时起身,大喝道。 “坐坐坐。”李承乾淡笑一声,随后严肃道:“城外的叛军正在造火药,明天他们定然是想直接炸开城门。” “城里百万人口,灵州更是我大唐工商重地,我灵州军中不少儿郎的家眷也都在城中。” “要是将他们放了进来,那就是一场灾难。” “所以。”李承乾起身道:“朕准备拒敌于城外。” 肖晗和邵开勋同样站起,二人看向皇帝,静等下文。 “但在城外打的话,这风险也不小。” 说着,李承乾往外走去,二人跟在身后。 深夜的晚上带着丝丝寒意,李承乾指着城外道:“他们都是骑兵,弓马娴熟,若是不能先乱了他们的阵脚,咱们怕是要承担巨大的伤亡。” “你们是拳头,所以朕想让你们,去把乱军搅个鸡犬不宁。” 肖晗面无表情。 邵开勋则眼皮一跳。 李承乾转身看向二人道:“你们两个,敢不敢去。” “敢!” 肖晗毫不犹豫,邵开勋则迟疑一息,而后才喝道:“敢!” “好。”李承乾拍了拍二人的肩头道:“等你们胜利归来,朕给你们记首功。” 二人没说什么,只是一脸坚毅的举手敬礼。 “肖晗,你连还有多少人?” 这个问题,令肖晗的面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回陛下。”肖晗嗓音落寞道:“还…还有二十七人。” 李承乾捏了捏他的肩膀,没多说什么,转而问向了邵开勋:“你部多少人。” 跟两次被打残的特殊任务连相比,猛虎营的确幸运了许多。 自成立起到现在,猛虎营除了剿过几次匪之外,并没有参加过什么大的战斗。 “回陛下,二百六十七人。” 李承乾颔首道:“你两部一起行动,由肖晗负责,你为副手。” 邵开勋心里有点不服。 但金口玉言,李承乾已经这么说了,他也没有办法。 “去吧,半个时辰之后出发,你们若是成功了,那大军随后便会发起进攻。” “若是失败了…”李承乾语气一滞,而后坚决道:“若是失败了,你们的家眷朝廷养着,朕之后会在灵州修建一忠武祠,以此悼念为国殉身之将士。” “你们要是回不来,到时候待忠武祠建起来,朕令人时时刻刻给你们烧香祭拜。” “多谢陛下。” 两人又行一礼,随后一起退下。 …… “肖连长,你们特殊任务连是干啥的呀?怎么以前一直都没听过你们的名号?”一边下阶梯,邵开勋一边问道。 “也没什么。”肖晗淡淡道:“就是给陛下干点小事情。” 额… 邵开勋无言以对。 这不是说了个废话吗? 灵州军各部,谁不是给李承乾干事的。 邵开勋撇撇嘴,也没兴趣在多问什么。 “邵营长。”下了城墙,肖晗止步道:“那就一炷香后,就在这里集合。” 虽然是商量的口吻,但这也算是命令了。 没办法,谁让李承乾指定肖晗为主将呢。 邵开勋不情不愿的敬礼道:“是。” 两人就此分别。 半柱香后,猛虎营和特殊任务连相聚在东城门楼下。 虽然都穿着同样的制服,拿着同样的武器。 但单从气质,便就能看出两方的不同。 正文 489章:夜色朦胧 见邵开勋傻傻的看着自己,肖晗再次重复道:“头盔,甲胄都脱了。” “你疯了,啥都不带,就这么走出去,这跟送死有啥区别!” 邵开勋语气激动,肖晗则依旧平静如水,淡淡道:“不脱,才是去送死。” 说着,突然伸手往腰间抓去,邵开勋下意识闪躲,护肩与主甲摩擦之下,发出了微微的呲呲声。 肖晗收回手不再多说什么。 邵开勋瞪了他一眼,而后不情不愿的拽下护肩。 “所有人,脱盔甲换夜行衣。” 猛虎营的人懵了,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自家营长。 “营长。”三连长冯云柱凑到身边,轻声不解道:“没个防护,那轻轻挨上一刀,可就……这让兄弟们咋安心呀。” 猛虎营众人神色慌张面露不安。 一旁的肖晗他们,则气定神闲看着很是淡定。 这么一对比,高下立判。 一直自诩为灵州第一精锐的邵开勋觉得有点挂不住脸了。 瞧瞧人家,再看看手下这堆没出息的货。 还狗屁精锐。 干他娘的,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人家都不怕,他们怕个鸟。 “脱!” 邵开勋率先脱了起来。 见他来真的,冯云柱咬着牙,也跟着脱了起来。 将为兵之胆。 他们二人这一脱,既给手下人壮了胆,也将他们逼得不得不脱。 没办法,众士卒紧随其后,都跟着脱了起来。 盔甲一件件落地,猛虎营众人逐渐隐匿于夜色之中。 夜行衣的隐蔽性的确远超盔甲。 刚从城墙下来的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 看到年轻的皇帝,众人默不作声,躬身行礼。 李承乾挥挥手,简短的说了两句。 他也不讲啥大道理,就一句话:只要完成任务,回来之后,升官发财,一个不缺。 不画大饼的领导才是好领导。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低沉的气氛轻松了许多。 七尺男儿,功劳自当马上取。 不就是七万人嘛。 干! 死了,那便大鸟朝天,反正皇帝老子说了,这事不管成不成,只要没回来,朝廷就养他们家眷一辈子。 万一要是走运回来了,那更是要啥有啥。 这买卖,咋都不亏! 士气立马被调动了起来。 邵开勋眼中那是满满的敬佩之情。 皇帝果然是皇帝,人家说话就是有水平。 “一刻钟之后,东南角的灯会熄灭一炷香的时间,你们就在这个时候出城。”李承乾抬头望月道。 说完,又对着邵开勋道:“出城之后,听令行事,万不可擅作主张。”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其他的意思呢? 邵开勋迟疑的点点头。 李承乾转身勾勾手。 墙根下的四个士卒,随即抬着两个木箱走了过来。 “这竹雷也不多,朕全都给你们调来了,抓紧分下去,准备出发吧。” “诺。” 竹雷,就是竹柄手雷。 取一小节竹子,经过防水防潮处理后,塞点火药塞点铁钉,下面的口用铁皮封死,从上面引出一条十厘米长的火绳,而后用盖子封住。 用的时候,拧掉火绳端的盖子,拉出绳子用火折子点燃,然后扔出去就行。 听起来很方便。 但碍于时代的局限性,这玩意用起来也很危险。 比如,在点燃之后直接扔出去的话,有可能火绳会熄灭,也有可能会被敌人再扔回来。 要是算着时间扔的话,又可能还没扔出去,就先把自己给炸了。 虽然有种种危险,但不管怎么说,这东西也算是个大杀器。 身上有这么个家伙,能心安不少。 竹雷,火折子… 分完之后,这二百多人静悄悄的上了城墙。 待油灯熄灭之后,一根根绳子从墙垛甩出。 …… “那一段,怎么突然黑了?”阿史那社尔手握马鞭,指向了东南段的城墙。 契苾何力看了一眼,摇摇头,并未在意。 这二人本来都睡下了,结果突然一声巨响,彻底驱赶走了他们的睡意。 翻来覆去睡不着,两人索性也不睡了,巡视了一番营地,而后登上瞭望塔,饶有兴致的欣赏起了前方的城池。 白日的灵州,除了恢宏一点之外,看着跟其他的城池也没什么区别。 但等到了晚上,当一盏盏灯光亮起之后,这灵州城便展现出了他的不凡。 夜幕之下,灯光璀璨,灵州的上空,被一层淡黄色的光幕笼罩,犹如仙境一般。 此生从未见过这等美景。 闪闪发光的星星,明亮的弯月,璀璨的灵州,舒适的晚风… 夜色真好。 明日过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看到了。 契苾何力心生感慨,伸着胳膊道:“行了,回去睡吧,明天还有场恶战呢。” 说着,便转身率先下了瞭望塔,阿史那社尔贪恋的最后看了眼灵州,随即也回了帐篷。 …… “肖兄弟,怎么搞?” 真正置身城外之后,邵开勋也紧张了起来。 身后,高大城墙。 前方,七万敌军。 这也算是身陷绝境了。 肖晗系起围巾,遮住半边脸道:“他们不是在制作火药吗?悄悄摸进去,把他们的火药都炸了。” 嘶… 连人家火药在哪放着都不知道,这怎么炸? 难不成摸进人家大营,一件帐篷一件帐篷的找吗? 那可是七万多人啊。 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们这些人立马就会被吞的连渣都不剩。 这肖晗是疯了吧。 邵开勋反对道:“陛下是让我们搅乱敌军大营,要我看,咱们就潜伏到外围,把竹雷丢进去先炸他们一波。” “然后再放几把火,一旦烧起来,他们不就乱起来了嘛?咱们任务不就完成了吗?” “到时候大军出城,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看了眼邵开勋,肖晗依旧道:“不,就炸他们的火药。” “姓肖的,你什么意思?你非得要大家伙跟着你去死吗?”邵开勋压着嗓门,低声吼道。 “陛下让你听我的命令,你要抗旨吗?” “你……” 邵开勋猛的揪住衣领,愤怒的瞪着肖晗。 四目相对。 肖晗眼神毫无波澜,犹如一潭死水。 月光倒映在眼中,邵开勋突然明白了什么。 如果,这才是李承乾真正的命令呢? 邵开勋抬头望向了城墙。 正文 490章:夜色 邵开勋抬头望向了城墙。 裸露在外的眼睛闪烁着各种复杂之色。 盯着城墙看了片刻,最终我又是无力的低下了头。 “陛下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肖晗突然道。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令邵开勋苦涩一笑。 在大局面前,他们这些人还真命贱如蝼蚁啊。 心中生起几丝怨气,但却又无可奈何。 “肖兄,你说,怎么干吧。”邵开勋言语之间,不再像刚才那么肆无忌惮。 “你带你的人守在营地外围,我带人悄悄摸进去。” “要是我们被发现了,你们就出手搅和他们一顿,而后直接撤回去就行,不用管我们。” “我们要是成功摸进去了的话,在得手之后,你们在外围搞出点动静,稍微接应我们一下。” 主动揽下最危险的活… 这姓肖的看起来冷冰冰的,但人倒还真不错,是个能交朋友的。 “这……” 邵开勋故作犹豫。 肖晗懒得跟他搞那些虚与委蛇的客套,直接道:“就这样吧。” “那好吧。”邵开勋伸出手道:“肖兄弟,注意安全,咱们要是活着回去,我请你喝酒。” 两手相握。 随即,特殊任务连二十来号人便消失于夜色之中。 “营长,他们怎么自己走了?”冯云柱小声问道。 唉… 这些人是条汉子。 邵开勋感慨一句,随即带人也跟了上去。 …… 安北军神武军的营地既未挖壕沟也未立栅栏,看起来很是简陋,除了帐篷就是帐篷。 外围的帐篷前,每隔二十米,便有一哨兵。 现在是后半夜,这些放哨的人看起来有点懒散,一个个闭着眼睛晃悠着身子,微微打着盹。 肖晗等人趴在地上,慢慢匍匐前进,直到离前面那个大胡子哨兵只有二十米得距离后,才停了下来。 肖晗掏出手驽,短暂的瞄准后,果断扣下了扳机。 啾… 一声闷响。 精钢驽箭直接穿透了脖子,大胡子哨兵应声倒地,抽搐两下后便没了动静。 等了十来息,见没有人发觉,地上的这二十来人,才接着爬了起来。 一行人顺顺利利的摸进了大营中。 现在,那就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了。 二十多人,目标太大了。 肖晗随即将众人分成了六组。 一组四个人,各自散开,如幽灵般在敌营中摸寻了起来。 这时,也不知道是老天爷给面,还是肖晗他们走运。 原本明亮的弯月,突然被一团黑云遮挡。 一时间,伸手不见五指。 这样的环境,虽说带来了几丝不便,但起码更加安全了。 肖晗他们隐匿在黑夜中如鱼得水,一路搜寻,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安北军中军大帐附近。 前方的一片空地上声音嘈杂。 肖晗趴在草地上,微微抬头一瞅,只见前方士卒来来往往,仔细闻的话,还能闻到刺鼻的火药味。 看来,他们是找到地方了。 鹚鹚… 随着蝉鸣声响起,特殊任务连重新集结了起来。 现在找到了地方,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肖晗将每个人携带的竹雷收集了起来。 用布条,将三个竹雷捆绑在一起,连着捆了七束之后,带着六个人缓慢的往前爬去。 空地上,几个工匠和一队士卒正不停忙碌着。 在东侧摆着一堆瓶瓶罐罐,有两个身材高大的士卒专门看着。 这罐子里很明显就是火药了。 肖晗深吸一口气,左手握着火折子,右手拿着竹雷,点燃火绳暗数三秒之后,奋然爬起,使出吃奶的劲,将竹雷扔了出去。 点燃的火线哔哩啪啦冒着幽蓝的火焰,在空中拉出了一道完美的曲线,而后精准的落在了这堆瓷罐之前。 一旁负责看守的士卒看着这从天而降的玩意一愣。 什么玩意,怎么还冒火星子呢? 上面特地交代过,说这些坛子周边不能见一点火。 这士卒不敢大意,连忙伸手去捡。 但未等他拿起,竹雷便轰的一声炸裂开来。 当第一声爆炸声响起之后,紧随其后,又是连着好几声。 远处的几个士卒一愣,还没等他们搞明白情况呢,更大的一声巨响响起。 轰隆一声。 一道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肖晗等人再扔出竹雷之后便扭头就跑。 等到爆炸声响起的时候,他们已经跑出了三四十米。 这么远的距离,仍然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灼烧感。 轰…轰… 爆炸声不绝于耳。 肖晗等人头也不回,玩命的往外跑去。 边跑,边脱掉了夜行衣。 安北军许多熟睡的士卒被惊醒,慌张的跑出了帐篷。 所有人都是衣衫不整,甚至有的还没有穿衣服。 肖晗他们穿着一身里衣,倒也没有引起什么怀疑。 或者说,现在还没人顾得上他们。 “救火啊…” “快来人啊……” “……………” 中军大营混乱一片。 “怎么回事?” 契苾何力光着脚跑出营帐,看着突然燃起的熊熊大火,心里突生不妙。 “将……将军,火药那里,突然爆炸了。”亲兵结结巴巴回道。 “什么!”契苾何力如吃人的老虎般,抓住亲兵的衣襟,红着眼道:“怎么会炸的?不是说百米之内不得见火吗?怎么会炸的?” 瞅着要吃人的将军,亲兵吓得要死:“将……将……将军,它……它不知道就怎么炸了。” “在跟前的人,都……都被炸死了。” 契苾何力甩开亲兵,连忙往着火的地方跑去。 熊熊烈火将天渲了个通红。 密密麻麻聚在一起的帐篷,让火势根本无法控制。 契苾何力傻傻的看着冲天而起的大火。 “快快快,灭火,把周边的帐篷都给我拆了。” 阿史那社尔指挥着众人开始灭火。 …… “营长,这……这什么动静,你看这火,我得个乖乖哦。”冯云柱看傻了眼。 邵开勋这时候也傻眼了。 他没想到火药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更没想到,肖晗他们竟然真的能得手。 并且,还这么快。 这些人了不得啊。 这特殊任务连厉害。 他服了。 他彻底服了。 “兄弟们,该咱们露一手了。” 说着,邵开勋起身,将手中点燃的竹雷奋然扔了出去。 一众士卒有样学样,也紧跟着起身,鼓足了劲劲,将竹雷丢进了敌军大营。 轰…轰…… 又是几声爆炸声。 发蒙的契苾何力猛然间回过了神。 循声望去,见大营最南边也着起了火。 当即明白这是有人在作祟。 “你们跟我走。” 契苾何力翻身上马,叫上亲兵,直接冲向了大营南侧。 “营长,该撤了吧,竹雷都扔出去了。”冯云柱兴奋道。 看着越烧越多的帐篷,邵开勋也是一脸笑意。 原以为这次是要九死一生了。 结果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顺利。 老天爷保佑啊。 “走,咱们撤。” 猛虎营众人猫着腰,缓缓后撤。 火势太大了。 冲天而起的火光将四周照的通明。 为了不被发觉,邵开勋他们只能慢慢的后撤。 这个时候,从营地中冲出的契苾何力,一眼就看到了猛虎营众人。 深跟半夜穿着夜行衣。 是什么人还用说吗? 契苾何力咬牙切齿,搭弓上箭,一箭射出,前方一黑衣人便应声倒地。 邵开勋回头一看,连忙大声喝道:“散开跑。” 一声令下,猛虎营众人四散而逃。 他们现在的位置,距离城墙差不多一里左右。 只要能靠近城墙一二百米范围内,他们也就能得救了。 也就是说,只要跑过这七八百米,就能进入安全区域。 这一段距离,看似不长,但人两条腿,跑的再快也跑不过马。 契苾何力连着射出好几箭,而后抽刀便左挥右砍。 啊… 身后不停传来着惨叫声。 这些声音都很熟悉。 邵开勋心痛如绞。 但他不敢回头看,更不敢停下来。 现在只要停下,那便绝无活路。 要想活命,只要跑。 邵开勋两腿迈的飞快。 在求生欲的驱使下,他激发出了所有的潜能。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邵开勋已经能看到城墙上的士卒正举着箭,准备掩护他们。 只要再往前跑个一百多米。 只要跑到灯光之下,他就得救了。 啊… 邵开勋嘶吼一声,以非常快的速度冲到了城墙底下。 而后,一个…两个……十个……十五个…… 最终从夜幕中冲出来的人,只有十五个。 二百多人,最终只剩下了这点人。 邵开勋喘着粗气,不停地掉落着眼泪。 契苾何力叫停了人。 再往前,定然会遭受到灵州守军的攻击。 看着满地尸首。 契苾何力放声大吼道:“李承乾,有本事你出来,咱们堂堂正正决一死战。” “你出来啊!” 城墙上的李承乾听着从黑暗中传来的怒吼声,不屑一笑。 开玩笑,他又不傻。 别看现在安北军神武军大营乱成了一片,可要是现在杀过去的话。 难免要经过一番混战。 如此一来势必会造成重大的伤亡。 这何必呢? 现在把他们的火药炸了,没有攻城器械,面对高大的灵州城根本就是无计可施。 只需要安心等待便可。 等到阴山军到了之后,前后一夹击,安北军神武军定毫无反抗之力。 到时能避免很大的伤亡。 也能最大程度避免这些叛军四散而逃。 阿史那社尔和契苾何力除了是大唐将军,还是各自部族的可汗。 他们跑了,要是回去召集族人起事叛乱的话,那事情可就更麻烦了。 正文 491章:军心涣散 也不知该说天意难测还是造化弄人。 特殊任务连勇闯虎穴,本该是最危险的,结果,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全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反倒是更安全些的猛虎营损失惨重。 二百多人,短短一会功夫,就回来了十来个。 邵开勋目光呆滞,一时间,竟觉得格外虚幻。 是真的吗? 那些爱闹腾的兔崽子,就这么没了? 环顾四周,邵开勋举起手,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左脸颊上一道清晰的五指印。 邵开勋毫无感觉,抡起手又是一巴掌。 左胳膊挨了一刀的冯云柱,推开给自己包扎的医护兵,踉跄上前,抓住邵开勋的手,痛哭流涕。 邵开勋的眼眶渐渐湿润,而后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 黎明将至,滔滔大火终被扑灭。 折腾了一夜。 许多人精疲力尽,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 没有了火药,想要攻下灵州这等坚城,无异于痴人说梦。 那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一股恐慌的情绪,在两军之中到处弥漫。 有不少人更是偷偷悄悄逃离。 阿史那社尔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一场大火,不仅毁掉了火药,更毁掉了士气。 照这么下去,不等李承乾出手,他们就先自行溃散了。 “吹号,集结,谁要是再敢跑,立即诛杀。” 阿史那社尔抽出刀,一脸凶狠。 副将吓的连连点头。 呜~ 集结号响起。 许多士卒躺在地上毫无反应。 阿史那社尔人狠话不多,上前手起刀落,连着砍了三人之后,众人才拖拖拉拉的开始集结。 神武军现在只剩下了两万多人。 众人一身烟尘味,身上黑一块灰一块的。 有不少人,还被熏成了昆仑奴的样子。 浑身上下黑不拉几的。 他们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斗志。 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如丧家之犬一样。 军队没了士气,那战斗力还不如农夫。 阿史那社尔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这一切,契苾何力毫不关心,他如疯了般,依旧对着灵州城破口大骂。 “李承乾……” 哪怕嗓音已经沙哑,还是能听出这话里的恨意。 “现在怎么办?” 阿史那社尔脸上带着些许斑驳,闻着从灵州城飘出的饭香味,眼中带着迷茫道。 契苾何力语气一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后还冒着黑烟的大营:“和他们拼了。” 心中早已存死志,阿史那社尔咬牙道:“好,我就不信了,咱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进城里了。” “让兄弟们自己选择吧。”契苾何力突兀道。 “你什么意思?” 阿史那社尔一愣,瞥了他一眼,契苾何力悠悠道:“终究是咱们得族人。” “他们的妻儿还等着他们回去呢,你我深受皇恩,事已至此,没必要拉着他们一起死。” …… 沉默几息,阿史那社尔点点头,转身回到了营中。 “所有人,都听好了。” 爬上瞭望塔,阿史那社尔居高临下道:“陛下被奸人所害,我和契苾何力将军,决心为陛下报仇雪恨,愿意一起的,就拿起你们的刀。” “咱们杀进城中,给陛下讨个说法,不愿意的,也不勉强,现在脱掉盔甲放下刀,都回家去吧。” “以后和你们的妻儿好好的过日子。” 一听这话,众士卒立马叽叽喳喳讨论了起来。 谁也拿捏不准,这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万一是诓骗他们的,那…… 顾虑重重之下,一时间倒也无人敢走。 过了几息,一胆大的士卒大声问道:“将军,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阿史那社尔沉声道:“身为可汗,别说我没有给过你们机会。” “多谢可汗。” 提问的士卒行了一突厥礼,而后扔掉刀脱掉盔甲,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往西而去。 众人纷纷屏住呼吸,眼神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越行越远… 当这士卒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后,众人立马沸腾了起来。 “多谢可汗。” “可汗保重。” “…………” 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一时间,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丢弃的盔甲以及刀剑。 东南西北… 无数人驾马狂奔。 阿史那社尔两拳紧握。 太阳渐渐高挂于空中。 七万多人,最终剩下的,不过三千余骑。 阿史那社尔心中悲凉。 契苾何力反倒觉得正常。 蝼蚁尚且偷生。 他们不愿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死了,也算是情理之中。 “兄弟们,准备好了吗?”阿史那社尔拔出剑,大声问道。 “誓死追随可汗。” 哈哈… 一声大笑,阿史那社尔正要下令发起自杀式进攻的时候,前方紧闭的城门突然打开。 一黑甲鬼面骑士,高高擎着一杆黑狼旗,率先走出。 一队接一队的鬼面骑士紧跟着冲出。 灵州骑兵团… 这些黑甲骑士并没有直接发起进攻,只是一字排开,静静看着几百米的叛军。 骑兵团装备更精良,士气更甚。 阿史那社尔丝毫不惧,反而战意盎然道:“来的好,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赚一个,弟兄们…” “等等。” 正当要下令出击的时候,契苾何力却开口阻拦道:“再等等。” “等什么?”阿史那社尔不耐道。 契苾何力也不知道等什么。 但直觉觉得,有人会出来。 一息,两息,五息,十息… 就在阿史那社尔耐心彻底要消散的时候,前方的骑兵团突然往两边散开,而后,一金甲骑士缓缓走出。 他的甲胄很亮眼。 阳光照耀之下,散射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威严。 来的,正是李承乾。 “两位将军,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父皇并无大碍,你们现在弃剑下马,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契苾何力夹马上前几步,对着李承乾大喝道:“太子殿下,既然陛下无碍,那可否让我二人见一见陛下。” “这自然可以。”李承乾也往前走了几步:“你们二人,现在就可以进城面见父皇。” “太子殿下,可否斗胆让陛下移驾城门?” “父皇身体不适,想见,只能进城见。”李承乾大声道。 “还废什么话!”阿史那社尔早已认定李世民被李承乾所害,那信这等说辞,当即率先冲出道:“为陛下报仇,杀啊。” 正文 492章:醒了的李世民 李世民到底有何魅力,能让这两个外族人如此效死。 站在城墙上,李承乾心中着实纳闷。 城外,骑兵团已经将叛军团团包围,正在不停绞杀。 郭杰带着几十人,将阿史那社尔和契苾何力两人与他们的手下分割开来,单独围了起来。 李承乾要活捉这二人。 但这两人却铁了心的寻死。 不管郭杰怎么规劝,他们就是不放下刀。 看着倒地的一个个手下。 郭杰心疼不已。 他恨不得立马将这两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斩于马下。 但皇命不敢违。 他只得咬着牙接着劝道:“两位将军,陛下不想伤你二人,你等又何苦一条道走到黑呢。” 哈哈… 阿史那社尔挥刀大笑道:“我只认一个皇帝,想让我投降,做梦!”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郭杰恨的牙痒痒。 城墙上的李承乾听到后,对着程咬金和牛进达道:“你们两个下去劝劝,要是还不知好歹,那就成全他们吧。” “诺。” 程咬金和牛进达出城。 这几人虽不熟络,但互相之间也算相识。 武人嘛,最欣赏的就是忠勇之士。 牛进达令郭杰等人散开,神色敬佩道:“两位,太上皇的确没事,放下刀吧。” “陛下若没事,又怎么平白无故就直接成了太上皇了?”契苾何力擦了擦脸上的血,面带讥讽道。 “嘿,你小子别不知好歹。”程咬金大嗓门道:“陛下又没什么事,你说,你们两人就这么死了,图啥啊。” “图个心安。”阿史那社尔回呛道。 他们两人现在心里也清楚,李世民应该是没什么大事。 但之所以还在坚持,只是为了心中的那口气。 虽然也不清楚这口气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二人就是不愿意束手就擒。 他们宁肯一死也不想跪地投降。 可能是为了武人的脸面吧。 “来吧。”阿史那社尔率先冲向了程咬金。 契苾何力举刀杀向了牛进达。 四人眨眼间战成一团。 程咬金和牛进达征战沙场这么多年,手下的功夫自然不差,阿史那社尔和契苾何力虽勇武,但也不是这二人的对手。 过了几十招,契苾何力率先被打下了马,牛进达并没有趁势杀了他。 紧接着,阿史那社尔也掉下了马,程咬金没有丝毫犹豫,一刀便劈开了他的胸膛。 “你这是做什么?”牛进达怒问道。 “陛下说了,不投降,就成全他们。”程咬金喘着大气道。 “你……” 牛进达无言,抬头看向了城墙。 李承乾与他对视一眼,随后扭头而去。 沉默几息,牛进达跳下马,握着刀道:“契苾将军,对不住了。” 呸… 契苾何力吐掉嘴中的尘土,坐起看了眼天空,抓起刀直接抹向了脖子。 一道血雾于空中绽放。 城外的刀剑撞击声渐渐平息。 …… 闸楼中,李承乾正脱着盔甲。 程咬金牛进达进来道:“陛下,他们……” “朕看到了。” 李承乾开口打断,对着朴二郎道:“将这二人好生收敛,快速送往长安,陪葬昭陵。” “另,传旨,契苾何力加封上柱国,进大将军衔,谥号忠武,追封杜国公。” “阿史那社尔加封上柱国,进大将军衔,谥号忠勇,追封宛国公。” “诺。”朴二郎行了一礼,转身下去安排。 “你们二人各自带军将城外收拾收拾,而后明日跟着朝臣一起率先返回长安。” 前日才到灵州。 明日就返回长安。 这也太匆忙了吧。 听这意思,李承乾还不跟着一起回去。 程咬金垂首小声问道:“陛下,您不一起回京吗?” “父皇还未苏醒,待这边处理好之后,朕再返京。” 一夜未睡,李承乾打着哈欠道:“去吧,回京之后,要提高戒备。” 提高戒备? 这是要戒备着谁? 牛进达不解其意,程咬金倒是懂了李承乾的意思,当即道:“陛下放心,有末将在,长安一定稳稳当当。” 这老东西,可真够机灵的。 李承乾笑了笑,挥退二人。 从闸楼出来之后,牛进达便好奇问道:“陛下是啥意思?” 程咬金傲然一笑,背手道:“不可讲,不可讲。” …… 昏睡一夜。 李世民一大早就醒了过来。 不过他还很是虚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韦贵妃亲手熬了点粥,喝下之后,才觉身上有了几丝力气。 李承乾回来之后,听到李世民醒了,便直接来了东殿。 看到长子,李世民一副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的模样。 这等表情,令一旁的韦贵妃和苏宁心惊不已。 人在屋檐下… 真把李承乾惹恼了,吃亏的不还是自己吗? 苏宁端起参汤,跪在床前堵住李世民的视线道:“陛下,再喝点汤吧。” “滚开!” 也不知是太过愤怒,还是一碗粥下肚有了力气,李世民一把推开了苏宁。 参汤撒了一地,玉碗也摔成了两半。 看着后倒在地上的苏宁,李承乾淡淡道:“你们先出去吧。” 韦贵妃担忧的看了眼皇帝,迟疑几息后跟着苏宁退到了门外。 “儿臣,拜见父皇。” 李承乾一甩衣袖,跪地行礼。 李世民双手撑着床,咬死坐起,眼冒怒火的死死盯着李承乾。 一个在床上坐着,一个在地上跪着。 屋内的温度骤然下降。 足足几十息过后,李世民声音嘶哑道:“城外的,可是安北军和神武军。” “是。” “契苾何力和阿史那社尔呢?” 李承乾抬头,看着李世民平淡道:“死了。” “你…” 李世民胸膛起伏,眼中布满血色道:“你好狠的心,他们是国之忠臣。” “他们忠的是父皇,不是大唐,更不是儿臣。” “朕真后悔,当初生下你,就该掐死你这个畜生。” 李世民咬牙切齿,眉宇之间,跟李渊很是相像。 当初,李渊也正是在李承乾面前这么说李世民的。 “儿臣给过他们机会,但他们拒不投降,儿臣也没办法。” “那你也杀了我吧。”李世民拿起枕头,砸向李承乾,愤怒大吼道。 激动之下,一阵干咳。 李承乾沉默几息,突然道:“父皇觉得儿臣错了吗?” …… 李世民一愣。 干出这等事情,竟然还觉得自己没错。 这还是人吗? 他怎么能生出这等畜生! 不… 这比畜生还畜生。 气血翻滚,李世民的面色变得潮红。 李承乾低头道:“青雀死了,虽然跟儿臣无关,但父皇会放过儿臣吗?” “或者说,父皇会放过灵州吗?” 李承乾看了眼李世民,不等他回答,摇摇头肯定道:“父皇不会。” “父皇来灵州,就是想瓦解儿臣的根基。” “这等机会,父皇一定会死死抓住,万春杀了青雀,以她为缺口,父皇会拿了执失思力。” “而后,又会以执失思力为契机,牵连到灵州军一大批人。” “最终,父皇会将灵州军上上下下清洗一遍。” 李承乾匀了口气,又自顾自道:“清洗完灵州军,便是灵州府衙。” “凡是跟儿臣有牵连的人,父皇都不会放过。” “最后,灵州脱离儿臣的掌控,没有了灵州为依仗,父皇还会让儿臣监国吗?” 李承乾望向了李世民。 那等眼神,不知怎的,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刚一对视,李世民下意识的便低下了头。 随后,又觉得不对,恼怒的又抬起了头,想要坦坦荡荡的对视。 但李承乾却又低下了头。 “到时候,父皇可能会在灵州住几日,也可能会立即返回长安。” “但不论如何,父皇都不会让儿臣监太久的国。” “没有了灵州,儿臣便失去了对话的资格,只能任由父皇摆布。” “儿臣这些年来,或直接或间接,得罪了不少的人。” “原先的五姓七望,推行新政之后利益受损的官员,他们这些人,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对儿臣有着各种看法。” “父皇回朝,那儿臣便只能困居东宫,有灵州的前车之鉴在,父皇一定会将儿臣看的死死的。” “过个几年十几年,稚奴也就长大了,到时候,朝中难免会有人升起其他心思。” 说到这,李世民突然开口道:“朕从没想过易储。” 李承乾抬头,倍觉好笑道:“汉武帝刚来不也没这个心思吗?” “但最后,刘倨不还是身首异处了吗?” “你……”李世民抓着床单,一脸怒气道:“你的意思是为父以后肯定会老糊涂吗?”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李承乾垂首道:“儿臣只是不想将命运交给其他人。” “身为太子,不登基,就要死。” “身家性命,还是自己掌控安心些。” 呵呵… 李世民冷笑道:“你倒是真的会找理由。” “这不是理由!”李承乾起身,看着李世民质问道:“父皇好说,儿臣说的不对吗?” “父皇敢保证,你不会这样做吗?” 面对质问,李世民不言语,只是冷冷的瞪着李承乾。 “父皇当初不也是这样做的吗?” “儿臣迫于无奈,也只能行此下策了。” “住口!”李世民仪态全无,如狮子般咆哮道:“你的意思,是你这么做,是跟朕学的吗?” 正文 493章:心中的刺 诸子当如斯。 李渊的这句话自从响起的那一刹那起,便一直在李世民耳边回响着。 历久弥长,从未消散。 这是一根已经在内心深处生根发芽的尖刺。 这根尖刺布满荆棘。 拔出来,会痛的撕心裂肺。 留着,则会一直被刺痛。 李承乾现在要真敢说:没错,我就是跟你学的。 那估计这位天可汗真的会被活生生气死。 李世民双眼通红,两侧腮帮剧烈起伏,犹如鼓气的青蛙一般。 李承乾低着头,不跟他对视,眼眸微眨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想说,行此下策,实乃逼不得已,父皇恕罪。” 哈哈哈哈… “好一个逼不得已。” 李世民笑出了眼泪,半趴半跪在床上,凌乱的头发散落在肩,带着几丝疯癫道: “你弟弟死了!” “朕被你抢了皇位!” “神武军安北军被你剿灭了!” “你……” 鼻涕眼泪流了一大把,李世民口水狂飙,怒声喝道:“你还要让朕恕罪!” 这一嗓子,好似吼去了所有的力气,无力的趴在床上,李世民面露哀伤道:“你幼时待人谦让,性情温厚,高明…你……你何时变成了这样?” “真的……真的……”下巴微颤,滚烫的泪水滴打着床单,哑然几息,李世民开口道:“真的…是…是受到了为父的影响吗?” 心里的刺,亲手拔了出来。 胸膛像万箭穿心般的痛,痛的他都喘不过气来。 门外的韦贵妃和苏宁泪流满面。 越亲近的人,越知道李世民说出这番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都说到这了,那余下的话他们就不适合再听了。 苏宁伸手去拉门,却被冯文斌阻拦。 李世民现在虽然看着很虚弱。 但再虚弱的老虎,也是会吃人的。 李承乾手无缚鸡之力,这门一关,里面要是出了什么事,那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苏宁看向了韦贵妃。 而韦贵妃又看向了房遗爱。 “冯大哥,你们下去歇着吧,我在这守着。” “这……”冯文斌看了看殿内,显得很是为难。 房遗爱见此,在他耳边一番低语,冯文斌随即便带人退下。 韦贵妃和苏宁也往殿内瞥了一眼,而后惆怅离去。 房遗爱轻手轻脚的拉上门,随即便竖起耳朵,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 李世民神色哀伤。 此刻,身为一个父亲,他将儿子的过错全都归咎在了自己身上。 仔细想想,李承乾的变化,好像还真是从玄武门之变那天开始的。 是他不对。 是他做了一个不好的榜样。 子不教,父之过。 一切都是他的错。 李世民痛哭流涕。 后世敬仰的圣君明主,丰功伟业的天可汗…… 此刻可怜的如冬日蜷缩在街角瑟瑟发抖的乞丐。 李承乾心里一抽抽,莫名其妙的掉起了眼泪。 一个大哭,一个默泣… 这场面稍显怪异。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李世民止住哭泣,躺在床上背对着李承乾,嗓音嘶哑道:“你走吧,这位子你想要,那就拿去吧。” “以后……你我父子二人,不必再见。” 李承乾的心,突如针扎般的痛了起来。 他也不知为何会痛。 反正就是痛的难以呼吸。 “父皇……” “去吧。”李世民仍旧背对着,抬起胳膊如赶苍蝇般挥挥手道:“去吧去吧,儿啊,以后你也就是孤家寡人了。” “父皇。” 眼泪不受控的从眼眶争涌而出,李承乾叩首,头深埋于衣袖中,两肩剧烈抖动。 李世民身形微颤,被角以被泪水打湿,但依旧保持着背身的姿势。 须臾片刻,李承乾擦干眼泪,端庄行礼道:“儿臣,告退。” 拉开木门,太阳悬挂于正中,不知是情绪太过激动,还是阳光太过刺眼,身形一阵恍惚。 “陛下。” 房遗爱连忙伸手去扶,却被李承乾推开。 “我没事。” 深深看了眼殿内,李承乾又轻轻关上了门。 “去告诉冯文斌,以后不用来东殿了。” “是。” 应了一声,李承乾往院内走去,房遗爱落后两步,一步一趋的跟在身后。 沉默无言。 走出十几米后,李承乾问道:“刘枕醒了吗?” “听说早晨刚醒。” 李承乾止步,想了想,调转向了偏殿的方向。 房遗爱依旧要跟着,但却被制止道:“你不用跟着了,朕准备明日便让房相他们先行返回长安,你今日早些回去吧。” 要说李承乾这也是好心,但房遗爱却是一脸为难,看起来,好似十分不愿回去。 “怎么了?家里有什么事?” 房遗爱一脸愁闷的点点头。 “出什么事了?” 李承乾停留在池塘边,负手而立。 碧绿的湖水波光粼粼,隐隐约约还可见几只绚丽斑斓的鱼儿吐着泡泡。 身后草坪深处,知了蟋蟀叫个不停。 午后之景,淡雅恬静。 房遗爱叹了口气,嗡嗡道:“我爹昨夜骂了我一晚上。” “为何骂你?”李承乾不解道。 唉… 房遗爱摇摇头:“因为臣给舒文的那个孩子改了名字。” 舒文,便是房遗爱的那个突厥老婆,在成亲之后,她改了名字,姓薛,名舒文。 她从草原上还带来了一个男孩,如今也十岁多了,都这么多年了,房玄龄不是早都接受了吗? 怎么现在给这孩子改个名字,还骂了一晚上呢? 李承乾稍感疑惑,问道:“你给改了个啥名?” “一鸣。”房玄龄突然傻笑道:“臣特地找了个穷道士给起的,说是能一鸣惊人。” “你倒是对这白捡来的好大儿上心的很。”李承乾打笑道。 房遗爱乐呵呵的挠了挠头发。 看他笑得如此灿烂,李承乾猛然间明白了什么。 “这孩子取了何姓?” 房遗爱笑容一滞,低头无力道:“跟臣姓,姓房。” 李承乾无奈的摇摇头。 这小子是真二。 这孩子不管姓什么,只要不姓房,那便是继子。 一旦姓了房,那可就从继子变成了养子。 从法理上来说,这孩子,现在就是房遗爱的长子,要从他娘薛舒文这来论,甚至能称一声嫡长子。 怪不得房玄龄如此生气。 这家伙做事还真是不靠谱。 李承乾摇摇头,无奈道:“行了,回去吧,回去告诉房相,朕给这孩子赐姓李。” 说完,便转身大步往偏殿而去。 房遗爱一愣,等回过神,李承乾已经走远。 “谢陛下。” 正文 494章:房遗爱和房玄龄 “刘兄弟,吃点吧。”张子风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稀粥。 刘枕眼中毫无光彩,如傻了般呆呆看着上方。 这时,李承乾走了进来。 “臣参见陛下。” 张子风放下碗连忙行礼。 刘枕侧歪脑袋,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你先下去吧。” “诺。”张子风告退。 李承乾看了眼刘枕,随即坐到了窗户边的木椅上。 “可感觉好点了?” 刘枕咬牙坐起,跪在床上叩首道:“是,罪人多谢陛下关怀。” 李承乾一笑,伸手从一旁的圆桌上倒了杯水,一饮而尽道:“你是个有趣的人,以后,就在灵州陪着父皇吧。” 说完起身离去。 他走后许久,刘枕才抬起了头。 透过窗户看了眼蓝天白云,端起已经变凉的稀粥,随即狼吞虎咽了起来。 …… 李承乾亲自赐姓,问题直接迎刃而解。 不管是对老婆,还是对老爹,都交代的过去了。 房遗爱欢天喜地的回了家。 刚一到家,就见房玄龄正逗弄着两个孙女。 大的四岁多,小的两岁出头。 房玄龄一直想要个女儿,但可惜天不遂人愿。 如今有了两个孙女,他可是喜爱的很。 “爹…” 大女儿房云,看到房遗爱后立马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 小女儿房悯,张开手摇摇晃晃的也扑了过去。 看着小孙女迈着两个小短腿,亦步亦趋的,房玄龄紧张的胡子都立了起来。 左手抱起大女儿,右手夹着小女儿,房遗爱笑呵呵道:“爹,我回来了。” 房玄龄冷哼一声,懒得看房遗爱。 他有两子。 长子房遗直,性情聪慧行事颇有己风。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房玄龄以前对这话深信不疑。 直到房遗爱出生。 这幼子,天生脑袋就好似缺根弦一般。 房玄龄有一段时日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戴帽子了。 这个怀疑持续了许久。 直到房遗爱逐渐长大,眉宇间跟自己有了几分相似后,房玄龄才打消了怀疑。 可这让他更纳闷了。 自己也算是个聪慧的人,怎么就生了个这么个玩意。 喜当爹就算了,竟然还要立成嫡子。 身为房遗爱的嫡子,那可是要写入族谱死后埋祖坟入宗祠的。 房玄龄想想就头大。 这让他以后到底下见了祖宗可怎么交代。 李承乾浑身上下一百八十个心眼。 秦怀玉那小时候也是个二逼玩意。 看看人家现在,行事周全,说话有理有据。 秦琼去了,人家把胡国公府打点的井井有条。 房遗爱这混账玩意,跟秦怀玉比起来,和李承乾的关系更近,跟着混了这么久,这脑袋怎么就一点窍都没开呢? 看着呲牙咧嘴的房遗爱。 房玄龄是越来越窝火。 哼! 茶盏往桌上一扔,溢出了不少茶水。 房遗爱下意识脑袋一缩,如见了猫的老鼠般。 “去找你娘玩去。” 打发走两个女儿,房遗爱偷偷看了眼老父亲,小声道:“爹…陛下,给鸣儿赐姓为国姓了。” 房玄龄一脸错愕。 随即拍桌而起,气的手抖道:“你…你…你可真是要气死我了!” 房遗爱一脸懵逼,着实是想不明白。 这不是件好事吗? 怎么还生起气来了呢? 小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起来很是呆萌。 哎呀! 跺跺脚,房玄龄如泄气的皮球般坐下,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房遗爱迟疑一二,随即小心翼翼坐下。 “儿啊。”房玄龄看了眼门外,随即意味深长道:“你无大功在身,恩宠过甚,这是取祸之道啊。” 房遗爱很明显没明白这话的意思,一脑门问号。 房玄龄见此,无奈一声长叹,只得摊开了说道:“你和陛下如今君臣相得,凭的就是幼年的那几丝情分。” “陛下对你的恩赏,从来不是因为你办了啥大事,立了啥大功,全凭的就是这点情分。” “儿啊,君王多无情。”虽然是在自己家,但房玄龄很是小心,压低嗓音道:“现在加恩一次,这丝情分就淡薄一丝。” “等到这份情分没有了,那时候你爬的越高便摔得越惨。” “你无大功,却得厚赏,许多人定会心生不满,到时候他们要是对你落井下石,你怕是就……” “爹!”房遗爱皱着眉,打断道:“陛下不是这样的人。” “你……” 说了半天还是没听进去。 伴君如伴虎。 这傻小子,竟然跟皇帝讲情分。 房玄龄面色愠怒,恨铁不成钢道:“上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虽然不问不说,但你自己心里清楚。” “天家无亲情,不仅是指自家人,更是指咱们这些当臣子的,你长点心吧!” 房遗爱张张嘴,虽没再说什么,但还是一脸不服。 房玄龄叹口气,转而道:“今儿你这么早回来,陛下是不是要让我明日便回长安。” “你怎么知道。”房遗爱一脸错愕道。 这一茬他都忘了。 唉… 房玄龄无奈摇摇头。 就这脑子,以后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行,等想个法子让他辞了官职,以后老老实实在家待着算了。 …… 到了晌午的时候,李承乾下令取消戒严,静谧的灵州城瞬间活了过来。 长孙冲当即解散家仆,将家财散于一众姨娘,而后在几位老仆的陪同下,带着两口棺材踏上了回归乡的路。 长孙氏,自此从大唐权贵圈中除名。 万朝均亲自来都督府禀告此事。 李承乾没多说什么,只是感慨了句:随他去吧。 等了几息,见没下文,万朝均正要告退时,李承乾开口道:“镇抚司现在怎么样了?” “回陛下,除了本部这些人之外,余下者皆已遣散,外面的几个据点也都已关闭。” 唉… 李承乾心痛道:“现在还有多少人?” “三……三百多个。”万朝均一脸落寞,低下了头。 数年心血,就这么白白付之东流了。 万春啊万春… 也不知道是该感谢她,还是该恨她… 李承乾叹口气,不再多想。 “回去收拾收拾,朕已经正式传旨,令一众朝臣明日返回长安,镇抚司明天跟他们一起走。” 万朝均呼吸加速,心也快速跳了起来。 去长安… 这以后岂不是…… 万朝均不敢再想,连忙道:“诺。” “到长安之后,多听解川的,他毕竟比你了解长安。” “陛下放心,臣明白。” 李承乾点点头,又道:“到长安之后,先不要管别的,抓紧追查百骑司的下落。” “陛下。”万朝均轻声道:“听闻上皇身边的总管太监他……” “朕已经问过了。”李承乾摆摆手道:“他就是个负责传话的,对于百骑司的事情,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万朝均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之前抓的百骑司潜伏在灵州的那些人,他们骨头是真的硬。 一番手段下来,弄死了一大半,愣是连一点消息都没打听出来。 镇抚司除了知道百骑司的名字之外,其他的那是一概都不清楚。 这去了长安之后,想要将他们挖出来,这怕是也不好办啊。 万朝均沉思之际,李承乾道:“行了,回去抓紧收拾吧。” “诺,臣告退。” 万朝均走后,李承乾又接连召见了郭二和宋周贺。 这两人看到李承乾,那是激动的无以复加。 自从李渊出事之后,眼瞅着小半年了,二人未见过李承乾一次。 两人都怀疑李承乾是不是把他们给忘了。 “参见陛下。” 两人泪流满面,犹如虔诚的信徒见到了崇拜的天神一般。 这等含情脉脉的眼神,令李承乾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行了行了,起来吧。” 两人起身,李承乾问道:“郭二,资产科怎么样了,这么长时间,事情一件接一件,朕也没顾得上过问,可有出什么岔子?” “陛下放心。”郭二抹了把眼泪,拍着胸脯道:“没出什么岔子,一切都挺好。” “现在资产科账上有多少钱?” 身为李承乾的钱袋子,对每一分钱,郭二都算的仔仔细细,当即道:“回陛下,今年许多商人的分红还未上交,等收起了的话,差不多有七千六百多万贯。” 嘶… 李承乾一惊。 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么多的钱。 这……也算富可敌国了吧。 朝廷一年税收,也不过两千万贯尔尔。 “嗯,你干的不错。” 随口的一句夸赞,令郭二笑得跟鲜花一般灿烂。 “都是陛下安排得好,小的只是按陛下的吩咐办事。” 李承乾笑了笑,转而问道:“资产科现在入股多少商人了?” 郭二笑容一滞。 入股多少商人他倒还真未细算过。 每年找上门,来求资产科投资的商人不在少数。 所以这个人数是一直在增加的。 本来之前每年还都是会统计一次的,可后来人越来越多,这统计起来也越来越麻烦。 所以便改成了两年一算。 往年投资了多少,郭二知晓,但李承乾问的是现在,说以前的数据,怕是不太好吧。 郭二犹犹豫豫… 李承乾还以为他不知道,也没多说什么,转而道:“回去好好统计统计,统计出来之后,将所有的股份全都抛售。” “资产科,不得再跟任何一个商人有牵扯。” 郭二一愣,傻傻的看向了李承乾,一脸不可思议。 正文 495章:资产科与银行 背靠大树好乘凉。 找资产科投资的人不在少数。 他们的如意算盘,李承乾心里明白。 但他不在乎。 不当家之前,最要紧的,还是捞钱。 只要手里有足够的钱,那才能保证自己的利益。 但如今情况不同了。 现在他当家了。 天下是自己的了。 那该讲的规矩就要讲,该守的制度就要守。 若是还跟这些商人有牵扯。 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自诩为皇商了。 虽然现在也没个具体数目,但估计资产科参股的商人,没三万也五万了。 这些人要是都打着他的旗号,那市场岂不是要乱套了。 坐上了这个位置,那难免就要吃点亏。 郭二还没回过神,李承乾又道:“还有,凡是归属于资产科的专利,一个月后全部公开,以后不再收取专利费。” 嘶… 郭二心一痛。 放弃专利,撤销投资… 这么搞下来,资产科的产业可就只剩下灵州的几个兵器装备厂了。 这几个工厂可赚不了啥钱,甚至每年还得贴进去不少。 这套迷之操作,郭二着实是看不透有什么深意。 他的眼睛扑棱扑棱,一闪一闪的,充斥着迷惑。 李承乾也不想解释什么,只是道:“这些事抓紧处理,处理完后遣散资产科,以后你就转任少府吧。” 少府专门管理皇家私财,跟名不正言不顺的资产科比起来,这是正儿八经的职能部门。 转任少府算是高升。 这可是大好事。 郭二那还管其他,当即兴冲冲道:“诺,小的尽快将事情处理妥当。” 宋周贺羡慕的看了过来。 跟郭二比起来,他更加的倒霉。 起初,宋周贺独掌灵州银行,随着灵州商贸的繁盛,灵州银行变得越来越重要。 宋周贺的地位,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那一段时日,他的名字,在灵州也是响当当的,丝毫弱于周方高圣智等人。 但好景不长,灵州银行这块肥肉很快就引起了李世民的注意。 这所谓的银行,李世民虽不懂是个什么东西。 但他知道一点。 这玩意比放高利贷还要赚钱。 于是,他掏出一大笔钱,学着灵州,成立了一个大唐银行。 起初,因为不了解游戏规则,这银行那是入不敷出,差点没倒咯。 李世民一大半家底都扔进了这个无底洞,后来实在扛不住了,便将大唐银行挂在了户部的名下,又从国库腾挪了不少。 结果还是不行。 于是李世民便问向了李承乾。 这之后在灵州的帮扶下,大唐银行才渐渐步入正轨。 这银行,背后既有朝廷又有皇家,他天然的便有巨大的发展潜力。 在步入正轨之后,没多久,大唐银行就开始疯狂吸储放贷。 之后,朝廷推行新政,在全国各地大肆修路兴修水利大搞建设。 乘着这波东风,大唐银行就跟个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直到最后账上的钱远超国库数倍。 这个时候,不论是朝臣还是李世民都傻眼了。 这银行就跟会下蛋的鸡一般,简直是生钱利器啊。 于是,一堆人扑了上来都想分一杯羹。 一时间各种名号的银行如天女散花般拔地而起。 那开出的存钱利息一家比一家高。 谁都想捞口肉吃。 人多了,这质量自然而然就参差不齐。 没多久,便发生了有人卷钱跑路的事情。 这个导火索,彻底让虚浮的银行业爆了雷。 百姓就是想占点利息的小便宜,结果钱却被人卷跑了,这谁还把钱放银行? 于是,难以避免的发生了挤兑浪潮。 只要挂着银行二字的,都受到了波及。 灵州银行和大唐银行也未幸免。 但这两家,一个背后是李承乾,一个背后是李世民和朝廷,这背景可是硬的很,所以最后也没出多大岔子。 但其他人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除了这两家,其余银行难逃厄运。 甚至当初李世民还杀了不少人。 为了避免再出现这种事情,李世民将大唐银行收归少府,除了皇家,任何人不得开办银行。 当然,谁也都清楚,李世民这么干是想要独占银行。 这大唐银行都如此赚钱了,那灵州银行呢? 尝到甜头的李世民派人暗中调查了一番。 而后便得到了一个瞠目结舌的结果。 灵州银行胜大唐银行十倍。 听到这个消息,刚开始那几天,他是夜不能寐。 李世民实在无法想象十倍,那该是多少钱,灵州钱库得造多大。 有这么多的钱,干啥啥不成啊。 放在李承乾手里太危险了。 于是,李世民开始着手打击李承乾。 调离魏征… 将灵州要害部门归于朝廷直管… 捎带手的,一道圣旨也将灵州银行收归于少府。 而后没多久,李世民便派来了人,宋周贺退居成了副手。 那一段时间,他总算是见识了什么叫人走茶凉。 大概过了半年的时间,李世民派来灵州的人,所作所为有点触碰到李承乾的底线了。 本来想着咬咬牙忍了,但没想到这些人竟如此无法无天。 于是,在李承乾的支持下,宋周贺渐渐架空了李世民派来的人。 这之后,灵州银行又回到了他的掌控之中。 身为副行长,按灵州的官员品级,他算是二等处级。 这级别在灵州不算低了,但出了灵州,他可就是个平头老百姓了。 李承乾别出心裁搞出来的这套官员品级,朝廷根本不认可,虽然在推行新政之后,朝廷也照猫画虎搞出来了这么一套体系,但还是不认可灵州的官员。 甚至要真论的话。 如今灵州府衙各部,九成的人都算是李承乾的私臣。 除了各司主官是正儿八经在吏部有官身的,其他人,那出了灵州都不算是官了。 既然今日将自己和郭二一起叫着来了,那想必也是要带他去长安。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到底是会怎么安排他呢? 宋周贺略为忐忑。 李承乾这时道:“银行这段时日如何?” “回陛下。”宋周贺紧张道:“未…未……未出事。” “没出事就没出事。”李承乾打笑道:“你这么紧张作甚,弄的臣还以为出什么乱子了呢。” 宋周贺尴尬一笑。 正文 496章:刺客 “灵州经贸能有今日之盛,银行功不可没。” “而银行能有今日,当属你首功。” 被褒奖,宋周贺脸上不仅没喜色,反而连忙惶恐道:“陛下言重了,臣…臣……” 情急之下,舌头竟一时打起了转。 人一急自然就更加的慌了,额头眨眼间布满了一层细汗。 李承乾见此笑道:“行了,你回去后将银行也理清理顺了,朕打算将灵州银行与大唐银行合并,不过这事不急,慢慢来,就记着一点,绝不能出乱子,让有些人趁机浑水摸鱼。” 合并,那自己呢? 瞅着没提自己的安排,宋周贺心里七上八下的。 李承乾看出了他的不安,随即道:“等合并之后,你仍旧主管银行,同时兼任少府少监。” 少监,从四品下… 他商贾出身,能一跃成为正儿八经的四品官员。 祖宗保佑啊。 宋周贺眼含热泪,跪地哽咽道:“谢陛下。” 他这一跪,引的郭二也紧跟着跪下。 李承乾挥手道:“行了,起来吧,回去之后尽心办事,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可别怪朕不讲情面。” “诺。” 两人起身缓缓后退,直到门口时才转过了身。 …… 这二人走后,李承乾便开始哈欠连天。 书房里也有床。 因为不准人随便进入书房,所以这被子什么的,也一直没换。 床上放着的,还是一床厚实的冬被。 大半年没人盖了,被子稍微受了点潮,李承乾也不在意,拉开躺下,下一秒就打起了呼噜。 …… 此时,一众朝臣正抓紧收拾着东西。 李承乾已经正式下旨了,令他们明日便返回长安。 来灵州的时候,一路紧赶慢赶的,他们这把老骨头都要颠散架了。 如今也不让人好好歇歇,就又催着人回去,这可真是遭罪啊。 众人都在心里嘟囔着,但又没人敢真的说什么。 老话说得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刚刚得了李承乾的好处,现在吃点苦头就吃点苦头吧。 况且他们也的确应该及早赶回长安。 灵州每天进进出出的客商行人无数,他们的足迹遍布天南海北。 这座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什么传言消息,这些人定然一路传颂。 李世民病危之事本就传的那那都是。 如今换了皇帝。 这要是不尽早明发邸报布告天下,那保不齐还会出什么乱子呢。 再说了,还得抓紧准备登基大典。 这事可是当务之急,马虎不得,也拖不得。 “诸位,陛下说了,晚上大家可以出去逛一逛,想买点什么就买点什么。”侯君集开口道。 众人一听面色一喜。 进城之后李承乾便不让他们肆意走动,如今走之前能看看灵州之景也是好的,这回长安之后,也不一定还有机会再来了。 并且灵州还是天下商物汇聚之地,想必也有不少好东西… 就在他们想着买点什么的时候,侯君集又道:“但我觉得吧,这杂七杂八的东西就别买了,免得影响赶路。” 得… 众人喜色顿消。 听这话的意思,怕是又要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往回赶了。 一想到在马车上要晃荡个几百里,这头立马疼了起来。 …… 日月交换。 随着弯月升起,灵州城逐渐越来越热闹。 李承乾登基的消息现在已经传开了。 别的地方不敢说,但他在灵州,那还是很得民心的。 一听自家都督当皇帝了,许多人自发的开始庆祝。 商家搞促销。 百姓放鞭炮。 有些狗大户,更是大手一挥,给全城百姓来了场烟花秀。 火树银花不夜天,张灯结彩贺全城。 众人喜气洋洋,灵州跟过年般热闹。 一众朝臣都是第一次到灵州来。 看着这幅场景,众人是感慨不已。 这便是圣人所言的大圣之世吧。 天下之城若都如灵州,那该是何等之盛景。 众人心中折服,随即四散而开,各自去寻各自的乐子。 在一片喧嚣中,唯有都督府周边很是安静。 李承乾不喜吵闹。 所以都督府方圆两里之内,没有什么娱乐场所,大部分都是民宅。 而住在这周边的人非富则贵。 他们知道李承乾喜欢什么,也知道他讨厌什么。 所以不论白天黑夜,这些人很少在家里弄出特别大的动静。 寂静无声的夜晚,令人很难不犯困。 月亮腾移,渐渐到了子时时分。 两盏路灯之下,在都督府门口值守的士卒,一个接一个的开始犯困。 此时,百米开外,一张阴沉的脸从胡同中探出。 月光倒影在漆黑的眼眸中,见值守的士卒打起了瞌睡,宗正庆脸上闪过一丝凶狠,缓缓的抽出了刀。 在他身后,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这些人一袭黑衣,浑身上下只露出了眼睛。 他们的眼神,有凶狠,有决绝,还有一丝煞气。 这些人便是百骑司。 他们跟李承乾同时到的灵州。 进城之后根本不用过多打听,宗正庆就听到了各种流言蜚语。 除了这些不好的传言外,一直潜伏在灵州的手下也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有人就跟突然间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雁过留毛风过留声。 能让这么多人集体消失,也只有灵州镇抚司有这个本事了。 镇抚司突然对百骑司下手,这意味着什么也就不用多说了。 宗正庆本来准备当天就要动手得,结果刚踩好点,安北军和神武军突然杀来了。 李承乾随即下令灵州戒严。 宗正庆当时一琢磨,便带人先隐藏了起来。 他想的,等到那两军开始攻城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定然都放在了城墙上。 到时他突然出手,搞他个出其不意。 哪怕杀不了李承乾,但血洗都督府,也够给李世民报仇了。 这计划是好的,但万万没想到,这城围的快他散的也快。 不过一夜的时间,安北军和神武军就败了。 七万多人,竟然一点大的动静都没搞出来,也着实让人无言以对。 哪怕就是七万头猪站着让抓,这一晚上也抓不完吧? 宗正庆很是失望。 别人指不上了,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今日,他百骑司定要闹个大动静出来。 宗正庆用布条将刀和手紧紧捆绑在一起,而后一马当先,率先冲出了胡同,身后的一众黑衣人紧随其后。 他们动作迅猛脚步轻便,眨眼间便离都督府不足二十步。 这个时候,一个士卒迷迷糊糊睁开眼,打着哈欠,而后便神情一愣。 愣的功夫,宗正庆已经冲到了他的身前。 “有刺客,快来人,有……” 士卒瞬间清醒,连忙大喊,宗正庆一刀挥下,直接要了他的小命。 门口的士卒这时纷纷也都清醒了过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上次和玄甲军的战斗,令近卫团损失惨重。 人手不足之下,都督府前院和外围的防务,便暂时先交给了骑兵团,玄甲军只负责内院后宅。 骑兵团是普通士卒。 百骑司这些人,那都是练家子好手。 门口的这一小队士卒,眨眼间就被吞噬。 “给陛下报仇,杀啊!” 宗正庆振臂一呼,领着一众黑衣人冲进了府内。 进了大门,便是前院。 宗正庆见人便杀。 骑兵团派驻在都督府的,大概也就一个营的人手。 深更半夜的这些士卒早已入睡。 听到动静,仓促之间什么也顾不上了,拿上刀就从屋中冲了出来。 有光着膀子的,有光着脚的,更有几个还光着屁股…… 骑兵团众人与百骑司诸人战成了一团。 大概过了十几息,甲胄严整的近卫团也加入了战斗。 百骑司众人渐渐开始抵挡不住。 …… “来人!” 李承乾猛然惊醒,守在门外得小太监连忙推门进来:“陛下。” “怎么回事?前院出什么事了?” 小太监一脸害怕的摇了摇头,他一直在书房外守着,前院的事情他哪知道。 李承乾往门外走去,准备亲自去看看。 这时,朴二郎喘着粗气跑来道:“陛下,突然来了一群刺客,冯团长已经快要将他们杀退了。” 李承乾松了一口气,听着前院渐渐削弱的动静,言道:“父皇和熙月没事吧?” “陛下放心,贼子都被拦在了前院。” 李承乾点点头,随即心里便纳闷了起来。 这怎么突然还来刺客了? 听这动静来的人还不少,这些人是什么人?又为何而来? 是为了杀他?还是…… 李承乾看了眼东殿方向,随后道:“去告诉冯文斌,抓几个活口。” “诺。” 朴二郎一溜烟跑去了前院,他刚到,后脚苏宁也来了。 这位首领太监,以前在皇宫里那也是威风赫赫,但现在,朴二郎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后就直接无视,对着冯文斌喊道:“陛下说留两个活口。” 冯文斌这一刀本来是冲着面前这黑衣人的脑袋去的。 面前这人,体力已经不支了,这一刀,他定然躲不过去。 本来是要直接砍死他的,但现在要留活口,冯文斌只得调转方向。 一刀将肩膀划开了一道深深地口子,隐隐约约还可见骨头。 宗正庆吃痛之下,扔掉了手中刀,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了起来。 正文 497章:宗正庆 黑衣人虽悍不畏死,但在近卫团和骑兵团联手围攻之下,他们也开始难以支撑。 渐渐的,倒在血泊之中的人越来越多。 败局已定。 宗正庆虽心中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啊……” 冲天一声怒吼,宗正庆忍痛抓起掉落在地的钢刀,迅速往脖子抹去。 冯文斌一脚踹出,小臂瞬间失去知觉,手中的刀滑出了四五米远。 宗正庆后仰倒地,失去了最后一丝爬起的力气。 “想死?哼哼……” 冷笑两声,冯文斌上前一把拽下了面罩。 呸。 被吐了一脸口水,冯文斌眼冒怒火,宗正庆哈哈大笑。 “来人,把他带下去好好招呼。” 两个士卒粗鲁的拽起敢吐自家团长的贼人,不远处的苏宁眼角一跳。 竟然是他… 苏宁转身离去,看着他匆匆的背影,朴二郎若有所思。 …… 东殿内,李世民正在韦贵妃的服侍下用着晚膳,苏宁回来后,问道:“外面怎么一回事?” “回陛下,来了一队黑衣人。” “可知道是什么人?” 苏宁看了眼门外,几步上前,伏在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世民一脸错愕,不可置信道:“你可看仔细了?” 苏宁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唉… 一声复杂的叹气,李世民眼中既有欣慰又有难过。 “陛下,怎么了?”韦贵妃从手中接过玉碗,小声问道。 “你先回去吧。” 李世民擦擦嘴,打发走韦贵妃后,想了想道:“去,你去告诉他,就说那是朕的人。” “陛下。”苏宁顾虑道:“这会不会让殿下多想?” “他多想什么!” 李世民仿佛被这句话激怒,苏宁一骨碌跪地请罪道:“奴婢失言,陛下恕罪。” “抓紧去。” “诺。” 苏宁起身,低着头后退两步,而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 书房中,朴二郎也正汇报着前院的事。 “去告诉冯文斌,贼人要是一直不开口的话,就送去镇抚司。” 李承乾对这群刺客的身份很是好奇。 要是实打实算的话,这一次应该算是他第一次正式遇刺。 这些人是什么来头呢?又是谁派他们来的呢? “陛下。”看着深思的李承乾,朴二郎轻声道:“刚刚苏公公也在前院,他好像…” “唯唯诺诺的作甚,有话就直说。” 李承乾最烦这种欲擒故纵的说话方式,朴二郎连忙道:“奴婢觉得,他好像跟刺客认识。” “嗯?说说看。” “陛下。”脑中闪过刚才的场景,朴二郎认真道:“在看到那刺客之后,苏公公连忙就回了东殿,奴婢总觉得他有点慌乱。” 看了眼朴二郎,李承乾背靠椅背,抬头望向了头顶的水晶灯。 这时,门口的小黄门进来道:“陛下,苏公公求见。” 说曹操曹操到。 李承乾来了兴致:“让他进来。” 小黄门拱手行了一礼,而后将苏宁带了进来。 “参见陛下。” 面对李承乾,苏宁显得十分紧张,而李承乾一直看着他却又不说话,更是加剧了这种紧张。 心越跳越快,过了十几息,李承乾才开口道:“可是父皇有什么事?” “回陛下。”苏宁咽着口水道:“上皇说,那是上皇的人。” 一字未改,完完整整的重复了一遍,李承乾听到这话,突然一笑道:“那苏公公也是认识这群刺客了?” 这等玩味的语气,令苏宁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回答。 “说!”李承乾面色一变,语气严厉道。 “是,奴婢认识。” “他们是什么人?” 汗珠从鬓角流下,苏宁心跳加剧道:“回…回陛下,他们……是百骑司的人,为首的,是百骑司统领宗正庆。” 百骑司…… 李承乾一愣。 这个答案超乎他的预料。 这倒也是一件好事。 沉吟几息,李承乾淡淡道:“朕明白父皇的意思了。” 说着,对着朴二郎道:“你领着苏公公去,让冯文斌把人都放了。” “诺。” 朴二郎应了一声,苏宁暗松一口气:“多谢陛下。” 李承乾晃晃手,从桌上抽出一张白纸,递给了朴二郎。 一瞬间的错愕后,立马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朴二郎接过纸,而后又递给了苏宁。 两只手虔诚的接过纸张,见李承乾眼中含笑,苏宁也懂了他的意思。 “奴婢告退。” 两人行礼退下,而后从冯文斌那里接出了人。 看到苏宁,宗正庆一脸迷茫。 “苏公公……” 刚想问什么,苏宁就道:“宗大人,陛下等着见您呢。” 提到李世民,宗正庆连忙点了点头。 “朴公公,多谢了,那我二人就先回去了,陛下还等着呢。” 身为老前辈,苏宁现在的姿态摆的很低。 朴二郎笑着点点头,主动躬身行礼,但却又毫无尊敬之意道:“公公自便,明日我去找公公。” 苏宁握紧手中的纸,回了一礼,带着宗正庆去了东殿。 …… 在将身体里的毒素淤血全都排出来之后,李世民现在感觉身体倍儿棒,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苏宁和宗正庆进来的时候,他正在打着当初李承乾教给长孙皇后的太极。 看到生龙活虎的皇帝,宗正庆激动的无以复加,当地跪地深情道:“陛下。” 见他眼含热泪得样子,李世民也湿了眼。 这才是真正的忠臣哪。 宗正庆没负他。 “起来起来。”李世民语气哽咽,亲手去扶。 君臣二人四目相对饱含深情。 一旁的苏宁悄悄擦掉了眼角的眼泪。 “你怎么会来?”李世民问道。 宗正庆从出了长安开始讲起,一直讲到他刚刚被抓。 这中间怎么一回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全都没遗漏。 李世民听完,感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陛下,您……” 宗正庆想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世民摆摆手道:“朕已经退位为太上皇了。” “陛下!” 宗正庆大惊,李世民苦笑的摆摆手,余光瞥到苏宁捏在手中的白纸,问道:“拿纸做什么。” “回陛下,纸是殿下给的。” 李世民面色一淡,冷哼一声,过了几息后,将纸塞给宗正庆道:“把百骑司的情况都写出来。” 正文 498章:阴山军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蔚蓝的天空如刚洗过似的。 今天是个赶路的好天气。 东城门外,一众朝臣排成两列,房玄龄和李孝恭一左一右居首。 李承乾一身便服,看起来倍精神。 “长安就先有劳两位卿家了。” 房玄龄李孝恭弯腰拱手,齐声应诺。 话不多说,众人开始有序登车。 临上车之际,房玄龄看向了站在李承乾身后的房遗爱。 不知不觉间,这小子已经比他高出半头了,壮壮实实的,跟个小山似的。 当初他离开长安的时候,还是个半大小子。 岁月无声,时光如水。 一眨眼,便过去这么多年了。 房玄龄突生感慨,眼眶莫名红了几分。 见老父亲痴痴看着自己,房遗爱咧嘴一笑。 他自认为父亲是担忧自己,给他一个笑容,定能让他安心不少。 但殊不知,这个笑容在房玄龄眼中,从里到外透漏着傻气。 伴君如伴虎,这傻小子现在还一点觉悟都没有,这么下去迟早出事。 房玄龄叹口气,心情复杂的钻进了车厢内。 “陛下,那臣等就动身了。”程咬金一身甲胄,抱拳道。 李承乾颔首:“一路注意安全。” “诺。” 程咬金翻身上马,大声喝道:“出发。” 车轮缓缓转动,虎贲军打头阵,安西军殿后,两军一前一后,将一众朝臣拱卫在中间。 李承乾登上城墙,负手而立。 蜿蜒的长龙逐渐消失在视野,身后的万朝均道:“陛下,那臣也出发了。” “嗯。”李承乾点点头道:“到了长安要注意分寸。”说着,看向了不远处打着绷带吊着胳膊的宗正庆道:“他对百骑司了如指掌,到了长安之后,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 扫了眼被两个士卒夹在中间的男子,联想到昨夜的刺客一事,宗正庆大致也能猜到几分他的身份。 “还有。”李承乾转身直视道:“关于百骑司的人,能收拢的收拢,不能收拢的,那就给一笔钱遣散他们,要是有人有其他想法,那也不用客气。” “诺,臣明白。” “去吧。” 李承乾转身又看向了城外,万朝均默默行了一礼,退后两步,转身离去。 笔直的驰道通向远方,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 待镇抚司的人全部出城之后,东城门随之解禁,商队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李承乾依旧负手而立,站在城墙上眺望远方。 朴二郎看了看逐渐刺眼的太阳,上前轻声道:“陛下,是不是该回去了?” 李承乾皱眉,答非所问道:“尉迟宝林怎么还没到?” 甘州城虽然远了一些,但也没道理这么长时间还没到。 “陛下,要不派人沿路去找找?”朴二郎建议道。 李承乾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陛下!” 巡防司卢伯友,脑门上全是汗,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了?” 李承乾贴心的将自己的汗巾递了过去,卢伯友两手接过,没顾上擦汗,直接道:“陛下,宁川关急报,说是突然来了一部兵马,大概有个六万人左右,皆身着我灵州制式甲胄,还打的是咱们的军旗。” “他们说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前来灵州,宁川关巡防营不敢大意,暂时将他们拦在了城外。” “传令宁川关,放行。”李承乾笑呵呵道。 应了一声,卢伯友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声问道:“陛下,这部兵马是……” 李承乾斜撇一眼道:“阴山军。”说完,便大步昂首的往城下走去。 卢伯友退到一侧,低头拱手,待皇帝走后,他才抬起了头。 啥时候蹦出来了个阴山军,还有六万之众? 以前一点风声也没听到过啊。 卢伯友一头雾水。 …… 突厥原本一共有九部,后来五部降唐,剩余四部不愿臣服,便直接逃到了草原深处。 这四部分别是:弥兰部,勃利部,折合连部,斯拓那部。 弥兰部当初偷袭宁川关失败,结果被赶来的拓拔部歼灭,侥幸存活下来的人后来被安置在了云中。 勃利部对李承乾出手,最后落了个全族被灭的下场。 折合连部和斯拓那部,当初本来是跟着弥兰部要一起偷袭宁川关的,结果刚走到半路弥兰部就被歼灭,他们于是又打道回府。 在草原上流浪,日子很不好过,再加上经过弥兰部这么一闹,他们又害怕大唐会直接派兵来剿灭他们。 两部一合计,与其成日担惊受怕,不如直接降唐算了。 本来他们是直接打算往长安递降表的,结果好巧不巧,那时候李世民正往灵州来。 于是,他们又改变主意,想等皇帝亲临灵州之后,直接派人来请降。 计划是好的,但人算不如天算,勃利部突然对李承乾出手,打乱了一切。 因为出事的地方在草原,投降的五部都是害怕的夜不能寐,这让他们还怎么敢投降。 当时的草原,笼罩着浓浓的乌云,直到李承乾平安回去之后,草原才重见阳光。 这之后没多久,便又传来了李承乾兼任云中都督的消息。 以后要是被安置在云中,那就是在李承乾的手下讨食吃,于情于理,也应该先跟他透个气,顺带着,还可以让李承乾在李世民面前给他们美言两句。 于是,两部便派人携带一堆金银财宝,来灵州面见李承乾。 一听两部要投降,李承乾立马就动了其他心思。 这背地里的牌越多,才越能立于不败之地。 于是,李承乾私底下接受了两部的投降,而后就将他们打发去了阴山。 虽然依旧是在草原深处,但背靠大树好乘凉,有灵州源源不断的补给,两部直接单车变摩托,小日子是越过越不错。 所以他们也就死心塌地的跟着李承乾混了。 为了牢牢掌控两部,李承乾又将一些名声不显,但能力不错又靠得住的人送了过去。 两部青壮加起来有个三万人左右,后来断断续续李承乾又派去了两万多人。 这六万人便组成了阴山军。 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当初找不到个合适的主将,李承乾是愁的不行。 结果,刚到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李世民竟然把李靖送到了嘴边。 正文 500章:令人失望的李靖 “哦?” 李承乾略显意外,看了眼折合连基,没多说什么,转而又问向了斯拓那石:“你呢,你可愿去长安?” “回陛下,臣…臣也怕去了适应不了。” 这是也不愿意去了。 看来,两人怕是早已私底下达成了共识。 长安的地位不言而喻,于私,长安生活水平更高,于公,作为都城,留在长安,那便离皇帝更近。 不说每年有多少蛮夷不远万里跑到长安,就是各地官员,一到京察的时候那也是削尖了脑袋,宁肯连降数级也要调任长安。 两人现在竟然不愿意去,莫非,还是舍不得可汗的荣耀? 李承乾眼眸流转,不动声色道:“既然不愿意去长安,你二人可有什么打算?” 斯拓那石直接道:“回陛下,云中广袤无垠,臣自小便在云中长大,所以…” “朕明白了。”不等他说完,李承乾又问向了折合连基:“你呢?” “臣……”稍一犹豫,折合连基低头道:“臣也愿去灵州。” 李承乾一笑,看透了两人心中的那点小算盘。 “既然如此,那就将你二部安置在云中郡吧。” “谢陛下。” 两人面上一喜连忙谢恩。 只要能跟部族在一起,那他们就依旧能保持自己的影响力。 到时,既吃着朝廷的饭,还能接着享受族人的供养。 这以后的日子岂不美滋滋。 两人的小算盘打的不错,但李承乾可不准备让他们如愿。 “云中虽开发日久,但生活起来还是多有不便,这样吧,朕在灵州给你二人各赐一座府邸,两位卿家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头,以后,就在灵州安心度日吧。” 开心了还没两分钟呢,李承乾就击碎了美梦,折合连基和斯拓那石心中苦涩不已。 两人很是不开心,但没办法,他们没有跟皇帝讨价还价的资本,哪怕再不愿,也只能点头谢恩。 “谢陛下恩赐。” “呵呵,起来吧。”李承乾笑呵呵的摆摆手。 帝王心术,无外乎是个恩威并施,现在,该给他们个甜头了。 “折合连基,朕封你为安武开国郡公,食邑千户。” “斯拓那石,朕封你为安阳开国郡公,同样食邑千户。” 一脸苦涩的二人,眨眼间又是喜上眉梢。 “臣,谢主隆恩。” 两人激动之下,竟行了一突厥礼,李承乾大笑两声。 对面的罗明和拓跋宏一脸羡慕。 李承乾扫了眼这二人,开口道:“行了,今儿就到这吧。” “臣等告退。” 几人起身行礼,李承乾看向一侧道:“国公先留下。” 下方四人走后,李承乾也起身往外走去,李靖落后一步跟在身后。 眼瞅着就要入秋了,晚上也添了几丝凉意。 刚一出来,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朴二郎连忙道:“陛下,要不要添件披风。” “不用。”李承乾摇摇头道:“你等下去歇着吧,朕和国公独自走走。” 将身边之人赶走后,君臣二人一前一后,慢慢往后宅走去。 漫步在石子小道上,李承乾突然开口唤道:“国公。” “臣在。” 李靖上前半步,李承乾驻足转身,问道:“阴山军该如何安置?” “臣听从陛下吩咐。” 李承乾笑了笑,又问道:“这罗明和拓跋宏如何?” “回陛下。”李靖神色坦荡道:“罗明聪慧,在兵事一道上颇有天赋,日后磨炼一番,定然不俗。” “拓跋宏性情跳脱,行事有点轻浮,但对于骑兵颇有见解,日后磨练一番,定……” 话未说完,李承乾就笑着摆摆手道:“国公还真是够谨慎的,这话像是什么都说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怎么,是怕以后他们若是出了什么事,朕会牵连到你身上吗?” 心里那点小九九被挑明,李靖脸一红,低头道:“陛下恕罪,臣…” “行了。”李承乾转身,便走便道:“朕不会卸磨杀驴,我大唐也不会马放南山刀剑入库,以后指望国公的地方还多着呢,国公大可不必如此谨慎小心。” 话说的好听,李靖根本没往心里去,只是随口应付道:“陛下教训的是,臣铭记于心。” 李承乾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走出二十几步后,才又道:“阴山军精简一部分,拆分为两军,按大唐军制,每军定额两万余人,就由罗明和拓跋宏出任主将,你觉得如何?” 罗明独掌一军倒是没什么问题,毕竟他现在就是第三军主将。 但拓跋宏,要资历没资历,要经验没经验,贸然把他提到高位,怕是有点拔苗助长。 李靖心里觉得有点不妥,但嘴上却又毫无异议道:“陛下安排的妥当,臣觉得可行。” 李承乾猛然驻足转身,眼神之中有无奈也有失望。 看来,这李靖是铁了心的不想再参合政事了。 战场上也是一员猛将,怎么现在就只想明哲保身阖门自守呢? 李承乾想不明白,大步往东殿走去。 刚刚那一个眼神,令李靖的心,不知不觉就提到了嗓子眼,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连忙又跟了上去。 东殿很是安静,门口值守的两个太监看到皇帝冲这边来后,匆忙跪地。 李承乾到了门口往里面看了看,随后道:“父皇就在里面,国公进去看看吧。” 想到李世民,李靖心里立马紧张了起来。 见到他该怎么解释呢? 说被李承乾摆了一道? 不合适… 说自己是身不由己? 李世民肯定不信… 李靖站在门口一脸为难,李承乾也不说什么,转身就回了寝殿。 在门口站了半天,实在想不出该怎么解释的李靖,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 李世民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书。 当初筹备灵州书局的时候,李承乾花重金费尽心思,搜刮来了许许多多的孤本。 有些书,李世民只听过从未看过。 就像手中的这百家语,涵盖了春秋时期百家的各种思想。 李世民看的是津津有味,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屋中进来了人。 还是一旁的苏宁率先感应到,抬头望去,眼神之中除了错愕就是惊恐,仿佛跟见鬼了一般。 “陛…陛…陛……” 苏宁牙关打颤,吞吞吐吐半天,依旧没个整话,看书看的正兴起的李世民被这么一打扰,十分不爽的抬起了头。 而后,下一秒,手中的书掉在了桌上,李世民眼睛瞪得如铜铃。 正文 501章:整编 “药……药师?”李世民揉着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是他眼花了,还是真的见鬼了? 正纳闷的时候,李靖跪地道:“罪臣,参见陛下。” “你…你……”李世民起身,站在桌前道:“你没死?” “臣……”李靖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将头深埋于衣袖中。 人没死,但这些年又没回长安…… 李世民不傻。 这是个什么情况,还用说吗? “没想到你也会叛朕。” 没有一丝愤怒,李世民出奇的冷静,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臣罪该万死。” 呵呵… 冷笑一声,李世民也不问其他,只是淡漠道:“玄武门之变时,你闭门不出,他到底有何不同,竟能让你甘愿诈死,药师,他真的比朕强吗?” 李靖心中苦涩。 他哪里是甘愿啊,实在是你儿子太过无耻了。 心中有苦难言,李靖只能当个哑巴。 沉默,沉默…… 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是沉默中死亡。 李世民猛然间将桌上的所有东西散落在地,怒问道:“朕视你等为肱骨手足,尔等为何都要叛朕!” “臣万死。” “李药师,你……你……” 李世民气的说不出来话,苏宁生怕他再气出个好歹来,连忙跪地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呼… 过了几息,李世民长出一口气,如泄气的皮球般,无力道:“你走吧。” “陛下…” 李靖心里不好受,想说些什么,但李世民不给他这个机会。 “滚!” 一声怒吼,李靖连忙起身:“臣告退。”言罢,匆匆跑了出去。 刚到门口,就听屋内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唉,他算是被李承乾坑惨了,这回京之后,其他人还不一定怎么说自己呢。 弯月当空,李靖一脸愁闷。 …… “陛下,卫国公回去了。”朴二郎小声禀道。 正逗弄李象的李承乾笑呵呵的点点头,没说什么。 “叫爹,叫爹…” 李承乾执着于让儿子开口,李象却只是流着哈喇子,水灵的大眼珠子如看傻子般眨巴来眨巴去。 眨了没多久,小嘴一张,便呼呼睡去。 这时,一小太监跑进来道:“陛下…” 他的声音大了几分,刚刚睡着的李象好似是被吓着了,突然手舞足蹈的大哭了起来。 姜熙月连忙抱起,轻声哄了起来。 小太监吓得脸色一白:“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朴二郎这时也跪地道:“陛下恕罪,奴婢回去一定好好收拾他。” “行了。”李承乾问道:“什么事?” “回陛下。”小太监连忙道:“尉迟宝林求见。” 可终于是来了。 李承乾去了书房,没多久,小黑子也被带了过来。 “参见陛下,臣来迟,陛下恕罪。” 这家伙,一段时间没见又壮了一些,也更黑了一些。 李承乾佯装愠怒道:“你属乌龟的不成?这么多天,爬也该爬到了。” 尉迟宝林以为皇帝是真生气了,一骨碌跪地,又无奈又委屈道:“陛下,末将接到命令之后就带人出发了。” “可走到半路,这路上就挤满了商队,那骆驼马车挤得满满当当,一眼都望不到头,连个腾转的余地都没有。” “臣一打听才知道是灵州城被围了,臣当时可急坏了,可没办法,几十里地堵的满满当当,只能慢慢疏通,耽搁了不少时间,臣…” “行了行了,起来吧。”李承乾笑呵呵的亲自扶起尉迟宝林,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小子是越来越结实了,能接你爹的班了。” 本来是个玩笑话,没想到尉迟宝林面色一苦,翁声道:“陛下,臣想领兵打仗,哪怕当个小兵都行,我可不想跟我爹一样,每天就在宫里看门。” 李承乾一愣,笑骂道:“你还瞧不起你爹,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爹吗?” 尉迟宝林撇撇嘴,他显然不知道,能掌管禁军是件多么有前途的事情。 “行了,回家去吧,想必皇姑等你等得花儿都要谢了。” 想到九江,尉迟宝林憨憨一笑。 “诺,臣告退。” 看着他小山似的身影,李承乾摇摇头。 现在只需再等一个人,等他到了之后,也就可以启程返回长安了。 …… 翌日。 天刚微亮,阴山军就集合了起来。 按照李承乾的命令,李靖开始着手整编。 阴山军共三个军,第一军和第二军都是斯拓那部和折合连部青壮,只有第三军,大部分是李承乾从灵州派去的汉人。 出于各种考量,李靖在第一军和第二军中裁撤了三万余人,这些人之后会被安排去云中,和部族家人团聚。 剩下的两万来人直接并成一军,李承乾钦赐名为飞熊军,主将由拓跋宏出任。 而第三军也稍微精简了一番,改名神策军,由罗明出任主将。 阴山军在城外大肆整编,城内的灵州军也没闲着。 作为嫡系中的嫡系,谁也没想到李承乾竟会取消灵州军的番号,将五个团外加骑兵团直接并入了玄甲军中。 如此一来,玄甲军差不多将近两万多人。 这可是李世民的亲军,李承乾此举令众人摸不着头脑。 而这还没完,随后的一道命令更是让人直接傻了眼。 执掌玄甲军的,竟然还是殷立成,甚至李承乾还将他升为了上将军。 这位可是李世民的绝对铁杆,往他手下塞两万多人,就不怕出事吗? 不少人对此多有劝谏,但李承乾一概置之不理。 灵州军与玄甲军合并后,执失思力被免了职,尉迟宝林和秦怀玉也被免去了团长之职。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这是准备将这三人带去长安了。 一时之间,府衙和军机部又热闹了起来。 能跟着皇帝去长安,那就是鲤鱼跃龙门,前途一片光明。 谁都想去,但李承乾也不可能全都带上。 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灵州这些人也都忠心,但一个萝卜一个坑,朝廷没那么多位置安排这些人。 李承乾最终只免去了三人的职务,军情司于德林,这是当初从长安带来的老人了,这些年来在军情司干的也不错。 宪兵司王安石,这位不论是忠心还是能力,都是上乘,回京之后将他补入枢密院宪兵司先担任个副手,对底下各军,李承乾也能放心一些。 巡防司卢伯友,他能力虽不算特别出众,但胜在足够忠心,回京之后可以先给李道宗打打下手,要不然,对这位皇叔,李承乾着实没办法放心。 军机部算是尘埃落定了,许多人失望不已,而府衙方面却一直没有动静。 李承乾好像是在等什么,但又没人知道他在等什么。 正文 503章:罗老汉 灵州势必要进行一番彻底的重组。 伴随着这一过程,许多人都会被清退,府衙的一些部门也会被精简裁撤,甚至军机部会直接解散。 这是个得罪人的活。 李承乾不能亲自来干,甚至他都不能表露出一点这种意思,要不然怕是就要有不少人骂他卸磨杀驴了。 这活不仅得罪人,还要面临极大的压力。 一般人干不了,李承乾也不放心交给其他人。 如今马周能懂他的心思,这再好不过了。 “朕知道你不是个怕得罪人的人,想做什么那就放手去做,既然将你放在了这个位置上,那朕定会给你十二分的支持。”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马周起身表态道:“陛下放心,臣懂得。” 李承乾点点头,转移话题道:“你来了,那朕也该收拾收拾前往长安了,父皇他人家……” 说着,叹口气道:“父皇他怕是不愿跟朕一同前往长安,你觉得该如何安置父皇?” 这问题,想都不用想,马周直接道:“既然太上皇不愿,那不如就让太上皇留在灵州。” “唉。”李承乾面露苦闷道:“灵州离长安六七百里地,将父皇独留在此,朕又不能时刻侍奉在侧,不能尽孝于床前,朕……” ‘得了吧,怕是李世民现在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你’马周心中一通嘟囔,嘴上却道:“上皇既然不愿回长安,那陛下顺父意,这不正是尽孝吗。” 李承乾苦笑:“唉,朕稍后再去劝劝父皇,若是依旧不愿,以后就劳你多多照看了。” “陛下放心。”马周正色道:“臣一定看好太上皇。” 听这语气,李承乾就放心了:“都督府太小了,父皇若真要留在灵州的话,住在都督府不合适。” “等事情都理顺之后,在城中寻一好地方,重新修建一别宫,你先做做准备工作,之后我给你从工部调一批工匠来。” 马周点点头,又闲聊了一会,便起身告辞。 他走之后没多久,李承乾便下令任马周为灵州刺史,同时宣布,两日之后启程返京。 这两个消息一出,坊间和府衙立马都炸了窝。 …… 戌时,傍晚。 平仁坊。 几个刚刚吃完饭的老汉,相聚在路灯之下,一边下棋,一边瞎讨论着最近的事情。 “老宋头,你儿子回来了吗?听说大军要跟什么玄甲军合并,而后直接去甘州,是真的吗?” “不知道。”老宋头摇了摇头:“要是去甘州,以后这混小子休息了,还回不来了。” “是啊是啊,甘州那地方跟吐蕃接壤,可没咱灵州安全啊。” 这几个老头,家中都有孩子在军中,他们最怕的就是打仗。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灵州军的那点事。 罗老汉越听越烦躁,将手中的棋一扔,气呼呼道:“不下了不下了。” 看着他的身影,宋老头笑道:“这老东西,都多少年了,心里这口气还没顺过来。” 说到这,有人好奇道:“他家罗明这些年好像一直也没回来过啊。” “别说回来了。”罗老汉家的邻居摇摇头道:“那孩子自从被赶去盐州之后,一点音信都没有,他娘隔一阵子就哭一鼻子。” “听说当初罗家小子犯的事还挺大的,不会已经……” 一阵凉风吹过,听到这话的几人后背突然一凉。 此时,又莫名响起了马蹄声。 哒哒哒的声音,让暗沉的胡同多了丝阴森的味道。 马蹄声越来越近,很快,三个身着军服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从黑暗中走出。 罗明一马当先,两个勤务兵跟在身后,手上大包小包提着一堆东西。 几个老头看到罗明,觉得十分眼熟,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直到人走远之后,宋老汉才猛然道:“这这这……那不是罗家小子吗?” 罗明? 几个老汉一脸懵。 …… 罗老汉回到家之后,一人喝起了闷酒。 喝着喝着,便默默流起了泪。 这么些年了,罗明音信全无,罗老汉甚至还亲自去盐州找过,但别说人了,连一根毛都没见到,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一个大活人,不可能说消失就消失了,除非…… 虽然不愿承认,但罗老汉心里已经接受了儿子死了的事实。 每当想起罗明,他这心就跟刀割一般的疼。 当初要不是他瞎显摆,要不是他多嘴,也不会毁了罗明的大好前程,更不会害了他。 “儿啊儿啊,爹对不住你啊…” 罗老汉喃喃自语,正感伤心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哐哐哐… “谁啊。”罗老汉擦了擦眼泪,十分不爽道。 门外的人没说话,反而更加用力的锤起了门。 “谁啊,大晚上的敲什么敲……” 看了眼屋檐下的婆娘,罗老汉骂骂咧咧的起身。 拉开门,就见屋外站着三个身强力壮的男子。 他们一袭黑衣,脑袋上还戴着帽子,家门口没有路灯,一时之间还看不清他们的容貌。 “你……你们找谁。”罗老汉结结巴巴,眼中带着一丝惧意。 多年不见,父亲的头发已经花白,脸上的皱纹如刀刻般… 罗明立马湿了眼,摘掉帽子,直挺挺跪地道:“爹!” 罗老汉一愣,呆呆得看着罗明,眼泪如开闸般的洪水落下。 “你个混账玩意,这么多年死哪去了!” 伴随着怒吼,罗明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两个勤务兵对视一眼,默默低下了头。 “爹,孩儿不孝。” 罗明举起手,毫不留情的扇起了自己。 正收拾院子的罗刘氏看到儿子,大叫一声连忙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他。 “儿啊,你去哪了啊。” 罗刘氏痛哭流涕,周遭的邻居听到动静纷纷跑了出来。 见左邻右舍都看了过来,罗老汉嫌丢人道:“行了行了,哭什么哭。” 进了院子关上了门,罗刘氏直奔厨房。 几个弟弟妹妹也都跑了出来,罗明笑呵呵的令勤务兵给他们分发着点心礼物。 看着一身军服的儿子,罗老汉心中很是疑惑。 “儿啊,你这些年去哪了,爹去盐州找了你好几次,怎么一点音信都没有?” 罗明苦笑的摇摇头,将这些年的经历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这么说,你现在也是大官了?”罗老汉眼冒精光。 正文 504章:三个老汉 罗明消失的这些年里,罗老汉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如今儿子不仅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还阴差阳错的成了大官。 看看以后谁还敢说是他害了自己儿子。 宋老头那老东西,成天说自己儿子在军中如何如何。 哼,不就是一个小营长吗?说破大天手底下才几百号人,罗明可是管着两万多人。 下次看他们还敢不敢在自己面前显摆了,憋屈了这么多年,终于能扬眉吐气了。 罗老汉越想越兴奋。 看着眼冒精光的老爹,罗明心里突然一搁楞。 在阴山这些年,他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低头做人,低调做事。 这官做的越大,越要小心谨慎,他可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能走到今天,纯属运气加李承乾赏识。 罗老汉要是在嘴上没个把门的,保不齐什么时候可就又把他坑了。 “爹。”罗明小声道:“做人不能太张扬,不管什么事,以后出去都别瞎说。” “嘿!”罗老汉不爽道:“你才当了几天的官,还教训起你老子来了。” 罗明暗叹一口气,无奈道:“孩儿不是这意思,唉……”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孩儿今天回来,就是告诉你们一声,后日我便要随陛下前往长安,你看你们是跟我去长安,还是就在灵州待着?” “长安!”二弟罗达兴高采烈道:“大哥,我想去长安。” “小兔崽子,老子跟你大哥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罗老汉踢了一脚二儿子,笑骂道:“滚一边玩去。” 罗达撇撇嘴,抓着点心去了伙房。 京都,还是很有诱惑力的,特别是对从大山里出来的罗老汉来说,自小就对长安有着向往。 但在灵州这些年,好不容易才安家立业,这日子越过越舒坦,去了长安,可就是重头开始了。 罗老汉顾虑道:“咱们这一家人,去长安住哪啊,听说长安也不像咱们灵州,到处都是厂子作坊,你爹我年纪大了,要是找不到个合适的活,这一家老小可还要吃要喝的。” “爹。”罗明眼含热泪道:“你放心,孩儿这些年攒了不少钱,足够在长安买一大宅子了,到时咱们一家人一人一间屋子。” “孩儿如今是中将军,一月俸禄足够养活咱们一家人了,以后您就安心养老吧。” “这……”罗老汉眼睛一转,小心翼翼问道:“儿啊,你一月能开多少钱?” “乱七八糟加起来,两千多银元吧。” “嘶!” 深吸一口冷气,罗老汉震惊道:“这…这可是我两年多工资了。” 罗明一笑,冲着都督府方向拱拱手道:“都是陛下恩典。” “嗯。”罗老汉赞同的点点头:“陛下是个好人啊。” 一月两千多,养活一大家子不成问题,罗老汉当即拍板,全家跟着罗明一起前往长安。 “爹,那你们就抓紧收拾,孩儿先回军中了,营里还一堆事情呢。” 从伙房出来的罗刘氏听到儿子这么快就要走,立马泪水汪汪道:“儿啊,饭马上就好了。” 母亲的关怀,令罗明眼眶一红:“娘……” “行了行了,大事要紧,儿啊,赶紧去吧。” 罗老汉亲自将罗明送到了门外,不少邻居都在家门口看着他们,在众人的注视中,罗老汉大袖一甩,中气十足道:“儿啊,去吧,不用担心家里,我让你娘这就开始收拾,咱们一起去长安!” 罗明苦笑,匆匆行了一礼后,转身翻身上马。 “儿啊。”罗老汉冲着远去的儿子,大声喊道:“当上大将军了,记着更要听陛下的话啊。” 罗明脑袋一懵,双腿夹紧马,快速逃离了胡同。 好家伙,如今朝廷里的大将军,两只手就数得过来,他一个中将军,离大将军还十万八千里远呢,回一趟家,还直接升官了。 军中最忌讳的,可就是自己给自己升官了,以后这家还是少回吧,要不然,迟早被这老头再坑一次。 …… 罗明心中腹俳自己老爹的时候,拓跋宏也正埋怨着父汗拓拔元。 飞熊军军主,大唐中将军…… 这两个身份,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比拓跋元的空头侯爵值钱。 原以为父亲会为自己骄傲,结果没曾想,自回来开始,拓跋元就一直嘟囔着让他主动请辞。 这让拓跋宏很是不高兴。 “父汗,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陛下都觉得我行,你为什么就觉得我不行呢?” 儿子的脸上虽有了几丝沧桑,但性子却还是那么天真。 拓跋元摇摇头道:“你二十出头的年纪,何德何能,能独掌一军?” “陛下不也才二十几岁吗,他都能…” “住口!”拓跋元面色一变,训斥道:“你能跟陛下比吗?你给陛下提鞋都不够格。” 自从逃到灵州之后,拓跋元便痛定思痛,认真的开始读起了书。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拓跋元已经升华了。 当初李承乾在五部身上用的手段,他现在是看的明明白白。 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哪怕现在就是识破了,如果时光流转,拓跋元依旧会心甘情愿的上当。 李承乾的厉害之处就在此。 明明知道被他算计了,在识破之后,你除了佩服,再升不起其他一丝嫉恨之心。 这样的人,做任何事都是看利弊的。 拓跋宏可没立什么大功,要非说功劳的话,那这些年来他在阴山待着,勉强能有一丝苦劳。 单凭这点功劳,根本没资格执掌一军。 李承乾将他骤然提至高位,除了看在这丝苦劳的份上之外,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他的身份。 拓跋宏,突厥出身。 飞熊军的士卒,都是折合连部和斯拓那部的人。 这些可都是突厥人,他们才到灵州,李承乾又将两部可汗调离,这些人心里肯定是有顾虑的。 这个时候若是派其他人去,对军心不利,若是随便在两部中提拔一个人的话,又不是很放心。 在这种种因素之下,拓跋宏就显的很是合适了。 可以说提拔拓跋宏,李承乾是无奈之举,并不说他就有这个能力。 如今大唐虽四海升平,但这位少年天子那可是位有雄心大志的主。 高句丽,吐蕃,吐谷浑…… 保不齐什么时候说打仗就打仗了。 独掌一军,既是天大的荣耀也是天大的责任,一旦出事,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这孩子连这一点都看不到,哪配执掌一军。 “让你请辞你就请辞,你要是不听我的,以后也别回来了!”拓拔元怒气冲冲的摔门而去。 拓跋宏一脸不服,两拳紧握。 不回来就不回来,他非要证明一次给拓跋元看。 …… 次日,傍晚。 明日就要前往长安了,今日众人正抓紧收拾着东西。 都督府一阵嘈杂,如此更加凸显出了东殿的平静。 李世民和刘枕专心下着棋。 棋盘上黑白交错。 没想到这刘枕年纪不大,棋艺却不可小觑。 李世民捏着黑子,双眼紧盯着棋盘。 苏宁迈着小碎步,未发出一点声响,如鬼魅般到身旁道:“陛下,殿下求见。” “不见!”李世民毫不犹豫道。 正文 505章:御林军 看着黑白相错的棋盘,心中顿生烦躁,将手中的棋子一扔,李世民嘟嘟囔囔的躺到了床上。 他的声音很小,听不清楚是在说什么,但从嘴型来看,怕不是什么好话。 刘枕默默收拾起了散落的棋子。 玉石所制的黑白棋子在放回棋盒的时候,难免会有轻微的哗哗声。 李世民翻了个身,烦躁道:“别弄了,去,书架上有论语,给朕大声读里仁篇。” 刘枕轻轻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至书桌前,嗓音清爽道:“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这话的意思,是金钱和地位,是每个人都向往的,但是,若是以不正当的手段得到它们,君子是享受不了的。 说的再俗一点,就是你用不道德手段抢来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是你的。 李世民冷哼一声,闭着眼睛道:“大声一点!” “子曰:我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好仁者,无以尚之;恶不仁者,其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盖有之矣,我未见也。” 刘枕提高了音调,李承乾在门外听的清清楚楚。 这是在借用孔老夫子的话,骂自己不仁不义,不是个好玩意了。 苏宁小心看了眼李承乾的脸色,陪着笑道:“陛下,太上皇歇下了,您看…” “来人,给朕取酒来。” 也不知道李世民是不是故意的,苏宁一脸尴尬。 李承乾挥挥手,让苏宁退到一旁,而后跪在门口,冲着殿内喊道:“父皇,儿臣明日便返回长安了。” “儿臣已经令人开始准备修建新宫事宜,父皇要是有什么吩咐,或者平日里有什么事,差人去刺史府告知一声即可。” 床上的李世民毫无反响,像是已经睡着了一般,刘枕合上书籍,正要起身时,就听:“接着读。” “子曰:人之过也,各于……” 李承乾叹口气,叩首道:“父皇安心歇息,儿臣告退。” 听着脑袋叩地的声音,李世民睁开了眼,眉宇之间难掩孤寂落寞之色。 几个呼吸过后,苏宁站在床边,轻声道:“陛下,殿下回去了。” 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李世民将头埋进被子里。 苏宁轻手轻脚的将床幔拉下,给了刘枕一个眼神,待他出去后,缓缓道:“陛下,殿下说……让奴婢跟着一起去长安,过个几日后再让奴婢回来。” 李世民翻过身,隔着纱幔看了几眼,苏宁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连忙低下了头。 注视几息,李世民又翻身面墙,苏宁刚抬起头,就听他道:“将朕的私印也拿上吧。” “陛下!” 苏宁跪地,眼眶瞬间湿润。 …… 月亮倒映在湖面上,银光随着泛起的波澜四散而开。 李承乾站在湖边,呆呆的发起了愣。 朴二郎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不敢打扰,乖乖的站在一旁。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突然道:“都安排好了吗?” 朴二郎猛的回过神,连忙道:“陛下放心,都安排妥当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至于宫女太监,除了娘娘身边几个贴身的之外,剩下的全都会留下。” 李承乾点点头,神色之中带着一股阴郁,看着像是有心事。 犹豫几息,朴二郎小声问道:“陛下,您怎么了?” “没事。”看着湖中的圆月,李承乾陷入回忆道:“朴二郎,咱们来灵州多少年了?” “回陛下,六七年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突如其来的感慨,搞的朴二郎一头雾水。 在湖边站了许久之后,李承乾深吸一口气道:“今天晚上你再好好检查一遍,东西不能有疏漏,安排不能出岔子。” “诺,奴婢一定再仔细梳理一遍。” 说完之后,李承乾转身要走,朴二郎跟在身后,刚迈出一步,就听道:“不用跟着朕,你去忙吧。” “诺。” 朴二郎乖乖退下,李承乾走到前院,唤来了汤亢。 在近卫团走后,李世民的安全则由原先负责保护李渊的御林军负责。 御林军今日刚到灵州,下午见到李承乾的时候,汤亢哭的那是不能自已,看起来就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在李渊驾崩之后没多久,御林军便被调去了云中。 在李承乾手下混的时候,不说吃香的喝辣的,最起码是吃喝不愁。 结果到了云中之后,御林军就跟成了没娘的孩子一般。 跟枢密院要粮要饷,他们说御林军隶属于皇家禁军,这粮饷得跟禁军要。 跟尉迟敬德要,他又说李世民将御林军调去云中,就是将他们从禁军转为了常备军,粮饷什么的,去找枢密院。 这皮球踢来踢去,反正是谁都不肯接收。 而李世民又没明确表明御林军以后是禁军还是常备军,他们自然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谁让御林军在灵州待的太久了呢,他们虽然还姓李,但姓的却是小李了。 现在要是茫然出头,以后要是御林军后出了什么事,他们肯定会跟着一起吃瓜落。 而那一段时间,先是李渊,后是长孙,最后又是李泰…… 这一连串的事情,把李世民搞的焦头烂额,他哪还管的上御林军。 最后还是云中刺史府暂时负责起了他们的粮饷问题。 这饭票虽然是找到了,但日子却依旧没好过多少。 云中虽然不差钱,但也不代表真的就想当冤大头。 暂时负责御林军的粮饷,没问题,但一切都得按照最低标准来。 以往在灵州,吃肉能吃到吐,如今到了云中,身处大唐最大的畜牧养殖州,却连吃肉都成了一种奢望。 汤亢那时就暗自发誓,要是能再次回到灵州,就是打断他的腿,他也绝不再离开。 现在,灵州是回来了,但汤亢却改了主意。 他不想留在灵州了,他想跟着一起去长安。 “末将,嗝……”汤亢面色一变,连忙闭紧了嘴,但打嗝的声音,依旧响亮。 正文 506章:回京 “嗝,末…嗝……” 刚刚一通胡吃海塞,搞的现在不停打嗝,汤亢心急,躬身道:“陛下…嗝…恕罪,嗝……” 吃的肚子又圆又滚,看来在云中没少遭罪。 李承乾亲自给倒了一杯水,汤亢一饮而尽,这才止住了打嗝。 “陛下恕罪,末将失礼了。” “饭要一口一口吃,你也不怕撑出个好歹来。”打趣了一句后,转而道:“明日朕就要去长安了,以后都督府就交给你了,父皇也就交给你了。” “御林军责任重大,之前行宫发生的事情,朕不想再有第二次,父皇要是出了什么事,别怪朕不讲情面。” “陛下放心。”汤亢肃然行礼道:“上皇若是出了一点岔子,不用陛下动手,末将直接自刎以谢皇恩。” 拖住胳膊,李承乾亲自将他扶起道:“朕对你的脑袋不感兴趣,朕只要你尽心办差,记住,父皇不能有事,灵州也不能生乱,明白吗?” 汤亢抬头,与皇帝对视一眼后,连忙低头道:“诺,末将明白。” “好!” 拍了拍肩膀,鼓励了一番汤亢后,李承乾便回了寝殿。 …… 淡薄的烟雾从香炉里冒出,充斥在空气中的香味有着助眠的效果,一进来便令人不禁的打起了哈欠。 李象已经呼呼大睡,姜熙月坐在床边,见李承乾进来后,亲自上前给他宽衣解带。 “你们都下去吧。” 打发走宫女太监,见姜熙月有点心不在焉,李承乾问道:“怎么了?” “没事。” “眉头皱巴巴的,还说没事,你我之间,有事直说就是了。” 姜熙月咬着嘴唇,犹犹豫豫道:“今天我和二叔去祭拜父亲的时候,他…他……。” 二叔? 李承乾一愣,随即才想起来姜白石这个人。 “他也想去长安?” 姜熙月迟疑的点点头。 犹豫几息,李承乾摇摇头道:“在灵州当个典狱长挺好的,长安不适合他。” 姜熙月失望的嗯了一声。 …… 翌日。 当第一缕阳光从天边升起,灵州城便响起了戒严的钟声。 灵州大道三步一岗,巡防营和御林军站在道路两旁,目不转睛严阵以待。 今日的城池格外安静。 灵州一众官员侯在都督府外,静静的等着皇帝。 李承乾想要再见一次李世民,但这位父皇好似是真的不想再看到他。 “陛下,上皇说让您尽早上路。” 接过苏宁手中的印章,李承乾对着韦贵妃道:“以后父皇,有劳太妃照顾了。” “臣妾分内之事,陛下言重了。” 李承乾将李世民的私印交给朴二郎,跪地大喝道:“父皇,儿臣走了。” 恭送陛下! 太监宫女纷纷跪地,一众妃嫔躬身行礼。 起身看了眼殿内,等了几息,李承乾转身离去。 …… “陛下,高明走了。”韦贵妃坐到床边,轻声道。 一夜未睡,李世民的脸上浓浓的疲惫之色。 过了几息,他猛然间下床,赤脚走到了窗边。 李承乾这一走,一众妃嫔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她们的脸上,带着笑意喜色,而李世民却是一脸落寞。 他呆呆的站在窗边,韦贵妃暗叹一口气,起身悄悄的往殿外走去。 几个宫女太监也被唤了出去,殿内独留下了李世民。 …… 銮驾,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李世民从长安出发前来灵州,便是乘坐着它。 现在,这辆宽大奢华的马车,则要带着李承乾返回长安。 马车还是那个马车,车中之人却是已经换了。 李承乾牵着姜熙月的手,越过门槛后,不论是官员还是士卒,所有人全都跪地高喝道:“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谢陛下。” 众人起身,姜熙月率先上了銮驾,李承乾走到马周身前,拽着他的胳膊,对一众官员道:“朕以令马周为灵州刺史,灵州不仅是西部重镇,更是我大唐基石。” “汝等以后,定要精诚团结互相友爱,你等跟随朕日久,只要尽心办事,朕,绝不会忘记诸卿一人。” 这番话,令原本心中惶恐的众人略微心安了一些。 诸人躬身道:“诺,臣等谨遵陛下圣训。” 李承乾笑着令众人免礼,而后语重心长,对着马周道:“宾王,以后灵州就看你的了。” “陛下放心,臣心中有数。” “好!” 拍了拍肩膀,李承乾转身上了马车。 近卫团打头阵,銮驾居中,最后面的,则是跟着一同前往灵州的人。 房遗爱和尉迟宝林憧憬着长安,而秦怀玉,脸上则带着淡淡的忧愁。 一脸兴奋的房陵很是不解道:“回长安多好,你耷拉个脸做什么。” 秦怀玉将头扭到一旁。 “本公主跟你说话呢。”房陵耍起了公主脾气,拉拽起了秦怀玉的胳膊。 本来不想搭理她,但房陵不知个好赖,秦怀玉越不吱声,她越来劲。 “够了!” 猛的一抽胳膊,房陵半截身子顺势撞到了车厢上,秦怀玉伸手去扶:“公主。” “哼,别碰我。” 打开伸过来的手,房陵转向一边,独自生起了闷气。 秦怀玉暗叹一口气,收回手默默的看向了窗外。 他的爹娘都葬在这里。 跟长安比起来,灵州更像是家。 秦怀玉不想离开灵州,但他又知道,李承乾现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这灵州,怕是只有等李承乾彻底坐稳位置之后,他才能回来了。 “爹娘,孩儿不孝,以后不能经常来看你们了。”秦怀玉喃喃自语,情难自禁的湿了眼。 …… 车驾驶上灵州大道之后,两旁的士卒纷纷举手敬礼。 隔着窗户,看着这些士卒,看着路旁的建筑,李承乾也失了神。 贞观四年,他以太子之身来到灵州,当时满腔雄心壮志,立势要在这里干一番大事业。 眨眼间,六年闪过。 贞观十年,他以皇帝之尊返回长安。 大唐这艘船,现在由他掌舵了,天下百万子民,现在交在他的手上了。 李承乾突然之间,感到了皇帝的重量。 马车缓缓往城外驶去。 李承乾回想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 东城门外。 罗明和拓跋宏带着大军早已准备妥当。 待銮驾出城之后,神策军打头阵,飞熊军殿后,五万多甲士,拱卫着皇帝往京城而去。 正文 508章:百骑司的暗探 魏征留守长安,那不管出了任何事情,背锅的自然是他。 可百骑司是镇抚司的活,这事要是没办妥当,那就是他的问题了。 万朝均抽出手,敛去笑容,淡淡道:“魏大人,某是奉陛下钦命来长安的,不管您是出于什么原因,没有陛下的命令,恕某难以从命,事务缠身,在下就不陪魏大人了。” “万指挥使!” 魏征呼喝一声,但万朝均却是头也不回。 “魏大人…”解川不想搞的太僵,陪着笑道:“到底是怎么了?” “解大人,镇抚司是不是非得要现在动手?” 魏征的脸色很是不好看,解川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低着头支支吾吾半天。 “告辞!” 拱了拱手,魏征拂袖而去,搞的解川一头雾水。 …… 后世有位经济学家说过,要想知道一个地方的经济如何,看当地的娱乐场所就可知一二。 长安现在就是这样。 经贸的繁盛,使得平康坊的生意越来越红火。 赌场妓院,酒肆戏楼,五湖四海的人相聚一堂。 他们嘴里喝着美酒,怀里抱着美人,在赌桌上挥金如土。 纸醉金迷… 这样的场合中,除了充斥着腐糜的气息之外,还充斥大量的消息情报。 天南海北之人,诉说着家乡,诉说着一路上的见闻。 他们口中所说的虽然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当这些不起眼的小事汇聚起来之后,那便可不出长安就知天下事。 这样的地方,对百骑司来说,自然是重中之重。 在平康坊内,每一处商家,不论是何场所,不论身后背景如何,全都有百骑司的暗探。 蒋文彬便是其中之一。 他明面上的身份,是香翠阁的龟公。 潜伏在此五六余年,整日被人呼喝来呼喝去,在所有人眼中他就是个下贱之人。 被凌辱,被打骂,这些年蒋文彬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但他却毫无怨言。 一切,只因为李世民。 …… 蒋文彬今年二十出头,他的父亲是跟着李世民太原起兵的老卒,后来在讨伐窦建德的时候不幸身死。 那时,蒋文彬只有九岁,母亲因为父亲之事一病不起,家中的钱,和朝廷给的抚恤金全都用来看病了,但依旧还是杯水车薪。 眼瞅着日子就要过不下去的时候,李世民伸出了援助之手。 母亲的病,好了。 蒋文彬自己,也有饭吃,有学上,有钱拿了。 也正是那时,他加入了百骑。 百骑司大部分人,都和蒋文彬一样。 李世民对他们,有大恩。 所以,百骑司对李世民忠心耿耿。 若是需要,蒋文彬会毫不犹豫的献出自己的性命。 最近来香翠阁的客人,都在说着灵州之事。 许多人说,这一切都是太子设下的圈套,李世民是被迫退位的。 蒋文彬不知道这是真是假。 他旁敲侧击过,也直白的打探过,但都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蒋文彬很苦恼。 他甚至想亲自去灵州看看。 但身为暗探,未得到命令,不得擅自离岗。 因为这件事,蒋文彬近几日都心不在焉的,工作上频频出错。 就在刚刚,他一不小心将酒水撒了客人一身。 而后便挨了几个巴掌,老鸨还借着这个由头,罚了他两个月的薪水。 要搁别人早都撂挑子不干了。 但蒋文彬无所谓。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灵州之事,他想的很入迷,甚至都未注意到水盆中的衣服已经被揉出了两道口子。 咳咳… 一阵干咳声,唤回了蒋文彬的思绪,看着客人的衣服,他显得很是烦躁,这时,两人从身后窜出,用一种莫名的眼神,不停地打量着自己。 “两位客官,有什么吩咐?” 长久以来的习惯,令蒋文彬下意识的一脸献媚。 这人,怎么看都像是个龟公,镇抚司的暗探,都这德行? 两个镇抚司缇骑对视一眼,左边稍微壮一点的,开口问道:“你……你可是蒋文彬?” “客官找错人了,小的不姓蒋。” 说着,蒋文彬转身就要走,镇抚司两人连忙拦住了他。 “刘二狗,本名蒋文彬,百骑司暗探,贞观四年潜伏于香翠阁,家中一老母,如今在洛阳。” 前一秒还一脸媚笑的蒋文彬刹那间变了脸,躬着的腰直挺了起来,目带寒光道:“你们是什么人?” “兄弟不要紧张。”身材强壮的汉子笑呵呵道:“我等是奉宗大人之命来向你传令,自即日起,你的任务便结束了。”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荷包,递过来道:“拿着这笔钱,回家去吧。” 钱袋哗哗作响,听起来不是笔小数目,蒋文彬只看了一眼,而后便警惕的盯着二人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等既然奉宗大人之命,那自然是百骑司的人了。” 认真打量了几息这二人,蒋文彬缓缓擼起了左袖子,上臂上有着一小小的刺青。 镇抚司二人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的胳膊上也有刺青,只不过和蒋文彬的不同,他们的是一吐着信子的蛇,这是镇抚司的标志。 沉默几息,蒋文彬放下衣袖,带着嘲讽的口气道:“你们是镇抚司的人吧?” “不错,兄弟,我们的确是镇抚司的人,陛下已经下令解散百骑司了,你若是想加入我们,也可以,若是不想,拿钱回家去吧。” 壮汉将钱袋扔在了地下,蒋文彬看了一眼,鄙夷一笑道:“哪个陛下?蒋某只认一个皇帝,有人说,你们的陛下可是谋逆的贼人。” “大胆!” 一直没开口的矮个子男人当即拔刀,一脸愤慨。 他身旁的壮汉脸色也很是不好看。 李承乾对百骑司这些人,算是宽宏大量了,蒋文彬说这话,有点不识好歹了。 被人用刀指着,蒋文彬也毫无惧怕之意,从他捏紧的拳头来看,已是做好了搏杀的准备。 剑拔弩张的三人,令空气都多了一丝寒意。 “哎呦呦…”花枝招展的老鸨突然露面,带着一股刺鼻的胭脂味,扑到镇抚司这二人身边道:“两位郎君这是做什么,可是这不长眼的东西得罪了两位。” 说着,老鸨面色一变,一步上前,高举起手,作势就要扇蒋文彬。 “该死的东西,还不给……” 话还没说完,手腕就被人抓住。 而后,在瞪大的眼神中,蒋文彬一巴掌就扇了过来。 啪… 抹着厚厚粉底的脸蛋上印上了一道五指印,老鸨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肿起的脸颊,不可置信的看着蒋文彬。 这个下贱东西,竟然敢打她? 正文 509章:蒋文彬 这一巴掌,起码将脸上三尺厚的粉霜打下来了二斤。 自从爬到香翠阁掌柜的位置上来,可就再也没挨过这般毒打了。 老鸨气沉丹田,嘶声高吼道:“来人啊,快来人…” 声音响破云霄,不少门窗刹那间被推开,露出了一个个看好戏的脑袋。 老鸨的声音极具辨识度,转眼间,后院便围满了小厮龟公以及打手。 保安队长是个大块头,一身的腱子肉,老鸨一骨碌爬起站到他身边,红着眼瞪着蒋文彬怒骂道:“下贱玩意,反了天了你,该打我。” “把他给我抓起来,腿打断丢出去,贱东西……” 恶毒之话不绝于耳。 一众龟公小厮看好戏的瞅着蒋文彬,其中也不乏几个关系好的,一脸担忧。 保安队长没想到蒋文彬竟敢打老鸨。 这个老女人他可都不敢惹啊,这小子可真是有胆量。 可惜,勇气用错地方了。 “拿下!” 两个打手冷笑着上前,手中还握着一胳膊粗的棍子。 他们,块头高大身体强壮,从纸面实力来看,弱不禁风的冯文斌毫无胜算。 不少人觉得蒋文斌定会跪地求饶。 但下一秒,他们却又大跌眼镜。 只见蒋文斌两腿错开双拳紧握,俨然一副要拼一拼的架势。 这场面有点滑稽。 一个身材瘦弱的人,竟敢对两个壮汉比比划划,颇有点猫咪冲着老虎咆哮的意思。 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两个打手讥笑一声,将手中的木棒丢在了地上,毫不掩盖他们的轻视之意。 这么有骨气的人,保安队长很是欣赏。 要是没得罪老鸨的话,他倒是真想把这个胆大的龟公收为小弟。 可惜了可惜了… 老鸨虽然年老色衰了,但一身功夫不差,将香翠阁背后主家老老少少伺候的都很是舒服。 这女人不是个善茬,这个龟公怕是连长安都要待不下去了。 保安队长暗自摇摇头,而后下一秒,他的眼睛便瞪得如铜铃一般。 不止是他,周围所有人皆是如此,一旁的老鸨,嘴张的更是能塞个茄子。 猫咪打趴下了老虎… 蒋文彬只是一拳一脚,便让两个打手躺在地上来回翻滚不停惨叫。 这是真的吗? 保安队长揉了揉眼睛… 一看这架势,镇抚司两人脸色立马一沉。 这蒋文彬看来是真的要给脸不要脸了。 “快把他给我拿下!” 见越来越多的客人瞅了过来,老鸨气的跳脚。 保安队长活动一下筋骨,准备亲自动手。 这场子是他看着的,要是让蒋文彬再搅和下去,今儿怕是都要做不成生意了。 老大都动了,一众打手们也不再客气,当即一窝蜂的拥了上去。 “年轻人,你要是能把他们打趴下,这钱就是你的。” 二楼包房一中年人,兴冲冲的扔下了几枚银元。 “哈哈哈,有趣有趣,算我一个。” 雅间一老头,光着膀子,身上都是唇印,财大气粗的直接扔下了一钱袋。 “干他们…” “打趴下他们,我让你去我府上当个护卫总管,薪水随便你开。” “打打打……” 眨眼间,无数银元从天而降。 这些本来是来寻姑娘的人,此时纷纷对蒋文彬来了兴致。 银元坠地的声音很是清脆,就像是一道道耳光,打在了一众打手的脸上。 心里一肚子火,但顾客大于天,开门做生意,自然不能得罪客人,所以这火,只能是冲蒋文彬来了。 保安队长大喝一声,挥拳就上,十来个打手紧随其后。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 但蒋文彬丝毫不慌。 别看他身材柔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手上功夫也不差。 这些打手看起来凶狠,但从未接受过什么正规训练,只是凭借一股蛮力罢了。 蒋文彬身影灵活步伐矫健,腾转挪移之间,便放倒了数人。 保安队长万万没想到,一个不起眼的龟公竟会如此难缠。 他每一拳都鼓足了力气。 只要打倒,那蒋文彬定会立马倒地不起。 但诡异的是,这小子就跟泥鳅一样,根本碰不到。 这是碰到硬茬子了! “右边右边,打他!” “好,躲得漂亮,这裆踢得真不赖!” “…………” 吆喝声不绝于耳,二楼一众客人越来越兴奋,就是香翠阁的一些姑娘,隐隐的也开始给蒋文彬暗中加油。 短短一会功夫,还站着的打手只剩七人,地上躺了一圈哀嚎之人。 蒋文彬不仅滑不溜秋,这下手还忒阴狠。 又是踢裆又是插眼的… 这么下去不是个事! 保安队长心一狠,对着仅剩的几个手下道:“你们一起上!” 几个打手咬着牙,将蒋文彬围成一圈,同时冲了上去。 活动空间不断被压缩,虽然还能应对,但已不像刚才那么轻松。 几个回合下来,蒋文彬隐隐开始有了破绽。 保安队长瞅准机会,不讲武德的从腰间掏出一短刃,冲着蒋文彬就捅了过去。 挨上这么一刀,怕是就凶多吉少了! 眼瞅着刀就要从后背***的时候,蒋文彬一个转身,躲过了这致命一击,顺势还躲过了刀。 不知是打红了眼,还是存了死志。 夺过刀之后,蒋文彬毫不犹豫,一刀插在了保安队长的心房。 刀进去的快,出来的也快… 眨眼间,壮硕的保安队长便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下一秒直接没了气息。 所有人都呆住了! 而后突然间,只听老鸨刺耳尖叫道:“杀人啦……杀人啦…快来人啊……” 她这一嗓子,就像鸡圈钻进了黄鼠狼一般,立马炸了窝。 龟公小厮四散而逃… 二楼看好戏得众人,提上裤子撒腿就溜… 老鸨也想逃,但不知是太过害怕了还是怎地,这脚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就怎么也都起不来了! 蒋文彬握着刀,大步冲着她而来,那凶狠的眼神,怕是想要将她千刀万剐。 老鸨虽然阅男无数,但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等凶悍的主,竟直接吓晕了过去。 事情搞得这么大,超乎两个锦衣卫的预料。 能在平康坊开门做生意的,那都不是简单的主。 现在已经死了一个了,要是再死一个老鸨,这事怕是就越来越大了。 正文 510章:一个忠字 “姓蒋的,你不要不识好歹,再不走,休怪我等不客气。” 一刀打掉利刃,壮一点的锦衣卫好言相劝道。 蒋文彬默不作声,转身去捡掉落在地的短剑。 “你…” “算了!”瘦弱一些的锦衣卫拦住同伴道:“既然想死,就成全他吧。” 蒋文彬握着刀,用衣袖擦拭掉了表面的血渍,而后冲着家的方向跪了下来。 知晓他们这些暗探的,在百骑司内只有数人。 今日镇抚司不仅找到了自己,还将底细摸得一清二楚,这定然是上面有人将他们供了出来。 百骑司上下对李世民忠心无二,他们会供出自己,只有一个可能,这是李世民的命令。 自加入百骑司第一天起,他们整日被灌输的就是忠君。 为了一个忠字,蒋文彬是真的能九死无悔。 但如今,他们却被抛弃了。 多年来的信念在这一刻垮塌。 忍辱负重多年,蓦然回首才发现,原来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子。 蒋文彬粲然一笑,举起刀,大喝道:“娘,孩儿不孝了!” 短刀直插心房,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蒋文彬,两个锦衣卫敬佩的行了一礼。 …… 安宁客栈内,听着一处二处的报告,万朝均的脸色很是难看。 “宗大人的手下可真了不得,是某小瞧百骑司了。” 原以为这差事很简单,结果没曾想,百骑司一众暗探,乖乖拿钱走人的,只有二十来个,而选择加入镇抚司的,更是只有区区数人。 剩下的都做出了跟蒋文彬一样的选择。 有的,直接自刎,有的,选择鱼死网破… 万朝均着实想不明白,蝼蚁尚且偷生,明明给了活路,为何还要偏偏寻死呢? 今儿要是身份互换,怕是镇抚司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拿钱走人。 宗正庆起初也想不明白。 但慢慢的,他逐渐能懂得一丝底下人的想法了。 他这个统领,当的还真失败。 宗正庆突然一笑,起身对着万朝均和解川行了一礼,而后默默去了侧卧。 这个笑容,令人很是不解。 万朝均和解川正纳闷的时候,侧卧传来一声闷响,两人心中突感不妙,连忙跑了过去。 短短十几息,宗正庆已经成了一个血人。 他够狠,竟然用瓷碗硬生生的割开了喉咙。 今儿算是被百骑司上了一课,万朝均愤怒的大吼道:“来人,快来人。” …… 一通鸡飞狗跳,宗正庆还是没有救回来。 万朝均气的破口大骂。 解川叹了口气,劝解道:“不管怎的,好歹百骑司这个麻烦现在是解决了。” “解决是解决了,但弄了一手屎,刚到长安,第一件差事就办成这样,这跟陛下怎么交代,这以后…唉……” 万朝均一拳打在了圆桌上,过了几息,又无奈道:“算了算了,先如实跟陛下上奏吧。” …… 太阳下去了一半,浓厚的火烧云将天边渲了个通红。 眼瞅着还有半个时辰就可以下班了,京畿府却在这个时候上报了一件麻烦事。 从今日晌午开始,城中各处接连发生了几十起打斗行凶案,死伤了百人。 长安百万人口,每天打打闹闹的事情不在少数,平日里当街打架行凶的也不少。 但今儿不同。 这几十起案子间隔时间太短了,前后脚就跟约好了同时动手似的,并且据目击者称,行凶者都是两人一组。 总之,处处透露着相同处,而这些相同处,又处处透露着诡异。 京畿府府尹张山,立马联想到了李世民去灵州前发生的一连串凶杀案。 那前前后后死了上千人,直到现在,别说抓住凶手了,连一点头绪都没查出来。 今天发生的事,和之前发生的事何其相像。 若真的是同一批人所为,那背后定然有贼人筹谋。 一想到长安隐藏着这么恐怖的一股势力,张山这心里就直突突。 今天杀得是百姓,万一哪天这群疯子要是冲击皇宫的话,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到时候,京畿府首当其冲。 而他这个京畿府的府尹,更是背锅的不二人员。 保不齐这脑袋说搬家可就搬家了。 张山坐立难安,擦了擦额头的细汗道:“魏大人,下官怀疑,这批人和之前那一次是同一拨人。” “天子脚下,让这群鬼魅一直躲在暗中,长久下去也不是个事。” “您看可否传令巡防营,令他们配合一下我京畿府,将长安认认真真的清查一遍。” “如今陛下即将回京,下官怕他们另有图谋啊。” 芩文本点点头,附和道:“我觉得可以,陛下回京起码要半个月,刚好趁这段时间严打一波。” “上次死了一千多人,这次又死了百人,要是再放任下去,下一次还不一定死多少人呢。” “不把他们揪出来,朝廷脸面何在,又如何安抚百姓。” 魏征扫了眼二人,沉吟片刻后,摇了摇头。 “魏大人。” 张山急了,一骨碌站起,正想说什么时,魏征压了压手。 “张大人,此事京畿府不用过多追查,没什么大事,出不了乱子。” 张山一愣,芩文本眉头也微微一皱。 虽然没直说,但这话也很明显了。 魏征知道这事是什么人干的,或者说,他跟这些人认识! 这就说得通了。 上次死了上千人,这么大的事,李世民不急,魏征也不急,到最后只是抓了几个恶匪来顶罪… 张山现在终于明白了,这些事,怕是李承乾搞出来的。 “魏大人,可是陛下…” “张大人!”魏征开口打断道:“到了下值的时候了。” “明白明白,下官告退。” 张山松了一口气,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他走后,芩文本想了想,还是直白的问道:“玄成,这真是陛下做的?” “景仁兄,陛下的事,不是你我臣子该知道的。” 不论是镇抚司还是百骑司,他们的事情都不好多说。 见魏征不愿多言,芩文本生气道:“不管何事,朝廷自有制度在,大唐自有律法在,肆意杀戮,这岂是明君所为?如此置朝廷置律法何在?” “玄成,你我身为臣子,君上有失,自当勇于站出指正,如此为臣之道,之前,你也是一铮铮谏臣,怎得现在成了这般!” 被骂了一通,魏征也不生气,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去。 正文 511章:爱动脑筋的崔正宇 李承乾跟李世民不同。 李世民虚怀纳谏,哪怕你指着他的鼻子喷完了,发现自己错了,只要乖乖认个错,那就不会把你怎么着。 李世民要的,就是这么个形象。 但李承乾不同。 这位主不图虚名。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要什么。 你喷他,可以,但要真正喷到点子上。 若只是因为你觉得他做的不对,不符合你的价值观,就去傻乎乎的劝谏他。 那不好意思,李承乾是真的会杀人的。 百骑司,既是李世民的耳目,也是他豢养的死士。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不把这些人揪出来,就让他们隐藏在长安各处,这换谁谁都不安心啊。 镇抚司对百骑司出手,没毛病,虽然采取的方式时机不对。 但从根本上,他们做的没错。 清除百骑司,符合李承乾的利益。 在这事上劝谏,那不是跟皇帝对着干吗? 魏征可不想死。 …… 入夜。 秋高气爽。 天上繁星点点,院中树木金黄,此情此景,来杯清茶,颇有格调。 警务部左侍郎崔庆宇,轻泯一口茶,咂咂嘴,一脸享受之色。 管家站在一旁,等他放下茶盏之后,才上前轻声道:“老爷,平康坊今日出事了。” 香翠阁,便是崔庆宇的生意。 官员开窑子,虽然上不得台面,但赚钱才是实打实的。 这笔买卖每年进项不在少数,所以崔庆宇很看中。 一听今天香翠阁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崔庆宇立马气不顺了起来。 “一个下贱之人竟敢如此大胆,去,派人去他家里,好好教训他们一通。” “老爷息怒。”管家满上茶杯道:“这龟公是个光棍,家里头并无家眷。” “哼。”崔庆宇将茶水一饮而尽,不忿道:“便宜他了。” “老爷,老奴总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 “怎么?有话就直说。” 管家一边斟着茶水,一边小声道:“老爷,今儿不止翠香阁出事了,咱们家里也有两个下人失踪了,平康坊各家各户,基本上也都这样。” 嗯? 崔庆宇眉头一皱:“那两个人是什么人?” “一个是前院扫地的下人,一个负责打扫书房。” “可去他们家里看过了?” “去了,他们家里都没什么人。” 沉默几息,崔庆宇问道:“其他家呢?也和咱们一样吗?” “有一样的,也有不一样的,咱们家还好,听说顾大人家的明月楼,被搅了个天翻地覆,还伤了几个客人。” “并且,小的还听说今天城里又发生了好多起凶案。” “老奴觉得这其中定然有什么关联,所以就派人去查了查。” “发现什么了吗?” “老爷。”管家压低嗓音道:“今儿出事的这些人,全部都是独居,在长安没有一个亲眷。” 崔庆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了片刻后问道:“京畿府怎么说?” “京畿府也不对劲,稍早些的时候,他们还在大张旗鼓的查呢,等天黑了之后,京畿府突然说把贼人都抓住了。” 管家一脸迷惑,喃喃细语道:“他们的速度也太快了,不知道是不是像之前一样,又准备挑几个替罪羊来顶罪。” 警务部负责的就是查案之事,崔庆宇也办过不少案子,听完管家这番话,他当即觉得疑点重重。 这事越琢磨越不对劲。 …… 翌日。 一夜没睡好的崔正宇哈欠连天,刚上班他便差人唤来了长安警务署的人。 一番细问过后,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这事背后另有说法。 “这事不对劲啊…”崔正宇下意识道。 长安暑暑正,犹豫几息后小声道:“这事下官也觉得不对劲,被抓的那几个人,下官派人悄悄查过,其中两个人,在昨日出事的时候,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据。” “你告诉张山了吗?” “告诉了,但张大人什么都没有说。”暑正苦笑的摇摇头,轻声细语道:“估计觉得这事棘手,所以搞了几个替死鬼。” “本官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诺,下官告退。” 打发走暑正,崔庆宇独自深思了起来。 平康坊的背后,基本上都是朝中诸人。 平常人不敢在这里惹事。 但这一次,不仅有人惹了,还直接把所有人都惹了。 能有这种胆量,能有这种实力,这背后之人定然不简单。 张山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 长安城里隐藏着这么一股胆大包天之徒,身为京畿府府尹,张山应该是最为感到着急的。 为什么他现在却是这幅毫不着急的态度呢? 崔正宇想来想去,始终想不出一点头绪来。 为什么呢? 李承乾即将返京,难道张山就不怕这群人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来吗? 一旦冲了王嘉,他张山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为什么呢…… 崔正宇苦思冥想。 忽然间,脑袋一道闪电划过,他猛的起身。 张山不查,那说明他不怕… 一个惜命的人,应当对身家性命很是看重才是。 如今不怕…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他知道这背后之人是何人。 这些人若是贼子的话,张山应该没胆量跟他们掺和在一起。 如此一来,只有一个可能! 崔正宇眼眸闪烁,为自己推导出真相感到很是兴奋。 但随即,兴奋又变成了苦闷。 如果这些人真的是李承乾的人的话,他们又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要对妓女,龟公,小厮,这些不入流的下贱之人下手? 还有城中那些百姓? 这些人明面上跟高高在上的李承乾,可是没有一丝牵连。 大张旗鼓的搞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李承乾这么做图什么? 崔正宇眉头皱成一团,又开始了瞎捉摸。 想着想着,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些人定然有其他的身份。 并且,他们的存在,会给李承乾带来威胁。 放眼天下,能威胁到李承乾的,只有一人。 拨云见雾,崔正宇渐渐触摸到了真相。 但俗话说,知道的越多,那便越不快乐! 出事的这些人,若真是李世民的人,那他家消失的那两个小厮,会不会也是他的人? 这些人在他身边这么久,会不会知道一些他的秘密? 崔正宇以前,暗中可没少跟李承乾作对。 当初李世民派他去灵州查李渊遇刺之事,他还琢磨着找机会往李承乾身上泼脏水呢。 要是以前做的那些事被李承乾知道了,他会不会…… 崔正宇心立马慌乱了起来,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正文 512章:难得糊涂 老子言: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淡兮其若海;飂兮若无止。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似鄙。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这话的核心意思就四个字:难得糊涂。 可惜崔正宇太聪明了。 恐惧,是会无限放大的。 自从脑子里升起第一个念头之后,崔正宇就开始心惊胆战。 他怕。 他太怕了。 新皇登基,最要紧的便是两件事。 一是施恩,二是立威。 施恩,可笼络人心安稳朝廷,立威,则是要树立天子威严。 登基之后,李承乾大肆赏赐一众阁臣,这恩,已经施完了。 他回到长安之后,剩下的只有立威了。 放眼满朝文武,最适合拉出来当反面教材的,就是崔正宇。 在原五姓七望中,崔氏分为两支。 一是清河崔氏,二是博陵崔氏。 崔正宇,便出自博陵。 他和崔康乃是族兄弟。 当初世族与李承乾为敌,崔正宇自然无法置身事外。 但随后,世族分裂,以王硅为首的几大家,选择了与李承乾交好。 崔正宇一番权衡之后,依旧选择的跟崔康一起。 他可谓是有情有义,但没曾想,却被好大哥插了一刀。 崔康在百官面前,毫无骨气的跪在了李承乾脚下。 他们两个倒是一笑泯恩仇,但崔正宇却尴尬了。 那时,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和崔康一样,当条摇尾巴的狗。 二:则是一条道走到黑。 当时李泰已经被贬为庶人,李承乾基本上已经是无人可撼动。 大部分都选择了第一条路,但崔正宇却是鬼迷心窍的一直摇摆不定。 慢慢的,向李承乾示好的人越来越多。 刚开始,他是来者不拒。 不管是什么人,不管曾经得罪自己有多深,李承乾都是既往不咎。 于是,一些本来也是摇摆不定的人,彻底没有了顾虑,屁颠屁颠的拜俯在了太子脚下。 崔正宇一看,得,他也跪地摇尾巴算了。 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李承乾突然处置了几个人。 他们轻则被一撸到底,重则则直接罢官免职。 这是李承乾挑出来的典型,以此来警告其他人,以后轻易不要招惹自己。 崔正宇立马又怂了。 他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典型。 原本他打算缓缓图之,等过一段时间再慢慢向李承乾示好。 结果没曾想,突然之间他就登基了。 这就一下让人很尴尬了。 现在跪地摇尾巴已经来不及了,李承乾也不需要了。 如今要想全身而退,就得保证不被皇帝抓到把柄。 没有把柄,最多也就是被贬罢官。 可要是被李承乾逮到什么东西,那这脑袋保不齐就要换个地方了。 这些年,崔正宇贪赃枉法的事情也没少干。 虽然他行事都极为小心,但风过留声雁过留痕,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家里消失的那两个下人,虽然身份低下,但在府中这么久,保不齐他们手里就有什么自己的罪证。 不论如何得找到这两人。 虽然他们很大概率什么都不知道,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事关身家性命,绝不能有一丝马虎。 计上心来。 待晌午膳食坊的人送来饭菜之后,崔正宇便悄悄的加了一点作料。 而后没多久,他便上吐下泻了起来。 警务部的茅房臭气熏天,崔正宇拉的浑身无力。 最后,他是被人从茅房里抬出来的。 一看侍郎大人成了这样,警务部的人慌忙便去太医院寻人。 经过太医一番诊治后,崔正宇便被送回了家。 一路上屁声连天,待到了崔府推开厢门之后,左右差点没窒息了。 那味道,熏的众人灵魂都为之一颤。 崔家的人看到自家老爷虚弱无力,那是又急又怕。 特别是崔夫人,豌豆大的眼泪掉个不停。 “老…老爷,你…你……” 夫人哭的梨花带泪,崔正宇强撑一口气,结结巴巴道:“给我……取…取身新衣服来。” 管家瞥了眼老爷黄呼呼的裤子,连忙去取衣裳。 崔正宇没想到,只是加了一点点的大黄,竟然效果这么猛。 堂堂朝廷重臣,拉了一裤兜,怕是到了明儿,他的名声就要传遍大街小巷了。 崔正宇心中苦涩,在夫人的伺候下,换上新衣物后,才颤颤巍巍的从马车钻出。 两脚刚一踏地,他便脸色一变,一溜烟窜进了府内。 “老爷…” 一堆人跟在他的身后,一直跟到了茅房。 茅房内,噼里啪啦,犹如阵阵响雷。 崔夫人手帕掩面,上前几步问道:“老爷,你怎么了?要不要这就叫大夫来?” “不…不用!”崔正宇断断续续道:“让…让外面的人都散了,还有,差人去通报一声朝廷,就说我身子不适,要歇息几天。” “老爷,那你……” “让你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哪那么多的话,快去,让管家留下就行。” 崔夫人不敢再多言,挥退一众下人,独留下了管家。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崔正宇虚弱不堪道:“扶…扶我出去…” 管家深吸一口气,决绝的冲进了茅房内。 等到将自家老爷扶回到卧房之后,管家的老脸已经变得碧绿。 …… 躺在床上,崔正宇舒服的长出一口气。 “老…老爷,您歇着,老奴去叫郎中。” 管家渴望新鲜空气,但刚转身,崔正宇就拉住了他的手。 “老爷,您…” 话未说完,就见崔正宇勾了勾手。 管家略一犹豫,便咬着牙俯下了脑袋。 一番耳语过后,鼻子已经麻木,管家一件为难道:“老爷,老奴觉得,他们…大概率怕是已经死了。” “死了也要找!”崔正宇咬着牙,两眼直勾勾道:“记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化成灰了,也得给我找到!” ‘这不瞎扯淡嘛’管家心里腹诽不止,面上则认真的点了点头。 “记着!”崔正宇不放心道:“行事隐蔽一些,最好不要让人发觉,找信得过的人去办。” “老奴明白。” 管家走后,崔正宇长舒一口气。 长安城就这么大,藏一个人容易,找一个人也不算太难。 如果真的找不到的话,又该何去何从呢? 崔正宇又忍不住的瞎想了起来。 正文 513章:疯子侍郎 三日后。 一众阁臣返京。 随即,内阁便将李承乾登基之事,明发邸报通传天下。 一时间,天下沸腾。 对于换皇帝这事,官方的说辞是,因丧子之痛,李世民忧心伤魂,在宾天之际,传位于李承乾。 顾念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太子强忍悲愤于灵前继位。 但随后,上天感念太子孝德,让李世民又活了过来。 李承乾大喜,主动还位于李世民。 但李世民言:天子代天牧民,皇位传承岂能儿戏,李承乾即已登基,那便不可改之。 李承乾劝说数日,但李世民心思不改。 逼不得已,无奈之下,李承乾只得奉父命承天意,进位为君,遵李世民为上皇。 这番说辞,也算是基于一定的真相。 但朝野内外,大部分人对此都持怀疑态度。 相信的人终究是少数,李承乾的声誉不可避免的下降了许多。 但不管他们嘴上说什么心里想什么,李承乾登基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所以,在邸报发出的次日,内阁挑大梁礼部一旁协助,开始抓紧筹备起了登基大典事宜。 新皇新气象。 宫内宫外自然也要焕然一新。 皇宫开始了大扫除,长安城的角角落落,也开始了大清扫。 但跟空荡荡的宫里比起来,城里可就麻烦许多了。 常住人口达百万,每天还有无数客商进进出出。 为了营造一个干净整洁的环境,京畿府上上下下是想尽了办法费尽了脑袋。 短短数日之内,推出了一连串的行政令。 有些政令还算合理,有些纯属是脑袋一热,用屁股做出来的决定。 比如,为了保证街道整洁,京畿府严令禁止上街牲畜随地大小便,违者重罚。 这道奇葩的命令差点没将许多人逼疯咯。 尤其是商队和车夫这一群体。 他们养家糊口,靠的就是骡子和马。 这些畜生什么时候想拉屎撒尿,他们那能控制得了。 牵上街拉泡屎,要是被抓到,得,直接半个月白干了。 坊间对此是怨声载道怒骂不止。 李承乾就成了他们咒骂的对象。 这位新皇帝人还没到长安,就先背了口不体恤民情的锅。 李承乾在坊间的口碑,降到了冰点,这让崔正宇起了个大胆的心思。 找了七日了,那两个下人依旧是毫无踪影。 他们很大概率是死了。 但没找到人,崔正宇就是不放心。 他越来越怕,甚至想要直接弃官潜逃。 但放眼天下,他又不知道该逃到哪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李承乾要杀他,他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去。 崔正宇彻夜难眠,渐渐开始怀疑起了身边的每一个人。 哪怕就是风雨同舟,相伴了三十余载的夫人,也失去了他的信任。 崔正宇一夜之间,仿佛变了一个人。 凡是靠近他的人,总是被用一种锐利的眼神打量着。 仿佛在他看来,每一个靠近的人,都是别有目的,都心怀不轨,都是想害他。 渐渐的,崔正宇得行为越来越怪异。 在警务部,他一会自言自语,一会疯癫大笑。 回到家,他便将自己关在书房,任谁叫门都不开。 直到第二天,既不洗漱也不换衣,就蓬头垢面的直接去上班。 崔正宇逐渐越来越疯癫。 当他在公房里当着所有人的面,站在案牍上堂而皇之的褪下裤子,而后泰然自若的拉了一泡屎后,所有人都知道,这位侍郎大人是疯了。 疯子是靠不住的,房玄龄叫来崔府的人将他强制带回了家。 结果到半路上,崔正宇竟然从车窗跳了下去。 管家带人去抓他,结果被又打又骂。 崔正宇毕竟是老爷,崔府的人也不敢太过粗鲁。 没办法,拿不住人,只得乖乖跟在了他的身后。 于是乎,崔正宇彻底撒起了欢。 衣物一件件褪去,当浑身上下再无一件遮挡之物的时候,街上的百姓彻底沸腾。 这世上竟真有光着屁股裸奔之人。 百姓开眼之余,纷纷将手中的东西砸向了不知廉耻,伤风败俗的崔正宇。 烂菜叶…石头…泔水…… 群情激奋,崔家的人默契的跟自家老爷拉开了一定距离。 崔正宇哈哈大笑,甚至还当众迎风尿三丈… 要不是最后巡警赶到的及时,他怕是免不了一顿胖揍。 最终,崔正宇被一众巡警护送回了家,而他的名字,也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传遍了长安城。 大街小巷,都在传颂着疯子侍郎的故事。 …… “哈哈哈……” 崔正宇如猴一般,光着屁股在府中上蹿下跳。 崔夫人眼泪汪汪的看着相公。 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就疯了么? 管家悄声上前,面色复杂道:“夫人,崔相公来了。” “他来干什么,看笑话吗?让他走!”崔正宇之前没少痛骂崔康。 如今这个时候崔康上门,崔夫人哪能给他好脸色。 对这一点,崔康也心知肚明。 所以,他不顾阻拦,之前闯进了后宅。 “弟妹…” 擅闯后宅,这是十分无礼之举,崔夫人怒气冲冲上前,大声呵斥道:“崔大人,你清河崔氏也是诗书传世,圣人教诲都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弟妹!”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崔康面色复杂道:“我是来看七郎的。” “笑话看到了吧?”崔夫人指向了光屁股的崔正宇,神色冰冷道:“看够了,可以走了吧。” “唉…我并无此意。”崔康低头哽咽道:“你我两家同出一门,我怎会看你们的笑话。” 崔夫人红着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转身不再搭理崔康。 “弟妹,让我去和七郎说几句话可好?” 等了几息,没等到回话,崔康直接走向了崔正宇。 崔夫人下意识想要阻拦,但不知为何,又收回了手。 …… 池塘边,崔正宇光着腚,如稚童般饶有兴致的玩着泥巴。 一个即将到天命之年的老男人,光着屁股的模样很是刺眼。 崔康注视几息,便蹲在了崔正宇面前。 这位族弟抬头看了一眼,而后又专心和起了泥。 “七郎…” 崔康嗓音带着几丝颤抖,崔正宇毫无反应。 “何至于此啊,陛下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想太多了。” 对于崔正宇,崔康也是十分了解得。 说他突然疯了,崔康是不信的。 早不疯晚不疯,偏偏这个时候莫名其妙的疯了,在他看来,崔正宇这是害怕李承乾清算他,所以来了出装疯的把戏。 以崔康对皇帝浅薄的了解,就算会收拾崔正宇,也决然不会伤他性命。 装疯,太过了。 “七郎!”崔康一把抓住崔正宇的胳膊,紧盯着他道:“相信我,陛下不会太过分的,若是要伤你性命,我豁出一切,也定保下你。” “放开我…放开我…”崔正宇挣扎两下,瞅着抽不出胳膊,便如幼儿般大哭了起来。 崔夫人连忙跑了过来:“崔大人!” “阿母…阿母……” 崔正宇见到崔夫人,如看到了救星一般,立马大哭大闹了起来。 把自己老婆当成了母亲,是真的疯了吗? 崔康紧盯几息,而后无奈的松开了他。 “弟妹,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 “不送!” 崔夫人冷冰冰的,崔康一脸苦涩,拱拱手后转身离去。 …… 朝廷里出了个疯子的事,成了所有人的笑谈。 尤其是在枢密院内,文官集团出了这么大一个笑话,令这群武人们很是开心。 尤其是程咬金,每天都要把崔正宇提溜出来嘲讽一遍。 一说起这事,枢密院就是笑声震天。 在欢声快语的气氛中,段志玄则一直拉着个脸。 程咬金原本跟他是平起平坐的,但现在,这老匹夫升大将军还加封上柱国,一下就将他甩的远远的了。 要是在军中的话,他甚至还得在这老东西面前自称下官。 这一切,都源于程咬金跟着李承乾去了趟灵州。 这个机会,可原本是自己的。 要是知道去一趟灵州,能捞这么大的好处,他说什么也不跟程咬金打赌。 这混不吝的玩意,肯定是一早就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激自己跟他打赌。 段志玄是越想越气。 程咬金也心知肚明,这一次,他算是算计了这位老兄弟一次。 “老段啊老段,晚上咱请你去喝酒啊。”说着,搂住段志玄的肩膀,一脸贱笑道:“去最好的地方,喝最好的酒,搂最漂亮的娘们。” 段志玄冷哼一声,推开他的手不言语。 程咬金也不恼,笑呵呵的又凑上来道:“行了,别跟个娘们唧唧的,愿赌服输不是,大不了算俺老程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你尽管吱声。” 段志玄瞥了他一眼,冷着脸推开他,上前几步,对着前方几个同僚道:“程大将军晚上请大家去喝酒,来者不拒,要去的,吱个声。” “去去去,贺大将军升迁。” “能宰老程一顿可不容易,我治军司的人都去。” “那我也做主了,我参军司的人,也都去。” “都去都去……” 一时间响应者络绎不绝,前前后后加起来,三四百人出头了。 这是要大出血了,程咬金笑容渐渐消散。 正文 515章:登基事宜 立政殿的床稍许硬了些,睡在上面不是很舒服。 李承乾辗转反侧一夜,直到天快要放亮的时候,才睡了过去。 咚! 辰时,宫中的报时钟准时响了起来。 一声声的闷响过后,无数百姓涌出家门,开始了一天的奔波。 李承乾也被这钟声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脑袋一片空白。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姜熙月忧心道:“你没事吧?” 缓了片刻,脑袋才逐渐清醒了过来,李承乾摇摇头,嗓音干涩道:“没事。” “那再睡会吧,还早呢。” 看了眼窗外,李承乾揉着眼睛道:“不了,也没什么睡意了。” 说着,翻身下床,在宫人的伺候下洗漱用膳过后,径直去了两仪殿。 鎏金御座被擦的亮堂堂的,冷不丁望去还稍显刺眼。 这位置之前也没少坐,但今儿屁股放上去之后,却和之前的感觉截然不同。 既有点生硬,也有点沉重。 后无椅背前无搀扶,像是坐在帆船里,孤零零的飘荡在海上一样。 李承乾的身子扭来扭去,刚进来的朴二郎小跑上前,小心问道:“陛下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唤太医?” “不用,去拿个坐垫来。” 方方正正的垫子跟御座很不相搭,放上去后有一大截是突出来的,尝试的坐了一会后,李承乾又将他丢到了一旁。 “奴婢这就差人缝制一个契合御座尺寸的,陛下,要不要再加上靠背?” 朴二郎不仅越来越有眼色,还越来越会揣摩自己的心思了。 李承乾意味深长的打量了几息,开口道:“靠背加长一些。” “诺,奴婢这就去安排。” 朴二郎小碎步频率很快,一溜烟就跑了出去,到了殿外之后,乱跳的心才安稳了下来。 刚刚皇帝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隐隐约约带着股提防,甚至还有点不放心的味道。 以前可从未这么看过自己。 朴二郎擦了擦额头的汗,心中十分纳闷。 他是说错话了?还是不觉间做错了什么? 怎么会用如此恐怖的眼神看自己。 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朴二郎只好将此归于帝心难测。 …… 案牍之上空空如也,没有政务烦扰,这两仪殿总感觉就是差了点什么。 干坐了一会,觉得无趣的李承乾起身进了内殿。 卧榻一尘不染,李承乾脱鞋上塌,令人取来棋盘盘膝而坐,独自打起了棋谱。 都说棋如人生人生如棋。 这经历的多了,倒还真能在这黑白子之间品味出点什么来。 李承乾正入迷的时候,内阁几人却是到了。 “让他们进来。” 小黄门将房玄龄等人带了进来。 李承乾依旧摆弄着棋子,看起来有点玩世不恭。 “臣等,参见陛下。” “几位老大人不用多礼,来人,赐座。” 话音刚落,几个太监便一人抱着一个矮凳走了进来。 待他们坐下之后,李承乾问道:“大典事宜,可都准备妥当了。” “回陛下。”房玄龄起身道:“都准备好了,只等陛下决断时辰。” “房相坐下说。”李承乾压压手,眼睛紧盯着棋谱,过了几息道:“那就后日吧。” “诺。” 应了一声,房玄龄又从衣袖中掏出一道折子,递给一旁的太监道:“陛下,关于年号,臣等暂时商议了几个,陛下若觉得不妥,臣等回去再重新商议。” 永贞,兴盛,显得,元合… 这几个年号倒也都不错,但却不符李承乾的心意。 这年号的事情,他自有主张。 “年号朕已有决断,几位卿家觉得,皇佑如何?” 佯装考虑了几息,内阁这几人便起身称赞。 皇帝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反正年号也无所谓,就是个彩头罢了,现在要记得的,还是李承乾以什么方式登基。 顺位和禅让,这流程可截然不同。 现在就很尴尬。 说顺位吧,不好,毕竟李世民现在还活着呢。 可禅让吧,又不妥,从法理上来说,李承乾是正儿八经的灵前继位。 若是算禅让的话,就要先举行禅让大典,这就需要李世民亲自露面,先不说他愿不愿意来,就算是愿意来,这时间上也来不及。 这个问题让人很是头痛。 李承乾扫了几人一眼,想了想道:“就按顺位来办吧,魏征,你起草一份父皇退位的圣旨,到时让苏宁品亲自宣读。” 这法子有点无耻。 苏宁是李世民的贴身内侍,让他亲自宣读退位诏书,明面上不仅会让人觉得这是皇帝亲手所书,更会让人觉得他是自愿的。 此举虽有点践踏帝王尊严,但却又很是妥当。 魏征无二话,直接应了下来。 其余三人也都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芩文本心里头倒是有点看不惯,但身旁这几人都没二话,他也不好再唱反调。 见无人反对,李承乾便道:“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准备吧。” “诺,臣等…” “陛下。” 几人起身正要告退时,侯君集又开口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说。” “臣请奏陛下,罢免警务部左侍郎,崔正宇。” 嗯? 李承乾一脸诧异:“崔正宇怎么了?他可犯了什么事?” “回陛下。”侯君集抱手道:“崔正宇大庭广众之下,毫无羞耻竟当街赤身**,如此坊间皆取笑他为疯子侍郎,朝廷脸面因他尽损,臣请陛下罢免此人。” 裸奔? 李承乾不信的看向了房玄龄:“此事是真的?” “是,臣找太医给他诊治过了,说是得了失心疯。”房玄龄眼中带着同情道。 这崔正宇,李承乾是有印象的,也知道他暗中曾跟着长孙无忌一起与自己作对。 这人不算是个好人。 但李承乾也没想动他,过去的都过去了,长孙无忌都已经死了,再翻旧账没意思。 没想到竟然还疯了… 这算多行不义必自毙吗? 李承乾捏着棋子摇摇头道:“那就免了他的官职,念及多年辛劳,授正议大夫,令他安心回乡养病吧。” 原以为皇帝会借着这个由头处置一番崔正宇,没想到却只是免了官职。 侯君集十分不解。 他跟崔正宇倒没有什么私人恩怨,只是单纯的想用他来讨好皇帝。 谁都知道他跟着长孙无忌与李承乾作对过,侯君集相信皇帝也知道。 这可是立威的好机会啊。 李承乾却轻飘飘的翻篇了,还给了个正四品的散职,这是怕崔正宇回乡之后没了俸禄会饿死吗? 侯君集失望的暗自摇了摇头。 正文 516章:房家 马不停蹄奔波了一日,总算将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全部敲定。 该布置的已经布置了,该准备的也都准备了,现在只需静等到后日。 房玄龄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就见房遗爱当着一家人的面正炫耀着他的新衣服。 “娘,你看,好看吗?” 一身淡黄锦衣,很显眼很贴身,正襟前还绣有一张牙舞爪的虎身,贴身之余还显得威风凌凌。 此衣制式专属御前司。 身为李承乾的贴身保镖头子,房遗爱的新职务,便是御前司都统。 御前司,掌管大内侍卫,专司贴身保护皇帝。 从灵州到长安,李承乾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一直托付给着房遗爱。 这是莫大的信任,也是莫大的恩宠。 房遗,虽然脑袋缺根弦,但他,绝对算是李承乾亲信中的亲信。 能得皇帝如此信任,房遗爱是既感动又激动。 他的大哥房遗直满眼都是羡慕之色。 虽然身为嫡长子,以后房家的爵位荣耀都是由他继承,但皇帝的恩宠这却是继承不来的。 身为权贵,若是和皇帝的关系不够亲密,那就是个空头贵族。 以后他怕是还要多多仰仗这个缺根弦的二弟了。 “二哥好威猛啊…” “二哥这刀能给我玩玩吗?” 三弟房遗则四弟房遗义,眼中冒着小星星,围着房遗爱不停转圈。 兄友弟恭,阖家欢乐,房夫人眼带泪花,一脸欣慰之色。 房遗直乐呵呵的傻笑着,而后胳膊突然间被人掐了一把,转头一看,夫人宋氏正悄**的给他挤着眼睛。 这好似是在暗示着什么? 房遗直顺着老婆的眼色看向了堂中的三个弟弟,看来看去也没参透夫人背地里是在打什么哑谜。 这幅呆瓜样气的宋氏白了他一眼,而后又换上笑脸,笑眯眯的对着一旁的房夫人道:“娘,您看,这身行头穿在二郎身上可真是威风,得圣上如此看重,二郎这以后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当母亲的,最愿意听到的就是有人夸奖自己的儿子,虽然对这嘴巧的儿媳心中一直略有不喜,但房夫人此刻却还是笑得合不拢嘴。 房遗爱也乐呵呵的挺直了身子,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得挺拔。 宋氏趁热打铁,又说了两句好话,而后话锋一转道:“二郎去灵州的这些年,你大哥可是没少念叨着,有时候还悄悄地抹眼泪。” 房遗爱小时候和房遗直的关系的确挺好,现在一听这话,当即感动的看向了大哥,房夫人也赞赏的冲着大儿子点了点头。 气氛立马从欢乐转变为了温馨,房遗直面色一红,尴尬的低下了头。 宋氏这话,有点夸张了。 房遗爱刚去灵州的那几个月,房遗直的确还偶尔念叨两句,但随后他可就将好弟弟抛之脑后了。 如今宋氏给他脸上贴金,还真是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房遗直脸皮薄,低着头不敢看众人,宋氏心里恼怒,但面上却依旧笑嘻嘻道:“以后二郎可要记得稍稍提携提携你大哥啊。” “大嫂放心。”刚被夸了两三句,房遗爱就飘飘然道:“只要大哥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肯定不推辞。” 说完,可能又觉得不够有诚意,紧接着又拍着胸脯加了一句:“哪怕是小弟办不到的,到时我也可以去求陛下。” 没想到小叔子能这么给面,宋氏大喜,起身就要再来一番吹捧的时候,屋外突然有人怒斥道:“糊涂,你是什么东西,好大的口气!” 听到这话,房夫人和宋氏脸都拉了下来。 房玄龄进来后,看着一脸得意张扬的二子,这气便不打一处来。 “大晚上的穿着这作甚,赶紧换了去!” 子惧父,一看老父亲瞪起了眼睛,房遗爱立马就变得蔫吧了起来。 “穿这衣服怎么了!” 儿子回来了才一天,房玄龄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房夫人窝起一肚子火,气呼呼道:“这衣服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是皇帝赐给我儿的,我儿想什么时候穿就什么穿,碍你什么事了!” “你…” 这么多双眼睛,一点情面都不给留,房玄龄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起来。 “你赶紧给脱了!” 惹不起夫人,还惹不起儿子吗?房玄龄将火气全都撒在了房遗爱的身上。 “穿着,一直穿着!” 房夫人猛的起身,眼睛瞪得如铜铃,房玄龄下意识的往门口靠了靠。 房家的人对此司空见惯,一个个起身,默默往屋外走去。 其他人房玄龄视若无睹,唯独房遗爱从身旁经过的时候,他一把薅住衣袖道:“脱了,等登基大典过后,立马去向陛下请辞。” “凭什么!”房遗爱气不过,一把甩开胳膊,气呼呼的回了后院。 “你给我站住。” 这一声很是洪亮,但却没什么鸟用,房玄龄气的拍打起了门窗。 “好啦好啦,他就是那么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跟他置什么气。” 刚刚还是河东狮吼样的房夫人,眨眼间又变成了温婉贤淑的良妻,而刚刚还面露惧色的房玄龄,这时却又大丈夫气概,高声训斥道:“你懂什么,你以为那衣服好穿的很吗?” “伴君如伴虎,他是个什么性子你不清楚吗?无大功居高位,全凭陛下赏识。” “等哪天他要是得罪了陛下,那脑袋搬家就在眼前。” 房玄龄把话说的很是严重,但房夫人却偏偏不信。 在她看来,不论是丈夫还是儿子,都深得皇帝倚重。 房玄龄,内阁首辅,位列三公,加冠九锡,这是文官的顶峰了,历朝历代能混到这份上的,往往都是权倾天下之人。 而房遗爱,虽然官职名声不太高,但他所处的位置,远超朝中九成九的人。 一个:百官之首,一个:帝王宠臣。 房家现在那就是大唐第一权贵。 皇帝如此看重,又如此信任,怎么可能会杀房遗爱呢? 房夫人不信。 他觉得李承乾不是这等无情无义之人,要不然,干嘛对房家如此恩宠厚赏呢。 夫人心中的那点小想法,房玄龄一清二楚,他很是无奈。 当臣子的,最怕不得皇帝赏识,但也最怕太得皇帝赏识。 世上万事,都是过犹不及。 赏识过甚,那可就成捧杀了。 正文 517章:房氏父子 “老爷…” 管家进来先是看了眼房夫人的脸色,而后才对着房玄龄道:“老爷,外面又来了一人,说是夫人的娘家故人。” 自从回京之后,房府门前就没清净过。 从早到晚,前来拜见的人都快将门槛给踏破咯。 什么三大姑八大姨,旧时好友幼时玩伴,有关系的没关系的,现在都想从房家身上捞点汤喝。 就这所谓的故交,这些天来的,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了。 但攀房夫人旗号的,目前倒还没几个,所以一听是娘家来的人,房夫人当即面露喜意,立马就要管家把人请进来,结果还没等她开口,房玄龄便连忙道:“什么故人不故人的,不见不见,让他赶紧走。” “你什么意思?”房夫人瞬间变了脸,管家面露为难,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房玄龄呵斥道:“还不快去!” “是是是,老爷息怒…” 管家一溜烟跑了出去,房夫人脸色虽不好看,但也没有阻拦。 “现在情况很复杂,以后不管我在不在家,凡是登门拜访的,一律不见,礼品也一概不能收,就是一个铜板都不行,你可记好了。” 一起过了大半辈子了,可从未见过房玄龄像现在这般小心,房夫人察觉不对,轻声询问道:“到底怎么了?你是做错事了?还是得罪皇帝了?” 唉… 房玄龄摇摇头,叹了口气不愿多说。 “行了,你早些睡吧,我再去寻他说说。” …… 回到自己的小院,房遗爱越想越气,于是独自在院中喝起了闷酒。 自小,房玄龄就好似是看不惯他一样,不论做什么,他永远得不到一句夸赞,永远都在说多跟他大哥学学。 可是房遗直有什么好学的呢? 学怕老婆?学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学偷养外室被发现了就一脚将人家踢飞? 房遗爱也是纳闷了。 为什么都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怎么就处处看不上自己呢? 当初,是房玄龄让他多跟东宫来往,也是他默许自己跟着李承乾去灵州的。 怎么现在又非要他跟李承乾撇清关系呢? 凭什么? 他又不是提线木偶,凭什么就要任人摆布。 房遗爱不服。 苦酒一杯接一杯,眼前越来越朦胧。 模糊之间,一道人影坐在了对面。 看着眼中含泪的儿子,到了嘴边的训斥之话又咽了回去。 房遗爱撇过了头,不愿多看父亲。 房玄龄轻叹口气,默默倒了杯酒,而后潇洒的一饮而尽。 “我是为你好!” 本来将火气已经压下去许多的房遗爱,一听到这话,立马又是一股邪火顶到了脑门。 让他放弃一切,以后就当个混吃等死的闲人,这也敢说是为了他好? 房遗爱气的将杯子摔了个四分五散,他不想再说什么,起身就要走。 “坐下,听我说完。” 一直以来,总是一副严厉形象的房玄龄,此时像是一个无助的孤寡老人,房遗爱心一软,迟疑几息后,又撇着嘴坐了回去。 沉默片刻,接连饮了数杯酒之后,房玄龄开口问道:“你觉得为父与陛下关系如何?” “我与陛下,毫无瓜葛!” 不等房遗爱回答,房玄龄便自问自答道:“与陛下关系最好的,是魏征,一直支持陛下的,是王硅,满朝文武,这两人,最得陛下信任。” “我和陛下,一无交情,二无恩惠,你可曾想过,陛下为何偏偏如此厚恩于为父?” “进位三公,凌驾于满朝文武之上,加冠九锡,比肩天下诸侯王。” “纵观历朝历代,能得这般荣耀的,要么是不可一世的权臣,要么是权倾天下的奸臣。” “我房乔何德何能,那受得了如此荣耀?你觉得,陛下为何如此待我?” 又是一个问题,房遗爱本以为父亲仍旧会直接给出答案,但等了十来息,房玄龄除了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并没有再开口的打算。 琢磨片刻,房遗爱认真道:“陛下喜欢您!” 噗~ 一口水酒喷出,房玄龄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得脸都红透了。 房遗爱还是孝顺的,见此慌忙起身给老父亲拍起了后背。 他的本意是好的,就是这手上的力气没把握好,差点没将房玄龄的气给拍散了。 “不…不要拍了!” 一把推开孝顺的儿子,房遗爱面色有点幽怨。 瞧瞧,就是连拍背都要被嫌弃。 房遗爱撇着嘴,赌气的坐了回去。 李承乾又没有龙阳之好,怎会喜欢自己,更何况他还是个老头子… 认真琢磨了半天,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有见解的话来呢,没曾想,却是说了个屁话。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就这智商,让人怎么敢放心让他在皇帝身边待着? 房玄龄面色复杂,看了儿子许久,才无奈道:“如今朝中百官,上上下下就三类人。” “一种,是原先的关陇门阀世族大户,虽然如今他们还有着一定的影响力,但已是夕阳余晖,不足为惧。” “第二种,便是功勋之臣,这些人中,有原先跟着息王建成的,有跟着高祖的,也有前隋降臣,他们这些人,有声望的没权利,有权利的不担要职,陛下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轻松拿捏他们。” 说着,又满饮一杯,房玄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这第三种,便是出自秦王府之人。” “包括为父在内,出自秦王府的这些人,皆都跟随上皇日久,不论在朝在外,全都担任着要职。” “当初,长孙无忌和杜如晦以及为父,并称为秦王府三驾马车,上皇最信任的,也是我三人,在秦王府诸人中,声势威名最显赫的,也是我三人。” “长孙无忌杜如晦,如今都已逝去,在秦王府一众旧臣中,最有名望的,只剩下了为父。” “所以,陛下给我加官进爵,将我放到一个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地位,为的就是让我超然于群臣,以此让我脱离于所有人。” “只有让为父成为一个孤臣,陛下才能放心,你说,这是恩赏还是防备?” 房遗爱现在瞠目结舌一脸震惊。 他从没想过这些。 他以为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给他万般好处,万万没想到,原来防备一个人也能如此。 这世界好复杂,人心好难猜。 皇帝真的是这么复杂的人吗? 房遗爱有点不太敢相信。 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了,竟然还不知所以然,房玄龄真想把儿子的小脑瓜打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这样吧,为父和你打个赌如何?” “赌…赌什么?”房遗爱十分小心,生怕上了老父亲的当。 “就赌登基大典过后,不出一个月,陛下一定会杀人。” 杀人? 房遗爱不解,呆萌的闪着眼睛道:“杀谁?” 这幅蠢货模样,令房玄龄紧紧握住了石桌,他尽量平复着心情道:“很多人,从朝廷到地方,都会死人!” 房遗爱还是不明白,眼睛里尽显迷茫。 说再多,也是对牛弹琴。 房玄龄不想再浪费口舌,起身逼问道:“你可敢跟为父赌一次?你若是赢了,不管你以后做什么,我都不再过问。” “那……那要是输了呢?” “要是输了,你就老老实实听我的话,以后就待在家里,消停度日。” 这个赌局有点莫名其妙,房遗爱思索再三,最终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正文 518章:登基大典 咚… 咚咚… 自太阳刚露出一角起,宫中的那口大钟便响个不停。 今天就是举行登基大典的日子。 李承乾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爬了起来。 沐浴洗漱,光是这一套流程,就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也没听说洗澡要洗四遍的。 一泡,二洗,三药浴,四熏香… 在水里差点没泡秃噜皮咯。 李承乾被弄的心有余悸。 不过虽说麻烦了点,但倒也真的是有用。 他现在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味。 这味道很自然,很淡薄,身边的人都是一脸陶醉之色。 姜熙月也不例外,她一边正着玉带,一边攒动着鼻子。 李承乾顿觉好笑,他自己倒是闻不出什么味来。 “行了,再勒我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姜熙月猛然回过神,连忙松了松玉带,而后又是一脸呆愕之色。 挺拔的身材,一袭黄袍加身,胸前还有一五爪金龙,左右下摆,自下而上,还纹有日月山河。 这身天子行头,尽显贵气之余,又将李承乾衬托的很是伟岸。 姜熙月看傻了眼,李承乾的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竟连眼睛都未眨一下,就如丢了魂一般。 “陛下,差不多到时辰了。” 朴二郎黑眼圈极重,一看就是昨晚彻夜未眠,不过他的精神头倒是十足,甚至看起来还很是亢奋。 他头上戴着幞头,身上穿着一圆领黑袍,左右袖口处还纹有一蟒。 这身行头,只有内侍监才能穿。 内侍监又名总管太监,主要掌管司宫台。 而司宫台的前身,便是内侍省,专门负责管理宫中事物。 也就是说,宫里的一众太监宫女,现在都归朴二郎管。 这权力可不小,以前总管太监在宫里,那都被称为内相。 拥有的这一切,都是李承乾赐予的。 朴二郎很感激,他已经暗自发誓,自今天起,以后他活着的意义,就是伺候皇帝。 将皇帝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将皇帝伺候的快快乐乐的,这就是往后余生他为之奋斗的目标! 朴二郎红着眼,强忍着泪水,低下头,将手中的托盘高高举起。 李承乾拿起冕旒,端详几息后,戴在了头上。 天子十二冕,很有分量,比储君九旒,重了许多。 前后二十四玉串轻微作响,呆愣的姜熙月这才又回过了神,随即亲手给李承乾系起了冠带。 身穿衮服,头戴冕冠,腰系玉带,脚踩牛皮靴… 李承乾照了照镜子。 镜子里的那个人英姿勃发,但却看着又很是遥远。 “辰时正刻到。” 报时官的一声高吼,宫里的钟声随即更加的响亮。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随即转过了身。 同一时刻,殿内包括姜熙月在内的所有人,全都同步跪地叩首,朴二郎则弯着腰闪到皇帝身旁,搀扶起了胳膊。 李承乾扫视一圈,随即往殿外走去。 立政殿外,排了长长的一大队人。 最前方打头的禁军,高高举着各种旗帜。 其中举的最高,最为显眼的一面旗,则是独属于天子的龙旂。 此旗通体赤黄,左右上下绣有金线,所有金线汇聚中间,圈出了一空白圆圈,两条金龙交互在这圈内。 旗杆顶端还挂有一铜铃,此刻正微微左右摇摆,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 禁军的后面便是御前司的侍卫,他们手中持着各种天子仪仗。 侍卫之后,就是一队抬着龙辇的太监,这些太监,皆是身强力壮之辈,在他们之后,则是近卫团的士卒。 前前后后起码有千人,李承乾向他们走去。 衮服很大气,但却不利于行走,他的步伐很缓慢,等到快要到龙辇跟前的时候,所有人纷纷单膝跪下,高喝道:“恭迎陛下!” 李承乾沉默无言,直到在朴二郎的搀扶下,坐上龙辇之后,才开口道:“平身。” 他的声音很小,估计也就抬龙辇的这些太监能听得到。 这时候,就需要朴二郎出马了,只见他气沉丹田,扯着嗓子高吼道:“陛下口谕,免礼平身。” 独特的公鸭嗓,让他的声音很是尖锐,很有穿透力。 所有人缓缓起身,朴二郎随即又深吸一口气,大声道:“起驾!” 最前方一身甲胄的尉迟敬德翻身上马,随即队伍开始缓缓动了起来。 …… 太极宫外的广场上,左侧站着文武百官,右侧则布满了各种仪仗。 最中间的御道上铺着红毯,左右两侧还站着手持长矛的士卒, 而在御阶的下方,摆着一人高的九鼎香炉。 所有人都在耐心的等着。 今日过后,大唐就要翻开一个新篇章,他们这些人,也要迎来一个新命运。 有人对此感到不安,比如和李承乾有过节的长孙顺德… 有人对此感到兴奋,比如一直支持李承乾的王硅… 不论是不安的还是兴奋的,都是少数,大部分人都是一脸惆怅。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后,隐隐约约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胡思乱想的众人打起了精神,苏宁捏紧了手中的圣旨。 他两眼通红,看起来很是憋屈… 苏宁心里窝了一团火! 这天下,是李世民打下来的,这位置,也是他赌上一切抢来的… 结果现在,人家不仅光明正大的假传圣旨,还要让他亲自宣读。 这简直是在肆无忌惮的践踏李世民的尊严。 这等行为,简直是将李世民当成了个屁。 苏宁很愤怒。 他红着眼,扫视着四周这些人模狗样的王八蛋,那等眼神,像是要将所有人扒皮抽筋一般。 身旁的房玄龄暗叹一口气,轻声提醒道:“苏公公,万万不可起其他的心思,你要为陛下多多考量。” 苏宁猛的撇过头,死死盯着房玄龄,一副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的样子。 “原来房大人还知道陛下,某以为以房大人如今的权势,早已将陛下忘了个一干二净呢?” “记得就好啊。”说着,苏宁突然淡笑道:“房相现在是当朝第一人,以后陛下说不定还要多多仰仗房相呢……” 被一番讽刺挖苦,房玄龄无奈的低下了头。 苏宁冷哼一声,正愈在说两句的时候,朴二郎的声音在太和门外响起:“圣驾到!” 正文 519章:登基大典2 御道上的红毯,只能李承乾来走,朴二郎微微弓着腰,从御道旁一路小跑,直奔向了御阶。 白玉石阶分三级,共有三十九层。 当左脚跨上第一层石阶后,朴二郎的心就快速跳了起来。 高高悬起的牌匾上,方方正正书写着三个大字:太极殿。 这是皇宫最大的一座宫殿,也是皇宫最重要的一座宫殿。 天下政令出太极! 太极殿,不单单是一座宫殿,它还是帝国的心脏,里面的那座龙椅,更是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 从此刻开始,不论是那个龙椅,还是这座宫殿,以后的主人,都是李承乾了。 一想到这,朴二郎的心就跳的厉害,两条腿更是莫名奇妙的发软,他伸手扶住扶梯,咬着牙,一口气冲到了最上面。 站在太极殿外,下面广场上的所有人,都仿佛如蝼蚁般。 朴二郎这心,跳的更厉害了,像是都要从胸膛里钻出来一般。 虽然今日登基的是李承乾,但他,却比李承乾还要激动,还要高兴。 微风徐徐,阳光明媚,朴二郎深吸一口气,在心中不停的告诫自己要冷静。 心跳逐渐变得平稳,呼吸也渐渐平顺,看了眼柔和的太阳,朴二郎使尽浑身力气,放声高喝道:“静!” 在没有任何扩音设备的加持下,他的声音硬是都传到了后宫,虽然听不太仔细,但姜熙月也知道,仪式要开始了,她的男人,即将要成为天下的主宰了。 想到这,姜熙月的心也怦怦的像是要从身体里跳出来一样。 凡是跟李承乾亲近的人,现在就没有不激动的。 站在第一排的王硅,脸色直接变得透红,这血压定然是已经报表了。 一旁的魏征,虽没有他这般激动,但也是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而在队伍最后面,出自灵州的卢伯友,解川,万朝均等人,更是激动的身子都抖了起来。 朴二郎停顿几息,扫视起了下方的官员,虽然看不清他们的神情,但想必这些人,肯定都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情。 冷着脸明显心情不爽的苏宁,则直接被他无视。 清了清嗓子,朴二郎再次放声高吼道:“迎,圣驾!” 叮~ 随着礼乐司少卿亲自敲响第一声青铜编钟后,手持琵琶,笛子,缶,等一众乐器的礼乐司众人,紧跟着演奏了起来。 各种乐器发出的声音汇聚到一起后,很悦耳,并且心也随即静了下来。 李承乾本来还有点紧张,但现在则彻底放松了起来。 红毯一直铺到了太极宫门口,顺着洞开的大门望去,高高在上的太极殿,很雄伟,很庄严。 李承乾一脚迈出,随即便在红毯上印上了一个淡淡的脚印。 这,便是他帝王之路的开端。 “群臣,跪!” 礼乐司的人依旧在演奏,而对面的百官则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李承乾目不斜视,也不看他们,只是顺着红毯一直往前。 大步昂首的走姿,十分的有气势,朴二郎一溜烟的从上面跑了下来,静静侯在了香鼎旁。 等李承乾到跟前的时候,他连忙递过去了三根大约有拇指粗的香。 这香看着大,但也不知用了什么工艺,这烟雾倒是细棉淡薄的很。 将香插进鼎中,李承乾后退两步,躬腰合手道:“列祖列宗在上,后辈承乾,敬拜诸祖。” 说完,跪地叩首,行完礼后,恭候在旁的两个太监,连忙将他搀扶起。 随后,朴二郎又递来了一根大约两指粗的香。 点燃香后,李承乾再次躬腰道:“皇皇上天,下臣承乾遵皇父之令,叩拜诸君。” 再拜再叩,后背已经湿了一大片,这衮服真的不是人穿的东西。 两个太监又将他扶起,其中一个还十分机灵的,用袖子给他擦了擦鬓角的汗水。 虽然他的动作很隐蔽,但还是没逃过朴二郎的法眼。 太监这一行,竞争压力很大,像这么有眼色有胆量的人,那就是潜在的竞争对手。 危险,只有扼杀在萌芽之中,才令人放心。 朴二郎一边再给李承乾递了三炷香,一边在心里打定了主意,等大典过后,立马就将这小子打发去刷马桶。 接过香,插进鼎中后,李承乾再好咬牙弯腰行礼道:“敬告皇帝轩辕氏,后人承乾,遵父命,承天意,望君上,佑我大唐四海升平,望历代先君,佑我子民风调雨顺。” “下臣承乾,谢拜上皇轩,谢拜诸先君。” 这一次,李承乾行的乃是三拜九叩大礼。 等到他行完礼之后,这腰已经都快麻木了。 烟雾缭绕,几炷香上完后,朴二郎扶着李承乾转身,而后用嘶哑的嗓音,再次高声吼道:“大典,开始。” 伴随着礼乐司开始演奏舜帝歌南风后,房玄龄悄悄戳了下苏宁。 深呼吸几口气,苏宁咬牙起身,上前几步,在距离李承乾三米处停下,而后,展开了手中的圣旨。 “前隋暴虐,杨氏不仁,致天下争端四起,兵戈不止,百姓苦也,伤也,悲也,朕心怀不忍,故于年少起兵。” “征战南北数载,承蒙皇天庇佑,终天下一统,万民归安,然,朕心虽已圆,息王建成,却猜忌有加。” “念及兄谊,朕多加忍退避让,未料,却使逆心愈加高涨,为人子,当顾父安,无奈之下,朕只得挥剑平逆。” “玄武之事,虽无愧于天下,却终属手足相残,朕心痛已,朕神伤已,自行新政来,太子承乾,治国有数安民有方,朕之子,性情温厚脾性恭良,若为人君,上对皇天,下安万民。” “自朕登基始,夙夜忧叹,心神惧劳,君父者,当顾念臣民之安,顾念天下事,朕决意禅位于嫡子承乾……” 啰里啰嗦一大堆,最重要的其实也就后面这短短几个字。 这几字虽短,却足以安大局。 这个时候起,他便可以彻底安心了。 李承乾松口气之余,余光不满的瞥了眼魏征。 万万没想到,在这种场合,这老东西竟然敢夹带私货,好端端的提什么建成啊。 李承乾心里略为不爽。 率先露面,激动的高声唱喝道。 他的声音回荡于四周,前排的官员挺直了腰,后排交头接耳的人也纷纷噤声。 正文 520章:大典结束 苏宁一口气宣读完了圣旨,群臣俯首大喝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声万岁,既贺李世民,也贺李承乾。 苏宁弯腰,两手将圣旨高举过头顶,亦步亦趋的行至李承乾七步处停下。 朴二郎上前,神色庄严的从他手中接过圣旨,而后以同样的姿势,行至李承乾身前。 “儿臣,叩谢父皇。” 李承乾冲着灵州方向,跪地行大礼,待他起身后,朴二郎立马跪地。 虽说这圣旨不是李世民亲手所书,但在法理层面的效果却是一样的。 它代表着皇权,代表着正统。 现在接过它,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天子了。 帝者,富四海,牧万民,掌天下。 一言可决生死,一言可定兴荣。 这是至高无上的权利。 在这种时候,没人能保持镇定。 李承乾突然激动了起来。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甚至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他伸出手,去接朴二郎高高举起的圣旨。 这一刻,天地放缓,一切都好似静止了下来。 王硅眼睛眨也不眨,耳边充斥着心跳声。 他死死的盯着李承乾纤长的手指,当圣旨被他高高举起之后,王硅第一时间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山呼海啸的万岁声,将权利二字具象化。 李承乾的鼻息,刹那间滚烫。 “诸…诸卿,免礼…” 群臣接连起身,礼乐司的人转而演奏起了贺曲。 本来按照流程,李承乾此时应该还要进行一番演讲的,总结一下身为储君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以及登基称帝之后对未来的期许。 所有人都在等着皇帝的讲话。 但李承乾激动之下,早已将背好的说辞忘了个一空。 等了十几息,皇帝迟迟不开口,许多人不解的偷偷打量向了他,角落的史官更是眼睛眨也不敢眨的盯着他的嘴唇,深怕错漏一个字。 万众瞩目不过如此,甚至,这一刻在写进史书之后,还会流传千年。 这可是露大脸的时候,不说点什么,太可惜了,也说不过去。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转身登上御阶。 他走的很慢,背影拉的很长… 所有人抬头望向了皇帝。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跨过三十九层台阶,站在太极殿门口。 这是宫中最高的位置,也是长安的最高点。 太极殿里的四个盘龙石柱,代表着荣耀,高高在上的龙椅,代表着地位,而转过身去,在玉串间隔之间,亦可将长安城尽收眼底。 登御太极,阅尽长安… 高高在上的皇帝身影朦胧。 何为君临天下,这一刻不用再过多阐述。 所有人垂下了头颅。 他们看不清皇帝,同样,皇帝也看不清他们。 环顾四周,心中的激动逐渐散去。 登的高,望得远,但也不胜寒。 要是从这太极殿掉下去,那怕是要摔个粉身碎骨。 李承乾顿时知道该说什么了。 “诸君。” 他的声音很清亮,很有穿透力,礼乐司停止了演奏,文武百官竖起了耳朵。 天地一片宁静,李承乾接着道:“朕幼时,曾听父皇言,君为舟民为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此言朕一直铭记于心,年幼不解其意,直至灵州后才参透一二。” “孟子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朕之荣华,尔等之尊贵,皆来自于民。” 扫视一番后,李承乾不再拽文词,直白道:“朕吃的用的,都是取自百姓,你们的俸禄赏赐,同样取自百姓。” “我大唐能有今日,离不开万万百姓,今日,朕送尔等五个字:为人民服务。” “希望诸君能将这五个字记在心里,朕今日先给你们说明白咯。” 李承乾大手一挥,嗓音骤冷道:“民乃国之基石,谁要是敢挖我大唐基石,那就别怪朕摘了他的脑袋。” 这话里的杀意,令群臣脑袋一缩。 好端端的登基大典,本是个大喜日子,怎就突然喊打喊杀起来了,也忒倒人胃口了。 还什么服务人民? 服务个粑粑… 皇帝的话,除了少数几人之外,没几个真正往心里去的。 李承乾对此心知肚明。 不过,无妨。 今日,只是定下基调,等到来日,再见真章。 李承乾心中冷笑两声,提高嗓音道:“朕承皇天之命,即位大统,自至年后起,改元皇佑。”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之前莫名其妙的一番话,令百官呼起万岁来,有气无力的。 李承乾也不在意,等安静下来之后,挥挥手,朴二郎站至御阶前,摊开手中圣旨道:“奉天承运,帝命曰:王化之本,实由内辅,国不可无君,宫不可无后,妃姜氏,性情贤淑温良恭让,深得朕喜,故预姜氏,执令后宫。” 旨意宣读完后,身披红色凤冠凤袍,着皇后妆的姜熙月,在女官的搀扶下,从东侧走出。 待行至李承乾两步处时,女官退下,姜熙月上前一步,站在皇帝左侧身后。 群臣跪地叩首,恭贺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朝贺过后,至此,登基大典到这也就结束了。 …… 回到立政殿,李承乾摘下冕旒,随意的一丢,而后扑到桌边,举起茶壶就往嘴里倒。 衮服湿了一大片,半壶水下肚后,李承乾这才觉的舒服了点。 姜熙月递来手帕给他擦嘴,朴二郎则招呼着宫人给他脱去了衮服。 脱去衣物后,众人才明白皇帝为什么刚刚跟个渴死鬼似的了。 被汗水浸透的里衣湿哒哒的,跟泡了水一般,姜熙月连忙令人取了件新衣物。 李承乾换上了便服,姜熙月却还穿着大红色的凤袍。 红衣之下,风情万种… 床幔落下,朴二郎带着一众宫人悄悄退下。 …… 一朝天子一朝臣。 如今放眼长安,谁都知道,魏征魏玄成乃是皇帝最为信赖之人。 有不少人都想攀附魏征。 但不管是何人,都无一例外的被拒之门外。 但在登基大典结束后,魏征却仿佛变了个人,不论是何人,他全都来者不拒。 一时间,魏府人满为患,宾客满堂。 正文 521章:祭天告祖 按照礼法,新皇登基次日,须得祭天告祖,以求上天和祖宗庇护。 君权神授。 换了皇帝,必须得及时告诉老天爷一声,要不然名不正言不顺。 这是大事,马虎不得。 天刚蒙蒙亮,李承乾就起床收拾,穿戴整齐之后,便乘步辇前往圜丘。 暗红色的太阳从天边钻出,时值深秋,空气中带着几丝凉意。 李承乾到的时候,一众官员已经恭候多时。 今天来的人,没有昨天那么多,但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地位不够的,是没资格跟皇帝一同祭天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叩拜,朴二郎口呼免礼,李承乾脚踩红毯,登上圜丘后,亲自颂读起了祭天昭文。 此文晦涩难懂,犹如天书,读起来很是拗口。 李承乾一字一句,读的很慢。 差不多两三刻钟之后,他才合上了诏书。 随后,祭天仪式正式开始,一直折腾到了晌午,才算是结束。 李承乾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回到后宫之后,连着干了三大碗饭才作罢。 酒足饭饱过后,他抓紧时间小酣了会。 下午,还得去太庙。 祭祖跟祭天不同,这是李氏家事,所以陪同的只有皇室宗亲。 如今在长安的皇族宗亲只有五人。 汉王李元昌,靖王李孝恭,江夏王李道宗,淮安王李元杰,陈留王李元芳。 这五人都是叔叔辈,其中,李元杰和李元芳,乃是李渊到灵州之后所生,现在只有六七岁,还是个成天流鼻涕的小屁孩,他们两个看到李承乾,那就跟耗子见到猫一般,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剩下的三人,李道宗因为李世民的关系,对李承乾一直很冷淡,也就只有汉王和靖王跟他还算是亲近一些。 …… 太庙内烟雾枭枭,空气中夹带着浓浓的香味。 檀香,味道清香有安神宁心之效,但当太过浓厚时,令人难免会有几丝眩晕之感。 这股味道,令人不舒服,李承乾眉头轻拧,举手指向了窗户。 朴二郎秒懂其意,匆忙上前推开了玻璃窗。 凉风倒灌,在新鲜空气的冲击之下,这才感觉舒服了些。 太庙有左右两殿。 左殿,供奉的乃是李氏宗亲。 只要族谱上有名字的人,在这都有一席之地。 比如息王建成,巢王李元吉… 李承乾独自在前,余下五人落后几步,站在他的身后。 朴二郎递来三炷香,点燃插进香炉中后,李承乾后退两步,跪在蒲团上行礼。 祭祖磕四不磕三,连着磕了四个响头之后,李承乾起身,沉吟道:“传旨,追封庶人泰为憨王,补入宗籍,供享太庙。” 这谥号不算好,但依李泰的所作所为,能让他入太庙,李承乾也算很是大度了。 左殿,供奉的是祖宗,右殿,供奉的乃是大唐帝王。 太祖李虎,世祖李昞,高祖李渊… 三个牌位上的字,都是用金粉描摹,最上方还挂着画像。 画中的李渊英姿勃发眼含笑意。 李承乾心情复杂,恭恭敬敬的行完礼后,暗自道:“祖父放心,孙儿一定让大唐成为千百年来不二之王朝,让我华夏威服四海,让后人提到我李氏祖孙,都得说声牛逼!” 缓缓上升的烟雾将画像遮蔽,李渊逐渐看不真切。 后面的李元昌双眼通红,看着朦胧的父亲,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李承乾退后两步,亲自扶起他道:“王叔莫要失态,免得扰了祖父。” “臣失仪,陛下恕罪。”李元昌收住眼泪请罪道。 李承乾叹口气,转身看着李渊道:“朕准备召回各地亲王,在长安修建百王院,以后宗亲,就居长安,几位王叔觉得如何?” 李道宗低头沉默不言,李孝恭眼皮一跳,李元昌则直接傻了眼。 虽说新皇登基,往往都会对藩王出手。 但李承乾这也太急躁了吧。 将天下亲王召聚长安,修建什么百王院,听这话中的意思,以后怕是都不能擅自出长安了。 这么搞的话,岂不是把人当猪养? 拜托,这是在太庙好不好。 列祖列宗都在天上看着呢? 这下手也太狠了吧… 都是一家人,你是真不怕遭报应啊! 李元昌眼里又涌出了泪水。 李承乾贴心的将手帕递了过去,柔声道:“王叔莫要在哭了,祖父可还看着呢。” 挂在上方的李渊一脸慈祥,李元昌哭不像哭笑不像笑,面色难看的低下了头。 年幼的李元杰李元芳一脸茫然,李承乾给了个眼神,朴二郎将这两位小王爷带了出去。 “三位王叔,朕没其他的意思。”李承乾转身,看着三人解释道:“各地亲王虽有封地,但虚封不算虚封,实封又不算实封,我大唐的封制,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个四不像。” 唐朝分封制度很奇葩。 王爷的封地采取的是虚封,比如李格,他是吴王,统领吴地三十一州,听起来很威风,但其实他这吴王有名无实。 吴地三十一州,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吴王这名头,唯一有用的,就是能分的一部分的税收。 这么做,是为了防止地方藩王做大,威胁到中央。 这种虚封其实也挺好,不过就是花点钱养闲人罢了,但李渊在分封诸子的时候,又觉得完全虚封不是很妥当。 在他看来,靠得住的只有自家人。 所以分封出去的藩王,往往又顶着刺史都督名头。 比如之前的李泰,他以蜀王之尊兼任蜀中都督,名义上,他就是蜀中最高行政长官。 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实权还是在当地刺史手里。 藩王顶着最高行政长官的帽子,监察当地官员,防止他们行不法不轨之事。 而当地官员也反过来可以监视藩王,防止他们行逆反之事。 明面上看,这种方式可以让他们互相制衡。 但背地里,与当地官员沟壑一气的藩王比比皆是。 历史上,李世民五子,齐王李佑,督齐、青、莱、密等州军事、拜齐州刺史。 李佑其实就是个熊孩子,没什么大本事,但饶是如此,他都能起兵造反,由此可见,这种制度其实就是形同虚设。 这是个弊端,历史上唐玄宗在长安修建十六王宅,将众皇亲圈养在长安,可能也正是有这种顾虑。 李承乾修建百王院,也正是受到了十六王宅的启发。 皇族的繁衍速度,是很迅猛的。 参考后世明朝。 大明传承276年,当亡国的时候,皇族宗亲不计其数,每年开销一团乱账。 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正文 522章:宗亲 现在皇族还没多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若不然一旦放任下去,这些叔叔兄弟们,以后还不一定生多少呢,到时,对财政也是一个负担。 这个麻烦事,虽然得罪人,但现在处理最为有利。 将他们留在长安,眼皮子底下也不怕有人闹事。 并且,李承乾还准备推行削爵令。 三代之内,朝廷养着他们,他们什么都不能干,以防止利用皇族身份肆意妄为。 当出了三代之后,就革去宗籍转为庶人,到时候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既可控制皇族宗亲的数量,也可释放出皇族的能量。 三代人的积累,皇族宗亲的起点,这就远超天下九成之人了,只要李氏后人稍微有点本事,定然能够大展宏图。 皇族宗亲若是鱼的话,那就先将他们困在池塘之中,而后以皇族的资源不停的喂养他们,等喂到足够胖的时候,便将他们赶到大海中去。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要想守住江山,仅凭皇帝一人是不够的。 以天下滋养李氏,当李氏成长为一个勃然大物的时候,那这天下自然也就更加稳当了。 皇帝这位置,谁做不重要,只要姓李就够了。 李承乾深谋远虑。 但面前这三人却想不到这些。 一听三代之后就成庶民,李元昌的脸直接惨白,李孝恭和李道宗也是傻了眼。 圈养也就罢了,直接还要把碗给掀了,这小子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心肠如此毒辣。 “几位皇叔觉得如何?”李承乾扫视着三人,淡淡问道。 三人不知道说什么,想要破口大骂,却又不敢。 沉默许久,见皇帝看向了自己,李孝恭不得不硬着头皮回道:“陛下想法虽好,但各地藩王怕是会有怨言,臣怕…他们会不愿意来长安,到时若是有人…” 李孝恭没再说下去,但他什么意思,李承乾懂。 “朕对此也有顾虑。”李承乾淡淡道:“所以,朕准备以进京恭贺的名义,令各地藩王进京。” 无耻啊无耻,无耻之尤啊! 李孝恭面色一苦,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等了几息,见他们还不言语,李承乾淡笑道:“三位王叔这是没有异议了?” 李元昌心有不甘,但也不敢说什么。 李承乾这刀,是砍在了自家人身上,跟朝中的那些人,没有一毛钱关系。 这时候要是闹事,那绝对死路一条,还说个屁啊。 三人的反应,令李承乾很满意。 “既然如此,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汉王叔,宗正寺卿一职,一直空缺,以后就由你担任吧,召集诸王进京之事,也由你负责。” 李元昌脸立马皱成了苦瓜。 将那些兄弟们诓骗到京城来,这以后不得被那些兄弟们记恨死? “怎么,王叔有困难?” 李承乾语气淡了几分,李元昌不敢再犹豫,匆忙道:“臣遵旨,臣一定将这事办妥当了。” “那就有劳王叔了。”李承乾笑了笑,转而对着朴二郎:“传旨,追加高祖谥号为:神尧大圣大光孝皇帝。” 祭完祖之后,李承乾还要前往昭陵祭拜长孙。 李孝恭几人本欲一同前去,但却被李承乾所拒。 “几位王叔回去吧,朕独自去便可。” “诺。”李元昌率先应诺,余下四人也不好再说什么,纷纷应是。 临上马车之际,李元昌又突然开口道:“陛下!” “王叔可还有事?” 左右看了看,李元昌面露犹豫之色,纠结几息之后,才道:“臣想以族亲的身份,跟陛下说几句话。” “王叔有话直说便是,你我一家人,好话坏话都无碍。”李承乾好奇道。 李元昌松了口气道:“陛下,皇嗣乃国本已,陛下如今只有一子,这于国不稳。” “陛下如今已然登基,身边只有一人相伴,这也不合规矩,况且宫里空荡荡的,亦不妥当。” “臣觉得,是不是也该遴选一批良家女入宫,既可充宫闱,也可开枝散叶。” 李承乾一愣,没想到李元昌会跟他说这事。 劝自己找女人… 他可真是好胆量啊。 谁都知道现在自己身边只有姜熙月一人,这要是被她知道了,李元昌是真不怕被人吹耳旁风啊。 李承乾沉默不言,只是静静注视着。 李元昌心里突突,等了几息,见皇帝还不说话,他不安道:“臣妄言,陛下恕罪。” “王叔起来吧。”虚扶一手,李承乾想了想道:“王叔说的也有道理,那这事,就交给你办吧。” 李元昌一喜,再次行礼道:“诺,臣遵旨。” 李承乾笑了笑,转身上了马车,往昭陵而去。 待他走后,李孝恭上前,摇摇头道:“这差事固然好,但定然也会得罪皇后娘娘,元昌,当个闲王不好吗?何必要自找这些麻烦?” 闲王? 李元昌转头看向李孝恭,一脸苦涩道:“等到将他们骗到京城来了,我那还有好果子吃,现在不抓紧陛下,我怕以后都没活路了。” 李孝恭无奈的摇摇头,李道宗叹了口气,二人转身离去。 李元昌独自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太庙外,眼含热泪,喃喃自语道:“爹啊,这小子忒不是东西了。” …… 九嵕山有九道山峰,这九道山峰都酷似龙形,李世民的陵寝便在此地。 皇帝陵寝是个大工程,三十多万人前前后后在此地忙碌了小十年,昭陵却依旧还是个半成品。 负责在此督建陵寝的,是阎立德阎立本两兄弟,这两人都是有名的建筑大家。 李承乾步行上山,祭奠完长孙之后,再沿着步道下山,阎家两兄弟默默跟在身后。 四周郁郁葱葱,林中鸟儿歌声清脆。 李承乾背着手,突然开口道:“陵寝修建不得马虎,要注意安全注意质量,但切记,万万不能惊扰到母后。” “陛下放心,臣等省的。”阎立德立马回道。 “嗯,这昭陵的事情,以后就多有劳你了。”说着,李承乾驻足:“阎立本。” “臣在。” “你把手头上的事情移交给你兄长,而后回长安先休息几日,过后朕另有委任。” “诺,臣遵旨。” 阎立本心一热。 新皇登基后,当务之急,就是开始给自己修建陵寝。 这听起来虽有点不太吉利,但没办法,谁让皇帝的陵寝工程浩大呢。 现在让他回京,那当然就是由他来负责此事。 给皇帝修建陵寝,这可是件美差。 正文 523章:君道 太史局,专司观天象验天文。 简单来说,就是通过观察星辰布列,以此来推断吉凶日和制定历法。 在这个信奉举头三尺有神明的时代,会观天象的人是很受尊重的。 袁天罡身为太史令,在长安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但今儿个,他却是愁眉不展心神不宁,俨然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 孙思邈很是不解。 同为道家一脉,他们二人算是师叔侄。 早晨祭天仪式结束之后,袁天罡就将孙思邈请来了太史局。 喝了一下午的茶,原以为只是探讨学问,但看现在这架势,这位师弟怕是有啥话要说。 袁天罡心不在焉的将茶水满上,孙思邈苦笑道:“师侄,你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唉…” 长叹一口气,袁天罡正襟危坐,垂首道:“师叔慧眼。” “有事直说就可,你我同门,若能帮上的,我定尽心。” “多谢师叔。”袁天罡心里松了口气,而后便将当初灵州之事缓缓道来。 原来是害怕李承乾为难他。 孙思邈摇摇头,劝慰道:“陛下的性子我也算有几分了解,定然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当初因为马周,和李淳风去了趟灵州,结果差点没把小命丢了,要不是跑得快,估计这时候坟头的草都两米高了。 说翻脸就翻脸,说杀人就杀人… 袁天罡是怕了怕了。 俗话说,惹不起躲得起。 李承乾之前在长安的时候,袁天罡就躲在太史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小心翼翼的当个透明人。 那一段日子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朝廷里乱糟糟的,躲在太史局倒也没人关注他。 但现在不同了。 李承乾登基了。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迟早会被皇帝想起来的。 若是李承乾还想杀自己,那这次是怎么也躲不过去了。 所以袁天罡想到了孙思邈。 皇帝对这位师叔是很敬重的,若是能拜孙思邈为师,那有了这层关系,想必也就安全了。 袁天罡起身,跪向孙思邈道:“师叔学问似海,侄儿心中一直十分仰望,师叔若是不嫌弃,天罡愿拜先生为师。” “这是做什么,你快快起来…” 伸手去扶,袁天罡屹然不动。 以孙思邈的年纪,当袁天罡的爷爷都是绰绰有余,当师傅按理说也没什么。 但可惜,孙思邈虽说也是道门人士,但他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医学上,对于道家之术,他实在是没什么能教的。 学医,袁天罡肯定是不适合的,况且,他因为什么要拜师,孙思邈心里也清楚。 所以这个徒弟,他是不想收的,也是不能收的。 “师侄,有话咱们起来慢慢说。” “求先生给天罡一个机会。” 袁天罡说什么也不起来,弄的孙思邈很是为难。 这个时候,一个小吏跑了进来。 “大人……” 看着跪地的袁天罡,小吏一脸诧异。 “怎么了?”袁天罡依旧跪着,也不怕在手下面前丢脸。 “宫中来人了,陛下召您进宫。” 袁天罡心一突,脸上明显的慌乱了起来。 孙思邈叹口气道:“这样吧,我和你一起进宫,若是有什么误会,我向陛下解释。” 袁天罡大喜,连忙叩首道:“谢师叔。” …… 对自己的陵寝,李承乾还是很上心的。 帝王陵寝历来都是盗墓的重灾区。 李承乾不想百年之后有人打扰自己,更不想以后被人以抢救性挖掘的名义给刨出来, 所以这陵寝必须得稳固牢靠。 于是他便想起了袁天罡和李淳风。 勘验风水地质,没有比这二人更合适的人了。 皇帝突然召见,李淳风心里也是发突突,他来之前甚至还偷偷算了一卦,但这次,从卦象上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李淳风在宫门口来回徘徊,等袁天罡和孙思邈到了之后,他这慌乱的心才稍微安了些。 三人一同进宫,看到孙思邈,李承乾一愣:“先生怎么也来了?” 扫了眼头都不敢抬的袁天罡和李淳风,孙思邈苦笑的解释了一番。 一听这二人害怕自己杀他们,李承乾也是觉得好笑。 在灵州的时候,之所以想杀他们,是忌惮他们的算卦之术,那时他还是太子,并且灵州和朝廷关系日益严峻,他们若是真能算尽天下事,那对李承乾来说,十分的不利。 但现在,他已登基为君,这两人若真是有算尽天下事的本事,那反倒是一件大好事。 但可惜,据他的了解,这所谓的卦象之术虽然的确很玄乎,但也没有那么神。 杀这两人,没必要。 “你二人也算享有盛名,没想到竟如此胆小。” 袁天罡和李淳风脸一红,躬身道:“陛下恕罪。” “行了,起来吧。”李承乾打笑一句后,正色道:“当初只不过吓唬吓唬你们罢了,以后把心放宽了,朕又不是那等视人命如草芥的暴君,那会说杀人就杀人。” 皇帝金口玉言,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想必的确是不会动他们了,袁天罡和李淳风此时彻底松了口气。 “今日叫你们二人来,是为了朕之陵寝的事。”说着,李承乾起身,走到挂在墙上的舆图前,指着乾县北部的梁山道:“朕准备在此地铸陵,这勘验之事就交给你们二人了。” 袁天罡和李淳风应了一声,又交代两句之后,李承乾便先打发走了这二人,独留下了孙思邈。 “先生,医学院如今如何?” 提到医学院,孙思邈那是立马来了精神,喋喋不休事无巨细的将里里外外所有事情讲了一遍。 活了这么多年,能让孙思邈打心眼里感激的人不多,李承乾算是一个。 医学院这些年陆陆续续培养了上千名大夫,这些人如今四处行医,救得人不计其数。 悬壶济世这是孙思邈的理想。 现在,他的理想成真了,这都要归功于李承乾。 孙思邈越说越激动,竟起身突然给李承乾跪了下来。 “老臣叩谢陛下,若无陛下,老臣怕是穷极一生,都无法…” “先生快起来。” 话没说完,李承乾就匆忙扶起了他。 闲聊两句,待孙思邈心情平复之后,李承乾又道:“先生,朕准备令您出任太医暑少卿,您觉得如何?” 当官,孙思邈是不愿的,但太医暑不同。 自汉以来,各朝各代或多或少,其实在各地都设有公立医院,以此免费救诊一些看不起病的百姓。 在汉朝,这种公立医院叫做庵庐,隋时称作病人坊,大唐简称病坊。 太医暑便主管天下病坊。 这个官很适合孙思邈,他没有犹豫当即便应了下来。 李承乾面带笑意道:“如今天下各州虽都设有病坊,但还不够,现在朝廷富裕了,朕准备将病坊推设到县一级,一切开销皆由朝廷负责,朕随后将张子风也调入太医暑,这事,朕就交给先生师徒二人了。” 孙思邈红了眼,肃然起身,恭敬跪地。 “先生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李承乾去扶,孙思邈却一把推开了他,神情庄严道:“陛下天恩浩荡,老臣,替百姓叩谢陛下。” 言罢,孙思邈恭恭敬敬,行三拜九叩大礼。 “先生折煞朕了。”李承乾扶起孙思邈,摆摆手道:“荀子言: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朕只是遵先贤之言罢了,国家富强了,自然该反哺百姓,这是为君之道,也是朕应该做的。” 孙思邈眼含热泪,对于这位年轻的皇帝,心中彻底的拜俯。 正文 524章:早朝 贞观十年九月季秋。 正式登基三日之后,李承乾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早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身龙纹便服,李承乾高高在上的坐在龙椅上,打着哈欠一脸慵懒之色,看起来像是还没睡醒。 侯架在侧的朴二郎暗自清了清嗓子,洪声道:“众卿平身。” 群臣起身,李承乾随意扫视一眼,而后轻声道:“宣旨。” 一个小太监端着托盘上前,楠木盘上放着数道圣旨,朴二郎拿起一封,展开道:“原灵州政务监周方何在?” 排在文官队尾,靠近殿门口的周方心神一紧,站出道:“臣在。” “周方聪慧贤明,于灵州数年上下皆所得,才干卓然可委重任,故入秘书监,出任秘书中丞。” 秘书中丞,从一品,天子近臣,这也算是一朝鲤鱼跃龙门了。 周方心跳的厉害,牙关微微发颤道:“臣周方,谢主隆恩。” “原灵州政务副监高圣智何在?” “臣在。” “高圣智材优干济绰有余裕,入政务司,出任政务卿。” 政务司隶属内阁,是内阁与各部之间的桥梁,负责协助内阁处理政事。 这是个要害部门,政务卿品级虽然只是正四品,但却属于典型的官小权大。 按照目前的潜规则,政务卿一职是用来培养重点人才的。 在这位置上磨练几年,只要这期间不犯什么大错误,那便可调任各部担当主官,熬几年资历之后定可入阁。 高圣智如今不到而立之年,以他的年龄,这以后首辅一职,也不是不可能。 刹那间,许多人羡慕的看向了他,周方更是毫不掩盖嫉妒之色。 “臣高圣智,谢吾皇隆恩。” 高圣智这时候也保持不了淡定了,站回队列之后,两条腿便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 “原灵州军情司于德林,入枢密院军情部,任军情大夫一职。” “原灵州宪兵司王安石,入枢密院治军司,任治军大夫一职。” “原灵州巡防司卢伯友,入都尉司,任都尉少卿一职。” 嘶… 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许多人偷偷望向了李道宗。 于德林和王安石则满眼羡慕的看向了卢伯友。 他们两人虽说也受到了重用,但不论是军情大夫还是治军大夫,都是副职,估计不熬几年资历,是没转正的希望的。 而都尉少卿,乃是都尉司主官,品级从一品,统辖天下巡防营,这是妥妥的重臣高官。 乌鸦变凤凰… 卢伯友这次算是一飞冲天了。 李道宗低着头面无表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朴二郎接着道:“原,灵州镇抚司指挥使万朝均,副指挥使解川何在?” “臣在。”两人齐齐站出。 “镇抚司自即日起分为南北二司,位同各部秩比尚书,解川出任南镇抚司指挥使,万朝均出任北镇抚司指挥使。” “臣等遵旨。” 拆分镇抚司,李承乾早已透露过,解川和万朝均倒是没有太过激动。 以后,北镇抚司负责侦缉不法刺探情报,而南镇抚司,则专门负责审验北镇抚司。 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南北两司肯定会成为死对头。 谢完恩站回队列中后,解川和万朝均默契的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该安置的都安置完了,下面那就该办正经事了。 李承乾敛去慵懒之色,正襟危坐道:“朝廷借鉴灵州,推行新政也两三年了,从大体上看,各方面还是不错的,但灵州的一些东西,也不是完全就是对的。” “朕当初在灵州推行新的官职体系,是有着独特的原因,是没办法之下想出的权宜之计。” “这套体系与现有的九品制是有冲突的,与军中的勋爵体系也是不相融的,故,朕准备废除新官制以及军衔制,全面改复旧制。” 群臣懵了,纷纷看向了最前方的内阁五人。 他们以为皇帝肯定是和内阁先商议过得了,但其实,房玄龄几人也是啥都不知道。 原先的官职体系为九品制,每品又有正从上下之后,一共有三十六级。 九品制从晋发展到唐,历经数百年,各种制度早已无比完善。 在推行新政时,关于借鉴灵州官制一事,房玄龄是不赞成的,但李世民却觉得灵州这套体系很新颖,所以也照猫画虎搞出了一套新官制。 推行这套新官制期间,那也是闹出了不少事情,历经两三年,现在好不容易都捋顺了,李承乾又突然间要废除… 国家大事又不是过家家,岂能朝令夕改,虽然这套官制体系的确挺鸡肋,也的确搞得很麻烦,但也不能说取笑就取消啊。 “陛下。”房玄龄站出道:“新官制虽然的确有点问题,但已经推行数年,下面的官员早已习惯,突然说取消就取消,这怕是会引起许多麻烦,垦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芩文本和侯君集也附和道。 李承乾看了眼王硅和魏征,而后也不说什么,冲着朴二郎甩了甩手。 “奉承天运,帝命曰:推新去陈,顺天明道,秦因商君之变而一统四海,我大唐推行新政历年……” “不合时宜者,当改之,于情不同者,当变之,故即日起废除新官军制,复为原制也,告诸臣工知晓,钦此!” 朴二郎合上了圣旨,芩文本的脸色很不好看。 这等军国大事,李承乾即未事先与内阁商议,也未征询内阁意见,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宣旨了。 这置内阁于何地? 这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臣请陛下收回成命,此等大事,理应先与内阁商议,陛下如今……” “芩大人!”李承乾开口打断道:“内阁是协助朕理政的,不是教朕怎么做事的,芩大人可莫本末倒置。” 自从李渊遇刺开始,大事小情便接连不断,不论是李世民还是李承乾,都是焦头烂额。 对于政务,他们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顾不上的,所以慢慢的,内阁开始挑起了大梁。 在这小半年的时间里,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内阁处理的,有没有皇帝,好似也不重要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 内阁制的最大弊端,就是臣权容易压制住君权,后世大明朝就是个典型例子。 现在若是不抓紧打压打压内阁,怕是慢慢的内阁就能跟他分庭抗礼了。 正文 526章:血溅当场 对一个忠臣最大的侮辱,莫过于是说要将皇位让给他。 这就好像是全心全意不图回报的对一个人好,结果到头来,人家却以为你是心怀不轨。 这很伤人心。 犹如吃了苍蝇一般的恶心。 芩文本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承乾。 俗话说,忠言逆耳。 之所以跟李承乾顶着来,并不是他说对皇帝有所不满。 芩文本只是觉得李承乾行事的方式方法不对。 皇帝不该是这么当的。 说来说去,他的目的,只不过是想让李承乾当个好皇帝,当个合格的皇帝。 这过分吗? 这有错吗? 万万没想到,李承乾竟然能对他说出这种话来。 对一个忠臣说我要把皇位让给你,这等于是逼着他去死。 芩文本看着皇帝,默默起身和李承乾注视几息后,猛的转身像一旁的圆柱撞去。 他的速度极快,看起来是铁定心要撞个头破血流了。 李承乾傻眼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只不过是一句话,竟然能让芩文本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超乎他的预料。 “快,拦下..” 没等话说完,芩文本就一脑袋撞在了坚硬的盘龙圆柱上。 前前后后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 眨眼间,当朝阁老芩文本,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所有人都傻眼了。 那粘稠腥红的血液,让几位老大人还干呕了起来。 房玄龄率先回过神,赶忙喊了起来:“快快快,快救人...” 一堆人呼啦啦的围了上去。 但也只是干看着着急罢了,芩文本这血赤糊拉的模样太吓人了,谁也不敢轻易上手做什么。 生死关头,还是枢密院的武人们站了出来。 程咬金凭蛮力将里衣的袖摆撕成了一个长长的布条。 李勣用战场包扎之术,暂时先将伤口包了起来。 前脑门上一尺长的伤口,眨眼间就将布条侵染了个通红。 李勣又肋了几道,暂时止住血后,扶着头左右看了看,手指顺着头颅上下按了几下,而后道:“陛下,骨头没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只要止住血,估计就没什么事了。” 李承乾冲着房玄龄,口气冰冷道:“送去太医院。” “诺。” 房玄龄连忙招呼人,小心翼翼的将芩文本抬起,一溜烟的跑去了太医院。 地上的血液很刺眼,空气中还隐隐飘着股腥味。 李承乾的脸比煤炭还要黑。 芩文本这一撞,直接将他的脸面给撞了个一干二净。 从立国到现在,太极殿还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情。 当朝阁老竟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撞柱了。 这话好说不还听。 纵观历代,凡是有大臣在庙堂上血溅当场的,那无一不是昏庸暴虐之君。 芩文本够狠的。 这传出去之后,坊间还不知道怎么议论自己呢。 李承乾气的胸膛起伏。 芩文本的出发点可能是好的,他可能也是个大忠臣。 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大臣。 他,妄图让自己按照他的方式来做皇帝。 他,妄图让自己做千百年前圣人口中的那种皇帝。 他的所作所为,如同后世某些父母,打着都是为你好的名义,妄图让你成为他们理想中的孩子,若是你稍有不对,他们便会以为你好的名义,对你多加指责,对你多加抨击。 这是将自己当成儿皇帝了。 有这种想法的,肯定不止芩文本一个。 此刻站在太极殿里的滚滚诸公,怕是没几个人打心眼里把他当成皇帝。 还是威势不啊。 李承乾的脸色变换来变换去。 王硅看了眼魏征,开口喝道:“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群臣紧跟着躬身道。 李承乾默不作声,静静的看着他们。 太极殿内很安静。 所有人弯着腰拱着手,等着皇帝开口说免礼。 但等来等去,就是迟迟听不到这两个字。 几息..十几息... 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是很累人的。 有些老大人的身子,已经开始微微抖了起来。 老胳膊老腿了,现在感觉腰都快要断了一样。 很难受。 但还得忍着。 谁都知道皇帝这时候很不爽。 若是被挑到什么刺,保不齐就要成出气筒了。 所以,忍着吧。 群臣咬牙硬撑,头抬也不敢抬,更别说看皇帝了。 李承乾胸膛逐渐平复,躁动的心也逐渐宁静。 他转身踩着玉阶坐回了龙椅。 “都起来吧。” 皇帝语气平静,神色看起来也十分的正常,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早朝上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大家伙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一时之间,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场面又变得寂静。 静的十分诡异。 静待几息,李承乾率先开口:“即刻免去芩文本一切官职,交由三司查办,有罪罚之,无罪放之。” 督察院,御史台,大理寺,三部门头头连忙站出应了下来。 李承乾眼神再一扫,冲着杨恭仁道:“杨卿资历深厚与国有功,即日起补入内阁。” “老臣,谢陛下。”杨恭仁很是激动。 不少羡慕的眼神投向了这位老大人。 “兵部左侍郎,暂任尚书,退朝。” 不等群臣行礼,李承乾便拂袖而去。 他这一走,群臣立马叽叽喳喳的炸了窝。 这个早朝,注定是要写入史册了。 所有人看起来兴致盎然。 几个太监手里拿着抹布,跪在地上开始擦拭起了血迹。 魏征看了几眼后,摇了摇头,随即莫名的一声长叹。 王硅也不知道他在叹什么。 自上朝到散朝,魏征从始至终一句话未说。 今天他的存在感很低。 令人实在是看不透。 这两天魏家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朝野上下已经是议论纷纷,有说魏征恃宠而骄的,有说他居功自傲的。 总之,魏征的口碑一落千丈。 但他好像对此一概不知似的,依旧没有一点收敛。 芩文本现在已经被撤职查办了,魏征就不怕成为下一个吗? 王硅想出了神,等回过神来时,太极殿早已空无一人。 地上的血迹已经被擦的一干二净。 瞥了眼孤零零的龙椅,正准备走时,朴二郎从外面跑进来道:“王大人,可是找到你了,快走吧,陛下召见。” 一路直奔两仪殿。 王硅原以为皇帝是有什么话私下要跟他说。 结果到了之后才发现。 不仅魏征和侯君集杨恭仁在,枢密院的三人也在。 李承乾背着手站在舆图前,看起来像是想干点什么大事。 正文 527章:三板斧 “臣,参见陛下。”王硅行礼。 李承乾没说什么,也未转身,只是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王硅默默站到了侯君集身旁。 皇帝负手而立,站在宽大的舆图前,谁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内阁和枢密院这几人也不敢打扰他。 大家就这样静静站着。 大约一刻钟之后,房玄龄姗姗来迟。 “参见陛下。” 李承乾双眼依旧紧盯着舆图,开口问道:“怎么样了?” 唉..房玄龄暗叹一口气,轻声回道:“太医院说,芩大人伤到了内颅,情况不算太好,可能..可能会伤及性命。” 一听这么严重,余下几人下意识的望向了皇帝。 李承乾身形一愣,随即便转过了身,众人连忙低下了头。 沉默几息后,他先是感慨了一句何必呢,而后又语气复杂道:“房相,你将他亲自送回去吧,另外告诉三法司,不用查了。” “诺,臣遵旨。”房玄龄行了一礼退下。 李承乾又对着朴二郎道:“你去趟太医署,让张子风立马去芩家,告诉他,不管想什么法子,芩文本万不能有事。” 朴二郎点点头,一溜烟的远去。 李承乾又是一通长吁短叹。 过了几息后,他又转过身,看着舆图道:“北境兵马,如今有多少人?” “回陛下。”李孝恭稍一思索道:“北境幽州方向,驻有长林和长平两军,共计五万余人,安北都护府方向(原先薛延陀的地盘)在安北军被上皇调..” 说的兴起的李孝恭戛然而止,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李承乾的眼色后,跳过安北军道:“如今安北只有龙武军三万余人,整个北境除掉巡防营之外,共计八万多人。” 李承乾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又观望起了舆图。 魏征看了眼枢密院三人,心生不妙。 皇帝突然问起了军情事宜,不会是想起刀兵吧。 自贞观七年末起,朝廷便开始广兴水利大肆修路,同时,西北和江南以及北境,也大范围的在开荒屯田。 三年来,建设开支占了赋税的大头。 每年军费占赋税不足两成。 这也是武人和文人之间闹得不可开交的重要原因。 如今算上李承乾的飞熊军和神策军,全国上下也就二十一个常备军,共计五十余万人。 以如今的疆域,这点兵力可以说是很少很少了。 但这些年来,为什么无人敢招惹大唐?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大唐接连干趴下了东西突厥两部以及薛延陀。 这三部那都是草原霸主级别的。 是他们的血,铸就了唐军的威名。 是他们的人头,铸就了唐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老虎趴在那里不动,谁知道它是没力气了,还是只是想小酣一会。 万一搞错了,那可是要被吞的连骨头都不剩。 所以不论是吐谷浑还是吐蕃,他们现在都不敢轻举妄动。 倒是东边的高句丽狼子野心,最近两年在安东郡一直多有挑衅。 在安东军的面前,他们一直也没讨到什么便宜,所以也就是小打小闹。 现在若是擅动刀兵的话,不论打谁,以目前这点兵力,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多年来的威名可就一朝付之东流了。 狼群之中,狼王一旦露出疲倦之色,立马就会被群狼围攻。 到时候,一旦战事四起,还不一定是个什么光景呢。 魏征心生担忧,下意识的迈出一步,但突然又迟疑了起来,犹豫几息后他又收回了脚。 侯君集和王硅看了他一眼,齐齐一脸思索之色。 新入阁的杨恭仁本想说点什么,但一看三人这副模样,他索性也抱手垂首。 跟不对劲的内阁四人比起来,枢密院这三人就简单多了。 他们眉宇之间掩盖不住的激动之色。 五年了.. 整整五年没有起战事了。 打了一辈子仗了,早都习惯腥风血雨了。 如今整天在枢密院吹牛打屁,这手实在是痒的不行了。 对一个武人来说,不能纵马疆场,这是天底下最大的煎熬。 皇帝现在有动刀兵的打算,这是最好不过了。 李孝恭还稍微内敛些。 李勣和柴绍的眼神已经是十分饥渴了。 二人好似巴不得皇帝现在大手一挥,即刻开战四方。 李承乾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猛然转过了身,而后眉头微微一拧。 李勣和柴绍瞬间低下了头。 瞥了这二人一眼,李承乾坐回御座道:“贞观初年,父皇废郡为州,设天下十道,派遣御史监察地方。” “最小的河东道辖地十八府州,最大的河南道辖地竟达三十余府州。” “天下之大,仅凭十个御史是监察不过来的,况且地方各州各自为政,地方刺史权限极大,许多不好的事情,朕已经听闻不少了。” 李世民设立的道州制度,为开元年间的安史之乱埋下了伏笔。 李承乾深知其弊,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监察使分身乏术,极易受地方刺史蒙骗,故,朕准备废除道州制。” 呼.. 魏征暗自松了一口气。 反观枢密院这三人,则满脸的失望之色。 原以为是要大干一场了,谁知道皇帝对着舆图看了半天,竟然就是个这? 废除道州制,跟他们枢密院有什么关系。 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叫他们来干什么啊.. 李勣略带幽怨的低下了头。 “陛下。”王硅站出问道:“废除道州,天下以何统之?” 这个问题问得好。 李承乾赞赏的看了眼,而后起身又走到舆图前道:“我大唐州一级,分为上州下州中州,每州麾下各县皆不相同。” “朕想化州为府,按照邻近行政疆域,每府统率相等量的县,在府之上,设立布政使司,专责管辖各府。” “另,在县之下朕准备新设乡一级,皇权不下县,地方宗族恣意妄为,只知族规不知国法,朕难以容忍。” 都说新官上升三把火。 李承乾这火烧的也太旺了些。 废除新官制,废除道州制,新设一级官府。 这三板斧,一个比一个厉害。 魏征出声道:“陛下,废除道州制倒不算多难,但县之下新设乡一级,人员配比几何?” “参照县级,减编五成。” 那就是各个部门都要有,只是人员减少一半了。 魏征心里粗俗一算,这倒是也合理,但也不是没问题。 “陛下,如此的话便需要一大批官吏,吏部在册的可没有这么多人手。” 李承乾淡淡一笑道:“人不足,那就招。” 正文 528章:拨云见雾的李孝恭 招人? 皇帝这话让几人纷纷呆住。 这又不是市坊酒肆,缺人手了在店门口挂个牌子,实在不行了还能去街上吆喝几嗓子。 哪怕是个芝麻绿豆的官,那也是朝廷官吏。 难不成,还要在皇宫门口挂个招聘布告? 内阁和枢密院几人大眼瞪小眼,不解其意。 李承乾解释道:“朕的意思,是加开恩科。” 又是个新鲜名词,谁也不懂这恩科是个什么玩意。 见他们懵懵懂懂一头雾水,李承乾直白道:“恩科,便是加开公试,提高录取率,朕看了往年的公试人数,录取人数提高至八成,人手也就差不多了。” 嘶..八成。 这么高的比率,基本上算是送官了。 李承乾这一出接一出的,也太能折腾了。 这不是小事,一时之间,谁也轻易不敢表态。 静等几息,眼瞅着没人吱声,李承乾淡淡道:“此事重大,内阁回去好生商议商议,尽早拿出个章程出来。” “诺。” 内阁几人齐应一声,等了几息,见皇帝再无下文,魏征弯腰道:“那臣等,先告退了。” 四人行了一礼,缓缓向后退去。 枢密院三人跟着也要走,但却被李承乾开口留下。 “王叔。” “臣在。”李孝恭态度恭敬。 李承乾摆摆手,示意三人坐下后:“安北军神武军作乱,按照军规,自此革去他们的番号,永不复设。”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李孝恭自无二话。 “另,即日起,将飞熊军、神策军、玄甲军,归入朝廷统辖。” 这三军先前算是私军,如今李承乾上下嘴唇一碰,他们以后就是正儿八经的官军了。 “诺。”应了一声后,李孝恭问道:“陛下,飞熊军和神策军可是留守京城?” “不。”李承乾果断道:“飞熊军调去云中都护府,神策军调去幽州。” 李孝恭点点头,将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敲定之后,李承乾转而道:“我大唐疆域之广,仅凭这点兵马是守不住的,枢密院主掌天下诸军日久,对于各地情况你们也都了解,依枢密院看,若是扩军,扩多少合适?” 一句话又将这三人的心给拱热了。 扩军之事,枢密院年年都有推算,李孝恭稍显激动道:“目前我军一军人数在两万余人左右,按照估算,若想自保有余,起码还需二十万人,若是震慑四方的话,得需六十万左右。” 六十余万,加上现有的二十一部军四十多万人。 也就是说,起码得需要百万军士。 以现有的军饷俸银,再加上装备更换人吃马嚼,这每年开销起码一千万打底。 平均下来的话,一个士卒每天的开销在十银元。 这不算多,甚至还有点底。 但饶是如此,李承乾还是后槽牙一凉。 朝廷去年的税收,也不过才两千多万两,抛掉各处开销,盈余不过才一百多万银元。 看来,目前是养不了这么多人的。 李承乾莫名的摇了摇头,看的枢密院这三人心里立马一紧。 “陛下。”李勣匆忙道:“其实也不用一下子就扩这么多,可以暂时先扩十个军左右。” 说着,瞥了眼李承乾的眼色,声音又弱了几分道:“其实..五个军,也勉强够用。” 柴绍突然叹口气,紧接着道:“陛下啊,高句丽不停的在北边挑衅,草原方向的室韦和靺鞨,因为草场之争,在安北都护府和咱们也多有摩擦。” “这哪天一不小心擦枪走火了,说打起来可就打起来了,凭如今这点兵力,臣真怕无法应对,到时让他们长驱直下,杀入我大唐腹地,到时,陷万民与水生火热之中,我大唐将士吃穿用度皆来自民脂民膏,臣一想到这,那就...” 说着说着,竟还流起了泪,这位姑父也是个有趣的人。 李承乾一笑道:“行了,朕知道这几年你们这些武将都受了些委屈,这样吧,先扩十军二十余万人,这钱朕出。” “眼泪没白流。”柴绍心中暗道一声,脸色眨眼间从苦变成乐。 甜枣给了,下面就该大棒了。 李承乾敛去笑意,正色道:“枢密院直管各军,朕觉得有点不妥。” “各军分布天南海北,山高皇帝远的,枢密院对他们也是鞭长莫及,底下的独立性太强了,王叔觉得呢?” 李孝恭立马正襟危坐,毫不犹豫道:“陛下说的是,这的确是军制的一个弊端。” 李承乾点点头,又看了余下二人一眼道:“所以啊,朕准备划设镇南,镇北,镇西,镇东,直隶,共五个行军道,每道各设一行军大总管,统率底下各军。” 李孝恭脑子比李勣和柴绍灵活。 他现在总算明白李承乾前前后后为什么折腾这么多了。 皇帝不知不觉间,这是下了盘棋啊。 假如一个小吏,二十岁入仕,那他的起始官级便为最低的四级科员。 按新官制,三年为一年限,到了年限之后,官级自动晋升一级。 若是顺风顺水干二十五年,在四十五岁致仕的话,他的官级便到了三级司员,这等同于从六品下的官员了。 也就是说,哪怕这个小吏,一辈子没有升官,干了一辈子的小吏,在致仕的时候,他的待遇也可等同于从六品下的官员。 这笔开销可不小。 如今取消了新官制,那小吏干一辈子,依旧还是小吏,官吏分明,对财政是个极大的减重。 要新设乡一级,便需要新召大量的官吏,取消新官制便是为此铺路,若不然,财政无法负担。 而军衔制和新官制一样,每隔两年便主动递增一级。 也就是说,一个小兵哪怕一点军功都没有,只要年限混的久,一路升到将军也不是不可能。 取消军衔制,既可省钱,也可杜绝底下的人用虚报军龄的方式来大肆提拔自己的亲信,如此可预防官军不知不觉间变为私军。 这一手只是开胃小菜。 不论是取消新官制还是取消军衔制,都是在为最后一步铺路。 废除道州制,新设布政使司,既加强了中央对地方的影响力,也加强了皇帝对地方的掌控力。 设立五大行军道,则是将军权进一步收拢。 政权,军权,最后直系于君权。 如此便大大加强了皇权。 直掌军政,这才是真正的君临天下。 如果一切顺风顺水。 到时,天下便真的就在李承乾的股掌之间了。 正文 529章:安分 “王叔..王叔..” 见李孝恭痴痴的像是丢了魂,李承乾开口轻唤,一旁的柴绍赶忙暗暗戳了一下。 啊.. 李孝恭茫然转头,柴绍急忙挤了挤眼睛。 “王叔在想什么,竟如此着迷。”李承乾淡笑的问道。 “臣一时失神,陛下恕罪,”李孝恭惶恐起身。 李承乾笑而不语,压了压手。 等他坐下之后,又道:“划设行军道之事,乃国之大事,容不得一丝马虎,你等三人回去之后都好好琢磨琢磨。” “明日晌午过后吧,你等再进宫来,不用来见朕,直接去东偏殿,朕到时派个人去和你们共同商议。” “还有。”李承乾身子往前倾了倾,加重语气正色道:“军国大事,事关机密,暂时先不要跟其他人透露什么,行军道之事,你们三人知晓就可,明白吗?” “诺,臣等告退。” 三人起身行礼,李承乾斜靠椅背,拄着下巴目送他们离去。 没一会后,朴二郎从太医署回来,见皇帝呆呆的愣了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也不敢打扰,寻来小黄门问了两句话,一听皇帝还没有用午膳,便连忙招呼着人去传膳。 简简单单的菜肴上桌后,立马勾的皇帝肚子里的馋虫叫了起来。 肚子一阵作响,李承乾这才回过了神。 朴二郎连忙递了双筷子,而后告罪道:“陛下恕罪,奴婢回来迟了。” 李承乾没什么反应,只是快速挥动着筷子。 朴二郎从御座旁拿起扇子,站在一旁轻轻的扇着风道:“奴婢不在,竟然也没人知道叫膳,这些没眼色的东西,奴婢之后一定会好好教教他们...” 喋喋不休之际,李承乾突然放下碗筷看了过来。 虽然皇帝神色平淡,但朴二郎心里却莫名一紧。 紧盯几息后,李承乾突然冲着门口的小黄门道:“去将茅四唤来。” 听到这个名字,朴二郎的脸上涌起了不安之色。 茅四是个老太监。 武德三年进宫之后,一路过关斩将,只用了短短两年的功夫,就从一名低级太监,一跃成为了李渊的贴身内侍,仅次于高士德之下。 李世民登基之后,他出人意料的又成为了新皇的贴身内侍。 身为亲信太监,能历任两任皇帝,一般人可办不到。 在宫人之中,茅四是个传奇。 这样的传奇老前辈,朴二郎很忌惮。 所以他掌管司宫台后,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茅四打发去掖庭局刷马桶。 现在李承乾突然想起了他,难不成,茅四的身上又要增添一笔传奇色彩了吗? 朴二郎依旧扇着扇子,只不过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 等到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茅四也恰好到了。 “老奴,参见陛下。” 茅四今年四十有五,在这年月也算是个老年人了,但从脸上看,他倒更像个正值壮年的汉子。 李承乾打量了两眼后,直白道:“起来吧,朕准备让你任司宫台副监,你可有什么问题?” 朴二郎胳膊一抖,手中的扇子差点掉落在地。 能从掖庭局那鬼地方出来,并且出任司宫副监,换成其他人早都乐开花了。 但茅四不是个寻常人,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激动之色。 好似待在哪,处在什么位置,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一样。 这等寡淡的样子,反倒是暗合李承乾的脾气。 “朴二郎。” “奴婢在。” “以后和茅四好生相处,同心协力尽心办事,明白吗?” 皇帝话中的告诫之意,朴二郎没有听出来,他万般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茅四倒是听出了皇帝的话外之音,主动对着朴二郎拱拱手,带着善意道:“以后,还请朴公公多多指教。” 一听这话,朴二郎当即觉得这是茅四在挑衅他,心里咒骂几句过后,脸上带着笑容道:“茅公公是前辈,以后咱还得多依仗公公呢。” 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令李承乾暗自摇了摇头。 “行了,茅四,你先退下吧,回去拾掇拾掇,明日便开始当值吧。” “诺,老奴告退。” 茅四让朴二郎感到了浓浓的威胁。 所以,在他走后,朴二郎立马变得更加的殷勤。 甚至说,已经到了谄媚的地步。 他两手扇着扇子,脸上挂着奸奸的笑容。 窗外的大树已经满堂金黄。 时值深秋,这扇风之中,也多了丝凉意。 李承乾紧了紧衣领道:“行了,别扇了。” 瞅着皇帝捏着领子的手,朴二郎赶忙放下扇子,一骨碌跪地道:“陛下赎罪。” 看着他惶恐不安的样子,念及过往情分,李承乾叹口气道:“起来吧。” 朴二郎战战兢兢站起,李承乾接着道:“你自小就跟在朕身边了,最了解朕的人,你算一个,朕最相信的人,你也算一个。” “陛下..”朴二郎双眼湿润,跟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 “行了,一个大男人,成天哭哭戚戚的像什么样子。” “奴婢..奴婢不是男人。”朴二郎喃喃轻语道。 这句话倒是把李承乾逗笑了,他这一笑,朴二郎也紧跟着强颜欢笑。 “朕让茅四入司宫监,不是说对你不满,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 嘴上说着明白,但李承乾清楚,朴二郎根本不明白。 无奈的暗自摇摇头,他正色道:“记着,以后安安心心做事本本分分做人,少听少问,不骄不躁,在宫里,安分守己低调行事,才是最紧要的。” 朴二郎茫然的点点头,不是太明白皇帝的意思。 李承乾叹口气,也不再多说。 有些道理,说出来无用,只能是自己去悟。 “不明白的话,以后就多向茅四学学。” “诺。” 朴二郎乖巧的点了点头,李承乾慵懒的打了个哈欠,随即起身去了内殿。 ..... 路中间的树木金叶翠黄,下方的绿草露水连连。 清晨的寒意还未散去,天边的太阳也未升起。 街上的行人不太多,三三两两的哈着白气。 黎明前的长安,孤零零的。 苏宁坐在马车内,从怀中掏出李世民的私印,递给了茅四。 “转交给殿下,以后,好生照顾好宫里吧。” 茅四点了点头,同样将手伸进了怀中,摸索一番后,掏出书信道:“这是殿下给陛下的亲笔信。” 苏宁接过,随手揣进怀中专心看向了窗外。 长安,他这辈子,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来了。 正文 530章:行军道的利弊 金叶璀璨。 一阵风过,拂下了几片黄叶。 窗外高大的槐树哗哗作响,树枝摇曳之间,自然演奏出了一首交响曲。 抬头望向窗外,晴空之上的太阳不知何时,已经偏向了西头。 “什么时辰了?”李承乾放下笔,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 “回圣上,差不多末时了。”茅四回道。 “一眨眼,一早晨就这么过去了。”看着堆成一块的奏折,李承乾苦笑得摇摇头。 茅四不再说什么,从怀中掏出两枚印章,默默放在了桌上。 龙首印纽.. 这一看就知道是李世民的私印。 李承乾拿起来看了两眼,问道:“苏宁给你的?” “是。” “他还说什么了?” “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嘱咐老奴好生照顾宫中。” 放下印章,李承乾起身站到窗口,看着披了层金衣的槐树道:“茅四,当初祖父知道你是父皇安插进宫中的吗?” 也不知是因为李渊还是因为李世民,茅四的脸上添了几分伤感,嗓声低沉道:“应该知道,若不然,在玄武门之后,应该也会带着老奴去灵州。” 李承乾微微颔首,沉默的看向了窗外。 过了片刻,朴二郎微微弯着腰,小跑进来道:“陛下,枢密院三位大人进宫了。” “嗯。”李承乾应了声,背对着道:“你去将人带过去,注意一些,别让其他人看到。” “诺。” 朴二郎挑衅的看了眼茅四。 在大事方面,皇帝信任的还是他。 ... 东偏殿。 昨日回去之后,李孝恭三人认认真真的琢磨了琢磨行军道之事。 这事吧,有利,但也有弊。 利的是,目前各军太过零散,在枢密院以下设立行军道,能进行统一有效的管理,一旦起了战事,也可迅速应对调度,不至于各自为战。 弊的是,行军总管主管各军,这权力可不小,一旦放上去个包藏祸心之辈,那后果可就难以预料了。 纵观古今,拥兵自重的人,可不在少数。 现在朝中的这些人,都是打江山的老人了,他们还是信得过的。 但等这批老人退下去之后,以后新上来的是些什么货色,谁也说不好。 未雨绸缪,有些规矩现在就得及早定下来。 李孝恭独自深思着,李勣和柴绍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什么。 两道人影从窗前闪过,随后,朴二郎领进来了一黑衣人。 三人起身,好奇的打量着这神秘人。 能在宫里着黑袍戴斗笠的,肯定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三位大人,你们几位慢慢商议,奴婢就在门口,有事尽管招呼。”朴二郎冲着三人拱拱手。 三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阁下是?”李孝恭问道。 全身上下裹的严严实实的黑衣人没有说什么,抬手便摘下了斗笠。 一张熟悉的面庞逐渐浮现。 李孝恭的嘴巴逐渐张成了个O型。 李勣和柴绍,更是下意识的后退数步,两人一脸惊恐之色。 面前这人,赫然是死去多年的李靖。 诈尸?死而复生?鬼?.. 种种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李孝恭胡须抖颤,眼睛眨个不停道:“你..你...你是药师?” 李靖苦笑的点点头。 “药师,你..你不是死了吗?” 看着地上的影子,李勣壮着胆走到李靖身边,围着他绕了两圈,一脸的迷惑之色。 “唉,这事说来话长了。” “那就慢慢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勣好奇心极重,非要问个底朝天。 李靖摇摇头,看了眼门外道:“有些事不好说,还是不要问的好。” 李勣还要说什么,但被李孝恭所阻。 虽然没有明说,但基本上已经表明这跟皇帝有关。 知道太多秘密,不是好事。 李勣也后觉后悟,不再追问。 几人各自落座,寒暄几句之后,转而说起了正事。 “药师,这行军道之事你怎么看?”李孝恭主动问道。 李承乾让李靖来,那他便就是皇帝的代言人。 听听他的意思,先探探他的口风,总是没错的。 “行军道之事,陛下早几天跟我透露过。”李靖捋着胡须道:“我这几日多有琢磨,设行军道管辖诸军,大体是有利的,但也有一些弊端.....” 李靖的想法,和他们三人差不多。 大家关注的点,都在如何防止拥兵自重上。 “药师,我三人也是有这种顾虑,你可有什么良策?”李孝恭问道。 李靖颔首道:“依三位看,只让行军总管掌管军务如何?” 只掌管军务? 三人眉头轻皱,互相看了看,明显都没明白李靖的意思。 “某的意思是,各路行军总管,只负责将士操练以及战备事宜,至于其他的俗事,比如军饷发放,军功勘验,将士升迁,都由枢密院派专人负责。同时,治军司派出专人驻守在各军,专行监察之事。” 嗨! 李勣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职权分离吗,这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是,若是他们互相串联,沟壑一气呢?”柴绍提出疑问道。 李孝恭附和的点点头。 “这也简单。”李靖没多想,直接道:“行军总管五年一调任,枢密院派下去的人,三年一调任。” “这倒是个好法子。”李勣眼前一亮。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渐渐聊得越发深入,越发热烈。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更何况这四人还都是上马可治军下马可牧民的一代名将。 他们聊着聊着,就将大体框架聊了出来。 要不是被朴二郎打断,估计能直接聊到明天去。 “三位大人,天色也不早了,再不出宫,宫禁就要落下了。” 李孝恭看向外面,还真是,不觉间太阳都落下去一半了。 “药师,要不去我府上,咱们接着聊?” 李靖苦笑一声,朴二郎开口给他解释道:“三位大人,陛下吩咐了,卫国公之事暂不得声张,所以这几日国公都暂且住在宫里。” 李孝恭三人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李靖,随即赶忙往宫外走去。 “卫国公,咱们也走吧?” 戴上斗笠,将自己遮挡严实之后,李靖跟着朴二郎也离开了东偏殿。 正文 531章:后宫 芩文本最终还是被张子风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在昏迷三日之后,他醒了过来。 但不知是脑袋伤的太严重,还是因为太过伤心的缘故。 在醒来之后,不论是妻儿家眷还是故交好友,任谁跟他说话,都得不到一丝回应。 每天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其余时间芩文本基本都在床上渡过。 保持着平躺的姿势,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上方,既像是在思考,又像是丢了魂。 除了喘气之外,跟个死人差不多。 活不活,死不死.. 张子风也是束手无策。 芩文本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碰到。 说失魂症不像失魂症,说没病吧,又不像没病的样子。 皇帝可是亲下谕旨,务必要保证芩文本无碍。 虽说无性命之忧,但就现在这鬼样子,也没法向皇帝交差。 张子风棘手之余,便请来了恩师。 孙思邈倒是见多识广,望闻听切过后,便连施一番巧手。 结果依旧没多大的用。 师徒二人一番商议过后,觉得这是一种新的魂魄方面的病症。 于是,便将此病取名为:芩氏丢魂症。 魂魄之症,药石难医。 芩夫人一听治不了,每日从早到晚以泪洗面。 芩家长子则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从床板下拿出小人,狠狠的扎着。 扎小人,在以前被称作巫蛊。 传说以这种方式,能够对被扎之人施以诅咒。 这是芩家长子唯一能想到的报仇方式。 “扎死你..昏君..扎死你...” 墙壁之上,一道人影在烛光的映射下,显的狰狞无比。 ... 嘶! 刚刚百米冲刺完的李承乾,突然间紧紧夹住双腿,连吸数口冷气。 一旁的姜熙月酮体外露,光滑的肌肤上布着一层细汗,见他面色有点异常,顾不得穿衣,连忙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 牙关都抖得咯咯作响了,还说没事,这谁信? 姜熙月急了,一把拉开轻纱床幔大喝道:“来人,快宣太医。” 立政殿的宫女,李承乾的随侍太监,呼啦啦的从屏风后面钻出。 ...... 太医院晚上值夜的有六人。 他们前脚刚刚宽衣上床准备睡觉,结果后脚传令的太监就闯了进来。 一听皇帝身子不适,他们套上鞋,连外套也来不及穿,一溜烟就往立政殿跑。 一路脚下生风,肺差点都没跑炸咯。 结果到了立政殿,皇帝却板板正正的坐在床边。 观气色,看着也没什么问题。 六人之中,年龄稍大些的太医快速顺口气,迈着发软的步伐上前两步道:“陛...陛下...您..您...” 说着说着,便又喘起了粗气。 李承乾无奈看了眼姜熙月,主动道:“朕无碍,劳烦几位卿家了。” ”臣等之责。”六个太医惶恐行礼。 姜熙月这时道:“还是让他们看看吧,你刚刚...” “朕说了没事。”李承乾突然带了几丝怒意。 好心当做驴肝肺,姜熙月委屈的别过了头。 殿内的宫人纷纷跪地,几个太医也战战兢兢的低下了头。 立政殿的气氛立马尴尬了起来。 李承乾左右看了看,暗叹口气,伸出手道:“算了,既然来了,就号下脉吧。” 太监搬了个矮凳放在床边,老太医正襟坐下,三根手指搭在皇帝的手腕上,聚精会神的把起了脉。 几分钟过后,他收回手道:“陛下脉象平稳有力,看着并无异样。” 李承乾收回手,没等他说什么,姜熙月抢先道:“那陛下刚刚脸色红涨,说话时下巴都抖了起来,这怎么回事?” “这...” 老太医眉头一拧,问道:“陛下身子可还有其他不适?当时的症状如何?发痛之时,是何处有感觉?” 李承乾眼中闪过一丝为难。 刚刚也不知是怎得,这蛋蛋突然像针扎似的。 莫名其妙就痛了起来。 这地方可不是其他地方。 皇帝蛋疼。 传出去了也是个笑话。 感觉也没什么大碍,李承乾便随口应付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腿突然像是抽了筋似的。” 老太医微微点点头,而后起身和几个同僚低声商讨一番。 大约十几息过后,他转身行礼道:“陛下近几日应该是太过劳累了,臣先开几幅补气益血的方子,陛下先喝着试试,龙体若还有不适,臣等在诊治。” 李承乾点点头,随后赶忙打发走了几个太医。 折腾这么一圈,子时都快过了。 放下床幔,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道:“以后别一惊一乍的,身为后宫之主,要沉得住气。” 姜熙月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情绪明显不太高涨。 “怎么了?”李承乾侧身看着她道:“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啊。” 以往办正事的时候,姜熙月都是十分含蓄,今天却一反常态的十分主动,甚至到了刻意迎合的地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陛下准备找多少人进宫?” 今天下午的时候,从宫外传进来了一个消息。 宗正卿李元昌,正在大范围遴选良家女,准备送入宫中。 皇帝嘛,三宫六院很正常。 姜熙月也明白,李承乾身边不可能一直只有她一个女人。 挑选良家女入宫,姜熙月不反对。 凭她的出身,能当皇后已经很满足了。 但是,有一个问题,让她很忧虑。 李承乾以为她是吃醋,还打趣道:“都说后宫佳丽三千,朕一千就够了,这宫里的人越多,你这后宫之主不就越威风吗?” 本来只是个玩笑话,姜熙月却当了真,一骨碌坐起,义正严词道:“陛下是天下之主,为了龙砟繁盛,找多少人进宫臣妾都不反对。” “但是。”姜熙月轻咬嘴唇,犹豫几息后,鼓足勇气道:“但象儿呢?” 李承乾登基之后,并没有直接立李象为太子。 他是个什么想法,姜熙月之前也不在意。 但现在不同了。 后宫的女人一旦多了起来,那用不了多久,孩子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李象虽然是嫡长子,但名分未定,一切便都犹未可知。 李承乾之前和李泰的争端,姜熙月还历历在目。 她可以不为自己考虑,但不能不为自己的儿子考虑。 正文 532章:闲聊 姜熙月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李承乾沉默几息道:“孩子还小,贸然推上高位也不是好事,这事...以后再说吧。” 失望的低下头,姜熙月红着眼道:“陛下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孩子呢。” 说完,又抬起头紧盯着道:“臣妾不是说非要象儿当皇帝,作为母亲,臣妾不求他大富大贵,当皇帝有什么好的?” “不如平平淡淡过日子,当个闲散王爷也好,当个百姓也罢,只要能平平安安一辈子,臣妾也就满足了。” “可他是嫡长子,臣妾是真怕以后..” 说到这,姜熙月再也忍不住低声抽泣了起来。 李承乾叹口气,盘腿坐起,轻轻给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这位子不好坐,天下苍生亿兆百姓,都在肩膀上挑着。” “象儿若是有能力有本事,那不管以后有没有人跟他争,不管有多少人跟他争,这个位置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他的。” “现在要是将他立为了太子,以后他万一要是不适合呢?” 抚摸着姜熙月的脸颊,停顿几息后,李承乾叹口气道:“我李氏既居高位,就得为天下人负责。” “若是让个不合适的人当皇帝,那朕便愧对万民,愧对父皇愧对祖父,愧对老天爷。” “到时不换人,朕心难安,可若是换人,那废太子的身份,可比嫡长子的身份危险多了。” “我这是为了象儿好,你明白吗?” 姜熙月眼神朦胧,轻轻的点了点头。 李承乾一笑,抓起她的纤纤玉手,紧握在手中道:“放心好了,不论以后如何,我一定护着他周全。” “陛下可别忘了今日之言。” 说着,姜熙月便抱住了李承乾,而后伸手拉下了床幔。 .... 咚。 宫里的那口老钟准时响起。 李承乾睁开眼,腰部立马传来了一阵酸楚。 少年戒之在色... 孔夫子诚不欺我。 看着肩膀露在外面的姜熙月,李承乾无奈一笑。 在立政殿用完早膳之后,也到了和内阁开小朝会的时间。 步辇,早已准备妥当。 但李承乾出来之后看也没看,背着手迈着大步,就往两仪殿而去。 朴二郎紧紧跟在身后。 早晨的空气很湿润,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突然开口道:“去查查,最近是不是有人跟皇后说了什么?” “陛下是指?”朴二郎小心翼翼道。 李承乾驻足,转过身道:“一些不该说的话。” 不该说的话.. 朴二郎一时拿捏不准,这不该说的话到底是指什么话。 虽然心里不明白,他还是快速的点了点头。 ... 两仪殿。 宽大的书桌上照旧摆放着几摞折子。 一摞接一摞,虽然不算多,但就是让人看的心烦。 但心烦也没辙。 这都是需要皇帝亲自批阅的折子,心再累,也得认真处理。 天子的权力,帝王的荣耀,正是藏身于这些普通的奏折之中。 “参见陛下。” 见皇帝进来,魏叔玉和王怡景连忙行礼。 他们两个是秘书吏。 两仪殿日夜都有秘书监的人值守,专门负责政务传递以及皇帝和前庭各部的沟通。 今儿当值的恰好是这二人。 “起来吧。” 李承乾坐在御座上,服侍太监将刚刚沏好的茶水递上。 在这个带着凉意的早晨,一杯热茶下肚,这心情也莫名好了一些。 魏叔玉和王怡景坐在下方,正处理着一些问安的折子。 每天全国各地都有许多人上折子给皇帝。 既有正儿八经说正事的,也有写密折偷偷告状的,而最多的还是问安折子。 比如问皇帝身体好不好,问要不要吃他们当地特产的.... 这些没营养的折子占了大多数。 亲自处理这些那纯属浪费时间,所以李承乾便将这些折子交由秘书吏代阅。 王怡景和魏叔玉干活很认真。 看了一会之后,李承乾开口道:“你们两个在秘书监可还适应?” 两人放下笔,起身回话道:“谢陛下挂怀,臣等还适应。” “不用这么拘谨,就是闲聊话,坐下说吧。”李承乾笑着挥挥手,令太监给这二人也上了点茶水点心。 “丽质最近怎么样?从灵州回来之后,朕也忙的没顾得上她。” 说没顾得上,还是李承乾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从灵州回来之后,他数次差人去叫李丽质进宫一起吃饭,结果人家根本不搭理他。 对于李世民之事,李丽质是记恨的。 对于他这个大哥,李丽质也是不认的。 李明达和新城留在了灵州,现在长安就只有他们兄妹二人,结果两人,现在可以说是形同陌路。 对于这个妹子他其实还是挺关心的。 如今成这样,李承乾也是挺无奈的。 “眼瞅着马上要入冬了,布置火盆的时候千万要注意,丽质的气疾虽说好了些了,但平日里还是要多开窗透气,屋子里别放什么皮毛之物。” “臣记下了,陛下放心,臣回去定然多加注意,一定照顾好公主殿下。” 哪怕说的是私事,王怡景照旧一丝不苟的恪守着臣礼,他恭恭敬敬的行礼,令李承乾很是无奈。 “都说了不用这么拘谨,一家人这么见外作甚,坐下说。” 王怡景一笑,虽是听话坐下了,但屁股还是只坐了半面。 李承乾饮口茶,转而又问向魏叔玉:“这两日宫外,可都有什么传闻?” “回陛下。”魏叔玉十分轻松,不像王怡景绷的那么紧:“现在城里都在商讨着开恩科的事情。” 废除道州制,加开恩科,这都已经传开了。 尤其是第二件事,在坊间的热度最高。 皇粮嘛,谁不想吃。 虽说此次招的都是底层官吏,但哪怕是小官小吏,俸禄也比世面上大多数工作高出了一大截。 这饭碗还是很诱人的。 现在只要稍微读过书的,都在密切关注此事,每天守在礼部门口打探消息的人那是一波接一波。 加开恩科,本就是为了招人,现在反响这么热烈,李承乾很是满意。 “除了这事,还有其他有趣的事吗?” 魏叔玉饮口茶,想了想道:“这倒也再无其他的事了。” “哦”李承乾后靠在椅背上,笑问道:“坊间不是也都在传你们家库房到底堆积了多少金银吗?” “听说还有赌场开了盘,赌魏府会不会新建库房,传闻赔率还不低,朕觉这事不也挺有趣吗?” 魏叔玉面色一变,起身跪地,一脑袋重重磕在了地上,颤颤巍巍不敢吱声。 正文 533章:布政司 此刻的皇帝笑意盈盈。 甚至眼角都弯成了月牙。 但! 他笑的越灿烂,魏叔玉便越是惊恐。 后背瞬间被汗水打湿。 **的头发眨眼间也如刚洗过了似的,湿哒哒的就差滴水了。 皇帝笑而不语,王怡景低着头,身子愈发紧绷。 这时候,他站起也不是,不站起也不是。 左右为难之际,内阁几人刚好到了。 王硅看了眼儿子,魏征也看向了跪地的魏叔玉。 御座上的皇帝虽神色和善,但这空气里的味道明显不对劲。 “臣等,参见陛下。” 五人行礼,李承乾随意的挥挥手,对着旁侧的太监道:“赐座。” 一字坐下,王硅不停的用余光打量着儿子,企图从他的神情之中看出点什么来,但王怡景却一直低着头。 诡异的氛围一时之间令几人谁都不敢先开口。 过了几息,李承乾笑呵呵打破僵局道:“咱们君臣之间闲聊几句罢了,你看看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起来吧。” “谢...谢陛下。” 魏叔玉说话都结巴了起来,颤颤巍巍站起之后,明显能看出两个小腿肚子正不停的在抖。 儿子虽然不是有多大本事的人,但也不是轻易就能被吓成这样的人。 皇帝肯定是说了什么。 魏征笑呵呵道:“那臣等来的还真不是时候,陛下可不经常和人闲聊,说来老臣也好久没有跟陛下聊过了。” 这话明显另有含义。 隐隐有着让李承乾以后有话就冲他来,不要为难魏叔玉的意思。 跟皇帝这么说话,是该说魏征不要命呢,还是该说他护子心切呢。 太奇怪了。 房玄龄侧目。 李承乾一笑道:“是啊,想想还真是,自从坐上这位置,朕才知责任之重大,一天恨不得掰成两天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时间跟魏卿围桌闲聊。” 这君臣间的对话,令余下几人纷纷挺直了腰打起了精神。 “行了,你们两个先出去吧。” 魏叔玉和王怡景行礼转身撒腿就走,两人好似是不愿在这殿里多待一秒钟。 李承乾笑了笑,随即正色道:“内阁商议的怎么样了,流程方案定下来了吗?” 房玄龄从袖中掏出厚厚一本奏折,太监接过,放到了李承乾面前的桌子上。 “陛下,这是臣等和各部暂时议定下的,陛下若觉得有什么不妥,臣等再改。” 李承乾翻开折子认真看了起来。 殿内异常安静,只有着浅浅的呼吸声。 内阁几人坐的端正,一动不动。 一切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许久之后,随着李承乾长出一口气,空气好似才重新流通了起来。 五人身形塌了下来,微微前倾,以此来缓解腰部的酸楚。 这就是士大夫的礼仪。 端庄正坐,不动如山。 “废除官职,倒是计划的周全详细,但设立布政司方面...”李承乾拉长音调,扫了几人一眼过后,才道:“划设三十多个太多了,如此朝廷不便管理。” 说着,李承乾起身往内殿走去,五人连忙起身跟在身后。 两个太监拉开舆图前的幕布,李承乾拿起木棒,率先指向了中原方向。 “就以目前十道为基础,安北都护府从关内道分离,改设安北布政司,关内道改称直隶布政司,淮南道和江南道合并,分设为浙江布政司和江苏布政司....” 李承乾一口气说了许多,房玄龄等人听得很仔细,深怕漏掉一个字。 喝了口水后,木棒指向了灵州方向:“至于灵州,设西北布政司,将云中和西突厥那一片,全都划进去。” 房玄龄暗自算了算,如此一来,全国共有十八布政司.. 他们之所以划设三十多个,就是怕布政司的权力太大了,现在李承乾直接精简到了十八,这以后怕是不好掌控。 “陛下..”房玄龄停顿道:“这样的话,归属布政司管辖的府县是不是太多了?” “是啊,陛下。”侯君集紧跟着道:“全国才十八个使司,臣恐地方权力太大,到时一旦有人心怀不轨,那..” 李承乾转身放下木棍,看了两人一眼后,转而对着余下三人道:“你们怎么看?” 王硅率先道:“臣附和房相和侯大人之言,前汉将天下划设为十三州,中央疲弱时,地方各州俨然已不尊朝廷,我朝疆域远超汉时数倍。” “只设十八布政司,虽然便于管理,但如此也让布政使的权力太大了,万一什么时候天下有变,到时尾大甩不掉,反而成了祸害。” 李承乾点点头,又看向了杨恭仁。 “臣附和。” 简简单单没有废话,杨恭仁摆明了自己来混日子的态度。 李承乾也不在意,之所以让这位老大人入阁,完全就是为了褒扬他在大唐建立时的功劳。 混日子就混日子吧,如今内阁的格局,正好需要一个混日子的人。 “魏卿呢,你怎么看?” “臣倒觉得不用这么杞人忧天。”魏征表明了不同意见:“天下如今四百三十六州,疆域如此之广,东南西北各地民风气候情况,皆是各不相同。” “给予地方官员一定的权力,臣觉得也不算是坏事,地方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也可及时应对。” “至于布政使权力是否过大。”魏征看了眼几人,笑道:“要是朝廷连十八个人都管不住,那划设三十来个布政司,又怎么能管住这三十来个布政使?” 房玄龄几人互相看了看,正想着如何反驳时,李承乾却一笑道:“这话说的不错,要是连十八个人都管不住,又何谈管更多的人。” 皇帝这么说,那意思就很明显了。 房玄龄几人点头应是。 李承乾又道:“不过卿等几人所言也有道理,地方官员权力太大,也不算是好事。” 沉吟几息,认真想了想后,李承乾接着道:“这样吧,卿等回去之后在分权限制这方面多下下功夫,只要监察制度完善,权力分散,就是有人想行逆贼之事,他也成不了事。” 这是个两全其美之法。 既兼顾了皇帝想要集权的心意,也保证了地方的安稳性。 “诺,臣明白了,臣等回去再商议商议。” 房玄龄几人回了内阁,李承乾歇了歇后,开始埋头于案牍之中。 正文 535章:愁闷的房遗爱 还有两日就是重阳了。 在后世,重阳节没什么存在感,但在大唐,重阳乃是仅次于上元的佳节。 孟浩然有言: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重阳节的标志,便是那金灿灿的菊花。 每到重阳,民间的习俗是佩戴茱萸,吃菊花糕饮菊花酒。 虽然还有两天才是重九日,但长安城已经弥漫起了菊花香味。 街上的小贩,也已开始售卖跟菊花有关的物件。 比如菊花模样的发簪,塞满菊花碎的香囊等等... 刚出锅的菊花糕香气腾腾,金黄色的表皮上拓印着盛开的花瓣,几个稚童围着商贩,如小狗般耸动着鼻子,一脸陶醉。 李承乾透过车窗,看到这一幕会心一笑。 其他地方暂且不知,光论长安城,已有盛世之像。 房遗爱坐在对面,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以前朕身边的人,属你最没心没肺,怎么回了长安之后,朕看你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臣扰了陛下的雅兴,陛下恕罪。”房遗爱怏怏道。 李承乾看了他一眼,好奇道:“家里出事了?” 房遗爱摇了摇头。 李承乾又问道:“在御前司不适应?” 房遗爱又是摇了摇头。 李承乾愈发好奇了:“那到底是怎么了,有事就说,朕想办法给你解决。” 唉... 长叹一口气,房遗爱张张嘴,看着是想说什么,但又像是有什么顾虑似的。 李承乾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房遗爱越是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越是想心痒。 “说,朕命令你说。” 皇帝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君命不可违,房遗爱又叹口气后,缓缓道:“陛下恕罪,臣就是被我爹搞得心烦。” 房玄龄? “你爹怎么了?难不成还是因为你夫人那点事?” “不是。”房遗爱抬头,看了李承乾一眼,而后又无力的低下头道,轻声轻语道:“是因为陛下。” “因为我?” 李承乾一头雾水。 “是,我爹这两天回家之后,天天在我耳边念叨着,让我辞了御前司的差事,以后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 房遗爱一脸烦躁,李承乾不解道:“为什么,御前司专职宫中,既没什么危险,也不和朝中的人有过多交集,你爹是在担忧什么?” “其实担忧的就是你。”房遗爱心中暗道,但这话他也不该说,只好又苦闷的低下了头。 见他这副作态,李承乾心里也隐隐有点猜测了。 “可是...跟朕有关?” 房遗爱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说吧,你爹都跟你说过什么,说出来,朕想办法给你解决。”李承乾坐直身子摆正了态度,此刻,他是以皇帝的身份在问话。 房遗爱也是个直性子的人。 既然都说到了,那他也不想再遮遮掩掩的了。 “说倒也没说啥,就是之前莫名其妙的逼着我跟他打了个赌,前两天,他又反悔了,也不管什么赌约了,成天就在我耳边念叨着...” 房遗爱这几天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现在是越说越激动,喋喋不休的,一直将所有怨气撒出来之后,他才舒快的闭上了嘴。 “哦?房相跟你打了什么赌?” 问到这,房遗爱则犹豫了起来。 他虽然性子有点楞,但说到底也不是傻子,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他还是有个轻重的。 李承乾早将他看的透透的了,当即道:“现在没什么君臣,咱们就是闲聊天,敞开了说。” 迟疑几息,房遗爱道:“父亲和臣打赌,说是陛下一月之内会杀很多人。”说着,偷偷看了眼李承乾的脸色,见没什么生气的样子,这才接着道:“臣要是输了的话,就辞去官职,老老实实回家。” 哈哈哈.. 李承乾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房玄龄果真是善谋。 他的确是有杀人的打算。 当初去灵州时,除了个太子的名号之外,他一无所有。 手上没钱,手下没人。 虽然上上下下都将他敬着,但李承乾自己清楚,他只不过是被高高供起来的吉祥物罢了,。 一些无关大雅的事情,人家会给几分面子,可一旦触及到根本利益之后,底下的人基本就是左耳进右耳出。 所以到了灵州之后,他先是去下面跑了一圈。 将什么人能用,什么人不能用摸清楚之后,李承乾便祭出了整肃吏治这个杀招。 这是大义,谁都说不了什么。 正是用这一招,他快速的打开了局面。 现在和当初何其相像。 他虽是皇帝,但朝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要害位置基本上都是出自天策府的人,像芩文本这种把他当儿皇帝的不在少数。 隋灭唐立,李渊登基以后,并没有大开杀戒,许多隋朝的权贵到了大唐依旧是权贵,后来一统江山之后,又大封了一批功勋臣子。 而李世民登基之后,也没有大开杀戒,他只是将许多人驱离了中枢,将位置腾给了自己人,天策府这一批人也不少。 李渊和李世民这父子二人,留下了一大堆功勋老臣。 现在大唐那真的是权贵多如狗。 在这些老臣面前,李承乾就是个坐享其成者。 是他们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打下了这花花江山,让李氏享尽天下富贵。 试问,他们又怎会对李承乾一个年轻后辈心里真正感到畏惧?真正把他当个皇帝一样的敬畏? 功高震主莫过于此。 别看这些人现在唯唯诺诺的,那是因为没有触碰到他们的根本利益。 如果那一天和他们走到了对立面,这些人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要来一手太上皇复辟的戏码了。 李承乾对他们不放心,这是其一。 其二,历朝历代大部分权贵都是吸血鬼,财帛动人心,推行新政以来,国势虽蒸蒸日上,但吏治也开始逐渐崩坏。 长安这些高官大户,以权谋私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趴在朝廷身上吸国家的血也都变成理所应当的了,上有所好下必效焉.地方现在也都乱的不像样子了。 某些时候李承乾也能理解,毕竟水之清则无鱼嘛,他不奢求底下的人都是清官,但怎么说也不能太过分,现在明显已经有过火的迹象了。 所以李承乾刚开始的确是准备再次祭出整肃吏治这个大杀器。 将功勋老臣清理掉一波,将朝中的人换一些,立一立他的皇帝威严,顺便再警告警告下面的人,让他们收敛一些。 但是,芩文本却给他上了一课。 正文 536章:平康坊闲游 芩文本让李承乾认识到了一点,如今的长安不是当初的灵州。 当初他能在毫无根基的时候,在灵州举起肃贪这柄大刀,是因为背后还有李世民在,有朝廷在,哪怕那些官员再不满,他们也只能忍着。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的背后什么都没有了。 万一控制不好火候,将这些人逼急了,那可是要遭受反噬的。 所以李承乾改了主意,硬刀子不合适,就来软刀子。 先将权力收归手中,等时机成熟了,再亮出大刀也不迟。 原以为只有魏征看出了他想做什么,没想到房玄龄也这么了解他。 李承乾的笑声令房遗爱一愣。 随后,只听他道:“让朕猜猜,房相不止是让你辞官吧,他自己应该也有这个意思吧?” 房遗爱默默的点了点头。 李承乾推开半面车窗,拉下蒙布,深吸一口带着菊香味的口气,看着外面道:“回去告诉你爹,不看父皇的面子,就是念在你的份上,朕也不会为难他,让他安心办事吧,时机到了,朕自会如他的愿。” 房遗爱思考片刻,小心问道:“那..我爹还会逼我辞官吗?” 李承乾没有回答,反而问道:“那你想辞官吗?” “不想,我想跟着陛下建功立业名留青史。”房遗爱十分坚决道。 “好。”李承乾喝声道:“朕已令枢密院开始招兵,等过段时间朕将你调入军中,圆了你征战疆场的梦。” “谢陛下。” 房遗爱激动之下起身就要行礼,结果一脑袋顶在了车厢之上。 嘭的一声闷响,马车都随之一晃。 车辕上的冯文斌立刻推开厢门,看了眼捂着头眼含泪水的房遗爱,而后紧张道:“陛下,没事吧?” “没事。”李承乾问道:“快到了吗?” “马上到了。” “嗯。” 冯文斌关上厢门,马车随后拐了个弯,一路驶进了平康坊。 现在的平康坊,比当初繁华数倍。 人来人往之间,马车寸步难行。 今儿是微服出访。 为了避免太过扎眼,李承乾令冯文斌只带了五六个人。 如今周遭人这么多,冯文斌的精神立马紧绷了起来。 走走停停,速度如乌龟。 不论是汽车还是马车,最让人心烦的就是堵车了。 李承乾不耐道:“停车。” 说着,起身钻出了马车。 他一副富家子的打扮,从穿着来看没什么显眼的。 但身边的房遗爱和冯文斌,却很是扎眼。 这两人,一左一右,紧张兮兮的看着四周,每一个靠近的人,都会被他们怒目而视。 两人这番作态,摆明了就是告诉所有人,被他们拱卫在中间的这位年轻人,背景很强大,来头很不小。 见许多人偷偷打量着自己,李承乾无奈道:“你们两个在身后跟着,别咋咋呼呼的,本来没人注意,瞧瞧,现在都是瞅咱们的。” “陛下,这人太多了,要不咱先回去吧。”冯文斌十分尽责道。 “叫少爷。”李承乾瞪了一眼,而后指着前方一个锦衣华服的白面小郎君道:“看看,人家穿的比我好多了,身后一个人都没跟着,你们怕什么?”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谁还能把我抢了去不成,这是长安,哪那么多胆大包天的贼人。” 话音刚落,只听前方不远处道:“抢劫啦,来人啊...” 人群一阵骚乱。 房遗爱和冯文斌迟疑的看了过来。 自觉脸上挂不住,李承乾索性摆出了皇帝架子,以势压人。 跟着这位主混了这么久,这位爷是个什么性子,这两人也都明白。 见皇帝是铁了心,房遗爱和冯文斌暗叹一口气,乖乖的退后了一步。 李承乾这才满意,一甩袖子大步走进了人群中。 平康坊的变化很多,里里外外都比过去干净了些。 以往青楼赌场这些特殊场所,基本上都是藏污纳垢之地。 在歌舞升平的背后,尽是肮脏腌臜之事。 而现在,这些特殊场所,京畿府都有专人负责,隔一段时间,或明察或暗访,若是发现什么逼良为娼,强买强卖的事情,那不管是谁家的买卖,都会被立即查封,有关之人余生只能在大牢里度过。 顺着石砖步道,从东头逛到西头,李承乾随意走进了一茶馆。 “客官,您是大厅还是包厢。”店小二身子半躬,脸上带着职业性的笑容。 大堂里人很多,老老少少都有。 一碟瓜子一壶茶,悠哉悠哉的听说书先生讲故事,已经成了许多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休闲方式。 “包厢。” “好嘞,客官里面请。” 跟着小二一路上了二楼,这里的包厢还算不错,虽不说有多奢华,但胜在干净简单,倒是很合李承乾的品味。 店小二推开北面的两扇玻璃门,下方大厅一览无余,从包厢的视角,只能看到台上的说书先生,这私密性也算不错。 “客官,您喝点什么?” “来壶菊花茶,上点干果点心。” “好嘞,客官稍等。” 店小二顺手带上了门,李承乾背靠软椅,两腿搭在脚凳上,有了几丝二世祖的味道。 侍卫都在门外站着,冯文斌和房遗爱如木桩般站在他的身后。 下方的说书先生正在饮茶吃着点心,看起来是在为下一场做准备。 李承乾看起来十分有兴致。 “房遗爱。” “臣在。” “你去将怀玉和宝林一同叫来,咱们几人也许久没有坐下来聊聊了。” 房遗爱心生感动,眼眶微微透红。 皇帝这是没忘了他们的朋友之谊兄弟之情。 “诺,陛下稍等,臣速去速回。” 房遗爱急急燥燥的推开门,差点和店小二撞了个满怀。 “客官,茶水点心干果,都上齐了,您看您还需要点什么?” 李承乾扫了眼桌子,想了想道:“温壶你们这最好的酒,再上几个拿手菜。” 店小二一一记下,转身要走时,冯文斌从怀中掏出几枚铜板递了过去。 “谢客官。” 接过小费,店小二笑的更加灿烂。 李承乾抓了把瓜子,这时,下方留着山羊胡的说书先生,清了清嗓子,一拍扶尺道:“书接上回,今儿,咱们说说芩文本芩相爷,血溅太极宫之事。” 正文 537章:叙旧 “好!” 堂下掌声雷动。 李承乾的嘴角下意识一抽抽。 “陛下,要不臣下去?”冯文斌语气不善道。 “不用。”将瓜子皮扔进垃圾桶,李承乾饶有兴致道:“嘴长在人家身上,咱们安心听就得了。” 说话的功夫,下方的说书先生已经开始了表演。 他讲的有些许夸张,但大体上还是附和事实的。 并且,从始至终,也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大唐虽然不以言治罪,但干这一行的,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们还是心中有数的,像那些没数的,早都不知道被收拾到哪去了。 这说书先生的嘴上功夫不错,讲的那叫一个栩栩如生,那叫一个荡气回肠,李承乾听得津津有味。 哐! 扶尺一拍,说书的捋着胡须道:“书接下文,诸位客官稍等片刻,容小老儿喝口水歇歇,等会,咱们讲讲那三国之事。” “好!” 底下掌声雷动,李承乾也啪啪啪的鼓着手。 这时,店小二也笑脸盈盈的进来:“客官,菜和酒上齐了,您可还需要点什么?” 李承乾没说话,挥了挥手指,小二十分有眼色道:“有什么需要,尽管招呼小人。” 说着,小二退下,片刻后,房遗爱秦怀玉和尉迟宝林三人也到了。 “参见陛下。” “坐坐坐。”李承乾笑容满面道:“今儿就是来玩的,不用多礼。” 招呼着坐下之后,又对着冯文斌道:“你们也去吃点吧,不用在这守着。” “陛下,这..” 冯文斌显得有丝不放心,李承乾扫了眼三人,笑道:“去吧,有他们三人在,出不了什么事。” 冯文斌还是有些犹豫。 皇帝安危事关天下安危,他是不敢有一丝马虎。 “让你去你就去。” 见李承乾语露不耐,冯文斌这才道:“诺,那臣等就在旁边,陛下有事就喊一声。” 这话听起来像是不放心房遗爱三人一般。 李承乾拿起筷子挥了挥,冯文斌和门外的侍卫去了隔壁。 屋中只剩下他们几人之后,李承乾拿起酒壶,亲自给几人斟酒。 秦怀玉惶恐,连忙伸手去接酒壶道:“臣来。” “坐。”打开他的手,李承乾道:“都说了今儿是来玩的,现在没有君臣,只有好友。” 这话令房遗爱更加感动,尉迟宝林也是不客气,随意抓起干果就吃了起来。 他们几人中,只有秦怀玉显得比较拘谨。 “算一算,咱们几人也好几年没有喝过酒了。”李承乾提起酒杯道:“来,喝一杯。” 几人碰杯,一饮而尽。 李承乾又举一杯道:“马上就是重阳了,今儿咱们就当提前过节了,来。” 酒过两巡之后,气氛热烈了许多。 几人边吃边聊,回忆着过去的旧事。 说起长安,说起灵州,说起幼时... 房遗爱和尉迟宝林还好,这些年没有什么让他们难过的事。 但秦怀玉的眼睛却是越来越红。 李承乾能理解他。 他们两人说起来也算是同病相怜,都是可怜兮兮的孤家寡人。 拍了拍着秦怀玉的肩膀,李承乾安慰的看了他两眼:“自回到长安,事情一件接一件,暂时也没顾的上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回来可还适应,可有什么不便麻烦?” 尉迟宝林大大咧咧道:“陛下放心,臣一天好得很,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不瞒陛下。”只见他一脸憨笑道:“再过几个月,臣就又要当爹了,听大夫说,这次是个长小雀的。” 说着,挑衅的看了眼房遗爱。 这两个人自小就爱争个长短。 尉迟宝林如今两女一男,算是儿女双全。 而房遗爱,在生了两个女儿之后就没了动静。 这让尉迟宝林自觉胜了他一头。 而房遗爱可不这么觉得,只见他眼睛张得如铜铃,不甘示弱的瞪了眼尉迟宝林。 二人之间的这种小争执,无伤大雅,李承乾笑道:“你小子可真是有福。” “嘿嘿。”尉迟宝林一笑道:“都是托陛下洪福。” “你婆娘肚子大了,跟陛下有什么关系?”房遗爱斜瞥一眼道:“黑子,不会说话咱就不说话。” 这话深究的话,可以说是大不敬,秦怀玉偷偷看了眼李承乾,见皇帝没有什么不快之色,他这才淡淡一笑。 “你...” 尉迟宝林想回嘴,被李承乾打断道:“行了行了,你二人都少说两句吧。” 止住了这二人的玩闹后,又转而道:“怀玉你呢?” “臣也还好,劳陛下牵挂了。”秦怀玉正正经经道。 偌大的秦府,现在就是他一人撑着了。 在长安权贵圈子中,秦怀玉是最年轻的国公了。 现在说的轻巧,但撑起一个门楣,那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李承乾心中暗叹一口气,面上带着淡笑道:“还好就好。” 说完之后,几人又打趣了一会,而后,下面的说书先生也开始讲起了三国。 “话说东汉末年,地方群雄并起,汉帝刘协被困许昌...” 这说书的口才的确了得,不管什么故事,他都讲的是声情并茂。 几人安心听着,过了一会,李承乾突然道:“怀玉,原先你爹那些部下旧友,可都找过你?” 秦怀玉连忙道:“回陛下,找过,但臣将他们都打发走了。” 说起正事,房遗爱和尉迟宝林也正经了起来。 李承乾含含糊糊的点点头。 秦怀玉坐的端正,拿捏不准皇帝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李承乾没再说什么,聚精会神的听起了故事。 “好!” 大堂里再次响起了叫好之声,李承乾也鼓起了掌。 掌声散去之后,他才又道:“都有谁找过你啊。” 秦怀玉短暂的错愕,而后连忙起身。 正想回话时,李承乾笑着道:“朕就是随口一问,不用紧张,坐下说。” 秦怀玉屁股虚坐,回道:“回陛下,有卢龙军军主田留安,骁果军参军安元寿,天兴军中郎将魏伦...” 一连串的人名,李承乾听得频频点头。 这些人,要么是秦琼的好友,要么是他原先的部下。 谁都知道秦怀玉自小就跟着李承乾混,如今他登基了,这些人想走秦怀玉的门路,也是情有可原理所应当。 李承乾微微点头,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正文 538章:闹事的小瘪三 “臣跟他们没什么来往,这些人...” 秦怀玉正要解释,李承乾一笑道:“怀玉啊,性情沉稳是好事,但有时候啊,你总是想些不该想的,想些没必要的。” “是,陛下说的是。”秦怀玉苦涩一笑。 李承乾又道:“不论是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人呐,都离不开个人情世故。” “不管这些人出于什么目的,他们能走你的门路,那自然是对你秦家亲近些。” “不论是你父亲,还是你,朕都是信得过的,举贤不避亲,你回去想一想,有合适的人就举荐上来。” 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在鼓励自己拉帮结派? 秦怀玉一愣,一时间既不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承乾看出了他的小心,淡笑道:“都说了让你不要想那么多,朕没有其他的意思,对你们三个,我是完全信任的。” 房遗爱和尉迟宝林感动的点点头,稍一迟疑,秦怀玉颔首道:“诺,臣回去好好想想。” 李承乾一笑道:“行了,我也该回宫了。” 出了包厢,隔壁的冯文斌等人刚好也走了出来。 一行人将李承乾拱卫在中间,就在下楼梯之际,大厅又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叫好声。 “好..” 在一声声的叫好声中,说书先生笑容满面的站起:“诸位客官,今天就说到这了,明日,咱们说一说前隋宫中的那点事,小老儿多谢各位捧场。” “先生再说一场。” “就是,先生讲的太精彩了,听得实在不尽兴,我打赏两银元,先生再说一场。” 不少茶客开口挽留,说书先生一脸歉意的笑道:“多谢诸位抬举,但茶馆有茶馆的规矩,小老儿这一场已经超时了,诸位要想看,明日早些来便是,抱歉抱歉。” 一众茶客见此也不再说什么。 说书先生躬身行礼,转身正要走时,突然一个孟浪的声音响起:“不准走。” 众人望去,一十五六岁的少年站起,嚣张道:“再讲一场,我没听够。” 此子面容黝黑,气质普通。 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身上的衣服却又是上好的绸缎。 见所有人看向了自己,这少年从怀中掏出数枚银元,直接丢上台道:“接着讲,只要让我听高兴了,赏钱要多少有多少。” 说着,好像还怕别人不信,举起钱袋又使劲晃了晃。 银元哗哗作响。 不少茶客面露厌恶。 少年还不自知,依旧十分自傲。 对卖艺之人来说,将赏钱丢上台,这是最大的侮辱。 说书先生心中恼怒。 他是这茶楼的台柱子,在这说书也三四年了,今儿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折辱。 “这位小郎君,还请自重。”说书先生压着怒火道。 一些茶客见此,也不爽道:“从哪来的小崽子,一点规矩都没有。” “就是,身上装两个臭钱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年轻人,做人还是要低调些。” “......” 奚落之声,令这少年一脸恼怒,只见他一脚踢翻椅子,将桌上的茶杯碗碟,狠狠摔在了地上。 哗.. 碎片四溅。 茶楼掌柜从后台出来,冷着脸上前道:“这位小郎君,有话好好说就是,砸东西就是你不对了吧?” 掌柜的身后,跟着四个彪形大汉。 少年面露惧意,低下头道:“多...多少钱,我赔不就得了。” 掌柜的冷哼一声,那肯这么轻易的就算了。 两个大汉上前,少年害怕,后退两步赶忙道:“我哥是大将军罗明,你们想干嘛!” 大将军? 掌柜的在脑中一搜索,朝廷里的大将军,也就那几个人,没听说过有姓罗的啊? “嘿,小子,还敢随意攀亲戚,带下去,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低调。” 两个壮汉一左一右,抓住胳膊,就将少年死拉硬拽往后院而去。 “放开我..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大哥..” 不知为何,声音戛然而止,掌柜的换上笑脸,对着一众茶客道:“对不住了诸位,让这个小瘪三扰了大家的雅兴,今天茶水八折,大家见谅见谅。” “掌柜的客气了。” 茶客纷纷道谢,李承乾摇摇头。 ...... 枢密院已经下令,重阳节后,神策军全军开拔前往幽州,自接到命令起,罗明便日夜待在军中。 他在平仁坊买了个三进三出的宅子,虽不算大,但安置家里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罗家人来了长安之后,他们才算是开了眼,才算是终于知道罗明的官有多大了。 一夜之间从市井小民变为权贵之家,罗老汉难免有些飘飘然。 所以,在罗利鼻青脸肿,哭哭戚戚的回家之后,罗老汉那是震怒不已。 “谁把你打成这样的,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爹。”罗利捂着肿起的脸颊,将茶馆之事一一道来。 一听打自己儿子的就是区区一个小小的商人,罗老汉这底气更加的足了。 “来人,来人。” “老太爷。”新招来的管家一脸媚笑。 这让罗老汉的气势更足了:“去,将府里所有男人都给我叫来。“ “老爷。”管家瞥了眼罗利道:“在长安做买卖没几个简单的,要不,小的先去打探打探?” 罗家人是外来户,不知道长安的水深水浅,管家却是门清。 能在平康坊做买卖的,那都不是轻易能招惹的。 他开口提醒,也是出于好心。 结果没曾想,罗老汉却立马被激怒了:“一个商人有啥不简单的,再厉害能厉害过我儿?我儿可是上将军。” 额... 管家尴尬的低下了头。 “还不快去。”罗老汉怒冲冲道。 既然好心当作驴肝肺,管家也不管什么了,当即就将府中的男丁都召集了起来。 三十多人,手里拿着一人高的木棒,罗老汉如检阅士卒的将军,围着来来回回绕了一圈,满意的点点头。 “儿啊。” 罗利上前,罗老汉道:“去打回去,像咱们这种人家,不是谁都能打的。” “爹..”罗利有些犹豫,他被打的有点怕了。 “有这么多人跟着,你怕啥,没出息的玩意。”罗老汉恼怒道:“这打的不止是你,更是咱罗家,是你大哥的脸,赶紧去。” 提到罗明,罗利再无惧意,一脸凶狠的点了点头。 正文 539章:皇帝的意思 茶馆里依旧座无虚席。 只不过台上表演的人,从说书先生变成了一队舞姬。 罗利带着家丁气势冲冲的走了进来。 店小二壮着胆子上前,尬笑道:“客官,您是...” 没等话说完,他就被罗利一脚踹飞。 “哎呦呦....” 小二捂着肚子痛的来回打滚。 听到哀嚎声,座位上的茶客纷纷扭头看了过来。 有不少人当即就认出了罗利。 “这小子还敢来,是没被打怕啊。”茶客甲讥笑道。 一旁的圆脸男子也附和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这小子带了这么多人来,估计是想报仇。” “打起来最好。”茶客甲看热闹不嫌事大道:“这可比台上那几个扭屁股的娘们好看多了。” 就在这两人说话的功夫,茶楼掌柜的已经站在了罗利的面前。 他的身后依旧还是那两个壮汉。 看到这二人,罗利的小腿肚子下意识的就打起了颤。 “小子。”瞥了眼一众家丁,掌柜的不屑道:“你想干什么?” 罗利心慌的厉害,来时的一路上,他酝酿了一肚子的狠话,结果现在却突然间忘了个一干二净。 就这等草包,还敢不知死活的带人来。 掌柜的鄙夷一笑,高高的举起手,而后,又重重的挥下。 啪… 耳光声很清脆。 一众家丁被镇住了。 罗利趴倒在地,一丝血液顺着嘴角流出。 掌柜的居高临下,眼神犹如是在看一个蝼蚁,而后只听他道:“滚!” 简简单单一个字,听起来是气势如虹。 “好,掌柜的威风。” 茶客甲喝了声好,引的其他人也叫喊了起来。 “诸位客气客气。”掌柜的笑呵呵的冲着一众茶客拱着手。 没有人注意到,地上的罗利眼神已经逐渐变得凶狠。 “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儿……” 话音戛然而止。 前一秒还笑呵呵的掌柜的,这一秒,面色变得狰狞无比。 而刚刚那些叫好的茶客们,此刻也是面色剧变。 “杀…杀人啦!” 一声惊吼,众人四散而逃。 就是那两个壮汉,现在也是被罗利的眼神吓到了,二人扭头就跑。 罗利也没兴趣追他们。 “救…救……” 掌柜的牙关打颤面色痛苦,两只手紧紧抓着罗利的手。 猩红的血液顺着手腕滴下,一旁的家丁结结巴巴道:“二…二少爷,你…” 罗利猛的转头看向了他,眼神里的那股疯狂,吓得这家丁扔掉木棒扭头就跑。 “该死的东西!” 一脚踹翻面色苍白的掌柜的,罗利顺手抽出了匕首。 一道血柱紧随着喷涌而出,空气中涌起了浓浓的腥味。 癫狂的罗利瞬间清醒了过来。 看着躺在血泊之中的掌柜的,再看看手中红透了的匕首。 罗利惊恐大叫一声,扭头就往外跑。 …… 李承乾走后,秦怀玉谢绝了房遗爱和尉迟宝林去喝花酒的邀请,跟这二人分别之后,他便直接回了家。 虽然搞不清楚皇帝的意思,但李承乾看起来也不像是在说笑。 先不管其他的,既然让他推荐人,那皇帝肯定有皇帝的考量。 秦怀玉回去之后,就将自己关进了书房中。 这些天,有许多人上门拜访,也有许多在外地的人,差人送来了书信。 私下里论的话,或许他还得称这些人一声叔叔。 但对于大部分人,秦怀玉都是不了解不认识的,他只对少部分的人有印象。 这些有印象的人,身份地位都不低,根本用不着他举荐。 而需要他举荐的这些人,秦怀玉却又都不了解。 举荐是要负连带责任的。 要是随意来的话,保不齐就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唉… 秦怀玉长叹一口气,咬着笔杆子,一脸为难之色。 “公主公主,少爷说了,暂时不要打扰他。” 管家尽力阻拦着房龄,但二人离书房,却是越来越近。 “公主。” “让开!” 老管家挡在书房门前,房龄伸手直接将他推到了一旁。 “秦怀玉,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出去鬼混去了?” 一进来,房龄就大喊大叫了起来。 秦怀玉起身,搀扶着快要临产的房龄坐下道:“你怎么才回来,可都顺利?” 房龄已怀胎十月,离临盆的日子也没几天了,她心中害怕,所以一大早就去城外的甘露寺烧香祈愿。 他的关心之言,没有换来好脸色,房龄瞪着眼道:“别打岔,说,你是不是和房遗爱去平康坊厮混了?” “是,但是今日是陛下召见。” “高明?”房龄一愣,明显不信道:“高明见你去平康坊?” 秦怀玉点了点头,而后又道:“公主,陛下已经登基半月有余了,你不该…” 他想说什么,房龄清楚,所以不等秦怀玉说完,就打断道:“登基怎么了?难不成我还得给他行三拜九叩大礼?” “他就是当了皇帝,也是侄子,我是他的姑母,是他的长辈,叫他高明怎么了?” 秦怀玉叹口气,也不好再说什么。 等了几息,房龄又主动问道:“回长安这么久了,今天总算是想起你了,跟你说什么了吗?” “嗯。”秦怀玉微微颔首,将李承乾令他举荐之事,告知给了房龄。 “这是好事啊,你苦个脸做什么?” 秦怀玉又长叹道:“可我对这些人又不了解,怎么举荐?”说着,烦躁的摇摇头道:“陛下是个什么意思,我现在还搞不明白呢,一旦出了什么事,咱们要是被牵连了,那…” 越说,秦怀玉的眉头便越是皱巴。 房龄见此一笑道:“这有什么好烦的,不了解就不了解呗,你安心把人举荐上去就得了。” “高明现在让你推人上去,他的意思不是很明显了吗?” 嗯? 看着胸有成竹的房龄,秦怀玉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我问你,如今不管是朝廷还是枢密院以及各地诸军,武官大多都是什么出身?” 出身……秦怀玉想了想,试探道:“天…天策府?” “没错。”房龄一口道:“武将都跟太上皇有关,高明这皇帝当的怎么能安心。” 秦怀玉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接过话音道:“所以陛下让我举荐人,其实是想扶持一个新的派系出来,以此和他们形成制衡?” 房龄欣慰的起身道:“是啊,脚下踩着两个山头,他这皇帝睡得才安稳,所以你只用交个名单上去,至于人到底能不能用,那和你没什么关系。” 秦怀玉眉头舒展。 说了这些话,房龄也累了,正要回去歇息时,结果却跪在地上痛的大叫了起来。 “来人,快去叫郎中稳婆。”秦怀玉冲着门外大吼道。 正文 540章:宫人 “陛下。”朴二郎笑道:“宫外刚刚传进消息来,房龄公主生了一儿一女。” 李承乾正在练字,闻言笑道:“秦怀玉倒是个有福之人。” 说完,放下笔道:“传旨,加封翼国公嫡子为九转护军,册授翼国公嫡女为永乐县主。” “诺,明日一大早奴婢就去传旨。” “不。”李承乾看着朴二郎道:“现在去,大张旗鼓的去。” “陛下。”看了眼窗外的繁星,朴二郎轻声道:“这都戌时了,晚上贺喜,是不是...” 嗯? 李承乾脸色微冷,打断他道:“那依你看,什么时候合适?” “奴婢觉得。”朴二郎脱口而出,正要说什么事,猛然间回过味来,连忙跪地叩首道:“陛下恕罪,奴婢多嘴了。” 李承乾神色冷淡。 眼中的寒意,令人不寒而栗。 皇帝的决断,不管合不合适,身为内侍,都是不该多嘴的。 太监其实就是皇帝的家奴。 身为主人,是不需要奴隶来教他怎么做事的。 越俎代庖,搞不清身份,在宫里这是死罪。 朴二郎挥起手,主动张起了嘴。 “陛下恕罪,奴婢知错了。” “陛下恕罪...” 耳光声不绝于耳。 殿内的太监宫女,全都慌乱不安的跪地。 李承乾一言不发。 直到朴二郎嘴角流出的血,将前襟浸红了一大片之后,他才抬脚怒斥道:“滚,再不知死活,休怪朕不念旧情。” 肩膀酥麻,半边身子痛的厉害,但朴二郎这时哪还顾得上这些。 他咬着牙翻起,脑袋狠狠叩向地面道:“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这就去传旨,陛下息怒。” 爬起之后,也不敢站直,就佝偻着腰缓缓向后退去。 他不敢抬头。 朴二郎能感觉的到皇帝此刻眼中的杀意。 他怕.. 他李承乾会令人将他拉出去杖毙。 每退一步,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湿透了的后背传来阵阵凉意。 晚上的风很凉,朴二郎打了个冷颤。 眼瞅着就要越过门槛了,李承乾这时却道:“等等。” “陛下。”朴二郎跪地,身子抖如糠筛。 “顺便挑两份见面礼带去。” “诺。” 朴二郎慌忙起身撒腿就往外跑,刚巧,茅四这时也到了门口。 “朴公公。” 朴二郎佯装听不到,也佯装看不见面前的茅四,捂着脸,从他身边直接闪过。 看着他慌张的背影,茅四冲着门口的小黄门勾勾手。 “出什么事了?” “回公公。”小黄门附在耳边,将刚刚殿中的事情讲了出来。 在看向朴二郎离开的方向,茅四莫名摇了摇头。 ... “老奴,参见陛下。” 李承乾的怒气还未散去,口气十分僵硬道:“平身。” “谢陛下。” 茅四起身,看了眼皇帝后,乖乖站到了角落。 过了一刻钟后,李承乾回归正常,茅四这时才道:“陛下,立政殿的事,搞清楚了。” “说。” “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女官刘氏,自登基大典过后,时常在娘娘身边多有妄言。” 李承乾的神色再次变得冰冷。 身边的这些宫人,现在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去,杖毙。” 茅四神态没什么变化,默默行了一礼,转身要走时,李承乾又道:“另传旨,册封朕之嫡长子象为秦王,兼加授上柱国。” 李象自出生以来,一直都未授爵,现在封为秦王,想必也能安姜熙月的心了。 在大唐,秦王这个名号,可是意义非凡的。 ...... 立政殿。 刚刚沐浴完的姜熙月,静静坐在梳妆柜前,刘女官站在她的身后,手拿木梳,正轻轻的梳理着湿润的头发。 “娘娘的发色愈发乌亮了,看着就跟刚出阁的女子似的。” 姜熙月一笑,看着镜中的自己,随即又叹了口气。 “哪有你说的这般,瞧瞧,这眼角都有皱纹了。” 两人正说笑时,一太监过来道:“禀娘娘,茅四公公求见。” “让他进来吧。” 姜熙月没有多想,还以为是李承乾等会要过来,所以先差人来说一声。 “老奴,参见娘娘。” “陛下什么时候过来?晚上用膳了吗?” “回娘娘。”茅四低着头道:“陛下已经用过膳了,今日政务多了些,陛下可能留宿两仪殿。” 脸上的喜色消散,姜熙月转过头,失望的看着茅四道:“那陛下让你来做什么?” 咳.. 清了声嗓子,茅四挺直了腰,从衣袖中拿出了刚从秘书监制定好的圣旨。 摊开绢布,厚重的笔墨味四散开来,茅四朗声道:“奉承天运,帝制诏曰:崇树亲藩分王诸子,乃高祖之圣训,嫡长子象,睿质夙成英姿特立,兹今日,特封为秦王,食邑万户,永钦予时命,以克有令誉,钦此。” 其他的,姜熙月听了个迷迷糊糊,唯独这秦王二字,她是听的明明白白。 这个封号,可是李世民用过的,李承乾这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身后的刘女官偷偷拉了拉袖子,姜熙月这才谢恩道:“臣妾接旨。” 将圣旨递给了皇后后,茅四后退两步,弓着腰垂着头道:“启禀娘娘,陛下还有口谕。” 口谕就不像圣旨这么正式了,姜熙月坐回梳妆台前,一边看着圣旨,一边面带笑意道:“说。” “陛下有令,女官刘氏,妄议尊上心怀不轨,置皇恩无无物,不罚难以维记尊卑,故赐杖刑。” 手中的木梳掉落在地,刘女官惊恐跪地,一把拽住姜熙月的胳膊道:“娘娘,娘娘救我...” 姜熙月这时也傻眼了。 她没想到李承乾竟然会杀刘女官。 愣神的功夫,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从茅四身后钻出,冲着刘女官而去。 “娘娘..娘娘...” 刘女官失声尖叫,姜熙月猛然回过神,站起道:“退下。” 两个太监驻足,茅四平淡道:“娘娘,这是陛下的旨意。” “我去找陛下。” 姜熙月说着拔腿就走,刘女官一骨碌爬起,紧紧的跟在她的身后。 “娘娘。”茅四再次道:“陛下说了,您不必去两仪殿,明日陛下自会向您解释。” 姜熙月根本不听,紧握着刘女官的手就要往外走。 “娘娘,您这是在抗旨。”茅四拦在了她的身前。 “让开。”姜熙月一声呵斥。 这时,殿外又响起了一阵稀碎的声音,而后,冯文斌就带着两个禁军走了进来。 前两日,近卫团并入了禁军,而后尉迟敬德就被李承乾免了职。 现在的禁军统领,是冯文斌。 他的出现,代表着李承乾的决心。 “参见娘娘。”冯文斌除了行礼之外,没有多说一句。 姜熙月眼眶湿润,看了眼这几人,随后松开了刘女官的手。 “娘娘..” 刘女官瘫软在地,抱着姜熙月的腿,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带走。” 随着冯文斌的开口,两个禁军上前,暴力的拽起刘女官,将她强拉硬拽了出去。 “娘娘,救我...救我...” 声音逐渐远去,茅四等人告了声罪后便退了出去。 殿内很安静,安静的令人喘不过来气。 姜熙月忽然坐倒在了地上。 正文 541章:送礼 夜幕之中,一道鱼肚白率先从天边升起,紧接着暗红的太阳也露出了一角。 寒气凝成的水,顺着窗沿落下,透明的玻璃结了层冰霜。 两个太监一边哈着气,一边用抹布擦拭着窗户。 茅四服侍着李承乾穿衣洗漱,顺带着还说了说朴二郎告病之事。 也不知道是昨夜掌嘴的时候下手太重了,还是因为在监刑刘女官的时候被她血肉模糊的样子吓到了。 反正一夜之间,他是病得不轻,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找人看过了吗?”李承乾一边擦脸一边问道。 “请了位太医看过了,说是邪气入体,一时半会怕是好不了了。” 李承乾冷哼一声道:“既然病了,那就让他好生歇息歇息,司宫监之职,暂时免了,司宫台先由你掌管。” “诺。”茅四无悲无喜的应了一声,面上没有一丝波澜。 问了问重阳宴的情况后,李承乾裹上大氅往立政殿而去。 立储的事情,朝中倒是有人上过几道折子,但李承乾都是留中不发。 这也算是公开表态了,所以百官都识趣的不再提这事。 刘女官的出发点是好的,她是为了姜熙月和李象考虑,但有些话不是她能说的,有些事也不是她该掺和的。 在宫里忘了什么规矩都行,就是不能忘了上下尊卑。 皇宫一旦没了规矩,那这些宫人以后保不齐就要翻天了。 所以刘女官必须得死。 人现在杀了,还得给姜熙月一个交代。 毕竟是她的亲信,若是一句话不给,定会生出嫌隙来。 现在他的身边也就只有姜熙月了,李承乾不想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所以他将态度摆的很低,自到了立政殿后,轮着说着好话和软话,一直说到口干舌燥了,姜熙月才勉强消了气。 两人随即一同用起了早膳,有说有笑之间,一切看似跟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但立政殿的宫女太监们却能感觉到,皇帝和皇后之间像是隔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让莫名的感觉让人觉得很压抑,让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 “人呢,他娘的让你们准备东西,磨蹭来磨蹭去,眼瞅着半个时辰了,还他娘的没弄好!”周开群扯着嗓子大声嚷嚷了起来。 他奉职于枢密院参军司,官衔从四品,职位为参军都尉。 这参军都尉,顾名思义,就是负责参谋军机要情,有战事时,负责制定作战计划,没有战事时,负责制定作训计划。 枢密院内一直流传着一句话,都尉不带卿,没人看得起。 周开群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若是一直在参军都尉上打转,那再有五年他就得被强制致仕了。 当初跟着秦琼南征北战,他也算是一员悍将,为了大唐,他也是流了不少的血。 就这么致仕,周开群是不甘心的。 所以,他想要再搏一搏。 好巧不巧,这时候李承乾刚好下令扩军。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按军制,一军除了主将之外,还有副将别驾参军长吏等职。 新扩十军,起码多出来几十个位置。 一军主将周开群是不敢奢望的,但主将之下的参军都卿,他觉得自己还是够资格的。 在参军司待了这么多年,论参谋军情,没几个人能比得过他。 参军都卿与参军都尉虽只有一字之差,但两者却是天壤之别。 都尉官衔从四品,算是不上不下的中级官员,都卿官衔可是从三品,这可算正儿八经的高官了。 在参军司,参军都尉一抓一大把,而参军都卿,在军中的地位可是排在第三位的。 这次的机会一旦错过了,仕途基本上也就结束了。 所以周开群现在一门心思想的都是调离参军司,去军中任职。 枢密院里像他这样的人不在少数,自扩军的消息公开之后,各司各部暗地里那是好不热闹,基本上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关系不够硬,人脉不够广,想要从参军司调出,那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这些天来,该找不该找的,该攀不该攀的,周开群都腆着脸跑了一遍。 但寻来寻去,没几个靠得住的。 于是周开群又将目光转向了秦府。 作为秦琼的老部下,他刚开始找的第一个人就是秦怀玉。 但这位侄子却有点不近人情不讲情面。 周开群带着大包小包上了门,秦怀玉却说什么都不肯收。 人家视礼品如浑水猛兽,这什么意思那也不用多说了,所以周开群当时也没好意思张口。 但昨夜,房龄公主给秦家诞下了一儿一女,这可是大喜事。 这么大的喜事,身为长辈,身为秦琼的老部下,周开群怎能不上门探访。 去人家贺喜,哪有不带礼品的。 秦怀玉这一次没理由不收东西了吧? 只要礼品留下了,那他也就有开口的机会了。 周开群一晚上是辗转反侧,基本就没怎么合眼,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了,他连饭都顾不上吃,就令人开始准备礼物。 结果这些该死的东西,半个时辰了,还没准备好。 周开群气的嘴都起了个泡。 想走秦家门路的可不止他一人,去迟了,连口屎都吃不上新鲜的。 “他娘的,都死哪去了?” 眼瞅着周开群就要暴走了,管家一溜烟从外面进来道:“老…老爷,准备好了,都准备好了。” “他娘的,磨磨蹭蹭的,你们……” 周开群本想发飙,但转念一想,这岂不是又浪费了时间,随即出气般踢了脚管家,骂骂咧咧道:“赶紧走。” 大包小包的礼物塞了一马车,这是周开群一大半的家底了。 他有丝心疼,但又一想,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只要能调离参军司,这点钱财算个屁啊。 “快走快走!” 一路赶往秦家,等到仁安坊路口的时候,马车开始一停一顿。 “怎么回事?” 不等管家回话,周开群骂骂咧咧的探出了脑袋。 嘶… 好家伙! 前方,车水马龙,堵的那是水泄不通。 看车牌,还有几个大佬家的。 这些人,都是前来秦府贺喜的。 昨夜,皇帝差人去秦家恭贺的动静可不小。 大晚上吹吹打打的,那是好不热闹。 皇帝好似就是要全长安的人都知道,他对秦家很看重。 不,这都已经不能算是看重了。 一儿一女,出生不足半个时辰,一个被授为从三品的护军,一个被册为县主。 如此得圣宠,秦怀玉自然就成了百官眼中的香饽饽。 看着望不到头的车马,周开群忍不住升起了打道回府的心思。 正文 542章:周开群 回还是不回? 周开群只犹豫了一秒。 “你去看看前面还有多少人。” 管家点点头,跳下马车,顺着路旁狭窄的过道向前摸去。 没多久,他便顶着一脑门的汗回来道:“老爷,前面起码还有三四十家。” 唉… 周开群失望的叹了口气,管家小心翼翼问道:“老爷,咱……回去吗?” “回你妈!”周开群突然暴走道:“要不是你们这些狗东西耽误时间,老子能来这么迟嘛!啊,耽误了老子大事,等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管家缩了缩脑袋,低下头不敢言语。 这幅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死模样,让周开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在痛骂两句的时候,一个身着布衣的老头,突然站到了马车旁。 “看什么看,你干什么的?” 周开群语气不善,布衣老头打量了两眼,笑呵呵道:“劳驾让个位置。” 插队还这么嚣张,周开群的火爆脾气立马上来了。 从车厢内闪出,两眼喷火的瞪着老头道:“你是什么东西,快滚!” 被溅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布衣老头依旧笑呵呵的,一看也不是个俗人。 “我家老爷是兵部左侍郎,劳烦行个方便。” 一听这名号,周开群的气势下意识的便弱了两分。 这是个大佬,他得罪不起。 “给…给他们让个位置。” 周开群双拳捏的咯吱作响,最终还是不甘心的认了命。 马车在巷子内艰难的掉了个头,结果刚刚停稳,又有人敲打起了玻璃。 “你怎么随意插队呢?”年轻小厮上来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训斥。 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更别说周开群这种脾气暴躁的武人了。 先是被个老头欺辱,现在又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厮指着鼻子骂。 周开群透过车窗,直接薅住了小厮的衣领。 他的胳膊十分粗壮,只用一只手,便将这小厮提离了地面。 周开群两眼通红,急促的喘着粗气,像是要吃人一般。 小厮大惊,一边扭动着身子,一边大声道:“你想干什么,我…我是虢国公府上的。” 虢国公:张士贵。 他在军中的影响力不低。 这位更惹不起了。 盯着小厮看了两息,周开群无力的松开了手。 两脚刚一落地,小厮便连忙后退两步。 “你…咳咳……”小厮红着脸,干咳两声过后,恼怒道:“你哪家的?可敢报上名号来!” 俗话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这小厮回去之后还不一定怎么添油加醋呢。 周开群哪敢多说什么,从怀中摸索了两番,掏出两枚银元,递给小厮道:“小郎君对不住对不住。” 白花花的两个大钱,小厮的眼睛都看直了。 “大…大人客气了。”左右看了看,小厮飞速的将钱揣进了衣兜里。 有钱能使鬼推磨,小厮现在异常恭敬:“大人见谅,我也是受小公爷的催使。” 小公爷? 周开群向后看了一眼,随口叹了口气,又令管家调转马头,和张家的人互换了下位置。 一来二去,他直接排到了最后面。 看了看斜挂的太阳,周开群对此趟,已是不抱希望。 …… “恭喜恭喜,翼国公可真是有福气。” “多谢,里面请。” 秦怀玉站在门口,亲自迎接着宾客,虽然昨夜没怎么睡,但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的精神头看起来很是不错。 来贺喜的人不少,许多都是放下礼物说两句喜话之后就走了,而秦琼的那些老友旧部下,则大部分都留了下来。 他们聚在一起没别的,说的都是扩军的事情。 耐着性子等了一个多时辰,周开群终是进了秦府的门。 秦怀玉现在是抽不开身的,所以周开群便去了前堂等着。 留下的这些人,都是跟着秦琼混过得,彼此之间也都熟络,三言两语,周开群便融入了他们。 一群人聊的兴起,眨眼间就到了晌午。 “少爷,剩下的也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您下去歇歇吧,我在这招待。” “嗯,老叔注意些,别让人挑出什么理来。” 迎了一早晨的客,秦怀玉现在是腰酸背痛,和管家换岗之后,他便去了后院。 房龄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现在还不能着风,秦怀玉也就没进去,站在门外问了问情况后,就去了偏殿。 随意应付了两口之后,一阵困意袭来,秦怀玉本还想着强撑精神,去前厅招待招待那些叔父辈的客人们,结果就是坐在床上换身衣服的功夫,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 太阳已经不见了踪影,天边只剩下了几道绯红的晚霞。 秦怀玉揉着昏沉的脑袋,接着仆人递来的毛巾,随意擦了把脸后问道:“什么时辰了?” “郎君,马上戌时了。” “人都走了吗?” “走了。”说着,仆人又一笑道:“只是有一个人从晌午一直等到现在,说什么都要见一见郎君。” “嗯?”秦怀玉好奇道:“谁啊,见我做什么?” “他叫周开群,管家说,这人是老爷原先的部下。” 秦怀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 “当初跟着将军,不管跟谁打,咱就没怕过,为啥。”周开群略显激动道:“因为咱信得过将军,咱知道,将军不会将咱带上死路。” “所以啊,不管敌人有多少,不管咱们占不占优势,咱都不怕,有将军在,咱这心就安得很。” 说着说着,周开群竟掉起了眼泪。 管家也是泪眼婆娑。 门口的秦怀玉叹口气,进来主动行礼道:“周大人。” 周开群连忙起身,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下…下官见过国公。” 两人互行一礼,秦怀玉主动扶起了周开群。 客套一番后,两人落座,秦怀玉先道:“让周大人久等了,听下面人说,大人一直等着见我,不知是?……” 周开群低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张口。 秦怀玉饮口茶道:“叔父当初跟着父亲南征北战,有话直接说便是,侄儿能帮上忙的,绝对不推辞。” 周开群一喜,没想到秦怀玉今天居然如此豪气,不枉他腆着脸等了一天。 “下官…倒是真的想求国公一件事。”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周开群一口气将他想调离参军司的事情说了出来。 秦怀玉一听,也不推辞,当即道:“叔父放心,这事包在侄儿身上。” 竟然……一口就应了。 周开群心跳的厉害。 他偷偷掐了一把大腿,确定自己没出现幻听之后,激动的站起道:“谢……谢国公,秦家的大恩,下官永世难忘,以后凡是用得着…” “叔父客气了。”不等周开群表忠心,秦怀玉直接打断了他。 从秦府出来,看着皎洁的弯月,周开群难掩兴奋的大笑了起来。 他笑的开心,但京畿府的张山,现在却是心烦不已。 正文 543章:麻烦事 唉… 公房内,张山背着手来回踱步,时不时的发出一声长叹。 站在一旁的长安警署暑正郑沭阳,小心翼翼道:“大人,要不…我在去趟张家?” 张山驻足,神色稍显意动,但紧接着,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算了,去了也没用,免得惹恼了人家再向陛下参我们个执法不公,包庇犯人之罪。” 唉… 郑沭阳无奈的长叹一声:“那怎么办?已经拖了一天了,要是再拖下去,万一张介岳直接捅到了陛下面前,到时咱们还是理亏。” 张山闻言,又烦躁的来回转起了圈。 郑沭阳暗叹一口气,心里直呼倒霉。 布政司的事情大体上已经是没什么问题了。 据小道消息传闻,重阳节过后,内阁便会正式上奏皇帝请求改制。 到时一共会划设十八个布政司,现在的京畿府和整个关中地区,以后就由直隶布政司统辖。 不论是张山还是郑沭阳,都将此次改制,视为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张山想要搏一搏直隶布政使的位置,郑沭阳想要拼一拼直隶警务总署的位子。 这些天来,他们两人到处奔走,一心一意的忙碌着升官的事情。 结果在这个节骨眼上,麻烦事偏偏找上了门。 平康坊有人当众行凶。 凶手,是神策军军主罗明的弟弟。 伤者,是鸿胪寺少卿张介岳的堂弟。 这两位,可都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罗明的名声虽然不显,但他是皇帝从灵州带来的人。 李承乾从灵州带来的人不多,能跟着来长安的,定然都是亲信。 在这种时候得罪天子亲信,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所以在昨日案发之后,张山和郑沭阳直接去了张家,想要劝说张介岳以和为贵。 反正那个掌柜的又没死,没必要非要和罗家纠缠下去。 张介岳也快要致仕了,这个时候将罗家得罪死了,以后说不定还要被报复,没必要不是。 张山和郑沭阳也算是为张家考虑,结果没想到,他们两人却被张介岳又打又骂的给赶了出来。 这位张老大人和堂弟的感情好像是十分要好。 他才不管以后会不会遭到报复,反正张介岳现在就是要讨个公道。 张山和郑沭阳也是无奈。 明明能和和气气的,你好我好大家好,干嘛非要拼个鱼死网破呢? 这老东西,太不是个东西了。 张山暗骂一声,一拳打在桌上道:“你亲自带人,去罗家,把那罗利拿回来。” 郑沭阳脸一苦,嗡声道:“大人,罗明年纪轻轻就被委任为了一军之主,陛下对他的器重可见一斑,要不在拖一拖,咱们在去张家试试……” 张山不想再听这些烦心话,干脆了当道:“得罪了这罗明可能还没什么事,要是张介岳捅到了陛下面前,那你我别说升官了,不被问罪就不错了,快去!” 郑沭阳懊恼的跺跺脚,应声道:“诺。” 张山长叹一口气,无力的瘫坐在了椅子上。 这次要是升不上去,那再过两年,他也就到致仕的年纪了。 这些王八蛋,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诗书传家的张山,各种粗鄙之语脱口而出,从门口经过的两个书吏,听的一愣一愣的。 …… “…我…我杀人了…” 罗利躺在床上,目光呆滞神色惊恐,两只手高举在眼前,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话,看着就像是被邪祟之物上身了一般。 罗利的娘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粥,泪眼朦胧:“儿啊,稍微吃点吧。” 汤勺在喂到了嘴边,但罗利就是不张开干瘪的嘴唇。 罗老汉站在一旁面色难看,一把拉开罗利他娘,抬手就是一巴掌。 “没出息的东西,瞧瞧你大哥,他能当上将军,肯定是在战场上杀了不少人,你看看他啥时候像你这样了。” “爹…”罗利捂着眼,两眼默默的流着泪水。 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让罗老汉心一软,坐在床边抓着罗利的手,语重心长道:“儿啊,放心好了,不就是一个茶馆掌柜的吗?” “放在前两年,这些商人都是不入流的贱户,要不是当今皇上喜欢钱……” “算了算了。”罗老汉不敢扯到李承乾身上,转而道:“杀了就杀了,爹正准备让你大哥把你也带到军中去呢,现在就当练胆了。” “不就是个商人吗?咱们是什么人家,没什么事的,就算有事,还有你大哥呢,你怕啥。” 罗老汉信誓旦旦,对儿子杀没杀人,看起来毫不在意。 听到老爹这么说,罗利心里也舒坦了些。 站在下方的管家听到这话,心里对罗老汉十分的鄙夷。 乌鸦跳上枝头,看来终究是变不成凤凰。 从乡下来的土包子,对平康坊一无所知啊。 管家摇了摇头,这时,一小厮从门外慌里慌张跑进来道:“老太爷…不好了!” “咋咋呼呼的干什么?” 见罗利吓了一激灵,罗老汉怒气冲冲道。 小厮脑袋一缩,低头道:“京畿府的人来了。” “来抓我了…他们来抓我了……” 罗利一听当即慌了神,一把抓住老父亲的手,大哭道:“爹,救我…” 罗老汉这时心里也慌了起来。 “他…他们来干什么!” 小厮扫了眼床上道:“说是请二少爷回去问几句话。” “爹!”罗利大吼了一声,而后竟吓晕了过去。 “儿啊…”罗老夫人哭天抹泪的扑到床边。 尖锐的哭声,让罗老汉当即六神无主。 “这…这可咋办,不就是一小商人吗?咋还真的上门了。”喃喃自语片刻,罗老汉猛然回过神道:“大郎呢,大朗回来了吗?” 今儿一大早,罗老汉就差人去城外大营叫罗明回来了,都过了两个时辰了,也不知为何,罗明迟迟不见身影。 管家眼中闪过几分轻视,而后回道:“老爷,郎君还没回来呢。” “这可咋办…”罗老汉彻底慌了神。 …… 罗府的门匾闪闪发光。 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了,罗家的人迟迟不出来,郑沭阳等不下去了。 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已经得罪罗明了,事情要是再办的拖泥带水的,那等于哪边都没讨好。 “不等了,进去搜,务必要拿到那罗利。”郑沭阳大手一挥身后的一队巡警,当即就要往里冲。 “站住!” 一声大喝响起,紧接着一队士卒拦在了郑沭阳他们面前。 正文 544章:罗家 “你们想干什么?” 罗明身着一袭蓝色儒袍,虽没有着甲,但此刻往门口这么一站,颇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味道。 气势如此非凡,怪不得能遭皇帝如此赏识。 郑沭阳轻咳一声,一众巡警随即后退两步,他脸上挂着浅笑,和善行礼道:“罗将军,在下长安警务署郑沭阳。” 罗明了打量了两眼,拱手道:“郑大人。” 客套完后,郑沭阳直接开门见山道:“罗将军了,今日上门烦扰,是有件案子想要请令弟罗利回去问两句话。” 罗明眉头一拧,问道:“郑大人,我二弟是?” 郑沭阳看了眼罗府门楣,上前半步垂首低语道:“罗将军,令弟昨日在平康坊当众行凶,将明祥茶楼的掌柜的刺成了重伤。” 罗明瞬间傻了眼。 怪不得一大早就叫自己回来,原来是惹下了天大的麻烦。 别看罗明到长安没几天,这平康坊是个什么地方,他还是知道的。 “郑…郑大人。”罗明停顿道:“这茶楼,是…” 郑沭阳知道他想问什么,不等说完,直接回道:“是鸿胪寺少卿张介岳的生意。” 罗明面色一变,还真招惹到了朝中的人。 “其实要我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郑沭阳摇摇头道:“毕竟人没死不是。”说着,压低了嗓音:“可是张家现在非要讨个说法,我和府尹大人也是实属无奈。” “实不相瞒罗将军,昨日我和张大人亲自登门拜访,劝了一天,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张介岳就是咬死了不松口,人家占着理,我们京畿府也没办法。” 郑沭阳喋喋不休的说着去张府的事情,罗明听的是心烦意乱。 罗利这个混账东西,小时候杀鸡都不敢看,怎么突然间竟有杀人的胆量了? 罗明脑瓜子嗡嗡作响,郑沭阳看了一眼,见他一副呆愣的模样,当即也没兴趣再言其他,直接道:“罗将军,天色不早了,我还得回去复命,您看…” 几息过后,罗明一言不发的转身往府内走去。 …… “老大啊,你可终于回来了。” 六神无主的罗老汉见到儿子,像是看到了救世主,几步上前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刚刚醒过来的罗利从床上跳下,连滚带爬的扑到身边抱住腿就哭喊了起来:“大哥救我,救我大哥…” 罗明如木偶般站着,心中复杂的他,此刻不知能做什么,也不知该说什么。 “老大啊,你弟弟…” 罗老汉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郑沭阳带人走了进来。 墨黑色的制服十分有压迫感,看着挎着刀的巡警,罗老汉两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大哥…大哥……!” 罗利此刻如见了猫的耗子一般,手脚并用,如考拉般玩命的抱紧了罗明的腿。 看他这样子,估计要不是罗明在,都能直接吓尿咯。 看着泪流满面惊恐不已的弟弟,罗明的眼眶也瞬间湿润。 “罗将军,这位就是令弟?” 罗明复杂的点了点头。 郑沭阳没再说什么,两个巡警随即上前,又拉又拽,费了好大的劲,才将罗利给抓了起来。 “救我…救命……” “儿啊……” 罗利剧烈挣扎着,但他的挣扎在两个孔武有力的巡警面前,注定是徒劳的。 罗老太太见儿子被抓,情急之下直接昏了过去。 罗明急忙招呼人去叫大夫,郑沭阳见此也不在停留,带着罗利便回了京畿府。 他们走后许久,惊慌失措的罗老汉才渐渐的回过了神。 “快快…,你快想办法救救老二。” 罗老汉急得满头大汗。 罗明坐在床沿边,看着昏睡着的母亲,叹口气道:“爹,老二大庭广众之下当众伤人,你让我怎么救他。” “不就是一个茶楼的小掌柜的吗?大不了多赔他们些钱,你先打声招呼,让他们先把老二放回来。” “爹。”罗明垂首,一脸无奈道:“那掌柜的也不是普通人,京畿府现在证物齐全,我…我是没什么办法。” “你怎么能没办法呢!”罗老汉急得跳脚道:“你可是大将军,现在这些黑皮不就是以前那些衙役捕快吗?” “搁在前几年,一个县太爷就能指使他们了,你现在可是大将军,怎么能没办法呢?” “我……” 罗明张了张嘴,他被老爹的愚昧无知堵得哑口无言。 “爹。”思考半晌,罗明无力道:“爹,我是真的没办法,军中还有事,我先回去了,过两日我就带兵前往幽州了,您和娘多多保重。” 说完,罗明起身往门外走去,罗老汉伸手去拽,却被他灵活躲开。 “老大…” 面对老父亲深情的呼喝,罗明没有丝毫犹豫。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罗老汉失魂落魄的坐在床边,嘴里一直念叨着怎么办。 …… 郑沭阳带着人直接回了警务署,还没等他问什么,手中的惊木堂刚一拍,罗利就竹筒倒豆子一股脑的将事情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 前后不过一刻钟,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像罗利这般配合的犯人,配合的郑沭阳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罗利。 不放心之下,郑沭阳又差人去寻了几个目击者来。 这几个人一眼就认出了罗利来,郑沭阳这才放了心。 在签字画押之后,便将人移送去了刑司关押,接下来迎接他的,就是判罚和审验了。 这些事都和警务署没什么关系了,这是大理寺和都察院的活。 对于郑沭阳来说,这个麻烦虽是处理完了,但到底会不会因此带来更大的麻烦,还犹未可知。 …… 夕阳斜下,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了屋内,将两仪殿映了个通红。 李承乾放下笔,抬头望向了窗外。 这时,门外的小黄门进来道:“陛下,鸿胪寺少卿张介岳求见。” “让他进来吧。” 几息过后,张介岳跟着小黄门走了进来:“臣,参见陛下。” “免礼。”李承乾问道:“如何了?” “回陛下,警务署郑沭阳刚刚亲自上门送来了结案书。”张介岳从袖中掏出一张纸,茅四转递了上来。 李承乾拿起看了看,而后莫名冷笑一声。 正文 545章:变了的李世民 呼~ 冷风呼呼咆哮,院中的树木被吹打的摇头晃脑,树枝上仅剩的几片枯叶被风儿裹挟去了远方。 自入深秋以来,每隔个两三天,就要起一场大风。 一场风过,这天气便冷上那么一丝。 还没到入冬的时候呢,李世民就已经觉得很是寒冷了。 灵州跟长安虽只隔了六七百里,但这气候却是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看着窗**沉沉的天气,李世民无奈的叹了口气。 喳喳… 笼中的青雀儿扇着翅膀,叽叽喳喳的叫唤个不停。 这青雀是上个月自己飞进屋中来的。 当时李世民正在和刘枕对弈,这胆大的鸟儿竟直接落在了他的膝盖上,歪着脑袋用小小的眼睛一直看着他。 这青雀看起来十分有灵性,最重要的是,李泰的小名也叫青雀。 于是,这只不知从哪飞来的青雀,就被上皇陛下关进了金丝笼中。 虽说不再为吃喝发愁,甚至还有专门的太监伺候,但却失去了自由。 看着笼中鸟不停地煽动着翅膀,李明达觉得它十分可怜道:“父皇,要不将小鸟放出来吧,让它在屋中飞一会。” 没等李世民说什么,李治就先反对道:“那怎么能行,放出来,它要是飞出去了,那不就抓不回来了吗?” “可是…它现在看起来好可怜。” “可怜什么,兕子,你看枝头上的那些麻雀。”李治指向院中的枯树道:“你看看它们,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风,还要在外面,它们才可怜呢。” “这青雀一食三餐有人喂,还不用挨风吹雨打,当个笼中鸟,不比那些野鸟幸福嘛。” 李治的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不知为何,李世民却觉得有些刺耳。 “不对不对…”李明达想要反驳,但她的嘴皮子又没有李治灵巧,一时间又说不出个什么来,急得两手乱挥。 再让他们争下去,李明达怕是又要嚎啕大哭了,李世民无奈一笑,随即当起了和事佬道:“行了行了,别争了,去韦娘娘那里和新城玩去吧。” 李治和李明达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打发走他们两个后,李世民再看着笼中的青雀,心里立马有了些不同的感触。 发呆之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随后一个太监推门进来道:“陛下,苏公公回来了。” “哦?快让他进来。” 随手拿起两颗果仁,李世民用手捏碎之后直接丢进了鸟笼之内。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李世民发福了不少,大肚子圆脸蛋,令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的皇帝,英姿勃发,浑身上下散发着贵气。 而现在,贵气是没了,俗气倒是多了几丝 李世民如今要是走到人群之中,苏宁是再也没法一眼就寻到他来了。 堂堂一代天可汗,如今泯然众人矣,苏宁吧嗒嗒的掉起了眼泪。 “奴…奴婢,参见陛下。” 低声抽泣的声音搭上压抑的天气,像是在经历生离死别一样。 李世民略微不喜道:“起来吧,好端端的,哭什么哭。” “陛下教训的是,奴婢失态了。”苏宁一骨碌爬起,转而又换了幅笑脸。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是。”苏宁点点头,看了眼李世民脸色道:“登基大典过后,殿下就让奴婢回来了。” 原以为登基二字会刺痛到李世民,结果没曾想,他只是扭了扭嘴。 “那畜……”本来是脱口而出的话,但到了嘴边之后,却又不知为何,李世民又突然改了口:“那逆子回长安之后怎么样?” “回陛下。”苏宁轻声回道:“奴婢走的时候,殿下一切安好。” 李世民没有什么表情,又问道:“那朝廷呢,朝廷可都还好?” “朝廷里也没什么事,只是…” 苏宁稍一犹豫,李世民问道:“只是什么?说。” “回陛下,在早朝的时候,芩大人他……” 芩文本撞柱的事情,苏宁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以他对李世民的了解,听到这种事情李世民决然会暴怒不已。 苏宁都准备好跪地说陛下息怒了,结果,李世民却只是轻飘飘的嗯了一声。 要不是苏宁听力超绝,这声轻微的‘嗯’他还不一定听的到。 这么大的事,李世民看起来好似根本没往心里去。 苏宁直接懵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李世民吗? 不过两月,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李世民现在的秉性,让苏宁是一头雾水,他不敢大意,打起精神,一字一句斟酌道:“殿下免了芩大人的官职之后,令刑部尚书杨恭仁补入了内阁。” “嗯。” 又是一声嗯,只不过这次李世民的声音大了许多。 “杨恭仁的确最合适补入内阁。”李世民满意的捋着胡须,示意苏宁继续。 “这之后朝中倒是再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了,长安倒是有几件趣事……” 苏宁讲起了坊间那几件好玩的事情,但李世民明显是心不在焉。 说着说着,苏宁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闭上了嘴。 李世民眉宇深邃,像是在思考什么大事,苏宁不敢打扰。 屋外狂风依旧,呼啸而过的声音将屋内衬托的异常安静。 过了片刻,李世民突然问道:“那逆子,没有册令东宫?” “没有,殿下…好像是暂时还没有立储的打算。”苏宁小声道。 哼! 李世民冷笑一声,总算是让苏宁感到了几分从前的味道。 …… 李世民在都督府,虽然自由没有被限制,但该有的防备还是不可或缺的。 苏宁前脚进了都督府,汤亢后脚就差人通报给了马周。 跟紧张的汤亢比起来,马周就显得轻松许多了,或者说,他都没往心里去。 别看只有短短两个月,但李世民的态度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以现在的情况,别说苏宁了,就是秦王府的那些人从长安来见李世民,马周也不觉得会出什么事。 对于李世民,马周心里没有多少提防了,他现在最提防的,还是清退的那些官吏。 李承乾离开灵州之后,马周就按照计划开始了大范围的整饬。 改取消的取消,改清退的清退,灵州的官吏,总共被革去了七成左右。 这些人对马周,现在是恨之入骨。 有人在江湖上已经发出了悬赏,花重金要买马周的项上人头。 这些时日来,前前后后行刺的人不下十几个,马周是真被他们折腾的又累又怕了。 正文 546章:重阳宴 每临大朝,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位列。 而重阳宴,则将门槛降低到了七品。 如此,基本囊括了长安九成的官员。 今天进宫的人很多,今天的长安也很是热闹。 三品以上的官员,入太极殿和天子同宴。 三品以下的官员,则坐在太极殿外东西两侧的广场上,露天而食。 如今已是深秋,晚上的气温很低。 但外面的这些官员却都毫不在意。 对于他们来说,能有进宫的机会,就已经让人很是兴奋了,若不是重阳宴,他们这些低级官员,可能一辈子都见识不到皇宫的宏伟。 虽然坐在广场上有点冷,但也有好处,比如他们可以随意走动肆意交谈。 而坐在太极殿里的那些重臣,他们可就没办法这么自在了。 太极殿内,枢密院和内阁领衔,文居左,武居右,两方之间泾渭分明。 所有人正襟危坐,一板一眼的等着皇帝的到来。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后,茅四站到御座旁,高声道:“噤声,陛下到。” 殿内群臣纷纷起身,殿外的官员也都闭上了嘴,面向太极殿站直了身子。 几息后,李承乾一身明黄龙袍,笑容满面的坐在了龙椅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内殿外同时贺起了万岁之声,声音之响亮,就是在长安城外也听的到。 李承乾抬手道:“众卿免礼。” “谢陛下。” 群臣落座,李承乾一眼扫去,有许多熟人,也有许多生人。 “来,诸卿。”李承乾举杯道:“时逢重阳佳节,我等同饮一杯。” “臣等恭贺陛下龙体康寿。” 群臣举杯同饮。 一杯水酒下肚,李承乾脸上涌出一丝红晕。 “来,再饮一杯,贺我大唐国泰民安。” 众人跟着再饮一杯,酒杯刚刚放下,却又听李承乾道:“此杯,祈上天佑我子民风调雨顺。” 皇帝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一连痛饮三杯,许多不胜酒力的人,脑袋现在已经有了丝昏沉。 李承乾要是再举杯,怕是就要有人直接醉酒了。 万幸,在放下酒杯之后,他并未再举起。 叮~ 清脆的编钟声响起,礼乐司的人开始奏乐。 在欢快轻巧的乐声中,一队身着彩衣腰缠长带的舞姬涌进了太极殿。 她们在中央如蝴蝶般翩翩起舞,一队队宫女太监端着菜肴,井然有序的从殿外走进。 七八道菜不算多么奢华,但胜在制作精美,光是看着就令人颇有胃口。 没用晚膳的李承乾食指大开,拿起筷子就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看着吃的入迷的皇帝,茅四犹豫一二后,凑到身边低声道:“陛下,按往年惯例,您还要赐菜的。” 皇帝将桌上的菜赐给臣子,有着我对你很看重,或者我对你很满意的意思,这对大臣来说,是种褒扬。 但如果赐的是残羹剩饭的话,那味道可就变了。 李承乾看着桌上扒的零零散散的菜食,尴尬的放下了筷子。 一时光顾着吃了,把这一茬竟给忘了。 “陛下,要不老奴再让御膳房做几道?”茅四小声建议道。 李承乾轻轻点了点头,也只能是如此了。 茅四悄悄退下,过了大概也就一刻钟的时间,桌上的残羹剩饭就被新鲜出炉的菜肴给替换掉了。 李承乾看了看群臣,随即低声对茅四吩咐了几个人名。 “陛下赐菜。” 茅四一嗓子,所有人同时放下了筷子。 “赐武连县公李君羡,甘露羹一碗。” “赐宋国公萧瑀,生羊脍一碗。” “赐观国公杨恭仁,驼蹄羹一碗。” “…………” 皇帝共赐宴十人,这十人都是李渊时代的老臣,除了内阁的杨恭仁之外,其余几人要么退居二三线,要么已经是致仕养老。 李承乾此举的深意,令群臣摸不着头脑。 而李承乾自然也不可能跟他们解释,赐菜的流程走完之后,他就借故先回了后宫。 皇帝走后,宴会才算是正式开始。 程咬金和几个老兄弟围在一起玩起了行酒令。 文臣们也都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开始有说有笑的谈笑风生。 在这个时候,谁和谁关系近,谁和谁是一起玩的,很明显就能看的出来。 作为同从灵州出来的人,周方和高圣智等人也聚在一起各自诉说着来长安之后的见闻。 罗明虽然跟他们不熟,但也被拉了过去聊了两句。 聊天的聊天,喝酒的喝酒,说笑的说笑,折腾了一会之后,众人纷纷离去。 承天门外,张介岳正要上马车之时,只听身后突然有人唤道:“张大人…” 张介岳回首望去,只见一面生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你是?” “在下罗明,见过大人。”罗明躬身行礼,态度看起来异常诚恳。 一听这名字,张介岳立马就明白这年轻人唤住自己作何了。 “罗将军,事情都已经了结了,你我也没必要再说什么了。”张介岳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要是其他的事的话,张介岳这个态度,罗明肯定不再多说一句。 他虽然出身寒门,但也知道脸面二字。 可罗利再不成器,终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现在大理寺还没有判罚,只要张介岳能同意和解,那罗利便能免除牢狱之灾。 身为大哥,罗明只能恬着脸再次开口道:“张大人,我二弟他少年心性,一时冲动,我替他给您赔礼道歉,求您高抬贵手,饶过他一次吧。” “您大人有大量,以后但凡有需要到罗某的地方,在下定仍由大人驱使。” 同殿为臣,论本心的话,张介岳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和罗明太过为难。 没两年他就要致仕了,得罪罗明这种新贵,不算是好事。 张介岳一直秉持的,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和多个朋友多条路的为人处世之道。 可将罗利送进大牢,是李承乾的吩咐,皇帝要将此人树立成一个反面典型。 他不仅要坐牢,还会被重判,到时还会大肆宣扬一波,以此来警告那些借着家中权势肆意妄为之人。 张介岳虽然不想得罪罗明,但他更不敢得罪皇帝。 真相他肯定是不敢说的,所以这个恶人只能是当定了。 张介岳心中暗叹一口气,语气十分冷峻道:“罗大人勿要再多费口舌了,此事没得商量。” 说完,转身就上了马车,不等罗明说什么,张介岳便催着车夫赶起了车。 看着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马车,罗明惆怅的长叹一声。 正文 547章:吴王 江南自古多风情。 夜色之下的秦淮河,两岸灯火璀璨,河面之上画舫连营。 歌舞升平之下,一束束烟火冲天而起,将闪闪繁星点缀成了五颜六色。 金陵城的节日气氛很浓厚。 城中的喧嚣吵闹声,将吴王府的寂静衬托的更加明显。 李格和王妃杨氏,于后院露天而坐。 两人身前的圆石桌上,摆着几碟清淡小菜,李格的手边温着一壶清酒。 一道道烟火冲上云霄,灿烂绽放。 杨氏看的入迷,而李格却是一脸的愁闷。 唉… 一声长安,李格将杯中的水酒一饮而尽。 “王爷..”王妃投来关切的眼神,李格一笑,而后又惆怅道:“也不知母后和父皇如何了。” 杨氏暗叹一声,拿起酒壶,边斟酒边柔声劝慰道:“前日从灵州来的信中母妃不是说了吗,她和父皇没事,让王爷不用太过牵挂。” 李格又是一笑,紧接着连饮两口闷酒。 灵州之变的真相虽然扑朔迷离,但有一点肯定是毫无疑问的。 李承乾对李世民绝对是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 要不然他怎会登基的如此突然。 要不然李世民又会待在灵州。 本以为这位大哥,是个性情宽厚恭孝贤顺之人。 结果没想到,终究还是那句话:天家无亲情。 父母被困局于灵州,以后还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 一念至此,李格心里就堵得慌。 但是他又做不了什么,甚至他什么都不敢说。 唯一能做的,就是借酒浇愁。 清澈的水酒一杯接一杯,杨氏看的心疼,劝慰道:“王爷,少喝点吧。” 李格迟疑片刻,遂放下酒杯,转而抬头望空。 眼神万千流转,也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须臾过后,王府之中的大太监上前禀道:“王爷,长安来人了。” 李格一脸诧异。 …… “见过王爷。” 传旨太监一脸风尘,先是冲着李格行了一礼,而后打起精神,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陛下有旨,吴王格,接旨。” 李格躬身正色道:“臣李格,接旨。” “佳节本应重逢,然,兄弟友谊却分隔海内,念及于此朕心伤已,吴王格,朕之肱骨手足,虽非滴血却胜嫡亲,正值重阳,特赐玉花糕一盒。” “臣,谢陛下挂念。” 将糕点圣旨转递给杨氏,李格又看向了传旨太监。 “王爷..您是有什么吩咐?” 太监被看的一头雾水,轻声询问道。 李格眉头一皱,问道:“没了?” “什么没了?”太监莫名其妙道。 “陛下再没旨意了?” 太监不明白李格的意思,迟疑道:“没..没了。” 嗯? 千里迢迢派人来,就是为了送盒糕点? 这...这有点不科学吧? 李格正思索的时候,传旨太监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王爷,这是汉王爷给您的信。” “谁?”李格下意识问道。 传旨太监觉得这吴王的脑瓜子好似有点不太正常了,低着头也不敢多看他,回道:“汉王爷?” 李元昌? 李格显得更迷糊了。 他跟这位七王叔,一直都没有什么往来。 怎么现在突然间记起给他写信来了? 今儿也太奇怪了。 李格纳闷的接过信,随口问了两句长安的近况之后,便令人将传旨太监带下去歇息。 “王爷,这糕点..”杨氏看着精美的礼盒,也是十分不解。 李格没说什么,上手直接拆开了盒子。 洁白无瑕的糕点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看起来虽是美味,但终究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难不成不远万里派人送盒点心来,真的是因为兄弟情谊? 李格皱着眉头,将一块点心喂进了嘴里,一边大口嚼着,一边拆开了李元昌的书信。 信,只有一页。 一目十行,看着看着,李格的眉头直接拧成了一个川子。 杨氏见此问道:“王爷,这信里说什么了?” 嘴里的点心还未咽下去,李格索性将信递给了她。 杨氏接过,未等看完就惊愕道:“不是已经上过恭贺折了吗?怎么又要让人进京朝贺?这...从没听过新皇登基,天下宗亲还得亲自去恭喜的。” 李格暗自摇摇头道:“你先歇着去吧,不用等我了。” “王爷..” 杨氏显得有些担忧,李格说了声没事后,便令人去传长吏权万纪。 .... “你觉得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汉王的意思?”待权万纪看完书信之后,李格问道。 “王爷。”权万纪脸色凝重道:“汉王如今虽是宗正卿,但召天下诸王进京这种事,可不是他敢说的。” 李格看了眼门外,随即往屋外走去。 权万纪起身跟在他的身后,二人一路行至后院湖中亭。 四周被湖水隔绝,李格这才道:“你觉得陛下此举是想做什么?” 权万纪苦思一番,摇了摇头道:“臣不知,但臣肯定,这进京朝贺只是个幌子。” 说完,看了眼李格若隐若现的脸色,又问道:“王爷觉得呢?” 李格起身,背手看着碧绿的湖水,过了几息后,叹气道:“本王也不知道。” “那王爷...打算去吗?” 听到这话,李格突然一笑:“本王有资格选吗?” 权万纪哑然。 沉吟几息,他又道:“这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旨意,王爷不如告病,先拒了?” 李格转身道:“今日拒了,来日正式下旨了呢?” 权万纪叹气不语,低沉道:“那王爷是打算去长安了?” “不去又能怎么办呢?” 李格烦躁的捡起地上的石子,用力的扔向了湖水之中。 咕咚一声闷响,平静的湖面四散涟漪。 权万纪起身,站至身旁道:“去了,万一回不来呢?” 闻言,李格面色变得阴沉。 他怕的就是这个。 身为吴王,他辖吴地三十一州,说声坐拥江南半壁江山也不为过。 身为皇子,他和李承乾年龄相仿,虽不是嫡子,但李世民对他也异常宠爱。 同时,他身上还有前隋血脉。 天下各州府,朝中各老臣,心向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而李承乾上位又不正,论名声,世人皆夸李格贤良。 他要是在金陵登高一呼,打出复立李世民的旗号,那李承乾还真不一定坐得稳那个位置。 可以说,他现在是对李承乾最能产生威胁的人。 对皇帝产生威胁的藩王,历朝历代,可都是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 正文 548章:早朝 “王爷,不如博上一博。” 黑暗之中,权万纪双眼如同饿狼一般,冒着光道:“江南大部官员都跟王爷交好,臣跟江南军主将私下也算融洽,王爷若是在金陵举义旗,不一定就斗不过长安。” 李格身躯一震,转过身来,眼中尽是不可思议之色。 权万纪低下头,躬身道:“此乃臣肺腑之言,以江南如今的局势,最不济,也可以划江自守,王爷贤良聪慧,潜心几年,到时顺江而上,定可成就大业,王爷…” “住口!”李格不愿再听权万纪说下去,开口训斥道:“本王从没有这般心思,这话不要再说,不然,休怪本王不讲你我多年情意。” 因为出身太过敏感,所以杨妃自小便教育李格,不能起不该起的心思,不能轻信不该信的话,更不能去做不该做的事。 天下是李家的。 虽然李格也姓李,但他却只是半个李。 母亲的良苦用心,李格心中明白,所以自小他就不喜争抢。 那个位置,李格没什么想法,也没什么兴趣。 当个闲王,安稳过日子,尽心孝父母,平平淡淡一辈子,也就得了。 智者无争,这就是李格的处事态度。 面对这样的机会都能不动于心,权万纪是既无奈又佩服。 “王爷,那要不先差人去长安打探打探情况?”权万纪换了个建议道。 李格沉吟几息道:“挑几个可靠的人去,务必要谨慎一些。” “臣明白,那臣这就下去安排。” 权万纪行礼告退, 李格独自一人看着波澜无惊的湖水,隐身于夜色之中。 ..... 重阳过后,长安的天气是愈发的冷了。 哪怕披着大氅,也挡不住这夹带着湿意的寒气。 寒气入骨,对上了年纪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种酷刑。 御史中丞卢秉钧,看了眼紧闭的太极殿,冲着手心哈了口热气,用力搓了搓后,捂住耳朵道:“还没入冬就这么冷了,等入了冬之后,这上早朝怕是更遭罪了。” 一旁的范布伦斜视道:“那干脆今儿你上书致仕,以后就在家安心颐养天年得了,天再冷,你缩在被窝里抱着娇妾,也冻不到不是?” 卢秉钧翻了个白眼,不愿搭理这个老东西。 上周,李承乾下令工部开始挑选匠吏去灵州给李世民营造新宫。 这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工部有些人就开始跟那些专门贩卖工料的商人勾勾搭搭的了。 御史台的人也是闲来无事,于是连着参了工部十一人。 身为尚书,范布伦自然也跟着吃了个瓜落,不仅被李承乾狠狠训斥了一通,还被罚了半年的俸禄。 自从魏征挑头大肆收受礼金以来,朝中各部司,上上下下谁的屁股干净?谁没占点小便宜? 比工部胆大的多了去了,御史台都装作看不见,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范布伦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自这之后,只要见到卢秉均,他就免不了一通挖苦。 卢秉均也懒得跟他计较,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撇过了头。 崔康这时笑着圆场道:“入冬之后马车就可以直接入宫了,到时在车上多放几个暖炉就是了。” “还是崔兄的话中听。”附和一声,卢秉均又压低嗓音问道:“崔兄,子安他回乡如何了?” 提到崔正宇,崔康苦笑道:“听说整日都待在府中,足不出户。” 范布伦可惜道:“聪明反被聪明误,何必呢。” 崔康无奈的摇摇头。 正说话的功夫,张山笑呵呵的凑了上来:“见过几位大人。” “张大人。” 崔康还客气的拱拱手,卢秉均和范布伦却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 世家虽说是落寞了,但对张山这种寒门出身的人,他们骨子里还是带着傲气的。 张山也不在意,依旧是满脸笑意。 “几位大人近来可都好,这天气忽冷忽热的,可要多加注意才是……” 一通嘘寒问暖极尽恭维过后,张山转身又奔向了下一个目标。 “哎呀呀,萧大人最近气色可不是太好看啊,要多保重身体才是……” 看着笑容满面的张山,萧瑀直接一愣。 范布伦低声鄙夷道:“好歹也是京畿府主官,弄得自己跟是人家儿子似的。” “毫无官体,尽显奸妄姿态,有机会定要参他一本。”卢秉均也瞧不上张山。 崔康听着他们俩的话,只是笑着摇摇头。 像张山这种没背景没靠山的人,想要往上爬一爬,那可不就只能豁出面子去了吗? 吱… 太极殿厚重的木门缓缓推开,一个太监从里走出,站在阶梯前,放声高声道:“开朝,入殿。” 李承乾依旧还是那身明黄龙袍,两个太监扶着他的胳膊,慢悠悠的登上御台,而后大刀阔斧的坐在了龙椅上。 “群臣,拜!”茅四喝声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躬身参拜。 李承乾坐直了身子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 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茅四一甩佛尘,再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雷打不动的开场白过后,礼部科考司的主官站出道:“启奏陛下,恩科事宜已准备妥当,请陛下钦定主考官,议定考题。” 李承乾目光流转,最终看向了一须发皆白的老臣。 此人便是已经年旬八十的虞世南。 这位老大人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性情刚烈秉正,其文采也是名扬天下。 他,是个合适的人。 “虞爱卿。” 闭目养神的虞世南一时没有反应,李承乾又加大嗓门道:“虞卿家。” 虞世南这才像是大梦初醒一般道:“老…老臣在。” 李承乾没说正事,反而先问道:“卿家可是昨夜没睡好?” “陛下恕罪。”虞世南脸一红。 李承乾一笑,转而对着茅四低语了两句,而后立马就有两个太监给虞世南搬了个矮凳。 “恩科主考就由虞卿负责吧。” 刚刚坐下的虞世南又站起,脸上明显有些纠结。 李承乾见此,贴心问道:“卿家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捏着袖中的告仕折,犹豫一番后,虞世南行礼道:“臣遵旨。” “副考以及考题之事,就由卿家和科考司一同议定。” 李承乾说完之后,又由几人站出,说了些不打紧的事情。 该处理的都处理完后,房玄龄站出道:“陛下,臣有本启奏。” 正文 549章:早朝2 随着房玄龄的开口,一些昏昏欲睡闭眼假寐的老大人们,也都纷纷睁眼打起了精神。 虽说改制变得是地方,跟他们这些京官没有关系,但此刻站在太极殿里的,有一个算一个,谁的背后没几个在外为官的亲朋好友,谁的门下又没几个门生故吏。 此次改制,会对地方进行重新洗牌,谁都想给自家人捞点好处。 那一双双闪着精光的眼神,毫不掩饰心中的贪婪,李承乾虽说离得远,但却看的真真切切。 “遵从陛下旨意,臣与诸臣僚商议共设十八司。”房玄龄冲着龙椅上的皇帝拱拱手道:“臣请陛下上舆图。” 李承乾点了点头,随后,便有两个太监,从殿外搬进来了一幅立体的巨大舆图。 这是最新绘制的全域图,乃是五年前灵州制图司的人和工部派出的堪舆吏共同合作,走遍大江南北,一脚一脚绘制出来的。 虽说没有后世地图那么精度,但也第一次将天下诸县都标注了出来,但已经是算是大成之作了。 硕大的舆图上,房玄龄等人用一个个的红圈,标注出了大唐十八布政司的辖地。 有图有真相,此刻哪怕不用再讲解,众人也知道各处归属于那司。 许多人第一次看到这么详细,这么巨大的舆图,一时间都看入了迷。 房玄龄从小太监手中接过木棒,开口讲解道:“关中一带,归由直隶布政司统辖。” “灵州一西,包括云中等地,设西北布政司,岭南地区以两山为界,东设岭南布政司,西设贵州布政司,中原一带…” “等等。” 李承乾突然开口喝止。 “陛下?” 房玄龄小心翼翼的看了过来。 疆域如何划设,这早都跟李承乾禀告过了,也已经经过他的同意了,现在怎么又突然间一副疑惑的表情,难不成,是又改变主意了? 李承乾皱着眉头起身,走至舆图前。 舆图上的大唐,四周空荡荡的,没有标注一个部族,也没有标注一个国家,就好像这世界上只有大唐一个帝国似的。 “范爱卿。” 范布伦没想到皇帝突然点到了自己的名字,稍一错愕后,连忙站出道:“臣在。” 李承乾勾勾手,范布伦低着头,迈着小步上前。 “这舆图为何没有标注周边部族?” 从房玄龄手中接过木棒,李承乾指着西域道:“西域诸国呢?” 说着,又东指西指道:“吐蕃呢?吐谷浑呢?高丽呢?小鬼子呢?” 一连数问,范布伦本是急得满头大汗,结果听到最后一个名字,范布伦懵逼道:“陛…陛下,这……小鬼子是何部族?” 李承乾轻飘飘道:“倭国。” 呃… 范布伦尴尬的低下了头,此时,一声屁声响起,众人纷纷望向了程咬金。 “陛…陛下恕罪。”程咬金强忍着笑意道:“臣…臣只是觉得…陛…陛下形容的很是贴切。” “这倭国之人,个子矮小,男女又都喜在脸上涂抹灰白之物,弄得跟鬼一样,可不就是又小又鬼之人吗。” 噗嗤… 程咬金的话,太过搞笑,一旁的段志玄也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差点没让强忍笑意的李??破功了。 李承乾扫视一番憋笑的群臣,板着脸训斥道:“御前失仪,罚你一月俸禄,卢国公,你可有异?” “臣…臣无议。” 区区一月俸禄,程咬金根本没往心里去,要不是今儿这场合太过正式,他倒是还真愿意搭上几月俸禄,在放几个屁,这笑出屁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李承乾接着举起木棒,言归正传道:“还有这中亚诸部族呢?制定舆图前,朕不是告诉过你们他们各个部族大致的方位吗?为何没有标注!” 皇帝的语气越来越严厉,范布伦后背渐渐湿透,低着头不敢回话。 “贞观六年开始绘制舆图,前前后后派遣七万余人耗费百万之巨,你最后就给朕一个残次品吗?” 李承乾突然暴走,愤怒的质问声将房梁上的沙尘都震了下来。 四周这些国家,迟早都是要动一动的。 在这年月,手上有一份详细的地图,那打起仗来起码能添三分胜率。 李承乾想要的,本来是一份作战地图,结果这些蠢货给他搞了份旅游地图,这怎能让他不动怒。 前一秒还憋笑的诸臣,这一秒又都惶恐的低下了头。 “陛…陛下息怒。”范布伦跪地,战战兢兢道:“没…没有标注,非是臣不愿。” 一听这话,李承乾冷笑道:“哦?那是有人逼你不让标注了?” 一听这冰冷入骨的语气,范布伦哪还敢再说什么,只是抬头偷偷看向了侯君集。 李承乾顺着他的眼神也望了过去。 侯君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着皇帝那沉寂如死水的眼神,他硬着头皮躬身道:“陛下恕罪,这……这是臣的主意。” “哦?”李承乾冷言冷语道:“候卿可否给朕解释解释,是出于什么原因?” “臣……臣…”冷汗顺着脖颈流下,侯君集咬牙解释道:“臣只是觉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世间除了陛下之外,凡御极称王者,都乃逆贼。” “逆贼立之国,自为叛逆,所…所以臣才令范大人没有标注周遭诸国,陛下恕罪。” 看了眼皇帝的脸色,侯君集动作丝滑的跪地,心中直呼倒霉。 他就是想拍拍马屁,没曾想,还拍到马蹄子上去了。 侯君集无奈,李承乾也是无奈。 不知道这算不算大唐般的政治正确,但的确是让人哭笑不得。 群臣之中,一些性情秉正的人,也都向侯君集投去了鄙夷的眼神。 站在最后面的张山,则是一脸急切满眼担忧之色。 为了直隶布政使的位置,他可没少往侯家跑,前前后后起码送了两万多银元了。 今儿侯君集要是倒霉了,那他这半辈子的积蓄,可全都打水漂了。 他可是真他娘的倒霉啊。 张山两腿发软,眼睛眨也不敢眨的望着李承乾,心中也不停的再为侯君集祈祷着。 李承乾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朝门口方向望了一眼,叹气道:“你们两个起来吧,下去之后重新将舆图重新标注。” “诺,谢陛下。” 侯君集和范布伦一脸的汗,李承乾摇摇头,将木棒递给了房玄龄。 接过木棒,房玄龄又接着讲解了起来。 正文 550章:早朝2 “布政司下辖府县乡三级,置布政使为主官,主掌一司政务,另置长吏别驾参知数人协从。” “于布政司外,再设按察、督军两司,按察司置按察使一人,由御史台派驻行监察之责,督军司置督军使一人,由都尉司派驻行监管地方巡防营之责。” 房玄龄说完,李承乾颔首,问向群臣道:“卿等都听仔细了?可觉得还有什么疏漏?” 底下诸人左右交耳,低声议论了起来,片刻之后,礼部尚书唐俭站出道:“陛下,布政司规划周祥,臣无异议,但有一事却有所疏漏。” “哦?唐卿说说看。” “启禀陛下。”唐家将身子再弯下了几分道:“地方即设三司,那原先的刺史都督可要废除?” 李承乾点点头,心中明了唐俭想要说什么了。 “臣斗胆。”唐俭嗓门加高几分道:“敢问陛下,废除刺史都督职位,各地诸王如何安置?” 此言一出,太极殿的嘈杂声陡然响亮了几分。 是啊,如今各地藩王的脑袋上都顶着刺史都督的名头,如何安置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及。 难不成是把这一茬给忘了? 可能吗? 一双双眼睛在房玄龄的身上游离来游离去,最后又都飘向了高坐在上的皇帝。 唐俭的女儿,是李渊十二子彭思王李元则的王妃,他现在这一问,是在给姑爷讨个说法了。 李承乾眼眸流转,李元昌看到后,心领神会站出道:“陛下,臣有话说。” “汉王叔要说什么?” 李元昌暗吸一口气,挺直身子朗声道:“陛下御极大宝,乃天下之幸万民之福,上天恩德使圣君临朝,世间苍生无不感激涕零……” 侯君集悄悄向后望去,看着激情澎湃的李元昌,心中既佩服又不爽,小话说的一套一套的,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竟然也这么会谄媚。 “自陛下登基布告天下以来,百姓无不奔走相告弹冠相庆,荆王,周王,徐康王,韩王等人纷纷向臣来信,想要进京亲贺陛下。” “藩王进京乃是大事,臣不敢决断,奏请陛下钦裁。” 李承乾扫视了一番他人,故作惊讶道:“哦?何时的事?” “回陛下,就这两日的事。”李元昌看着许多人质疑的眼神,一字一句道:“陛下若不信,臣这就差人回家去取信件来。” “王叔的话朕自然是信的。”李承乾笑着说了一句,而后又道:“诸位王叔有这份心朕已经很欣慰了,来长安亲贺就不必了,一路上路途遥远的,车马劳顿就不说了,所耗粮银也不在少数,这对途径地方也是个负担,王叔就回了他们吧。” “陛下惜民力体下情,臣替诸王,替百姓,谢过陛下。”李元昌深深一躬身,声音都有了几丝哽咽之色:“吾皇圣明。”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群臣也不得不跟着道:“吾皇圣明。” 呵呵呵… 李承乾淡淡一笑,虚扶道:“众卿平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纷纷挺直了腰,唯独李元昌依旧还躬着。 “汉王叔,你这是?” 李承乾的声音明显没有那么和善了,李元昌心中明了,这是让他不要再讲废话了。 “陛下,诸王都是诚心想要进京亲贺陛下,臣斗胆请陛下给他们一个机会。” 说着,李元昌竟跪地叩首,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道:“陛下所忧,无过于是怕藩王进京,一路上对途经府县多有叨扰。” “此事请陛下勿忧,臣今儿替各地藩王擅自做个主,进京所需粮银之耗费,皆由各藩独自承担,定不耗费地方州县一银,定不擅食百姓一米。” 无数道目光望向了埋头不起的李元昌,众人的眼神大多玩味,唯独李孝恭看向了李承乾。 既要马儿跑,又不想给马儿吃草,让人家千里迢迢来长安,还不想担负费用,不用这么小气吧? 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这父子两人搞起自家人来,可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匆匆看了一眼,李孝恭连忙低下了头,他离李承乾太近了,要是被发觉了什么,保不齐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了。 沉默几息,李承乾叹口气,转头看向王硅道:“王卿觉得呢?” 呃… 王硅没想到皇帝突然点到了他,这让他说什么是好呢。 附和李元昌之言,让各地诸王自掏腰包来长安面圣,这不是将他们全都得罪了吗? 王硅正想打个太极将皮球再踢回去的时候,余光却扫到了皇帝眼神之中的那缕意味深长,当即,心中一苦道: “回陛下,臣觉得,各位王爷既然有这个心,不如…不如就让他们来一趟。” 李承乾佯装考虑几息,颔首道:“那就让他们来吧,但要严令禁止叨扰沿途百姓,一路上的耗费由各王先自行担负,到了长安之后朕用私钱补给他们。” “陛下圣明。” 李元昌起身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今儿过后,他怕是就要无兄无弟了。 “唐卿。”李承乾带着笑容道:“这刺史都督的事,不如等诸王返京之后,朕和他们亲自商讨?” 唐俭迟疑的点了点头,虽然摸不清皇帝的意图,但这对他也算是一件好事。 待下朝之后给怀州去封信,让女儿跟着一起来,到时他们父女也能团聚几日了,分别十载,一想到女儿,唐俭的眼睛便泛起了红。 将诸王的事搪塞过去之后,李承乾又问道:“对于改制,诸君可还有话?” 过了几息,群臣同声道:“臣等无异。” “好。”李承乾兴奋站起:“那便先于关中试行,直隶布政司官员调遣任免,由内阁与直隶布政使共议。” “至于这直隶布政使,则由…” 李承乾的眼神越向了后排,张山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因为皇帝正在打量他。 “京畿府张山,暂代布政使一职。” 轰的一声,脑中一道惊雷响起。 世界在这一刻静止了,除了心跳声之外,张山听不到任何声音。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他终于是熬出头了。 那两万银元,没… 猛然间,张山直勾勾的看向了侯君集。 他半辈子的积蓄,好像是白花了… 两万银元… 白花花的两万银元… 张山嘴唇微张,而后两眼一黑,竟就这么昏了过去。 群臣看傻了眼,李承乾也懵了。 以前听范进中举,总觉得有丝夸张,现在看这张山,倒是不觉有什么了。 李承乾摇摇头,遂令人将张山带下去诊治。 早朝开到这,许多人已经饥肠辘辘了,该敲定的都敲定了,就在大家伙以为可以退朝了的时候,李孝恭却莫名又站了出来。 “启奏陛下,行军道之事臣等已经议定妥当,臣请陛下降旨试行。” 文官一脸诧异,武将们也是一头雾水。 正文 551章:早朝3 行军道不是什么新鲜词,前些年每起战事,便会临时置设数道,由皇帝挑选大将出任行军总管,交由全权负责前线战事。 现在将行军道从临时变为常设,从深层次来看,皇帝此举是为了抓军权。 但不得不说,这也的确能解决枢密院和各军之间沟通不畅指挥不遂的问题。 这也算好事。 李孝恭说完之后,没人吱声。 李承乾扫视一圈,开口问道:“诸卿觉得可还有何不妥?” “臣等无异。”众人躬身道。 “好,既然大家伙都无异,那自即日起,于枢密院下,设镇南,镇北,镇东,镇西,直隶五大行军道,上奉枢密院号令,下统各部诸军。” 说完,李承乾声音加高几分道:“李??。” “臣在。” “朕委任你为镇南行军总管,统率安南,云中等军。” 论品级,枢密副使和行军总管同级,但从京城外调出去,基本上等同于降了半级,李??苦涩道:“臣遵旨,谢吾皇隆恩。” 谁也没想到皇帝直接就开始点将了,位列右侧的两排武将们立马就激动了起来。 程咬金更是睁大眼睛直盯向了龙椅,直勾勾的眼神比见到一丝不挂的美人还要露骨。 这等火热之色,李承乾自然不会感觉不到,他也望了过去,嘴唇轻张,可惜却唤的不是程咬金的名字。 “刘弘基。” 站在程咬金身后的刘弘基听到自己名字响起,心立马狂跳了起来。 “臣…臣在。” 说话间牙关都打起了颤,这等没出息的模样,让程咬金十分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朕任你为镇北行军总管,统率北境诸军。” “喏。” 刘弘基狂喜之下,深深躬身道:“臣定不辜陛下之信赖。” 李承乾一笑,客气道:“夔国公的能力,朕是信得过的。” 说完,接着点名道:“江夏王叔何在?” 武将队列中间的李道宗一愣,他没想到李承乾会叫自己。 “臣在。” 看了眼一脸正气的李道宗,李承乾面带微笑道:“王叔自即日起改封庆王,食邑万户。” 这是正儿八经一品亲王的配置了,从李渊到李世民,可都没将李道宗抬得这么高。 “臣……臣谢陛下天恩。” 稍一错愕之后,李道宗躬身谢恩,从面上也未看出有多么的高兴。 这人天生性子寡淡,李承乾也不在意,挥挥手令他起来之后,再道:“王叔有名将之风,待在长安闲趣度日可惜了,朕想让王叔到灵州去,出任镇西道行军总管,王叔意下如何?” 嘶… 不少人对李承乾心生敬佩。 朝野上下都知道,李道宗和李世民关系莫逆,两人自小就好的穿一条裤子。 如今李承乾敢让李道宗到灵州去执掌西北诸军。 就这胆量,这气度,这自信,完美展现了何为帝王之傲气,何为天子之霸气。 李道宗也被李承乾折服了,只见他肃穆站出,恭恭敬敬躬身行礼道:“臣任陛下差遣。” “好!” 李承乾轻喝一声,转而眼神又放在了一众武将的身上。 现在就剩下直隶和镇东两道了,够资格出任这两个位置的人不在少数。 比如鄂国公尉迟敬德,比如襄武郡公刘师立,比如东莱郡公公孙武达… 这些人要么是太原起兵的从龙元老,要么是跟着李世民征战四方的大将… 虽然有的人名声不显,但他们的本事可都不赖,李承乾这时也突然有点选择困难症了。 现在的名将太多了,让人跳起来还怪为难的。 来回看了又看,李承乾最终还是望向了程咬金。 他虽然不算最厉害的人,但程咬金却是脑子最活最圆滑的,直隶行军道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卫戍京城以及防备各道诸军,他倒是最为合适。 “程咬金。” 权衡一二后,李承乾开口了。 程咬金眼中的小火苗更甚,立马大声站出道:“臣在。” “朕任你为直隶行军总管,统率直隶诸军。” “诺,陛下放心,有俺老程在,京师定然稳如泰山。” 程咬金硕大的拳头锤在胸前梆梆作响,站在他左侧的段志玄脸上闪过三分羡慕七分失望。 不过很快,他的眼中又升起了斗志。 镇东道还悬而未决,他还有机会。 段志玄向程咬金学习,也眼神火热的望向了龙椅之上。 李承乾也感知到了他,但只是看了一眼,而后就收回神色道:“诸卿,今日朕还要让你们见一人。” 言罢,看了眼茅四,后者随即低头往前走了两步,行至御阶前一甩手中的佛尘,冲着门外大声道:“宣,卫国公李靖觐见。” 嗯? 众人傻眼。 除了知晓内情的魏征和李孝恭几人之外,大部分都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直到门口的小黄门吼着嗓子也跟着喊了一声宣李靖进殿之后,他们才确信自己没听错。 皇帝要召见的,真的是李靖。 可李靖不是早都死了吗? 现在召他进殿? 难不成皇帝会招魂之术? 可这大白天的,鬼不怕光吗? 群臣心中升起了各种荒诞的想法。 所有人刹那间都看向了敞开的大门。 在他们的注视之中,一道影子率先进入了太极殿。 李靖身着崭新的官服,迈着孔武有力的步伐,在一众惊恐的眼神之中,越过了小腿高的门槛。 “药…药师?” 程咬金眼睛瞪得老大,段志玄更是轻轻拍了自己一巴掌。 内阁的侯君集更是不停地揉着眼睛,此刻,不论是文武,都被死而复生的李靖震慑的不轻。 “真……真是卫国公!” “他是鬼还是人?” “子不言鬼神,哪有什么鬼,有影子,明明是活人。” “可他不是早都死了吗?” “…………” 群臣炸了窝,丝毫不顾及什么朝廷礼仪,直接互相议论了起来。 在一众嘈杂声中,房玄龄倒是十分淡定,李承乾侧目看去心生升起一丝疑惑。 “臣,参见陛下。” 李靖的声音中气十足,群臣的议论声更加的响亮。 他们看着李靖指指点点的,如同像是在观猴一般,李承乾眉头微皱,茅四见此大喝道:“静声!” 一声高声呵斥,这才令众人想起了他们太极殿,还在上着早朝。 正文 553章:争吵 一时间,唾液四飞。 魏征骂人不带脏字,在他的口中,侯君集简直毫无为臣之道,为了谄媚君上,毫无底线,毫无自尊,毫无脸面。 隐隐间还给扣了个小人奸臣的帽子。 太极殿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群臣看的兴起,李靖都已经暂时被抛之脑后。 魏征这一刻,就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而侯君集则一直面无表情,不管魏征说什么,他都不作回应。 “陛下!” 喷着喷着,可能是觉得太过无趣,魏征将枪口突然调转向了李承乾。 “为君者,当对天下制度心怀敬畏,圣人言,君守而民遵,陛下身为天下之主……” 李承乾终于懂得了李世民在面对魏征纳谏时候的心情。 这厮嘴上的功夫实在是太强了。 各种经典古籍,信手拈来。 侃侃而谈令人根本插不上嘴。 这个时候,侯君集猛然挡在李承乾身前,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指着魏征道:“魏征,你想干什么?你可有一点为臣之像?你对陛下可有一点君父之尊?” 魏征怒目圆睁,厉声斥道:“你有何脸面跟我谈为臣之道,吾行的是正臣之道,汝走的是奸妄邪道,道不同……” “笑话。” 不等他说完,侯君集便义正言辞道:“天地君亲师,陛下乃是君父,你在家就指着你爹鼻子说话吗?” “……” 你一言我一语,两人吵的不可开交,要不是都还讲几分体面,怕是直接就要打起来了。 李承乾也是无语了,淡漠的看了眼他们两个,而后便转身拂袖离去。 茅四匆忙高喝一声退朝,紧跟着追了上去。 诸臣看好戏看的正兴起呢,等他们回过神来准备口呼万岁的时候,李承乾已经是不见了踪影。 一看皇帝走了,侯君集瞬间闭嘴,瞪了眼魏征后,直奔殿外而去。 李靖神色尴尬的站在原地。 程咬金等几个关系稍亲近些的,乐呵呵的凑了上来,围着李靖看来看去。 其他人一边往外走去,一边低声议论着什么。 眼瞅着群臣就要散去了,茅四却又突然折返回来道:“陛下有令,魏征忠正纳谏乃直臣之典范,特赐金五十两,以示褒奖,另卫国公李靖之赏,除枢密副使之职外,其余皆废。” 听闻这话,正越门槛的侯君集一个趔趄,要不是手疾眼快扶住了门扇,怕是要摔个鼻青脸肿。 魏征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眼角一皱冷哼一声。 李靖苦笑的躬身接令。 一旁的拓跋宏正要上前问好的时候,一个小太监从一旁钻出,突然拦住他道:“拓拔将军,陛下召您和罗将军去两仪殿。” …… 两仪殿内,李承乾坐在桌前,左手端着一琉璃小碗,右手握着两根银筷。 四方桌上摆着几碟小菜,罗明和拓跋宏进来后,立马就闻到了空气中充斥着的那股淡淡的米粒香味。 站了一早晨,早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一闻到这味道,肚子立马就不受控的叫了起来。 李承乾听声看了眼两人,随即伸手用筷子指了指面前的空位。 拓跋宏是个直性子,既然皇帝都让坐了,那他也没啥好客气。 罗明没有他这么洒脱,犹豫了几息后,才小心翼翼的坐下。 太监给二人各上了一小碗米饭,拓跋宏拿起便吃,罗明则是一直看着李承乾的眼色。 吃完饭后,空空如也的碗碟撤去,转而上了一壶清茶。 喝口茶润了润嗓子,李承乾笑问道:“吃饱了吗?” 拓跋宏随意回道:“没饱,但臣也不吃了。” “怎么,可是不合你胃口?” 这一问要换成别人,肯定不会乱说话,但拓跋宏这直肠子却道:“陛下,这宫里的饭菜淡出鸟来了,吃着嘴里就跟嚼牲口的草一样,臣还是留着肚子回营里吃吧。” 听到这话,茅四眉头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不喜之色。 罗明隐蔽的用手指戳了戳他,没想到拓跋宏直接扭头问道:“你戳我干啥?” 呃… 罗明尴尬的不知说什么。 李承乾淡然一笑,随即正色道:“你们两个今日就要率军离京了,叫你们来是想嘱托几句。” 说起正事,拓跋宏和罗明连忙站起,身子微微前倾,一副洗耳恭听之色。 李承乾饮口茶,润了润嗓子道:“朕年少登大宝,朝中不少人虽然面上恭恭敬敬,但在心里大多都把朕当个儿皇帝。” 说到这又是一笑,笑容之中带着几丝阴霾,拓跋宏和罗明将身子又压低了几分。 几息过后,李承乾叹口气,恢复神色道:“你们两个跟朕年龄相仿,名声不显,也未正儿八经经过什么战事,更未立有功劳。” “让你们执掌一军,不论是枢密院内还是文臣之间,朕知道他们私下都多有议论。” 罗明暗自叹了一口气。 李承乾说的是事实,以他们的年龄以他们的资历,根本没有资格成为一军之主。 自来到长安之后,不论是在枢密院还是在武将之中,罗明和拓跋宏都是被孤立的,就连神策军和飞熊军的补给刚开始兵部都不给发放。 后来在划拨进枢密院之后,那些功勋老将私下里更是冷嘲热讽根本不拿正眼看他们。 拓跋宏想到这心里就觉得委屈,眼眶带着红色开口告状道:“陛下,那些人当着您的面笑呵呵的,什么都不说,但私下里他们……” “他们说就让他们说去。”李承乾打断道:“朝廷是讲规矩的地方,你们虽说是朕的私军出身,但现在划拨进了枢密院,已经是正儿八经朝廷官军了。” “放眼天下诸军,任何一军的主将,那都是一刀一刀杀出来的,朕将飞熊军和神策军纳入了官军序列,却没有更换你们二人,说来也算是朕破坏了规矩。” “这朝廷的规矩,臣子要遵守,朕也得遵守,坏了规矩,人家有怨气有愤慨,也是正常。” 拓跋宏本还指望着李承乾能给出口气呢,结果没曾想他说出来了这番话,当即失望得点点头后,怏怏的闭上了嘴。 正文 554章:醉酒 “所以啊。” 李承乾起身,看着二人正色道:“到了地方之后,要约束好部下士卒,不得违纪,更不得骚扰百姓。” “你们两军是朕从灵州带来的,在其他人眼里,你们是朕的亲军是朕的嫡系,你们代表着朕的脸面。” “想看朕丢脸,想看你们好戏的人,大有人在。” “你们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不用其他人多言,朕也定然严惩不贷,明白吗?” 罗明和拓跋宏点点头,凝重道:“诺,臣明白。” 说完,拓跋宏又十分认真的补了一句道:“陛下放心,飞熊军要是给您丢了脸,我把脑袋拧下来给您当夜壶。” “你脑袋太小了,当夜壶可盛不下。”说笑完,李承乾倒了三杯茶道:“来,以茶代酒,朕给你们饯行。” “谢陛下。” 两人接过,十分豪迈的一饮而尽。 这时,自外殿进来了两个太监,二人双手越过头顶,托举着一柄长剑。 此剑通体黝黑,一看就不是俗物。 “这是朕特地令将作监铸造的。”李承乾抽出剑身,乍然间寒光四起。 “此剑,今日赐予你二人,朕希望你二人有一天也能成为所向披靡的利剑。” 三言两语,将拓跋宏和罗明说的那是热血沸腾。 两人跪地叩首,行大礼道:“愿为陛下效死。” 李承乾爽快一笑,亲手扶起二人。 “行了,去吧,时辰也不早了,及早动身。” “陛下保重。” 拓跋宏干脆利落的行礼,罗明则显的纠结了些。 “怎么?还有事?” 看出了罗明的欲言又止,李承乾主动问道。 “臣……臣……” 嘴张了又张,罗明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 城内,北大营。 段志玄的情绪不太高,独自一人饮着闷酒。 哐当~ 副将推开门进来道:“将军,飞熊军和神策军开拔了,枢密院刚刚差人来,令咱们移驻城外大营。” 段志玄咂咂嘴,无精打采道:“那你就去安排吧。” 副将点点头,看着段志玄又将酒盏满上,好心提醒道:“将军,少喝点吧。” 唉… 段志玄没听劝,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副将暗叹一口气,转身正准备走时,突听身后道:“你说我跟程咬金那老东西比差啥了?陛下怎么就不考虑考虑我呢?” 副将转身坐下,宽慰道:“镇东道不是还没定下来吗?将军还是有机会的。” 呵呵,苦涩一笑,段志玄悠悠道:“镇东道已经定下来了,散朝之后,陛下就传令给枢密院了,估摸着旨意现在已经发出去了。” “啊!”副将愕然道:“是谁啊?” 段志玄又饮一口,咂咂嘴道:“薛万彻。” 听到这名字,副将面露疑惑之色,在脑中认真的想了想朝中姓薛的人后,恍然大悟道:“可是安东军的那位主将?” “除了他还能是谁。”段志玄晃晃脑袋,不甘道:“你说说,咱们都是跟着太上皇杀出来的,要论跟陛下得关系,咱怎么着也比那薛万彻近乎多了吧?” “先不说那薛万彻原先是隐太子的人,就说玄武门的时候,这小子带人攻打秦王府,杀了多少人?” “你说说,陛下怎么对他就能如此信重呢?就这么信不过咱们这些老叔父吗?当初见到咱还叔父长叔父短的呢,怎么现在就……” 副将越听越不妥,连忙低声打断道:“算了吧将军,之后肯定还要增设行军副总管的,只要咱们京卫军一直驻守在京城的话,以您的资历,到时肯定没啥问题。” 哼! 本来是好心劝说,没想到段志玄听到之后,直接拍桌而起大声嚷嚷道:“那咱岂不是成了给程咬金那老东西打下手的了?我跟着陛下得时候,他还在瓦岗寨当皇帝呢,现在……” “哎呀呀将军!” 副将急了,也顾不上什么上下尊卑,起身就捂住了段志玄得嘴:“将军,不能说不能说啊。” 一丝酒意上头的段志玄立马清醒了过来,推开副将,低声嘟囔了两句之后,又不甘心的坐了下来。 这时,门口的亲兵又进来道:“将军,卢国公府来人了,说是卢国公在府中设宴,晚上请您去喝酒。” 这是要摆升官酒了,一想到程咬金得意的嘴脸,段志玄就气不打一处来道:“去去去,回了去,就说我军务繁忙,抽不开身。” “诺。” 亲兵行了一礼转身就走,没曾想左脚刚迈过门槛,就听段志玄又改了主意:“等等,告诉卢家的人,就说我晚上准时到。” “将军,那移驻?” “这事你看着就行了。”段志玄挥挥手,打断副将道:“我倒要去看看程咬金这老东西能有多得意,要不是之前他故意坑我,那就是我跟陛下去灵州,今天说不定这直隶行军道……” 越说越心烦,段志玄烦躁的轻拍桌子道:“算了算了,说这些没意思,你下去办事吧。” 副将苦笑的摇摇头。 …… 眼瞅着就要入冬了,所以天也黑的越来越早。 酉时刚到没多久,太阳就不见了踪影。 程家今天晚上很热闹,升官发财乃是人生大喜,程咬金整整一天都乐的合不拢嘴。 段志玄到了之后,看到程咬金这幅笑眯眯的嘴脸,那是一通羡慕嫉妒恨,不过也就是一会的功夫,在几杯酒下肚之后,他便和程咬金等人勾肩搭背了起来。 程府喧嚣声不断,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众人才逐渐散去。 侯君集今天虽说是不请自来,但也玩的尽了兴。 酒水在肚子里晃荡来晃荡去,上了马车之后,侯君集便将头从窗户伸出开始吐,这一吐,便一直吐到了家门口。 肚子虽然说吐的啥都没有了,但脑袋却是清醒了一些。 “老爷,慢点。” 管家将侯君集扶下马车,在耳边小声道:“老爷,直隶布政使张大人等了您一晚上了,不管小的说什么,他就是不走,说什么都要见您一面。” 直隶布政使? 侯君集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张山,原先京畿府的府尹。”管家给解释了一下。 “是他啊。”侯君集这才想起来:“他找老夫干嘛。” “这……” 管家摇了摇头。 “走,去看看去。” …… 从下午登门,一直等到现在,张山那是已经困到了极致。 侯君集要是再不回来,他怕是都要熬不住睡过去了。 不过万幸,这人终于是被他等到了。 “候大人。” 侯君集摇摇晃晃的进来,张山连忙起身扶住了他的另一只胳膊。 嗝~ 满嘴的酒气,熏得张山差点没吐出来。 坐在椅子上,侯君集眼睛睁也不睁道:“张……张大人,你…你见本官有何事啊?” 张山看了眼管家不说话,等了半天没声音,侯君集睁开眼睛,随即便让管家先出去。 待没有闲杂人等之后,张山凑到侯君集身前,带着三分谦卑七分谄媚道:“侯…候大人,在下寒门出身,自小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为官这些年,我也是两袖清风,家里虽不说家徒四壁……” 张山哭起了穷,说的侯君集脑袋生疼,不耐烦的打断他道:“有……有话你就直说,是…是想跟本官借钱?” 张山讨好般的笑道:“大人,下官不借钱,下官的意思,是…是……那两万银元能不能还给下官?” 正文 555章:要钱难,难要钱 “两…嗝……两万银元?” 侯君集睁开眼,神色迷离,好似是不记得这回事了。 张山立马就急了,却又不敢过多表露什么,仍旧小心翼翼赔着笑道:“是是是,七日前在城南宋家茶肆,大人不是说有个一本万利的买卖,让下官入了两万银元的股吗。” 所谓的入股,其实就是给贿赂安了个文雅之名,现在官员受贿大多都是以这种方式。 自商业兴盛以来,大唐很快就风靡起了一股投资风,紧接着,一句话便火了起来来:投资有风险,入市需谨慎。 以投资之名收取贿赂,万一什么时候出事了,也能用投资失败来搪塞。 送出去的钱那就是泼出去的水,侯君集现在要是不认的,张山那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大人,下官现在真是周转不开了。”奋力挤出两滴眼泪,张山抽泣道:“前两日,媒婆给犬子好不容易说下了一门合适的亲事,现在就等着下聘礼成亲了,可下官这衣兜里……” “行了行了。”侯君集烦躁的挥挥手,不愿再听张山哭穷:“不…不…嗝……” 打了声酒嗝后,侯君集又干呕了起来,张山殷勤的给他轻拍起了后背。 过了几息,等缓过来之后,侯君集大手一挥道:“不…不就是两万银元嘛,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 张山如小鸡啄米般点着头,侯君集鄙视的扫了一眼,而后冲着门外道:“来人,来人!” “老爷。” 五迷三道的瞅了管家几息,侯君集往后一躺,靠在椅背上闭着眼道:“去…去账房,取…取两万银票来。” 张山面色一喜,连忙行礼道:“谢大人,谢大人体谅,下官感激涕零。” 管家狐疑的看了眼激动的张山,为了防止自己老爷被骗,他十分贴心道:“老爷,账房的人早都回去了,不如明日再说?” 张山一听这,脸上立马涌起了着急之色。 侯君集现在喝醉了,那还好说话些,要拖到明日,等酒醒之后,想要回这钱,那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嗯?”侯君集一听这,当即将手边的茶杯摔倒地上,大发雷霆道:“谁…谁让他们回去的,我不是说过了吗?账房十二个时辰都要有人在,他们回去了,丢钱了怎么办,啊?” 侯君集如狮子般咆哮着,管家擦了擦脸上的唾沫,十分纳闷自家老爷到底是喝醉了还是没喝醉。 犹豫再三,管家小心探出两根手指,在侯君集眼前晃晃道:“老…老爷,这是几?” “二啊。” 侯君集脱口而出,管家松了口气。 看着是没醉。 既然没醉,那他也就可以放心给钱了。 管家正要下去拿钱的时候,侯君集猛然间站起,一脚踹翻他怒骂道:“狗东西,你骂谁呢,好大的胆子!” 捂着发麻的屁股,管家那是一脑门问号。 他说啥了?他又骂啥了? 见管家傻傻的看着自己,侯君集脸色逐渐变得潮红。 “还敢瞪我!” 侯君集伸脚又要踹,一旁的张山连忙抱住他,着急的对着管家道:“还不快去拿钱。” 哦,哦… 管家稀里糊涂的点点头,一骨碌爬起就往账房跑去。 侯君集彻底撒起了酒疯,哪怕已经看不到了管家的身影,却仍旧骂骂咧咧的甩着脚。 …… 从账房出来,管家一口气不敢歇,又匆匆往前堂跑去。 结果刚到前院,竟和一女子撞了个满怀。 银票散落一地,管家吓出了一头汗,也顾不上捡银票,连忙先扶了女子。 “二小姐恕罪,二小姐恕罪…” “没事,刘伯。” 女子的声音清脆悦耳,管家松了口气,连忙去捡地上的银票。 两万银元不是少数,这钱要是随风而去,侯君集能将他生吞活剥了。 “刘伯,这些钱是?”女子一边帮着捡,一边问道。 “二小姐,这是老爷要的。” “大晚上的,爹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女子娥眉微皱。 管家叹口气,随即将事情大概讲述了一番。 “小姐,您快回去歇着吧,我先去了,老爷还等着呢。” “等等!” 女子拦住管家,从他手中要过银票道:“刘伯,你下去歇着吧,我给爹送去。” “这……” 管家犹豫不决,女子微微一笑道:“刘伯是怕我私藏钱吗?” “不不不,这小的怎么敢。”管家连忙晃了晃手,而后道:“那小姐快去吧,老爷还等着呢。” “嗯。” 女子轻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前院。 …… “呼…呼…” 看着呼噜声震天的侯君集,张山恶狠狠的咬着后槽牙。 要不是还存有一丝理智,他是真想咬死这位当朝阁老。 眼瞅着半个时辰过去了,取钱的管家没了踪影,他的钱也没见到。 张山不得不怀疑他是被人给耍了。 这主仆二人保不齐是给他演了一出双簧。 不还钱也就算了,还把人当猴耍。 简直是欺人太甚! 熟睡中的侯君集嘴角微微翘起,看起来应是在做什么美梦,张山心中的火瞬间就顶到了脑门,左右看了看,见堂下无人,当即,恶从心中来。 解开裤腰带,小鸟探出了半个头,几息过后,侯家名贵的地毯上多了一团水渍。 放完水的张山系好裤子,不甘心的一通低声诅咒过后,气呼呼的扬长而去。 出了侯府的大门,外面黑的那是伸手不见五指,张山往马车处走去,结果刚走了两步,突然一道黑影窜出。 “谁!”一声惊吼,张山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爹,是我。” 借着月色,张山这才看清原来是自己的儿子。 “你在这作甚!” 拍打着屁股的尘土,张山没好气问道。 “这么晚了您都没回去,娘担心,所以让我来看看,爹,钱……要回来了吗?” “唉……” 一声复杂的长叹,足以说明一切。 “没办事还拿咱们的钱,还有没有王法了,爹,要不咱们去御史台告他一状去!” 听到儿子说出这么无脑的话,张山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一巴掌打在了他的头上。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货,老子我是送贿的,去御史台那是去告状还是去自投罗网?” “没脑子的玩意……” 张山将心中的怒火怨气全都发泄在了儿子的身上,一番怒骂之后,父子二人都是十分不爽的回了家。 正文 556章:侯君集的小算盘 “哎呦呦…” 眼睛刚一睁开,侯君集就叫唤了起来。 年龄本就大了,又在椅子上睡了一晚,这老腰现在就跟断了似的,又麻又痛。 侯君集两手扶着腰站起,认真听的话,还能听到几丝椎骨作响的声音。 侯在门口的两个小厮见此,连忙进来一左一右搀扶住了他。 “昨夜我怎么回来的,怎么不把我送回卧房?” 每说一个字,侯君集的嘴角就要抽上一抽。 听着怒气满满的话,左边的小厮深怕被责罚,连忙说道:“老爷,昨夜小的等人要送您回卧房,但…但您又打又骂,说什么都不回去,没多久夫人就来了。” 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侯君集,小厮接着道:“而后夫人就说,让您就在前厅睡着,让小的等人不准将您送去客房,也…也不准动您。” 嗯? 听小厮这话里的意思,夫人好像是生气了,难不成,他昨夜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干咳一声,侯君集佯装无谓道:“昨夜,我…我可说了什么话?” 小厮低下了头没敢回话。 有时候不说话比说话,更是让人感到害怕,侯君集心里一突突。 侯夫人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这些年来,她不仅将侯府上上下下治理的井井有条,还在侯君集面临重要抉择的时候,总是替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可以这么说,若是没有侯夫人,侯君集定然走不到今天。 基于这些因素,虽不说像房玄龄龙惧内,但也是有着几丝畏惧的。 若真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哪怕是不好办呀。 侯君集心里一慌。 此时,账房先生又进来道:“老爷,这是昨夜管家在账上取钱的存据,您签个字,小的今日好入到账本里。” 侯君集接过存据,一看管家竟然取了两万银票,当即腿也不酸了腰也不疼了,一把甩开两个小厮,攥住账房先生的袖子,红着眼问道:“谁让他取的钱?他取这么多钱做什么?没有我的条子,你们怎么敢擅自将钱支给他的?” 两万银元,不是笔小数了。 如今长安城外一亩上等的良田,也不过是七八银元。 说到最后,侯君集已是咬牙切齿,为了防止被他生吞活剥,账房先生连忙解释道:“郎…郎君,昨日刘管家说是您让他去支的钱。” “我?” 两手捏住账房先生的肩膀,侯君集牙呲欲裂道:“我什么时候让他去取钱了?啊?” 肩胛骨像是要被捏碎了一般,账房先生额头布满冷汗,眼瞅都要晕过去了的时候,侯君集总算是恢复了理智松开了他。 “他人呢?快去找他!” 侯君集生怕管家携款潜逃,结果话音刚落,管家就屁颠颠进来道:“老爷,您要找谁?” 找谁? 看着面带职业笑容的管家,侯君集二话不说一巴掌就挥了过去:“就找你这个贼人。” 这一掌势大力沉,打的管家眼冒金花,踉跄的向后退了数步,不等他反应过来,侯君集上前薅住衣领,咆哮道:“钱呢,我的钱呢?” 被打蒙了的管家眼含热泪,直到又挨了一巴掌后,才回过了味来。 眼瞅着侯君集抬手又要打,管家连忙道:“老爷,钱给二小姐了,二小姐给张大人了。” 二小姐,侯林菀? 张大人,哪个张大人? 侯君集诧异之际,管家一口气将昨夜的事情完完整整讲了出来。 一听张山竟然趁着他喝醉了来要钱,侯君集瞬间气的天灵盖就要炸了。 送出去的钱就是泼出去的水,哪还有往回要的道理? 这张山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把他这个内阁辅臣又当成什么了? 这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小人,小人……” 侯君集气的两眼充血,管家害怕的腿都抖了起来,要是没什么意外的话,估计他就要成为出气筒了,但偏偏这个时候,侯林菀进来了。 “爹,你这是…” “没…没事。”侯君集强颜一笑。 在女儿面前,他不愿太过失态,松开管家的衣领心中不甘的轻踹一脚后,就令他们都滚了出去。 唉… 一声长叹,侯君集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侯林菀不知所以,给倒了一杯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沓银票。 看到面值一千银元的票子,侯君集眼睛都直了,一把抓起就数了起来。 一张…两张…… 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张。 “菀儿,这…这钱是?” “这是昨夜女儿从刘管家那里拿来的。”候林菀先是回了一句,而后又认真道:“爹,这是不是你收的脏钱。” 钱财未失,侯君集立马由阴转晴,乐呵呵道:“什么脏钱,这是咱家的钱,以后就是你的嫁妆。” “爹!”侯林菀不高兴道:“以咱们家各处的生意,根本就不缺钱,你何必要收这种钱呢?不义之财不可取,身居高位,更应该谨慎小心才是。” 听到女儿的说教,侯君集放下银票喝口水道:“娃啊,这你就不懂了,你以为爹真的就这么贪财?” 说着,轻声一笑道:“现在朝中谁不收钱?你以为爹收的这是钱吗?” 侯君集轻轻拍了拍银票,认真道:“爹收的这是地位。” 这番歪理邪说,令侯林菀也是无言以对。 看着抿着嘴生闷气的女儿,侯君集突然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侯林菀二八年华,身材玲珑面容清秀,杏眼弯眉,神色间总是有股淡淡的忧愁,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他这女儿不说有多倾国倾城,但在长安城也是出了名的秀丽,况且侯林菀性子还温婉贤淑。 这样的女子,若是进宫的话,皇帝会不会喜欢呢? “爹,你看我做什么。”候林菀摸摸脸,被看的很不自在。 侯君集猛然回过神,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犹豫片刻后,小声试探道:“菀儿,你…想不想进宫啊?” 候林菀眉头一皱,心生警惕道:“爹,你什么意思?” 呵呵… 侯君集尴尬一笑,搓搓手道:“娃啊,你看你也到出阁之龄了,爹觉得吧,这长安没几个能配得上你的。” 说到这,话音一转:“陛下二十出头,算来也和你年龄相仿,爹这辈子,佩服的人没几个,但对陛下爹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平突厥,兴灵州,你看看,就是这银票也是陛下弄出来的,这一桩桩一件件,谁能跟陛下比?说声当世奇才也不为过。” “爹!”侯林菀开口打断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爹的意思是……”侯君集笑呵呵道:“你觉陛下怎么样?爹觉得你和陛下,那当真是天作之合。” 正文 557章:诸王 侯林菀眉头紧蹙一言不发。 虽然没说什么,但女儿是个什么意思,侯君集心中已明了,他当即呵呵一笑转而说起了家中的琐事。 至于到底有没有打消让侯林菀进宫的心思,那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 早朝结束后没多久,李承乾便从枢密院各司内挑选了一批可靠之人,跟着李??李道宗等人前往各地协助筹备行军道等事宜。 紧接着,直隶布政司也正式挂牌成立,张山每日都去内阁,和房玄龄他们协商具体的人员行政事宜。 每天看到侯君集那张脸,令张山心里都很是不爽,而侯君集看到张山,也是直接一副臭脸。 谁都看的出来,这二人很不对付。 每次商议的时候,两人总是说着说着就吵闹了起来。 就这样一直拖了半月有余,才算是将所有事情都定了下来。 这一段时间之内,朝廷改制的消息也已传遍了天下。 …… 江南道,金陵城。 随着改制消息一同到金陵的,还有进京朝贺的圣旨。 在正儿八经的旨意面前,李格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要么,乖乖收拾东西即刻进京,要么,就戴顶抗旨不遵的帽子。 如果在昨日之前,李格还有一丝可能选择后者,但现在,他只能令王妃杨氏收拾东西准备进京了。 “王爷…” 权万纪匆匆而来,看着忙忙碌碌的王府众人,急切道:“王爷,去长安打探消息的人还未回来,您这是…” “不重要了。”李格摇摇头,站在房檐下,背手而立道。 “王爷!”权万纪左右看了看,压低嗓音道:“下官昨日从长安来的商人口中打听到,工部最近正在大肆收购建筑用料…” “嗯?”李格打断道:“陛下要为父皇修建新宫吗,工部购买工料怎么了?” “王爷,陛下可不止是要为上皇修建新宫。”权万纪像是知晓什么惊天秘密一样,又警惕的左右看了看后,凑上前附在耳边道:“据说,陛下还令工部准备修建什么百王院。” “百王院?” 李格眉头拧成了川字。 “王爷。”权万纪接着道:“臣觉得,这院子怕是就是给诸王准备的。” 李格听出了此话的言外之意,看了眼权万纪后,目光向天边延伸而去。 过了十几息,他还是不说话,权万纪耐不住性子,心急道:“王爷,这长安怕是去了容易脱身难啊,万一陛下将您囚……” 瞅着他要把话说开,李格连忙抬手制止道:“事已至此,囚禁也好,三尺白绫也罢,这长安,本王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权万纪一愣,随即明白了李格的意思。 朝廷要改制的消息已经传遍江南了,虽然只是在关中试行,但既然已经明发天下,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正式推广天下了。 废除道州,损害的是顶着刺史都督衔的各地王爷,新设三司,利的是底下的各级官员。 就如这江南道,没了李格这位大都督后,会分为江苏、浙江、安徽三省布政司。 这对底下的官员来说,是个升迁的好机会,不说他人,就说金陵府尹邵志宏,现在已经派儿子去长安活动了。 在赤裸裸的利益面前,情义这东西是最靠不住的。 李格说的对,已经没有选择了,这长安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他们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资本,现在要是想行不轨之事的话,可能还是会有人追随李格,但这样的人肯定不多。 就金陵城里的这些官员,绝对是指望不上了,他们不第一时间杀进吴王府,就算是够给面子了。 想通其中奥秘的权万纪一通苦笑,李格暗叹一口气,宽慰他道:“到了长安,本王若是还能说上话,定会在陛下面前给你美言几句的,若是能去一地当个主官,也算是不错了。” “谢王爷。”权万纪后退一步,躬身行礼道:“下官祝王爷一路顺风。” 李格摆摆手,权万纪又行一礼,而后缓缓后退离去。 他走之后,李格静站许久,而后突然一拳打在了身旁的圆木柱上。 血液顺着拇指滴下,李格却丝毫没有反应。 他的眼中,有不甘,也有愤懑,但最多的,还是无力感。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格发泄过后,便彻底接受了这等不公。 像他这般看得开的人,终究是不多,比如隔壁荆州的荆王李元景,在收到旨意之后,那是又砸又骂,气的两眼珠子都要冒火了。 啪… 名贵的青瓷瓶碎了一地,紧随响起的,就是不堪入耳的怒骂声。 “他妈的,一群王八蛋,有其父必有其子,爹不是个好东西,儿子也不是个好鸟……” 破口大骂之际,王府内的大太监战战栗栗进来道:“王…王爷,江安王来了。” 江安王李元祥,是李渊的二十子,他的封地本来是在蜀中,但当初李世民将李泰改封蜀王,所以便将李元祥从蜀中迁到了安州,跟李元景做了邻居。 兄弟二人这些年相处的还算是不错,一听二十弟来了,李元景也冷静了些。 “让他进来。” 遍地狼藉,地上到处都是碎玻璃残瓷片,李元祥进来后都没个落脚的地方。 “六…六哥,你没事吧。” 李元祥言辞之间带着少许的关怀,李元景心中突然好受了一些。 家里面终究还是有好人的。 唉… 叹了口气,李元景道:“走,去偏房说。” 兄弟二人到了偏房,坐下之后,也不等李元祥开口,李元景先诉起了苦:“二十弟,你说他到底是想对咱们做什么?怎么就非要咱们去长安亲自朝贺他呢?” “说到底咱们也是他的叔叔,让咱们千里迢迢跑到长安去给他贺喜,他这架子摆的也太大了吧?” 说着,李元景又十分不忿道:“去也就罢了,还要让咱们自掏腰包,还说什么到了长安找他找补,呸,虚情假意,恶心。” 瞅着气的不轻的李元景,李元祥看了看门外,小声道:“六哥,你信不信小弟!” 见他一副小心翼翼之色,李元景皱眉道:“有话你就直说,我这府里没外人。” “六哥!”李元祥正襟危坐道:“这长安咱不能去,想想他爹当初是怎么对大哥他们的,这小子比他爹毒,去了长安还不一定怎么着呢。” 余光瞥了一眼,李元景无力道:“可不去,不是还得挨收拾吗?” 李元祥看了看门外,又往李元景身边靠了靠,小声道:“六哥,有句话说得好,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看着二十弟眼眸中的精光,李元景心生不妙。 正文 558章:胆大包天李元祥 “元……元祥,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元景不安道。 “四哥。” 李元祥眼神深邃,漆黑的瞳孔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要是真只是进京朝贺也就算了,不过是折腾一路罢了,小弟不怕折腾,小弟就怕进了城之后出不来。” “你…你的意思是,他是想将咱们诓去长安,软…不……圈禁?”李元景结结巴巴道。 “小弟怕的就是这个,六哥,您也是个饱读经史之人,你想想,历朝历代,新皇登基之后谁不对藩王出手?” “可…可咱们是虚封,又没有什么实权,不至于吧?” “六哥呀六哥。”李元祥猛的抓住李元景的手,咬牙道:“咱们虽然没啥实权,但咱们有钱啊。” “如今不论是你的荆州还是我的安州,赋税都是往年的六七倍,那位爱财是出了名的,咱们每年都要分去五成赋税,你说,他能高兴?” “况且,咱们兄弟现在谁没几个产业?谁手下没挂靠着一大群商人?不说别人,就说小弟自己,现在到底投资了多少人,小弟自己都不清楚了。” “六哥你可清楚?” 李元景想了想,摇了摇头。 自商贸兴起百业繁盛以来,找上门来的商人不计其数,说是投资,但李元景却一个铜板都没拿出去过。 这些年他也开了几家商行,办了几个玛瑙瓷器厂,实打实的产业他倒是还心中有数。 但要说到底投资了多少人,李元景是真不清楚,反正每年送上门来的分红,能有个五六十万。 “六哥你想想,咱们如今兄弟十几个,加起来的钱比国库也不差多少,哪位视财如命的主他能不眼红?” 李元祥冷哼一声,接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咱们虽不是实封没多大的权利,但咱们有钱啊,况且,说到底咱们兄弟的脑袋上还有个刺史的帽子,要真论的话,这荆州安州就是咱们兄弟的地盘,你说,他能对咱们放心吗?” “这小子现在又搞什么改制,废除道州制,这不明摆着是针对咱们一众兄弟吗?改设布政司,咱们这些人怎么安置,他也没个说法。” “说是等咱们到长安以后和咱们一同商议,可等咱们真到了长安,还不一定怎么着呢,到时候要是对咱们下手的话,那咱们兄弟可就是案板上的鲶鱼了,人家想怎么切就怎么切,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李元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别说,这番说辞听起来还真是有几分道理。 李元祥喝了口茶,看着若有所思的六哥,摊牌道:“所以啊六哥,这长安咱们兄弟万万不能去,你想想,李泰前脚进了灵州城,后脚就被宰了,他爹也莫名其妙突然突然退位了,这事到底怎么说,那都还不一定呢,这长安小弟是万万不敢去的。” 说起李泰和李世民,李元景眼中闪过一丝害怕之色。 李元祥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连忙问道:“六哥…这长安,你敢去吗?” “我…” 李元景张了张嘴,烦躁的叹口气道:“去不去的,那是咱们说的算的,要真是你说的这样,不去,那就是抗旨,这不正好给人家动咱们的理由吗?” 哼哼! 李元祥冷笑两声,悠悠道:“六哥,那咱们不认他的旨不就好了?” “不认?”李元昌看了过来,疑惑道:“怎么不认?” 李元祥起身,趴在李元昌耳边道:“雁门另立门户,不认他这个皇帝了,那他的旨意,自然也就不用遵了。” 李元昌大惊,一把推开李元祥,不可思议的指着他道:“你…你……你竟敢造反!” 这一推,将李元祥推倒在地,他也不起来,就坐在地上道:“六哥,这位置本来就不是他们这一脉的,这是他们抢来的,咱们怎么能算是造反。” 怒问一声,李元祥激动站起道:“他爹杀了大哥,父皇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灵州,他们这一家子,无情无义,蛇蝎心肠,根本就不配为君。” “当初父皇要去灵州,我本来也想跟着去,可是呢,李世民他不仅不让我去,还逼着我跟父皇说,我不愿意和他一起。” 说着说着,李元祥抓住桌上的茶杯,奋力一摔,大吼道:“之后我就藩没两年,为了给他儿子腾地方,大冬天的把我从蜀中赶了出来。” “六哥!”李元祥抓住李元昌的袖子,声音哽咽道:“那一路上的颠簸,小弟这辈子都忘不了,从蜀中起身的时候,大雪连天,那个雪厚的,马都要陷进去半条腿。” “那天冷的啊,小弟在马车里裹两层被子都冻得牙关打颤,小弟现在一到冬天浑身上下酸痛,就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你说,他李世民对我可有一丝兄弟情义?” “把我从蜀地赶到安州没两年,他儿子又要折腾咱去长安,他们父子,把咱们当什么了?他们父子,心中可有一丝亲戚情义?” “他们一家人不把咱们当人看,我还管他那么多作甚,反了又如何?大不了就是一死,到了下面,见到父皇和大哥,我一定要好好告他一状!” 李元祥手指上方,神情疯癫道:“我倒要看看,等哪天他李世民下去之后,有何脸面见父皇?有何脸面见大哥!” 李元昌嘴唇微张,呆呆的后退两步,一屁股瘫坐在了红木椅上。 也不知道他是被李元祥疯癫的模样给吓到了,还是被这番胆大包天的话给惊到了,反正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丢了魂一般。 “六哥!” 李元祥猛的扑向前,两只胳膊拄着椅子扶手,低下头,直勾勾的盯着李元昌道:“除了李世民,你现在就是辈分最大的,李格就在金陵,咱们兄弟二人遵他为帝,打出旗号来,八哥九哥他们肯定会跟着咱们一起。” “咱们割据江南半壁江山,到时他李承乾还算个屁,江南富庶远超他地,李格也是个贤明的人,以后打到长安去,也不是不可能。” “将李承乾赶下来,咱们也算是给大哥,给父皇报仇了,让他李世民也尝尝骨肉相残的滋味。” 李元祥咬的后槽牙梆梆作响:“六哥,你只要点个头,后面的事情都由小弟来办。” 正文 559章:弹劾 “你...你..” 李元景结结巴巴的。 造反... 光是想到这两个字,两条腿就开始不停打颤了。 没想到平日里老老实实的李元祥,竟然敢生出这等心思。 这老实人一旦发起了疯,可真是敢捅天日地。 李元景是又惊又服。 他心中虽也有怨气,但这种杀头的事情,就是仙人把胆子借给他,他都不敢掺和。 这可是轻则砍头重则凌迟的死罪啊! 一想到小刀子在身上割来割去,李元景心里就犯恶心。 “六哥,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咱们现在还有..” “住口。” 李元祥恶魔般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不等说完,李元景用力推开他,起身道:“不要说了,今天我就当你没来过,也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你快走吧。” 说完,逃似的往门口走去。 “六哥!” 李元祥不死心,大喝一声道:“多年心血,你真的舍得吗?” 李元景脚步一顿,收回已经迈过门槛的脚,转身道:“元祥,做哥哥的劝你一句,胳膊拗不过大腿,要真是你说的这样,那给就给了吧,钱财都是身外物,该认命的时候,就得认命!” 哈哈哈… 几声大笑过后,李元祥讥讽道:“既然六哥想当个摇尾巴的狗,那做弟弟的也无话可说,告辞!” 拱了拱手,李元祥扬长而去。 ..... 寒风凛凛,天地间一片灰蒙。 鹅毛般的雪花在空中肆意飞舞。 一夜之间,长安城变为了银白色。 突然袭来的暴雪,百年难遇,城内已有上百人因此丧命,而整个关中直隶,冻死受灾者更是达到了千人, 有宵小趁机开始宣扬什么天灾论,将这场雪灾的起因,扣在了皇帝无德的头上。 人在宫中坐,祸从天上来。 要只是发发牢骚骂两句那也无妨,可乱扣帽子,这明显是包藏祸心。 李承乾自然忍受不了,他也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朝中百官。 于是,在令直隶布政司抓紧赈灾的同时,又令北镇抚司严查这些散播谣言的宵小之辈。 这是北镇抚司成立以来,皇帝吩咐下来的第一件差事,万朝均对此是极为看重。 他冒着寒风顶着暴雪,亲自带人奔赴关中各地,前前后后将七八百人关进了大牢之中。 北镇抚司此次行动,没有知会地方各部门一声,抓人之后直接移送去了南镇抚司判罚关押。 朝中百官大为震惊。 原以为南北两司是个小透明,没曾想却是躲在暗地里的老虎。 居于庙堂之上,却凌驾于朝廷之外。 权柄如此之大,这怎么能行? 越过三法司,直接逮捕判罚一条龙,今日能悄无声息抓贼人,那明日是不是也能不走正规程序,直接将他们丢到南镇抚司的大牢里去? 这置朝廷律法为何地? 这不就是汉之廷尉狱,魏之校事官吗? 这南北两司,不就和上面那两个一样,都是皇帝豢养的鹰犬吗? 自古以来,官吏都是受鹰犬祸害最为严重之人。 放任两司,就等同于是在脖子上支了一把剑。 于是,一封封弹劾两司枉法的奏折,如雪花般飘进了两仪殿。 上至各部堂司,下至各司吏员,只要是够资格上奏的,十之八九都递了折子。 虽然大部分重臣都没有表态,但这时候的沉默,其实也代表着一种态度。 这让李承乾心中更觉紧迫棘手。 今日只是察觉到了危险,他们反应便如此激烈,来日若是真正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他在这两仪殿还能做的安稳? 李承乾将所有弹劾留中不发,他想要看看这些人的底线在哪里。 这之后的一两日,针对两司的弹劾越来越猛烈。 而李承乾依旧不予理会。 随即,民部尚书萧瑀率先下场,各部尚书紧随其后,除了崔康等少数几人没有上奏之外,其余人都借着维护法度的名义,明里暗里劝奏李承乾严惩两司相关乱法人员。 随着这些大佬下场,弹劾之风骤然达到了高潮。 一日之间,李承乾收到的弹劾多达两百多份,南北两司被这些人喷成了奸佞小人聚集之地。 朝廷的风波很快就影响到了民间,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镇抚司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南北两司之官吏,甚至都不敢再身穿飞鱼服出门。 闹到了如此地步,李承乾依旧顶着压力不表态,直到两日之后,枢密院的人也跟着掺和了进来。 以往闹得不可开交的文臣武将,在核心利益面前,默契的达成了一种共识,就连粘上毛比猴还精的程咬金,此次也不再装糊涂。 自此,李承乾不得不先服软退让。 先是下诏令南镇抚司将抓来的那一批人移交给三法司复审,而后又下旨严厉训斥了一通万朝均和解川。 百官这才暂时作罢。 勋贵抱团之后的能量,令李承乾忌惮不已。 这之后,三法司以镇抚司乱法为由,将抓来的那一批人,放了个七七八八。 皇帝的脸面,明里暗里都被踩了一脚。 三法司联名上奏的折子递来时,李承乾正在立政殿和姜熙月共用午膳。 看完奏折之后,气的他将手中的玉碗直接摔了个稀巴烂。 一众宫人战战兢兢的跪地,头抬也不敢抬。 李承乾呼吸粗重。 姜熙月起身,一边给他按揉着肩膀,一边宽慰道:“陛下息怒,气坏了身子,高兴的不还是他们吗。” 李承乾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历代新君继位之后,总是喜欢清洗前朝老臣了。” “这些人,根本就不把朕放在眼里,今日要换成是父皇,他们敢如此吗?” 说着,李承乾又重重锤了锤桌子道:“说到底,朕就是个空头天子,在他们那里,没有一丝帝王威严,看着朕长大,还真就把朕当个后辈小子了。” 越说越怒,将一旁的茶杯也摔在地上后,李承乾一字一句道:“我是真恨不得将这些人全都赶回家去。” “陛下。” 姜熙月心生担忧,她真怕李承乾将自己气出个好歹来。 “可恨,可恨,可恨还得仰仗他们,可恨朕还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李承乾是越想越气,甚至都有掀桌子的打算。 正文 560章:魏府 一通发泄后,李承乾想到了魏征。 认真想想,好似自到长安之后,他私下里也未跟魏征好好聊过。 本来,他是想让茅四亲自去传召的,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换了身便服,悄悄的出了宫。 …… “爹,吃饭了。” 自下值回来之后,魏征便一人在书房独坐着,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魏夫人前前后后来叫了好几回,愣是没把他叫到餐桌上去,没招,魏叔玉只好将饭食端到了书房来。 身为一品大臣,当朝阁老,魏征的晚膳基本上能用寒酸二字来形容了。 一热一冷两个小菜,在加上一小碗豆腐汤和一碗粗粮饭,如今长安城里,日子但凡稍微好过点的百姓,吃的都比魏征好。 魏叔玉对自家老爹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说魏征清廉简朴吧,家中库房现在可以说是金银堆积如山。 而要说贪财奢靡吧,这收来的金银魏征又没有擅动过一分,甚至还严令家中之人不准打那些钱的心思。 这些金银铜臭之物,留着又不能下崽,现在要是投资出去,那来年起码能翻个七八倍。 在秘书监,魏叔玉专门负责和户部税部的沟通事宜,这两个部门,一个负责收钱一个负责管钱。 朝野内外,将税部戏称为财神爷,将户部称为钱袋子,跟他们打交道久了,魏叔玉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钱动起来才能越来越值钱。 就如户部,每年都从本部门的财政中省下一部分钱来,借贷给少府的大唐银行。 银行拿这笔钱,去投资,去放贷,最后得来的利润再和户部七三分成。 户部每年私下里发给自家人的年终补助都是用的这笔钱。 凭借这等手段,户部上上下下,不论是部堂高官还是底下小吏,都比其他部门的人富庶。 魏叔玉也想跟户部学习,钱生钱才是王道,那么大一笔钱,就放在库房里吃灰,太过可惜了。 食不言,寝不语。 此乃君子之道。 耐着性子等魏征吃完之后,魏叔玉这才试探道:“爹,库房已经堆满了,要不…咱将那些钱存一部分到银行里去?” “不可。” 魏征擦着嘴,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失望的叹口气,魏叔玉不死心道:“爹,自从改制的消息刊登邸报明发天下以来,上门拜访的人越来越多,那他们的东西还收不收了?” “收,他们敢送老夫就敢收,有多少收多少。” “收来往哪放啊,总不能放院子里吧。”魏叔玉赌气似的道:“如今城里非议咱们家的人不在少数,将那些东西放在院子里,传出去之后外面的人还不一定怎么说呢。” “那就送到城外庄子里去,你从府中挑几个可靠之人,让他们先住到庄子里去。” “爹…” 说来说去,来说油盐不进,魏叔玉也是纳了闷了。 他心里想着什么,魏征心里跟明镜似的,不等魏叔玉开口,便态度坚决道:“我说过了,这些钱一分一毫都不能动,你那些心思,趁早给我息了。” 魏叔玉不敢违拗,有气无力道:“是,儿子明白了。” 魏征暗叹一口气,有心想说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这时,一小厮慌张进来道:“相…相爷,陛…陛……陛下来了。” 嗯? 魏征惊讶起身道:“陛下到哪了,快去叫夫人。” 皇帝去臣子家,往往会先行派人通传一声,以方便他们做好准备。 魏征以为是通传的人来了,结果没曾想,小厮直接道:“陛下刚刚进门,而后拉着管家就去库房了。” “什么!” 魏叔玉面色一变,吓得直接失了声。 …… 魏府的库房,从外面看起来普普通通,也不算太大。 李承乾趴在窗口,往里看了看,屋里面有些昏暗,看得并不是太过真切,但依稀能看到地上堆满了木箱。 “百姓都说你们家库房被金银财宝堆得满满当当,连老鼠洞里都堆满了珍珠,朕看这也没那么夸张啊。” “陛…陛……” 管家吓得牙关打颤两腿发抖,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房遗爱这时也凑了上来,顺着玻璃往里看了看,而后小声嘟囔道:“是不是藏起来了些。” 此话一出,管家彻底绷不住了,吓得直接跪地道:“陛……陛下,都…都是外面的人瞎嚼舌根子,那…那些话,都都都……” 管家面色潮红,说着说着,这舌头便打起了结。 李承乾挥挥手,生怕将他直接给吓死。 “行了,你去叫你家老爷吧。” “是是是。” 管家如获大赦,一骨碌爬起,正准备撒丫子跑时,魏征和魏叔玉却是已经到了。 “臣,参见陛下。” 魏征袖子一甩神色坦然,而魏叔玉可就没有他爹这么轻松了,仔细看的话,只见他胳膊也在抖,双腿也在颤。 “魏公免礼。” 魏征挺直了腰,看着一身便衣的李承乾,好奇道:“陛下有事,差人召臣进宫便是,怎么还…” 李承乾淡笑的打断道:“闲来无事,听说卿家里的老鼠洞,都存满了南海珍珠,所以想着来看看。” 听完,魏征也是一笑道:“那臣打开库房,陛下进去看看。” “哈哈,卿倒是坦然。” 李承乾大笑两声,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世人都说朕贪财,但朕其实对这些俗物不感兴趣,这老鼠洞里有也好没有也罢,都无妨都不打紧。” 魏叔玉闻言,心中十分诧异。 他敏锐的感觉到,皇帝和自家老爹,暗地里好像保持着某种默契。 要不然,在灵州对贿赂之风深恶痛绝的李承乾,为什么会对自家老爹视若无睹呢? 魏叔玉瞎琢磨的时候,李承乾又道:“今日擅自上门,是想跟魏公说几句话,不必大张旗鼓,寻个私密处就行。” “臣遵旨。”魏征再次躬身行礼道:“那请陛下移驾书房,前日岭南道监察御史,刚刚给臣送来了些上好的新茶。” “哦?他倒是懂事的很。”李承乾虽仍旧笑着,但这笑容之中,却平添了几丝冷意。 到了书房,魏叔玉被房遗爱拦在门外,一众侍卫在门口严阵以待,李承乾和魏征,明显是有要事商谈。 正文 561章:商人与勋贵 “陛下,请。” 接过魏征递来的茶水,李承乾放到鼻下闻了闻。 别说,这新茶的味道还真不错。 从岭南到长安,一路长途跋涉,想要将茶叶保存的如此清秀,怕是也费了不少的心思。 喝了一小口,李承乾颔首道:“好茶。” 说完,又意有所指道:“宋宇如此尽心,可是要帮他些什么?” 魏征没有过多遮掩,从书架上抽出了宋宇从岭南差人送来的亲笔信。 他在信中,说自己在岭南为官多年,已经适应了岭南的环境,等来年朝廷正式推行改制的时候,希望魏征能帮他美言两句,让他可以接着在岭南为官。 总而言之一句话,宋宇想要岭南布政使的位置。 他现在是岭南道监察御史,乃是一道最高之长官,有这等想法,倒也是合理且正常。 李承乾放下信,问道:“卿觉得这宋宇合适不合适?” 魏征稍一考量,回道:“宋宇这些年在岭南,干的也的确还算不错,虽说税收财富岭南于全国垫底,但这等地势凶恶障蛮横行之地,能不需要朝廷补助,能不出什么事,也已算是不错了。” “那卿是觉得合适了?” “是,臣觉得一时半会也没人比宋宇更合适了。” 李承乾注视许久,突然笑道:“看来卿对这宋宇印象很好,难不成是他这茶,太过好喝了?” 魏征起身,站到李承乾身前,正色行礼道:“陛下有所问,臣便有所答,一切都出于公心,绝无夹带一丝私谊。” 捏着茶杯把玩几息,李承乾又问道:“他只送了茶?” “回陛下,还有金百两,银一万两千余,玉石玛瑙各一箱,知晓臣爱字画,另送前汉大家书法两册。” 哼哼… 李承乾冷笑道:“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凭他的俸禄,这些钱怕是要存一辈子,他可真是好大的手笔。” 魏征低着头,虽看不到皇帝的神态,但从这口气也能听出,李承乾心里很不爽。 思衬片刻,魏征谏道:“臣有一言,望陛下听之。” “讲!” “官,不可使其贪,亦不可使其不贪。” 嗯? 李承乾眉头一皱,暗自品味起了这话。 此言听起来有些许荒谬,但仔细品味一二,却又觉得富有哲理。 “陛下。”魏征主动解释道:“古人言: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官太贪,易使吏治败坏,此乃亡国之祸。” “若欲其不贪,就得严刑重罚,食色财性,人之天性,陛下欲泯灭人性,如此,岂不是将臣下视之为牲畜?君视臣如草芥,那天下之乱亦不远亦。” 思索良久,李承乾抚须赞道:“一语道破御下之道,魏公真乃大才。” “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 李承乾起身,亲扶魏征坐下,而后长叹一口气道:“朕今日来,本是想跟卿家要账本的,如今听卿家这一言,朕倒是真的舍不得了。” 魏征之所以一改两袖之风大肆敛财,正是他懂得李承乾想做什么。 想要以整肃吏治的名义疏理朝堂清洗勋贵,就得先拿一个重量人物开刀,并且,这一刀还得先砍在自己人身上。 若是不挑个自己人祭旗,那其他人难免心中不服。 在朝廷重臣之中,能真正算得上是李承乾亲信的,也只有王硅一人。 王硅这人,虽不说有多么两袖清风,但也不算太过分,拿他开刀,有点太过牵强了,况且,还有李丽质这层关系在,下手重了,不合适,下手轻了,起不到应有的效果。 所以,魏征便选择了亲自上阵。 跟王硅比起来,他的分量更重,有他当标杆,那李承乾动起其他人来,谁都无法说什么。 魏征从第一次收礼的那一刻起,就等着这一天了。 现在朝中的这些勋贵老臣,已经隐隐有尾大甩不掉之势,现在若是不趁早收拾了,放任他们做大,那以后想再动,基本上可以说是难于登天。 这些年来,为什么商人总是主动寻上权贵官员的门,哭爹喊娘的不要一分钱,甚至有的还倒贴钱,主动以投资之名送出三四成股份去?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和这些人牵上关系,挂靠在他们门下之后,可以免除多达七八成的税收。 当初新设税部制定税法时,李世民念及这些人打天下的功劳,所以便颁了道恩旨,许勋臣免税。 不得不说,李世民是个好皇帝,是个好带头大哥,他是个念旧情的人,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短短三四年,底下的这些老兄弟们,就凭借这道空子,直接令商税变得名存实亡。 朝廷现行的税收制度,完全继承于灵州,秉承李承乾藏富于民的治国方略,在取消租庸调制后,只定下了农税和商税两种。 至于以往的,那些什么盐税,茶税,人头税什么的,通通都取消了。 此种制度,虽说收的钱少了些,但可以最大程度的保证平稳。 这年月,百姓对朝廷没有过多的奢求,他们也不要求什么福利制度,只要兜里有钱,碗里有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选择安安稳稳过日子。 这也是李承乾坚持轻赋税的主要原因,但人都是贪心的,尤其是越有钱的人越是贪心。 哪怕商税并不算高,他们也不愿每年平白无故的给朝廷交钱。 于是,这些脑瓜子灵活的人开始钻研律法漏洞。 很快,他们就将主意打在了针对勋贵的那道恩旨上。 送给朝廷的钱,不如送给这些勋贵,反正都是送钱,送给朝廷,他们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但和勋贵搭上关系,这可就不同了。 有句话说得好:背靠大树好乘凉。 所以,这些富商们哭天喊地的奔向了各家各户。 而这些勋贵们一看,有人上杆子送钱,那自然是敞开大门来者不拒,毕竟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嘛。 利益相同,两方自然一拍即合。 而钱这东西,没人不爱,为了更多的分红,勋贵们于是给这些商人大开方便之门。 借着朝廷这两年大搞基建的东风,这些商人们赚的那是盆满钵满,其他人一看,那自然是有一学一,这就像是滚雪球,越滚越大。 正文 562章:勋贵和商人 投靠向勋贵得商人越来越多,免税的人越来越多,朝廷收的钱那自然就越来越少。 百姓没钱会出乱子,国库没钱那更是会出乱子。 所以还得想办法找补钱。 将本该是朝廷的钱捞进自己口袋的,就是这些勋贵,作为制定规矩的人,他们自然不会在自己身上开刀。 于是,税部有人提出加增丁税,从百姓兜里掏钱,结果这消息传出去之后,一夜之间,提出建议的这人,家门口被泼满了大粪,更恐怖的是,从外面买回来的菜中,莫名其妙被人下了砒霜。 若不是此人命大,在吃饭的时候餐桌突然垮塌,家中养的几条狗冲上去吃了几口菜后全都突然暴毙,估计他就要满门死绝了。 经过此事,税部这人立马辞官,连夜就跑回了老家。 一看民情如此激奋,顾念自己圣君之命的李世民,便否决了这个提议。 可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经过一番研讨,有人又提出增高农税,可很快这个方案也被否决。 民以食为天,农为国之本,农税过高,若是引得粮农抛售田地,那到时候就更麻烦了。 折腾了一圈,没办法,最后还得在商税身上打主意。 富豪巨商,这都是自己人,但下面的那些小商小贩,那些中小作坊主,可都跟他们没啥关系。 于是,针对这些人的税率提高了数倍,朝廷有钱了,勋贵也维护了自己的利益,可谓是皆大欢喜。 而此举付出的代价,就是富者越富贫者越贫。 短短一两年的功夫,不说其他地方,就单论长安城,小商人作坊主,基本上已经是销声匿迹。 高税率之下,这些人要么破产倒闭,要么选择依附于那些富商,现在长安各行各业,基本上已经被大商人垄断了个八九成。 勋贵和商人,已经隐隐要形成一个结合体了,一旦给他们足够的时间,那产生的危害,定远超于当初的世家大族,估计到时候就是李承乾,也得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从此次的弹劾风波中,就可窥探其一二了。 朝中官员一波接一波的弹劾,城内的富商们发动手中资源,从各个方面对南北两司进行抹黑,不知内情得百姓被他们裹挟其中。 今日,能以这种方式对付南北两司。 明日,那便能以此来针对皇帝。 勋贵手握权力,商人掌管财富,两方合力操纵民心,现在他们还处在襁褓之中,若是不施以重拳摧毁,那要不了多久,皇帝就只能乖乖坐在两仪殿当个吉祥物了。 这对国家是灾难,对百姓更是祸害。 想想,皇帝都是个应声筒了,那百姓还算个屁啊。 天下若成为了这般景象,那魏征死不瞑目。 “陛下。” 魏征起身,跪地正色道:“如今朝中之弊端,陛下清楚,臣也清楚,若放任下去迟早为害,到时,国将不国,君将不君,民将不民,魏征一人,于国前,微不足道。” 说完,魏征肃穆叩首,再道:“当初陛下问臣为何追随陛下至灵州,臣说过,臣想天下再无祸乱,臣想天下子民永享太平,再不受前隋四海纷扰之苦。” “臣请陛下,清溯本源,整肃朝堂,以还朗朗乾坤于我华夏万民。” 看着拜俯在脚下的魏征,李承乾自惭形秽。 魏征,是为了天下人,而他,则是为了权利。 虽说两人的目的都是相同的,但观其本质,却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李承乾猛然间发觉,原来不知不觉间,他的心也已被权欲腐蚀。 不知不觉间,他也成了那将万民挂在嘴上的道貌岸然之人。 想起登基之时,左一句黎民,右一句苍生,中间还恬不知耻的向百官阐述服务人民之道,想到那时的铮铮有声,李承乾的脸上多了丝红润。 虽说心中升起了一丝羞愧,但他却并未觉得后悔。 当皇帝就是如此。 这帝王之道,就如攀登似的。 你想要爬的更高,那就得将身上所有能带来重量的东西全都丢掉。 比如善恶,比如公理,比如怜悯… 若想安然屹立在山巅,那就得变得足够麻木。 如此,才能不惧高处之寒。 如此,才能不畏万丈深渊。 魏征是个良师益友,但天下基业,更加重要。 李承乾起身,亲扶起魏征,叹口气道:“卿…去取账册来吧,时候不早了,朕该回宫了。” 魏征没说二话,从书柜下面的暗格里,随即拿出了厚厚一本账册。 “陛下,所有给臣行贿之人,都在上面了。” 短短数月,魏征便记录了半尺之厚,随意翻了几页,李承乾心中震惊不已,看来牵扯之深,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陛下,那这些钱财?” “不急。”李承乾面色凝重道:“朕暂时还不会动手,就在你府中存着吧。” “陛下可要差人先登记造册?这金银甚重,臣怕家中之人…” 不等魏征说完,李承乾便挥手打断道:“要用就用吧,不论用多少,都算朕赐予你的,你也得给自己留个退路不是。” “臣谢陛下好意。”魏征淡笑道:“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闻言,李承乾佯装不满道:“魏公这是在讥讽朕吗?” “臣不敢。” 虽然知晓皇帝是在说笑,但魏征还是连忙躬身告罪。 李承乾握住他的胳膊,轻拍两下后,转身离去。 …… 回宫之后,李承乾将自己关在两仪殿内,不准任何人进去。 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他依旧没个什么动静,茅四趴在门上,听了听动静后,对着传膳太监道:“拿下去,再热一热。” 看着已经熬成糊糊的稀粥,传膳太监面露难色道:“公公,再热可就吃不成了,要不,您进去看看?陛下现在要是不吃的话,小的在令人重新做一份。” 茅四扫了眼老太监,一甩佛尘道:“咱是不敢打扰陛下,要不,你进去问问?” 呃~ 老太监怏怏的闭上嘴,微微拱拱手后,扭头回了御膳房。 伺候李承乾也几个月了,宫里的太监早都将这位新皇的脾气摸透了。 这位主,可不管你是好心还是坏心,他怎么说你怎么办就是,千万不能擅自做主。 简而言之一句话,在这位小爷面前,安安心心做事就得了,千万不要自作聪明,更不能耍小聪明。 奴婢就是奴婢,要是摆不清位置的话,那就跟那朴二郎一样。 刚当上司宫监没几天,就飘飘然的,错把司宫台当成了他的司宫台,结果怎么着,皇帝一棍子就将他打到了最底下。 这太监一失宠,立马就会有一堆人爬上来踩死你。 朴二郎说来也是倒霉,在被停职反省后,有一次借酒浇愁时,情难自禁的哭了起来,期间多说了两句和皇帝的过往。 结果,他最信赖的干儿子小豆子,直接反手一个检举,说朴二郎是心怀不满,对圣上多有怨恨。 这一手,成功的将朴二郎送去了掖庭局刷马桶。 有这个前车之鉴在,现在宫里没人敢违逆李承乾的话。 皇帝今儿就是想吃屎,这些宫人都不带多说一句的。 正文 563章:南北两司 月映杯中酒,哀愁心中藏。 白玉琼~ 大唐最好的酒。 灵州酒窖出品。 每年上市,不过千瓶。 此酒的价格被炒的很高。 就万朝均手上的这一小瓶,若是拿到市面上去卖,所得足够一家三口无忧无虑过个七八年了。 这还是理论情况,现实中,起码能再翻个两三番。 长安的有钱人,对此酒极为追求。 万朝均也是不懂。 说破大天去,这不还是一瓶酒吗? 难不成因为贵,它就喝不醉人了?它就不伤身了? 哼,这些王八蛋呐。 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 要是在灵州,甭论你是富商还是高门,都得低调,都得夹起尾巴来做人。 长安这些王八蛋,如此嚣张,如此目中无人,也不怕哪天被雷劈死。 万朝均咬牙切齿,不忿的咒骂着。 等着吧,最好祈祷不要让他等到什么机会,要不然,有一个算一个,不把他们生吞活剥了,他这万字就倒过来写。 尤其是那萧瑀,老不死的东西,说北司是蛇鼠聚集之地也就罢了,竟敢骂他是卑劣老狗。 老王八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六十来岁的人了,家伙事估计都已经废了,竟还恬不知耻的强纳了个十六岁的姑娘为妾。 呸。 万朝均虚吐一口。 此时,一手下领着个太监走了进来。 “万大人,陛下召你速速进宫。” 凭借残存着的一丝清醒,万朝均遂令人去打了桶冰水来。 ……… 噔噔噔~ “臣…臣…” 牙关抖个不停,万朝均正要行礼,腰是弯下去了,但嘴却是怎么都吐不出个完整话来。 早到几分的解川侧目。 李承乾一边示意他免礼坐下,一边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两仪殿里舒适的温度,让刚刚冲了个冰水澡的万朝均好受了些。 “臣…臣没事。” 李承乾不再多问,挥手令茅四等人退下。 木门缓缓合拢。 一阵脚步声随即响起。 冯文斌亲自带队,禁军将两仪殿团团围住。 瞅这阵仗,估计是要说什么天大的事情了。 解川紧张的坐直了身子,万朝均也咬紧牙关,强忍着不再发出声响。 李承乾饮口茶,茶水在嘴中涮来涮去,口齿留香间,开口道:“此次被弹劾,你们手下的人,心中可有怨气?” 和解川对视一眼,万朝均率先站起:“陛下,臣是毫无怨言,只要是为陛下办事,别说就是被他们骂两句了,就是把臣脑袋揪下来当球踢,臣也无所谓。” 说着,话音一转,转而又诉起苦道:“但下面的弟兄们,这次心里头真的是委屈,陛下,臣用脑袋作保,北镇抚司上上下下,不论是伙房的厨子还是打杂的杂役,都对陛下忠心耿耿。” “兄弟们想的,就是尽心办好陛下吩咐的差事,哪怕就是丢了性命,也浑然无惧。” “明明都是尽心忠于王事之人,明明都是忠贞之士,怎么就…” 万朝均情绪激动了起来,红着眼眶哽咽道:“怎么就成鹰犬走狗了呢?北镇抚司怎么就成蛇鼠聚集之地了呢?” 李承乾压压手,直白的问道:“那你北镇抚司,上下现在就是心有怨气了?” 万朝均心里一惊,以为自己是煽情过头了,连忙起身想要在把话圆回来,但李承乾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转而看向解川道:“南镇抚司呢?” “回陛下,南镇抚司和北镇抚司情况差不多,就如万大人说的那样,底下的人现在都多有抱怨。” 解川苦涩一笑道:“镇抚司如今在长安,就是过街的老鼠,人人都喊打,臣手下有两个小旗,家中父母为了让他们辞去差事,不惜以死相逼,说穿上飞鱼服,是辱没门楣丢先人的脸,现在…现在弟兄们的情绪都不高。” 听完两司的情况,李承乾面色阴沉,久久不言。 万朝均和解川不敢轻易出声,两人坐在椅子上动也不敢动。 两仪殿内,落针可闻。 静的没有一丝声响,静的让人心中发慌。 须臾过后,李承乾开口道:“他们有怨气,也正常,何止是他们,就连朕心里也觉得憋屈。” 话里话外,带着滔天的怒火,解川和万朝均起身道:“陛下息怒。” 李承乾冷笑一声,也不再兜圈子,直接步入正题道:“朝中现在,贿赂已然成风,朕听说私下里更是制定出了一套规矩,五品以上三品以下,封顶两万,三品以上二品以下,封顶五万,二品以上概不封顶。” “这简直是胆大包天,他们的眼中,已经没了王法,已经没了朕。” 说着,李承乾激动的拍着桌子,加高调门道:“吏治崩坏至此,若不施以重典,前隋之祸不远已。” 这一番话听起来是想要整肃吏治。 但跟在李承乾身边这么多年,万朝均对他也算是十分了解了。 从以往灵州的经验来看,整肃吏治估计是次要的,最主要的,应该还是要收拾那些不听话的人。 看来李承乾这次也是真的被惹急了。 万朝均心中大喜。 既然半夜三更的将他们两个叫了过来,那便说明此次肯定是要着重倚仗镇抚司。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机会吗? 朝中的这些人,屁股没几个干净的。 只要让他抓到把柄,就是弄不死这些王八蛋,也要让他们狠狠脱一层皮。 “陛下。”万朝均跪地道:“陛下若有差事,臣万死不辞。” “南镇抚司时刻听从陛下差遣。”解川也跪了下来。 “好,朕现在信的过得,也就你们两个了。” 起身走下御座,李承乾亲自扶起二人后,转身从桌子上拿起魏征记录的账册道:“朕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将记录在这上面的所有人,都给朕查一遍。” “他们有多少产业,背地里都跟什么人来往,谁和谁关系密切,务必要查个一清二楚。” 万朝均接过账册,打开翻阅了两页,眼睛随即瞪的老大,解川见此,好奇的凑过脑袋看了一眼,而后嘴巴也张了老大。 “陛下…这……这些人……” 李承乾抬手打断道:“其他的不用多管,你们只需要将人查清楚即可。” “过两日朕从灵州还会抽调一批人来,到时直接住进北镇抚司里去,遇事你们共同协商,切记,行事要小心谨慎,万不可走露风声,明白吗?” “陛下放心,臣晓得。” 万朝均的眼中,燃起了浓浓的烈火。 正文 564章:吐蕃 从关中而起的风,一路向西,越过灵州,越过高山荒野,最终,在吐蕃短暂的停留了下来。 吐蕃的风,比长安的冷,吐蕃的雪,也比长安的大。 连着三日,暴雪不仅没有一丝要停止的迹象,反而更加的猛烈。 这对吐蕃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 匹播城外随处可见冻成了冰雕的牧民。 一些小部落,冻死冻伤者,更是恐怖的达到了六七成。 这还只是人力的损失,在财产方面,牦牛马匹等牲畜,同样损失巨大。 牲畜,是牧民唯一的收入来源。 没有足够的牲畜,就没有足够的皮毛,没有足够的皮毛,那就无法从汉人手中换来足够的粮食,钱财,和生活物品。 可以预见,等明年开春之后,吐蕃的日子会比现在过得更加的艰难。 身为赞普,松赞干布现在是心急如焚,甚至已经接连两日没有怎么睡过觉了。 自十二岁接任赞普以来,他呕心沥血费尽心思,终于将四分五散的吐蕃重新归于一统,终于将原先那些听调不听宣的部落彻底收归在了帐下。 历时八年,吐蕃在他的手中终于成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国家。 而他如今也不过刚满二十岁。 松赞干布有着极大的野望,他要让吐蕃如大唐那般耀眼,他要让牧民如汉人那般幸福。 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随时都可能将他的梦想扼杀在摇篮中。 吐蕃一统不足一年,原先的那些旧贵族中,可能有着心中不服之人。 等到来年,缺衣少食之下,这些人若是蛊惑牧民再次作乱的话,那吐蕃又要经历一番动荡。 松赞干布不愿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所以这两日,他将睡觉的时间都拿来思考,该如何消弭这场雪灾带来的潜在危险。 可惜,在天灾面前,人力微不足道。 哪怕一夜之间,平添千丝白发,松赞干布还是没想出一点办法来。 看着窗外飘飘零零的雪花,松赞干布将额头贴在了玻璃上。 这等巧夺天工的东西,也不知汉人是如何想出来的。 他们,可真的是聪明啊,如果吐蕃大肆跟汉人学习的话,会不会有一天,他们自己也能造出这等神物? 刺骨的寒意顺着额头渗进颅脑之中,脑袋,从未像现在这般清醒过。 松赞干布突然有了主意。 “去叫大相来见我。” 仆役领命而去。 没多久,大相尚囊便带着一身雪花,进入了王宫之中。 “赞普。” 尚囊恭敬的行了个吐蕃礼。 他和松赞干布一同长大,今年也刚二十出头,年纪虽不算大,但在一统吐蕃的过程中,他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松赞干布视他为吐蕃最聪明的人,所以便让他当了大相。 大相,是吐蕃的一种官职,等同于中原的宰相。 二十余岁,能当宰相,也足以看出尚囊的不凡。 在发小面前,松赞干布没有一点赞普的架子,亲善的拉着他坐下后,笑道:“尚囊,我有办法了。” 雪灾的事情,尚囊也是忧心忡忡,一听他有了解决之道,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向汉人称臣,尊他们为上国。”松赞干布振声道:“汉人历来重虚名,奉他们为主之后,咱们开口求助的话,他们肯定会帮我们渡过难关。” 尚囊考量许久,颔首道:“有能力帮我们的,也只有汉人了。” 能得到好兄弟的认同,松赞干布脸上挂起了笑容。 “但若只是奉他们为宗主国的话,可能换不来多少帮助。” 笑容一滞,松赞干布不解的看向了尚囊,不明白他到底是赞不赞同自己的主意。 “大王,今日刚刚从中原传来消息,汉人换皇帝了。” 松赞干布一脸愕然:“唐,唐亡了?” “这倒不是,是李世民,他退位了。” “李世民退位了?” 松赞干布音调陡然增高,这个消息比大唐亡了还要让他觉得震惊。 拳打四海,威服天下,世人尊之为天可汗。 纵观汉人历代帝王,他起码能排个前三前五。 松赞干布视他为偶像。 在寝殿的床前,还挂着李世民的画像,以来来日夜鞭策自己。 他怎么会突然退位呢? 为了当这个皇帝,他亲手杀了一母同胞的兄弟,又亲手逼退了自己的父亲,这才当了几年皇帝啊,怎么就退位了呢? 松赞干布十分质疑这个消息的可靠性。 “大王,这个消息臣已经确认过了。”尚囊解释道:“汉人的朝廷,已经明邸天下了。” “为什么?李世民是生病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松赞干布十分不解。 “到底怎么回事,汉人也是众说纷纭,据臣所知,李世民是到了灵州之后突然宣布退位的。” “灵州,是那位唐太子的地盘,臣猜测,他可能是暗中发动了政变,就跟他的父亲当初对待他祖父的方式一样,应该是强逼着李世民退了位。” 松赞干布咂咂嘴,惋惜的摇摇头。 “那唐廷现在的皇帝,是李承乾了?” “是。”尚囊点了点头。 松赞干布取笑道:“李世民逼退了李渊,转眼他儿子又逼退了他,这些汉人也真是有趣。” 尚囊跟着笑了笑,随即又惆怅道:“李承乾可不像李世民那般仁善,他行事狠辣不图虚名,所以臣才觉得,可能从汉人那要不来多少东西。” 说到这,松赞干布脸上的笑容也立马消散,他背手站到了窗前,看着漫天大雪,眉宇间涌起了浓浓的忧愁。 沉静许久,尚囊站到身后道:“赞普,我有一个建议。” 松赞干布转身看了过来,尚囊开口道:“不如,在加上一层和亲的关系,将拉则送去唐廷,在垦请李承乾赐一位公主过来,充当我吐蕃王后,如此显得咱们更加有诚意。” “这…” 松赞干布眉头紧皱,看起来十分的纠结。 和亲,的确能更加凸显出吐蕃遵大唐为主的诚意,有了层亲戚关系,求李承乾帮忙,应该也会更容易。 为了吐蕃,娶一位汉人为后,松赞干布无所谓。 但拉则,是他唯一的妹妹,也是他唯一的亲人。 千里迢迢将她送去大唐,松赞干布既不舍,也怕妹妹不愿。 “大王。”尚囊劝解道:“汉人现在我们唯一的指望,若是得不到帮助,那明年开春之后,吐蕃定会再次生乱,到时定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可…可拉则她…” “我愿意去大唐。” 松赞干布正要说什么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突然闯了进来。 正文 565章:李元则 毛茸茸的羊毛大衣沾满了雪花,胸前几处地方甚至已经结上了冰凌,看来,这是在外面偷听许久了。 看着小脸红扑扑的妹妹,松赞干布立马心生怜惜,伸手就要去拍打她头上的雪花。 “阿兄。” 拉则脑袋一歪,躲过兄长宽大的手掌,自己随意扑棱了两下头发,而后十分认真道:“阿兄,我愿意去大唐,我愿意去和亲。” 此话掷地有声,松赞干布听的心中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说什么,一旁的尚囊见此,开口问道:“拉则,你知道和亲意味着什么吗?” 不等回话,尚囊自问自答道:“唐皇已经有了皇后,入了唐宫,你就不再是公主,而是一个番邦贡献上来的妃子,汉人的宫殿充斥着尔虞我诈,到时不管受到什么委屈,你只能靠自己。” “还有!”尚囊看了眼松赞干布,加重语气道:“万一哪天,我们和汉人起了争执,你肯定会受到牵连……” “我不怕。” 不等尚囊说完,拉则便打断道:“只要能帮助吐蕃度过难关,别说去大唐了,就是将我祭天,也无所谓。” 听着此话,松赞干布心里如针刺般的疼:“不,拉则,阿兄再想其他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阿兄。”拉则微微一笑道:“吐蕃一统,是阿父的心愿,如果再次四分五散,阿父在天上也不会安心的,你是赞普,你得为吐蕃负责。” 松赞干布哑然,面色来回变幻,看得出来,他此刻很是纠结。 须臾过后,松赞干布嗓音带着几丝沙哑道:“拉则,你想好了吗?去了大唐,可…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阿兄,我想好了。” 拉则没有犹豫,松赞干布眼眶湿润,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后,对着尚囊道:“你觉得,该派谁为使。” “我,我亲自带使团去。” 尚囊主动请命,松赞干布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应准了他的请求。 …… “上好蜀绣,皇家织造局出品,新年穿新衣,喜迎皇佑年,特价八折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啦…” 离年关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现在正是采购年货的时候,东南西北四个市坊人满为患。 许多小商小贩在市坊抢不到位置之后,索性就在街边支起了摊子。 本来按照规矩,是不准随意在街道两边摆摊叫卖的,但临近佳节,市贸司也懒得去管了。 朱雀路两边的商贩一眼望不到头,有卖灯笼的,有卖衣服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令人眼花缭乱。 许多百姓聚集在此,挑选着家中需要的的物件,宽敞的朱雀路,现在是人头攒动,人走一步都费劲,更别说是马车了。 李元则兴致勃勃的看着窗外,哪怕已经走走停停半个多时辰了,他也不急,倒是王妃唐氏,归家心切,先行坐不住了:“王爷,要不让人打出避让牌来吧,这么多人,还不知道要耽搁多长时间呢。” 所谓的避让牌,就是后世电视剧中演的那般,仆役走在马车前方,高举起肃静避让的牌子,中间再有一人时刻敲打着锣鼓,以此来提醒百姓避让。 身为王爷,李元则是个低调的人,他自小出行就喜欢轻车简行,所以在进城之后,并没有摆出亲王的排场来。 但现在王妃已经等不及了,李元则也只好先息了欣赏民间烟火气的心思。 哐当~ 一声锣响,引得周遭百姓纷纷侧目。 护卫将牌匾举起,红字金底,代表着皇家。 百姓见此纷纷避让,马车的速度陡然提快了些。 …… 李元则是贞观元年离的京,一晃,十年过去了,离家越近,唐氏的心便越急。 离家十载,脑中父母的样貌,早已迷糊不清。 看着站在门口挑头张望的唐俭,唐氏立马掉起了眼泪。 “爹…” 推开窗户喊了一声,唐氏不顾马车还未停稳,直接跳了下去。 看着疾奔而来的女儿,唐俭胡须微颤,快步迎了上去。 “女儿,见过父亲。” 唐氏跪地行拜叩大礼,唐俭笑中带泪的扶起女儿,上下打量两眼后,哽咽道:“瘦了瘦了。” 唐氏闻言,眼中的泪水更甚:“爹,娘呢?” “你娘一大早就去城外的庄子摘青菜去了,今年大棚里的菜长得可好了……” 父女二人说话时,李元则步行过来行礼道:“见过岳丈。” 唐俭笑呵呵的拱手:“王爷。” 别看李元则是王爷,但不是每一个皇族都是君的,况且皇帝都换到第三代了,这王爷的头衔也有些虚了。 一行人说笑着回了府,没多久,唐夫人也带着好几大筐菜从城外回来了。 唐氏跟母亲去厨房里忙活,李元则和唐俭则坐在中堂里喝茶闲聊。 翁婿二人说着说着,话头便转到了正事上。 “岳丈,陛下这次叫我们进京,到底是想做什么?” 唐俭摇摇头,愁闷道:“我也不清楚,陛下除了让工部在仁平坊那一块修建院宅之外,也再未多说过此事。” 李元则眉头一皱,问道:“可是那什么百王院?” 唐俭点了点头。 李元则眉头拧成了个川字,心不在焉的握着茶杯道:“又是改设布政司,又是召诸王进京,还给我们修起了院子,他不是真的想将我们圈禁在长安吧。” “唉,也不是不可能。”唐俭叹口气道:“陛下性子强势,他想做什么,从来不跟我们多加商讨,此事不好说啊。” “如果真要如此,岳丈能否在朝中联络几人,给他施加一些压力,诸王分封各地,这是父皇当初定下的规矩,他不能说改就改吧。” 联络朝臣给李承乾施加压力,这话说得轻松。 唐俭苦笑一声,正要说什么时,管家进来道:“老爷,宫里来人了,陛下要召王爷进宫用膳。” 李元则没想到李承乾这么快就要见自己,连忙换了身衣服,又随意挑选了几件礼物,而后就跟着传令太监匆匆进了宫。 …… 两仪殿内,李承乾已经备好了宴席,李孝恭和李元昌作陪左右。 等李元则进来之后,当哥哥的李元昌,立马做贼心虚的低下了头。 正文 567章:李元祥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也不知是该说李元祥有勇气,还是该说他脑子有病。 没说服李元景后,他便借着外出游玩的名义,去临近几个州府花大价钱召集了一批亡命之徒。 虽说只有区区三四百人,但也让李元祥心中有了丝底气。 于是,他便回了江安州。 因为税收之事,江安州地方官员正找他呢,听闻李元祥回来之后,郡守府的人就连忙上了门。 在江安州这些年,李元祥跟一众地方官员处的也算不错。 所以,当他说要在府中宴请郡府所有人的时候,江安郡守也没多想,就将大大小小一众官员都叫了过来。 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的时候,李元祥突然摔杯为号,一众亡命之徒冲进堂内,挟持住了一众官员。 李元祥也不再废话,直接了当的宣布了他要造反,还列举出了李承乾和李世民的二十一条罪状。 江安郡守嗤之以鼻宁死不从,李元祥没办法,随即亲手砍下了他的脑袋,紧随其后又连杀了八人。 瞅着他杀疯了,剩下的人为了保命,只好选择跟着一起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倒是还真有可能控制住安州城。 但可惜,意外偏偏就发生了。 外出演训得淮南军第九团,好巧不巧,刚刚那个时候经过安州城,团长苏定方一听李元祥作乱,兴奋的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而后第九团就进了城。 李元祥连城内的巡防营和一众巡警都还没捋顺呢,别说面对正规军了。 第九团根本没费什么功夫,就杀进了江安王府中,连给李元祥自缢的时间都没留。 这场谋反,简直是儿戏到了家。 茅四朗诵着淮南军的奏折,听到来龙去脉后,底下诸人纷纷摇了摇头。 离年关也就剩七八日了。 新年一到,贞观年也就结束。 改元立新,这是大喜事。 这两天,各地纷纷上报各种祥瑞之像,以此来给即将开始的皇佑年添彩头。 在这等关头选择造反,可以视为是特意要给新皇难堪。 可李元祥这事,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给李承乾难堪,反倒是有点拿性命当彩头的意思。 要不然怎会干出这等搞笑的事情。 连点水花都没折腾出来,就被拿下了,这不纯纯是来搞笑的吗? 李孝恭暗叹一口气,惋惜的摇摇头。 李元昌也神色复杂的叹了口气。 李承乾看着一头雾水的群臣,眼神转来转去,最终落到了大理寺卿孙伏伽的身上。 “孙卿,谋反按律,罪该如何?” “回陛下。”孙伏伽站起道:“按律,当诛。” 李承乾闻言,左右看了看,又问向李元昌道:“汉王叔,你是宗正卿,你觉得呢?” “臣……臣……” 李元昌结结巴巴的。 造反,的确是死罪,这没的说,但李元祥终究是他弟弟,虽说关系不算亲密,但名义上终究是兄弟。 让他开口说杀,他是怎么都张不开这个嘴。 李承乾见此也不逼问,又扭头道:“靖王叔,你觉得呢?” 李孝恭也很是为难,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见此,李承乾叹口气道:“罢了罢了,新朝伊始朕也不愿多加杀戮,就革去宗籍贬为庶人,以后圈禁在长安吧,传令淮南军,令第九团押解他进京。” “陛下仁善。” 诸人起身说了句好话,李承乾摆摆手,随即接着说起了来年财政分配的事。 转到这事上,两仪殿的火药味立马又浓了起来。 “陛下。” 军务司少卿董大直站起道:“这李元祥作乱,若不是第九团,还不一定闹出多大的乱子呢,由此,可见军卒实乃国之基石。” 董大直嗓音陡然增高,瞪大眼睛盯着对面文人道:“今年税收足有三千余万两,若任按照往年配比来分配,枢密院实在无法对散三军将士交代。” “笑话。”农部右侍郎贲翰林回怼道:“今年比去年多出了一千多万两,虽说军费仍然是两成,但也比往年多出了两百多万两,你们还有何不知足?” “不错,今年能多出两百六十八万两来,这可不少了。”税务司司丞彭明生附和道。 “荒谬,我大唐疆域如今之广远超历代,自革新军制以来,一直保持着二十个军,多年以来未曾扩军,哪天万一战乱四起,这点人,够干嘛的?” 董大直虎目圆睁气势十足,贲翰林丝毫不惧:“我大唐如今威服四海天下太平,要是老想着起战乱,那干脆现在啥都别干了,就准备打仗好了。” “你……你胡搅蛮缠。” 论讲道理,董大直这个武人哪是饱读诗书的贲翰林的对手,一看他急眼了,贲翰林又得意道:“再说了,前不久不是刚刚新建十军,征召了二十万人吗?你们枢密院到底想要多少人,难不成,天下皆兵才心满意足?” “你放屁,那十军是陛下出的钱。” “怎么,陛下的钱就不是钱?陛下招的兵就不是官军了?” 说着,贲翰林一副恍然大悟之色道:“哦,是不是除了你们枢密院招的兵才是官军啊?” 这话隐隐有扣大帽子的意思,董大直气的撸起了袖子,柴绍见此坐不住了,当即道:“贲大人莫扯远了,召兵的钱陛下出了,以后响银开支粮草补给,这钱总不能还让陛下出吧?多了二十万张嘴,还按往年分,这说不过去吧?” “话不能这样说,今年不是多出来了两百万两嘛。”侯君集笑眯眯道:“这些钱养二十万人绰绰有余了,为了防洪,明年还要疏通黄河,南方的那些湖泊也要铸坝,内阁也捉襟见肘,还往诸位同僚多多体谅。” 柴绍眼眸一转,冷哼一声道:“候大人怎么不多多体谅体谅我们枢密院,你也是武人出身,难道不知道甲胄要时常保养,武器要时常更换吗?” “没钱,拿什么更新武器保养甲胄?这都是兄弟们保命的东西,弟兄们的命在内阁眼里,难道还没钱重要吗?” “年年都是这番说辞,也没见谁因为武器甲胄死了。” “你说什么!” 暴脾气的作训司少卿贺家南,两眼喷火的指向了说这话的左都御史:“你们这些臭书生,一个个的真不是个东西。” 一看开始骂人了,文人们也不客气,当即也开起了炮。 “国虽大好战必亡。” “去尼玛的。” “粗鄙之徒,你…” “呸,臭老九。” “………” 底下的人,彻底吵了起来。 李承乾拄着下巴,静静的看着他们。 房玄龄和李孝恭等人,低着头当起了透明人。 看了一会,李承乾起身离去。 他这一走,众人彻底没了顾忌。 底下的人开始推推搡搡指爹骂娘,房玄龄和李孝恭等大佬,也渐渐吵的面红耳赤。 在真金白银实打实的利益面前,谁都不肯轻易退步。 正文 569章:鸿门宴 说完这句话,李承乾便默不作声了起来。 迟疑片刻,李元景惶恐起身道:“陛下,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王叔这说的什么话,你何罪之有?”李承乾面露惊讶。 李元景走到殿中央,跪地道:“臣封地和李元祥相邻,平日里臣和他也都有往来,但臣竟未察觉到他一丝异样,身为兄长,臣失察,请陛下责罚。” “王叔起来吧,此事跟你也没什么关系,人家要造反,总不会先去告知你一声吧。”李承乾笑呵呵的虚扶道。 李元景刚刚站起,听闻这话差点没两腿一软又在跪下去。 “诸位王叔,说来,你们和朕也都年龄相仿,年轻人嘛,冲动些偏激些,朕能理解。” 说着说着,话中渐渐带上了冷意:“但理解归理解,有些事,看在祖父,看在父皇的面子上,朕能容忍一次,但万不会容忍第二次。” “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闹内讧,那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谁要是再让我李氏成为天下人的笑柄,那就莫要怪朕无情了。” 一众亲王低下了头,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李承乾起身,背手站在御阶前,环视一圈,接着道:“诸位王叔不辞辛劳进京,朕心中是感动的,不像有些人,明明不愿进京,非要还装个病?这是什么意思?” 质问的声音在殿内回响,吓得这些年轻的王爷们大气都不敢喘。 “这让其他人怎么想?难不成是朕逼着他们进京?他们是被朕逼得走投无路了?汉王叔,朕可有说过一句逼迫之言?” 李元昌连忙道:“没有,进京朝贺,是臣的主意,也是诸王的心意。” “那他们是个什么意思?是把朕当傻子糊弄吗?” 李承乾陡然发飙,惊的一众宫人立即跪地。 李元景等一众亲王也跟着跪地喝道:“陛下息怒。” 李承乾深吸几口气,转身亲自扶起李格后,语气放缓了些道:“诸位王叔起来吧。” 待诸王颤颤悠悠起来后,他坐回御座道:“本来,他们来不来,朕是无所谓的,但现在诸位王叔都来了,他们告病不来,朝野上下难免会嚼舌根子。” “汉王叔。” “臣在。” “你以宗正卿的名义,给他们去封书信,他们的病要是在封地看不好,不如就来长安来,朕令孙思邈亲自给他们看病。” 这是最后通牒了,李元嘉和李灵夔这哥俩要是再不知趣,那李承乾定然对他们两个就不客气了。 “诺,臣今夜就差人给他们去信。” 李承乾点点头,转而又挂上笑脸道:“诸位王叔年少就藩,想来在封地也是吃了不少苦头,那时,对长安可有一丝留念?” 没人轻易吱声,等了几息,李承乾呵呵一笑,直问向了最近的李格:“三弟,你离京时不过十一二岁,从关中远赴江南,可有想念长安的时候?” 李格摸不透此话背后有没有其他的意思,只得先带着提防回道:“回陛下,偶尔也有过,每逢节日的时候,看着百姓一家团圆,臣…臣也会想起在长安和母妃一起的日子。” “唉…” 李承乾叹口气,感同身受道:“朕能体会,当初离京去灵州,每逢佳节,朕也是倍思长安,倍思父皇母后。” “那时,朕总会升起一股念头,等以后我要是有了孩子,肯定不让他们离开长安,就在我身边待着。” 李格察觉到了不妙,连忙将头埋得更低。 李承乾扫了他一眼,又看向底下诸王道:“那个时候,祖父还在,知晓我这等想法后,两眼泪蒙蒙的,拉着我的说,说他也真想把诸位王叔都带在身边。”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但提到李渊,李元昌和李元景等几个年纪稍大些的,心里立马多了丝难过。 李承乾的嗓音也低沉了些:“那时,朕见祖父难过,就说将诸位王叔都从封地召到灵州去。” “祖父笑着摆摆手说,将你们召去了,终究还是要走的,一路上舟车劳顿的,太折腾人了。” “朕当时说,那就让诸位王叔不回封地去了,就让你们陪在祖父左右。” “听朕如此说,祖父立马摇头道:这么做岂不是废除了藩王分封,朕也没多想,就说:反正我大唐分封制也是个鸡肋,废了也就废了,大不了将藩王待遇提高些,怎么着一辈子都是衣食无忧的。” “祖父听完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现在想想,朕是真后悔没将诸位王叔召去灵州啊。” 李承乾一脸感慨,底下诸王内心却已是翻江倒海。 东扯西扯,扯来扯去的,竟然真的有废除分封的心思。 李元则心跳的厉害,没曾想,今儿还真是个鸿门宴。 坐在他下面的舒王李元名,年纪更小一些,惊慌之下,一不留神,将矮桌上的碗筷,碰到了地上。 哐当一声。 所有人望了过去。 李元名慌里慌张的站起,连忙请罪道:“陛…陛下恕罪。” 看着比自己小三四岁的十八叔,此刻跟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惴惴不安,李承乾和善笑道:“不过碎一个碗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王叔快坐下吧。” 李元名身子紧绷的坐下,李承乾看了看他人,突然又问道:“王叔觉得长安这些年变化大不大?” “大…大……”李元名舌头打结道。 “那王叔可愿就在长安待着,每日听听曲看看戏,也不失逍遥。” 说到这,基本上算是直接挑明了。 李格低着头暗自思索应对之策。 下方的霍王李元轨,虢庄王李凤,道孝王李元庆,六神无主的左右乱看着。 李元名额头布满冷汗,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李元昌低着头,也不敢看这些弟弟们,场面一度显得特别诡异,直到最后,李元景站了起来。 “陛下,臣有一事所求。” “王叔有事直说便是,只要朕能办到的,朕一定办。” 李元景跪地,正色道:“臣想求陛下收回臣的封地,臣以后就想留在长安。” 此话一出,李承乾愣了,其余诸王也都傻眼了。 “王叔,你…你这是?” 李承乾摸不透李元景的意思。 虽说这是他想要的,但李元景太主动了,主动的让他觉得有些许不真实。 正文 571章:陈泽先 城北。 北镇抚司。 屋外,人影幢幢,堂内,一众力士进进出出。 零零散散的案卷,在屋内堆的哪哪都是。 解川一边在卷宗写写画画,一边头也不抬问道:“去安康县的人回来了吗?” 万朝均小饮一口烈酒,咂咂嘴道:“回来了,一个小小的县令,可比咱们厉害百倍千倍,每年入账估计有个二三十万。” “他肯定有靠山吧?” “有,农部水利司的那位司丞,跟他是本家。” 解川一听,嗤鼻一笑道:“怪不得修个水井,修了三四年还修不完呢。” 贞观七年的时候,安康大旱,当时为了救灾费了不少的劲,在旱灾过后,李世民便令农部在安康各村寨修挖水井。 如今贞观十年都要过去了,挖个井,挖个三四年还挖不完,这里头要是没猫腻,打死解川都不信。 “那这位水利司丞,是不是也该一并查查了?” “嗯。”万朝均点点头:“先记下吧,等陈泽先来了之后,就看他怎么办吧。” 说完,他又失望的叹口气道:“你说,这朝廷里的人,陛下为什么不让咱们查呢?反而要从灵州调来陈泽先,这长安的情况,咱们毕竟比他熟啊。” 解川抬头,淡淡道:“陛下怎么说,咱们怎么做便是,陛下肯定有陛下的考量。” “嗨,我也就随口一说。”万朝均笑了笑。 这时,一力士进来道:“大人,门外来了一波人,说是您在灵州的故交。” “什么故交不故交的,我在灵州没朋友,赶走赶走。” 万朝均不耐烦的挥挥手,但紧接着,又贺住力士问道:“等等,他有说叫什么吗?” “大人,他说他叫陈泽先。” 万朝均和解川对视一眼,遂让人将他们带去了后院。 ……… 李承乾吩咐过,陈泽先他们来了之后,就先安置在镇抚司内。 所以万朝均早都令人将后院收拾了出来,他原本以为三间大瓦房绰绰有余了,结果没曾想,陈泽先竟然带来了一百多人。 这些人全都出自原先灵州都察院。 他们可都不是什么善茬。 看这情况,难不成皇帝这次,真要大动干戈? 万朝均心中暗惊,连忙又令人再腾了几间屋子出来。 等安置妥当之后,万朝均和解川便带着陈泽先悄悄的进了宫。 他们到的时候,李承乾正和人在里面商讨着事情。 三个人只好在门口先侯着。 这一等,就等了半个时辰多。 今天的气温不算高,万朝均虽说穿得厚,但也挡不住寒风不停的从靴子缝中灌进来。 他冻的跺脚,要是再等半个多时辰,估计两条腿都要冻得没知觉了。 万幸,在过了一刻钟之后,两仪殿的门终于打开了。 看到从里面出来的郭二和宋周贺,万朝均神情一愣。 他原以为能和李承乾商讨这么长时间的,肯定是朝中的某位大佬,没曾想却是这二人。 前两天,李承乾下令,大唐银行更名为皇家银行,由宋周贺出任行长,而郭二也正式接管过了少府。 这两个人,盛宠不衰啊。 万朝均心中羡慕,笑呵呵的主动行礼:“郭兄宋兄,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万大人。” 郭二宋周贺客气的回了一礼,而后两人就看向了陈泽先。 都是从灵州出来的人,虽说关系不太熟,但起码不面生,见两人看着自己,陈泽先也和和气气的行了一礼。 “陈大人来的够快的,我可还都没准备好呢。”郭二莫名其妙的说道。 陈泽先听的一头雾水。 这时,宋周贺又接过道:“以后咱们还得多多来往,过两日我做东,给陈兄接风,还望陈兄一定要赏脸。” “两位,你们这是……” 陈泽先正要问个明白时,茅四出来道:“三位大人,陛下召你们进去。” 万朝均和解川连忙活动了下僵硬的身子,陈泽先也不好再问什么,稀里糊涂的就跟着进了殿。 两仪殿的门再次合拢,郭二和宋周贺对视一眼,同时苦笑的摇摇头。 …… “臣等,参见陛下。” 三人行礼,陈泽先看着有些激动。 “做吧。” 落座之后,李承乾笑呵呵道:“陈卿,数月不见,你可消瘦了许多啊。” 陈泽先拘谨的站起,也不知该如何回话。 李承乾摆摆手,转而问向解川和万朝均道:“你们两个查的怎么样了?” 万朝均起身,将目前的情况大概讲述了一番,李承乾听的面色逐渐严峻。 “接着查,若是有什么不清的,可以私下里去问魏征。” “诺。” 万朝均和解川应了一声,李承乾随即便让他们二人先回去。 当殿中只剩下自己之后,陈泽先显得更加的紧张。 “陈卿,灵州近况如何?” “回…回陛下,灵州一切都好。” 陈泽先说着又站了起来。 李承乾压压手道:“坐着回话便是,不用这么拘谨,这里没外人。” 一句没外人,让陈泽先心中一暖,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 详问了几句灵州和李世民的近况后,李承乾话音一转,问道:“可知道朕为什么突然将你召到长安来?” 陈泽先小心翼翼道:“陛下可是要整肃吏治?” “你是怎么猜到的?”李承乾稍显惊讶。 陈泽先笑着回道:“陛下令臣将原先都察院的人全都带来,臣和他们,除了干这个,也不会别的了。” 哈哈~ 李承乾笑了两声,点头道:“不错,朕叫你来,就是想整肃吏治。” 亲口得到肯定后,陈泽先突然一副欲言又止之色。 “怎么?有话就直说。” 犹豫几息,陈泽先小心翼翼道:“陛下,朝中不是有都察院和御史台吗?为何,要让臣等来?” “因为朕不信他们。”李承乾也不隐瞒,直白道:“朝中诸部现在是和光同尘,所以朕才寻来了你这个外地和尚。” “臣明白了。”陈泽先起身行礼道:“陛下要臣从哪个部门先开始?” “朝廷牵一发而动全身,朕还没做好准备。”李承乾摆摆手,随后道:“朕要你先从少府和银行开始,这两处,现在也是藏污纳垢,先从他们开始,刚好也让你练练手。” 陈泽先一听这,就明白了刚刚郭二和宋周贺说的那番话是啥意思了。 正文 572章:聚众斗殴 年关眨眼而至。 明日就是除夕了。 长安的年味到达了顶峰。 大街小巷到处张灯结彩,巷头巷尾奔跑的雉童也都换上了新衣。 长安城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百姓乐得开怀。 百官笑容满面。 按照惯例,今日过后,朝廷会先暂时闭朝,待年节过后再开朝办公。 在闭朝前,会召开一次大朝。 这个大朝,不讲任何政事,只用来互相吹捧。 群臣吹嘘皇帝圣明。 皇帝夸赞群臣贤良。 你夸我,我夸你,君明臣贤,皆大欢喜。 在融洽的气氛中,大朝顺利结束,朝廷随即开始闭朝。 太极殿的木门缓缓合拢,贞观年悄无声息的落下了帷幕。 当这扇木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就该是皇佑元年了。 到了晚上,宫外烟火璀璨,李承乾在太极宫设宴,宴请三品以上的重臣。 到了子时,晚宴结束,李承乾彻底清闲了下来。 跟坊间相比,宫里的年味很淡,也就是在除夕当夜,李承乾给一众宫人多发了两月的俸禄,除此之外,和平日里并无什么区别。 闲暇下来的时光,很是无趣,李承乾这时才发觉,原来他早已习惯了埋头于案牍中的生活,或者说,他已沉溺在了权利所带来的快乐中。 和姜熙月在后宫无所事事待了两日,他就觉得空虚了起来。 宫中待的实在无聊,索性出宫去了城外大营。 在终南山下,新征召的那二十万人在此已经训练了三月有余,等这个年节过后,他们差不多就可以正式成军了。 本来,李承乾打算着将他们编练成十军,而后派驻至各地,但现在他改了主意。 “陛下,您…您怎么来了?” 负责督训的,是虢国公张士贵。 在后世电视剧中,他是一副奸臣形象,但其实,张士贵不仅是个贤臣,还是个能臣。 李渊从太原起兵的时候,他就跟随在左右了,先是跟着李渊打进了关中,而后又跟着李世民南征北战。 张士贵是实打实的从龙元老,为人忠贞可靠,当初李渊信任他,李世民也信任他,现在李承乾同样信任。 所以,哪怕此刻明显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到来很是慌张,李承乾也没有多想,反而笑呵呵问道:“怎么了?国公看起来好像不太欢迎朕啊。” “臣不敢。” 张士贵满头大汗,这时,从大营中隐隐传来了喊打喊杀的声音。 已经接替房遗爱,出任御前司统领的朱奕,瞬间就挡在了李承乾身前,紧张兮兮的盯着张士贵。 身后的侍卫也下意识拔刀,围成一圈将李承乾护在了中央。 “怎么回事?” 大营内的嘶喊声愈发响亮,李承乾的脸色变得很是不好看。 他生怕是发生了哗变。 这可是二十万人,又是在长安边上,一旦失控,后果不可想象。 张士贵冷汗连连,匆忙回道:“陛…陛下,营中发生了聚众斗殴之事,请…请陛下先行回宫,臣…臣处置妥当之后,在…在进宫向陛下请罪。” 这震天般的动静,只是聚众斗殴? 李承乾脸一黑。 “有多少人斗殴?” “七…七八千人。” 李承乾的脸更黑了。 这他娘的跟哗变有啥区别。 “怎么回事!” 张士贵擦了擦冷汗,简短快速的将事情大概讲述了一遍。 新征召的这二十万人,其中十万人是从关中一带征召的良家子,剩下的十万人则是从关中之外征召的寒门。 所谓的良家子,指的不是良善,而是家境优渥之人。 而所谓的寒门,其实说白了,就是家境寒酸穷困潦倒之人。 一方,是为了建功立业参的军,一方,是为了填饱肚子以及丰厚的军饷参的军。 这种差异,令营中的这些良家子难免产生了丝优越感,所以平日里或多或少对寒门出身的这些人都有些轻视。 被人轻视,搁谁谁心里都不爽,所以渐渐的,两方就开始起了摩擦。 张士贵对此早都知晓,但他并未往心里去,反而暗中还总是推波助澜。 他倒也不是有其他的心思,纯属是因为这两方在训练中总是暗中鼓着劲。 你挥刀一百下,我就挥刀两百下,就是谁都不服谁。 张士贵一看,这对训练大有益处啊,再加上他们平日里也只是拌拌嘴,并未有过激之举,所以张士贵也没觉得有多严重。 今日,他想着刚好过年了,再加上即将都要分赴各地了,所以便下令停训一日举行聚餐,他还贴心的用自己的钱给准备了酒水。 结果,好心办了坏事,事情就坏在了这酒水上。 几杯水酒下肚,有两人率先争执了起来。 一个,叫做裴行俭,一个,叫做薛仁贵。 裴行俭,将门出身,手上的功夫不弱,在良家子很有声望。 而薛仁贵,虽也是将门出身,但家道早已中落,他的功夫也不差,寒门这些人对他很是信服。 两人在这群新兵中,都是出类拔萃的主,再加上都是二十郎当岁,正是争强好胜的时候,所以平日里谁都看谁不顺眼。 今天两人吵着吵着,不知怎得,竟胆大包天的掀桌子动起手来了。 这一下子可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动手的人越来越多,等张士贵赶到的时候,校场上已经是混战连天,要不是这些人还没冲昏头脑,怕是早都已经出大事了。 李承乾听的一愣。 裴行俭,薛仁贵… 这两位可都算得上是一世名将了。 历史上,在贞观年间的这些武将逐渐老去之后,大唐军界他们两个算得上是顶梁柱了。 没曾想,此次招兵把这两位给捞出来了,这两人,竟然也还有这么血气方刚的时候。 李承乾突然一笑。 张士贵看的一愣。 七八千人在里面打的头破血流,皇帝怎么还笑得出来。 “陛…陛下,安全起见,您还是先回宫去吧。” 打斗声越来越响亮,张士贵实在沉不住气了。 这些人一旦要是冲了营,那他这罪过可就大了。 对于回宫的提议,李承乾根本没考虑,斜撇一眼张士贵,将腰上的令牌扔给朱奕道开口道:“你立刻回长安,将虎贲军调来。” “陛下。” 张士贵面色一变。 正文 573章:薛仁贵裴行俭 “陛下,虎贲军若进营镇压的话,其他人难免心生惶恐,到时稍有不慎,万一哗变冲营,那长安和周遭诸县危矣,臣请陛下三思。” 顾不得地上的碎石,张士贵直接跪了下去。 李承乾居高临下,回问道:“既然知道后果不堪设想,为何还要擅自给他们饮酒?就没想过万一喝醉了会闹事?” 张士贵心里一苦。 他家中有一酒厂,平日里会用废弃下来的酒槽酿些寡淡水酒,这酒放不了多久,最多两月就会变得又酸又涩。 上个月想着马上就要过年了,所以便多酿了一些,结果今年不知怎得,价格一降再降,却还是没卖出去多少。 张士贵想着,再放几天就要变质了,不如拿到营中来做个顺水人情。 反正这酒度数很低,跟水没多大的区别,况且一人还限量一两,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结果谁能想到,终究是错了。 错了就要认罚,张士贵也不辩解,直接认错道:“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那就罚一年俸禄吧。” 张士贵感动了。 闯了这么大的祸,竟然只罚了区区一年俸禄,这罚了等于没罚啊。 抬头仰望,面目清秀的皇帝眼角微皱,清澈的眼眸中带着丝丝冷意,明明帝王之威尽显,但不知怎地,张士贵却觉得有些许可爱。 “陛下!” 不等李承乾开口,张士贵便自己站起道:“乱子是臣引起的,臣这就去想办法制止他们,臣要是拦不住,到时,再请陛下让虎贲军进营镇压。” “等等!” 喝住张士贵,李承乾背手道:“朕何时说要让虎贲军镇压了?” 嗯? 张士贵错愕,不明其意道:“那陛下召虎贲军?” “朕是害怕他们真的冲营,所以叫虎贲军来留个后手罢了。” “陛下圣明。”张士贵松了一口气:“臣这就想办法解决此事,今日若拦不下他们,臣提脑袋来见。” “你?”李承乾摇摇头:“朕和你一起去。” “陛下。” 不等张士贵开口劝阻,李承乾已经率先往大营走去,一众侍卫连忙跟了上去。 …… “打……打他。” “踢他的蛋啊,哎呀…” 校场之上人满为患。 不少人正高声呐喊着,有激动些的更是举起手乱挥舞着。 许多人扭打在一起。 有抱着在地上打滚的,有举起板凳乱砸的… 混战之中,有人鼻青脸肿的退出,有人嗷嗷叫的加入。 最吸引眼球的,还是被里三圈外三圈围起来的薛仁贵和裴行俭。 其他人打架,那都是王八拳绝户脚,没多大的看头,唯有这两个人,用的是正儿八经的功夫,一招一式间,尽显暴力美学。 薛仁贵左眼眶乌黑,裴行俭右眼眶乌青。 两人虽都只剩下了一只眼,但仍旧恶狠狠的盯着对方。 “你个刁民,今天不把你皮扒了,小爷裴字倒过来写。” 裴行俭放着狠话,薛仁贵听完,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不屑道:“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有脸说将门之后,呸,臭不要脸。” 话不多说,两人又同时举拳冲向了对方,围观之人立马一阵喝彩。 正当他们打的起兴时,一阵悠长的号角声响起,面对集合的军号,薛仁贵和裴行俭都像是没听到似的,两人仍旧忘情的你一拳我一脚,打的不可开交。 长久的训练下,听到号声,不少人下意识的往露台看去。 他们看到了张士贵,看到了一众带刀侍卫,看到了站在最前方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负手而立,站的不算多有气势,甚至还稍微有些驼背,但就是这么随意的一站,却莫名有种睥睨众生的威严。 有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而后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他们好像在哪见过。 许多人开始回想。 很快,便有人率先想到了张贴在宿舍墙上的那张画像。 在这大营之中,每一间宿舍都有着皇帝的画像。 这年轻人和皇帝好像。 不,他就是皇帝。 大唐步兵操典第一条:士卒乃为天子剑,当无条件效忠皇帝,当无条件忠于皇室。 大唐步兵操典第二条:无条件服从皇命,无条件听从军令。 自入营以来,每时每刻,他们都被灌输着忠君思想。 在认出李承乾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是下意识的立正敬礼。 皇帝来了的消息,如水中涟漪般传来,渐渐的,举手敬礼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打架的人也都停了下来。 军号声,依旧响着。 看着渐渐平息下来的校场,张士贵上前两步,振臂高呼道:“誓死效忠陛下。” “誓死效忠陛下。” “誓死效忠陛下。” “…………” 一众士卒撕心裂肺的喊着。 打的忘我的裴行俭和薛仁贵,猛然间回过了神。 听着四周同袍的喊声,两人迷茫的看向了前方的露出,但他们离得太远了,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 李承乾对现在的情况很满意,遂令张士贵支起了一个巨大的铁皮喇叭,而后即兴的来了一场演出。 他的话十分有感染力。 听的这些士卒血脉澎湃,恨不得现在就洒出一腔热血,以报浩荡皇恩。 薛仁贵和裴行俭这时才搞清楚状况,原来是皇帝突然来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两人,心中立马慌乱了起来。 按军规,私自于军中斗殴者,斩! 薛仁贵不想死,他还没重振家业呢。 裴行俭也不想死,他还想着建功立业呢。 两人不约而同的悄悄向后退去,准备暂时先躲起来。 一路猫着腰低着脑袋,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却被几个侍卫拦住了去路。 薛仁贵裴行俭面色一灰,老老实实的被侍卫给捆了起来。 两人直接被带去了张士贵的公房,侍卫将他们栓在柱子上,二话不说关上门就走了。 薛仁贵和裴行俭忐忑的等了许久,见一直没什么人来,两人慢慢就又互相骂了起来。 等李承乾进来的时候,这两个人正互相吐着口水,双方的脸上,都已溅了不少的唾沫。 李承乾觉得有些恶心,便让侍卫给他们松绑带下去洗把脸。 等二人重新被押上来的时候,屋中已经多了一副狗头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