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 第1章清醒 承平五年的大夏国,正月初春里,惯例是细雨绵绵,才有几丝暖意的天气仿佛一夜间又回到寒冬。 雨打在屋顶青瓦上,沙沙做响,将屋里本就压抑的说话声衬托得越发幽怨。 “孩子她爹,你给大伯家说一下,至少让我们过了雨天再走吧,现在还是天寒地冻的,村外那间草棚四下漏风,娇娇儿根本没办法熬得过去。” 这是一个女人声音,柔柔的带着哭腔。 紧接着又是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唉!大哥大嫂也有难处,他们祥哥要成亲了,这间房他们说要来做婚房的,我们占着他的总也说不过去。” “可是、可是咱们娇娇儿……那可怎么办?”女人终于哭出来了,好像不敢大声,只能在喉咙里呜呜咽咽。 屋里一张小床边,正坐着愁眉苦脸的两人。 床上,静静躺着一个女孩,圆圆的小脸睡得红扑扑的。 但只要稍微留意一下,就会发现女孩眉头轻蹙,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江团感觉好累! 为了那些科研试验田最后成果,她已经在乡下守了几个月,终于装车返回农科所。 车、雨天……江团越来越清醒,也越来越慌。 她最后的回忆是暴涨的山溪水淹过桥面,车翻了。 鼻端没有医院特殊的消毒水气味,只有带着丝丝寒气飘过的潮意。 她想睁开眼睛,却感觉眼皮像是黏住一般好沉重,就连蠕动身体都力不从心。 旁边的谈话声还在继续: “他爹,你把热水端过来,我给娇娇儿擦脸。” 随着水声,一张柔软温暖的布巾放在脸上,替江团擦拭脸颈手各处,轻柔而缓慢细致,无一遗漏。 江团可以肯定,这里不是医院,这对说话的男女也不是急吼吼的护工。 这是哪里?自己怎么了?她拼命挣扎起来。 睁眼!睁眼! 她的异常终于引起旁边两个谈话的男女注意,女子惊喜地叫道:“他爹,娇娇儿在动。” 男子也很高兴,两人扑到了江团身边,使劲揉捏她的手和脸,一边呼喊着:“娇娇,娇娇!” 随着喊声,黑暗从江团眼前渐渐退去,她缓缓睁开眼睛,视线还有些模糊,只看见自己面前有两张满是惊喜的脸。 男子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粗眉大眼、皮肤黝黑,眉间有着几道深深的皱纹,头上是顶着一坨有些蓬松的发髻。 女的年纪相仿,细眉圆眼,虽然看起来白皙一些,可没有经过保养,眼周都是细细的皱纹,显得很是憔悴。 见到江团睁开眼睛,俩人明显的大松了一口气:“娇娇终于醒了。” 妇人摸着江团的脸试探着问道:“娇娇,饿不饿?” 见女儿木然的望着自己,妇人眼中开始流泪:“娇娇,听到娘说话了吗?” 依然没有反应! 男人倒是沉得住气,女儿每次醒过来都是这样的要过一天多才能应人。 他对女儿红扑扑的小脸看了又看,很是舍不得的道:“能醒过来就是好事,你也别想太多,快些笑笑,别把孩子吓着。” 床上女孩的清醒显然是家里大事,男人已经开始激动了。 他搓着手对妇人道:“慧娘,你跟娇娇多说几句话,我去田里把那两个小子叫回来,他们也念叨许久了,天天的叹气,顺便……我去村里沽二两酒。” 妇人侧头,悄悄抹去脸上的泪水,点头道:“娇娇一睡又是半个月,看她醒了我就高兴。知道你半年没粘酒气,酒瘾上来了。今天难得高兴,你们父子也喝点酒吧!要不再弄些下酒菜,请大哥大嫂他们过来也热闹热闹。” 听到请大哥喝酒,刚刚还舒展眉梢的男人顿时沉下脸,他知道自己家媳妇是想在酒桌上求哥嫂宽限几天。 想到大哥的难处,男人迟疑片刻才道:“还是不喝酒了,娇娇刚醒,别熏着她。”说着撩开出门喊人去了。 屋里留下的妇人也没闲着,一边说话,一边熟练而自然的替江团翻身,再揉搓肩膀胳膊,活动手脚。 江团静静躺着,面无表情,脑中早已经是惊骇万分。 就在她睁眼的同时,一个陌生记忆,也是少得可怜的记忆出现在她脑中…… 一直以来,她都不是容易冲动的性格,而此时,她想叫想跳,想赶紧爬出来跑开。 可沉重得如同湿透棉被的身体,让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惊骇之后,又是唏嘘。 看着眼前妇人头上木簪,身上斜襟古风衣服,她现在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 自己因为雨天出车祸,现在穿越到不知名的时空,一个患了嗜睡症的女孩身上。 从两岁时跌破头,就时醒时睡,昏昏沉沉里直到现在。 看到妇人关切的目光,江团心中五味杂陈,自从前世父母离异,各自重组家庭后,她就算被抛弃了。 虽然吃穿不愁,可从来都是孤零零一个人生活。 也许是童年阴影,她不喜欢人多,长大后就选择了农科所枯寂的工作。 除了科研,她更喜欢换一个身份,独自到陌生地方生存。 平静与冒险,就是她不为人知的两面。 此时只短暂惊慌后,江团就稳定下来,原身一直昏睡,能提供的信息很少,这里是什么情况? 妇人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些事,江团认真听她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门帘一掀,被妇人抱坐在床上的江团只感觉一阵凉风刮过,面前就站着一高一矮俩个少年,每个人都是头挽发髻,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单薄夹袄。 其中一个小个子脸色黑黑的,咧嘴笑着,举着手想来摸她又不敢,只是能挠着自己的头:“妹妹真的醒了!” 另一个高高瘦瘦,同样黑黑,蹙着眉,冷着脸的少年,站在一边哼道:“又不认人。” 江团抬头看着他们,在她的脑中只有一个模糊印象。 这两个少年里,高瘦少年是大哥哥,而矮小笑脸的这个是跟原主为双生子,只比原主大半个时辰。 她张了张嘴,尝试着叫道:“小哥哥!”声音低低的,绵软无力,不仔细都听不清。 在她面前的那个黑脸少年却笑的一脸灿烂:“妹妹叫我了,妹妹叫我了,娘,你听到了吗?娇娇叫我小哥。” 在俩个少年进来前就收了哭声的妇人差点又流泪,女儿现在醒过来的时间越来越短,而且很多时候还木木的不识人。 此时能认出小儿子已经是很不容易。 那个高瘦的冷脸少年又哼道:“她都叫十一年了,现在叫一声有什么稀罕的。” 嘴上这样说,脚底下却向着床边挪了挪。 江团转头看向他,又喃喃的叫了一声:“大哥哥!” 那少年嘴角抽了抽,强压下微微上翘的嘴唇,掩饰住一丝窃喜:“我去看看灶上的羊奶热没有。” 不等话说完,转身脚步生风的走了。 (); 第2章羊乳、搬家 羊奶? 江团有些茫然,她的目光掠过屋里两人,打量自己所处的屋子。 顶上是木板架的隔板,四面土坯墙上没有窗,导致光线不太好。 还是能看出来,这间屋里,除了自己所睡的床,在对面还有一张床。 只不过自己身下是软絮,而对面床上放着缝补过的布巾算床单,遮盖不住的地方,露出几根稻草。 两床之间,是一张颜色暗沉的木桌,上面放着汤罐碗筷,还有一大叠草纸。 这是家里长年有病人需要照顾的标配。 夫妻俩憔悴的面容,和少年们身边些旧衣服都显示这是一家贫困户。 这样的家庭,也能喝羊乳? 没让她猜测多久,冷脸少年已经又端着一个汤罐进来:“还热着,妹妹正好可以入口。” 妇人将江团扶靠在自己怀里坐稳,怕她冷着,用被子包好,又在她胸前铺上一根布巾,这才让人将奶端来。 小个子少年小心翼翼将羊乳从罐里倒在碗中,熟练的舀起一勺在自己唇边碰了碰。 温度正合适,这才将勺子递到江团嘴角上:“娇娇乖,张嘴。” 随着他的声音,江团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微微张嘴,勺中的羊乳顺着嘴角流进喉咙,再被她咽下去。 整个过程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已经重复了千百遍,而且勺子放在口中的角度也正合适,不会让江团被羊乳呛到。 现在江团清醒,喝起来更容易,小罐里的羊乳很快就被喂进肚中。 旁边,冷脸大哥怕里面的东西冷了,一直将罐子抱在怀里。 见奶喝完,这才把包着罐子的软布取下来,递过妇人。 妇人再用带着罐体余温的软布,轻轻蘸去江团嘴角残留的奶渍。 三人配合默契。 布,软软的,热乎乎的,带着罐体上的烟火气和微腥奶香。 江团突然感觉心里特别难受,坚硬的内心一下崩塌,眼泪瞬间大滴大滴流下来。 她从来不知道,母亲的怀抱是如此柔软,亲人的关爱是如此温暖,家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从这一瞬间,她知道自己好喜欢这种感觉,好喜欢! 见到娇娇突然哭起来,正替她擦脸的妇人忙低声哄着:“娇娇怎么啦,还饿?马上娘给你煮面条,晚上我们再吃奶好不好?” 听她柔柔的声音,江团哭得更大声了。 端着碗和罐子的两个少年也慌了神。 小少年:“娇娇,看,小哥给你扮鬼脸!”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眉眼,想做得搞笑一些。 大哥冷着脸,满是嫌弃的从自己衣服里取出一根草茎编的蚂蚱:“别哭了,这个给你玩。” 江团撇嘴,心里滚烫,又想哭。 从她醒过来,就已经看见自己床头放着好几个已经干枯的草蚂蚱,看来都是大哥哥编的。 江团:“……!” 哇哇哇! 泪如雨下。 刚刚去喊人的男人也进来了,听到江团的哭声他满脸焦急:“这次怎么哭得这样厉害,老大,你去请郎中过来看看!” 冷脸少年应一声,将碗放在旁边桌上就往外走,才一迈步,就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拉住。 “娇娇,你放手,哥哥去找郎中给你瞧瞧哪里不舒服?” 冷脸少年不敢强扳她的手,只能好言劝着。 “不……不去!”江团摇头,手握得紧紧的,哭得直抽抽。 于是,一家人都挤在小小的床边,男人手脚无措,只能眼巴巴看着靠在妇人怀里的女孩。 江团将每个人的衣服都拉着不放,哭成泪人,惹得妇人也泪水涟涟低声抽泣。 就在这时,有人在拍打房门,一个男子沙哑的声音喊的:“老二你们哭什么?商量好没有,什么时候搬走?” 被拉住衣角的小哥很是激动,大声道:“大伯,娇娇醒了。” 外面的男子显然对娇娇醒不醒没有兴趣,他冷哼一声:“醒了就醒了,又不是死了,你们哭什么。过一天总还是要睡过去的,我问的是你们什么时候搬家?” 屋里的人这才反应过来。 大伯说的是搬家,这段时间里,大伯母跟大伯已经催过几次了。 现在娇娇醒了,可是还是要搬到荒郊野外去受冻的。 男人起身走到外间去了。 江团没有开口说话,很快,她听到外面有了争吵,那个沙哑男子的声音道:“不行,一天也不行,马上就搬,你这娇娇儿一年到头都在睡,已经十年了,哪个时候能到头的,现在醒了正好出门。” 屋里,妇人没有再跟江团说话,只是用手慢慢摸着她的头,小少年则拿草蚂蚱逗她。 江团:“……!” 这个少年跟原身是双生子,已经十二岁,可是看起来好像才八九岁的孩子,带着菜色的小脸上长着一双单凤眼,鼻梁高挺,可能因为寒冷,唇边挂着清亮的鼻涕。 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小孩,可在照顾人的时候,又流露出跟外貌不相符的成熟稳重。 江团从他给自己喂奶时的熟练能看出,这个小哥哥也是家里的好帮手。 屋外的声音还在传来:“老二,不是当大哥的狠心,当年你们卖了房要借住几天,我可有推脱?现在祥哥眼看着就要成亲,房子还没有腾出来修整,亲家那边已经催我好几次,说再不放在心上,这婚就不结了。” 沉默片刻,一个稍微尖利的女声响起:“江老二,你有两个儿子,不用着急娶媳妇,我家就祥哥一根独苗。不能为你一个丫头,害得我们家绝后啊!” 这话可就有些重了,谁也不能毁人姻缘,断人香火。 一说到堂侄的婚事,而且江景祥还是大哥的独苗,江老二的声音明显没了底气。 带着哀求道:“嫂子,能不能过完雨季,天气暖和我们再走,祥哥的婚房,我们负责修好。” “不行!” “不行!”沙哑跟尖细的声音同时响起。 “江老二,这话你已经说过八百遍了,每年夏天的时候就说要走,娇娇睡了就没走,现在又拖,你是故意想把祥哥的婚事搅黄了是不是,你就是存心要我家绝后。” “天啦!江南山,今天要是这房不腾出来,我康翠花就跟你拼了。” “当年就是你说什么兄弟两个要帮衬,老二家只住几天,我才答应的。” 接下来是“啪啪啪啪”厮打拉扯声音。 屋里,一直呆坐一边的冷脸少年腾的站起,却被妇人按住:“阳哥儿,有你爹在,你是晚辈不要插嘴。” “娘,我们家不过住了她一间厢房,就帮她家种十亩地,你还要帮忙洗衣做饭,我要跟她评理去。” 妇人摇头道:“你大伯能收留我们已经不容易,别给他惹事。” 冷脸少年攥紧拳头,又闷闷坐回去。 因为这里是村里,有郎中有小铺,以前自己跟小弟年纪小,什么都不懂。 娇娇有什么不好,住在这里能第一时间找周围邻居帮忙,才没有搬走。 现在自己兄弟俩大了,又被人逼到门口来,他再也忍不住了。 “老二,今天你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就是断了这兄弟关系,今天你也得搬走!啊!疯婆子,你敢咬我,看我不打死你……”江老大低声怒吼。 “啊!大家都来看看啊!老二占着房不走,老大还打老婆,你们江家要逼死人了。”尖细嗓子高声哭喊着。 “大嫂,大哥,你们别打了!”江老二咬牙道:“我们搬!” (); 第3章亮相 这是江老二必须做的决定。 现在大哥大嫂为了房子打架,自己要是再不搬走,恐怕要逼出人命来。 屋里,江团一直在脑中搜寻“娇娇”的记忆。 可是女孩基本上都是睡觉,清醒的时候少,脑中知道的东西也少。 不过从刚才屋外的争吵中江团还是能得知,为了“她”,这一家人是寄居在大伯家里,可现在大伯家的堂兄要成亲,需要腾房还给人家。 家,是必须要搬的。 女儿醒了都还没来不及高兴,酒也没喝成,一家人就开始忙碌起来。 江团现在醒了,她也不想躺下,半靠着枕头坐在床上看家里人收拾东西。 听家里人说,村外的草棚暂时能住人,一家先搬去那里,以后再修房。 江爹带着两个哥哥去草棚那边,将墙角漏风处用稻草塞起来,屋顶尽量加厚。 而专门在家看护她的妇人则一边收拾细软,一边故意引着她说话,生怕她又睡过去。 其实小小的家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除了简单家居,一个大背篓就将五口人的全部衣服装完。 江团一直默默听妇人说话,摸着自己盖的细棉软布,再看看夫妻俩跟两个少年盖的粗麻布,心里再次感叹,这家人实在太好了。 江爹在村里借了一架牛车,锅碗瓢盆一股脑装上,又放上大背篓,余下的就只有江团和她身下的床。 担心牛车颠着她,外面的冷风冷雨刮冻着她。 冷脸大哥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江团背好,旁边江妈柳氏扶着,这才跨出土坯屋。 江老二搬家虽然来得突然,又是雨天,这时候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可看着这家人匆忙来回几趟,还是引起了左邻右舍注意。 走在路上,邻居们开始过来问话。 尤其是看见江家大儿江景阳背出一个蒙头盖脸的人就知道,江家那个病痴儿就在里面。 有人想上前来看,被柳氏拦住:“他婶子,现在娇娇刚醒,外面风大,不敢着凉的。” “醒了?那是好事啊!多大的姑娘了还天天睡,这一年好像也就醒了三五次吧,可真是让你们两口子遭累了。”说话的人声音脆亮,如同炮仗一般噼噼啪啪。 “可不是吗,青山一家人勤快又踏实,本来可以过得好好的,可是为这个女儿,请了无数郎中,吃了不少的药,挣的所有的钱都打水飘。”有个苍老的声音附和着。 “唉!还是可惜了两个男娃,没有上成学堂不说,大的已经十六岁了,家里连住的房子都没有,大冬天的到地头上住窝棚,哪家女儿敢跟这样的人家攀亲……” “唉!自己亲生的女儿,再苦也要养不是,好在又醒了,就是不知道能醒几天?” 以前这个女娃也醒,可醒几天又睡过去。 万宁镇这里的气候宜人,少有灾荒日,只要勤快,老天都会给口饭吃的。 江青山家有壮劳力,就连最小的儿子都十二岁,可以上山放羊。 不仅种着自家几亩薄地,养着几头专门挤奶的羊,还帮江老大种着十亩上好的水田。 以江老二家这样的情况看,说起来应该有积蓄。 只是家里这个常年昏睡的女娃,耗去所有的银钱,甚至连分家得来的一处院子都卖了人,才借住在大哥江南山家里。 现在江老大的儿子要房子成亲,这冬还没过完,不得不腾房住进草棚。 趴在少年单薄的肩上,又被层层包裹,江团根本看不见外面的东西,但她能听见那些人话语中的惋惜和不值。 外面都是关心话,可听起却是刺心。 江团将这些话听进去了,耳边是大哥哥略微粗重的喘息声。 也不知道是背自己累的,还是听到那些人言语气的。 不抛弃!不放弃,就是一个生病的女儿也好好养活着,这是一家好人。 这里是农村,自己来了,所有的苦难都将过去。 江团想了想,轻声道:“大哥哥,以后我会让家里住上高楼,让你跟小哥都娶到最好看的嫂子。” 少年脚下一顿,也不觉得妹妹突然说这样的话有什么不对,只当她是听了周围人的议论。 他将背上的江团往上紧了紧,哼道:“只要你能好起来,我不娶媳妇也行。” 江团笑了,虽然手臂绵软无力,还是使劲搂紧少年的脖子,将脸贴在他背上,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家人过上最幸福的日子。 江家搬的草棚就在村外自家那几亩薄地边,是平时堆放羊饲草料的地方,现在整理出来,勉强能住人。 江团到时,双生子小哥哥江景文已经在草棚里新挖出火塘,点燃,烧起篝火。 这里虽然简陋,还四面透风,可有熊熊火焰在,早将草棚烤得暖融融的。 江家女儿醒了,江青山一家搬进草棚的事终于在这个小山村传开,陆陆续续有人拿着米面粮油过来。 江青山跟柳氏都知道,这些人说是来庆贺自己搬家,其实是来看女儿娇娇的。 这个从两岁时跌倒磕破头之后,患上怪病长年昏睡不醒,每一个郎中都说活不长,可是到现在还活着的女娃简直就是个传奇。 现在听说醒了,于是都巴巴的来看稀奇,就连平时舍不得吃的鸡蛋也乐意带上几个。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都是来庆贺的。 江家没办法拒绝,只能让人都往草棚里去瞧上一眼。 火堆边,江家的“娇娇”坐在特制的圈椅里,正偎靠在小哥江景文肩膀上烤火。 因为常年不见阳光,娇娇养得白净,用肌肤胜雪,洁如凝脂来形容都不为过。 在遍地黝黑农人里面,简直就是亮眼的一道光, 再加上柳氏巧手装扮,唇红齿白,乌黑发亮的头发整齐梳成小辫垂在肩上。 柳眉如月,一双凤眼黑白分明,抬眼看来时,如同一道清凌凌的湖波,干净而纯淬,整个人就是晶莹剔透、吹弹可破的冰娃娃。 见有人进来,江团就跟着小哥一字一句学招呼人:“柳婶子好!”“柳婶子好!” “三叔公好!”“三叔公好!” “冬香嫂子好!”“冬香嫂子好!” “……” 那些被喊到的人都欢喜的应一声,就赶紧退出去。 看着那样一个娇娇,他们根本不敢在草棚里多待一会,生怕自己吐出的浊气会污了这样的雪美人。 就是有什么想说的,在这种怪异的气氛中,都直接憋回去。 其实村里每个人都知道江家两个小子长得就不错,没想到这个病女娃没有黄皮寡瘦,反而出落得这天仙模样,难怪江青山一家要当眼珠子疼着。 只是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看见的人不多。 此时亲眼看见娇娇,还听她口齿清晰的说话,每个人心中都震惊不已,少不得回去又要说道一番,至少是半年谈资。 就是可惜了寿岁短,要是能走能动,就是不下地干活,恐怕过两年,求亲的人就要踏断门坎。 (); 第4章看杀 来人络绎不绝,一直持续到天黑,清醒过来就接受精神轰炸的江团再也撑不住,疲惫的合上眼睛,那些站在江家草棚外不走的人群才终于离开。 柳氏脱去江团的衣衫,将她放进被窝里,再打来热水擦脸擦手。 本来每天还要给女儿擦身子,现在条件简陋,担心着凉,只替她洗脚。 江景文端着煮好的面汤进来:“娘,小妹该饿了,现在就喂饭吧。” 从下午小妹醒过来就只喝了羊乳,这时候天都黑了,比往时吃饭的时间还要迟,妹妹肯定饿坏了。 柳氏将女儿白皙得仿佛透明的小脚丫擦干,放进被窝,又将灌着热水的汤婆子也放到旁边这才道:“文哥儿,打成面汤没?” “打了,温度也合适。” 娇娇睡着了无法嚼碎食物,长面皮咽不下,必须敲打成寸长的糊状。 两人马上将正昏睡的女娃扶起,铺上布巾,准备喂饭。 勺子放在嘴边:“娇娇乖,张嘴!” 紧闭的红唇纹丝不动,柳氏的脸一下就苍白了。 以前只要一喊,睡中的女孩就会张嘴吞咽,将米羹面片汤等流质食物吃下。 现在,不吃了…… 其实,江家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每一个郎中都说女孩子活不长,江家也随时都觉得娇娇儿要离开了,每一天都心力交瘁。 这次娇娇醒得不寻常,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不仅能说话,而且也不像以前那样尖叫,特别听话。 尤其是还哭着拉住一家人不放手,难道是…… “孩子他爹,当家的!快来!”柳氏失声喊起来。 草棚外,正在收拾东西的江青山跟大儿江景阳急忙冲进去,就看见江景文将面碗已经放在地上,正半蹲在床边一遍遍的喊着:“娇娇,娇娇!” 旁边,柳氏已经站不住了,跌坐在临时铺成的草铺上,手捶胸口,口中喃喃:“娇娇儿,娘的心肝啊!” 江青山一下站住脚,也白了脸:十年了,他们熬了十年,所有心血都花在娇娇身上,老天都不开眼,还是要带她走吗? 冷脸少年也撑不住,扑到铺边,轻声喊道:“娇娇,张嘴!”他不信,端碗开始喂饭。 捏起勺子的手在抖,里面汤水顺着娇娇嘴角往外淌,根本不进去。 “娇娇!” 少年的眼睛红了,今天小妹还给自己说,要给家里修高楼,要自己给她娶漂亮嫂嫂回来。 可是现在……现在连饭都喂不进去。 重新将人在被窝里躺好,熟睡中的女孩脸洁白剔透,长长的睫毛在脸上勾画出弧度,如同粉雕玉琢的玉人儿。 江青山无力的瘫坐在火堆边圈椅上,这椅子是几年前专门给娇娇做的,防止她随时睡过去,可是做好根本没有用过几次,今天算是坐得最久的。 “他爹,我们不该搬家,娇娇……”柳氏低低抽泣。 两个少年都坐在床铺边低头不语。 是啊! 今天娇娇刚醒就搬家,草棚简陋,又被那么多人来围观。 若是像以前那样一直在屋里,至少也能清醒几天,能多说几句话。 一家人正懊恼不已,突然听到棚外有人在喊:“小叔,小婶,景阳、景文!你们怎么搬家了?” 小景文只微微一楞,就旋风般冲了出去,冷冰冰吼道:“江景祥,谁稀罕你问,为什么搬家你会不知道?” “听说娇娇醒了,我来看看!” “滚!” 江景阳此时也冲出门去:“景文,别打架!” 他话音未落,就看见自家弟弟景文像一只受伤的豺狼,对着还笑嘻嘻的堂兄就扑上去。 堂兄江景祥已经十八岁,长得也壮,又长年在镇上干活,有一把力气,可猝不及防下,还是被瘦小的江景文扑在地上。 两人抱在一起摔打起来,江景阳一看,忙上前拉架,也被绊倒在地,顿时三人扭打成一团。 在小时候,堂兄弟们也经常打架,可是景阳景文身体单薄,两人联手也打不过一个堂兄。 现在就不同的,想到汤水不进的妹妹,两个少年心肝都像是被火炙烤一般的痛。 就是这个堂兄要成亲,大伯和大伯母才逼着自己搬家。 刚刚才回家的江景祥也是一肚子火,回来就看见空荡荡的院子。 问还在吵架的爹娘,说着娇娇醒了,小叔家就搬走了。 他连饭都没有吃,就提着一包红糖赶到村外来看堂妹,没想到还没进小叔家的门,就被人按在地上打。 等江青山提着灯将三人喝止拉开,江家堂兄弟已经滚得满身泥,每个都乌青着眼,黑夜里也不知道是谁打了谁。 坐到草棚的火堆边,柳氏打来热水让三兄弟洗洗。 江景祥拿热巾敷在破开的嘴角边,一边“嘶嘶”呼痛,一边对这个温柔的小婶子抱怨道:“小婶,我可是冤枉的,根本不知道你们要搬家,再说成亲还早,你们完全可以暖和了再走。” 柳氏抿嘴苦笑一下:“小婶知道祥哥是好孩子,反正搬家也是迟早的事,迟走不如早走。” 从最初的惊慌痛苦,到现在她也平静下来。 十年里,每一天都是这样的担惊受怕。 可只要看见女儿还有呼吸,她也就当成这一天的清醒是一场梦。 江景文抹去脸上的泥,冷着脸:“要你假慈悲,要成亲的是你,说不搬的是你,什么好话都得了。” “我我……”江景祥一时语塞,气红了脸,梗着脖子道:“我爹娘现在还在打战,我又怪谁去?” 他一回家,看见的是冷锅冷灶,还有乌鸡眼似的父母,心里也还气着呢。 “祥哥儿,你回去吧!也劝你爹娘别吵架,娇娇只是又睡了,没事,只要被窝暖和,只要我们在哪里,她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江青山沉声道,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慌。 娇娇天天睡觉,只要家人在哪里,关心温暖在哪里,她的家就在哪里,不必要非得住进大房子。 柳氏将江景祥提来的东西放回他怀里:“你也要成亲的人了,手上的钱也捏紧些,这些红糖带回去吧,可能以后娇娇都不需要吃了。” 不清醒,吃不下,就只有等死了。 听到妻子的话,江青山心如刀割,疲惫的挥挥手,让江景祥回去。 他知道,大哥大嫂在顾忌着什么。 (); 第5章醒来 每个父母都心疼自己的孩子,那间厢房是留给祥哥的婚房,万一娇娇死在里面会不吉利。 自己一家人虽然平常承担大哥家里家外大部分劳作,也不能再有怨恨,毕竟是大哥收留自己一家十年,已经仁慈义尽了。 江景祥摸着自己破开的嘴角,看看床上的小堂妹,叹气一声。 他是家里的独苗,只有一个早已出嫁的姐姐,好在小叔家有两个堂弟,还有一个漂亮得像布娃娃的堂妹。 一开始,两家人都对堂妹喜欢得紧,可有一次堂妹摔跤后,就天天睡觉。 在他的记忆里小妹一直都是这样,睡着睡着就长大了,也越来越好看。 可惜,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听到堂妹叫自己一声祥哥哥。 江景祥知道冬雨里住进草棚很辛苦,堂弟们心中有气要打自己也是应该。 他也更明白自己父母赶走小叔一家的原因。 自己成亲需要婚房只是一方面,女方催促也只是一方面。 最主要的是,自己每次从镇上回家,总会给娇娇买一些白面细米,或者是红糖软布,尽量帮衬小叔。 母亲一直在抱怨说花钱,其实小叔都有补钱的,自己解释了。 母亲还是暗地里使唤小婶做事,这些事他也知道。 现在连未过门的媳妇家也知道自己买东西,说嫁过来也要被这病坨子牵连,多有抱怨。 见已经影响到自己婚事,爹娘这才赶走小叔一家。 可是,这些话他不能说。 父母跟小叔这边好说,亲兄弟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过几天有气都会消的。 只是新媳妇还没过门,万一就这样跟小叔小婶落下心结,以后怕就不好相处,还是等媳妇娶过来再慢慢教导。 江景祥此时无话可说,只能站起身,提着自己买的红糖悻悻离开。 夜渐渐深了,草棚处在村外,寂静中有不名的野物在地里嚎叫打斗,听在此时心情压抑的江家人耳中,就显得格外瘆人。 被窝里,安稳沉睡的江团正处在无边无涯的黑暗中,周围是宛如实质的寒冷,孤寂正层层包围而来。 最让她感觉恐怖的是,身体在缓缓下沉,那里更黑,更冷,也更寂静。 她知道是“自己”又要睡了,也许就再醒不过来。 江团很害怕,她怕自己醒不过来,怕丢掉这天赐的温暖。 她知道,江家人就在旁边,她能感觉到有人一直紧握着自己的手,有声音在呼唤。 一想到瘦小妇人那温暖的怀抱,便宜爹憨憨的笑,大哥哥单薄而结实的背脊,还有挂着两条鼻涕,笨拙想逗笑自己的小哥,她心中就火热,浑身充满力气。 才刚刚拥有一天,她舍不得离开。 江团开始拼命挣扎起来,如同溺水者在寻找那一口珍贵的空气。 只要冲出这片黑暗,就能到江家人的身边去,自己一定要坚持住。 草棚里,江家人也没有睡,火堆上挂的铜壶咕咕冒着热气,江爹将木盆中兑好热水,再端到床边去。 柳氏不停用帕子擦拭着娇娇的胳膊,帮助她放松肌肉。 “小妹这是着凉了吗?”江景阳帮忙掌灯,看着满面通红的娇娇,焦急问道。 “不像是着凉!” 照顾久了,柳氏也知道女儿没有发烧。 可是她不明白,女儿捏紧拳头,牙关紧咬,浑身紧绷着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是为什么。 难道,是要走了? 在这个时代,就是要死,也没有其他办法。 柳氏只能忍住心疼,用布巾替女儿擦去额角流出的汗珠。 直到后半夜,床上的娇娇放松下来,鼻息轻浅而平稳,这是重新入睡了。 一家人才疲倦的坐下休息,他们不敢睡,怕一觉醒来,就见不到娇娇最后一面。 随着几声鸡叫,有光线投过缝隙映照进来,在草棚的空间勾画出几条细细光柱,下了几天的绵雨终于放晴。 床上,女孩睁开眼。 她现在是娇娇,同样也叫江团,不再是曾经那个被人丢弃,渴望家人温暖的可怜孩子。 江团,这个女娃也叫江团。 自己取名江团,是盼望有一家团圆的日子。 而这个娘亲说,是当时也才四岁的大哥哥取的。 是因为“娇娇”生下来就是粉团团的小女孩, 大哥哥? 江团目光下移,在她枕头旁边,正趴伏着一个小小的人,薄唇紧抿,眉端鼻正,就是太瘦了,一个头颅像是架在脖子上。 自己跟小哥哥是双生,虽然长得不像,这样压着半张脸,江团也知道是谁。 农户人家都习惯早起,尽管一夜没睡,此时屋里合衣而卧的几个人都醒了。 趴伏着打瞌睡的那人压酸了脖子,正眯眼抬头,就感觉有风吹着自己的脸。 他猛然一惊,赶忙看向躺着的妹妹,入眼,就看见一张如花笑颜。 江团鼓起腮帮又吹一口气,再冲他眨眨眼! “娘,爹!娇娇醒了!” 娇娇醒了! 江家人重新欢喜起来,比起昨天的开心,这一次是失而复得的惊喜。 柳氏絮絮叨叨说着话,翻来覆去都是:冷不冷,热不热,渴不渴,饿不饿,是想躺还是想坐,累了没有。 对十年昏睡,没有多少沟通的女儿,她能说的只有这些,也最关心这些。 江团不厌其烦的答着,这就是一个母亲能表达感情的方式,也是她没有经历过的感受。 在母亲心里,孩子说的是什么不重要,只在乎的孩子跟我说话了。 江青山搓着手嘿嘿笑着,眉间深深皱纹都全部舒展开。 听着女儿跟媳妇短短一早上,已经重复数遍的一问一答,比庙会上戏班唱的还好听。 以前女儿醒过来,多数只是睁着眼睛,并不怎么说话,要不然就是无端端的尖叫嘶吼。 只有这次最正常,也最不正常,家里也是最开心的。 江景文端着刚刚熬煮过的羊乳进来,小少年单薄夹袄已经被晨霜浸湿,就连散乱的头发都贴在脖子上。 “小哥,你也喝一口!”江团不张嘴,非要他喝一口。 江景文笑着,象征性的喝了一口:“这样总可以了吧!” 家里一直是他在养羊,还没有真正喝过羊乳。 奶,是小妹喝的,昏睡中的小妹能活下去,也是靠奶维持生命。 (); 第6章薯饼 见小哥喝了一口,江团这才接过勺子。 以后自己能吃饭,能干活,这些奶也要大家都喝。 心中想得很好,现实马上就打了她的脸。 她现在这身体躺得太久,几乎最近五年都是躺床上的。 虽然有江家人天天按摩着,没有肌肉萎缩,可缺失应有的锻炼,她连端碗的力气都不能持久。 于是,在小哥哥大大的笑容中,江团只能红着脸由他喂下。 虽然一晚没有睡,江家每个人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可脸上都是笑容,走路脚下都带着风。 家已经搬出来了,可匆忙搬走,只是简单修缮过草棚。 草棚外面光秃秃的,不仅没有院墙,就连栅栏都没有。 昨天村里人来看她,也帮忙搭了把手,在草棚四周用竹杆树枝勉强做了围栏。 但这样还不够,一晚上那些野兽来去的声响给大家提了个醒。 这已经是在村外,必须得提防野兽伤人,尤其是娇娇不能行动。 天晴了,原本说好来帮忙的人都忙着自己的田地。 江家父子不准备下地,而是要寻一些木棒树枝,在草棚周围扎篱笆墙。 江团不愿意再躺床上睡觉,她身体绵软不能走路,就让江青山用绳子在房梁上做一个绳结。 她如同三岁小儿般拉着绳子站立,以锻炼腿部肌肉。 “娇娇儿,歇会吧!该吃东西了。” 柳氏端着一碗鸡蛋羹站在旁边,看她满脸通红心疼得不行。 “不,哥哥们都没歇,我也不歇。”江团咬着牙,强忍着浑身没劲带来的虚弱难受。 她知道这身子骨就是空架子,得尽快练习。 若是再清醒着被人天天喂饭,屎尿都要人伺候,她这个成人灵魂要崩溃。 柳氏见她不停,只好舀一勺蛋羹放到她嘴边:“那你吃些东西。” 昏睡时,江团吃东西都是流质,也不知道饿。 此时她醒了,再一运动,肚子也开始咕咕叫。 将绳环套在胳肢窝中,江团看看滑嫩的蛋羹,蹙蹙眉:“娘,有没有今天早上你们吃的那个圆圆的?” 她不知道该叫什么,黑黑的,闻着还挺香。 柳氏一听,连忙摇头:“那是薯饼,你吃不得。” 薯饼? 木薯还是红薯? 木薯需要产在年平均气温十八度,无霜期达八个月的气候中。 而红薯也需要在夏季种植。 只是一瞬间,江团脑中就闪过这两种农作物的种植技术。 无论是那种,能在这里种植,都说明这里物产丰富。 “娘,我都没见过薯饼是什么样的?”江团终于站不住了,滑坐进旁边的圈椅中。 “好,你先吃蛋羹,凉了就不好吃了。娘这就拿给你看。” 柳氏见她坐下来,忙拉过一根条凳在江团旁边当桌子。 江团也不再说吃薯饼,只默默吃完蛋羹。 她知道这两种薯都可以出白色淀粉。 柳氏做的是黑色饼,多半是没有去薯皮与渣,直接切片晒干,这样的饼含有大量粗纤维,自己这副只吃流质食物的胃暂时还承受不了。 吃完蛋羹,江团就见到薯饼的原材料,红薯。 柳氏从屋角一个大袋中取出晒干的薯片,让女儿摸。 她知道娇娇常年昏睡,很多东西都不认识,现在既然清醒着,想看,她就拿出来看。 “娘,这个东西多吗?”江团捡起一片灰白薯片掰了掰,硬硬的,以她的力气掰不动。 柳氏脸上僵了僵,支吾道:“多,多。” 江团没再吭声,以前的生活让她见到太多怜悯和歧视,也养成异常敏感的性格。 柳氏刚刚在说谎话,恐怕江家这样的黑薯片也不多了。 见女儿不再说话,只捏着薯片玩,柳氏叹气一声,袋子里的薯片是家里预留的全部口粮,其他的收成都换成细米细面,只供女儿一个人吃。 现在还没出正月,正是春寒未尽,青黄不接之时,田地里的瓜果青菜也没有,只能靠秋天晾晒出来的薯片充饥。 自己跟他爹还好,吃着还能忍受,只是长久没有见到细粮油腥,两个正长个的儿子瘦得皮包骨。 正在这时,放羊回来的江景文顶着寒气进棚里。 现在没有再下雨,可地上还是湿漉漉的,在山上待了一上午,他此时冻得嘴唇发紫。 进来一见到圈椅里坐着小妹,顿时眼睛亮亮,伸手递过来一个黑呼呼圆溜溜的东西:“小妹,给你这个玩!” 江团正微笑看着他,见他给自己东西,不由一楞:“小哥,什么?” “捡的山核桃,给你,可以玩也可以吃,能补脑的。”少年坐到火堆边,搓手烤火,蜷缩着整个人都有些哆嗦。 江团捏着这个已经带着体温的核桃,心里越发难受。 这个少年早上就吃了一碗黑呼呼的薯饼汤,此时又冷又饿,他还将山核桃拿回来。 自己吃的可是香喷喷的鸡蛋羹。 江团把山核桃放回少年手中:“小哥,打开吃了!” 江景文烤着火,身上稍微好点,见妹妹要吃核桃,忙找来柴刀,将核桃垫在火塘边的石砖上,敲破,掰出核桃仁,习惯性的想喂给妹妹吃。 江团摇头避开,用手捂嘴,故意蹙着眉道:“黑的,不吃。” “不怕,这黑的能吃。”江景文知道妹妹没有见过核桃仁,急着解释。 江团还是摇头,捏着核桃仁塞进少年口中:“你吃。” 江景文嘴里包着核桃仁,看妹妹笑得眸光闪闪,这才反应过来,妹妹是要自己吃。 这个妹妹真好,他也咧嘴笑! 此时已经到中午,在山上砍树枝做篱笆墙的江爹跟江景阳也回来了,他们没有捡到山核桃,倒是捡到一只灰白兔子。 兔子肥肥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自个撞在石头上,颈骨折了。 终于可以一家人打个牙祭,柳氏欢喜起来:“他爹,快把兔子炖上,娇娇可以喝些肉汤。” 江青山先将女儿仔细看一阵,见她眼神清明,没有睡觉的意思,这才嘿嘿笑着去扒兔皮。 江家兄弟俩则围在火边,陪江团烤火,给她说一些山上的事。 江团认真听着,本不多开口说话,只是眼睛闪闪发亮,偶尔插上一句,就能引得两个哥哥滔滔不绝。 对山上说得最多的小哥江景文,他天天放羊,哪里有花哪里有草他都知道。 说农作物的是大哥江景阳,因为从十岁就跟着父亲下地,他已经是种地的老手了。 江团无法出门,可通过两个少年对气候,农作物,山林里动植物的描述,她已经对这里的环境有大致了解。 这里的确是亚热带季风气候,冬短夏长,冬无严寒夏无酷暑,非常适合农耕。 (); 第7章抢食 到吃中午饭时,江团也要吃薯饼。 柳氏担心薯饼太硬,会磨坏她的肠胃,还是给她吃用羊乳泡白面饼。 以前昏睡中,江团不知道羊乳的气味,现在她醒了,再喝这种无糖纯奶,才感觉奶腥味浓得差点咽不下。 而家里其他人今天总算见了荤腥。 兔肉还炖在锅里,每个人就用大土碗盛上没有什么油水的肉汤,再泡上黑面薯饼,吃得那叫一个风卷残云。 就连只要女儿出现在自己面前,眼睛就没挪开过的江青山,此时都捧着碗只顾吃。 看他们吃得香,空气中又弥漫着肉类特有的腥味。 这味道如同一把勾子,将江团五脏六腑都搅动了。 馋得她直吧唧嘴,唾沫像清泉一样从舌根下涌出来。 咽了几次唾沫,江团再也忍不住了,将自己面前的羊奶碗往坐在左边的小哥哥面前一推。 回头双手掰着大哥的碗就狠狠喝了一口,熟悉的咸香一下充斥满口腔,蔓延到全身。 每一个细胞,每个块肌肉,每根头发丝都像久渴的小草遇到雨露,炸开了,伸展了,活过来了。 江团激动得浑身发抖,脑中就只有一个念想:我要吃肉,我要吃肉,我要吃。 一口,一口,再一口。 江景阳吃得正香,突然手中的碗被人掰住,等他反应过来,就只看见自己怀里一个黑呼呼的脑瓜顶。 他被妹妹突然抢自己饭碗的凶残模样给吓到了。 看着江团的脸埋进半碗肉汤糊糊里,这才叫起来:“娇娇,你不能吃这些东西。” 手一收,使劲想把碗从江团嘴下夺回来。 原本端碗力气都没有的江团,此时如同护食的小狗崽,喉咙里呜呜叫着,拼命抱着碗不撒手。 这场面简直把江家其他三人看呆了。 还是江青山反应得快,伸长胳膊托住碗底往上一举,江团就发现碗沿超过鼻尖,再也吃不到了。 急得她想站起来抓碗,又被旁边江景文抱住腰,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碗离她而去。 “爹,给我,还要吃,还要吃!”一种原始渴望让江团急得快哭起来。 “娇娇,你不能吃这些东西,会磨坏你的肠胃。” 柳氏将使劲挣扎的女儿揽住,轻声安抚着。 以前娇娇清醒后,会无缘无故尖叫打闹,扔东西,他们都已经早有准备,可这次是抢吃食。 江景阳端着自己的碗傻眼,不过才几息时间,里面的肉汤糊糊就已经被娇娇吃了大半,难道平时没有吃饱肚子过? 江团体内毕竟是成年人,她也知道自己不能突然吃这种粗粮。 激动片刻之后,就控制住心中躁动情绪,安静的坐回圈椅上。 只能眼巴巴看着众人的碗,意犹未尽的舔着自己嘴唇。 小哥江景文绞了帕子来给她擦脸擦手,刚刚那一通狼吞虎咽,不仅抹花半张脸,就连鼻尖上都是黑糊糊。 一阵慌乱过后,江家人又全笑起来,就连被抢去半碗糊糊的冷脸大哥此时都乐开了花。 刚才娇娇那样子真是太好笑了。 江团此时也感觉害羞,扯过帕子不撒手,捂脸暗忖,自己这是怎么啦? 身体虽然是十二岁的小姑娘,可自己是成年人了,怎么会控制不住抢东西吃。 突然,她想到自己从清醒到现在,吃的东西里好像都没有放盐。 会不会自己身体这样无力,除去缺少锻炼之外,也跟缺盐有关? 刚刚那种抢食的冲动,其实就是对盐的渴望? 还没有想到答案,暴饮暴食的下场就来了。 她这副肠胃,不仅没有吃过粗粮,基本上也没有接触到什么盐油。 下午江团躺在床上蜷缩成虾米。 肚子一阵阵的绞痛着,哗哗啦啦闹翻天! 她已经将两个哥哥跟江爹都赶出草棚,捂着肚子直叫唤:“娘,我又要上茅厕!” 柳氏担忧得脸都白了:“娇娇,你都跑两趟了,就躺床上拉吧,娘给你洗!” 以前娇娇昏睡,排泄都是在床上。 江团现在哪里能答应,见柳氏不过来,肚子又一阵紧过一阵的痛,将心一横,掀开被子就要自己下床。 柳氏拗不过她,只能将她半扶半抱着,往旁边洗得干干净净的马桶去。 一下午来来回回折腾几次,本该腿软乏力才是,可江团却感觉浑身舒坦,从来没有过的轻松。 肚子里所有污浊秽气排泄一空,等到最后一趟时,她已经能扶着柳氏的手走去茅厕。 柳氏照她的吩咐,备好一碗放着糖盐的开水。 洗手后,江团端起糖盐水一饮而尽,只感觉神清气爽,容光焕发。 此时,几块木板拼成的木门被轻轻扣响,门外,大哥江景阳在低声喊着:“娘,爹问要去找郎中过来吗?” 他们虽然被赶出门,还是一直留意着屋里的动静。 今天娇娇突然吃那样的粗食,肯定会肚子痛的。 江团已经听到江景阳的声音,蹙蹙鼻子大声道:“哥,你跟爹说,我没事。” 找郎中来怎么说? 说江家娇娇儿抢哥哥的饭,吃撑坏肚子了,自己肯定又要惹无数人来看稀罕。 一夜之后,等到第二日太阳出来,江团已经能坐到门口看风景。 连绵阴雨停歇,天边有红霞映照出万道光芒,喻示着今后天气会是晴好。 江家草棚不远处是一片山林,几只羊就放在里面。 此时山中雾岚飘荡,将整座山衬得有如仙景一般,林里鸟鸣悠长,此起彼伏。 这儿到处是山,柳氏指着前面的山岭告诉江团。 那处叫黄峰岭,旁边是金鸡山,两山的山脉最终汇集在远处那高耸入云,名字叫窦山的山峰里。 而自己所处的村叫秦家村,就坐落在俩山环抱之间。 江家草棚是靠近黄峰岭一侧的村外。 趁着地里太湿还不能翻土,江青山带着两个儿子抓紧时间编篱笆。 手中活计不停,眼睛也不停,时不时就抬头往草棚这边看一眼,脸上是没有消散过的笑容。 明亮的阳光下,娇娇白里透红的脸蛋越发娇嫩,仿佛是那些有钱人家戴着的灿烂宝石。 江青山不知道别人口中那些宝石是什么,但此时,在他看见女儿时,心里第一个就想到它。 江景文则不停的跑来跑去,将自己寻到的一些怪异树杈子要给江团玩。 江团只是抿嘴笑着,看着树枝堆满自己面前。 (); 第8章看地 旁边,柳氏翻出父子三人的衣服开始缝缝补补,上山砍树、放羊,身上穿的衣服又划烂了。 只是每缝一针,就要看一眼女儿,女儿已经清醒三天,她也看了三天,可感觉总也看不够。 能一家人陪着女儿晒太阳,是她根本无法想象的事。 现在有了,每一分每一刻都是珍贵的。 江团才没有想那么多,对她来说,这才是新生活的开始。 坐了一阵,她拄着小哥给她磨制的木棒,起身缓步走向院边。 虽然已经能行,可腿还有些软,扶着棍子要稳当些。 “娇娇,这里有泥,脏,你不要过来,回去跟你娘在一起。” 江爹拿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棒过来准备打桩。 他要赶紧将篱笆墙弄好,又马上要下田翻地。 江团就是专门过来看泥的。 看看自己脚边还没有干透的泥土,红红的,是红土地。 嗯,在几种土壤中,红土里面的有机质少,肥力不足,是比较贫瘠的土地。 江家原本在村里的良田都已经卖了,只有这些薄地出些收成,要靠这个养活一家有些难。 不过对于她来说,要想改变这些不是难事。 红土的酸性强,土质粘重是红土种植的不利因素,可通过多施有机肥,适量施用石灰和补充磷肥来改变土壤肥力。 “爹,我想走走,还没有见过地是什么样呢!”江团笑眯眯道。 一年一季在于春。 现在是春天,正是播种的季节,有勤快的农人已经坐不住了,早早来到自家地里,翻地垒坎,准备着新一年农事的开始。 江团也等不及,她说了要这家人住上高楼,娶上媳妇的。 既然要好好生活下去,那就要开始安排打算,不能误了光阴季节。 江团是实干家,先得看看这里的土地是什么样的。 听到女儿要去看地的话,江青山眉心深深的皱纹蹙起,笑容消失,眼中露出一丝暗然。 片刻后对一边的小儿子道:“景文,你把手上的活路放下,陪娇娇走一圈,小心些摔倒,别走远了。” 江景文忙放下自己正编的树条,跳起来蹭去手上的红泥,对江团道:“妹妹,我带你去看我们家的地。” 江家现在住的草棚就在地边,说是看地,其实就是多走几十步。 有小哥扶着,江团也丢下木棒,两人拉拉扯扯走进地里。 等人走开,柳氏走到江青山身边,一脸担心道:“娇娇才醒几天,你就让她去地里干啥?” 江青山叹息一声:“她是江家女,又没成亲,以后……现在能走动就多看看,也好给自己找一个喜欢的地方。” 柳氏的眼睛一下又红了,这是要女儿自己找墓地。 娇娇看似好了,可他们心里可不怎样放心,这事情来得太突然,蹊跷。 江青山跟柳氏高兴之余,想得也就更多。 以前娇娇的脚都没有踩过泥,哪里有睡了十年的人,突然醒来就说要下地的? 早夭的女儿进不了祖坟。 虽然江家并不是当地人,是后来才搬到秦家村的,可也买下一处山林,埋着江家老太爷夫妻当祖坟,以后自己夫妻也是要埋进去的。 可娇娇没有成亲,没有夫家收留,是不能埋到江家那片山林的,就只能成孤魂野鬼。 能埋进自己地里也好,以后早早晚晚的也能看一眼,烧张纸。 在夫妻俩说话的旁边,江景阳低垂着头,冷着脸手上不停。 他已经十六岁了,自然听出父母的意思,这是说小妹情况还是不好? 他抬眼看向远处。 现在还没有播种,地里一片荒芜。 小弟拉着小妹,正在空空的地里走着。 两人越走越远,身形也越来越小,好像要沉进土里。 江景阳心中一热,放下手中的树枝:“爹娘,你们放心吧,无论以后怎样,我都会照看好娇娇。”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照看包括什么,反正就是不想让小妹受苦。 柳氏欣慰的看着大儿,又摇头叹息,大儿已经十六岁了,别人家孩子都在开始说亲,自己家有娇娇这个拖累,一家说亲的都没有。 以后怎么好还要大儿负担。 一家人说话间,草棚外的小路上,走来一个人,相貌跟江青山有几分相似。 穿着细布料的长衫薄袄,背负着手,沉着脸,还没有走近,就定定看着远处在田里摇摇晃晃走着的那个女孩。 “大哥!”江青山称呼来人。 “娇娇能下地走路了?”江家大伯江南山这才转脸,蹙眉问道。 搬家那天,他跟媳妇关起门吵架,只知道弟弟家这个病坨子醒了,没想到能下地走路。 “嗯!刚刚娇娇要去看地,我就让她去了!” 江青山神情淡淡,大哥要自己搬家,自己搬了,虽然不能怨恨,可心里这气还是堵着,连让人进屋坐的客气话都没有。 柳氏又抬手擦眼,娇娇清醒,她这几天太高兴了。 越是这样,越是舍不得,甚至不敢想以后的事。 “看地?”江大伯眉头蹙得更紧,满脸都是胡疑。 小弟一家把这个女娃看得命根子一样,怎么舍得才醒就让她到野地里乱走。 他突然想起搬家那晚,儿子祥哥回来跟自己说,娇娇情况不好,到现在还赌气不回家,莫非是…… 他心里顿时有些不好受了,毕竟娇娇是自己侄女,从小看着长大的人。 不过却有些莫名松快,幸好让人早早搬走,自己家里也清静。 要是过些日子等娇娇在那间厢房断气,大舅子一家还不知道要泼闹成什么样。 尤其是亲家母,恐怕真的要香铃跟祥哥退亲。 江南山心里轻松,面上还是叹息一声道:“老二,你们俩口子也尽力了,看开吧,你还有两个儿子要成家才是重事。我们江家虽然不嫌弃女儿,说到底以后还得靠儿子才是。” 年轻人面嫩,本对大伯心存不满的江景阳听不下去了,也不想敷衍,站起身,压着声音道:“我看妹妹去!” 就在这时,他看见远处的江团跌倒在地上,也不管身边三个长辈在说什么,飞快的就往地里跑去。 (); 第9章安排 地里,被泥块绊倒的江团呵呵笑着,一切都还好。 这里的土虽然属红土,也被江家精心打理过,还不太差。 而且江家养羊,羊粪入地也是最好的有机肥料。 自己只需要再找些石灰来改变一下酸碱度,就能成为上等良田。 而且听小哥说,这里的官府是鼓励开荒的,周围荒山也非常便宜,开荒三年免税。 江团仿佛看见一座属于自己的农庄,这是上辈子无法想象的。 还听小哥说,村子距离万宁镇不远,万宁镇又是比较热闹的大镇,连通府城跟周边县城,是一处交通要道。 有资源有市场,一切都是天意,江团心里更加踏实了。 正想着,大哥哥气喘吁吁跑过来,一把将她抱起,对着江景文吼道:“小妹摔倒你都不知道,跟在旁边干什么用。” 江景文楞住,妹妹没有哭,还在笑呢! 可大哥在生气,他不敢反驳。 见到冷脸大哥动怒,江团也不敢吭声,只能又趴在少年单薄背上,由着他背回去。 走回草棚,江家大伯还在,目光从被人背回来的江团身上扫过,摇头。 柳氏面如死灰。 大伯是童生,在镇上给别人当账房,眼力见识都胜过他们夫妻,大伯摇头,肯定是娇娇儿不中用了。 目送娇娇进了草棚,江南山这才道:“老二,马上要下种了,村里那十亩地你怎么说,种还是不种?” 以前老二一家住在自己家,自己的地也就让他们做着。 收的粮食自己得五成,老二得五成,虽然比收租少,但省事,老二也把地打理得好。 现在老二搬家出来,这地的事还没有说清。 要是还种,就需要重新六四分,或者像别人家那样写契约收租金。 毕竟以前老二媳妇帮忙在煮饭撒扫做家务,现在分到两处,可做不成了。 才几天时间,祥哥他娘在家里煮饭就抱怨了几次,要老二媳妇还是每天去家里做事,要不然就收地不给老二种。 江青山听到大哥说村里十亩土地,脸色变了变,他以为自己搬家出来,地里的活还是照原来的做,让自家种,然后分粮食。 现在大哥问自己种不种,那就是另有打算了。 他咬了咬牙:“大哥,我们已经麻烦你家十年了,打算今后还是靠自己。这里的地离家近,我再一早一晚帮把手,阳哥一个人也能做下来。其他时间,我就到镇上找点事做。” 听到江老二的安排,江老大脸色阴沉下来,这是不打算种自己的地了。 他哼了一声:“这样也好,我们两兄弟分家十几年,是该断得干净利落点。还有,你以为镇上的钱就那样好挣……”他话都没有说完,一拂袖,气咻咻的走了。 万宁镇距离村子不算远,可也有好几里路,如果一早一晚做家里的农活,还要在镇上做事,必须起早贪黑,鸡一叫就得起床。 老二也是快四十的人了,看他身子骨还遭得住几年磋磨。 江青山看着大哥回村去,他才将拳头松开,没有村里的十亩地收成,自己家的粮食肯定不够。 娇娇儿吃的细粮只能靠买,就是不能到镇上帮工,自己也必须在播种后的空闲,进山去烧几窑炭,再挖草药贴补家用。 还有这草棚也要在夏季暴雨前加固,孩子们都大了,需要再搭几间才够用。 所有的事情堆来,江青山的眉间皱纹又深了! 草棚里,柳氏也在烦恼,娇娇儿没有鞋穿! 长年昏睡,清醒过来的短短时间里,也是坐躺在床上,现在有一双鞋,还是柳氏特意备下的。 江团穿着这种软底绣花鞋去地里走一圈,还摔在泥巴里,鞋子早沾上红土,鞋底也湿透了。 柳氏拿着鞋在火塘余温中烤,又责备两兄弟不尽心,说着说着就红眼。 又说怪自己这个当娘的没有多做准备,才让女儿没鞋穿。 相处几天,江团已经摸清楚家里几人的脾气。 柳氏性格细致绵软,什么事都听丈夫的,对三个孩子也是一视同仁的好。 当然身为独女又是病人,“娇娇”占去了柳氏绝大多数耐心。 江青山不是愚笨懦弱的庄稼汉,他上过学识字,有担当,只是…… 因为家里有病号,他陷在家里干活,靠从地里挣来的钱都换成药材跟细粮细布,全部花在娇娇身上,人穷志短,眼见着识也就短了。 最可怜也是最委屈的还是两兄弟了。 唉!江团重新将自己在地里时作下的计划回想一遍,她也不知道怎么给父母说。 一个昏睡十年,才刚刚清醒的女孩,突然要安排家里的种植情况。 会不会被当成邪物附身? 恐怕到那时泼黑狗血喝符水还算好,就是被火烧死也是有可能的。 将人背回家,大哥江景阳就又去扎篱笆,他已经是大人,要做的事很多。 搬出村子,最欢喜的就是江景文了,这几天他只需要将羊从羊圈放上山,不用一直守着了,多出的时间能帮忙做事。 吃饭时,柳氏说到要买织布,给娇娇做鞋做衣服。 江青山也说出退掉大哥村里的地,准备将家里几亩薄地播上种,就上山烧炭挖草药。 又吩咐大儿负责地里的庄稼,小儿子还是放羊,若是养得好,今年可以多卖一只羊。 江景阳对一个人种几亩地没有异议,小哥也说今年的小羊羔如果能多吃奶,到下年就能长好。 江团默默听着,她很喜欢江家这种提前安排,而且大家一起商量的气氛。 将自己碗里的肉粥分成三份,要给两个哥哥也吃些细粮。 除了第一天几人都反对之外,现在两个哥哥已经默默接受了,只是柳氏每天都会给江团另外再蒸一碗蛋羹。 这个,江团没有拒绝,她不能一次做得太过。 喝着肉粥,江团眨眨眼,问江青山:“爹,反正要种地,为啥不把草药种地里,非要上山去挖?种地里你每天在家里就能挖草药了。” 听她说得天真,江青山嘿嘿笑道:“娇娇是舍不得爹去山上?” 虽然知道自己这一个成年人卖萌可耻,江团还是努力做出可爱模样:“爹,挖草药那么辛苦,你就种地里吧!我们也能天天在家里。” “种药材是赚钱,可爹不会种啊!”江青山还是笑,他觉得女儿黏着自己,实在太开心了。 江团咬着筷子,她为难了! 自己倒是会种,可是怎么给父母说,而且种什么合适,又从哪里找种苗? (); 第10章种花 吃过饭,柳氏让大儿搬出一堆木架,三两下组装成简易织布机。 草棚里已经搭了两张床,又有火塘桌子,想摆织布机的位置都没有。 柳氏只能在草棚门口,露天里开始织布。 春天的风虽然没有寒意,还是会带走温度,才一会儿柳氏的手就被冻得红通通的,她也不停。 自己织布就不用再去花钱买,布庄里就是最便宜的葛布,也需要五文一尺。 如果给女儿买染好色的细棉布,就是十文一尺。 现在是春天,自己的小袄女儿还能凑合着穿。 没鞋女儿就要一直坐在床上,现在她得先织出几尺葛布做鞋。 吃过饭江团要午睡,躺在床上,听着有节奏的机杼声响了一下午,她也想了一下午。 终于在晚上,一大家人都聚在草棚里时,江团又说种药材。 “爹,娘说葛布可以自己染,你就种些蓝草,以后我也学织布,好染颜色。” 江团觉得自己要把卖萌进行到底,虽然此时手臂上的汗毛都尬得竖起来。 为了成功,她还是过去拉住江青山这个便宜爹的手,摇啊摇~~! 不过这招的作用是非常大的,江青山被女儿软乎乎的小手一拉,果然就答应下来,说明天就去山里挖些蓝草过来种。 蓝草,也叫靛青,是平常农妇们自己染布常用的植物。 它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名字:板蓝根。 在这里的名字也很土很霸气,叫土龙根。 因为适合板蓝根生长的范围广泛,只要气候温和的地方都有。 江团看见柳氏织布,就想到这它,一问,果然这里是有的。 除此之外,她还问了许多事,柳氏知道她昏睡几年,什么都不懂。 现在女儿要问,只要自己知道的,都详细的答了。 其实药店也会收土龙根,只是土龙根几乎到处都是有,价钱不高,就从来没有人想过种植。 现在江团就把主意打在这上面,到处有,就意味着到处有种苗,而且用途广泛。 虽然价格比不上人参天麻,可不愁卖,正合适是做无本生意的第一桶金。 织葛布比细棉布快,才一下午,柳氏就织出三尺,翻出一些旧布垫在一起,当晚就开始做鞋。 女孩家走路少,鞋底是软的,都不用上浆纳底,江团默默看着,慢慢将这些常识纳入自己的脑海认识中。 走哪座坡就唱哪山歌,自己也要入乡随俗! 几天过去,去看过“墓地”的娇娇儿没死,而且还越发活蹦乱跳。 江青山答应她的蓝草挖来了,而且按她的要求种满院子周围的土地,说是要看花。 这个要求差点让柳氏又哭出来,娇娇儿十二岁了,除了躺床上,就是关在家里,就没有看过春花夏果是什么样的。 女儿想看花! 有这个理由,江青山就无法拒绝,不仅从山上挖来很多山花,甚至还专门去村里找来笔头花种在栅栏边上。 各种山花都是江团精心挑选的,她不能上山,可身边有一个常年在山上跑的小哥。 通过江景文的描述,她让江青山挖来山栀子,姜黄,金银花都种在草棚周围。 能找来金银花,是意外,这些没有改良过的品种花期短,产量小,不能尽快产生收入,暂时种来搭架遮阴。 至于找到笔头花,也就是玫瑰,才是惊喜,毕竟她以前研究过的课题里就有玫瑰的深层开发,想不到在这里已经是庭院的装饰花了。 现在一切都满足了她的需求,看着板蓝根的种苗下地,只等四个月就能见到收益,她的心情美美的。 说要学织布,江团也没有食言,只是条件不成熟,草棚里摆不下织机,室外也冷。 江团只在每天气温最好时,上手织上一会,而且她的身体耐力不行,抛几次梭手臂就又酸又累。 坐在草棚前,抬眼就能看见家中父兄翻地干活,耳边织机声声,手上木梭来回,远处的山岭已经开始转绿,就连风都慢慢悠悠。 若不是想到家无余粮,江团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农家乐度假。 转眼又过去七八天,江团正将一块葛布从梭机上取下来,让柳氏指点织得怎么样,草棚外有人打招呼:“青山媳妇,青山在家吗?” 江家搬出村外,出门干活或者上山打柴的都爱多走几步,到江家草棚外转一圈。 江团知道,他们是对江家这个病坨子好奇,一直都在传。 搬家的原因是这个女娃要死了,而且当晚的确呼不应声,可没想到半夜又缓过来。 现在看着病坨子一天天好转,甚至还能织布干活,村里人都说是江老二这下终于熬出头了,依然要来看稀奇。 来人是一个跟江青山年纪相仿的汉子,庄户人家不讲究,一身短褐,袖子挽到臂弯,露出晒成黑褐的手臂。 柳氏一见来人,忙打开树枝绑成的院门,邀请对方进院来坐:“秦家兄弟进来坐,青山在羊圈清粪,马上就出来。” 说着,就要江团去旁边羊圈找江青山过来。 那汉子连忙拦住:“侄女身体才好些,就不劳她专门跑一趟,我知道羊圈在哪,过去找青山兄弟就行。” 这汉子叫秦奇,在庆丰村跟江青山关系不错。 搬家那日也来看江团了,还帮着上山砍树扎篱笆墙。 柳氏也不见外,就任由着秦奇自己去羊圈找江青山。 没过多久,羊圈方向有吵闹声音,江青山提着木铲气呼呼出来,秦奇一脸为难跟在身后:“青山,你可别说是我带的话,以后我就不好过来了。” 他得到消息也不相信,还亲自去问过,这才知道,心里很是为江青山不值,忍不住就跑来说了。 柳氏见自家男人脸色阴沉,好像是生了天大的气,也是吃惊。 从女儿清醒过来,江青山就一天比一天开心,干活都要唱几句走腔跑调的山歌,今天怎么气成这样。 江青山将手中木铲狠狠往地上一掷:“秦老弟,多谢你来说这些,我江青山就是讨口要饭,也再不登她的门。” 秦奇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我也是气不过,才来说一声,你还是别动气,你大哥至少还是挡了几句,别让兄弟情生份了。” 江团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只好望向后面跟出来的江景阳。 结果看到冷脸少年还是冷脸,只是身边拳头捏得死紧,看来也气得不轻。 (); 第11章谣言 晚上,一家人吃完饭后,江团拉着小哥将大哥堵在羊圈里,江景阳在俩人的追问下,才吐露实话。 村里都在传言,江家老大江南山,眼看着侄女要死了,生怕沾了晦气雨天都赶人出门。 结果现在人家没死,老二一家又不种他家地,正四处找人接手。 江团奇道:“前几天三婶子就来问过娘,说要是爹还种大伯家的地,就按往年的办,不过要娘每天去她家煮一顿饭和收拾家务喂猪洗衣。娘没答应,怎么现在还闹大了?” 前几天,村里一个妇人过来看江团,故意说起大伯江南山家那十亩地,问柳氏还愿不愿意种。 收成依照往年的分,只不过要柳氏去给大伯母康氏做家务。 这也是在大伯家借住房子养成的习惯,十年了,大伯母康氏基本上不进灶房。 江景阳冷笑:“这是真把我家当奴仆使唤了,小妹,你怎么这些天都没提过。” 江团揉揉鼻子,柳氏都拒绝了,自己心里又只想着怎么挣钱,哪里还去管村里那几亩地。 旁边的江景文嚷道:“这事我也听说了,今天秦奇叔只说了十亩田要没人种,其实村里还说得更难听。他们说,说……”说了半天说不出来了。 江团虽然一直呆在草棚里,连篱笆墙都没有出过,她还是敏锐的猜到发生了什么。 其实江老二搬家出来,江团就死了,别人只会说江老大做得对。 可现在病坨子还活得好好的,难免就有人去江老大家嘲笑。 大伯母康氏娘家是镇上的,从来就看不起秦家村的人,现在被人一嘲笑,她也撕破脸,一些心里话自然就骂出来。 “什么全靠她家帮衬才养大几个孩子,要不然江老二哪里有这本事。”这是要证明自己家是有情义的,对得起江家老二。 “娇娇那病坨子要不就长睡,每次醒了又要鬼喊鬼叫,吓得我家鸡都不生蛋。” 江团以前犯病的一些恶状也被她拿出来说,以证明自己赶走人是正确的。 “那个娇娇死了只有顺便挖个坑埋,他家住到草棚里正好守坟。” 现在江团清醒半月了,虽然看着一天天的好转,可十年担心留下的阴影,生死就是江老二家每个人心上的一根刺,这些话简直就是在戳江青山跟柳氏的心窝子。 江青山两口子才心情好点,哪里听得这个,气得恨不得冲进村里抓住康氏打一顿。 可是,江青山不能这样做。 毕竟,两家还是亲兄弟,不能真的翻脸。 秦家村是秦氏家族,里面百来户都姓秦。江家跟其他几家杂姓,都是逃难或者投亲帮工留下来的。 其中杂姓里,江家兄弟的父辈过得最好,在村里置办下几十亩地,甚至让秦家人当了佃户。 轮到江青山江南山这一代,可惜江大伯考上童生,娶了康氏后,学业就再无进步。 后来又出了个江团,拖垮江家二房。 现在村里这是有人想挑起两房关系生恶,吃下江家大伯的十亩地。 知道是一回事,受不受得了又是另一回事。 知道具体情况,江团也气咻咻,这个大伯母怎么这样傻,轻易就着了人家圈套呢! 没等江青山两口子去找大哥大嫂理论。 晚上,在镇上当伙计的堂兄江景祥来了! 面对神情冷淡的两个堂弟,江景祥依然一脸笑容。 比起上次来时被打一顿,这次小堂弟给自己开门掌灯,已经好多了。 只是这次他没有带红糖,也没带细棉布,而是一匹没有染色的粗布。 一进草棚,江景祥就对江青山赔礼道:“小叔,这次家里传出的话是我娘不好,被别人气昏头套了话。我爹又跟娘吵了架,不许她再说娇娇的事。 小叔,我们两房就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坐一起商量,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江青山叹气,他知道自家大哥是个怕媳妇的,大嫂又泼辣性子斤斤计较,只有这个侄儿最懂事。 以前就时不时就要带些东西回来看娇娇,虽然自己也会付些钱,有这份心总是好的。 现在又上门赔礼道歉,总不能两兄弟闹起来让侄儿难堪。 柳氏拉着江景祥坐下,又将他带来的布拿过来:“祥哥,你拿布来,要是让你娘知道,又要生气,还是拿回去以后,成亲的时候聘礼也能多一件。” 江景祥笑道:“小婶,这是今天铺子里收到的,布织得不平,才四十文钱,你给两个堂弟做鞋穿。” 这种次等布是做工不好,跟布的质量无关,铺子里若是收到,一般就会让伙计们低价拿回去,做鞋做衣服都可以。 这次江景祥就拿布回来送人。 听他这样说,柳氏也想要了。 家里人的衣服靠她一个人织布肯定不够,而且所需的线还得去镇上买。 现在祥哥拿布回来,正好合适,柳氏也不占他便宜,取出四十文钱。 江景祥笑嘻嘻接了,只说下次再有这种次等布,还给小婶子留着,柳氏也笑着应下,说声好,只是捏着荷包的手紧了紧。 四十文的布钱,都够给娇娇买几斤细粮了。 不过一匹葛布再怎么也要百文才能卖,这四十文只够葛丝的钱,织布那家人这样便宜卖掉,也是亏的。 草棚里气氛祥和,几个人说着话,江团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在前世,她淡漠亲情,也是看到自己的所谓血亲们为利益撕下遮羞布,将自己抛弃不管。 到这里以后,刚开始还以为大伯一家会成为心肠恶毒的极品亲戚。 可现在看来,有这个懂事明理的堂兄在,闹出不可挽回局面的可能性不大。 只不过,在她的心里,大伯跟大伯母两人的印象就不佳了。 伤害就是伤害,无论是气话还是故意为之,带来的影响又不因为有血缘就会少一分。 她现在只想发展出自己的事业,不想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口角之争影响心情。 她这里沉默着,江景祥已经讨好了两个长辈,转头看向三个堂弟妹。 “娇娇,还认得祥哥哥不?”江景祥是真的开心起来。 上次他来时,堂妹睡着了,还以为又要一睡不醒,没想到第二天就醒过来。 现在,小叔家这个堂妹终于好转了,粉嫩嫩如同一个面捏的人。 以前睡着就是摆放的布娃娃,现在能笑能说,越看越喜欢。 从内心说,江团也喜欢这个爱说话的堂兄,长得跟大哥哥有几分相似,也是浓眉大眼的。 不同的是大哥哥经常板着脸,这个堂兄却一直笑嘻嘻的,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 (); 第12章染布 江团乖乖坐在旁边,认真听人说话,偶尔也问一些自己不懂的事。 前些天她已经成了家里的话唠,将能问的都问遍了。 现在有镇上当伙计的堂哥来,她又开启新一轮问话。 江景祥见她对镇上生意感兴趣,就不厌其烦的说着,想要把小堂妹这些年没有机会知道的事全部都说出来。 只是越说他越心惊,小堂妹昏睡十年,好像智商比其他十二岁的小姑娘也不差多少,甚至还要聪明些,自己说什么,只要解释一下,马上就懂。 旁边江景阳跟江景文也听着,时不时插一句嘴,兄妹四个关系渐渐亲热起来。 等到江景祥回去时,冷冰冰的江景阳还提灯将人送回村去。 山村的时间总是不知不觉,转眼大半月过去。 草棚外又搭了一间小草屋,里面放在柳氏的织机。 现在江团才知道,秦家村的女人家家都纺线织布,其中大伯母康氏的手艺是佼佼者,织出的布又快又好。 柳氏是毫无嫉妒的说出来,其实她手艺也不差,只是以前要照顾女儿,又要帮大嫂做家务,耽搁不少时间。 现在女儿好了,还能帮忙理线打下手,自己织布的速度也能提升上来。 当两匹新织的布摆放在一起,柳氏就准备染色做衣服了。 家里大人孩子都需要添新衣,尤其是两个儿子江景阳跟江景文,身上衣服全是补丁叠着补丁。 原本柳氏还想两匹布都给女儿做衣服,江团却说自己天天在家,不需要那么多新衣,还是两个哥哥要出门去,尤其是大哥哥已经十六,在乡下也有开始相亲。 虽然江团不赞成早婚,可在出村时,那些人说的话她还记得的。 只有哥哥们出色了,自己才有舒服。 江家以后只会越来越好,看那些人还怎么说。 农家人染布都用草木灰或者蓝草叶子,草木灰染出来自然是朴实无华的灰色,就像陈年不去的历史。 蓝草染出来就不同了,根据浸泡的时间和次数染出的靛蓝会逐渐加深,最浅的就是城里人喜欢的月白色,最深就是藏青。 江团懂植物染色。 不仅知道植物染色的理论知识,平时出去收集标本时,也见过各处山寨见过当地自染,甚至在实验室还对染色剂做过研究课题。 此时她就先看柳氏会如何处理。 柳氏将以前存下的蓝草泥膏化入水中,再放入江青山买回来没有喝完的劣酒,使劲搅拌后,在染水中放入打开的布匹,浸透压实,布匹慢慢开始变色。 但这样的色不稳定,而且颜色很淡,需要反复浸泡晾干,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颜色。 蓝草泥膏是以前割下蓝草叶片浸泡,直到叶脉腐烂,捞出渣滓,再放入石灰粉得到,做染膏基本上成了这里的常识。 这也是染坊使用最多的原材料。 在柳氏把布匹浸泡一次后,捞出反复捶打,接下来开始第二次浸泡时,江团拦住她:“娘,这些布连一点花纹都没有,再染些花吧!” 这本是准备给女儿做衣服的,柳氏听到娇娇要花,笑着道:“染色可染不出花来,等衣服做好,娘给你绣一朵。” 江团扯着已经染上淡蓝的布道:“我想试试,说不定染出花来。” 柳氏想笑,又有些不忍,女儿睡了十年,没看见过花,现在已经入魔怔了。 每天除了要小儿子将知道山上各种花朵画下来,还要在地里种花,现在更是天天搬着指头念花。 女儿家喜欢花,大概是天性吧!舍不得看见娇娇失望,柳氏妥协了。 罢了,就拿一匹布让她祸害,反正染砸就重新染过就是,无非耽搁几天时间。 江团顺利从柳氏手中得到染布权利,也是心情激动,染好了自然高兴,染差了……好像也没什么。 在没有工业印花技术时,在布料上增加花纹的方法只有三种。 一是缂丝,在织布时加入金丝银线勾勒出图案,是中国最传统的一种挑经显纬的欣赏装饰性丝织品,除了织布者的技艺高超,也不是一般人能穿戴得起的。 二就是刺绣。这也是女性在生活中必须掌握的一种手工艺,“女红”都甚至跟品行联系在一起。 无论贫富,基本上在衣衫上绣图案是最普遍的做法。 第三种就是蜡染。蜡染以棉布、丝绸、金丝绒等为载体,用一种特制的蜡刀蘸熔蜡绘东巴字画于布,利用植物染料浸染,然后沸水煮去蜡即成。 这些就是我国古代三大印花技艺。其中蜡染一般流行在云贵川等少数民族地区。 腊染需要绘画,江团觉得自己一个睡了十年的“小女孩”,突然能写会能画,再如何解释,江家人都肯定会怀疑。 除此之外,还有扎染。 她首先选了扎染,只需要将布通过折叠,捆扎,来控制染料进入布料的程度而染成花纹。 这样也符合自己现在表现出来的胡闹样子。 为了稳妥,江团选择最简单的团花图案。 她还找来助手。 放羊回来的小哥将布匹按她要求,折出三角,又是捏,又是拧,再用麻绳扎。 好好的一匹布,活生生被扎成一个四方长角的布棍子。 亏得江景文也才十二岁的孩子,天性好奇,又娇宠着妹妹,才答应这样折腾布。 等柳氏忙完手中的事发现时,奇形怪状的布棒扭扭已经下了锅。 江团把布匹煮了! 柳氏用的染布方法是冷浸,就是将布料在染料中反复浸泡几天染色,她哪里见过高温煮布。 “哎呀,你们这两个孩子,怎么能这样糟蹋布呢?” 柳氏着急,想将布从锅里捞起,可布卷拧得紧,又烫又重,她一个人也捞不起。 江团现在能走可没有什么力气,只有小儿子能勉强能帮忙,又怕烫着他。 好在江青山跟江景阳就在家门前地里,喊一声,两人回来了。 三人一起搭手,这才将一大捆布卷从滚烫的颜料锅里抬出来,放进江团早已经准备好的加料冷水中。 看着一片狼藉,靛蓝颜料四处流淌的灶间,江团也有些不好意思。 这事看着简单,真正做起来还不容易。 江青山有些哭笑不得,娇娇从清醒过来,每天虽然话不多,可事多,好像要把以前的时间赶回来。 若不是身娇体弱走不了山路,甚至撺掇着要跟小儿子上山放羊去。 现在折腾布……唉!就任她折腾吧! (); 第13章卖布(1) 另一边,江团的愧意只保持了片刻时间,等冷水中的布卷一凉,她就兴奋的拉着两个哥哥拆线。 一个个线圈解开,深浅不一的图案也显示出来。 江景阳一直都在地里干活,不知道家里孪生弟弟妹妹在折腾布。 染过的布还需要清洗,不用江团吩咐,江景阳将布放在清水中,轻轻漂洗。 随着多余染料的脱离,深蓝色的底布上就显露出浅蓝色的花纹。 此时,当他看见布匹上分布几个的太阳花图案时,顿时瞪大眼睛,平时冷冰冰的脸上也露出惊讶:“娇娇,这是你染出来的?” 旁边江景文呵呵笑,这可是他亲手扎的。 说实话江团不怎么满意,第一次没有经验,染出来的太阳花大小形状都不一样。 但是由染色而成,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 柳氏这时忙着将锅里的染浆重新装回桶里,江青山也把灶间到处汪着的污水清理干净。 等两人看见清洗过的染布,均是又惊又喜。 花纹已经全部出来了,颜色由浅入深,轮廓清晰自然。 江青山在布上面轻轻摸着,他没有看见制作的过程,难以相信真的就只用线捆扎就形成了。 “娇娇,这么漂亮的布,娘给你做一身裙子!” 柳氏拍开江青山的手,生怕他一不小心就将染上的花纹给磨掉了。 “不,先不需要给我做裙子,爹,等这匹布干了,你们送去大堂哥的店里,看他能不能卖出去。” 江团觉得做裙子的事情很小,现在最关键的是还是先换些粮食回来,让大家吃饱穿暖,然后再说穿的好不好看。 而且只要能卖出去,那自己就有致富的方法了,想穿的裙子还会少吗。 她已经清醒一个月,没有再顿顿白米细粮,而是将自己的口粮拿出来,让柳氏兼杂着一些薯片煮汤给大家吃。 两个哥哥身体都急需营养,她担心再拖下去,大哥江青阳十六岁就不再长高了,还有小哥看上去才八九岁孩子的身体更加扎心。 记得前世,十二岁的男孩子就已经是成年人的个子。 而且在这纯粹的农耕时代,男孩子更需要有体力,否则连农活都干不了。 现在卖成钱,赶紧买肉买粮,她也想好好吃几顿了。 娇娇要卖布! 江家人没有丝毫怀疑。 前一段时间她几乎什么都问,连在杂货铺里当伙计的江景祥都给她讲过什么是买卖,什么是生意。 现在从娇娇口中说卖布,也没有谁怀疑。 秦家村本来就有织布卖布的习惯,江青山的第一个反应也是先试探路子。 这种布还没有人见过,只要家里能将这一匹布卖出去,那就有下一匹布,还有更多的布。 第二天一早,江青山就带着两匹布出发。 除了印染有花纹的布,柳氏另一匹准备自己用的普通染布也带上。 本来江团也想跟着一起来的,被柳氏拦住:“你走不了路,以后再找牛车带你。” 江团只好悻悻作罢,如果她要去,肯定需要江青山背着。 两匹布就有二十斤,若是再背她,江青山很累。 其实,这也是江青山夫妻俩故意说的,女儿染出来的花样虽然自家觉得好看,可不知道能不能卖。 若是不好卖,被女儿知道会伤心难过的。 第一次还是先单独去试试再说。 从秦家村到镇上只有五里路,江青山心急又走得快,才小半个时辰不到,他就出现在镇街上。 万宁镇繁华,此时太阳刚刚露出山顶,街上已经人来人往。 只是现在是农忙时节,每个上街的人都脚步匆匆,想早早办完事,赶回家去还能下地干活。 有的店里已经挤满提框背篓的顾客,而那些懒散惯了的小伙计则在掌柜的呵斥声中,急忙忙卸下门板,开始一天活计。 江青山抱着两匹布站在街口踌躇,他不想去侄儿的杂货铺。 女儿染出的布匹还没有人见过,也无法定价。 要是明明卖不出去,自家侄儿也勉强收下,或者心中有其他想法,自己都不好说不好问。 想到这里,他脚下转了方向,往另一条人稍微少的地方去。 古槐巷,这里沿街开的都是布庄酒坊,金银铺子。 大清早买酒的人少,而且都是行色匆匆,一看就是急着为请人下田的饭食准备。 江青山走到一家挂着云竹布庄招牌的店铺前,值守的伙计打着呵欠开门出来,见到自己店铺门口站着抱布匹的黝黑男人,就知道是庄户人家来交布。 随便挥挥手:“掌柜还没有来,你先等着吧!”说着自己去隔壁铺子买馒头当早点。 江青山也知道自己来得太早,只能先等在门外。 小伙计咬着馒头摇摇晃晃从他面前走过,又嘭的将店铺小门关上。 太阳已经升上头顶,云竹布庄门口站着好几个抱着布匹的男人,彼此交换着眼神,确认都是来卖布的人。 万宁镇有好几家布庄,论店铺规模,云竹布庄不是万宁镇最大的布庄,却是乡民中最有名气的。 在所有要收购农户人家的手纺布的布庄里,云竹布庄对布匹的要求最严格,但价格也最公道,现钱现银,从来不拖欠。 只要自己能织布的人家,都会第一时间将布送到这里来。 负责收布的掌柜终于来了,坐在宽宽的板案前,每个交布的人都要将布匹打开,铺展在宽大的木板上,让掌柜一一查验。 当面验货,当面给钱,这是很考验送布人的脸面。 有的布匹织工不过关,线头重叠,甚至起了疙瘩,在铺开的木板上,这些瑕疵就好像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晃晃的扎眼。 众目睽睽之下,几乎不用掌柜说,只听周围人评论,也知道自己的布匹能不能过关。 “不收!” “不收!” 一个男人拿来的两匹布接连不过关,一张驴脸憋得紫涨,咬牙切齿:“这个懒婆娘,五六天才织两匹布,还全部不过关,回去老子就要打死她。” 坐在高凳上,瘦瘦的掌布掌柜斜睨他一眼,用手中长长的布尺点着面前宽板上一处断线道:“吴老二,别说老夫多管闲事,你但凡少喝些酒,将酒钱拿去买好丝好线,以你媳妇的手艺随便摸黑也不会织出这种布来。怎么,你图便宜买烂线,还想人家把烂麻变成花不成。” 周围一阵哄堂大笑。 (); 第14章卖布(2) 这是在用沤坏的葛丝织布,稍微一撑,线断布裂,看这线头也知道,织布的人已经尽力了。 此时,来交布的人已经聚集十来个了,有人认得这个吴老二,顺着掌眼师傅的话说:“吴二,你今天这布又只能交到杂货铺去,勉强换些酒钱,可怜你家娘子孩子还等着买米下锅。” 吴二的脸色更不好了,他瞪着一双被酒腌成红色的眼,对周围取笑自己的人恶狠狠道:“难不成你们就不是来卖布还换钱的?都是一样的货色,有本事就别靠媳妇。” 万宁镇周围多山,山上多葛藤,每年七八月大夏天男人们就要顶着烈日上山收葛。 再沤葛剖丝,供家里女人们纺纱织布。 这些葛布除了自家用,有剩余就会交到布庄。 虽然换不了几个钱,只要勤快,女人们的手工也是家中一大收入。 吴二这一骂,可是将一杆人都惹怒了。 一个已经交布,拿着钱走过来的男人一拳砸在吴二脸上:“老子就是用媳妇挣的钱,也是为了孩子。你为了啥,都换成黄汤灌进自己肚子里去了,还有脸来这里说。” 吴二口出恶言惹了众怒,有人动手教训,自然又惹来满堂喝彩。 被人嘲笑,吴二不敢再生事,抱着自己的布跑到一边。 江青山有些紧张。 他捏捏自己怀里的布匹,这里的葛是自己跟两个儿子上山挑最好葛藤采割的,沤成丝也是光滑柔软。 而且因为是给女儿做衣服,柳氏还在里面添加上棉线,布匹质量是最上等。 他此时只担心这个染色会不会被人接受,要是也这般摆出来被人嘲笑…… 江青山咬了咬牙,他有些后悔了,自己是有些冲动,还是该去侄儿那里打听一下再卖。 像吴二那种人毕竟很少,每个人在踏进云竹布庄时,心里都是有数的。 接下来的几匹布都被顺利收购。 在云竹布庄,普通的粗葛布的价格都是百文钱一匹。 有人家里也是专门织布为生的,卖了布,顺便又在布庄买些剿好的葛丝棉线回来,一来一回,就有四五十文钱的纯利在兜里。 这就是辛苦三天的手工钱,不过也够一家人买肉买米打牙祭。 布庄里人渐渐少去,终于轮到江青山。 他刚刚把布卷摆上木案上,验布的瘦掌柜眉头就蹙成疙瘩,一张瘦脸拉长,嘴角下撇,在脸上扯出两道深沟。 江青山正想把布打开展示给大家看,那根长长布尺就压住布卷,阻止了他的动作。 瘦掌柜拉长声音,慢慢悠悠道:“这位兄弟,你的布染过,我们是不收的。” 江青山顿时僵住,自己只以为布庄会不喜欢娇娇染的花样,没想到连看都没看,直接就说不要。 “许掌柜,这些葛布里加了棉线,本来是准备给自己家用的,手中缺钱才拿出来卖,你老看看这手艺……” “不用看,我说不要就不要,谁知道你们这些人用什么染的。要是不固色,人家找到我布庄来,那又算谁的责任。” 瘦掌柜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神中都是精明,他在布庄做了几十年,什么人没有见过。 自家这里收布,就有些人故意用低劣布匹染上颜色,想要蒙混过关。 或者布好,可家染染料处理不好,已经发霉变质,肮脏不堪,染出的颜色也是晦暗不够鲜亮。 自己的染坊重新处理还得担心污了染水,活生生把豆腐盘成肉价,所以他对染过色的布基本上不收。 江青山的脸颊火辣辣的,家里孩子多,又要照顾女儿,柳氏平时织布的时间不多,所织的布匹都是自用。 即便有,也是大嫂帮忙代卖,他还真没有到布庄来上交过布。 没想到兴冲冲来,结果被人当头一盆冷水。 吴二布匹虽然被退,可他还没有死心,将布放在一边正蹲着看热闹。 此时见江青山也被拒绝,顿时来了精神,一溜烟跑过来道:“这位兄弟,我们两家的布这样好他们都不要,不如你我另外找一家卖去。” 江青山一下拍开吴二勾着自己肩膀的手,对瘦掌柜道:“掌柜见多识广,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你看都不看,怎么就这样肯定我的布有问题。” 瘦掌柜眉头一竖,手往布卷上一搭,就想将布推开,口中干净利落道:“老夫在这里摸过的布比你见过的都多,这种染过的布就没见过……” 他想说,自己在这里收布几十年,见到染过的布就没有好的。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下半句就噎在喉咙里,做了几十年布庄买卖,手下也有真功夫。 手指触碰间,布匹柔软舒适,光滑细腻,没有低等染料带来的腻涩感。 他顺手一翻,第一卷布打开,从质量上看,柳氏织布的手艺算不上顶好,也是中规中矩合格的。 染色也均匀。 他自己是布庄,看别人的难免就带上苛责挑剔:嗯,勉强合格! 第二卷布才一打开,瘦掌柜的眼皮就是一跳,嘴角直抽。 他将布猛的一下合上,表情严肃的对江青山道:“大兄弟贵姓?” 江青山不明所以,一颗心就提在嗓子眼,别人在问,他也老实答道:“免贵姓江,许掌柜,我这布……?” 瘦掌柜还是一挥手,将他话止住:“你先在一边等着。我把那些布处理了再说,小二,给这位江叔拿条凳子来。” 见有凳子坐,江青山心里踏实多了,这一早上赶路再等两个时辰,他也感觉站得腿软,见伙计给自己端来小凳,就坐到一边等。 接下来几个人又开始交布,不过他们看向那两卷扔在旁边的布匹,脸上都是奇怪的表情,江青山不用猜也知道是嘲笑自己的布差。 不过有掌柜让自己坐,肯定有事商量,他倒是能坐住。 布庄里已经是最后一个交布的,瘦掌柜拍拍手,没有疾言厉色,而叹息一声,温声道:“这布还是不行,以后织得好些再送来吧!” 那是一个少年,红着脸抱起布就想离开,江青山晃眼一看,布匹白净,只是……上面都是线头。 这是新手织布留下的。 他看着就特别眼熟,家里娇娇也在学织布,慧娘拿给他看过,抛梭不均匀,线也弯曲不直,织出来的布自然会留下疙瘩。 “嗨!小哥!”江青山张口唤住。 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皮肤白净,眉眼清秀,身上缝缝补补很多次的衣服,但洗得很干净,见旁边大叔唤自己,忙站住脚:“大叔!” (); 第15章卖布(3) “你这布想怎么卖?”他想到家里前段时间已经有大侄儿送来的一匹下等布,慧娘说做鞋合适。 现在这匹还好些,不如自己再买下,给孩子们添成下地干活的衣服,反正现在有两匹布要卖,自然有钱。 “大叔要买?”少年有些结巴,这布是妹妹学着织的,已经是最好的,以前都卖去杂货铺,他想到布庄试试,没想到又被拒绝了。 “买来做鞋底还是可以的。”瘦掌柜忙完了,见江青山想买这个自家淘汰下来的布,他也不生气。 这个少年的布多半是家里姐姐妹妹织的,以后织好了,自然也会是自己的顾客,他才不会得罪。 “你想卖多少钱?”江青山摸摸自己的钱袋,里面只有两个大钱,也就是二十文。 “这布买丝就花了四十文。”少年低下头,他只想将本钱拿回来,或者少亏一些。 “四十文?”江青山蹙眉,回头看向瘦掌柜:“许掌柜能不能借我三十文?” “哈哈,好说好说!”瘦掌柜连半分迟疑都没有,一口就答应下来。 少年捏着五十文,欢天喜地的走了,他以为又要亏钱的,没想到还赚了十文,这可是两兄妹赚的第一笔钱。 吴二一直没走,此时看得眼热,抱着布凑过来:“哎!兄弟,那小子的布你都要买,我这布也买去吧!只要一百八十文。” 江青山没理他,起身跟瘦掌柜往店铺里走,吴二忙拦住:“一百五十文,这可是最低价,我可亏了!” 他好像已经忘了,自己拿钱喝酒,不拿钱买线。 手中的布是用沤过的腐线织的,根本就没有使用价值。 不说一百五十文,就是一文江青山也不愿意给。 见吴二拦住江青山,瘦掌柜怒了,大声吼道:“你以后别什么东西都送过来,污了我云竹布庄的名声。”伙计们也过来了,推推搡搡将人赶出门去。 云竹布庄收布的地方是店铺侧门,并不影响铺里生意,吴二抱着布在门外一通大骂,无人理他。 此时旁边酒坊里酒香四溢,勾得吴二酒虫上喉,咽了咽口水,抱着布就进了酒坊。 江青山也抱着布跟着瘦掌柜进了布庄后院。 布庄后面就是染坊,农户们送来的布就在这里染成最普通的青布,然后再送去县城布庄,卖给城里那些同样干粗活的普通人。 瘦掌柜没有进染坊,而是进了旁边大房间,这里堆满各种颜色的布料。 他打开门窗,让屋里光线透亮,这才将江青山的布匹在一块稍微小的木板上打开。 纯色布只随便翻了翻,重点看的是扎染。 “江老弟,你这布是怎么染的?”许掌柜虽然不是染坊师傅,也是有眼力见儿,可是偏偏看不透这花纹是怎么回事。 江青山笑笑:“我女儿自己弄的,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许掌柜拉长声音,一脸的不相信,老眼中精芒四射。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姓江的在故弄玄虚,不说实话。 可是江青山脸上都是欣慰欢喜,还真的没有奸猾。 许掌柜想了想,放下布匹,他也不再问染法,而是谈起价格来。 柳氏织下的葛布质量合格,本来就值一百文,这是云竹布庄的规矩,最好的布才能给到一百零五文。 可柳氏那匹布现在染过,染坊帮忙染色的加工费一般一匹布需要十文。 所以,那匹纯布定价就是一百一十文。 摸着扎染过的布匹,许掌柜略一思忖道:“这布暂时只能给你三百文,我这里没有卖过,恐怕人家都只当个稀罕,这三百文还得老夫自己掏腰包。” 听他说三百文,江青山已经心花怒放,可此时说可能卖不出去需要自掏腰包,顿时又紧张起来,一脸尴尬忙道:“哪里能让你破费担这风险,若是担心卖不了,我这就拿回去便是。” 许掌柜却呵呵一笑:“老夫看出来,江兄弟是个心地纯厚的。本来前面路家那小子的布老夫也想做个好事买下的。你也知道,身在其位,不敢开这口子,否则每一个人都来哭穷,云竹布庄就成了善堂。” 路家小子就是最后离开的白净少年,许掌柜认得。 江青山听得一脸懵,不知道许掌柜给自己说路家小子的布是什么意思。 自己愿意买,也是需要,没想云竹布庄也买下。 他也不是笨的,只在脑中想了想,就明白过来,这掌柜掏钱买染花布,可能也是像自己买那个路家小子的布一样,只是帮衬。 见自己终于将此人绕晕,连价也没有还,许掌柜痛快的付清钱币,赶紧送人出门。 江青山出了侧门站在街上,心里还有些不踏实的感觉。 早上抱着两匹布出门,现在又抱着一匹布回去,钱袋中还多出三百六十文,沉甸甸的坠手。 这还只是因为娇娇儿染的几朵花,一匹葛布就成了一匹棉布,价格翻了两翻。 江青山正晕晕乎乎间,旁边酒坊传来喧哗。 一个人影从店铺里被扔出来,随之而出的两个物件也砸在那人身上。 酒坊伙计气呼呼叉腰站在门口,对着地上狼狈爬起的吴二骂道:“没钱想喝酒,还想用这破布换酒,做你的春秋大梦去。旁边就是布庄,你怎么不换成钱再来,再想骗酒,小心老子打断你的腿。”伙计又不傻,吴二说用布换酒他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旁边就是布庄,一匹布一百文,一斤酒才二十文,这人就说要一匹布换两斤酒,他就人带布给打出去了。 吴二顾不得擦去自己嘴角的血渍,先将布匹抱在怀里,检查有没有沾上泥土,他还指望着两匹布换几个钱打酒。 见看上去还好,这才放下心来,骂骂咧咧往街头走去。 只是路过江青山身边时,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沫子。 这个姓江的被云竹布庄带去后面,肯定卖了好价钱。 自己要是有那两匹好布,不说买二两酒,就是买一坛也是有的。 该死的懒婆娘,回去就好好收拾一顿。 (); 第16章爽快 看着一身泥土的吴二从自己面前走过,抱着布的江青山下意识往旁边让开。 他此时心中正是欢喜,身上有钱,江青山第一时间就想到给女儿买糖,这可是娇娇特意交代的。 买杂货还是先去祥哥的杂货铺子。 在布庄耽搁些时间,此时已近午时,江青山抱着布匹,一边寻思着今天买的东西,一边穿过满街人走到江景祥打工的徐家铺子前。 没想到,在这里又遇上吴二。 吴二此时已经没有早上泼皮,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对着徐东家说着好话:“徐老板,就可怜可怜我家那两个娃吧,要是没钱买粮,两个娃可就要饿死了。” 徐家铺子的东家年纪不大,也是三十出头,长着一张圆溜溜的脸。 他对这吴二很熟悉,听到从这人口中说有孩子,不由轻笑一声,翘起两根肉呼呼的兰花手指,将吴二放在自己面前的布拎起一角看了看,才道:“若是好丝好线,我徐记给你收下也无妨,可你这是烂线朽丝,我拿来岂不是害人,你还是拿回去哄孩子吧!” 见徐家也不收,吴二的脸彻底垮了。 家里的粮食早被他换成酒喝,现在青黄不接,家里已经断炊两天,媳妇通夜织出来的布又卖不掉,此时他才感觉到有压力,还挺严重的。 压下翻涌不休的酒虫,吴二将布夹在自己腋下,佝偻着腰,低垂着脑袋转身离开,只是走时,差点又撞到江青山。 不过,吴二正低着头,没有发现眼前这个正是他嫉妒走好运的江青山。 一直在旁边的江景祥见自己小叔来了,忙迎过来:“小叔,今天缺些什么?” 江青山看着吴二耷拉着离开,这才摇头道:“可惜了!喝酒误事啊!” 说起来,他在布庄门口时,也想沽酒。 只是想到这钱可是娇娇挣来的,自己除了柳氏卖布的一百一十文,没有多余的可以随便用,这才忍下。 徐东家自然认得江青山,见他评论吴二,也跟着道:“他的布还是不错的,就是丝差,否则也能卖两百文。” 吴二卖布江青山就是见证人,他此时不想提去布庄的事,随便打个马虎眼就转到正题:“祥哥儿,今天称些瓜子,干糖,再买一副锄头。”说着就开始掏自己的钱袋,从中取出几枚黄澄澄大钱。 江景祥笑道:“今天小叔卖羊了?” 江青山一直伺弄土地,家里的收入就靠每年粮食,还有就是年下卖一两只羊。 秦家村里虽然很多人家织布,可小婶子要照顾堂妹,卖布的时间少。 平时就手头钱紧,小叔家一年里每次买东西都需要赊账,然后等到秋收卖粮再结清欠款。 这次进铺子,还是年前卖羊之后第一次来镇上买东西,难道卖羊钱还没有花完? “你小婶跟娇娇织了两匹布,我送去云竹布庄卖了!” 江青山想到娇娇染色的布只是许掌柜自掏腰包收下的,还不知道以后能否还卖,此时他也不好早早说起。 “啊!娇娇也能织布了,那可是好事!”江景祥已经见过堂妹清醒过来的样子,虽然谈吐没问题,但能帮家里做事,可是就了不得。 徐老板也凑过来:“祥哥,别光顾着高兴,还不赶快给你叔装东西。” 他说完,又对江青山道喜。 江家这个一睡十年的女儿他是知道的,平时对江青山也有照顾。 比如说包装散开的红糖包,有点瑕疵的商品,都会以极低价处理给江景祥。 这一点,江青山也是明白。 没有徐老板的允许,祥哥一个月八百文的工钱,也不可能买得起那些红糖送进自家里。 现在自己有钱了,要买东西当然也得首选徐家铺子。 江景祥将自家小叔需要的东西一一准备好,还去铺子后面找来一背篓替他装上:“小叔,今天晚上我要回去,你路过我家时,帮忙给我娘说一声。” 江青山有些迟疑,还是答应下来。 从搬家到现在一个月了,他就没有再踏入过大哥的门,就连上次传出那些话,也是看在祥哥的面子上,没再计较。 现在要他再去面对大嫂,还是不愿意。 从徐家铺子出来,江青山又去了肉铺。好久没有沾到荤腥,每天薯饼煮粥,他都吃得眼冒绿光,更何况孩子。 娇娇儿说除了买糖,还要买肉,要是有骨头也多买些回去。 此时已经到午,又正是农忙时间,该买肉的都已经买好回去了。 肉铺里只有一些瘦肉,骨头倒是很多。 农户人家都不喜欢瘦肉,不仅没油水,下锅炒炖还得另外费油,可女儿喜欢吃瘦的,江青山也只能买下。 屠夫急着收摊,将瘦肉低价打包,连同骨头一起卖给江青山。 两斤瘦肉加上十斤骨头,一共二十五文,而平时一斤上好的肥肉就要十文。 虽然肉钱花出自己的预期,江青山还是忍痛买下。 再零零碎碎买些绣线针头,还买下几个包子,一股脑放在背篓中,这才急忙忙往家赶。 这一次卖布得来的百文全部换成东西,江青山心里是又心疼又爽快,再不是以前赊帐时的尴尬。 那时候尽管自己从来没有赖过钱,哪里比得上这种舒畅。 到集镇时布沉,回来时背上篓里的东西一样沉。 可回去的五里路,江青山却走得脚下生风。 因为答应给祥哥儿带信,他没有上以前住的院子,而是拐进村里。 路过一块已经翻耕过良田,江青山停下脚步,习惯性的捏了一把泥土,查看土壤干湿如何,是否适合下种。 这田是大哥家的,自己跟景阳种过十年的,闭着眼睛都知道地里哪一块干那一块湿。 只是从搬家后他就不耕种,现在被别人佃下,听说比自己耕种时交的粮食要少,而且现在看来,耕得也不够深,耙得也不够细。 此时正是村里学堂放学,一群孩子跑了出来。 江青山拉住一个孩子问夫子在哪里,那孩子指了指教舍里:“夫子在罚人!” 大哥是童生,在秦家村的学堂里当夫子,负责秦家村十多个孩子的启蒙,顺便也收束脩养家。 等江青山到时,空空的学堂里,夫子江南山正在打一个男孩子的手心。 (); 第17章新技术 那男孩满脸泥土,就连衣服都破了。 可还高昂着头,连伸出来的手臂都没有弯一下,满脸的桀骜不驯。 江青山认得这孩子,是秦家族长的孙子,跟自己的娇娇和江景文同岁,聪明伶俐,是族长秦光的心肝宝贝。 只是被娇惯得厉害,听说学业上并不上进,现在就又被打手板了。 十个手心一打完,秦武德捏住被打红的掌心,转身就走,丝毫没有被打后的忏愧难过,反而是一种荣耀般抬着下巴。 在不远处的墙角边,还有七八个孩子躲躲闪闪的在等人,见到秦武德打完出来,纷纷过来簇拥着一起,一边走一边说:“德哥,你好厉害!先生打你都不怕!” 秦武德将打红的手掌高高抬着给众人看,一脸骄傲道:“好男儿,砍头都不怕,这几下算什么。” 这几句话又引来周围孩子一阵崇拜的目光,秦武德带着孩子们一窝蜂式的跑了。 只是在出学堂门口时,迎面遇到来带信的江青山。 秦武德微微停了下脚步,斜眼看过来,嘴里嗤一声,没有礼貌的走开,其他孩子都同样的表情。 江青山知道,在秦家人的心中,自己这些杂姓的住在秦家村,是一种恩赐,毕竟以前老一辈都是逃难过来被人收留的。 大人还好,无论什么姓都是农户人家,一样的土中刨食,还算和睦。 可这些小孩子就不同了,眼中的不屑连装都不肯装。 江青山是成年人,也不跟这些孩子计较,进去学堂,将侄儿晚上要回来的话带给正被秦家小子气得直喘气的大哥,也没有其他话,直接往村外自己的草棚来。 还没走近,就看见光秃秃的篱笆墙里面有个小小身影在晃动着。 推开院门,柳氏和花朵般的女儿已经迎出来了。 顿时,一上午的奔波劳累全部消失,江青山将背篓一放,忙不迭的翻出一包薄荷糖:“娇娇,这是专门买给你的。” 女儿在篱笆墙边等自己,一定是要糖吃了。 江团接过糖,眼睛却看向背篓:“爹,还买了啥东西?” 江青山早上出门时除了两匹布,就只带了二十文,此时回来,多出一个背篓和一匹素布,还有很多需要添置的东西,这些东西可是需要花钱的。 最关键的是,自己染的布匹没有带回来。 担心一上午,此时她心里顿时一松,能卖就好,只是不知道利润如何? 此时已经中午,在七手八脚的忙碌中,江青山买回来的肉很快下锅。 家里五个,除了江青山跟江团,柳氏和兄弟俩都会做饭。 这也是被逼的,以前江团昏睡,柳氏需要照顾她,做饭的事大多落在两个儿子身上。 江景阳先将肉骨头放进锅里,又丢进盐和姜片,等大火烧开,再撇去浮沫,又将两斤瘦肉也切块放进锅里,然后慢慢炖汤。 这是十年间养成的习惯,娇娇儿只能吃流质食物,江家就什么都做成糊糊。 灶台上的热气一起,草棚里的空气都仿佛甜香起来。 吃饭还有一会,大家先吃着从镇上买的包子填肚子。 江青山这才将沉甸甸的三百文取出来,眉开眼笑道:“这是娇娇染布卖来的钱。布坊说了,一匹葛布本来一百文,娇娇染出花布,他们给了三百文。” 柳氏只以为卖两匹布的钱,全部都已经买成东西,最多也就剩几十文,没想到还会有三百文,顿时惊讶道:“他爹,你说的是真的?没骗我们吧?” 江家两兄弟也是一脸震惊。 江景文抓过钱串就想数,大堂兄在杂货铺当伙计,一月才八百文,现在娇娇把布染过,就多出两百文,那以后不是每月多染几匹布,能有一两银子的收入了。 江团也很吃惊,能卖出去她不吃惊,能卖这么多她都有些不相信了。 这完全是暴利啊! 见大家都开心,江青山才蹙着眉头道:“唉!还不知道人家以后收不收,这染法云竹布庄的掌柜说他没有见过,这匹先试试,还是掌柜私人收购的。” 听这意思是说只买一次了!江家众人都失望叹息。 柳氏却很高兴:“这种就跟捡钱一样事哪里会经常遇到,能卖一次是一次,现在这三百文,都够我们一家用两月了。他爹,你怎么没想着给娇娇买些头花回来?” 江青山一楞,自己还真没想到给女儿买花戴,只能讨好笑着:“娇娇,明天爹一早就去镇上买。” 江团哭笑不得,自己每天都呆在屋子里,哪里需要头花,还是买粮食重要。 她也不好拂了两个长辈的意,只好点头道:“爹,下次卖布时,你一定要记得买。” “好!唉!就是不知道人家以后还收不收?”狂喜之后,江家人又陷入焦虑之中,布庄掌柜可没说以后还收啊! 跟江家人的亦喜亦忧不同,云竹布庄后面的染坊。 此时许掌柜一脸严肃,在他面前摆着扎染布匹,而旁边是一个穿着颜料染得五彩斑斓皮裙,同样干瘦的老头。 “王师傅,你得好好琢磨一下,这是什么染法?我在布庄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 皮裙老头将布翻来覆去又看又摸,脸都皱成一团。 要说用织法做出各种纹式的不少,喜欢美的,无非就是再绣上各色花样。 可这样普通的葛布,谁有心思花在那上面,就连大染坊平时染,也是几匹布一缸泡上。 “许掌柜,你问清楚没有?他这布是哪里来的?”染坊师傅越看越心惊,他染了一辈子布,就没有看懂这些染花的方式。 “问过,他说不懂,是女儿在家胡乱弄出来的,他就来试试布庄收不,我花了三百文买下,只要你参悟出来,我们以后就多一条路子。” 许掌柜眼睛亮闪闪,这可是一种独门绝技了,他一定要弄来。 “不,先把这块布分成两半,你拿一片去县里问问,其他布庄有没有这种布,我再试着染一下。” 王师傅从几岁起就在染坊长大,染了一辈子布,他还没有见过这种染法,难道是从那些大染坊流出的布。 想到这里,他赶紧问道:“老许,你的眼力一向很好,今天来那人就真的没有见过?” 许掌柜想了想:“听口音就是我们这里的人,他说这布本来是给自己家用的,缺钱才卖……哎呀!可能人家以后都不来卖了!我大意了。” (); 第18章再试 许掌柜懊恼的一拍头,当时自己想着有布拿回来,让自己染坊的老师傅一看就会。 就只顾着怎么压低价格,连对方是哪里的人都不知道,又是第一次来卖布,万一不来,自己可就跟金山擦肩而过了。 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还是先自己琢磨出染法才行。 于是那匹扎染过的葛布被剪成两半,云竹布庄的许掌柜亲自带着半匹布就去县里打探消息了。 而云竹布庄里面的染坊里,老王师傅开始没日没夜的折腾,一块块布被染成花花绿绿,要怎样才能在布匹上染出这层次不同又有轮廓的花纹来,让他本就花白的头发再白几分。 春耕时节户户忙。 秦家村。 黄峰岭下江家草棚外,那几亩薄地除了长高的麦苗,边角处也播上了玉米种子。 江青山用小锹戳个洞,再丢进去几粒玉米粒,脚踏两下就结束。 只有行距、没有窝距,想到哪里就种在哪里。 江团看着江青山这如同刀耕火种般原始的种植方式,嘴角直抽抽。 要想玉米发芽率高,最好要单独准备苗床,以肥水调泥土做出泥团,在把种粒嵌陷入泥团中,以保证每一苗都能施肥均匀,而且以后再分苗移植时,也能带土球移窝,不会伤根。 唉!慢慢来吧! 事情总得一样一样的做,再好的种植方式也需要时间传授,她现在不能太妖化了。 春天里的日头一天比一天暖和,种下的蓝草已经吐芽。 从野坡里上移栽到有地肥的田地中,土肥水足,蓝草体验到不一样的草生,几乎是一天不同一天的疯长。 放着织机的草棚里,江团咬着糖块认真织布。 也不知道是对这种田园生活越来越喜欢,还是被江家人天天宠着惯着的原因。 她感觉自己真正进入十二岁小姑娘的状态。 重活一世,第一次体会幸福的少女时光,还是遗憾来得太迟了。 而且,前世偏执症自闭症的心理疾病都在痊愈。 江景阳跟江景文则在旁边琢磨着怎么拧布,才能染成好看的花朵。 虽然爹说布庄以后可能都不会再收,可妹妹喜欢花,两兄弟就商量着要给娇娇染漂亮的花布。 第一匹染布能卖出去,让江团信心十足,至于江青山说布庄掌柜以后不一定要买,江团是不信的。 她虽然以前没有经商的,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对这些商家的事也能看明白。 更何况自己前世亲人们,尽管各自都有着公司豪车豪宅,还是天天把算计挂在嘴边。 自己既是被视为累赘的拖油瓶,也是可以得到对方更多钱的工具,毫不顾忌幼小心灵会受到什么伤害。 布庄掌柜干了几十年,如果无利,非亲非故的,不可能自己花钱当好心人买下。 提前这样说,无非是想以后压价。 现在听说村里也有人在织布卖,江团就厚着脸皮从江青山那里要了两百文钱。 然后要柳氏去村里买两匹布,她催得急,连柳氏想自己织布都不依。 也不是江团嫌弃柳氏织得慢,一匹葛布就是快手的媳妇也要三天方能织成。 江团要两匹布,那怎么也得六七天时间,布庄那边话说得蹊跷,江团担心会出什么幺蛾子。 不管怎样,她现在需要钱,更需要挣钱的路子。 给柳氏他们慢慢解释,还不如直接先做出成果来给他们看。 反正,她现在是江家的宝贝,能持宠行事就解决的问题,何必多非口舌。 仗着这对夫妻对女儿的宠爱,江团真的得到四匹葛布,是柳氏去村里找关系好的媳妇那里借的。 庄户人家借米借面借油借盐,什么都可以借,现在借布也不稀罕,等以后自己织出来还上就是。 再加上江青山上次买回来的那匹织工稍微差的葛布,江团手上就有了五匹。 柳氏看不得这三个孩子把布又折又拧的糟蹋,可是看到女儿高兴,她也不阻拦。 借人家的布还得织出来还上,柳氏很忙,草棚里,织机就吱吱不停歇。 江青山也没有阻拦,他好像有些明白娇娇儿的心思:女儿这就是想要买头花,想吃糖,想穿花裙子! 要是布庄一直收布,自己家就能天天染花布,一匹布能赚两百文,光是想想,他就心疼。 上次的被卖了,女儿定是自己想要的花布,唉!这样好的门路子,可惜做不成。 这一次江团染布,除了小哥江景文,还有大哥哥江景阳帮忙。 平时江景阳也帮柳氏染布,整个流程他都懂。 葛布被捆扎成不同形状的布卷,通过几天浸泡上色,然后又蒸煮再次上色后,最后江团才放进加了盐水固色的凉水中,解开扎染的麻绳。 等五匹拥有完全不同花纹的布在草棚前,阴干,已经十天时间过去,其中四天都花在捆扎布上面。 为了染出不同的花纹,江团也费了一些心思。 万宁镇居住的人口好几千,又是南北交通要道,客栈和大户人家也是有的。 活人岂会被尿憋死,要是布庄真的不收,她就凭着这些花纹也能将布卖给其他人。 这次扎出来的花纹有条纹、有波浪,规规矩矩的团花是必须有的。 为了这些花样,江团把柳氏准备做鞋的那半匹布剪成巴掌大的布块,反复练习染过几次。 柳氏一边感叹女儿的心思灵巧,一边为那些年的昏睡伤心,就没怀疑过女儿突然这样聪明是为什么。 反正自己的孩子怎么都是好的! 更何况江团如今已经知道怎么利用自己是娇娇女这个优势。 只要想要干什么就撒娇卖萌,把柳氏跟江青山哄得眉开眼笑。 虽然每次都把自己恶心的不行,但是十拿九稳的都能成功。 况且恶心着恶心着,她也就习惯了,还有点上瘾。 距离第一次卖布已经过去又快半个月,染布终于准备好,江团要江青山再去一次云竹布庄。 这一天,月牙还挂在山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江青山赶着从村里租借的牛车就回来了。 借人家的东西得爱惜,江青山都顾不得自己吃饭,先是给老牛喂上青草,又把车斗用水擦洗过。 等到吃饭后车厢里已经干爽,这才铺上竹篾席,再将三个孩子辛苦染成的四匹布放好。 “爹!你到布庄就说问问,他们不要就拿回来!” “爹!爹!让大哥给我选头花,听娘说粉色的好看。” “爹!爹!……” 一早上,江团就绕着江青山转,脆生生的“爹”叫得江青山心都要化了。 女儿说一句,他就应一句:“好!” “是!” “都听你的!” 柳氏追在后面:“娇娇,早上凉,你再穿一件衣服。” “糖水就要凉了,娇娇赶快喝了!” 一会儿,江团又拉住江景阳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兄们俩还一脸神秘,不让其他人知道。 江景阳虽然有些为难,还是使劲点头:“小妹,我肯定能行。” 等到牛车出门,草棚终于安静下来,早是霞光万丈,太阳升起。 (); 第19章终于来了 江团眼巴巴看着那辆满载希望的牛车在晨光中越走越远。 她有很多事要做,可一切起步都需要资金,江家什么都缺,最缺的还是钱哎! 一定要成功啦! 从完全清醒过来到现在才过去一个多月,她虽然可以行走,但身体总归是绵软无力,还需要慢慢锻炼。 这次虽然想亲自去,可自己的确不合适马上抛头露面。 她决定等过些时间,尤其是有钱了,再跟江青山和柳氏提自己上街看看的要求。 牛车上,江青山裹紧身上的薄袄,二月的天气里,早上寒风刺骨,有的地方还有薄霜,可心中滚热。 这一次,他带上大儿子江景阳,这是江团要求的,说要大哥哥选头花,担心爹选的不好看。 江青山哭笑不得,也只能答应下来,他只知道娇娇这几天都跟两个哥哥在一起嘀嘀咕咕,可能要什么花都已经商量好的。 坐在牛车里,江景阳神情严肃,时不时还要深吸一口气以平复心情,他也是经常去镇上买东西的,可从来没有今天这样紧张过。 将临出门时妹妹说的那几句话反复想了几遍,这才镇定下来。 怎样谈生意,怎么才能拿到多的银子,妹妹从堂哥那里学来的,小妹学得可真快! 江青山也心中忐忑,虽然答应娇娇又去云竹布庄,可是他不知道人家布庄究竟还要不要? 这样冒冒失失送去,万一别人不要怎么办? 父子俩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镇上,今天来得晚一些,此时云竹布庄外已经开始排队交布。 比起来上次来,这里的人只多不少,看来都是农忙过后,大家都有时间,手中也缺钱了。 江家牛车的到来引起不小骚动,别人最多也就抱着两匹布,就他赶着车来。 有人往车边过来瞧瞧:“大兄弟,你这是几匹布啊?还需要赶车。” 江青山打量那人,大饼脸络腮胡子,不认识。 可人家来问,他也得应付:“就四匹布,换几文盐钱。” 大胡子怀里抱着两匹布,听到江青山送来四匹,脸就有些不自在了,歪着嘴角一脸的不屑:“听说这些天布庄里许掌柜心情不好,就连布都卡得比以前严些,大兄弟你这布可能过关?” 这人不光话多,还手贱,靠近牛车就去抓包得严严实实的布,想要打开看看。 本来都是来交布的,相互之间看一下也没什么,可女儿出来时再三说过,自己的布在布庄没有验过之前,不能随便让人看的。 见这人一来想扯布,江青山站在牛头旁拉着缰绳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一直呆在车里的江景阳眼明手快一把按住:“这位叔,我家的布是布庄定的,不能随便看。” “哟!看不出来啊!云竹布庄啥时候开始定布了,大兄弟,你是许掌柜亲戚?”大胡子嚷嚷起来,其他人都纷纷看来。 江青山一直干农活,哪里跟这种人纠缠,况且自己家的布还不知道人家布庄要不要呢,大儿开口就说是人家布庄定下的。 还没有纠正错误,又被大胡子这一吼给宣扬出来,他的脸顿时就涨红了:“不是,我们这布……这布是有些特别。” “有啥特别的,不都是布嘛!我就不信,你这布还能变出花来。” 大胡子也不勉强看布,嘴上可没闲着,反正这时候等着也无聊。 听到店外吵吵,还有人说是布庄定的布,有店里伙计出来望了一眼,结果有人一下就认出江青山。 一个伙计从店铺里急步迎出:“江叔,今天你终于来了,许掌柜可问起好几天了!” 大胡子一下楞住,拉住那伙计大声道:“喂!小哥,你们还真的要定布啊?看看我这布,平平展展,连一根线头都没有,定下不?” 伙计将自己的手臂抽回,对大胡子道:“有空在闲话,还不赶快去前面排队,今天要交布的人可不少呢!” 当然不少,前几天云竹布庄突然掌柜的不在,就停止收布,这两天大部分农户也忙过了,织布也多。 两相一合,交布的就堆在一起,不仅屋里挤满人,此时连门外街边都站着人,后面还有陆续到的。 伙计撇开大胡子,又对江青山道:“江叔,你就不用排队了。” 江青山有些蒙,上次许掌柜可是说过有可能不收的。 那伙计显然是得过吩咐,笑盈盈打着招呼,不等江青山反应过来,他手就抱上布匹:“掌柜说你这布直接送去后房,江叔就跟我来吧!” 一匹布是十斤,四匹布就是四十,伙计也不要已经跳下车的江景阳帮忙,一个人将布匹往怀里一带,轻松就揽上肩,脚下行云流水从侧门直奔后院去。 江青山又有些蒙,都不看一下,就这样直接送去后院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完全跟不上趟了。 江景阳却是老神在在,他相信自己染出来的花样,只是这伙计连话都没有说完就抢布的行为,让他有些忐忑。 第一次卖布,自己等会该怎么讲价?还是按小妹说的做? 牛车停在布庄门口,江景阳心里万般纠结的跟江青山一道进了布庄后院,依然是那间堆着各种颜色布匹的大房子。 江景阳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多的布,也是第一次看见如此染色丰富的布。 透过窗户,他还看见后院染坊。 那里有大大的染缸染池,高高晾架上悬挂着布匹。 明媚的阳光下,红的似火,绿的如烟,粉的如霞,看得他目眩神迷。 难怪小妹说,就是会染花,就在自家闷头染布是不行。 以后要想做染布生意,还是染坊里最好,至少也需要来看看。 可这话是几人聊天中,堂兄说开铺子就得开杂货铺,货多。 不知道怎么的,这句话到了娇娇嘴里,就成了想染好布,就得到染坊看看,那里布多。 现在看来,的确比自己在家捣鼓一盆染缸有趣。 江景阳以前就只想知道帮柳氏染灰布蓝布,这一次算开眼界了。 听到江青山来了,很快,许掌柜丢下前面铺里的事来到后院,同时到的还有个系着五彩斑斓皮裙的老头。 许掌柜脸上挂着笑,对江青山打着招呼:“江兄弟可有十几天没过来了,哎呀让老哥我好等。” 这话可不假,他这几天就等到心中发焦。 从收到这种花纹的布,他就赶去县城打听,甚至还托人在府城询问,都没有见到有这种染花流行,显然这是一起新染法。 (); 第20章老江湖、小牛犊 云竹染坊的师傅将古法一一回想,也尝试过。 要染出层次不同的颜色对他来说不难,可这些层次需要构成图案有些难。 也许时间稍微长一点,他就能琢磨出来,可商机不等人,尤其是这种新样式,有可能时新一阵风的就过去。 等自己一年半载才琢磨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现在这个姓江的终于出现,肯定要好好寻问。 大家都是大忙人,前面铺子里还等着一堆需要验收的布,许掌柜也不废话,马上打开包裹住的布匹。 藏青色的底版上,是一道道如同涟漪般的白印,抖一抖,那白印就化成道道水波,好像飘在布匹上。 嘶!许掌柜倒吸一口凉气,是跟前一次不同的花纹。 接下来,另外三匹各有不同的花纹让他彻底无语。 专门负责染布的王师傅则抓住布匹不撒手,仔细研究这些花纹的规律。 看着这种情况,江景阳的心跳加速:小妹预估的没错,布庄肯定是要收的,就看给多少银子。 许掌柜放下布,瘦脸上的笑容都溢出来了:“江兄弟,能说一下你们这布是怎么染的吗?” 江青山搓搓手,看一眼儿子,对许掌柜歉意道:“我就一个种地的,不懂这些,这布是我几个孩子弄的,景阳,你给许掌柜说说。” 这布是三个孩子在家里弄出来的,江青山的确不知道。 许掌柜听到是孩子们弄出来的,眉头跳了跳,看向江景阳,笑道:“真是一代比一代强,大侄子年纪轻轻就懂这么多,江兄弟你以后有福了!” 江景阳的脸颊有些红,他看着布道:“这布是我染的,可我不能随便说。” 农户孩子说话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不能随便说? 那就是给钱才说了! 听出话的意思,许掌柜不由多打量了江景阳几眼。 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五官端正,此时脸虽然涨红,可眼神没有飘。 嗯!这是个有主意的。 许掌柜手在布匹上轻拍,因为大家都站着,他这一拍,每个人的视线就都吸引了过来。 “江兄弟,老哥我也不多话,这些布匹我们布庄买了,一两银子一匹布,但这种染法你们得说出来。” 啥!一两银子一匹布,江青山的脑子一下炸开了,他觉得再卖个三百文一匹就不错。 江景阳的脸颊已经滚烫,一两银子…… 他没有激动,心里是无比冷静,一句让其他人都震惊的话脱口而出:“不行!” 啥!就这样还不行,正欲答应下来的江青山楞住:“景阳,你不愿意?”这可是一两银子! 许掌柜跟王师都露出诧异,自己说的一两银子一匹,这孩子还说不愿意,不会是听岔了吧! 许掌柜重新道:“小后生,你可听好了,这布本来只值三百文,我给你一两银子,可是翻了好几倍,要的就是花纹是怎么染出来的,你就只是说一句,又不需要亲手染过,一两银子一句话,你可不能太贪心了。” 江景阳伸手将布卷上,红着脸道:“若是想学就直说,我可以教你们,学费五十两银子。 不然就买布也行,得先定合约,以后我们染了就交到布庄来,还是三百文一匹,不二价!” “咦!” “嚯!” “啊!” 屋里,响起三个倒吸凉气之声,三个大人都一脸震惊。 许掌柜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小子可真敢要价,开口就五十两。还有签合约,这又是什么名堂? 江青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他也没想到儿子敢开这样大的口气,五十两,可是一般人家不吃不喝四五年的收入。 不过江家没有一言堂的习惯,江青山和柳氏都是好脾气的父母,家里的事孩子们也可以谈论的。 江青山知道自己大儿不是莽撞的性子,也不明白今天怎么突然说要五十两这样不靠谱的话来。 此时,江景阳板着脸,谁也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在家里三个人一起染布时,就跟弟弟妹妹说起过这事,好像话头还是小妹提起的:要是布庄想要染布方法怎么办? 小弟第一个跳出来:不能说,他要以后自己染自己卖。 小妹的意思是:可以卖,她要吃糖要头花,钱得多多的卖,要一百两银子。 还说是堂兄说过的,讲价时就要漫天叫价,但真正卖多少自己得有数。 江景阳比他们大四岁,懂的也多些,被小妹的问话一提醒,他也仔细考虑过此事。 这些布是他亲手染的,其中的花纹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差的就是那一层窗户纸,只要时间一长,染坊的这些内行老手们也就琢磨出来了。 能马上换成现银当然好,可小妹不懂物价,一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若是布庄想学,肯定也舍不得付这么多。 价格上他也估计过,人家布庄说不定只给几两银子,可他得学着漫天叫价。 有几天时间的琢磨,三个人还商量出签合约。 也是防止别人学会就随便压价,要是以后都是三百文一匹,自己就可以直接在村里收布转手卖出去。 本来这事需要一项一项的说,江景阳紧张,又没经验,口一张就全部说了。 他心里有主意,可旁边还有三个成人可不这样想。 许掌柜哈哈大笑起来,如同听到什么特别滑稽搞笑的事情。 在万宁镇上,一头牛才卖五两银子,一个壮劳力一月工价也不过一两,这小子开口五十两,他是魔怔了吧! 而且在许掌柜心里,这染法早就定下价,他计划用十两买下。 十两,自己已经算厚道了。 生意人,当然能省就省,他刚刚说一匹布一两,也是想对方要是一高兴,说不定就套出话来,连十两银子都用不完。 还有什么签合约买布,那就更不可能的。 一匹素葛布才一百文,染布自己给的三百文,其中的利润太大。 自己有染坊,为什么要买染布,把大头利润让给别人。 当然最好是一次性买下染法自己挣钱了。 可是,现在老江湖遇到小牛犊。 他想的是慢慢谈,慢慢熬价,这些农户人就晕头转向低价出售。 江景阳是毛头小子不讲规矩,开口五十两,还不二价,震得他都反应不过来。 许掌柜笑完,才看向旁边的江青山:“江老弟,你还是给句准话,这五十两银子是不是要价太高了?我这个掌柜可做不了这笔买卖的主。” 都说年轻人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讲价可不是这样来的,还是这个当爹的好说话一些。 可怜的江青山此时还楞楞的没有反应过来。 (); 第21章生意达成 见江青山半天不说话,许掌柜有些着急了,忙拉了拉他,道:“江老弟,我们云竹布庄可是一向都在实打实的做生意,不是那种坑人的黑心店,一匹葛布都要抠下五文那种。 我们为了方便乡亲们把利都看得很薄,你多考虑考虑,五十两银子太多了!” 被他这一拉江青山这才回过神来,话也脱口而出:“五十两的确多,就三十两吧。” 听自己的爹一句话就少了二十两,江景阳气得跺脚:“爹你怎么能说少就少,还少这样多,他们学了赚的可不止五十两。” 果然小妹说得对,爹来卖过布,肯定讲价时会抹不下面子,别人一说他就会主动降价。 江景阳心里有准备,可也没想到自己爹会一下少二十两,他的气急在这一刻也是真情实感。 不过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他也知道自己要五十两,布庄根本不可能就给五十两。 第一次谈买卖,江景阳自己也没有底,生怕人家布庄一句不学了,弄得自己连十两银子也得不得。 才转瞬间,他心里已经转了无数念头。 患得患失的心情把这个农家孩子憋得脸红筋涨,只能板着脸看向别处。 许掌柜却是心头一喜,虽然三十两还是远超他的预期,可人家的确少了二十两,再看那孩子气得面红耳赤的,继续说他可能就不教了。 只要用这种方法染出细棉布,五百文一匹的布,肯定能卖八百文。 以他云竹布庄在县城里的的销量,三十两也就几天的时间就赚回来。 江青山被儿子一说也后悔不迭:“还是听我儿景阳的。” 许掌柜此时哪里依他反悔,只是笑着道:“大男人一口唾沫一个坑,说话可得算数,就这样说定了。我自掏腰包再送你两匹棉布就是。” 见自己爹已经说定,江景阳心里长舒一口气,也就答应下来。 只是刚刚他差点憋死,不由暗暗发誓,以后再有生意买卖讨价还价,他是再也不干了,还是让小妹来。 染坊的王师傅一直对着布匹发呆,一听说定,拉着江景阳就往染坊走:“来来来,小伙子,你说说这些是怎么染出来的?” 外间许掌柜拉着江青山的手,亲亲热热道:“江老弟,这里二十五两银子你先带回去,就让你儿在染房住上几天,余下的五两银子。自然让江小哥带回来。 说好的,这里的细棉布你也挑两匹,以后你家要是染出其他新花样的布,我也收,哈哈,你放心吧,肯定不会亏了你!” 这是要看到染布效果才会付尾款的意思。 江青山见现在就有二十五两银子,还能得两匹细布,也是一两银子。 只需要景阳在染坊留几天就能再带五两银子回来,于是他就答应了。 许掌柜出来耽搁这小半个时辰,前面铺子里交布的都闹起来了,交代这几句就匆忙出去。 答应留下儿子,江青山又唤江锦景阳出来,叮嘱要他仔细教别人。 又说道:“若有什么事就去徐家杂货铺找你堂哥。” 听到要自己独自留在陌生的染房,江景阳这才有些紧张。 再一想到堂哥也是十六岁就在杂货铺里当伙计,有事还能去寻人帮忙,他也定下心来。 安排下事,江青山也不再停留,只说明天就把换洗衣服给儿子送来,将沉甸甸的银子在身上放好,这才离了染房。 借来的牛车还在店外,就是老牛拉了一堆屎惹的旁边酒坊的人伙计骂街吵吵。 江青山忙着道歉,又用车下挂的粪篓将牛粪收拾好,这才满头大汗的驾车离开。 在他离开片刻后,布庄里走出一个身穿半旧葛衣的少年,紧紧捏着手中钱袋,脸上却无喜色。 今天的布终于交出去了,也意味着以后妹妹就要承担养家的重任,需要日复一日在织机旁苦熬。 他目光着坚定,自己已经十六岁,还是个童生,要赶快考取功名,只有拿到秀才功名才能开馆授课,收取束脩养活家人。 只是想到母亲的殷殷期盼,少年的眸中神情又是复杂难辨起来。 自己读书天赋并不出众,要想达到母亲的愿望,还不知道得多少年。 唉!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 路攸抬眼看看已经高悬头顶的太阳,这才快步跑下台阶,往镇街后一处偏巷而去。 另一边,镇上人多,江青山拉着牛车缓行,终于到了侄儿江景祥所在的徐家杂货铺子。 此时江景祥正在整理货物,将自家小叔拉着牛车过来,不由奇道:“小叔今天怎么赶着车来?是要买薯种了吗?” 再过一月等到气温上升,红薯也该下种了。 小叔家每年的粮食早早的都换成了白米细面给娇娇吃,恐怕是没有留种子的。 江青山拉过他小声道:“这几天景阳在云竹染坊,你要是有空,就多关照一声。” 江景祥猛地睁大眼睛:“小叔,景阳进染坊了?不错啊!” 染坊里干的都是技术活,一般伙计都要选自己信得过的人,还要签下身契,怕学成手艺就跑了。 景阳能进染坊学技术,这可是好事。 也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他当年可是花了银子让镇上的舅舅帮忙,也没能如愿。 江青山不好明说染布的事,只说是今天送布去卖,景阳入了掌柜的眼缘,让在那里试用几天。 试用几天也是好事,总是有可能留下的,江景祥一边替堂弟高兴,一边帮小叔装东西。 这一次江青山就买的东西比较多,油盐酱醋茶这些调料和生活用品是必须添置的,娇娇嘴刁,饭菜太咸太淡都不吃。 这次还买了茶。 也不知道是被哪个小子怂恿着娇娇,就嚷嚷着要喝茶。 “家里平时粮食都没有多余吃的,怎么得了这烧钱的毛病,好好的孩子被人教坏了。”茶叶可不便宜,一两茶都能买几斤杂粮了。 江青山口中埋怨着,还是让江景祥捡最好的茶叶买了一些。 江景祥在旁边摸着后脑勺嘿嘿笑,堂妹连门都没有出过,现在知道茶叶,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的。 反正娇娇见到他时,可是什么都问了,他也什么都说的。 买了调料,江青山又要买女娃娃们用的东西。 (); 第22章简单的欢乐 只是他一个男人哪里懂什么花啊朵啊的,拿着几朵粉粉的绢花在那里比划着,笨手笨脚很是尴尬。 还是在侄儿的推荐下,才要买女儿家喜欢的头花和绸带。 徐家铺子还卖一些银饰,都是简单的银簪银耳钉。 江青山就用二十文钱给柳氏买下一根空心银挑子,只是薄薄一层银皮裹在铜芯上做装饰用的。 自从娇娇儿生病,柳氏仅有的两样陪嫁首饰也全部卖了。 现在自己总算有钱,也该让媳妇女儿打扮起来。 江青山买完东西就想走,无意间又在角落处看见几匹布:“咦,景祥,你们这个处理布不好卖吗?” 这种低价处理的布其实很好卖,否则也不是他们这些当伙计的福利。 万宁镇上有钱的人家不少,但穷人更多,住在镇上,什么都需要用银钱买。 家里没条件割葛织布,这些处理的布就是他们的最爱,买来做衣服做鞋都是可以的。 江景祥撇了一眼,啧声道:“这是吴二送来的,他带着孩子过来,东家见那孩子实在饿的可怜,就让他用布换几斤米回去。” 徐家杂货铺也有糙米卖,数量少,品种也少,只是方便让人买东西时顺带的。 吴二为省钱惯用烂丝,织出来的布自然是不好卖,徐东家这样做,也算是做善事了。 听到江景祥这样解释,江青山才想起自己第一次拿娇娇染的布去云竹布庄时,遇到的那个情愿换酒,也不买好丝的酒鬼,他啧舌道:“遇上这样当爹的,娃可真受罪。” 他完全不觉得,像吴二那种自私爹很少见,而他这种一心只为孩子的爹也很少见。 从杂货铺出来江青山就去了粮店,这一次身边有牛车,身上有银子,江青山也大气起来。 白米白面分别买了五十斤,还有各种杂粮豆子,菜种瓜苗也都买下,又买了肉,零食,点心,银子花去了二两多,牛车装得满满当当这才返程回村。 现在江家就住在村外,从田边的土道直接就到。 此时,已经到了中午,春天的日头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坐在牛车上,人还在远处,就能看见那片草棚上飘起的袅袅炊烟。 江青山拉住牛车,静静看着这片已经看过无数次的草棚,一丝笑容慢慢爬上嘴角。 草棚跟以前一样,只是多了几缕清烟,他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再没有疲累无助的感觉。 所有的一切变化,都是因为娇娇醒了! 就因为娇娇醒了,江青山感觉是家里陡然热闹起来,随时随地都可以听到说话声,笑闹声,这在以前根本是不敢想象的。 从搬家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月,江青山感觉才是眨眼之间,而这一切都还在梦中。 一想到这里,江青山忙一抖僵绳,拉着板车的老牛又慢吞吞迈开步子。 他要赶紧看看娇娇是不是又在篱笆墙边晒太阳种花,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 田野里四处春光灿烂,绿荫一片,江家草棚的篱笆墙边,新栽的蓝草和玫瑰已经长出嫩芽,透着勃勃生机。 墙边没有那个宝贝女儿在等他,江青山的心一下提起来。 他上前推开了篱笆院门就喊了一声:“娇娇,爹回来了!” 很快屋里有了动静,正烧火做饭的柳氏闻声出门。 “娇娇她娘,这里有白米白面,你赶紧取一些正好下锅。”江青山把牛车拉进院里,口中跟柳氏说话,眼睛却四下寻找:“咦,怎么没看见娇娇?” 织布机没有声音,难道在睡觉? 柳氏抹去手上的水珠走过来,随口答道:“娇娇见今天天气好,就跟景文去小河渠放羊,我看那边地平路好走就答应了,只是要景文牵着她小心些……” 话还没说完,就一下看见院里的牛车,惊道:“他爹,你买了好多东西,车轮都压歪了。” 听到女儿在外面放羊,江青山放下心来。 嘿嘿笑两声:“瞧你说的,这才多少东西就把车轮压歪了,以后还有更多,赶紧过来拿东西,我把牛给人家喂上。” 他解开牛绳,把老牛牵进羊圈,喂上草料,两袋子白米白面也拎进草棚,又取了肉出来,要让柳氏中午就煮上。 柳氏看他如同变戏法一样,吃的用的转眼就把灶间角落堆满。 江青山也不休息,直起身就道:“我去找娇娇他们回来。”他这次还买了好多点心糖块,就等着女儿回来吃。 柳氏早就惊住了:“他爹你这花了多少银子?难道是娇娇弄了那四块匹布又卖了?” 说到银子,已经走出几步的江清山转头回来拉着柳氏进屋,笑得见牙不见眼:“媳妇儿给你一样东西,你可要收好了。” 没等柳氏反应过来,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就塞进她手中:“你可拿好了!” 柳氏见他神神秘秘,就捏了捏袋子,沉甸甸硬邦邦,不像铜钱:“这里是什么?” 江青山已经附在她耳边悄声道:“这里面是二十多两银子。” “妈呀!”柳氏惊得跳起来,抱着钱袋仿佛抱着一团火,手都在发抖:“他爹,你这是哪里来的银子?可别去干什么坏事呀!” 见这么多银子把自己媳妇儿吓到,江青山又好气又好笑。 他也不说自己刚拿到银子时,一样手抖得厉害,这样的事实在有损男子汉形象。 江青山拿过钱袋走进草棚,想要找一处稳妥的地方藏银子。 可草棚就只有一间,除了女儿住的角落拉了帘子,家徒四壁,连像样的箱笼都没有,几乎能一眼看穿。 比较起来,只有灶台这边乱遭遭的还能放东西。 江青山挪过自家的咸菜坛,小心把钱袋藏在几个坛子间,这才拿了几根糖棍出来:“这就是娇娇卖的布钱,你可别乱说想自己吓自己。你在家把东西整理一下,我去接娇娇回来。” 说着也不等六神无主的柳氏说什么,他就跑出院子。 柳氏追上几步,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个年纪还不到四十,两鬓已经长出白发的男人,如同一个孩子般在田埂上欢快的跑着。 她的眼泪一下流出来:孩子他爹已经有十年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 第23章劝学 江家草棚旁边的三亩薄地就挨着黄蜂岭。 山林中一条小河沟延伸出来,其中常年不断的涓涓细流,让小河沟两边的草长得比别处都要茂盛。 在靠近江家地边处,还有一处泉眼,泉水不大,却是终年不枯。 江青山特意将这处泉眼用石头砌起一个小池子,供江家做饭洗衣。 小河沟里也筑起低坝蓄水,清澈见底的泉水装满池子,又溢出来哗哗流进河渠中。 此时七八只羊正从山林中走出来,吃得肚子滚圆,围在水塘边喝水。 两只去冬才出生的小羊羔,咩咩叫着追在后面,互相顶撞几下后,又爬上高坎,调皮的想去啃地里绿油油的麦苗。 一颗石子打来,在羊羔旁边溅起几点沙土,小羊知道有人守着麦地,只能转头跳下沟渠去找妈妈。 水渠边,一棵歪脖子麻柳树下坐着两人。 江团翻着手上一卷边角破损的书卷,对江景文道:“小哥你真的没进过学?好厉害啊!” 她声音里满是惊讶。 被妹妹夸赞,江景文有些不好意思。 他接过江团手中的书卷,小心翼翼放进麻柳树的一个树洞中,这才道:“真的没学过,都是大哥跟爹教我认的字,所以到现在才背完这本书。” 娇娇刚生病时,大哥江景阳六岁,已经去学堂上过一年学,又跟当夫子的大伯住一处院子,所以江景阳是认字的。 只有江景文最可怜,家中有生病的妹妹,吃的用的都得紧着小妹。 他从四岁时就跟着八岁的大哥一起放羊。 到了六岁,家里的地卖了,大哥跟着爹在村外开荒,他就独自放羊。 家里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银钱供他上学。 即便大伯在村里学堂当教书先生,各有生活要过,也没那心情教。 况且诗书经译注解需要长时间的讲解,书写也是需要笔墨纸砚的。 学认字问题不大,这些耗银子耗精力的事,大伯就不能帮忙了。 江团咬了咬唇,她只以为这个小哥天天放羊,就是一个普通的乡里娃。 没想到却是一个如此好学的,不进学堂实在可惜了。 怕父母知道自己想上学,江景文除了偷偷背书,还偷摸着练习写字。 在小河渠一处异常平整的沙地上,江团看到一小捆已经磨圆棒头的树枝。 今天若不是江景文不小心将书册从怀里掉出来,江团也不会发现这个秘密。 “小哥,现在我病好了,你就进学堂去读书吧!”江团眼睛闪闪发亮。 江景文放好书坐回小妹旁边,指了指又开始乱跑的羊,捏着妹妹肉呼呼的手,乐呵呵说道:“小妹,要是我去上学肯定没时间再放羊,你就没羊奶喝了。” 娇娇这些年被江家人精心呵护,一身皮肉长得水嫩。 不仅脸蛋滑腻,就是一双手也软绵无骨,手背上还有几个小小的梨涡。 江景文不敢捏她的脸,就喜欢捏手,哪怕每次都要被小妹瞪眼,他都不改。 见江景文说需要放羊,江团也知道这是事实。 以前昏睡的娇娇要靠羊乳续命,江家也需要卖羊补贴家用,江景文就耽搁下来。 现在她已经不需要喝奶,这羊就可以不用养了。 “小哥,我去给爹说,我现在不喝奶,就不用养羊,我还能帮娘织布染布,以后你就去上学。” 江景文张嘴呵呵笑,旋即又苦恼起来:“真的?妹妹你不喝奶,我就能上学? 爹娘他们肯定不同意。再说了,每年家里都要卖两只羊换钱,不养羊,现在又没种田,家里哪有钱买米,交束脩银子……”江景文的声音越来越小,家里穷,他不能念书。 “我去说,爹一定同意,不过我有个条件……”江团故意严肃道。 “什么条件,你说,我一定都答应。”江景文激动的站起身。 他当然知道现在家里妹妹最大,不管妹妹说什么,爹娘都会同意。 若是妹妹真的去说,说不定自己就可以去上学。 江团指着他写字的那处沙地:“你每天上学回来,必须教我也识字。” “没问题!我以后教你!”江景文把自己瘦巴巴的胸脯拍得啪啪响。 他高兴,江团也高兴,只要江景文去上学,自己就能理直气壮跟着读书。 暂时不考虑小哥能不能考上功名,至少自己不再是大字不识的村姑,以后做事,可以多一个借口掩饰。 各自期待着美好未来,两人都呵呵笑不停。 可才说出片刻,江景文又垂头丧气起来:“小妹,现在我就教你认字,不去学堂,我还是放羊,多放几只,家里才有钱用。” 江团眉头一皱,这是什么意思?刚刚才说好自己去让爹娘送他上学,马上就打退堂鼓了。 这个小哥才十二岁,在她眼中其实还只是孩子。 从小就天天放羊,这个小哥比江景阳更加单纯,卖染布的事,她没有给江景文细说过。 江团对他宽慰道:“我去跟爹说,让你去学堂,这些羊就让我放,以后一样有钱用的。” 江景文低垂着脑袋很是为难,他想上学,可是…… 见他这犹犹豫豫的孬种样,江团腾地一下站起身叉着腰道:“我看你就是怕进学堂。” 江景文脸一红:他的确怕进学堂,以前是怕自己看到学堂就走不动道,他喜欢读书。 现在他已经十二岁了,可除了羊以及家里的爹娘哥哥,没有跟其他孩子接触过。 还没有认真读过一天书,没有进过一天学堂。 万一连学堂里那些几岁的孩子都不如,他害怕被人嘲笑,怕自己不如别人。 可他不想承认,咬着牙道:“家里需要钱买粮买米,还需要攒钱修房子,我不能上学。” 江团还想继续说话,可有人在喊她:“娇娇……” 此时江青山已经寻过来了。 他远远的就看见麻柳树的绿阴中,自己最小的一对儿女正相对而坐。 娇娇突然站起身,情绪激动的叉腰比划着说什么,看那样子很生气。 景文这小子不会是在欺负娇娇吧? 江青山紧走几步这才看清是娇娇在训人。 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好可爱! 现在才刚刚进入三月,头顶嫩叶还长得不够茂盛,正午明媚的阳光透过叶缝落在她身上,娇娇仿佛是被染上一层光,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看见宝贝女儿,江青山笑眯了眼,喊一声:“娇娇,景文,爹回来了。” (); 第24章玩笑有些过头了 听到他的声音,江景文一下从地上蹦起来,满脸的惊慌,生怕自己的秘密被发现。 江团则转过身,露出甜甜的微笑,叫了一声“爹!”读书的事只能暂时搁下。 哎呀!女儿笑起来真好看! 江青山走到树下,摸摸女儿梳小辫的小脑瓜,慈爱道:“娇娇,你猜爹给你买什么了?” 江团纳闷,怎么大人们都爱这样逗孩子。 可不等江团说话,江青山就迫不及待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看,爹给你买糖棒了!”在他手上是两个黄澄澄的麦芽糖棒。 江团配合的“哇”了一声,她感觉自己越来越进入角色,取悦别人也取悦自己。 现在这种浓的化不开的父爱母爱,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有时候她都恍惚在想,以前那个宁愿天天独处,四处流浪的自己,是否真实存在过。 那个记忆肯定是自己睡了十年,做的一个比较长比较真实的梦,恶梦! 这里才是真正的家,真正的人生开始。 一定是这样的。 从笑容满面的江青山手中接过糖棒,江团转身就将其中一只给了江景文。 娇娇跟江景文是双生子,这个小哥只比娇娇大半个时辰,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身高甚至比常年昏睡的娇娇还要矮小一些。 他也只是一个孩子,同样需要吃糖。 看见娇娇分糖,江青山呵呵直乐,他以前就疼爱女儿,那是出于骨肉血脉的本能。 等到娇娇染布卖出钱,那也只是意外的惊喜。 可此时看见女儿好不容易有零食,也马上给儿子分着吃,不是占着宠爱贪心,他就更加喜欢了,忍不住上前一把将女儿抱起来。 江团正喜滋滋吃糖,突然被人举起,吓得她尖叫一声,一把抱住江青山的脖子,蹙着鼻子道:“爹,你吓到我了!” 江青山把她高高的举了两下,才重新放回地面:“爹的宝贝女儿,怎么就这么惹人疼呢!” 江团无语,自己已经是十二岁了,这样抱着合适吗? 可转念一想,娇娇睡了十年,就靠父母哥哥们背着抱着才活下来。 在他们心中,娇娇一直都是需要关爱的奶娃娃。 此时,虽然被这个便宜爹突然举动吓到,江团的心可是热乎乎的:哎呀妈呀!两辈子了,终于也被举高高。 江景文咬着糖,看着妹妹被吓得尖叫,他在旁边呵呵笑。 父子三人笑声闹声,在山林中回荡,惊起几只正觅食筑巢的小鸟。 笑闹之后,就开始赶着羊往回走。 羊群里那两只小羊羔调皮乱跑,江团拿着小树枝跟着后面追,她活动少,跑几步就气喘吁吁,一张粉脸很快沁出汗了。 可把江青山心疼得不行,扯过自己的衣摆里襟就要给她擦汗。 江团摇头拒绝,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只是将自己身上的小袄松开一颗布扣。 江青山这才发现此时娇娇身上穿的是柳氏旧衣改的淡黄薄袄,下面也没有穿裙子,穿的是灰色粗布裤子,只有脚上鞋是新做的。 这也是村里姑娘习惯的打扮,江青山早看了几十年,可穿在女儿身上却像春天刚长出来的那朵娇嫩小花,特别好看。 想想自己拿回来的两匹细棉布,正好给娇娇做新衣,一定还得像镇上女娃那样,添几条裙子。 等到赶羊进圈,洗手洗脸,柳氏做的饭也好了。 其实在江清山回家时,她已经做了玉米粥,就用刚买的白面重新烙饼,又切一小块肉炒好,只等端上桌就可以吃饭。 现在天气暖和,饭桌就摆在草棚前的阳光里,小凳子往桌边一放。 远处青山暖风,近处麦苗翻绿,桌上是热气腾腾的饭菜,吃着看着都很享受。 江团在桌边坐下,这才发现家里少了一人:“娘,大哥哥呢?” “大哥呢?”江景文也在问。 早上江景阳跟着江青山去赶集,在小河渠边上时,江团还以为大哥在家里,没想到吃饭也没有出现。 柳氏也开口问:“他爹,景阳怎么没跟你回来?” 她其实早就想问了。 只是江青山赶着牛车回来就让搬东西,然后就是银子,东西一放完人就跑了,柳氏想问也问不着。 突然想起咸菜坛脚底下那包沉甸甸的银子,柳氏脸色一变:“他爹,你不会是把大儿子给卖了吧?” 啊,大哥被卖了! 江团脑中瞬间出现空白,柳氏怎么突然说卖人? 江景文已经放下筷子跑进只有一间的草棚里到处找,带着哭腔喊着:“大哥,大哥!” 在乡下,过不下去的人家会把孩子卖给大户当小厮奴仆。 一个女孩子卖几两,江景阳那样大的男孩已经是壮劳力,十两也能卖上价的。 江青山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唉”了一声,故意做出神神秘秘的样子,对着柳氏道:“你瞎猜个啥,看把两个孩子吓成什么样了,有肉有馍吃还不好吗?” 柳氏指指灶间比划着,家里突然多出这些钱,又没看见儿子回来,她做饭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不踏实。 “你们别乱说,以前那么苦,我都没想过卖孩子,现在日子一天天好过了,我才卖儿子,我又不是疯了。” 江青山笑骂几句,他往桌上看了一眼,今天有香喷喷的肉,不由喉间咕咚一下:“这么好的菜一定要喝两口才行。” 也不管一桌子正眼巴巴等着他说江景阳去哪里的老婆孩子,自己跑去灶台角落一阵翻找,居然真的找出一坛不知道何时买回来的酒。 看见他这悠闲的样子,江团觉得他是故意在逗柳氏的。 难得见夫妻俩这样逗趣,还有江青山有些蹩脚的表演居然都没有人看透,江团甚至都有些想笑了。 哎!为什么江景文都没有发现这里面有问题,难道是自己一个人火眼金睛? 她哪里知道,在苦闷的十年里,江青山从来都没有今天这样逗乐过。 柳氏正着急上火,见江青山还有闲心喝酒,一把夺过酒坛:“你再不说景阳在哪里,我今天就砸了你这酒坛。” 那可是她辛苦拉扯大的孩子,要是真的被卖了银子,她也不活了。 这玩笑开得有些大了呀! (); 第25章钱怎么安排 江青山见脾气绵软的柳氏都急红了眼,再也不敢开玩笑,忙护住酒坛道:“我说我说,景阳在染坊呢!” “他在染坊干什么?怎么不回来?”柳氏手还是抓着酒坛。 “唉!就全给你们说了吧!”江青山一脸得意:“几个孩子弄出来的布,人家染坊看上了,要学着手艺。 让孩子在那里教几天,还给了三十两银子,我今天就带回了二十五两,余下的染坊让儿子过几天带回来。” 柳氏听得一楞一楞的:“真的?” 她还是有些不信,那布可是几个孩子折腾着玩的,上次还说不一定要收。 江青山从她手中抱过酒坛,严肃点头:“真的,我已经去徐家铺子上告诉祥哥了,让他有事照顾着景阳点,明天我还要去染坊给他送换洗衣服。” 这些年来江青山从来都是一个老老实实的人,哪里会有开玩笑的时候。 若是平时说一句景阳在镇上有事,柳氏也就信了,可今天家中无缘无故多出银子买米买面又买肉,她心里就慌。 只是听到已经告诉景祥,柳氏这才相信几分。 她抹一把急出的眼泪,狠狠瞪一眼江青山:“明天我要去看看景阳。”她要亲眼看见才放心,看来老实人不能随便开玩笑。 说到这里,江青山就把染坊的事原原本本都说了。 还说,他只以为能得到四两银子,没想到江景阳开口五十两,最后被他一句给砍到三十两,此时还有些后悔。 柳氏也开始埋怨:“你说四十两也好啊!一句话可就少下来二十两。” 江团在旁边早已经乐开花了。 果然如她所预测的一样,染坊要学这技术,而且江景阳能拿到三十两银子,还是不错的。 她如今跟两个哥哥说话时,基本上都是提问题,而不是直接讲。 这样不露馅,两个哥哥就得思考一下再回答。 听江青山说染坊那里的事,其实江团早就模拟问过,就连价格都有商量。 江景阳说出五十两,还是她那一百两的标准在前。 否则以一个农家娃,连五两银子都没有见过,是万万不会说出如此天价的。 而江景文听到大哥在染坊教别人,他也得意起来,其实大哥还是他教的呢,站起来嚷道:“我比大哥还懂得多。” 论技巧,的确江景文要聪明一些,江团只是说说,景文就能举一反三。 可是江景阳的性子沉稳,会把每一个图案都反复做几次,以达到接下来的花纹都很标准。 如果教别人,还是江景阳这样的合适。 听到大儿在染坊,柳氏终于放下的心又提起来,只是这次不是担心,而是紧张:“他爹,你说,要是云竹染坊要景阳留下当伙计怎么办?我们自己也可以染布卖的。” 儿子留在染坊。 这事若是在以前,她肯定会高兴。 普通人能学到一门手艺,可不是容易的事。 像布庄染坊这样的地方,伙计都是要签契约的。 五年十年,甚至一辈子都是里面的人,也能一辈子稳稳当当的养家糊口。 可现在自己就懂染花布,完全不需要再去当学徒。 听到柳氏的打算,江青山一蹙眉:“若是染坊能留景阳当学徒,那就答应。 染花布就是三个孩子胡闹出来的,当不得真,现在又卖给别人。 就是以后要想吃这碗饭,也是要去染坊多学才行。 另外,我再说一遍,家里会染花布的事,可不能再说出去,既然教了染坊,外面就不能再教,最好我们也不再染。” 他是个男人,比起天天在家织布照顾孩子的柳氏,还是懂得多些。 现在娇娇他们染出花布,也就是图个稀罕,如果想靠这个吃一辈子是不可能。 况且现在景阳把这个方法卖给别人,那就是别人的。 虽然布庄说自己也能染了再去交,要是自己再染,村里人知道了也想学怎么办? 教了就是背信弃义,不教可就得罪村里人。 这的确是个问题,秦家村织布卖布的人家不少,要是知道江家染布能卖大价,难免会有来学的。 以前娇娇生病,也有几户走得近多有照顾,要是来问可就不好拒绝了,所以趁早断了再用这种染法的念头,谁也不得罪。 刚刚还算着再染布挣钱的江景文张大嘴瞠目结舌:我们不能再卖布了? 柳氏也一脸的不可思议,那可是自家的方法,教了别人,难道自己就不能再染了? 江团却很满意,这个江青山即便只是农户,缺钱缺银子,也还的确耿直守信。 若是教了染坊自己还染,要是走漏消息,肯定要惹得染坊不满,别人讨回银子是小事,还要惹来官司。 再说自己的长处是在种植上面,江团不想现在改行当染坊老板。 就是有这心,也得江景阳在染布庄学过几年才行。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低沉下来,柳氏有点接受不了,自己家有摇钱树怎么自己都还不知道,就卖给别人。 江青山见情况不对,这是他媳妇在小气了,得找时间哄哄。 还是赶紧说银子吧!这个大家都喜欢。 于是,他就提到这些钱该怎么安排。 以现在的物价,五百文买一亩山地,二两银子就能买一亩良田。 江青山对自家被卖的十亩地一直耿耿于怀,现在手中有二十多两,他就想将自己的田买回来。 说到银钱安排,柳氏觉得自己终于有发言权了,重新高兴起来:“他爹,现在有钱了,我们赶紧把草棚再盖几间吧!” 现在女儿醒了,儿子也大了,还住在一间草棚,眼看天气也一天天热起来,以后更加不方便,得赶紧盖房子。 江团也觉得需要赶紧盖房子。以前自己这个娇娇天天昏睡,需要人照顾,所以床边才又搭了床铺。 现在不需要了,可是一大家子住在一间屋里,没有床,两个哥哥还在地上打着地铺。 白天走路大步点都要踩着人,晚上更是磨牙打鼾吵得她睡不好。 而且,江青山夫妻俩还不到四十,大哥哥已经十六。 草棚里不能洗澡,只能用热水擦擦身子。 没有茅房,她跟柳氏用马桶在草棚里解决。 三个男人就去地里,或者羊圈,在大自然中解决。 幸好住在村外没有什么闲人来往,唉!想想那画面都感觉心慌。 (); 第26章我想读书 江青山喝着酒,听着妻子的话频频点头,比起买田,房子的事好像是更急一些。 既然要盖草房,不如趁着这几天已经农忙过了,花二两银子买木料,把现在住的草棚翻修一下,再加盖几间,这样也就宽敞了。 余下的银子还能买成地,以后自家就有粮食吃。 夫妻俩顿时兴奋起来,开始盘算需要多少木料,多少草帘,找哪几个人来帮忙合适。 比起房子,江团还想到一个更重要的事。 江景文想上学,现在他已经十二岁,多拖一天都是损失。 可是看江青山两口子的意思,好像根本没有想过孩子进学堂的打算。 江团站起身,抱着酒坛给江青山倒了一杯酒,喜得便宜爹直夸:“娇娇真懂事,爹以后给你修一间大房子,用最好的草帘。” “爹,现在有钱了,是不是可以做很多事?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江团眨巴着一自己水灵灵的眼睛,认真的问道。 江青山抿了一口酒,呵呵笑:“娇娇想买什么,爹都给你买。” “爹,娇娇想买书!” “什么?猪?”江青山哈哈大笑,难道女儿喜欢那臭烘烘的猪。 他们这十年都借住在大哥家里,因为大嫂娘家在镇上,嫌家里养着畜生脏,从来没有养过猪鸡,所有他们也不能养。 现在搬出来了,也没有猪圈,暂时也不打算养,只是想着等几天去抓几只小鸡仔养着生蛋吃。 江青山正想劝女儿放弃这想法,就听江团道:“爹,我说的是书,读书上学堂。” “唉!不行的,哪里有女孩家去学堂的。” 江青山呵呵笑着摇头,他可以给娇娇买新衣服,买吃食,可不能送她去学堂。 娇娇年纪大了,启蒙太迟,再说也没女孩上学的规矩。 “娇娇不能去,小哥可以去吗?”江团也不勉强,她又不考科举,只要江景文上学,她能跟着读书学习就行。 说完,还看了旁边的江景文一眼,见他红着脸,正埋头使劲扒饭,一双耳朵却支楞着。 女儿软糯的声音让江青山眉头一蹙,放下筷子认真思考起来。 读书很难,要想考取功名更难。 秦家村有四十户人家,上百人口,几十年就还没出过秀才,甚至连童生也只有两个,其中之一还是如今当着教书先生的江南山。 科考不易,几十个童生里面才有一个秀才。 上百的秀才里出一个举人,从县试到府院试,是学子用汗水铺出来的,也是家里用银子堆出来的。 以前,他也是上过几年学堂的,在十三岁时考了一次童生没过,就退学种田。 大哥从小读书就学问好,十二岁就已经考上童生,可是一直到二十岁都没有考上秀才。 后来自家实在供不起,还靠他岳家帮扶了几年,浪费了大把银钱。 现在小儿子都已经十二岁,若是去读书,恐怕也是白白浪费时间,还不如放羊,再大一点想办法送去学一门手艺实在。 再说,平时自己都有教他识字,根本不用再去学堂。 “不行,小哥都十二岁了,学堂不收。”江青山耐心跟女儿解释。 旁边,紧张万分的江景文脸一下就垮下来,顿时无精打采。 江团毫不气馁,继续问道:“大伯就是学堂先生,他也不愿意教小哥吗?” 江青山被女儿问得直挠头,他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说不收,好像会让孩子对大伯生出怨恨。 他只能说:“大伯当然要教的,可你的小哥要放羊,年纪大心野,读书坐不住。” 江团摇头,一双眼眨啊眨的:“爹,小哥坐得住,不养羊了,就让小哥去上学。” 江青山还想拒绝,旁边江景文已经忍不住了,开口道:“爹,我每天早上放羊,下午回来割草,我坐得住,能静心。” 小孩子都有叛逆心,若是直接说去上学,江景文还要迟疑不决,现在听到爹说自己坐不住,他就不服气了。 既然江景文已经表态,江团决定再加一把力。 她掐了自己大腿一下,顿时眼泪汪汪,就这样可怜巴巴看着江青山:“让小哥去上学,回来就可以给我讲故事。娇娇想听故事,娇娇想知道外面的事。” 本来,她应该讲一下学习的重要性。 可江青山本人就上过学,大伯也是一个童生,说明江家是有读书习惯。 他们知道诗书传家的道理,自然也明白科举才是农家孩子阶层翻身的唯一途径。 这些话,江团不能说。 她现在还是一个什么都不能懂的孩子,多说无益。 再说,她有杀手锏,现在她只需要嘤嘤嘤…… 先假哭! 假哭带撒娇是终级武器。 现在俩孩子一个哭一个求,江青山顿时一个头有两个大。 他当然知道让孩子上学很重要,可这事不是一句话就能决定下来的。 若是要供孩子上学,除去家里少一个干活人手,开销也要成倍增长。 现在虽然有二十两银子,可是家底薄,这银子都不够安排房子土地。 没有吃住,怎么读书? 柳氏红了眼,她想修房子,又想送小儿子去学堂。 尤其是看到女儿哭,她就更心疼起来。 “他爹,景文才十二岁,不如让他去村里试试,现在我们就住在山边,抽空随手就能割羊草回来喂,也不用他在家放羊。” 家里因为娇娇的病已经耽搁了大儿读书,现在小儿子想上学,就让他去村里的学堂上过一年半载。 村里上学花销小,自己多织几匹布,手上再紧一紧,笔墨的钱也就出来了。 等小儿子也读几本书,说话有学问,以后再学手艺也不迟。 景文聪明,要是会算账,长大后能去县里当个帐房那就更好了。 柳氏觉得这样的安排最合适,这样的未来也最圆满。 江青山却不这样想,他放下酒杯,眉心挤出一道深深的皱褶。 沉思片刻才问道:“景文,我问你,你是真的想读书,还是像你娘说的只去村学堂试试?” 江景文不知道他问这话是啥意思,一时间不敢回答。 江团扯了扯他的衣服,这可是唯一机会。 等家里开始修房买地,需要人手干活做工,到那时不仅没钱,也更没有时间让他读书了。 被小妹一催,江景文鼓起勇气回答道:“爹,我真的想读书。” (); 第27章没有希望 “那好!” 江青山放下手中的酒杯,脸色黑里透红,紧盯着小儿子江景文道:“你现在才去读书开蒙,你的同窗们可能只有五六岁,有人会笑话你,你受得了吗? 学堂不是偷懒的地方,念得不好要挨打,即便是你大伯教,一样要挨手心,说不定还要多打几个,你怕不怕?” 江景文脸涨得通红,使劲点头:“我不怕辛苦,一定认真学习。” 江团眼睛亮闪闪,自己还是人轻言微了,说了那么多,还是没便宜爹一句话管用。 现在江景文终于肯定自己要上学去。 听到小儿子的答复,江青山却没有喜色,长长叹息一声:“家里有人要上学,就需要花钱咯。” 女儿身体才好些,又要负担念书的,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虽然只在村学,束脩不多,一年也就五百文。 可自己是姓江,不是秦家人,那学堂建在秦家祠堂里,自己家除了给先生束脩,还需要再给两百文的借读费。 除此之外,笔墨纸砚样样需要钱,一年下来怎么也得一二两银子。 既然要读书考学,银钱上就要早做准备。 等出村子考试什么的,要花的钱就更多,随随便便也得两三两。 唉!家里这二十两银子不能一下用完,得省着点花。 看着小儿子渴望的眼睛,江青山终于点头道:“好,就送你上学去。” 心心念念的田暂时不能买,家里的草棚还是要再添几间的。 既然要送儿子上学,江青山也说到做到,搁下脸来,将自己今天买的东西规整规整,收拾出一份像模像样的礼盒,准备晚上带着儿子去大哥家。 草棚里,江团看着一下午都坐立不安的小哥呵呵笑:“小哥,我们可说好的,你学了什么都得教我。” 江景文使劲点头:“小妹,我肯定教你。要是爹给我糖,也全部给你吃,我上学就是大人了,不吃糖。” 江团仔细打量这个少年,搬到草棚这里已经过去两个多月,江景文平时也能喝点羊乳,吃上细粮。 但亏欠太久,身体还没有明显变化,好在脸上菜色已经退去,此时激动还隐隐透出红晕。 以后他去上学,脑力消耗大,还得让柳氏专门给他补补才行。 柳氏一下午也没有织布,而是将中午江青山买回来的米面放置好。 可是草棚就只有二十多平方,她再怎么放,也无法将这巴掌大的地方收拾出来。 夫妻俩都没有再提修房子的事,应该也得看江景文上学定下来再说。 江团也有计划,万一大伯嫌江景文年纪大,不想教,她就想让小哥去镇上的私孰上学。 听说那里的先生还是秀才,只是要花的钱也更多,恐怕要说动江青山会有难度。 到晚上,江青山带着儿子,提着礼物就去了村里。 两个时辰后,两个人空着手,神情严肃的回来了。 柳氏迎上去:“他爹,大伯怎么说?” 江青山摇摇头,也不进屋,坐在檐下叹气一声道:“大哥答应让景文上学。” “上学就上学,那你怎么还这副样子?”柳氏给他递过来一碗开水,不解问道。 江青山压低声音道:“大哥说别人的孩子都是四五岁就开蒙,十二岁都有一笔好字,而且开始破译经论了,。 景阳到现在还不会写字,学业上恐怕以后也没什么出路。 他大伯让我们不用交束脩,就跟着去认几个字就是,一早一晚还不耽误放羊。” 柳氏:“……那还上什么学,这不就是浪费时间嘛!” 同样的话在草棚里也在说,江景文垂头丧气:“小妹,大伯这意思就是我上学也是浪费时间了。” 江团却嗤笑一声:“小哥,你想想,坐在学堂里背书好,还是坐在羊屁股后面好?” 江景文连想都没有想就直接答道:“当然是在学堂里。” 那还用想吗?肯定是学堂里好,很多次,江景文找借口都到过村里学堂旁边去。 听着里面朗朗读书声,他的魂都差点收不回来了,就连梦里都在跟着背书。 “那你在学堂就使劲背,别人念书三个时辰,你就用六个时辰,一年当别人两年。 我还听堂哥说,他当初读书时,天天在学堂里睡觉。小哥,你可不能在里面睡觉的。” 江团提醒,她还是有些担心江景文十二岁才进学堂,被人一嘲笑就自己放弃了。 江景文既然可以自学背书,江团相信,只要进学堂,肯定能把缺下的课补回来,只是大伯这态度……还得靠小哥自己努力学习去改变他。 江景文挺起自己干巴巴的小胸脯:“小妹,我保证不会睡觉。” 第二天一早,江景文就陪着柳氏去镇上染坊看大哥江景阳。 一则是要给江景阳送衣服。虽然江青山再三保证没有卖孩子,柳氏也要亲眼确认才放心,非得自己去镇上,让他很是后悔开玩笑。 二则是江景文要上学,又是突然提起,虽然大伯江南山说不用交束脩,可该有的笔墨纸砚还是要自备的。 家里原有的那些文具都已经残缺。 尽管对小儿子的功课没有什么希望,江青山还是要给儿子一套新的,这次上镇里正好将一应东西全部置齐。 柳氏很少出门的,江景文倒是一年里会去镇上几次,有他陪着,江青山也放心。 一个想早点见到儿子,一个想早点买到纸笔,母子俩早早的就背着给江景阳带的包袱出门。 江团又被留在家里,她本也想跟去镇上瞧瞧,可见到江青山要给地里已经长出一尺的麦苗施肥,她就改变了主意。 她的蓝草,也就是板蓝根也需要追肥了。 “爹,我的蓝草也给灌灌肥呗!” 江团也不嫌脏,追在挑大粪的江青山后面跑,口中念叨着,想要江青山给自己的蓝草也上肥。 江青山怕臭着她,忙不迭的将肩上的粪桶放下:“娇娇,你那蓝草不用上肥,看,长得多好。” 山上当处都有蓝草,都是天生天长的,可没有谁会去浇一瓢水,照样活着,哪里像娇娇专门种在平地里,还要这样折腾。 (); 第28章山神爷爷 在种植蓝草时,江团让起的深垄,里面埋着从羊圈弄出来的粪肥。 当时她说得让蓝草也像长在山上一样,当然江青山心疼着她想“看花”的心情,处理方法就依她。 可现在是要给庄稼上肥。 在种地为生的农户人家眼中,看花怎么也没填肚子的庄稼重要。 此时就连最心爱的娇娇儿说话都不管用。 江团挠头,看来得想其他办法,自己以后还要割大青叶挖板蓝根,这些都需要江青山帮忙,总不能全找理由,还不如一次性解决问题。 想到这里,她走到江青山面前,一脸严肃认真:“爹,你见过老爷爷吗?” “什么老爷爷?你爷爷奶奶早死了。”江青山抹了一把汗水,被女儿问得有些懵。 “就是在梦里跟你说话的白胡子老爷爷。”江团说着,还抬手指了指山林表示老爷爷在山上。 江青山被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睛不自觉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 前方,黑幽幽的山林正被风刮得哗哗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拨弄它们一样。 他心中不由打了个突,压着声音道:“闺女,你说的老爷爷在山上?有白胡子老爷爷跟你……在梦里说话?” “嗯!以前就经常跟我说话,现在不怎么来了!” 江团露出好奇的目光:“爹,你会种地,也是老爷爷教的吗?” 江青山看着女儿清澈的眸光,直感觉背上发凉:“娇娇,你告诉爹,是不是以前一直有个老爷爷在梦里跟你说话?”他把问过的话,又重新说一遍。 女儿昏睡十年,难道一直有做梦?梦中还有老爷爷说话? 江团重重的点头,也再次肯定道:“嗯,老爷爷说他住在最高的那座山里,他跟我说好多话,让我别怕,等我长大,就能看到你们了。爹,那地方有黑啊,有老爷爷陪着,我就不害怕的。” 这句话,江团说得很真实,在即将沉入深睡时,她感觉到自己仿佛沉入海底,那地方又黑又冷。 住在山里的老爷爷? 江青山面露惊恐,呆立片刻,突然把手中的扁担一扔,呼的跪在地上。 冲着远处大山就嘭嘭嘭磕三个头,又拉着江团,急切道:“娇娇,来跪下,给山神爷爷磕头。” 此时,江青山也顾不上心疼女儿了。 江团被他按在粪桶边,也是嘭嘭嘭三个头,脑袋还差点碰到粪土。 “感谢山神爷爷,感谢山神爷爷!”江青山激动得连连呼唤。 “爹,那就是山神爷爷?可是我醒了,山神爷爷就不来了。”江团觉得还需要再解释一下。 “不来就好,你醒了,山神也该忙其他的事!” 有神在旁边可不是好事,听到女儿说山神早已经不来,江青山也大大松一口气。 他站起身,拍去自己身上的泥土,又把江团拉起来,替她整理一下衣服,这才道:“娇娇,以后你不能给别人说山神爷爷陪你说话的事,谁也不许说,你娘,你两个哥哥都不能说。” 江团大喜,这个便宜爹可真上道,她还担心江青山会说出去,没想到反而要自己保密。 江青山想的很多,在乡村里,也有那种号称能跟神灵通话的神婆神汉。 可是那种人口碑不好,总是神神秘秘,让人既怕又恨,不敢亲近。 女儿昏睡十年突然醒过来,就已经惹人闲话。 要是女儿曾经有山神说话的事再被别人知道,那就更是会引起轩然大波,恐怕以后娇娇的婚姻都会非常麻烦。 江青山一阵后怕,幸好女儿现在只告诉了自己,只要自己不说,娇娇不说,就再没有人知道了。 突然,江青山问道:“娇娇,你会染花布……” 江团正想说这事,不等江青山说完,她就点头:“是老爷爷教我的。” 江青山感觉头晕,脚下一个趔趄,忙蹲下身:“老爷爷还说了些什么?” “老爷爷说了好多好多!我现在记不得了!” 江团咬着手指,看着使劲皱眉的江青山,小心翼翼问道:“爹,你头疼啊!我以后记起就告诉你好不好?” 江青山揉着自己眉心,又使劲掐几下大腿,半天才缓过劲来:“好,娇娇,以后想到什么你都告诉我,也只告诉爹,记住其他人都不能说。” 天啊!他听到什么,山神爷爷教女儿这些能挣钱,又稀奇古怪的方法,他心中是一阵阵的害怕又激动。 “娇娇,你说要给这些蓝草追肥……” 他突然停住话,娇娇根本不懂种地,怎么知道“追肥”这个词,那一定也是山神以前教的。 “娇娇,爹这就给你的蓝草都上肥。” 江青山再不要人催促,挑起粪桶就往蓝草的土垄上走:难怪娇娇在种花时,非得把平地挖起这两尺高的土垄沟。 原来是山神教的,山神喜欢高山嘛!江青山自行脑补。 当初因为女儿要看花,江青山找来的蓝草根苗,种下足足半亩地,此时,巴掌宽的叶片已经长出尺长。 江青山也不管自己的麦地,挑来粪水认认真真将蓝草浇灌一次。 解决了自己需要传播新知识的后顾之忧,江团格外满意,她乖乖坐在织机边,慢条斯理的织了一下午的布,当作消遣。 柳氏跟江景文回来得挺早,才一到家,就马上给江青山说起自己去镇上看江景阳的事。 她没有去卖过布,到了镇上,还是小儿子一路打听着找到云竹布庄的。 当伙计听说是找染坊的江景阳,就有人去后面喊了人出来。 才一天功夫,出现在柳氏跟江景文面前的江景阳,就变了模样。 一身靛青短葛夹衣,腰上扎着宽宽的布带,为防止掉头发进染池,他的头上还带着小帽,将本来很是清瘦的少年衬托出几分精干,而且看起来精神抖擞。 柳氏想到大儿子的模样,叹道:“我们这三个孩子都长得好,可惜这些年苦了他们。” 江青山咳嗽一声,现在娇娇可是聪明着,再说下去那孩子该伤心了,他忙道:“现在也不迟,只要他们自己能干,哪里需要我们当父母的管事。” 江青山有些多虑了,此时草棚里,江景文正激动的取出买的笔墨纸砚给江团看:“小妹,这些东西可真贵,还是祥哥帮忙挑的,讲价下来也花了三百文钱,要是买好一点的笔,价格更贵。” (); 第29章染坊生妒 江景文摸着新的笔墨纸砚,心里喜滋滋,也暗自焦虑。 上学真的好费钱! 在卖文房四宝的店铺里,他看到一支上好的金锡狼毫要一两银子,还有一支墨锭也是二两,至于上好的竹染纸,还有听都没有听过的端砚,澄泥砚更是问都不敢问。 江团当然知道这些东西水深得很。 在她前世,还经常遇上过加了沉香、麝香,熊胆的墨锭,价值万元,就是到这里用银子来衡量,也得百两以上。 现在江景文才初学写字,能用的是最低等用品,这一套下来,也是寻常人家一月的生活开销。 江景文将这些笔墨纸砚拿出来给小妹看过,又小心翼翼放进书箱中,宝贝得不行。 她见江景文很是舍不得的样子,担心他会心疼银子而故意不写字,于是道:“小哥,这样漂亮的笔,写出来的字也一定好看,你要多写字。” 江景文呵呵笑:“我肯定要认真写。” 撇开笔墨,江团问起大哥在染坊怎么样,她现在最想的还是多挣钱,能给小哥买来好笔好纸,能酣畅淋漓的书写。 江景文挠挠头,回想江景阳的样子:“大哥跟在家里不一样,好像有精神一些。”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一个人的精神面貌变化,有时候就是转瞬之间。 “大哥说他只教了几句,人家就懂了,倒是他在染坊里学得多。” 江团理解。 自己教的扎染,只是染布中的一个技巧。 在那些跟染布打了一辈子教导的老师傅眼中,可能不算什么,只稍微提点,就能学会。 而对与一个行业来说,江景阳需要学的,能够学的更多。 他算是跑到人家百年染坊里连吃带拿了。 至于能学到多少东西,江团予以期待。 春风送暖,时间一晃而过。 万宁镇的云竹布庄染坊里,一块块大幅的染布在阳光下飘荡着。 江景阳站在偌大染缸边,正把自己扎好的布匹翻转,让靛青染料浸泡得更均匀。 “景阳,过来这边搭把手!”不远处,一缸胭脂红的染缸外,两个伙计持着竹棍在飞快的捞布。 江景阳应一声,小跑着过去。 他已经来了四天,每天除自己扎布染花之外,还勤快的给其他人帮忙。 云竹染坊生意很好,染的都是从乡下收的葛布,染色也是劳苦人最喜欢的靛青,赭黄一类。 因为染色均匀,色泽纯厚,云竹布庄在县城里的葛布销量最高。 江景阳本来只需要做自己的样品就是,可他闲不住,眼中也有事,人也勤快肯动,才短短时间就被几个伙计“喜欢”上了,人人都要叫他搭一把手。 对他这样啥都不懂的门外汉来说,怕的是找不到入手的地方,多做才能多学。 这边才放下湿布,那边又有人在喊:“景阳,过来抬染包。” 江景阳小心抹去滴在自己身上的染水,又匆匆往那边去。 见他身影消失在重重布匹后,刚刚出声要他帮忙的伙计低笑起来:“这个傻子,白干活还这样勤快。要是我的话就只管做那几个布纽纽,他是来教人的,又不是打杂的,谁还管他做什么。” “你又知道什么,井水打不干,力气用不完,他这样做,可以学东西,要是被王师傅看中,收成徒弟也不知道。” “这话说得容易,魁哥,你已经在染坊当伙计二十年,踏踏实实做事,怎么没被王师傅看上,又学到啥真正技术了?” 最先说话的伙计嗤笑道,他也不怕别人生气,大大咧咧的就说出来了。 当伙计学不真正的技术,这也是很正常的。 染坊最关键的技术就是调色,一直都是大师傅掌握着,他们这些伙计把染布做得再好,也无法开染坊。 被唤魁哥的伙计长着一张长脸,年纪三十多岁,黑瘦黑瘦的,此时被人揭了痛处也没动怒,只是眼神闪烁,沉默不语。 他做伙计快二十年,染坊的事几乎全部熟练,也有人想挖他去开染坊,可是偏偏他不懂配色。 若只能染出单调的原色,开染坊的意义就不大,就跟自家染布没什么区别了。 “算了算了,走吧!别多想,今天还有两批染布要起缸呢!赶快做完,这两天我的手气还不错,下午我要去富贵坊摸两圈,魁哥,你去不?” 最先说话的伙计摇摇摆摆往另一缸走,口中还不忘催促着。 “小于,你这几天赢了多少?” “魁哥”往江景阳浸泡有扎布的染池看了一眼,跟着走向其他染缸。 “唉!哪里赢了多少,能把以前输的掰回一点就心满意足了,手头没钱,还有几天娃他娘又该来拿钱买米了,愁人!” 小于叹息着,他前几天手气不好,才拿到的工钱还没揣热乎,就被他输掉一半。 在染坊的伙计工价比杂货铺的高,小于一个月有一两银子。 而叫张魁的老伙计,一月是一两二钱,供养一家吃喝不愁。 张魁听到小于的钱又没了,他不由叹息一声:“小于,不是我这个当哥的说你,现在还没到月中,你的钱就又没了。 家里有老有小,你也得想办法存些钱,总是这样寅吃卯粮,万一有啥事突然要银子可怎么办?” 小于吊儿郎当的道:“要钱就先借借,每月就这一两银子,想存也存不下,除非哪天手气好,赢上一把大的。” 张魁走到染池边,伏身捡起竹杆开始捞布,口中随意道:“你觉得要赢多少银子才算手气好?” “多少银子?多少银子都可以。”小于咂咂嘴,对一个赌徒来说,只要不输得脱裤子,就算手气好。 张魁用竹杆熟练的一挑一卷,染池中,湿漉漉的布就齐整挂在池边滴水。 这一缸颜色是大红,如血的染水顺着布流淌着,将张魁的眼睛都映得通红。 只是他言语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看似随意道:“听说景阳那小子做的布团,能卖三十两银子。” 江景阳这几天都在弄布。 或折或扎,花样百出,把一匹平整光滑的布捏成怪物,他们都看见的。 “啥?就那玩意要三十两?”小于吃惊的回头看向张魁:“老哥,你可别骗我。” 他旋即又想是想到什么,低声道:“难道就是上个月王师傅要你折腾的那种花布?” (); 第30章遇上霸凌 上个月,前面许掌柜拿来一匹有着深浅染色的葛布让大家看。 织法一般,布料一般,染料也一般,唯一不同的是,上面花纹不是绣的,不是缂丝,而是染,并且还很有规律的成朵成花成团。 王师傅找了染坊几个老伙计都试过,谁能染出就有五两银子的奖励。 张魁作为在染坊二十年的老手,自然也试过,折腾了几天,都还没得窍门。 他还在想办法时,这个江景阳就来了,直接要把方法教染坊。 他听说,这染法许掌柜是花三十两银子买下了。 三十两银子啊!张魁觉得看着老实的江景阳好心黑。 可对比起云竹染坊让自己人做就只出五两银子,外人那里舍得三十两银子,他觉得许掌柜王师傅对自己人更黑。 这样大的悬殊,让张魁心中不满。 等他看见江景阳将布用线捆扎成各种形状,顿时明白了一些东西,好简单啊! 懊恼得肠子都悔青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就是三十两银子的方法,自己肯定也应该做出来,只是染坊给的时间太短了。 他这些天,都有一种被别人偷走自己三百两银子的感觉。 “小于,你想不想挣这三十两?”张魁捞完布,拉着那个赌徒到角落中。 小于听到那三十两银子,心中早就痒痒挠挠的。 要是有三十两,他就不在这些池子里一年四季的泡水了,随便做点小生意都成。 两人一阵嘀咕,于欢林又是欢喜又是担心:“老哥,你也知道,我这些年就干些粗活,染花还不会做!” “你先去找个染坊,方法我会,到时候我你六四开。” “好呢!下午我就请假出去!”于欢林拍着胸脯道。 商量妥当,两人从染池后又转出来,依然做着手中的活计,只是目光再就落在像是打杂小厮般跑来跑去忙活的江景阳身上,明显的就带上嘲笑。 于欢林嗤笑一声:白痴,有这样好的技术,自己染布多好。 秦家村里。 从买来纸笔,江景文就开始了他正式上学生涯。 在天蒙蒙亮时他就起床,放羊上山吃一圈草,然后兴高采烈上学。 晚上放学回来又放羊跑一圈,倒也真的两头都没有耽搁。 可是才上五天学,中午放学时就哭着回来的。 秦家学堂距离江家草棚有些远,一个村里,一个村外,一来一回也得小半个时辰。 江景文每次都是早早去学堂,再按时到家,没有在路上停留过。 可是这一天,等他到家,柳氏跟江青山都大吃一惊。 江景文的衣服上满是泥土,书箱也瘪了,上面一个大大的泥脚印。 最让江团气愤的是,新买的笔墨纸砚全撒在书箱里,笔尖也是按在地上杵过,全都叉了毛。 这是被人故意损害的。 看着出门时还好好的东西现在烂了一地,柳氏气得颤音:“家里花钱是让你读书的,不是让你跟人打架的?” 江景文攥着衣服不开口,一双眼哭得通红。 江青山没有责备儿子,而是冷静道:“娇娇她娘,你别说景文,肯定是秦家的几个小子欺负他。” 秦家村里几乎全部姓秦,杂姓很少,大人之间还能和平相处,可小孩子排外,杂姓的孩子总要被欺负。 尤其是江景文十二岁才去学堂启蒙,肯定会被嘲笑,这也是江青山不想让儿子去上学的原因。 江团也点头,自己小哥脾气好,又是好不容易才上学,这些笔墨都是他的宝贝,肯定不会主动挑事打架。 被江青山提醒,柳氏才反应过来着急道:“景文,你说,是不是秦家的那些孩子欺负你?你怎么不知道躲着他们,你看见他们就跑啊!” 江景文抽泣几下,抹去眼泪摇头:“没人打我,是路上遇到野狗,我害怕,跑的时候不小心摔倒的。” 柳氏哪里肯信:“他爹,你去学堂找大伯,问问是哪些孩子在欺负景文,他管不管?” 江景文一下紧张起来:“娘,别去!没人打我。” 江青山也迟疑了:儿子才进学堂五天,就去找大哥,找家长。要是闹起来,秦家人都可以不要景文去学堂上学的。 他又想起上次去学堂带话,看见的族长孙子秦武德桀骜不驯的样子。 跟景文同年大小,是秦家族长也是秦家村村长的秦光的孙子,最是调皮捣蛋,要是自己寻到村长家,肯定会结仇。 他看了一眼儿子,景文也在隐瞒,应该是不想闹大。 于是,江青山对柳氏道:“既然路不好走,下午我送他去学堂,晚上再去接就是。” 听到这话,江景文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他不想刚进学堂就生事。 要是路上有爹送,那些人总不敢再打自己了。 江团一直沉默着,低头给江景文整理书箱。 她早预料到江景文会受些欺负,校园霸凌哪里都能看见。 这些家伙很是聪明,也是有经验,还知道不打江景文的脸,这样江青山就是找去对方家里都不好说。 可这才刚上学几天就拦在路上打,以小哥的性子,恐怕以后读书都有心理阴影。 而且,秦家的孩子都是一群,江景文势单力薄,约架肯定要吃亏。 江景文是在秦家村借读,当夫子的大伯又明显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家长之间也不好翻脸。 此事松不得,紧不得,一个处理不好,自己想要培养出一个状元哥哥的计划就要泡汤。 她想了想,对正生闷气的江青山道:“爹,我们现在修房子吧!” “修房子?” 江青山有些不明白,娇娇怎么突然提修房子。 “爹,小哥现在上学也花不了多少银子,不如直接盖瓦房。”江团道。 “娇娇,修房子要花钱,要是钱用完了,恐怕你小哥上学就难了。” “爹,小哥这样被人欺负,多打几次还怎么读书,你以后又不可能天天的去学堂找家长,不如请那些家长来修房子。” 江团道:“让那些野孩子的爹来我们家里干活,要挣钱也就要客气一点。 要是他们儿子再敢打小哥,就直接让他们爹下工,他们就不敢打小哥了。” 既然管不了小的,自己就管老的。 修完房子还要开荒地,专门找能那几个人的爹来家里当长工。 恶人自有恶人磨! 江青山一楞,这的确是一个改善关系的好方法。 现在正是春种过后,还未夏收,天气也不冷不热,大家都有闲时,能在村里挣几个大钱补贴家用当然是好的。 那些孩子的家长想来上工,总得管教住自家孩子。 (); 第31章要做就做大 江青山是这些年穷怕了,家里好不容易有些银子,他担心现在把钱用完,以后就又得紧巴巴过日子。 他说,若是江景文上学,家里这些银钱就得省着花,不能买地,也不能修房,只再给家添几间草棚。 穷人乍富,拿着银子不知所措也能理解,江团同样想缓缓行之。 本来觉得自己能再忍受一下,添两间草棚也行。 可是昨天晚上,江青山打了一晚上的呼噜,江团就一晚上没睡。 她心里默默告诉自己,那个隔着布帘,距离自己三尺远打呼的男子是这身体的亲爹,可还是接受不了。 此时又听江景文被欺负,想修房子的念头一起,她就再也不想委屈自己。 刚刚江团已经算了一下,若是盖三间大瓦房,再盖几间茅草屋,只需要十两银子,现在银钱是足够的。 再说江景文上学以后要用钱,自己以后同样还能挣。 柳氏蹙着眉,她也想盖房,至少能摆下织机。 现在那间摆布机的草棚是临时搭起里,里面光线昏暗,又四下透风,搁到冬季阴天,她肯定坐不住的。 此时她还在给江景文换衣服,为了儿子读书,而专门熬夜做了件新衣,现在糊上泥也穿不成了。 听到江团说修房子,柳氏恨恨道:“他爹,你去问问是哪些孩子动手了,以后修房都不许那些孩子的家人来。” 江青山知道她是心疼儿子,如果真的这样做,自己的气是消了,几家人的怨就结下了。 “好,下午我送景文去学堂,顺便也找村长去。”他觉得女儿的方法可行。 而且娇娇也说了,再过一月就收蓝草叶子做靛膏,到时候又有收入。 做靛膏不是难事,江青山自己也会,只是以前需要去山上到处找蓝草叶,现在自家地里就有。 有卖染布的成功,江青山现在对女儿说的山神爷教传已经深信不疑。 而且,自己这种杂姓人被秦家欺负的事,也让他心里堵得慌。 要是自己家里能出一个读书人,哪怕是童生,秦家族人都只能低头告饶。 他想搏上一把。 以后没钱,就多养羊,自己还能做散工。 有房子,媳妇女儿也能好好织布,这样一盘算,江青山就下了决心。 他一向做事雷厉风行,吃过饭,江青山就送儿子往村里学堂去。 才到村口,就遇到几个鬼鬼祟祟躲在草垛子后的孩子,这是又准备打人的。 只是这一次,看见江景文身边有家长在,那几个孩子也不敢过来挑事。 远远的跑开,让江青山想抓住几个都不成。 顺利进入村里,江青山叮嘱江景文放学别乱跑,一直跟大伯在一起,自己准时过来接他。 江景文连连点头,在学堂里有大伯在,虽然那些人会偷偷摸摸瞪他几眼,可也不敢当面动手的。 他暗暗发誓,秦家这些孩子不许他上学,自己偏偏要比他们都学得好,一定也要考上童生。 父子俩走到学堂门口,江景文自己进去的。 江青山没有去找自己的大哥,那天晚上带着礼物去家里时,大哥就多有推脱的意思。 自己现在为孩子打架再去找他……江青山不愿意,再说景文那孩子也不要自己进学堂,他说自己能行。 既然儿子有这硬气,自己这个当老子的就要撑腰,给他做些长脸面的事。 从学堂外拐进村道,四下安静,现在正是饭后休息的时间,几只看家护院的土狗汪汪叫着追在后面跑。 走到一处有比周围都要高大院墙边,江青山叩响了院门。 这家就是秦家族长,兼秦家村村长,秦光的家。 与此同时,村外草棚里,柳氏正教江团做衣服。 江团知道今天江景文挨打的事让柳氏生了一肚子的气,此时就缠着她教自己针线活,逗她开心。 江青山上次从布庄带回来的细棉布,除了要给江景文做一身夏衫,其他的全部都给江团做衣裙。 家里其他人都可以穿葛布,只有娇娇从小的衣服都是细棉。 学织布和针线活,柳氏都是支持的,只是洗衣做饭这些粗活,柳氏舍不得磨坏了江团的手,还不让她做。 “娇娇,你的手指嫩,得戴上顶针,不然手指会痛的。” “诶,对了,娇娇真是能干,娘只教一次,你就会盘纽扣,当初娘可学了好久才会。” 柳氏一边教一边夸,倒不是她故意睁着眼睛说瞎话,非得这样夸自己的女儿。 主要是娇娇好像手指天生就灵活,再加上这副躯壳中有一个成人灵魂,又有领悟力。 天赋加上思想,就出来一个天才。 “娘,你看看行不?”江团把自己手上的小衣拿给柳氏看,才短短一会,江团缝出来的针脚就像模像样了。 “好,真好,娇娇要是能学绣娘就好了。 织一匹布才一百文,听说绣一件衣服要一两银子,你以后若是会绣花,日子就好过了,女人家总要自己手上有钱才行。” “嗯,以后我就跟娘学绣花。” 江团现在不排斥这些技能,虽然自己有其他生存能力,她还是可以学学绣花的。 倒不是看中那一两银子,在这没有娱乐节目的地方,会绣花也算有个打发时间的兴趣爱好,而且江团以后也想亲手给家人做衣绣花。 “啊!娘不会绣花呀!以后找其他人教!” 听到女儿要跟自己学绣花,柳氏有点慌,捂着脸笑,她只会简单的绣几针,根本不能教女儿。 江团咯咯笑:“娘,你脸红了,娘,以后多笑笑,你笑起来好看。” “傻孩子,娘打你了!” “哈哈哈哈!” 母女俩就一边说话,一边做针线,等到江青山从村里回来,在他身后吵吵嚷嚷跟着好几个人,有高有矮,有老有少,其中有江团认识的秦奇。 柳氏端出两根长条凳让大家坐,江团也上前打过招呼:“奇叔!” 秦奇看看江团,对江青山笑道:“娇娇身体又好些了,走路也稳,还能端凳子。” 上次他来江家,江团身边还随时准备着木棒,拄着才能开步。 其他人也纷纷打量起这个病了十年的姑娘。 (); 第32章护女狂魔 上次江青山搬家,他们这些老爷们也不好意思过来围观。 现在见她唇红齿白,肌肤娇嫩,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水波流转,的确是周围十里八乡也难找的好容貌。 少不得在夸几句后又要感叹几声,说说以前江青山跟柳氏是如何辛苦,又是何等亏欠两个儿子的。 其中一个年纪五六十岁的干瘦老头呵呵笑道:“青山呐!可得把你这姑娘看好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长得好,有福气,以后你们一家人都要沾姑娘福。” 其他人听到都笑得意味深长,姑娘有福气好,姑娘福气可就不好沾啊! 女生外向,姑娘福气无非就是以后嫁个有钱人家的好姑爷,拿银子帮扶娘家人。 江家娇娇儿长得这样好看,以后嫁人时肯定得往高处挑,恐怕没有二三十两银子的聘礼说不来。 这种银子好拿,就是说起来不好听,再怎么也不如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儿子顶门立户能干强。 江青山笑着笑着脸色就不好看了,他现在特别不喜欢听人说女儿婚事,好的坏的,一句话都不想听。 谁说就是挖他的心肝。 可此时也不好翻脸,只让江团给各位秦家叔伯大爷们见过礼后,就让她回织房去。 江团很是无所谓,自己以后挣钱,自然先帮两个哥哥出人头地,光耀门庭,她还等着沾两个哥哥的福气呢! “秦村长,我这娇娇儿虽然性子软,懂事听话,可身体不好,福不福的都不重要,以后还要她两个哥哥多帮忙才是。” 柳氏倒没有江青山的难受感觉,她只是觉得说女儿以后要顾娘家对名声不好,急忙辩驳道。 柳氏照顾女儿辛苦十年,在她眼中娇娇永远都是要依靠家人照顾的,哪里想要去沾女儿的光,被人这样一说,她就发急。 好在江青山是要人过来看屋基的,又不是来谈论孩子的,几句话就岔开话题:“孩子的事还早,我们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 还麻烦村长帮忙看看,我这片地要是修三间大瓦房,再盖四间茅屋得多少砖石?” 他给秦光说了要想修房子,村长带着村里懂修房子的人过来。 这里面有跟江青山关系好的秦奇,还有几个秦家的男人。 说起正事,几个人也没有闲聊的心思,围着两间草棚转了一圈,口中说的都是石料木料土砖瓦人工什么的。 村长秦光指着现在住的草棚道:“青山,你想修正房,这草棚怎么办?” 江青山看看草棚周围已经开始长出抽出新枝的各种花,挠着头道:“这草棚子就不动,有娇娇才种下的花,就往旁边挪挪。” 自从这些笔头花,忍冬藤什么的种下地,娇娇每天都要去看发芽了没。 现在连带着一家人都要每天看,要是再挖出来,别说娇娇心疼,他都舍不得。 秦村长叉着腰:“哎呀,青山,修房子事大还几棵花事大,你心疼女儿也得分好歹吧!银子又不是水冲来的,要是往旁边挪,你就要多买半亩荒地,这样才修得开。” 江青山一听买地就能留住那些花,他点头道:“那行,麻烦村长给划半亩地过来。” 半亩荒地也才二百五十文,娇娇的花若是被挖,就一两年看不上了。 秦光见他要买地,当然不反对。 这些荒地本来一文不值,现在卖半亩有二百五十文,除了上交县衙的地契税银,自己也能得二十文。 只是心中腹诽:这个江青山对女儿好得魔怔了,为几株花挪房子。 既然要买地,几个人又重新看好屋基,商量好动工的准备,大声说笑着就要离开,此时就听江青山道:“我跟你们一起走,我家景文在村里上学,听说路上有几个娃要打他,我就去接几天,顺便看看是哪几个崽子在惹事。” “你那小子也有十几岁了吧!还要上学?”有人吃惊应道。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江青山最后生的是一对龙凤胎,女儿有病,那小儿子从小就放羊,根本没有上过学。 现在俩孩子都十二岁了,好不容易女儿好了,儿子也可以下地干活,或者去镇上当个小厮伙计什么的挣钱。 只要修几间房子,大儿子就有人上门说亲,日子眼看就要过得去。 现在又折腾什么上学,那花钱可是无底洞啊! “就是大了才学几个字,以后写封信也不用求人,要是孩子争气学得好,能考功名啥的,那就更好了。” 江青山语声开朗,显然自家有能力修房子,给了他足够底气。 不管江景文能不能念出名堂,在秦家人面前,牛也要吹吹。 说到功名,秦家人没有搭腔。 说起来秦家村的学堂是在秦家祠堂里办的,可族中一个能读书都没有,这些年秦家村就出两个童生,还都是外姓。 现在听到江青山把已经十几岁的儿子也要送去上学,还要考功名,他们心里免不得计较一番。 农户人家送孩子读书不容易,都是把家里的男娃,送进学堂读上一两年书,以后有个啥契约文书能看的明白,能提笔几个字算几笔账也就行了。 考学功名想都不敢想,那些都是祖上积德。 而且银钱花销也可不是一般庄户人家能供起的。 即便村学里的夫子就是江家人,他们也不认为江家还能再出一个童生。 所以,在他们心中,江青山这是脑子有病。 不过既然要在江青山这里揽活,人家又故意说有娃打架,这里几个人就听进耳中。 回去就要找自己正上学的孩子打听,顺便再敲打敲打:自己现在要在江家帮工,别给老子惹事。 一栋房子从规划到动工,再快也要一月时间。 从找人过来看了屋基,江青山就忙得团团转。 地里的话他不能丢,尤其是江团种的那半亩蓝草,他已经追肥两次。 肥水足,本来是野地长的蓝草,现在又高又壮,叶片子肥厚。 每天还要四趟接送孩子,还要找人丈量屋基,预定石料,土坯砖这些事,整个人明显瘦下来,但人也更加精神。 柳氏也忙,除了每天按时准备三顿饭,她忙着织布纺纱。 如今女儿不需要她照顾,地里的活也少,她就想多织布,多补贴上家用。 (); 第33章人人都忙 江团如今也忙。 从江景文上学后,虽然早晚也能割草放羊什么的,她要想小哥多些学习时间,就接下养羊的活计。 现在她也能四处走,只是走得慢些。 本来柳氏两口子心疼女儿,可江团坚持要去。 家里这几天缺人手,江青山就答应她在沟渠边放几天。 那里就在自家地边,路平,江青山有时就在地里干活,抬眼就能看见,喊一嗓子也能听到。 等到大哥江景阳回来接手放羊,她再回家织布。 时间一晃十天过去。 站在沟渠边的树阴下,江团拉动手中弹弓,一枚土坷粒激射出去,将乱跑的小羊羔赶回去。 这是她要江青山做的,用弹弓就不需要追在羊屁股后面跑了。 只要是拉几下小弹弓,江团就甩甩酸痛的手臂,这身体的耐力不行啊! 在前世,身为极度不喜欢人群的她除在农科所工作,其余时间就一个人四处流浪,练得一手好飞石。 徒手,几枚石子在山林里打野鸡兔子都没有问题。 可是那些都是技术活,需要长期练习。 她来这里是魂穿,不仅没了以前好不容易锻炼来的黑带五段身手,这身体还躺床上十年,到现在快三个月了,走路都还费力。 好在有那种练习过的记忆,现在摸着小弹弓也一天天找回准头。 只是手臂没有力气,打出的距离不够远。 休息片刻,江团捡起地上的石子,对着不远处那棵歪脖子树掷去。 “啪!”的一声,只见距离她一丈远的树叶飘荡落下。 嗯,不错,看来空手打石的准头越来越好,今天的练习可以结束了。 江团看看天,已经中午,江景文马上就要下学。 她先弯指吹了一声尖利呼哨,马上又捡起几个石头准备。 正四下散慢乱跑的羊群好像听到什么可怕的声音,马上挤在一起,在大母羊的带领下飞快往家去。 有调皮掉队的,每一声破空就要挨一石头,打得它们咩咩叫着就往羊群里钻。 江团挑挑眉,这是她花五天时间训练出来的结果,乱跑就要挨打。 她这里刚刚把羊群赶回圈里,江青山就接了下学的江景文到家。 从第一次挨打后,江青山已经接送五天了,现在江景文衣服书箱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就是整个人精神萎靡,再没有刚上学时的意气风发。 “娘,有没有吃的,我饿得很!”江景文一放下书箱,就围到灶台边打转,连最心爱的妹妹都没有空去搭理。 “有,你这一天天的怎么越来越饿,上学就真的累?” 柳氏口中嘟囔着,手上麻利的盛汤盛饭,生怕多饿一会孩子。 今日柳氏做的是一锅排骨炖汤,排骨是江青山一早就去集市上买回来的,还专门买了块猪肝,也是给两个孩子吃。 江团看着江景文那小骨骼,担心他缺钙缺铁,隔几天就让柳氏炖排骨吃猪肝。 江景文真的饿很了,端着滚烫的骨头汤和杂粮饼子就狼吞虎咽。 江团依然吃的是白面饼,咬一口,再喝一小口汤。 江青山跟柳氏也坐下吃东西,他们只舀了一碗清汤,再加上杂粮饼,锅里的肉都留给孩子们。 柳氏对现在的生活很是满意,只是吃饭时已经习惯念一句:“今天吃肉,景阳又没吃上。” 这话也是江团每天都要念叨的,她右边位置,以前坐的是江景阳,可现在空空荡荡。 大哥江景阳在染坊教别人扎染,本来说待几天就回来。 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十天了,还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她教江景文跟江景阳也只有二三天,难道染坊的人会笨得十天也都不会。 好在今天江青山到镇上买骨头时,还去染坊看过。 说江景阳在里面好好的,就是自己也说不清什么时候走。 不过江家要修房子的事给他说了,家里缺人手,就说今天就给染坊师傅说一声,这两天必定回来。 江家人天天忙,村里人也没闲着。 江家要修房子的事,跟正月里搬家一样来得突然,在村里引起不小的动静。 不少人都在谈论着这样穷的人家,怎么就又要修房子了。 村里有人说江青山搬家是对的,虽然住草棚可占着好风水了,肯定是在地里挖到宝贝了。 也有人说江青山是飘了。 他在村里借布,又租借牛车去卖布的事被人说出去。 别人就说这是打肿脸充胖子,借布卖钱,借鸡生蛋,不知道又在外面拉了多少饥荒。 反正村里对于这家人能存钱这件事,都不相信,一时间众说纷纭。 也有人跑到江老大家去打听,前面因为租地的事大伯母康氏才被儿子男人提醒过不要多嘴。 江老二前几天又提着礼物登门,现在就多了心眼。 她不主动跟老二家亲近,也不想再被人当枪使,虽然什么话都听了一耳朵,康氏也只说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她怀疑江老二突然修房子,是不是又让自家儿子去帮忙借钱了。 想到儿子江景祥能借钱的地方就只有自己娘家人和女儿家。 康氏就再没心思织布,昨天听到风声,今天一大早收拾东西就往镇上去。 草棚里,吃饱喝足的江景文终于恢复精神,取出笔墨书本开始给江团上课。 这是他每天中午晚上都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当天学的东西重新讲一次。 给小妹讲课,江景文的压力非常大,他只要哪个地方打了忽悠,都会被小妹挑出来问。 搞得他每天在学堂上课时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听落一个字,丝毫不敢偷懒。 大伯安排他背诵的内容,他不仅需要背,还要理解,默写,每一天的课程他都上得很累。 再累他也坚持着,要是小妹听一次就能背,能写,他这个小老师比不过就丢脸了。 江团听着江景文结结巴巴讲《千字文》也很无聊。 可也没办法,她给江青山说了山神老爷爷给自己说话。 江青山接受了她有时候的奇怪想法,这是两个人的秘密。 总不能再给众人展示,自己不读书就能写能画的异能。 现在每天让江景文讲课,既能让江景文基础知识扎实,也能让柳氏跟江青山知道自己是怎么识字的,以后再看见自己写字也就正常了。 两个孩子围住饭桌读书,柳氏在旁边洗碗,听到那朗朗读书声,柳氏已经不再憔悴的脸上浮现喜色。 江青山则坐在门外磨柴刀,准备一会上山去砍修房子需要的树。 现在听孩子们读书也是他最喜欢的,感觉上山干活都有了力气。 (); 第34章泄密 山风吹拂,暖日融融,篱笆墙上,已经长起尺余高的花藤在清风中摇曳,春季午后的农家里,气氛一片祥和。 突然篱笆墙外传来急促喊声,打破这片温馨:“小叔,小叔,景文!”听起来像是江景祥的声音。 江青山对着外面扬声说道:“景祥,院门没关,你进来吧!” 他的话音没落,江景祥就推门跑进来,才是三月天气,他已经跑得满脸汗流。 江青山看他这副模样,奇怪道:“景祥,你这是怎么了?” 江景祥上前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小叔,赶快到镇上去,景阳出事了!” “哐啷!” 正在洗碗的柳氏手中一滑,土碗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祥哥,你说景阳出什么事了?” 江青山还算镇定,也道:“对呀!今天上午我还去染坊看过景阳,他好好的,怎么就出事了,你慢慢说,出的什么事?” 江景祥急喘几口才道:“染坊说景阳把染布方法私自外传,让染坊谋蒙受损失,要送景阳去见官。现在我娘在染坊拦住,要你们赶快去看看。” “什么?”柳氏痛哭失声,要送景阳去见官,衙门是能随便进的吗,先就要挨一顿板子。 江青山的脸色也变了,上午景阳要给掌柜说回家,现在就出事了,这是故意的吧。 他手中刚刚磨的柴刀也不放下,抬腿就往外走:“走,我就要去看看,云竹布庄还敢抢人了不成。” 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家儿子泄密的可能。 江景祥更是不知道什么泄密,在他看来,堂弟才在染坊待十天,什么都没有学到,就是想泄密也没得泄。 江团见两人气势汹汹的就往外走,她心中一紧,急忙跑出去一把拉住江青山:“爹,我跟你们一起去。” 江青山脚步都没有停,只是一下把江团推开:“娇娇,你跟你娘就在家里等着,别怕,爹这就去把你哥带回来。” 若是平时,他肯定会好言好语的跟江团说话,此时早已经顾不上了。 江团被推得倒退几步,还是紧跟着跑出来的江景文从后面扶住她:“小妹,听爹的话,我们就不去添乱了。” 江团眼看江青山跟江景祥就要出院门了,她赶忙喊了一声:“爹,是染布,花布我才知道。” 气冲冲的江青山脚步猛的一停,回头看向江团:“娇娇,你说是花布方法被别人知道了?” 景阳才到染坊十天,要是说泄密,只有花布方法被别人知道。 自己家里这些天都没有动布,那应该是染坊出问题了。 见江青山反应过来,江团忙跑过去拉着他的衣襟小声道:“老爷爷……” 她话还没说完,江青山已经一把将她的嘴捂上:“别说别说,爹带你去。” 江景祥只感觉莫名其妙:小叔这是怎么了?娇娇身体还没好全,每天只能在屋子周围走动,现在已经火烧眉毛了,哪里还能带着娇娇到镇上去乱走。 江青山见女儿不说话就松开手,对她使了眼色,这才对江景祥道:“娇娇要去也行。景祥,你跟娇娇在家里等一下,我这就进村里借牛车去。” 这方法是山神给娇娇的,说不定还真的有什么蹊跷,反正有景祥跟自己在,多一个人同去也无所谓。 只是娇娇走不了那么远的路,背着也不方便,必须去借车。 很快,江青山借来牛车,柳氏怕颠着女儿,在车厢里放一床被子。 江青山这才抱江团上车坐好。 家里有羊,需要人看家,还有景文要上学,柳氏不得不留下,余下三人急忙忙赶往镇上。 云竹布庄里。 江景阳双手缚住,被绑在木柱上,满眼通红,铁青着一张脸,梗着脖子道:“王师傅,我这些天连染坊都没有出几次,哪里有时间去教别人了,你们在冤枉人。” 染坊的王师傅跟布庄掌柜也是满脸怒容。 若不是于欢林告诉他们,镇上的老盛华布庄今天上午突然开始卖靛蓝花布,他们都不知道这种自己高价买来的技术,其实别人知道,而且是才染出来的第一缸。 为了一炮而红,他们这些天都在琢磨不同的花样,染出来的布足有几十匹,正堆放在库房里。 现在老盛华抢了先,价格压在七百文,云竹布庄想卖八百文的想法落空,三十两银子的技术买断成了笑话。 尤其是被眼前这个看起来老实的少年耍了,王师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听到江景阳的辩解,王师傅怒吼道:“你在染坊十天,你父母来过,还有那杂货铺的伙计也来过,谁知道你家人是不是又去其他地方卖过! 不行,今天你若是不还回银子,赔偿我这些布匹的花销,就送你去县里见官。” 江景阳旁边站着一个头发梳整整整齐齐,圆盘脸,穿着自染靛青薄袄的矮胖妇人。 那女人尖声道:“你凭什么说是我们江家卖的,捉贼捉赃,你有没有证据。我还说你这里的伙计不干净,勾结外人,陷害我家人。” “你胡说!我这里的伙计都是干了几年的,我知道他们的品行。”王师傅怒吼,口水四溅。 “这孩子我打娘胎里看着长大,十几年了,我更知道他的品行。”妇人插腰吼了回去。 “我说,康家妹子,有事我们得讲理。” 许掌柜是镇上的人,跟康氏是认识几十年的老熟人。 他也没想到江景阳是康翠花的夫家侄儿,看这护短的架势,好像是亲生的一般。 “谁不讲理了,没证据凭什么乱说,还说杂货铺的伙计,人家亲兄弟,见个面还要你这老东西允许。”康翠花跳着脚骂人。 王师傅气得直哼哼:“泼妇,泼妇,反正要送这个江景阳去县衙,还有那个杂货铺子的一起带走,肯定就是两人勾结干的。” 一听自己儿子也牵连其中,康翠花顿时不依,一屁股坐在染坊大门口,拍着大腿哭骂着:“哪个龟孙子拿了其他染坊银子的都不得好死,摸了银子断手断脚,吃下去就肚烂肠穿。” (); 第35章又想学 此时染坊里,除了被绑起来的江景阳,其他伙计们全部都聚集在院子中。 听到康翠花这恶毒咒骂,都蹙着眉,一脸怒火的瞪着那个守着门口撒泼放刁的女人。 只是,其中有两个人目光躲闪。 于欢林听到康氏骂得太很,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劝道:“这位大娘,江景阳又不是你儿,他卖了再多银子又不给你分一份,你在这里骂人……” “滚,你这个做妖作怪的,肯定就是你偷卖的染法。”康翠花根本就不让他说话,抬嘴就是一口唾沫喷去。 于欢林哪里知道这婆娘如此彪悍,被那口唾沫喷了个正中,气得跳起来:“你这个泼妇……” 等江青山带着江景祥跟江团到时,染坊里吵吵嚷嚷,乱成一团。 康翠花连骂带喷,胖胖的身体蹦腾着正被几个染坊伙计捏住手臂正往外拉。 江青山的柴刀挂在腰间的衣服里,捏着拳头就冲进去:“许掌柜,你们为了五两银子就做出这种诬陷事,丢不丢人?” 许掌柜早已经气得七窍生烟,怒道:“你来了正好,我当初也是看你父子俩老实,就没写契约,哪知道你们居然背地里做鬼,一个方子卖给两家,现在你得赔我银子。” 周围伙计窃窃私语着,都在说三十两银子的事。 江青山跟人大吵,江景祥也拦住正拉扯他娘的伙计,一时间染坊里更加乱了。 混乱中,没有人留意到跟在江青山和江景祥进来的还有一个小姑娘。 江团一进门,就看见自己的被绑起来的大哥,急走几步来到江景阳身边,看着大哥脸上的巴掌印,还有双手被磨出来的血痕,她的眼顿时就红了。 “大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江团也不急着替他解绳子,只是冷静的问道。 看着家里来人,江景阳声音都带着哽咽,委屈道:“娇娇,其他布庄也会这种染布方法,而且是今天突然开始卖布。王师傅跟许掌柜就说是我们把方法卖给第二家,他们要我退钱,还……还要赔他们损失。” 江团沉默片刻,严肃问道:“大哥,你给别人说过这方法吗?” 她虽然相信江青山没有卖给第二家,可也要问清楚具体情况。 如果是江景阳私下卖了别家,那么受罚挨打都是应该的。 江景阳摇头:“说好只卖一家,我怎么可能乱说。” 江团瞟一眼周围神色各异的伙计,他爹那边吵得正凶,自己跟江景阳低声说话都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只有一个人……一直在盯着自己这边,神情紧张。 她心中一动:“大哥,你做的花布平时都有数过吗?是分缸另外染,还是跟其他的布放在一起的?” 江景阳被绑得手脚发麻,急道:“王师傅在院里分了一个缸,花布就放在那里面染的。” 只在大院里单独分一个缸,也就是说江景阳所做的事,就在其他人的眼皮底下。 江团抬眼,这个染坊颇大,到处是高高的晾架,院里的檐下放着一圈染缸。 此时,很多缸上方还悬挂着才出的布料,正滴着染水。 看来,在这处染坊里,工艺的保密工作做得不好。 对于扎染这种入门不难的染布方法,内行想要窥破几乎太容易了。 只需要这里的伙计比照看扎线染色过程,就能轻松染出图案。 江团恨恨瞪一眼那个还拴着皮裙,此时还在嚷嚷的老头,她听到自己爹喊过,那就是王师傅。 这个蠢货,有银子都不知道保密,泄露出去就怪这怪那。 可是她此时无法给盛怒的人解释保密问题。 要是泄露,染坊七八个伙计都有嫌疑。 江团对江景阳低声道:“大哥,我能帮你抓出这个内鬼,就是你得再受些委屈,等会妹妹保证帮你把这委屈讨回来。” “内鬼?”江景阳一楞,瞪大眼睛道:“小妹,你是说是染坊的人出卖我的?” “嗯,我现在找爹去!”江团转身跑到江青山跟前。 此时,江青山跟江景祥正跟许掌柜对持着。 许掌柜一口一个报官。 江团放缓步子,她已经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了。 从江景祥赶回秦家村到现在,至少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云竹布庄口口声声要报官,到现在都没有官方人员到场。 距离万宁镇五十里外就是密巩县县城,在这个时代,骑马五十里,也就半个时辰。 虽然自古皇权不下县,万宁镇这样的大镇还是有地方上的行政管理。 现在负责治安政务的亭长里正一个没到,这说明什么。 只能说明布庄知道问题在自己身上,而他们只想索要银子,挽回损失,息事宁人,不仅没有去报官,还在掩饰。 可是,如果染坊咬死不放,江景阳想脱困的话……好像江家也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清白! 看来只能另辟蹊径了。 江团最讨厌这种勾心斗角,一股无名火开始在心中蔓延。 她知道,自己已经平静许久的心情又被打破,得有人付出代价才能平息。 江团走到暴跳如雷的花裙子王师傅面前,从自己怀里取出一张巴掌大的帕子。 抖一抖,再展开,一副蓝底粉蝶图案就出现在他眼前。 王师傅还正蹙眉打量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面团似的小姑娘,还没有说话,目光就凝在她手中那根帕子上,声音中带着怀疑道:“这也是染的?” “当然是染的,我亲自动手染的。”因为身高问题,江团仰着脸瞪着这个蠢货。 这副线条流畅细腻的花纹,居然也是染的。 王老头一把夺过江团手中的帕子,拿着手中细细翻看,口中问道:“你这又是怎么染出来的?” 扎染的花样大而散发,可以染出大布,而这种染花如同工笔画,彩蝶上的触须都清晰可见。 江团眯眼,歪头轻蔑一笑,露出一排贝齿:“你们想学?” 王师傅是染了几十年布的老手,见猎心喜,哪里能看见这种新颖染法还能稳住心神。 想都没有想,“要学!”二字就脱口而出。 (); 第36章谈正事 “那好!你们先将我哥放了,余下的事再慢慢谈。” 她的声音在一片吵闹声中几乎很难听清,可王师傅跟许掌柜却都听到了。 许掌柜回头瞥一眼那根帕子,眼角不由得就是、一抽,他也是识货的人,就这一眼就认出又是一种新染法。 现在要谈正事了! 云竹布庄里,吵吵嚷嚷的声音迅速消失,只有一处摆着木板布料的大房间里,气氛紧张。 木板周围,坐着皮裙老头,许掌柜,江青山父子,还有一个梳着两个包包发髻的江团。 许掌柜的视线没有去看对面的江青山,而是一直看着这个小姑娘。 这家人真是奇怪,上次卖扎染法,是十几岁的大儿子谈生意。 现在来一个更小的,圆圆脸上还稚气未脱。 为补充身体的钙质和维生素d,江团如今也经常晒太阳,皮肤已经没有惨白透明的质感,还是比一般人白皙。 再加上她的柳眉凤眼,眼波盈盈,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坯子。 就是许掌柜在镇上见过不少富家子女,也得暗赞一声“好”! 只是,他今天的关注重点不在江团这个人,而在她身上。 因为上午在放羊,为防止被树枝乱了头发,江团就让柳氏给她梳成两个发髻,再用江景阳以前练习扎布时染的几块方巾缚着。 身上穿的也是柳氏以前旧衣服改的夹袄,临行出门,她也没换。 原本豆青色的旧衣用崭新靛蓝扎染布滚边,那种陈旧之气顿消,反而给稚气未脱的小姑娘添上一抹稳重。 扎染布还可以这样用。 以后要给云竹成衣铺子说一声,许掌柜暗暗记在心里。 其实此时,不光是许掌柜在盯着江团,这屋里所有人都盯着她,或者说盯着木板上那方帕子。 江团眼中满是冷冽,不过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一个板着脸生气的小丫头,没什么威慑力。 她哼一声道:“你们还想要这帕子的染法?” 这是她新做的蜡染小手帕,跟扎染不同,需要描绘刻画,又是一种新方法。 许掌柜砸吧一下嘴,使劲眨着眼,对江团的话闭口不提,只是道:“你们前面那染法又教了别人,是违约,不仅要退银子,还得赔我们的布钱。” 见这个人还在东拉西扯想要糊弄人,江团决定不再多说废话,伸手把桌上的帕子重新收起,掖回自己腰上。 此时许掌柜才又发现,这个小姑娘的腰间还有一个巴掌大的小布袋,上面是一杆翠竹,枝干婆娑,叶片清晰可见,跟她那帕子是一出一辙的染法。 顿时,他的心里痒得再也忍不住了,自己得想法子弄来。 “你们这是冤枉人,我们根本没有另外告诉别人的。是染坊里的人偷卖出去的。”旁边江景阳气呼呼,他感觉委屈极了。 江青山也瞪大眼睛,一脸怒容,他在家里还说过,既然卖给染坊,就连自家都不再染。 现在染坊居然说要自己赔钱,对于耿直的父子俩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祸事。 “你说是受到冤枉,那就拿出证据来。”许掌柜拍了桌子。 江团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对于她来说,事情只管做,她只喜欢结果。 前世,她已经见过太多口水官司,勾心斗角吵吵嚷嚷不是她的强项。 自己想做事从来奔着结果去,过程中都不需要语言。 “许掌柜,你要多少银子的赔偿?”收好帕子,江团终于开口。 “五十两!你爹拿走二十五两,其余是染过的布钱。”许掌柜咬牙切齿道,他想镇定,可一双眼睛不受控制的瞟向那个乖巧的小布袋。 旁边王师傅更是毫不掩饰的盯着青竹纹的小腰包,手指头在当成桌子的木板上划拉着。 江青山听到要赔五十两银子,顿时又惊又怒,自己只拿到二十五两,现在得翻倍赔出去。 不说五十两,就是还回原来的二十五两,自己现在也拿不出来。 江团站起身,对涨红脸的江青山微微一笑:“爹,别急,不就五十两银子嘛!你让许掌柜把染过的所有布都清理出来,我去找银子,回来就把布带走。” “娇娇,你去哪里找银子?”江青山急了,女儿还是第一次到镇上,就是借,也不认识人的。 “我想让祥哥带我去那个老盛华布庄,既然他们肯花心思偷学,肯定对送上门的染法更满意。 我这就去卖染方,还不用他们费心机,只要拿回五十两把这里的赔偿结了,还能赚到染布。 爹,这些布转手再卖去老盛华,也有几两银子,不亏!”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听起来如同雨打青石。 江青山听她像说绕口令一样的话,彻底晕了,这都是些什么呀? 江团的声音清脆悦耳,可听在许掌柜跟王师傅的耳中,却如同六月闷雷,炸得他们眼冒金星。 不仅新染法卖给对手,还要拿走染好的布匹,那自己这小半个月的心血就是替老盛华在辛苦。 这怎么可能,这种事坚决不能发生! 许掌柜跟王老头异口同声道:“不许!” “不行!” 江青山有些楞,他暂时没听懂娇娇在说什么,但许掌柜那声怒吼提醒刺激到他了。 自己两个孩子在染坊受委屈了。 大儿子的事他说不清楚,可女儿要做什么,染坊凭什么管,还要说“不许!” 他一下跳起来,拍着木板吼回去:“你们凭什么不许,这是我们的东西,既然你说我们在偷卖,现在就明卖给你们看。” 江团都要鼓掌了,这个便宜爹不是包子,很好! 许掌柜一下噎住,对呀!上一次自己给了银子还好说偷卖,现在人家分文没拿,直接当着面说卖给对手,这……。 这里虽然是自己的地盘,可做生意又不是山匪,将东西抢下来就是自己的,除非将这三个人埋进染缸里。 这可能吗?为东家生意,自己就不要命了。 他一下低了声:“江兄弟,你们若是要卖染法,还是卖给我,银子好说。” 江青山被他这转变过猛的态度差点闪了腰:“你……你们要买,我们就要一定要卖给你?笑话。” (); 第37章奇怪的伯母 江团瞥一眼窗外那些鬼鬼祟祟偷听的伙计,此时窗户半开着,她能清楚看见外面的动静。 抬手指着外面,嗤笑一声:“你们染坊就跟漏眼的筛子一样,卖给你们,还不是等于送给别人,到时候又来说什么要回银子的鬼话。” 许掌柜老脸涨得通红,他当然知道里面的问题出在哪里。 可是他们也查过,染坊的伙计都签下身契,最短也是五年,要是出错,主家是可以罚卖的,这种情况谁也不认。 人找不出来,这笔损失总得找人赔,江景阳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空口无凭,他们找不到内鬼的证据,同样江景阳也找不到洗白自己的证据。 “这次不会了!”王老头信誓旦旦,他决定要亲自守在染缸边,睡觉也在院子里,反正现在已经阳春三月,还能熬得住。 “谁信你们。另外你们要是真的想买,就准备一百两银子吧!”江团轻飘飘一句话,震翻屋里所有人。 不说许掌柜两人,就连江青山跟江景阳都僵住了。 一百两!上次卖扎染也才三十两。 江团露出一个笑容:“你们不是喜欢翻倍吗?五十两到一百两,能买就给银子,我顺带帮你们把内鬼揪出来。”她的笑容甜甜,可话里带着莫名邪气,听得许掌柜心底一凉。 许掌柜马上看向江青山:“江老弟,一百两银子可不是小事,哪里能让孩子做主……” 江青山上次张口就少二十两,回去后可把肠子都悔青了。 此时他还在气头上,脸皮也没生意人的厚,听到女儿说一百两,虽然腿肚子都在抽筋,还是硬着头皮道:“我儿手上的伤还得看郎中,一百两银子不够,药费还没给。” 许掌柜一下傻了眼,这个耿直汉子怎么还涨价了? 不过他也是做了几十年生意的人,在他的认识里,所有的事,只要没出人命,都是有回旋余地。 “来人啊!你们一个个死哪里去了,赶快送茶来。”对着外面吼上一声,许掌柜又回头对江景阳温和道:“景阳,你的伤不打紧吧!” 他只让人把江景阳绑起来,可没有动手打过。 江青山怒道:“你自己看看,这脸上的伤,还有手臂上的。” 江景阳现在十六岁,正是热血少年的时代,又是被冤枉的,哪里会乖乖让人绑上。 反抗之下,打伤几个伙计,他也同样手腕脸上都挂了彩,好在都只是皮外伤。 在江青山的怒视下,许掌柜脸色讪讪:“这就让人去找郎中。” 江团冷眼看着,见许掌柜还在拖拖拉拉的耗着,她起身走到江景阳身边:“哥,你这脸肿了,手流血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内伤,还是要去医馆检查一下才放心,顺便我也好去老盛华卖染方。” 见这家人口风不松,许掌柜再也撑不住,他捅捅王老头:“王师傅,你说怎么办?” 王老头红了眼,现在若是放弃新染方,那所有的一切就白费了,不仅要被老对手盛华布庄打压,就是这气也得气死。 还有自己染坊里的内鬼,让他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老许,这事还怪我们自己,银子我出八十两,你出二十两吧!小丫头,你要这一百两银子可以,得把染坊里的内鬼帮我抓出来。” 比起银子,他最担心的还是伙计里有人偷泄秘密,对自己可是一大隐患。 现在只是几十两银子的损失,要是这内鬼还有其他后手,坏自己染水,自己的染坊就要被毁,此时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行,你们先给五十两银子的定金。”江团扶着她哥重新坐下来。 抓住染坊内鬼,是王老头的隐患,也是江团心中的目标,就是这些人害得江景阳吃苦头的。 送来茶水的伙计重新被赶出去,房间里几人一阵低语。 半个时辰过后,江家收下五十两的银票,江青山父子三人大摇大摆的走出云竹布庄。 只是娇娇那个漂亮的小腰包和帕子就留在房间里。 才走出布庄侧门,江团就看见两个蹲在街角的身影。 那个对着自己这边张望,满脸焦急的正是江景祥。 一看见江青山三人出来,江景祥就像兔子般窜起,因为蹲得久了,跑起来一窜一窜的。 他几步跑到江青山跟前道:“小叔,染坊怎么说的,要是他们还要乱说,我们就去亭长报官吧!” 他被染坊赶出来,虽然小叔让他往家里给小婶子带信说没什么事,可心里还是担心里面小叔家三个,就一直在门口等着,现在都要急疯了。 没等江青山回答,另一个蹲着的人也站起来,一脸的鄙夷不屑:“景祥,既然没你什么事,这下该跟娘走了吧!你以后少跟他们走一起,好端端的都粘上晦气。” 她也蹲得有些久,站起来有些像鸭子。 江团愕然,她刚刚还觉得这个大伯母虽然逼着自家雨天搬家,后来还说些闲话让人讨厌。 可今天让堂兄回家报信,又在关键时刻耍泼打横的护着自家大哥,认为她也是个重亲情的,还想好好感谢一番。 可自己一家才出来,怎么就这幅嫌弃的嘴脸,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江青山跟江景阳好像已经习惯这样的康翠花,江青山动也没动,只有江景阳勉强喊了一声:“大伯母!” 康翠花鼻子里哼了一声,冲上来拉着江景祥就走:“等了这么久也够了,人都活着的,没死。” 这话可真是难听,江景祥很是为难,被他娘拉着退出几步还回头问着:“小叔,有什么事就说一声……” 回答他的是康翠花一连串的唾骂:“还问,你是还嫌自己的麻烦事不够多啊!赶紧到你舅舅家去说一声,免得人家担心。”然后揪着江景祥的耳朵就拉走了。 江团三人面面相觑。 江团:“爹,大伯母这是……”她想问这是啥意思?尽让人不舒服。 这里是云竹布庄的门口,街道上人时有来往,他们三人往边上一站,早就惹得人不停朝这边看。 尤其是江景阳浮肿的脸,手腕上的血痕,还有粉嫩的江团,都是众人关注的目标。 江青山此时也不想给女儿解释什么,他大嫂就是那样的人,二十多年了,他早已经习惯。 现在他惦记着其他事,一想到自己怀里的银票,就有些慌。 (); 第38章救命恩人 别人都说身有银钱心里不慌,他却是手脚不听使唤。 抬腿就往停放的牛车走:“你们娘还在家里担心呢,我们赶紧回去了。” 虽然江景祥早已经托人带信回去,说镇上没什么事,江青山还是有些担心。 他们走时柳氏就急得不行,若不是景文要去学堂,家里养着的羊和几只鸡没人看管,也要跟着过来。 江团却不上车,对已经坐上车辕的江青山道:“爹,你先赶车回去,我跟大哥去医馆看看。” 江景阳被几人按在地上打过,虽然现在活蹦乱跳的,他自己也说没事,江团还是觉得去医馆找郎中看看才安心。 江青山这才想起这个大儿子有伤在身,忙道:“那你们上车,我们这就去医馆。” 江团有些无语,这个爹今天受的刺激太大了吧! 连儿子受伤也忘了,还有江景阳也闷声不说话,唉! 按江团的要求,牛车到了万宁镇上最有名的医馆前。 这里是一片白墙青瓦的大房子,不是回春堂、济民堂,宽大的匾额上写着“梧君阁”三个鎏金大字。 看来这个梧君阁生意非常好,此时已经是下午,梧君阁的大门口还是三三两两的人进出。 有提着一串药包的,有被人扶着抬着的,来往之人不是病患就是患者家属。 江青山的马车才在门口停下,就有扎着蓝色方巾的伙计跑上前来:“这位客人可需要帮忙?” 江青山忙道:“不用不用,我们自己能动。” 见不需要搀扶,那伙计退后一步,转身扶住正蹒跚而来的一个老头:“周老丈,你的腿脚可有好些?” 那老头喘息一下才悠悠道:“吃了肖大夫的药,已经好多了,你看我这次可是自己走来的。” 伙计扶着他上了台阶,迈过门坎:“恭喜恭喜,那就再吃几副药,把病送远些。” “哎!我正是这样想的。”两人说着话,就进了阁内。 江团暗自点头,虽然医馆都该有悲天悯人心,不应该说生意兴隆财源广进的话。 就冲这家医馆的服务态度,梧君阁的生意都不会差到哪去。 进入里面江团才发现,梧君阁就是集药店医馆为一体的小型医院。 坐堂的大夫们都有自己的小诊所,一间挨着一间,足有十个,每位医生旁边好像都有病人。 此时又有扎着淡青方巾的伙计过来:“哪位是患者,可有预约的先生?” 江青山把江景阳拉过来:“他是患者,受了伤,我们没约郎中。” 青巾伙计把江景阳上下打量几眼:“你这外伤不重,还得看看有没有内伤,你们有熟悉的大夫吗?” 嚯!这里还有护士和分诊台,江团愈发满意。 江青山点头:“以前一直是赵旭郎中给我女儿看诊……” “哦!你说的大概是赵东旭大夫,他这时候正好有空,请跟小生过来。” 江青山一喜:“赵郎中回来了?” 江团却是一蹙眉:小生?这是读书人最常用的自称,至少也得考过童生吧! 连护士都得有文化,这个医馆好牛啊! 江团心中腹诽着,跟着江青山一行往旁边一间诊室而去。 赵郎中此时的确有空,正执笔在一份医宗上誊写什么。 青巾伙计走进诊室,对赵郎**手一礼:“学生尹陶,见过赵先生,有一个外伤患者。” 赵郎中没有抬头,只是点点头:“好,带过来吧!” 不用伙计引导,江青山就上前对郎**手一礼,神情激动的道:“赵大夫,你老人家总算回来了!一走就是五年,可想死我了!每次上镇都要来打听一下回来没有,这些年才没再来看你,都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哦!快快,娇娇,让赵大夫给你把把脉!” 江青山一阵噼里啪啦颠三倒四的说着,听得江团一楞:自己啥事没有,伤的可是江景阳,这个便宜爹说错人了吧! 而且眼前这个赵郎中也就四十多岁,江青山怎么就叫人家老人家了。 没想到正捧着自己血糊糊手腕的江景阳也很激动:“对,小妹,快来让大夫看看。” 江团觉得这俩人都有病,在布庄门口,江青山忘记自己儿子还带着伤,等到医馆,又要先给自己看病。 父子俩情绪激动,长着一张瘦长脸,一字眉的赵郎中却神色镇定,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 生死之间是最显示人心的地方,什么怪事都有,医者都早已经看淡了。 他轻捋颌下胡须,眼睛闭着,也不看人,淡淡道:“究竟谁是患者?” 听到赵郎中问谁是患者,江团终于推开正拉扯自己的江青山,把江景阳按坐在诊桌边:“是他!” 然后语气平静的对赵郎中道:“是我哥刚刚受了伤,手腕被绳子绑过,没有大碍,现在就是担心他被人踢打过有内伤。” 在染坊时,江团已经快速检查过江景阳的身体,表面上看不出来有伤痕,也没有腹疼什么的,就是担心江景阳顾颜面隐瞒。 只好来医馆让郎中摸脉安心,可惜没有x光照片,也不知道这样的事摸脉能检查出来不。 听到确定下患者,赵郎中这才睁眼。 不过在瞥一眼江景阳那血痕累累的手腕时,蹙起眉头看向旁边青巾学徒:“接到外伤患者第一步清理患处,你们前一段时间的课都学到哪里去了?” 一直板着脸表情严肃的学徒瞬间脸涨得通红,忙引着江景阳往旁边去清洗伤口。 赵郎中摇头叹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看样子还得加课才行!” 江团:这个带教老师好严厉! 江景阳被带去治疗室,江青山也不跟过去看看,而是激动的对赵郎中道:“赵大夫,你还记得我不?秦家村那个天天睡觉的女娃!” 赵郎中显然记起来了,眼睛一亮,也不捋胡子了,盯着江团迟疑道:“就是她?” “对呀!对呀!娇娇,来给大夫跪下磕头,你的命可是赵大夫救回来的,不是一次,是三次,快,磕呀!” 江青山抓住江团的手臂,声音都哽咽起来,若不是他看这里是医馆,自己都要跪下了。 这个郎中救过命! (); 第39章开方查体 江团没有反对之心,救下娇娇,就是救了自己,否则穿过来还不知道落在谁家。 现在这个娇娇虽然身体不好,家景也不好,可是有真心实意疼爱的爹娘,有一母同胞的两个哥哥,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选择。 赵郎中当然也没有让江团磕头。 他从医几十年,救下的命都没有算过,像秦家村娇娇这样的小女娃,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过。 不过有几年前患着怪病的小孩子,现在活蹦乱跳出现在自己面前,医者还是挺开心的。 在江青山的提醒下,赵郎中也忆起治疗时的滴滴点点。 “这孩子是走路磕着头才出现昏睡的。” “对对对!刚磕着时,高烧了几次,还是送到医馆来请你开方才退烧捡回一条命的。” 江青山激动的补充着:“后来孩子越来越不行,你就说只有喂羊乳养着才有机会病好。” 说到这里,江青山声音又哽咽了:“我们就养羊,给孩子喂十年羊乳,终于是醒过来了。要不是你给孩子配的饮食方子,这孩子是活不成的。” 赵郎中都有些动容:“你们就真的喂羊乳十年?” 又转头看着红润白皙的江团感叹道:“真是不容易啊!”他是医者,自然更能体会昏睡患者的照顾难度。 前几年他一直游医在外,回到万宁镇梧君阁才一年,江家这个小患者他真的忘了。 “闺女,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赵郎中温声道。 江团也想让医生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总是差着力气,她也着急。 现在遇到用食疗方子养活自己的郎中,真是运气。 “就是感觉浑身没劲。”江团一边说,一边在赵郎中的示意下伸手搁在脉枕上,她现在行动自如,可总是乏力。 赵郎中微微点头,搭指放在江团腕上,眉头慢慢蹙起,一手诊过,让江团再换一手。 江青山察觉出不对,他想到娇娇说的那神秘老爷爷,不由焦急起来:“赵郎中,我女儿身体有什么问题?” 江团也有点紧张,有自己穿越,她现在不敢忽视奇异事件的发生。 赵郎中示意他们稍安勿躁,又反复诊脉看过舌苔后才道:“这孩子昏睡十年,三魂六魄跟外界失去调度才会乏力难动,不过现在发现也不迟,只需要吃几剂药调理一下就说。” 江团心中一松,这就是灵魂跟肉身还不兼容吧! 江青山也放下心来,赵郎中是名医,只要他说没事,那就没事,看来山神爷是真的没在娇娇身边了。 赵郎中取过纸笔,龙飞凤舞的写下药方递过江青山,让他去药柜上捡药。 这里不喜欢人乱走,江团就在旁边的椅子上等着。 她本来就有社交障碍,除了江家几个,对着陌生人不是话多的主。 此时端正坐着,不惊慌不胆怯,看起来倒是气度不凡,惹得重新伏案的赵郎中打量几次。 不过只过了片刻,江景阳就走过来。 他的手腕已经清理干净,那个医徒还细心包扎过。 赵郎中等两人走到跟前,不用医徒开口就没好气斥责道:“知道你是在清理伤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接骨,看看耗了多少时间?遇到重伤的,还得死在你手上。” 当着外人的面一再被训,而且还有江团这个粉嘟嘟的小姑娘盯着。 那个叫尹陶的学徒低垂着脑袋,一张脸早已经红到脖子,又不敢辨驳,只能默默受着。 被老师训斥的感觉江团感同身受,此时都感觉尹陶可怜巴巴的。 不过赵郎中口中严厉,对教学还是认真,尹陶在他的指点下,给江景阳仔仔细细摸脉,查舌查体。 江团就眼睁睁看着自家大哥被两个大夫从头发丝摸到脚底板。 这次检查可是赚到大发了! 等到江青山拎着五包药回来,江景阳才检查完毕。 已经被搓得面红耳赤,跟旁边被训得面红耳赤的尹陶像一对红脸关公。 见终于结束,两人都齐齐松一口气,对视一眼,颇有一种同甘共苦、劫后余生的感觉。 接下来,娇娇的五包药被打开,尹陶净手之后又开始查药:“补故纸、夜交藤、远志……” 医者不仅要通阴阳,懂脉理,还要明得药性,辨药材。 众人都把目光盯着尹陶,汗水已经从他的发根渗出来了。 这气氛好紧张。 江团眨眨眼,突然想起自己种的那半亩板蓝根,梧君阁是医馆,这里需要药材,顺便问一句。 她对闭目养神的赵郎中道:“赵大夫,梧君阁要收药材吗?” “不收!”这次是尹陶在回答,替师解答患者的小问题,也是徒弟的职责。 “哦!那是为什么呢?我看好多人在农闲都上山采药,他们都把草药卖进医馆。”江团继续发挥不懂就问的精神。 “药材的采摘是有季节性,不能今天有空就上山挖一株三七,明天又去采一棵车前车,那是不行的。” “三月茵陈,四月蒿,五月六月当柴烧。” “知母、黄岑全年刨,唯独春秋质量高”。 “当季是宝,过季是草!像人参就只能在每年九月挖采,其他时候,药效大减。” 好像是要挽回自己的颜面和老师心中的地位,尹陶对江团滔滔不绝说着药材的习性。 江团理解的点点头:所以说,随随便便采来的药材,像梧君阁这样的大医馆根本就不收。 旁边的江景阳已经听得入迷,尹陶的年纪跟他差不多,可是懂的就多了,刚才给他包扎伤口时,也是动作麻利得很。 他不由称赞道:“尹大夫懂得可真多!” 尹陶说完往赵郎中看一眼,见他神色平静,知道自己说的没有错,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下。 听到江景阳叫自己“尹大夫”,他忙解释道:“晚生只是梧君阁的学徒,还当不起大夫二字,小哥叫一声‘尹陶’就是。”说完还不好意思的笑笑。 “尹大哥,我家里种了半亩板蓝根,我爹会种,长得特别好,你们要收大青叶吗?”江团又发问了。 赵郎中睁开眼:“大青叶价低,你们可以制成青黛再卖。” 他显然对江团说种植半亩板蓝根来了兴趣。 (); 第40章青黛 板蓝根有很多名字,菘蓝,山蓝。这里的人都叫板蓝根为土龙根,只有懂得药理的才知道这个药名。 因为长在荒山野岭到处都是,无人种植。 现在江团说出板蓝根的官方名字,自然引起他的注意。 跟后世农药化肥反季节种出来的药材不同,相比起没有质量保证的野药,这种在田地里精心批量种植药材,药店是最喜欢收的。 听到梧君阁要收药,江团心里一喜,可是又说什么青黛,她就茫然了。 还是那句话,她是学农,不是学医,对药材的了解,还是平时课业相关。 她刚开始种蓝草,只是想着叶子制成靛蓝膏卖给染坊,根茎是板蓝根就卖给药店。 一株草卖出两种价。 现在染坊那里卖了染布方子,又敲诈来一百多两银子,江青山跟江景阳都不喜欢布庄的人,以后肯定是不能再跟染坊打交道。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将蓝草叶子,也就是药材大青叶卖到药房来好了。 大青叶与板蓝根是同一种植物十字花科菘蓝的两个部分,也就是习惯称呼成蓝草植物的叶片和根茎。 只不过大青叶是叶子,板蓝根是根,两者功效也相近,都有清热凉血的作用。 现在她能种板蓝根,可不会用药,更不知道药材炮制。 比如现在赵郎中说的青黛,她就不懂,既然赵郎中说不要卖大青叶,直接制成青黛,那就肯定是青黛价贵。 江团咬了咬唇,伸手扯住江青山的衣角:“爹,什么是青黛?” 江青山听得一楞一楞的,他没有挖过药,只知道蓝草叶子可以染布,还不知道蓝草有这些名堂。 可现在被女儿当着梧君阁的大夫问,他又不能撒谎,顿时就支吾着道:“爹……爹也不懂什么是青黛啊?也是蓝草叶子沤出来的?” 尹陶好像对种板蓝根只知道大青叶很意外,他睁大眼睛:“你们在种板蓝根还不知道青黛?” 江家人齐齐摇头:不懂! 尹陶道:“青黛是解毒良药,对高热,痈疮,小儿惊厥都有作用。” 江团知道,这里说的“毒”不是寻常人想像的中毒,而是中医理论中的“热毒”。 在已经神化的板蓝根疗效里,也有清热解毒的作用,这听起来有些高大上的青黛应该是加强版的。 见这一家人都不懂,尹陶又解释道:“青黛需要新鲜的大青叶才能加工,你们既然要卖大青叶,就不如卖青黛。而且那些文人所绘的水墨丹青,其中的青就是青黛。” 江团再一次感叹,格行如隔山,从农到药到颜料,自己这是跨界了。 江景阳早就对尹陶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是直性子,开口就道:“尹陶,你知道青黛怎么制的,能卖多少钱吗?” 刚刚还滔滔不绝的尹陶顿时哑口,他懂药品泡制,不一定就知道药价,那又是经营范围了。 赵郎中显然是要尹陶多多磨练,他对药柜那边抬抬下巴道:“你去问,不懂就问!” 尹陶苦笑一下:“江小哥你们就等一下,晚生这就到柜上问去。” 江青山见如此麻烦别人,有些过意不去,赵郎中却道:“若是你们的板蓝根种得好,老夫可以代替梧君阁收药,这本来就是医馆最常用的。 你们不卖,梧君阁也要从药行批调。如果不知道青黛制作就让尹陶过来处理。” 江团:“……!” 看来自己种板蓝根真是对路了,神药走哪里都是神药,现在梧君阁不仅收药,还送一个小师傅过来。 尹陶很快从药柜跑过来,对江青山:“江叔,大青叶干叶每斤三文,青黛每斤是一两银子,靛花价格另算。” 说到这里,他声音低了些:“另外柜上收板蓝根,暂定每斤十文,最后还是看货定价。” “十两银子!”江团选择性的只听到贵的,大青叶才三文,从大青叶中提取的青黛是十两! 板蓝根的现代亩产最高能达到八百公斤,一般情况也是三百到五百公斤,这样算来半亩地是至少有三至五两银子的板蓝根。 要是半亩地还能卖十两银子的青黛,江团光是想想都感觉美得冒泡。 虽然这比起卖布染法随便得来的五十两银子少,主要这是一项可持续发展的产业。 江青山可以一辈子种药材,江景阳可以种药材,子子孙孙都可以。 卖染法只是一锤子买卖,做过一次就没下次了。 听到医馆要收购板蓝根,大青叶,还有那什么青黛,江青山激动的搓着手道:“我一定种好,到下年就送梧君阁来。” 他也没想到,因为女儿要看花而种的蓝草,还能卖银子。 还有刚刚说的青黛好贵,要十两银子。 可赵郎中也说了,青黛还分“靛花”和“靛泥”,只有上等靛花才值十两银子,产量不高。 而靛泥就是染坊用的靛蓝膏,价格虽然便宜点,销量也大,不愁卖。 不过这些对江青山来说也已经满足了,自己没有水田,只能种种包米红薯。 这些东西都是粗粮填肚子,一年到头还得买粮吃,若是种更加挣钱的药材,他就不为粮食发愁了。 梧君阁的药好,赵郎中的诊金也不低,江家兄妹这一趟,两人检查,再提回五包药,就花了二两多银子。 江团感慨,难怪娇娇一得病,江青山就卖房卖田。 不过,自己乏力的毛病能好,又得到制青黛的方子,也是千值万值的。 江景阳也跟尹陶约好,到下月大青叶收割时,就请他到村里指点制作青黛。 尹陶有赵郎中的指派,自然满口答应,跟江景阳也称兄道弟起来。 江家三人这才重新坐上牛车,他们在梧君阁一呆又是大半个时辰,家里柳氏肯定等急了。 本来还计划去徐家铺子买些东西,给堂兄江景祥关照几句。 可考虑到大伯母康氏大概也在那里,江景阳就不愿意再去。 他感谢当时大伯母的庇护,要不然肯定会再被打几下,但大伯母嘴巴不饶人,自己去了会被骂的。 在是否面对母老虎般的康翠花这个问题上,三个人都不约而同选择直接回家。 (); 第41章暗斗 此时,万宁镇的主街上,云竹布庄许掌柜一扫在染坊的暴怒和焦虑,正悠闲踱步。 只是他这散步时间不早不晚,正好是老盛华大掌柜盘账时。 散步位置也是不当不中,正好在老盛华布庄的大门口。 他才一出现,就引来一阵哈哈大笑声:“哎呀,这不正是云竹布庄的许掌柜吗?什么风把你这个大忙人吹到我这里来了?” 随着笑声,一个膀大腰圆,身穿圆领织锦的大汉出现在店铺门口。 一见到此人,许掌柜皮笑肉不笑道:“告瞿大掌柜知道,能把我这把老骨头吹过来的,当然是我们家的染风。” 还是偷来的。 许掌柜在心里补充一句。 瞿大汉好像没听懂他的话,依然笑得开怀:“哎呀,许掌柜来得正好,本店现在新染出一些料子,想请你这个老掌柜掌掌眼如何?” 他肥厚如同熊掌的手往旁边一指,那里正有几个抱着布匹出门的妇人。 许掌柜的眼皮跳了跳,妇人抱着的布匹靛蓝色,因为卷着,只能看见旁边露出有一道弯曲的图案。 那就是自己的扎染方法。 强忍往瞿大汉嚣张狂笑的胖脸打一拳的冲动,许掌柜故意露出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布包,上面印着的几杆青竹在衣摆处时隐时现: “你们老盛华的生意的确不错,让老哥羡慕啊!只不过……呵呵,还得看谁高兴到最后。” 他转过身,好像是忍无可忍的就要走,才一走动,腰间那古怪小布包就完完全全露在外面。 瞿大掌柜瞳孔一缩,他的眼力是最敏锐的,只是晃眼过去,就发现这图案的线条明显细腻得多。 染的,还有这种新法?这染法怎么没有传过来? 好啊,那俩个家伙在坑我。 只是在数息之间,瞿大汉的脑中就闪过无数念头。 他听说云竹布庄新得一染法,就花银子买来,这才开始卖,生意不错,销量明显上升。 只可惜花样不够多,显得单调,买家多有挑剔。 有染花的布跟纯色布不同,喜欢的人有之,不喜欢的人也有之。 有染花就不能绣花,挑剔的地方就多了,甚至可以为某一处染花不够清晰就丢下布匹。 偏偏自己来得太急,染法不够纯熟,花样也不够齐整。 销量虽然起来了,可顾客大多都是试一试的态度,显然并不看好以后。 这种情况让他开心之余,难免又多些担忧,搞半天是还有一半染法没有学。 扎染跟蜡染是两种不同的技巧,也不会放在一起使用。 可是瞿大掌柜又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自己所买的云竹染坊新法,没有买全,被人骗了。 心中一有怀疑,瞿大汉就对送上门的染花技术也有怀疑,再参照许文山突然到自己盛华布庄来显摆。 他猛然发现:自己好像是被人下套! 想想染坊里还有上百匹布泡在缸里,还有送出去的五十两银子。 瞿大掌柜拳头捏得嘎嘣响:老子这是中计了!云竹布庄什么时候也会下这种圈套,哼!老子的钱可不是那么容易骗的。 他猛的回头,对着布庄里喊道:“瞿大瞿二,你们今天晚上去甜水巷和柳树林走一趟。” 云竹布庄里,所有事都归为平静,王老头一反常态的坐在染坊的二门边,手中端着烟杆,瞪着一双嵌着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正在坊里干活的七八个伙计。 他现在是又怒又恨,他要掏八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他是这个染坊的大师傅,手中有染坊五成红利,一年也才百八十两银子的收益。 现在那江家小丫头开口就要走自己八十两,若是不能把里面内鬼抓住,他可就白活几十年了。 染坊的角落里,于欢林跟张魁正一边干活,一边低声说话:“张哥,你说这事会怎么办?难道姓江的小子就这样走了!我们呢?” “没事,只要咬紧了不承认,谁也没有证据,你手上的银子可要放好了,等过了这风头再用。” 年纪大的张魁手中活计没松,像没事人一样低声回着。 可是仔细看去,他的脸皮却在微微抽着,好像是受到惊吓一般。 “知道,知道!都放着,没用。”于欢林抽了抽鼻子,对一个赌徒来说,看着银子不用,他感觉抓心挠肺的难受。 口中答应,心里却不以为然,只等着下工回家,就拿一两银子偷偷去赌坊摸几把,一两银子又不多,肯定不会引人注意的。 一想到放在床脚下的银子,于欢林就热血直往脑门上涌。 二十两,自己说几句话就得了二十两!这钱来得实在是太轻松了,他都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晃晃悠悠,心神不宁的于欢林机械的染着布匹,根本没有留意到王师傅那仿佛要吃人的目光早就看过他几次。 终于等到染缸里的布匹处理清楚,一天活计就结束了。 家住镇上的伙计三三两两离开染坊回家。 许掌柜不知何时出现在染坊中,对王师傅低声道:“那边已经得了消息,人手也安排下去,就等那俩人自己露出马脚。” “哼,只要抓住把柄,老子一定将人卖得远远的,要他永远都回不来。”王老头酝酿了一下午的怒火,终于发泄出来。 许掌柜冷哼一声:“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卖什么卖,就算卖成死契都是便宜了他,我会去找何员外说一声。” 技术是一家百年老店的根本,偷师是在挖自己的老根,断自己的财路。 对于内鬼,可能没有哪个行当和东家能够容忍,而且还是跟自己的老对头勾结。 既然想毁自己的生意,那就拿命偿还吧! 何员外是镇上乡绅,家里有田百亩,还有好几家粮油铺子。 又是个秀才身份,就任着万宁镇亭长一职,管着镇上商家店铺的琐事治理。 为人最是守礼尊教,甚至都有点执拗固执。 本人自视文人清骨,有钱,不收贿赂,凡事都要说证据章法。 只是有拉杂不清的纠纷报到他跟前,他处理方法第一件事就是先打板子,两边都打。 这样一来,谁也不愿意成为挨打的人,能自己解决的绝不轻易去麻烦亭长。 而真正有冤屈的也不怕挨打,痛过之后就能得到申辨机会。 (); 第42章抓捕 在何员外这看似不近人情的治理下,别的地方街上都有地痞流氓欺压百姓,万宁镇此类事却鲜少发生,农户到镇集上摆摊最多就是交一文钱的摊费。 这样太太平平,又颇为繁华的乡镇,除了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外,倒有他这怪脾气的一多半功劳。 所以染坊在抓住江景阳要赔偿金时,手中没有确凿证据,就根本没有想去报何员外,只想着讨回损失。 若是江家强行要报官,许掌柜他们拿不出证据就不得不放人,当然,两边肯定都要挨打就是。 只是打的力度不同。 染坊是强势一方,要被重打。江家是主动报官,要被多打,好像谁都不会好受。 这一下午,染坊关起门来任康氏闹腾,就是不想去报官,他们都是镇上的老住户,自然知道谁去都要挨打。 现在许掌柜终于提到何员外,他也是气急了。 下午自己对着一个小丫头低声下气,银子也是别人要多少就给多少,那种屈辱,可比板子打屁股还疼。 到那时,何员外对背信弃主的内奸更会严厉惩罚,单纯卖身是不可能的,恐怕一家子都要搭进去。 还有挖人墙角的老对手也要并栽进去。 许掌柜这次是豁出去了。 王师傅想到染坊里的伙计都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就这样眼看着家破人亡也是有些不忍。 可许掌柜已经发话去报官,就不是他能决定的,只得恨铁不成钢的道:“就是可怜家里老老小小了。” 染坊里暗潮涌动,可对已经摸出银子直奔赌坊的于欢林来说,根本就是已经风平浪静,啥事没有。 他没有发现,自己身后跟着两个他熟悉的老盛华布庄的打手 而更远的地方,一个小乞丐正机灵的跑来跑去。 等到于欢林两手空空,一脸丧气的从赌坊出来,天已经黑了,几声狗叫从深巷中传出。 今天的手气可真背,一两银子居然只玩了一个时辰就全输了,明天得带二两银子来翻本,于欢林心中嘀咕着。 一阵夜风刮来,他不由打了个寒颤,腹中雷鸣。 中午要揭发江家小子他就没吃东西,下工后太兴奋又直接到赌坊,现在更是饿得慌。 于是裹紧身上的薄袄,急忙往家里赶,可才走进巷口,脚下就被什么东西一绊。 于欢林“呀”的一声正想爬起,突然肩膀上有两只手按住:“跟我们去见瞿大掌柜!”不等他挣扎,嘴就被堵上了。 同一时间,张魁正美滋滋泡在浴桶中,享受着媳妇的搓澡:“小二子去县学的束脩够了,等几天我找东家告个假,就带他去找人引荐。” 被热气激得脸色红红的妇人闻言大喜:“去县学一年的花销得五两银子,家里这么快就攒够了?” “嗯,够的,只要那小子争气,考上秀才的钱都够。”张魁盘算着,心情愉悦。 现在染坊开出的工价是一两二钱银子,他用钱节俭,这些年攒下有二十两。 再加上前几天从老盛华布庄得到的三十两,有这五十两送儿子念书足足有余。 只要儿子考上秀才,不,必须考上举人,就能在县衙中谋事,自己就是举人老爷的爹,这个染坊也不用再干了,跟着儿子享清福去。 美好的想法在他脑中没有持续多久,就被突然闯进来的两个大汉打断:“张魁,跟我们走一趟……” “当家的,当家的!”手中拿着水瓢丝瓜瓤的妇人见张魁被人从水中提起,惊慌失措的喊起来。 回答她的是一记重重的手刀,妇人两眼一翻,顿时瘫软在地。 张魁脸色大变,也不管自己再光溜溜一丝不挂,嚯的从水中站起,颤音道:“去、去哪里?你们是谁?” “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罪过谁?”其中一个蒙脸汉子冷声道。 “你们找错人了吧!我是云竹染坊的伙计,没有招谁惹谁过。”他这几天都老老实实呆在染坊,就连江景阳那小子的事都没有牵连到他身上。 “你还知道自己是云竹染坊的人,走吧!何员外那里,许掌柜正等你过去!” 张魁轰的坐回水中,水花四溅,他知道自己遇到大麻烦了! 秦家村外的草棚里,江青山带着儿女才一到家,就看见等在路边,眼睛肿成桃子的柳氏。 江景阳的脸已经消肿,可手腕处有绳索勒破皮,即便在梧君阁清理包扎,也需要一两天时间才能解开布带。 这副模样落在柳氏眼中,那就相当于两条手臂都折了。 “娘,没事,只是破了点皮,明天就好了。”不善言辞的江景阳尽力安慰着。 “景阳,你告诉娘,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只让人带信说是没什么事,没什么事会耽搁这些时间?”柳氏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 “小妹!”江景阳开始叫救援,在回来的路上,三人已经商量过了。 现在自己家会染花布的事已经被康氏和江景祥知道。 以康氏那难以琢磨的性子,江青山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密。 万一他们一说,恐怕以后会在村里传开。 染法卖成银子,还惹出祸事在身,而且不能再教别人。 对江青山一家人来说,如果这件能完全不被其他人知道,或者被人问起能不承认就更好了。 可江景祥那里还好说,只需要给他说明事情经过就行,可是康氏就很难说了。 不过,江青山他们还是商量出最差的结果。 无论是谁来问,都不能说是娇娇懂,一个昏睡十年的小娃突然知道染布,得传出妖来。 就让江景阳说是小时候去山里外婆家时,在路边一户人家里学来的。 江景阳现在也知道一种新法的重要性,更不能说是才清醒两个多月的小妹所教,一口答应下来。 什么都好办,可是这时候被自己娘追着问,他就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他不能说自己挨打的事,否则说完染坊的事还得说医馆的事,那话可就越扯越长。 还有小妹从布庄拿到五十两银票,以及后面还有五十两银子的进账,他又感觉头脑昏昏。 唉!这种事只有小妹才能说得清楚。 自己还是赶紧去干活吧! (); 第43章受刺激了 看着逃也似的飞快跑进羊圈的大哥,江团抿唇一笑,把自己抱着的花束放在鼻端闻了闻,气味浓郁,就是太复杂了。 一路上江景阳都在后悔自己没有管好染坊那里的秘密,连累家里人担惊受怕,对辛苦到镇上来救自己的小妹更是感激。 只要江团说哪里的花好看,他就去摘回来,拦都拦不住,等到牛车到家,江团手中已经抱着一大束野花。 知道大哥心中其实不好受,江团拉住柳氏,把自己手中的花给她看,又说起万宁镇上的情景:“娘,万宁镇好热闹啊!我看见一排排房子,还有一堆一堆的人,那些房子都好看……” 柳氏知道女儿除了自家草棚,还没有见过真正像样的房子。 虽然依然想知道染坊里发生什么事,还是被转移注意力,给女儿说起镇上的集市来。 娘俩一说,一边往草棚里走,江团取出几包药:“娘,医馆的大夫说我乏力是有病,还得吃药。” “啊!那药呢?赶快拿出来娘给你煎上,唉!你们回来这么久了怎么都不早说。大夫说你的病严重不?” 一听女儿要喝药,柳氏就把江景阳受伤的事抛之脑后,急忙进屋翻找江棠以前用的药罐来。 见柳氏被自己岔开话题,江团这才松一口气。 她不是故意想隐瞒柳氏,只是其中的事情太多。 没有亲身经历过,实在不是一两句能解释得清的。 还有银子的事,情绪上的大悲大喜对身体都不好,自己可以等明天慢慢说。 江团自认为找了个转移话题的好办法,可最后坑苦自己了。 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摆在她面前,还有四双眼睛盯着她。 被江青山从学堂接回来的江景文已经不再缠着大哥,而是最积极的盯着江团。 “小妹,你喝吧!我给你准备了糖块!”江景文好意展示一下他手中的芝麻糖。 不吃糖,能不能不喝?江团无语。 “小妹,要不还是让娘抱着你,我们喂你?”这是大哥江景阳的主意,他喂小妹十年了,以前苦苦的药水也是一勺一勺喂进去的。 “不!” 江团断然拒绝,那还不如就这样软着。 “来,让爹喂娇娇!”江青山亲自动手要端碗。 以前娇娇病着,担心呛着孩子,他很少有机会给女儿喂过饭,现在喂药应该容易些。 看着江青山的笨手笨脚,江团视死如归端起药碗,想想自己曾经的黑带五段,她一口气将药汁灌进肚里。 好苦啊!对平时只喝板蓝根冲剂的江团来说,这药真是苦都嗓子眼了。 一放下药碗,柳氏就递过来一碗冷热合适的温开口:“赶快簌口!” 江团就着她的手中喝一口,将口中药味簌簌,就吐在江景阳端着的木盆中。 江青山替她拍背顺气,口中一甜,是小哥江景文塞过来的芝麻糖:“好啦好啦,小妹,吃糖就不苦了!” 这药喝得可真是兴师动众,一家人围着自己转,江团口中苦苦,心里甜甜。 晚上,一家人美美吃一顿,还没有说下午发生的事,江景祥就找过来:“小叔,景阳,我爹娘让你们过去一趟。” 说着话,他还冲江团眨眨眼:“以后小妹到镇上,一定要来看看堂哥,今天我们在铺里等了好久都不见你们过来。” 江团挠挠头,当时提着药包,又不想去见那恶嘴的大伯母,就没去徐家铺子,此时被江景祥邀请,她也就顺势答应。 “好,以后我到镇上,一定来看你,学祥哥做生意。” “嗯嗯,我今天还专门准备一朵绢花等你过来拿的,刚才忘带身上了,一会让景阳带回来。” 江景祥笑得见牙不见眼,今天虽然在染坊闹一场,也让他知道小叔家里真的是好过了,而且小堂妹走到镇上都没事。 虽然不知道大哥大嫂要自己去做什么,江青山还是带上江景阳一同前往村里。 家里清静下来,借着这个机会,江团才把镇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给柳氏和江景文简单的说了一下。 卖花布染法,柳氏跟江景文都是知道,听到染坊说江景阳又卖了一家时,母子俩都很气愤。 只是江景阳被绑和挨打的事,江团没有细说,只说因为冤枉人,布庄赔偿五十两银子。 又提到医馆梧君阁以后要买地里的蓝草根,还要来教自家人收青黛。 刚开始柳氏和江景文还听得认真,等到江团说布庄赔偿五十两银子,两人的眼神就开始发直了。 到得后来,柳氏指着草棚外面漆黑的夜空,满脸的不可置信道:“以后我们还可以卖药材?” “是啊!以后我们可以一直种蓝草,梧君阁的赵郎中还说,以后会找一些医馆需要的药材种子给我们。” 江团笑眯眯道,她觉得看着一家人这样欣喜若狂,简直太有趣了。 “哎呀,种药可比种番薯挣钱的,可惜地太少了,要是以前的十亩好田还在,就可以多种些草药。” 柳氏激动得坐立难安,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搬到草棚来,这日子就一天比一天的好过了。 江景文没有像柳氏那样喜形于色,他只是呆呆的坐着,笑容仿佛已经刻在脸上。 片刻后才使劲揉自己的脸,口中喃喃道:“小妹真聪明,我必须更加努力念书才行。” 唉!这少年受刺激了! 这几天,银子打着滚的往家进,从几百文到二十两,再到现在的五十两,一般人都受不了。 没过一会,江青山跟江景阳父子俩从村里回来了,两人脸上都是一派喜色。 柳氏迎在篱笆墙边急切问道:“他爹,娇娇给我们说了布庄的事,那话是不是真的?” 江青山让她进屋才笑着道:“当然是真的,娇娇她娘,你放心,我们以后有吃有穿了。” 江团跟江景文拉过大哥问:“大伯他们说了什么?” 两家人之间还生着气,就连今天下午在染坊里,大伯母都没有好脸色,按理说江青山跟景阳过去,也不会开心的。 可此时看来,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 (); 第44章买荒地 江景阳是个老实孩子,此时也有些无法理解大伯夫妻俩的反应。 不过在弟弟妹妹殷殷期盼中还是把老宅中的经过详细说了。 “今天大伯母和祥哥在染坊知道我们卖染法的事,大伯也就知道了。大伯有些埋怨,为啥不让教他家也染几匹再卖……” 江团边听边点头,这种情况的确是这样的。很多人都觉得有信息就应该共享,尤其是亲人,没有秘密可言。 问题是一旦大伯家知道,就有他的亲戚朋友也应该知道,传来传去,最后相当于公之于众,秘密就成了公开的秘密。 江景阳继续道:“不过大伯才一说,就被大伯母骂了,说,说这种染法是要银子买的,哪里能随随便便就染,今天染坊还为泄露出去闹事。祥哥也说,不能坏了规矩。” 江团来了兴趣,看来这大伯母是个明事理的,就是脾气坏。 一旁的江景文撇撇嘴:“大伯母这样说,还不是不愿意低头求我们,要是我们没有搬家出来,她肯定是要染的。” 江团:“……!” 好像挺有道理的,好吧!是自己想岔了! “大伯母说,我们前儿传出修房子,用的钱肯定就是卖染法得来的。 既然不能把卖染方的事说出去,就得说修房子的钱是从景秋姐那里借的。” 秋姐,是江景祥的亲姐姐,也就是江团的亲堂姐。 大伯家有一儿一女,大女儿江景秋,二十一岁,已经出嫁四年。 儿子就是江景祥,现在十八岁,将在今年成亲。 听说堂姐就嫁在镇上,家里事忙,娘家人又经常见面,所以她从来不回秦家村。 听到康氏让江青山说借钱修房,江团瞠目结舌,她已经不知道这个大伯母究竟是好还是坏? 说她好,可是在雨天就把江青山一家赶出来,真正是冷血无情。 说她坏,收留小叔子一家住十年,江景阳被人打,也是她第一时间护住并且往家里带信。 现在又要江青山隐藏新染法的事,连银钱的出处都想好了,避免以后跟秦家族人有矛盾。 想想,就连大伯都有不满,村里其他关系走得近的要是也有这种想法,又会怎么办,以后总有人问起修房子的钱从哪里来。 大伯母这话的确是解了大麻烦,只需要说是借的。 眼睛是黑的,银子是白的,谁也见不得别人的好。 江青山是不幸的,是被全村都同情的,要是这样一个可怜人突然有一笔横财,对其他人的刺激过大,总不是好事。 借钱、那就是欠账,依然是穷人,周围人接受程度不一样。 兄妹三个窃窃私语,江青山跟柳氏也说清楚了。 现在修房子的钱足够了,甚至都可以买地。 “爹!明天就开始修房吧!另外买了荒地,就再买几亩好田。房子需要修成宽敞的前后院,还要分开的偏院。”江团吃着芝麻糖,一边安排着。 按尹陶说收青黛的时间,需要大青叶长得最肥厚壮实时,也就是在六月到八月之间。 自己家现在这样子不说需要安置十几口大缸,就连多一个人站的地方都没有。 夏收在五月底,大青叶在六月割,时间紧任务重,没有场地,看着银子也挣不来。 必须马上修房子,还得专门留置处工作区域。 江团说一样,江青山就答应一样,这些事都是迫在眉睫的,可是听到房子要前后院,还要什么偏院,他的眉头就直蹙。 这也太铺张了! 江团却说,以后能种的药材还多,要修就修大些,总不能把收回来的药材堆在外面。 江青山想到赵郎中口中可以卖十两银子的青黛,一咬牙:好,修大房子! “明天我就去找村长,直接把河沟对面,到山脚的那片荒坡荒地都买下来,以后打上院墙,羊也不用放出去了。” 江家地边的河沟,现在看上去清清亮亮流淌着细小山泉,看起来人畜无害。 其实,也不是正经的河沟,本是夏天雨多时被山洪冲刷出来的。 每年总有几天山洪水太猛,小沟渠中水满,对面的荒滩还就会被淹过草尖,年年如此,有人想种庄稼都颗粒无收。 平时一年里有十个月,是一片高低不平的淤泥滩地,平时杂草丛生,只能放羊放牛。 基本上无人会要。 不过那是无人管理的情况下,江团早就看中那片被埋没的宝地。 每次江青山说想买良田好地,江团就要那一片,现在江青山就答应下来了。 如果江家买下来,就跟自己现在所在的草棚和土地连成片,足有三十亩。 本来,按江青山的意思,是要买村里的良田,可是娇娇非要那片荒地,这时候又听修房子要前后院加偏院…… 唉!只能照做,谁让娇娇说的都对呢! 江青山跟江景阳心中知道她聪明,今天她在染坊的表现,不仅让江景阳脱了身,还拿回五十两银子。 虽然布庄说得抓住内鬼才能付余下的五十两,江青山现在都已经满足了,后面布庄不给他都不会去讨要。 江青山甚至都想去山上去找找有没有山神庙,他要烧几柱香,感谢山神陪孩子这些年,还教了许多东西。 一夜无话! 第二天,辗转一夜,到后半夜才入睡一会的江青山早早起床。 他又找到村长秦光,说买地修房子的事。 因为去得太早,秦老村长还趿拉着鞋在洗脸。 听到江青山要买荒地,不耐烦的道:“唉呀!给你说过,你先开荒准备着,修房造屋又急不来。 谁家会一会来问一下,一会又问一下,木料石料你不得准备半年。 等你修好了,我也就去县里把半亩荒地的地契办下来了。” 江青山忙道:“秦叔,不是半亩荒地,我要买那一片连到山脚的荒滩。” 他的话音刚落……, “啥!你再说一遍?”秦光的洗脸帕子掉进盆里,溅起好大一片水花。 他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连声问道:“你刚刚说了啥?要买荒滩?” 他是村长,当然知道在村外有一片山洪冲刷出来的荒滩,除了长草,啥出产都没有,也就是江青山家爱去那里放羊。 难道这家人要买荒滩放羊?真是有几个钱烧的。 (); 第45章你有钱吗? 江青山也知道这事荒唐,他心中也是想买好田地的。 可是娇娇要买,荒地也花不了几两银子,就买来哄她玩呗! 他可能也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说花几两银子来玩的话。 面对秦村长的质疑,江青山讪讪笑着:“我那小子要上学,没时间放羊,我就打算把那片荒滩买下来,做上围栏养羊。” 秦光第一个反应就是:要买这么多,你有钱吗? 他是村长,有话当然直来直去:“青山啦!有多大的能耐做多大的事。你说草棚子住不下,孩子们大了,马上又是夏雨,要借钱修房我都理解,可你怎么连荒滩也买上了,是花钱昏头了吧!” 江青山想起大家商量的结果,不能说出银钱来历,只能憨憨道:“唉!反正都是借,我就多借了些,以后多养羊,还起来也快。村长,你看那地……” 听他这样说,秦光重新拿起掉落的帕子,脑中转得飞快:江青山借钱又不是自己还,借多借少,什么时候还那是他们江家的事,跟自己这个村长无关。 只是村外那些荒滩……平时村里人也偶尔去那里放牛放羊,几只羊没有人管,要是像江青山说的那样,要是扎上篱笆围栏归个人用,村里肯定不答应。 如果要买也行,那一片荒滩看着大,可没什么用,卖价是一百文每亩。 面积是三十亩,全部买下要三两银子,正好够给村里祠堂翻盖一次屋顶。 想到这里,秦光道:“行,你要买我就跟村里几个族老说一声,地契也尽快办来。” 卖没有作用的荒地,族老们根本不会反对这个事情,他自己就能决定下来,此时这样说,不过是拖延一下时间显得郑重。 江青山点头谢过,却又道:“还要麻烦秦叔再问一下修房人手,我想这两天就动工,另外,木料、石料跟砖瓦都买现料,看村里哪家有……” “啥!”秦光手上的帕子再一次落下,他太激动,猛的转身,连带着把架子上的木盆也带翻下来,泼湿一大片衣襟和裤腿。 村长老婆钱氏闻声从灶间赶出来,一见自家老头湿了半边身子,顿时大骂道:“你看看你,洗个脸都要打湿衣服,真是没用!” 这段时间村里祖田中没有什么收入,又要翻修祠堂,秦光就要用自家的银子先垫上。 气得老婆子已经跟他吵过几次了,现在更是见着不顺眼的地方就要骂人。 家里银钱都是老婆子管着,秦村长有求于人,平时不得不忍让。 可现在不同,只要荒地一卖,翻修祠堂的银子就有了着落,秦光的腰杆也硬了。 就是自己泼撒了洗脸水也不带怕的。 一句话就顶了回去:“你这个死老婆子知道个啥,还不滚去做你的饭,男人家做事你也来插一嘴……”话音未落,就见灶房里飞出一把扫帚。 还好秦光躲得快,只是砸在刚才的湿地上,又给衣服溅起一层泥。 秦光气得跳脚:“死老婆子,你清早八晨的吃错药了,信不信老子锤你。” “你敢!”灶间冲出一个高大的胖妇人。 就在这老夫妻即将掐架,江青山也准备上前劝架时,一个懒懒散散的声音从旁边房间门口响起:“爷,奶,你们在干什么,天天吵吵嚷嚷,烦不烦!” “德哥儿!吵着你睡觉了。”秦光脸上怒意顿消,笑得一脸灿烂。 高大妇人瞪他一眼,转头看向孙子:“德哥儿,你先洗脸,奶今天给你蒸饺子。” “嗯!我要吃一大碗!” 秦武德揉着眼,打着呵欠,睡眼惺忪从屋里出来,走到江青山面前瞥了一眼,嘟囔着道:“烦死了,又是姓江的。” 白天在学堂里要对着两个姓江的,已经心情不好。 现在还追到家里来,一睁眼就又出来一个,这还要不要人活了。 算了,肯定是自己昨天晚上打的妖怪还没有死,现在睁眼都在做恶梦。 秦光看着自家老婆子去伺候孙子洗脸,没空搭理自己,忙拉着江青山就往外走:“走,我们边走边说。青山啦!你可得想好了,想要现料可得多花银子。” 江青山还有些发楞,他没想到在外风风光光的秦村长,在家还是要被媳妇打骂,对着孙子……好像位置颠倒,村长成了孙子。 而且他还记得,自己出门时,小儿子景文已经在草棚的篱笆墙边朗朗诵读好久了,这个秦武德还在床上。 还是自己的儿子懂事,江青山心里莫名的开心,忍不住又把两个同年孩子比较起来。 秦武德在家里受宠长得高大,看起来已经是半大小子,自家景文只这两月才吃过几顿饱饭,还是瘦瘦小小的。 回去一定让他娘别心疼粮食,顿顿做些好的给孩子们吃。 不过他一又想到草棚里就一口黄泥小灶,而且连灶台都没有,又是叹气。 也是委屈媳妇孩子了,就那么一口锅,做啥都不成,还得要赶紧修房。 江青山脑中时喜时忧,连出来干什么都差点忘了。 此时听到秦光说买材料,他才回过神来:“我知道,要补运费和人工费的。” 修房子,需要先计划出所需的各种材料,再去预定准备。 有些家里人口多,人手足,甚至自己砍树,做砖,准备柴草烧瓦,这个过程时间长到几年。 卖现料,就是到这样的人家里去买,有时候人家不急着修房子,也能均出一部分来。 也有人在农闲时烧瓦做砖放在家里,遇上合适的价格也就卖出来换成银钱。 秦家村有几十户人家,只要搜一圈,修一户人家的材料还是凑得够的。 在秦光的带领下,江青山把上次几个会修房的人找到,又吩咐他们分头买材料。 大家都是同村人,而且多年砖石价格都变化不大,质量好坏也在明面摆着,需要谈论的无非就是银钱怎么付。 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你有钱吗?” 修房造屋是大事,普通农家都是要欠款的。 欠上个十年八年算短的,遇上穷困的,老子盖房儿子孙子还帐的都正常。 (); 第46章买材料 江青山有钱! 他对众人道:“只要材料齐整,我给现银。” 见众人震惊,江青山忙解释道:“哎呀,我就给大家说实话吧,眼看就要入夏,我担心现在住的草棚经不起风雨,就找景秋借的钱,以后要欠都只欠她一家。” 秦家众人顿时了然,难怪才搬家就要修房子,是找自己侄女借钱。 江景秋长得虽然一般,可跟着江南山学过识字算账,四年前嫁到镇上的一户孙姓人家,那家儿子是个童生,有铺面,家里还有三十亩地,日子过得很是宽松。 要是她想帮衬一下自己小叔,也说得过去。 也有人很是关心的道:“江老二,你找景秋借钱,就不担心你大哥大嫂不依。” 江家两兄弟前段时间赶着搬家,可是闹翻脸的,就连田都不让江青山种了,甚至还在村里小小的传了两天,可后来没有闹起来,让很多想看热闹的人失望。 江青山尴尬笑笑:“亲兄弟,总不能老记仇不是,大哥大嫂要骂,就让他们骂去,总不会骂出满头包,我先修房子最重要。” “哈哈哈哈,不错,江老二,你现在也能说趣话了,以前可是一闷棒都打不出屁来的。”迟来的秦奇大声笑道。 几个人说笑间,秦村长已经把村里哪几家有木料问出来:“青山,村头老鑫头家有木料,还是放好几年,准备给他姑娘打嫁妆柜子的,都是尺大的好料,做梁都使得。 你要买,他家可以卖,价格得你自己去说,先得提醒你,他可不愿意欠账的。” 江青山点头:“好,鑫头叔的姑娘才十三岁,他可真心急。” 乡户人家的姑娘不吃闲饭,在家多留一天就能多干一天活。 十五岁及笄定亲,差不多十七岁嫁人。秦鑫四十五岁生下一个老姑娘,现在才十三岁,嫁妆木料就已经准备五年了,让村里那些待嫁的姑娘们好生眼红。 秦奇呵呵笑:“还不是担心自己死了,老姑娘被兄嫂克扣嫁妆,才这样急急忙忙准备着。你看吧,这木料一卖,鑫头叔的两个儿子肯定要把这银子用完。” 江青山也跟着笑,鑫头叔那两儿子跟自己年纪差不多,说起来他们的女儿也该准备嫁妆了,银子的事还真不好说。 秦鑫头要卖的木料果然都是存放几年的,干透湿气,无论做家具还是房料,以后都不会崩裂变形。 他本不想卖,可听说现银价还高,可两个儿子,儿媳一说合,说现在先卖,反正妹子还没及笄,卖了再准备都合适,老鑫头就答应了。 木料好,价格也是高的,二十根松木和一些其他木料,就需要银子五两。 江青山毫不犹豫的买下,他已经看过了,这些木料里面有好些已经锯成木段,那是提前给衣柜、床等准备的。 自己家里什么桌椅板凳都没有,娇娇也需要漂亮的衣柜,反正修房需要请木匠,就一并让人做了。 这边才定下木料,跟着过来的人就开始往村外搬。 江青山早在上次看屋基时就平整出一片地面,正好堆放材料。 接下来,江青山又往下一家走,那就有土砖。 农户人家什么都懂,随便看看质量还行,指派人又开始搬送过去。 这样一家家走下去,秦家村到处鸡飞狗跳,家家都出工,搬的抬的,如同土匪进村。 看着这混乱场面,江青山额角冒汗,他拉过秦光在旁边:“秦叔,还是按我以前说的办,你老人家要多多费心,这事就托付给你了。” 秦光虽然年纪已经五十多,可依然精干,听到江青山说修房的事外包给自己,他一拍胸脯道:“青山,你就放心吧!这事既然交给你秦叔,保证做得最好,你看看我那院子就是我亲自动手修的,谁都要称赞一个好字。” 这个决定,还是江团提出来的,在家里决定马上修房时,江团说直接外包。 她当然不会如此直接说,只是问:“修房好累啊!爹娘怎么不让别人修?反正我们都要给钱,爹跟大哥腾出时间来种地,娘也不用做一大锅饭。” 农户修房子,大多请一些亲戚朋友来帮忙,主家除了要做饭,还需要领着人做工,心里还要操心银钱材料,修房一月下来,人都要累得脱层皮,得休息大半月才缓得过来。 江家人口五个,可真正的劳力就只有两人。 在江团眼中,江景阳十六岁他也还是个半大孩子,能帮忙的地方不多。 如此一来,里里外外都需要江青山奔走。 而且现在正是夏收前,苞米移栽番薯育苗和起垄的时间。 农作物生长的季节不能错过,江团赚钱养家的目标还是在土地里。 江青山跟江景阳要是累坏,后面的事就耽搁了。 现在自己已经不需要遮掩,江团决定马上改变江青山的种田方式。 如果来修房的人看见愿意跟着学,她也不吝教给大家。 江青山如今对女儿的话基本上没有反对的意思。 钱来得太轻松,在他心里,这就是山神在指点自己的,也该返回过乡邻一些。 所以他答应房子全部托给别人修建。 秦光是村长,要请人修房也需要他出面,江青山就把此事交给他来办。 只是工钱还是江青山来付,等房子修好,秦光另外得一个大红包,至少一两银子。 得到江青山的承诺,秦光爽快答应下来。 他只需要管好做工的人,就有一两银子进账,可比帮别人家办事只得抠抠簌簌百十文钱痛快多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秦光得了利,他做起事来也就上心。 在他的要求下,各种材料都需要送到江家才能作数,有坏的破碎都不算钱。 江青山跟江景阳两个人顿时轻松下来,不用担心东西在路上运着运着就变少,只需要在家里收点材料。 两天后,草棚边已经堆满木料,砖石,还有的材料后续再送过来,联系的泥瓦工匠也陆续到位。 因为草棚不用拆,江家人还能住在这里。 但在材料送来的第二天下午放学,江家大伯登门了。 (); 第47章讲原则的人 江青山跟江景阳不在家,景文趁着天还没黑,赶着羊出去放一圈也不在,家里只有江团跟柳氏。 江南山将草棚里外看了一圈,才对柳氏道:“我看景文是个读书的料,娇娇又身体不好,你让俩孩子住到我家去,你们要修房,这样吵吵闹闹一个月,俩孩子都废了。” 除了在清醒过来的第三天,江南山到草棚来问种地的事,江团这是第二次见到大伯。 因为坐馆教书,不用晒太阳干农活,江南山的面容上比操心操劳的江青山还要年轻一些。 听到大哥要娇娇跟景文搬去村里住,柳氏自然是高兴的。 可是想到大嫂那古怪性子,她有些迟疑:“孩子大伯,我们才搬家出来两个多月,怎么好又搬回去,那房子是给祥哥做婚房的……” “让俩孩子去住,就是她大伯母的意思!你要是不相信,就自己去问,我只告诉你,别误了孩子。”柳氏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张口就说搬家的事。 江南山气冲冲的走了,连坐也不坐一下。 三个月多前赶走亲弟弟一家人,是他人生污点,有违圣人教诲! 是康氏那个小心眼女人逼自己的,不是自己的本意。 应该是这样说的吧!江南山碎碎念着,认真做着心理建设。 他本来觉得老二一家搬出去,自己家里就能太平,可是儿子三天两头的不回家,康氏也还是同样阴阳怪气。 明明要老二走的不是自己,可现在老二家出息了,当坏人的还是自己。 他心里想不明白,江团心中也不明白,不过她没这心思去考虑,眼前又摆着一碗药水。 “还烫嘴,娘,等会我再喝!”江团想拖延一下,等到药快冷时再一鼓作气喝下去。 柳氏盯着她:“药得趁热喝,凉了药效就没了。” 江团很是无语:这药本来就苦,还偏偏要趁着滚烫的喝,又苦又烫,几乎把痛苦扩大了百倍。 还有一个问题是,为什么要骗小孩子温度低一点就没效果了? 磨磨蹭蹭,哼哼唧唧半天,被柳氏哄着骗着,江团还是将药喝完。 说实话,她现在都有些喜欢当小孩子,甚至当小傻子也行。 多好啊! 想说什么就说,想撒娇就撒娇,喝一碗药也可以把糖包摆在面前,冷啊热啊的折腾。 才短短两三个月,她对着江景文这样的小正太卖萌都不会脸红了。 唉!就是有点太上头不好,现在她挺喜欢看小哥被她捉弄脸红的样子。 等江团喝完药,天已经黑下来,江景阳跟江景文把羊关进羊圈。 此时江青山柳氏不在,兄妹三个又聚在草棚里窃窃私语。 这倒不是他们有什么古怪的习惯,草棚的墙壁都是竹壳夹的篱笆,不隔音,说大声了,要是有人过来,恐怕别人不用靠近都能听到。 “小哥,大伯刚才来,说让我跟你去村里住!” 江团发现,小哥对那个奇奇怪怪的大伯母最了解。 也许是小孩子心思最单纯也最敏锐,江景文又从小跟康氏生活在一起,每次对康氏的评论都入骨三分。 果然,江团跟康氏都没有想明白的事,在小哥那里一下就找到答案。 “去就去呗!只要不给大伯母丢脸,做什么她都不管。要是能替她长脸面,大伯母还会很亲热。” 江景文一边毫不在意的说着,一边从草棚角落的铁锅里捞起两大碗面。 将其中一碗递给江景阳:“大哥,这是你的。” 这几天,江青山让柳氏每天晚上给孩子们加餐。 以前都是天黑前吃些馍馍菜汤就算晚饭。 会过日子的老人都说,反正天黑又不干活,睡着了就不知道饿。 现在江景文兄弟俩吃完馍馍菜汤后,还会再扎扎实实吃完面条,里面还卧着鸡蛋。 这也是江团的提议,而且是有五十两银子后才敢说的。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晚上兄弟俩这一顿加餐,细米白面,再加猪油鸡蛋,几乎是别人一大家的吃食,轻易耗不起,还只能躲着人晚上吃。 现在修房子,大哥要跑上跑下的忙不停,体力消耗大,需要加餐。 小哥江景文晚上还要背书,脑力消耗大,需要加餐。 江景阳接过自己的那一碗面,看上面摆着荷包蛋,就对江团道:“小妹,你不想吃面,就再吃一个蛋吧!” 江团使劲摇头,自己现在这身体不是缺蛋白质,她发现应该是缺少维生素和矿物质。 以前吃得太精细,连菜叶子也没有吃过,就只在偶尔喝点菜汤。 反正也不知道是现在开始吃杂粮和新鲜菜,还是喝了三天药的作用,她感觉自己已经有些力气了。 江景文呼呼吃面,还不忘说话:“大伯母不喜欢做饭,小妹,我们去她家里住。你别担心,只要我做饭,她就不会给我们做脸色的。” 江团楞楞听着,她有些明白康氏这个大伯母的脾气了。 其实很简单,嫌贫爱富! 不过她的格局高,即便嫌贫,她也不会主动伤害别人,除非这“穷”已经牵扯到她的利益。 比如说娇娇快死了,会影响到江景祥的婚事,需要赶快割断联系。 否则前面十年她不会收留。 又比如说江景阳在染坊的事,再次牵扯到自己儿子。 人性自私,谁又能脱离自我呢! 所以,她可以拼命护住这个小叔的儿子,可作为一个被牵连者的亲生母亲,表现出憎恶之情也正常。 她“爱富”,但不会黏上去讨要。就好像江青山一家现在有钱了,她能帮忙掩饰。 要修新房,就让孩子们住进她家。 这些顺水人情都不需要她付出什么。 虽然不能得到直接报酬,总归不再是穷亲戚,以后自然可以走动。 这种趋利避害的行为很直接很简单,也是现代人基本的生存之道,让江团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说起来,江团也不喜欢交浅言深。 而且,作为一个骨子里的现代人,人和事的界限是划的比较清楚。 康氏划得清,她同样可以把康氏当成一个讲原则的熟人。 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一目了然,说起来这样的人挺好相处的。 心里稳定,转头,她就看见江景文吃得鼻涕都出来了,顿时大叫起来:“鼻涕小哥!”随手抽出自己的帕子丢过去。 江景文接过帕子呵呵笑,一不小心还吹出一个鼻涕泡来。 江团黑了脸:唉,这倒霉孩子以前身体受凉,肯定有鼻炎。 只要一冷一热就成鼻涕虫,以后有空得带去梧君阁找赵郎中瞧瞧。 万一长大了还随时冒着鼻涕泡,想想一个翩翩书生使劲抹鼻涕……那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 第48章去老宅 两个时辰后,去村里老宅谈话的江青山跟柳氏才回来,他们虽然想让孩子住得好一点,也要亲自去问清楚,不想让娇娇景文受到委屈。 江青山他们回来时,江景文已经背完半本书,借着油灯的光亮,江景阳、江团也跟着在学习。 反正这巴掌大的屋子里,一个人不睡,别人都不能睡。 江景阳上过学认识字,可是过去几年了,平时用得少,好多东西也忘了,现在正好跟着弟弟妹妹重新温习。 “我给你俩个说一说!”见三个孩子都没有睡,江青山就把刚才去村里的事说了。 “景文,你带着娇娇住去大伯家,顺便把家里的一些东西也带过去,过两天这里人多事多,你娘顾不上你们,你们帮不上忙还得添乱。” 江团点点头,她明白,家里有银子银票,还有白米白面。 万一有人看入眼,起了心思,自己家这个只有篱笆墙的院子根本不抵事。 而且自己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连洗衣做饭柳氏也不愿意她做。 工地上男人多,行为放浪,说话也不规矩,自己这个姑娘留下不方便,江青山也不愿意自己被人谈论。 江景文又要上学堂,吃饭定时,又需要安静地方做功课,在吵吵嚷嚷的工地旁边也静不下心。 本来就是上了年纪才入学,要是被他再跑一月,这心就又野了。 现在自己跟小哥回村去住,能带些东西回去,自己管好自己就是为家庭作贡献。 大伯、大伯母在这一点上的确是有心了。 江青山接着说道:“景文,你大伯说你学习刻苦,就是功课拉下太多,住过去他能早晚给你补课。” 哎呀,这个条件太吸引人了!江团一下坐直身子。 江景文十二岁才开始握笔写字,再是努力也差着别人一大截,要是大伯肯给他补课,那想赶上来也就不难了。 江青山跟柳氏也是看中这一点。 “爹,大伯他们有什么条件吗?” 以江团现在对康氏的了解,不会无缘无故对人这样好,提供房子就很好,补课有些过了。 她也一样,不期望有人雪中送炭,同样不喜欢锦上添花。 “呃呃呃,你大伯母说,反正你俩孩子都要吃饭,让你娘每天做饭时,顺带把他们的饭也做了。” 江青山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这个大嫂极其厌恶做饭,以前都是柳氏跟侄女景秋做饭。 现在自己搬家走了,听说有时候大哥大嫂俩个人在家吃蒸番薯就当饭。 哎!果然小哥又说中了! 当然,江景文就会做饭,自己去村里住,肯定不会让柳氏再送饭过来。 江团看一眼正冲自己洋洋得意挤眉溜弄眼的江景文,忍不住瞪回去。 这个条件好像不难,而且这样自己有付出,心中自在,挺好的。 “我跟你娘都答应了,明天娇娇把最后一付药喝完就搬去村里。” 带药到别家去有忌讳,反正只有一付了,喝完再走。 第二日柳氏给江团和江景文收拾东西,江团只带睡觉用的被褥,然后就是换洗衣服,剩下的就是一个小木盒,里面装着地契户本什么的。 让柳氏为难的是:江景文的被褥不能带,他跟江景阳是睡一个被窝的,要是带走,景阳就没用的了。 这些天买的东西都是吃食为主,因为没有房子,想着等着有了新房再添。 正想等着江青山回来商量,是不是去镇上给景文添一床被子时。 在镇上当伙计的江景祥突然就回来了。 平时他来都是在晚上关铺以后,仅有一次提前来还是说景阳出事。 见他下午到,柳氏很是紧张:“景祥,你怎么不守铺子了?” “小婶婶,娇娇在屋里吗?”江景祥满脸汗水,大口喘气,一脸紧张的问。 柳氏更加紧张了:“祥哥儿,又、又出啥事了?是娇娇出事了吗?” “啥?”江景祥有些懵,他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急声道:“娇娇不在,就小叔景阳也行。”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柳氏感觉腿都要软了。 一通鸡同鸭讲,俩个人都额角冒汗,直到江团从织布房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俩个满脸惶恐不安的人:“祥哥,你得到什么消息了?” 江景祥像是捞到救命稻草,一把拉过江团,连声道:“走走走,进屋去我给你说事。” 从镇上到秦家村不过五里路,他是跑回来的,再不说出来,都快把他憋疯了。 一进草棚里,江景祥赶紧从自己贴身的怀里取出一张银票,因为汗水,银票都有些湿漉漉的。 江团嫌弃的用两个指头捻着:“哎呀,祥哥,看你这胆小的,平时你就没见过五十两的银票吗?” 放下银票,江景祥此时像是终于卸下重物。 抚着自己的胸口,长长吐一口气,又拿起锅边的碗,从缸里舀起凉水咕嘟咕嘟喝几口才道:“虽然都是银票,那也不一样。 在铺子里我收到银票也是转手就给东家了,再说我又没拿出店铺。” 今天不仅出店铺了,还拿着跑这样远的路。 要是丢了,自己每月八百文的工钱,得赔到什么时候,就是卖给小叔家都不够。 不光如此,而且随着银票还送来一个消息,那才是最让他胆战心惊的,他必须当面给小叔、景阳和娇娇说。 很快,柳氏把正在旁边清点建房材料的父子俩叫过来。 见到江青山,本就坐立难安的江景祥又激动起来,一步冲到江青山面前,一叠声道:“小叔,染坊那边出人命了!还、还是三条!” 他这一嗓子,可把江青山这一家给吓到了。 “什么?” 草棚里陡然陷入死寂,转眼就喧哗起来。 明明才五个人说话,可人人都说一句,顿时乱成一锅粥。 “是谁?哪、哪三个人?跟我们可有关系?” 柳氏一听到染坊的事就感觉心惊肉跳,生怕跟自己的儿子又牵扯上关系。 “到底怎么了?”江团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严重。 “天啦!”柳氏感觉天要塌了,自己又坐不住了。 江青山总是男人,见家里人都慌了,他一挥手,让大家安静下来,才对江景祥道:“祥哥儿,你慢慢说,染坊发生什么事了?” (); 第49章恐吓 江景祥在刚刚知道时就吓得半死,此时说起还有些声音打颤:“在你们走后的当天晚上,云竹布庄里两个伙计突然被老盛华的人打了。 老盛华的人又被云竹布庄带着镇上的乡勇全部抓住,送到何员外面前,说那两个人勾结外人,贩卖自家染坊新法。 何员外最恨这种不讲规矩的事,当场就把云竹布庄的两个伙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49章恐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50章偏要看看 在回秦家村的路上,江团被江景阳牵着手,跟在扛着大包裹的江景祥后面,三人边说边走。 从江家草棚到村里会经过一片田地,此时已经是四月中旬,绿油油的麦苗足有江团的膝盖高,再过一个多月就是麦收。 田里,有不少村民正在拔草,看见江家草棚那边走出三人,都停下劳动看过来。 “祥哥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50章偏要看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51章没有隐私 奔跑中,江团扭头看向后方那个已经爬起来的男人,将手心一枚小石子放回腰间的荷包中。 本来想再给他一下,让他多得点教训,可被江景阳拉着,摇摇晃晃准头不好,距离也远了,还是以后再说。 转过一堆草垛,见后面的秦三狗没有追来,三人才慢下脚步。 “小妹,以后大哥帮你出气!”江景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51章没有隐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52章住哪间房 江景祥已经带头往旁边角落处一间厢房去:“娇娇,你就住这里,前面刚刚收拾过,你住都不用再打扫。” 这间房就是江青山一家曾经住过的,也是给江景祥准备的婚房。 因为江南山跟康氏担心娇娇死在里面,就说是要提前准备婚事,让江老二一家冒雨搬离。 现在,没有想到,还不到百日,娇娇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52章住哪间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53章老宅的第一餐 走进正房,江团就被一架几乎占去半间房子的庞大织机给震惊了,不仅体积庞大,而且构造复杂,到处是联轴的木条木杆。 跟柳氏需要用手来回拉动梭刀打紧纬线,分离经线的操作方法不同。 大伯母的这架织机是用脚在下面蹬踏木板,让分经打纬同时完成。 而且是双梭。 这相当于一个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53章老宅的第一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54章留宿会友 江景文看一眼低头扒饭的江景祥,小声回道:“大伯每过几天就要到镇上会友,晚上都宿在镇上,今天下学就去诗会。” 江团似懂非懂。 江景祥咽下口中吃食,平静道:“我爹虽然没有考上秀才,可他跟镇上开学馆的刘秀才关系不错,平时每逢初一十五就会跟镇上几个同窗聚在一起聊天喝酒,娇娇以后就知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54章留宿会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55章攻略伯母(1) 说小,是对于这一亩菜地而言,玫瑰根只占据了一处小角落。 其实,玫瑰藤蔓延出的面积不小,已经爬满旁边整整一堵院墙。 正值四月,这里的老桩玫瑰已经绿叶满架,甚至都有零星几个小小的花骨朵了。 此时,江团才辨认出这些玫瑰的品种,难怪叫笔头花,原来是藤本月季类,花小有刺,颜色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55章攻略伯母(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56章功略伯母(2) 康氏盯着她看,江团毫不掩饰的回瞪,一大一小,就好像两只刺猬在寻找合适的距离。 片刻之后,康氏才收回目光,把桌上装着荷包蛋的碗推到一边:“你再去拿一个碗来。” 江团不明所以,还是重新取一只碗过来。 康氏用筷子拨出一个荷包蛋,又分了一半糖水,才道:“你也吃一个。”说完,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56章功略伯母(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57章攻略伯母(3) 起锅,烧油,放盐、放料、放菜,这顿饭,与其说是江景文在炒好的,还不如说是俩人“吵”好的。 江景文掌勺,江团在指挥:“油热了,赶快放姜葱蒜炸一下,好啦好啦,快放菜下来。” “你别嚷嚷,吵得我都头昏脑胀的。”江景文手忙脚乱,下意识的还是依着江团的话在执行。 终于,俩人在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57章攻略伯母(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58章攻略伯母(4) 江南山再看看旁边自己的侄儿兼学生,也是一副吃惊模样,。 他顿时心里一寒:自己真的有错?算了算了,好男不跟女斗,自己不说话就是。 等到江南山出去,康氏才把江团放好,还理了理她的衣服,轻声道:“娇娇,刚才伯母不是骂你的,你别害怕。以后伯母不骂人。” 可能是很久没有用这样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58章攻略伯母(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59章戴帷帽 江团所戴的帷帽是淡灰薄纱,从外面往里看,隐隐约约什么都看不清。 如果从里面向外面看却是清晰如常,长度也只到肩膀,不会影响平常做事。 对此物,江团是一万个满意。 无论是防晒功能,还是遮颜,对现在的江团都是急需的。 可是她上次到镇上,也没有见到有人戴这个。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59章戴帷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60章长高了 每个来帮工的人都说这样安排好,又说江家有这样的大宅子,恐怕下年就有媒婆登门云云。 江青山只能额头冒汗的一再解释,自己是借钱拉着饥荒修房子,小儿子还要上学,大儿子婚事恐怕还得等几年。 帮工的人自然口中宽慰:以后慢慢还债就是。 心中自然又是另一番考量,谁家女儿眼瞎才会跳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60章长高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61章拆东墙补西墙 对自己长高,江景阳很是开心。 他以为自己已经不长个了,没想昨天晚上穿去年的单衣才发现差着一大截。 那件衣服在年前娘在添制衣服时,还让他试过,准备再凑合一年,现在已经快到肚脐眼附近了。 十六岁的男孩子,只要营养跟上,那就会像地里的麦杆一样,嚓嚓往上长。 江团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61章拆东墙补西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62章打架 等到端上桌时,每一片腊肉都裹着青菜,一口咬下,腊肉的咸油都被里面的青菜中和,吃在口中只有咸香,肥而不腻。 而那一碟酸辣泡菜又极为下饭,拌在饭里,把吃过肉的油腻完全化解,只有清爽。 这一顿,康氏跟江南山吃得连连点头,夫妻俩大概是许久来达成同一意见:家里那又硬又咸的腊肉,终于有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62章打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63章人性的自私 只片刻,如同护崽母狼的康氏咆哮着,提着一根溜光水滑的木棒带着旋风就奔过来了。 “狗东西,你欺软怕硬、敢欺到老娘头上来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随着康氏的一声怒吼,她手中那根溜直的木棒瞬间抡圆,对着背对自己,正把江景文压在地上的秦三狗就砸去。 棍未至,风已起,即便离得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63章人性的自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64章调解 秦光脑门上青筋突突跳:江家小女娃才十二岁,还是孩子,尽管不是自家姓秦的,那也是同村。 秦三狗什么都没做,可是说出这话难免让人多想,连小娃娃都调戏,若是自己护着那秦家人都成了禽兽。 江青山早就知道这半路拦人的事已经是第二次,自己还去家里警告过,没想到还是挑事。 他恨得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64章调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65章大帮手 秦光见康氏那里行不通,就转头看向江青山:“青山,唉!你看这事怎么个说道,秦三狗只是做事混账,好在没什么后果,你嫂子又是为你家孩子才失手伤人……要不这事你多担待一些,我再找几个人加快修房,眼看雨水就要来了。” 江青山听出秦光想要江家妥协意思,再看一眼自己儿子,虽然脸上满是泥,他还是看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65章大帮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66章当官的好处 何启明、何员外,任万宁镇亭长的何秀才。 蓦地,秦村长回过味来。 自己眼前是这个屡考不中的童生江南山,他的同窗中可是有人考中的。 还有万宁镇上的那个何员外,只是秀才,可在县令大人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 那么童生江南山跟秀才何启明说得上话。 秀才何启明跟县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66章当官的好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67章端午节 这样的好事哪里是庄稼苗能独享的。 麦田里,叶片边缘带着小锯刺的,名字叫锯藤的野草缠绕在密密麦杆上,正拼命跟麦苗抢着肥水,一晚上就能窜出一大截,。 只要人稍微放松一点,那野藤就能盖过正拔节的麦子。 于是,家家户户只要高过麦杆的大人小娃,全部都下地扯草。 给自家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67章端午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68章大舅登门 端午节才过,江家草棚突然来了一个稀客。 “大哥,你怎么来了?” 正在门前地里割麦苗的柳氏提着镰刀,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一个佝偻腰背小老头,一脸震惊。 柳大林身上穿着赶集才换上的好衣服,搓着手,努力鼓动自己干瘦的腮帮,想要表示出高兴,可还是无能为力,只能憨憨道:“在镇上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68章大舅登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69章康氏的秘密 被柳氏一扯,柳大舅差点被饼子噎住。 使劲想把干饼咽下,脖子上青筋暴起,试了几次才成功。 柳氏也不敢再催,憋着眼睛里两泡泪,等柳大舅喝下汤水缓过劲才又开口:“大哥,你说娘没了?是真的?”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年前她还见过娘家母亲何氏,虽然已经五十多岁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69章康氏的秘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70章太阳打西边出来 布匹能查到来源,纱线就不一定了,需要的人也多。 在现代工厂里,一台纺纱机面前是数十个纱锭,而不是这种一人一轮一纱一锭。 江团虽然对机械工业设计半懂不懂,可她眼界在。 再说限制人类发展的从来不是动手能力,而是想象力。 江团能想出现代纺纱车间的大概形状,康氏是用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70章太阳打西边出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71章两张哭脸 康氏是非常厌恶下厨的。 还是江南山在几天前的纠纷中勇敢现身,以一己之力护住妻子,压制住村长,成功扭转自己无能的表现。 让康氏当晚亲自下厨,做了一碗江南山最喜欢的阳春小面,就连里面添的菜心都是从地里挑最嫩掐。 今天,铁娘子终于又要施恩了! 江团眉开眼笑:“伯母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71章两张哭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72章再来一个舅 因为是无意听到江家消息才到秦家村的柳大舅,只留宿一晚,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他带着两张饼就急忙回山里。 再等日落时份,江家草棚就热闹起来。 不仅柳大舅又来了,还带来一个同样憨憨笑,眉眼细细的中年男人。 五年前,江团还在昏睡,江景文已经七岁,对这些亲戚还记得。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72章再来一个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73章荷塘畅想 江青山其实也不知道娇娇为啥要修这么多房间,就是老宅那么大的院子,也才七八间房子,以前两家人也热热闹闹住下了。 可是,娇娇说要留够仓房,她还不喜欢人挤在一起住,江青山也就都答应。 江团跟江景文没有在后院停留,而是穿过后院的一处角落,那里是有一个小角门。 出角门,再走一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73章荷塘畅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74章老宅的第一次家庭会议 柳黑林自己不想进老宅,可他对江家大房突然对两个孩子如此上心很是好奇:“二姐夫,你大哥大嫂吃了啥药,现在转性子了?” 老宅的那房人可不好相处的,柳黑林觉得意外,江青山其实也说不清其中的原委。 一切都看似自然而然,可一切都颠覆他的想象。 自从娇娇清醒,家里就好像有了福星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74章老宅的第一次家庭会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75章两小的决定 纺纱能盈利多少,康氏跟江团早就算过,此时自然神情不动,她对江团,江景文道:“主意是娇娇出的,你们还是给你爹娘说一声吧!” 虽然是自己动手做出的第一台机子,但提出改良纺纱机是江团,这点康氏不能否认。 现在要用纺机赚钱,是大事,就该让江青山和柳氏知道。 康氏说话的对象是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75章两小的决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76章玫瑰精油 在江南山行走间,江团的目光一撇,就看见他手中那卷书册,名字叫……《花园记》! 走了一个假当家,最后还是康氏作主,定下计划是先开铺子,江景祥自然需要辞工回家。 第二天,已经恢复平静的江景文晨读之后,用过早餐就进学堂。 江团现在管了厨房,没有惯例干饼子,而是煮有米粥,白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76章玫瑰精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77章槐花饼 柳氏说话时别着头,声音都带着哽咽,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女儿吃上槐花饼了。 就这样她又不敢哭,现在家里正欢欢喜喜修新房,不能带来晦气。 一看见活蹦乱跳吃槐饼的女儿,她就以为这一切在做梦。 尤其是娘家人来了,她这一天都过得无比开心。 可是一想起以前的日子,她就又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77章槐花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78章少年的承诺 “娇娇,等房子修好,你娘要回梨花湾,你也一起去吧!我带你去摘酸枣,挖葛根,找木耳菌子,还能下河里抓鱼捞虾……”柳二舅说得眼睛闪闪发亮,这些事以前他带着家里的儿子铁头干过。 江团再次微笑点头,听得也有些心动,倒不是为摸鱼抓虾。 这样的山区生活她曾经很熟悉,以后有机会就去梨花湾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78章少年的承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79章将心比心 江团有些感动了,她没有再吱声,就在旁边看着两个少年以无比虔诚认真的姿势,跪拜看不见的神灵祖宗,宣说自己的誓言。 虽然两个少年都不擅表达自己的感情,说话依然颠三倒四,不过意思还是明明白白,都是要自己努力,不占妹妹的银子,而且还要保护妹妹。 江团眼睛湿润,她来到这里时,一口滚烫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79章将心比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80章上梁 众人都是议论纷纷,只有江景祥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今天他去镇上问过纱锭和棉卷的价格,两边算了算。 只需要十台纺机日夜不停的纺纱线,再卖去织坊,一个月能得的纯利润至少是三两银子。 以后媳妇娶进家,自己这边的人手就有三个,自家人不用月例银子,利润还会更高。 这笔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80章上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81章摘樱桃 中午吃饱喝足就开始干活,有人也觉得吃过人家饭,多少就也得帮忙做点事,所以下午留下的人也多。 木梁木檩子都钉好,所有的人都站成一溜,开始往屋顶上传瓦片,这是在抢天工。 木工们在前面按放木格子,后面的人七手八脚的盖瓦。 人多吃饭快,人多也好干活,等到天黑透,前院的屋顶全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81章摘樱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82章做罐头 两人早就盼着回去,可是从上梁之后就一直在断断续续下雨,出村的路泥泞不堪。 还是大哥江景阳在上梁第二天时来过,说这几天下雨就别出村去。 江团也不想再穿着软底绣花鞋去踩泥水。 又是两天过去,不知道现在修成什么样子了。 江团还站在椅子寻找树枝最红的樱桃,听到江景文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82章做罐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83章又谈生意 “行,祥哥,这些瓶口还得用石腊封一下,必须一点气都不能透。另外放后面还是得遮盖一下,别让什么东西碰坏了。” 江团很满意现在这样的效果,虽然十五瓶里面只有十一瓶过关,这也是意味着罐头食品是可以做的。 江景祥答应着,端了竹篓就先出灶间,这里人来人往的,他担心打破了。 江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83章又谈生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84章买不起 考虑到主家把樱桃从树上摘下来需要时间,江景祥不能干等着啥事不做。 给主人家留下话,让那些人家里先把果子摘下来,他回来就过称。 自己就租下村里牛车去镇上买白瓷罐子,一个人忙得团团转。 老宅中,康氏也没有再织布,而是跟江团也摘樱桃。 雨这样天天下着,好些樱桃在树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84章买不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85章麻烦又麻烦 见形势不妙,江景阳忙转了话题,他挠着头道:“娘,今天我在村里遇到秦大牛,听他的意思是今年麦子收成不好,要我给免租子,我当时没答应,正想给你们说。” 秦大牛是今年正月才接过租地的,当时还是江青山伺弄的田地,冬小麦已经出苗。 换一个人,麦种要还给江青山,当时大牛说夏收后换成粮食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85章麻烦又麻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86章回家 厢房那边,江团跟江景文脑袋挨着脑袋,趴在门边听外面的动静。 正房里的话断断续续传出来,江景文蹙眉对江团道:“听,伯父在说布行不好进,哎!幸好我们没掺和这事。” 江团也使劲点头,心有嘁嘁,她当初拒绝的意思还只想着行业竞争激烈,害怕会有染坊那种明争暗斗,还没想到光是入行就这样麻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86章回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87章可惜地少了 “好,明天早上可别睡懒觉才行!”若是自己跟小叔他们去镇上,肯定要走路,既然堂妹也要上街,租车是必须的。 江景祥就不再多问,背起空背篓笑呵呵走了。 现在到自己的新家了,江团也不怕被家里人笑话,前院后院四处一阵疯跑,摸着崭新的廊柱,把每间屋子的门统统打开。 虽然她也算是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87章可惜地少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88章大家赶集 真的可惜自己地少了,要是种上十亩,自己一家就不用买粮,孩子们也可以天天白面。 然后在旁边荒地里养上羊,再卖些药材。 有这些收入,除了一家人平常的零用,小儿子以后读书的花销都能攒够,还能换几两银子给大儿娶媳妇,给娇娇存嫁妆。 江青山兀自感叹着以后的好日子,江团已经在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88章大家赶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89章买骡车 刚开始上学时,可能是吃过几顿饱饭肠胃觉醒了,又或者是读书比放羊更辛苦,江景文每到中午回家,简直饿得要死。 后来就让他带些东西在学堂里吃才好些,这一月住在老宅,更是要带各有点心,肚子没再饿着,他才猛窜身高。 在布庄里柳氏没有小气,银灰、瓦灰、藏青,茶褐,几色布都扯几尺,最后还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89章买骡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90章神仙本事 江团感觉满意极了,村里那架牛车什么都拉,还是一个光车架,她坐过都差点吐了。 现在自家的骡车有可以遮风挡雨的车厢,终于是高档奢侈品。 大坛子拉回秦家村放进后院里,现在有了骡车,可以养在草棚里。 后院墙上留门,车停进院里,也不对外租借。 缸子一拉回来,就开始割蓝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90章神仙本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91章家宴 尹陶一到,江景阳就陪着他一起去地里查看药苗。 地里刚刚才割叶,只留下三寸高的短桩,和一些残破叶子,看上去乱七八糟。 想不到尹陶不嫌泥土脏,不仅看,还下地扒开泥土,丈量土垄高度询问,显然对种植方法感兴趣,江景阳则一一答着。 簇新的灶间里,热气腾腾屋里满是肉腥味,江团正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91章家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92章太难了 好在江景阳一直跟在旁边,见有误会,马上帮两人解围。 此时,尹陶才知道江家有一对龙凤胎的双生子。 这也当成笑话,让江青山和柳氏乐了一场。 毕竟闺女是人见人夸的好相貌,小儿子被人认错,说明长得也不差。 刚开始满屋里的人都在笑,只有江团气得头顶冒烟。 就连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92章太难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93章有客来访 另一边,尹陶还在给江景阳讲解:“第一次打泡沫后,可沉淀一到两个时辰,除去上面的澄清液。再次捞出下面沉淀物,继续搅拌,又可产生泡沫,这一次的泡沫捞出晒干,仍为青黛,但质量较次。” 江景阳听得一脸认真,他是真的大开眼界,也愈发对种植药材,制药感兴趣。 江团则兴趣缺缺,若是有实验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93章有客来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94章什么事 江景秋此时已经看见人群后面的江团,只这样静静站在昏暗的灯光下,朦朦胧胧都掩饰不了她身上难以言说的清冷气质。 她想起在村里时,娘跟爹都说娇娇醒了,聪明伶俐,相貌出众,只是话语不多。 此时见到,果然是让人羡慕的好相貌。 她努力回想,都无法把躺床上昏睡不醒的女娃,跟眼前这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94章什么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95章闲聊 提起钱就不亲热,只是江青山一惯老实,说不好假话。 他挪了挪身子,开口道:“是得感谢秋姐儿以前的帮衬,以后我家里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景秋只管开口就是。 现在我家里的银钱还剩二十多两,要是景秋手头紧,就先拿去用。” 家里的银钱满打满算还有五十多两,江青山也不敢把钱全部拿出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95章闲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96章指桑骂槐 听到江景秋说自己是在斗气,江青山脸一下涨红。 他被赶出老宅后,不再种大哥在村里的十亩地,的确有些赌气的成分在,那也是气大哥大嫂绝情。 他赌气亏了粮食,也害了自己。若不是娇娇卖染法得些银子,不要说修房,恐怕一家人现在还挤在草棚里喝黑薯饼糊糊。 “这样也好,写个字据,定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96章指桑骂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97章契约 “没事没事,是娇娇小孩子不懂事,她跟景文闹习惯了,也没分个场合就乱说。”柳氏见江景秋赔礼,忙抱住她的肩膀柔声安慰,说江团是在跟江景文打闹。 “对,景秋你是大姐,可别跟娇娇一般见识,她病才好,什么都不懂的。”江青山也出言解释,又让江团把自己跟柳氏的两碗荷包蛋端下去。 自家的三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97章契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98章借钱 江景秋此时一改在青山院的爽利,正提着灯笼恭恭敬敬走在傅云轩身后半步。 听出傅云轩的不高兴,她温声道:“小妹病了这些年,以前连话都说不清,现在才好,小叔小婶又疼爱得紧,都没有好好教导。她不懂俗事,我们当兄姐的不好计较,也只能多担待些。” 傅云轩冷哼一声,自己是饱读诗书的学子,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98章借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99章靛花 傅云轩现在想从纺机中分得一半份额,他多少先得垫付些银子。 只是这样的生意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江景秋没办法去娘舅家借,正苦恼银子的出处,就听到小叔家“借钱”的消息。 傅云轩知道江青山在修房,就想着借钱用。 现在媳妇没开口借,他顿时心里是又气又急,就连一惯的清雅也不装了。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99章靛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00章荒滩荒地 草棚周围种的花花草草都死了,除地里的蓝草,什么都没有留下,结果到现在,就连蓝草也被割了。 江景阳看出小妹的遗憾,等把尹陶送回医馆,又从梧君阁拿到卖青黛的三两银子,就带着江团去旁边荒地,说是要给她找野花。 这片荒地买来两个月,连地契都已经放进柳氏的衣柜里好长一段时间。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00章荒滩荒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01章蚊香 江团先用剪刀把薄荷叶绞成小段装进特制的蒸馏器中,再点燃木柴,加热器皿。 等到江景阳把榆树皮跟野菊艾草都磨好,后院里已经充满沁人心脾的清凉气味。 “娇娇,你手里这是什么东西,好刺鼻子?”江景阳进了江团的工作室,他身上有汗有草屑,不敢靠近头脸都包裹得奇奇怪怪的江团,只是站在门口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01章蚊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02章八宝轩 隔天,江景阳按照尹陶所教,把收青黛剩下的靛蓝全部进行水飞,又得到一批次品青黛。 江团也没闲着,重新改进配方,又做了一些蚊香条,里面有江景文喜欢的薄荷味。 驱蚊香跟静心香全部烘干,再用油纸密实包住。 这次,江景阳要把水飞青黛卖去镇上专门卖文房四宝的文具店。 又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02章八宝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03章三文一支 江景阳看一眼妹妹,隔着帷帽看不清娇娇的脸,却能感觉到衣袖下有小手使劲捏了自己一下。 江团低声道:“哥,试试就试试!就按我们在路上说的办。” 这次做的蚊香里,除了驱蚊的,还有一小部分就是江景文想要的静心香。 在家里,两人就商量好了,驱蚊香要送去梧君阁,免费给尹陶和赵郎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03章三文一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04章豪华版 江景阳站起身,走到江团身前,警惕的看向面前呆呆的中年人,整个人都紧绷着。 生怕此人会突然暴怒伤人,而自己要在第一时间护住娇娇。 李丰的确是呆了。 在他想来,这种雅致的香至少得十文一支,没想到只需要三文。 只不过他做生意已经很久,面上呆滞片刻就蹙起眉头:“姑娘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04章豪华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05章完全好了 好在年轻男子正低头安慰妇人,并未察觉有人在看这边:“现在家里大姐儿每日能纺布补贴家用,娘就不用担心药钱,你的身体要紧,自然要好药才能治病。” 妇人又要放悲声:“可怜你……” “娘,这些事别随便说,家里只有大姐儿在,我们赶快回家去吧!”见妇人又开始哭哭啼啼,年轻男子眉头微蹙,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05章完全好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06章找靠山 只不过她的驱蚊香里面,驱蚊菊跟艾草都有提纯精油。 就是有人照样做出来,没有添加高浓度精油,无论驱蚊效果还是气味感官上,都会差得老远。 被赵郎中提醒隔墙有耳,尹陶跟江景阳对视一眼,都自嘲的笑笑,不再说话。 提醒了两个年轻人,赵郎中自己拿过静心香,只在鼻端一晃,眉头顿时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06章找靠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07章家有“内鬼” 至于做香要用的艾草野菊木屑什么的,就直接花钱购买。 江家给出一文钱两斤的价格,现在不对外公开,依然是秦奇他们家才能享受的福利。 这种田间地头一抓一大把的野草,人只需要出门走一趟就割满背篓,秦奇他们来江家上工时,顺带就送来。 这样一来,几家人的老人孩子在家一天也有十几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07章家有“内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08章夏收(1) 江家后院宽宽的屋檐下,搭起晾架晾棚,一眼望去都是线香, 在屋里做好香,再把木盘摆上去,就连下雨都不用收。 有这些半机械化,预定的货量只用五天就轻松完成,而且只要鲜草泥能跟得上,产量还能随时增加。 完成任务后,江团也没有停工,第一批只是预定量。 第二批肯定会增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08章夏收(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09章 夏收(2) 秦奇一家人早下地了,见到江青山带人来帮忙,顿时欢喜起来。 他昨天只说要停工收麦,也没料到江家老老小小都来了。 “哎!这如何使得。” 以前秦奇跟江青山走得近,也是见他家庭困难,多少有些怜悯照顾的意思。 要是在以前,江青山来帮自己割麦子,他就当换工,彼此帮忙干活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09章 夏收(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10章 不认账 一个发髻凌乱的中年汉子站在地里,上身只穿着灰扑扑的葛布褂子,下面一条同样灰扑扑,补丁连缀的裤子挽起到膝盖。 旁边还放着一个扁篓,那汉子挥舞着手上镰刀,对着江青山大吼大叫着:“谁说是你的,你想现在收地,没那么容易,我秦大牛可不是你姓江的能随便糊弄过去。” 在他身边,麦杆上还算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10章 不认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11章 家法大过王法 江南山整理好自己的仪容,这才抬腿往外走,路过康氏身边时哼道:“还不快点把饭做好,等会咸菜切细点,塞牙!” 江团噗嗤一下笑出来,对紧绷着脸的康氏做了一个鬼脸,小声道:“要是驱蚊香用完了,伯母让小哥带句话,我又给你送来。” 现在自家用的蚊香里掺了安眠花香,为防止香味飘散,江团都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11章 家法大过王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12章 黑白颠倒 江青山铁青着脸,在他的生命中,女儿是第一重要,土地是第二重要。 从女儿醒来之后,秦家村的人首先就招惹到自己的女儿,现在又来抢地。 以前是家庭困难,在村里不得不低头过日子,现在这种气他不受了。 江青山转头对着秦光道:“今天不把这事弄清楚,我就拿着契书上县衙去告状。”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12章 黑白颠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13章捐粮 江青山疼爱孩子,在家里,江团跟江景文有话可以随便说。 可现在是在外面,有江青山这个当爹的在,他们这两个小的没有发言资格。 好在江景阳已经十六岁,又是长子,要在这种场合替家长说几句话也不算逾越规矩。 江景文还没说完,江景阳就连连点头,抢在江青山答应之前出声道:“爹,我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13章捐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14章 抢麦 秦光确认江青山是要把地里的粮食捐出来,这才对人群一挥手,大声喝道:“大家都听好了,江家仁义又大量,不计较秦大牛那个蠢货,我秦光却不能这样放过。 我是秦家村的村长,要为我们秦家村的声誉着想,我们秦家村丢不起这个人。 以后再有人在江家田地里故意生事,只要被我发现,你就自己跪祠堂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14章 抢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15章 接下来干什么 秦大牛租下地没有好好打理,不仅地里长满了草,就连田埂已经被茂盛的草茎遮住。 青草好办,父子俩用镰刀将草全部割下,准备带回去喂羊。 田里的枯草就有些难办了,江青山用手中镰刀把麦杆乱草收在一起,准备晒一晒然后一把火烧点沤肥。 看到江景阳抱着草走到地边,江团上前去想帮忙,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15章 接下来干什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16章 偷偷摸摸种旱稻 “爹,大哥,我们留下麦杆种旱稻!”江团也不再跟他们转弯子,直接就说了。 “种什么?”江青山抬手掏自己耳朵,他怀疑自己刚刚耳朵有问题,漏了一大段关键话。 “爹,小妹说种旱稻!”江景文伶牙俐齿帮他解释:“还是用麦杆种。” 江景阳一脸茫然,双目失神,他正在脑海中使劲把麦杆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16章 偷偷摸摸种旱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17章 诓人夜游 数了一晚上的“一二三四五”,江团早就困得眼皮打架。 回去的路上,她也不嫌扒一晚上粪,江景阳身上早就臭哄哄。 双手抱着他胳膊,头顶着他的肩,闭着眼走路。 江景阳本想要背她,可双手脏得不敢挨人,只能斜着身子,让小妹靠着自己的走。 一家人偷偷摸摸走过村子,又惊起犬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17章 诓人夜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18章 分银子 江团口中拒绝,心中却暗想:江青山还真是大方,现在就把卖蚊香的钱给自己存嫁妆,应该是江景阳把自己发誓的话已经说了吧! 其实,钱归谁,江团没有把这个问题看得这样重,她只需要听到一句贴心话,只需要看见一种态度。 以她的生活方式,不戴花不摸粉,一个月连一两银子都用不出去,放再多的银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18章 分银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19章发现秘密 与此同时,秦家村的田地里,那些顶着太阳收麦种红薯的人又在谈论同一件事。 那就是别人家的地都收拾得干干净净,麦杆收回家或者堆放地边。 家家户户地里也都翻土种上苕藤,只有江家收回去的十亩地还是老样子,麦杆乱扔一地没人收拾,也看不见种了什么东西。 人人都在揣测:这不会是要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19章发现秘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20章江家收麦 “哎呀,谁要你下地来的,要是被这些叶子割破脸怎么办!”见自家娇娇儿过来,江青山急道。 又转头看向还在地边张望的小儿子怒道:“景文,还不把娇娇拉回去,让你娘看见又要挨骂了!” 江团气道:“爹啊!我又不是豆腐捏的,怎么就连叶子都碰不得。”她感觉自己比那些大家闺秀还养得娇气。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20章江家收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21章 江大公子 江家住在村外,肯定不能使用村里的晒坝。 家里后院又是药草、晾架和各种香,打麦会扬起灰尘也不合适。 江青山索性去秦奇家借来宽大的竹晒垫铺在院子旁边的路上,把麦捆堆放在晾晒,准备晒得麦穗干透再用人工摔打脱粒。 到时候只需要拿着麦捆,把麦穗往石头上一摔,麦粒就抖落下来。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21章 江大公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22 镇上的学堂 李丰端茶喝一口,眉头一皱,水中除了金银花的苦味,还带点甜香。 若说跟其他的花茶区别,就在于苦味更浓,而且消暑气的感觉更好。 他的感觉非常准确,这是金银花蒸馏出的花露,药效更强,在暑天饮用能防止中暑。 为改善口感,江团还加入点蜂蜜,清凉解暑,也消烦闷。 因为没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22 镇上的学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23章 贪心不足 “李叔,既然这位夫子如此优秀,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江团来了兴趣,拉着江景文坐下一起听。 世上多的是奇人异事,文人更是怪癖不少,万一这人自己不善科考,但善于教书也说不定。 李丰手中扇子轻敲掌心,脸上露出惋惜之色,摇头晃脑道:“白夫子出身高门,得名师指点,自幼饱读诗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23章 贪心不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24章 议论婚姻 巴拉巴拉,江景阳好像是憋得久了,一通话长篇大论讲下来,就没有停住。 江团都不知道,自己这个看起来冷冷的大哥也是话唠。 只是江景阳一边说,一边叹气,搞得才十六岁的人,生生成了六十岁的人。 听他叹完,江团冷笑,这才多大点事,不就是个有些贪财的舅母嘛!就值得江青山跟江景阳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24章 议论婚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25章 不许丢下我 知道江家修房子的钱是卖染布方子得来的,柳二舅走之前还到江青山面前探过几次话底,都想打听修完房子还有没有剩下多少。 都被江青山说家里还需要添置家居以及孩子上学,娇娇要吃药给应付过去。 “爹担心娘性子绵软,又不爱多想事,要是一不小心又说漏嘴……所以卖蚊香的收入娘只知道挣了五两银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25章 不许丢下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26章 秦黑牛的新媳妇 晚风轻拂,烛光摇曳中,愉快而欢乐的气氛充斥着青山院。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欢喜,就连沟渠边那些蛙鸣都格外响亮。 第二天,因为柳氏要风风光光回娘家,一大早江景阳就套好骡车,送她去镇上买东西。 原本江团也是要去镇上的,却被江青山留下,要她去看地里的旱稻。 娇娇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26章 秦黑牛的新媳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27章 傻人有傻福 新媳妇虽然有些腼腆,还是探过半张脸小声道:“三姑娘,奴家姓张!” “张姐姐,谢谢你帮我家拔草。”江团走过来,没有去拉她的手,而是自然而然的挪开她脚边的那个竹篓子。 里面果然是半篓鲜活的麦苗。 这也不怪江团多心,地里的谷秧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了,不能有丝毫的闪失。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27章 傻人有傻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28章 归为自己人 在秦黑牛看来,江青山带着孩子女儿住羊圈草棚都可以闯下家业,自己没有拖累,怎么也能过下去。 而且,种麦子时他给家里说过也学着割麦留行,结果被家里人一顿臭骂,等到夏收,不出意外的欠收。 若不是靠自己在江家帮工挣回去二两银子能买粮食,恐怕现在家里就要节衣缩食,准备熬半年饿肚子。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28章 归为自己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29章 不抽不舒服 江团听过这个名字,是村长秦光的孙子,也是秦家村的孩子王。 江景文刚进学堂念书时,就是这人带着秦家的其他小子对他动手的,可把江团给气到了。 后来修房子,江景文住在老宅也不再提学堂有人打他的事。 可秦武德的名字没少说,都是这家伙如何的笨,连短短一篇文章都背不了,写字也是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29章 不抽不舒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30章 一拳撩倒 说到这里,江团索性直接走到秦武德的面前,目光中带着鄙夷,冷冷道:“在当伸张正义的侠士之前,还是先打听清楚真正的事情,不要杠着脑门子当棒槌。 否则我要怀疑你脑子里装的都是鼻涕。” 江景文早就站在小妹旁边,听到江团说脑子里装鼻涕,不禁幽怨的瞥她一眼:自己吃过梧君阁赵郎中的药,早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30章 一拳撩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31章 谣言加好消息 秦武德早已经跑得没了人影,方婆子撮着牙花哈哈笑,她这几天就发现村长家这小子不对劲,老是往路边角落里钻,还以为是要偷鸡摸狗。 于是就随时跟着,想等着秦武德得手,自己就跳出来抓贼分上一半,没想到这小娃是替杏花打抱不平。 杏花那丫头十三岁了……秦武德也是十三岁吧! 不同祖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31章 谣言加好消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32章 大东家 开在城里交通上固然方便,从城里棉行进货也随取随到,不用提前预定,只是租房租地,加上人工不是小数目。 听到江团问加工坊开在何处,康氏抿唇一笑,信心满满:“我家出技术又出银子,景祥是大东家,当然要在秦家村,也方便监管。” 景祥是家里独子,景秋虽然有付出,也是靠娘家才有这机缘,当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32章 大东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33章 景阳的小心思 康氏在老宅不养鸡不养狗,连带着柳氏也什么都没有养。 刚搬出老宅,柳氏还抓了几只小鸡养着,想着鸡长大了,江团吃鸡蛋方便。 可是家里修房子时人来人往,又是天天雨水,还没等搬新家,那几只小鸡就已经死光了。 听着柳氏的叨叨,一家人进院子,江青山看着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院子重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33章 景阳的小心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34章 柳氏要当活菩萨 “那……也行!” 想到柳氏躲进屋里去睡觉,留下烂摊子让自己给女儿解释,江青山也很头疼。 此时女儿说收拾东西,那就去边做边说吧,这样也不尴尬。 前院的厢房里,放着三十斤白米,三十斤白面,一瓮豆油,一些调料,点心,还有三匹布。 江青山笑容满脸将所有物件码放好,这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34章 柳氏要当活菩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35章 母女斗法 听到外面声响,江团跟江青山都转身看去,这是有人在偷听。 江青山更是一个健步冲到门边,伸手打开门帘,顿时叫起来:“哎呀,慧娘怎么起床了,还摔在地上,快进屋来!” 江团提着裙子,走到门口,从江青山肩膀下探头一看:柳氏正坐在地上,双眼含泪怯怯生生看着自己。 “娇娇,娘、娘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35章 母女斗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36章 沟通 “哼,我知道爹才舍不得打我!”江团调皮的扬起下巴。 江青山无奈,只能轻轻敲了她的额头一下:“浑说!” 顺利化去江青山的怒气,江团撇撇嘴在自己床沿坐下。 手指又在屋里划了一个圆,抱怨道:“爹,你看看女儿这屋里哪里像闺房?不说铜镜化妆匣,就连梳妆台都没有。 衣柜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36章 沟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37章 病根 江团心一下提起来,可别听到自己最讨厌的事呀! 柳氏并不知道女儿在想什么,她继续说道:“娶柳芳进我们家,一则好帮忙照顾你,二则也让芳儿不那么辛苦。只是你爹不同意,婚事就没说成。” 江团听出这话的意思。 大山里的女人辛苦,外婆就想让表姐嫁到江家。 这样柳氏有人可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37章 病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38章 梧君阁的急救包 两人正商量驱蚊香开工的事,柳氏拿着一个小包裹急忙忙进来:“景阳,你这里还有一个包裹,装的什么东西,硬硬梆梆的又打不开,摸着像都是小瓶子。” 江景阳啊的一声跳起来:“是尹陶给我的一些药,是让拿给景文的。哎呀,我差点忘了!” 上午他从首饰铺子出来就心神不宁,只惦记那根五两银子的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38章 梧君阁的急救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39章 精钢小刀 江景阳是自己吓自己,他隐藏不说迷药,吓得自己的心咚咚乱跳。 其实座上的几个人根本就没有在意他的反应,还在兴致勃勃看这些用颜色标出来的瓷瓶。 江景文把瓶子重新在药包皮套里摆放好,笑着道:“要是用习惯的人恐怕不需要看字,只看瓶子就知道里面是什么。” 江青山点头:“要是这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39章 精钢小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40章 猛犬 担心江景阳跟江青山两个留在家饿着,柳氏特意在镇上买了一只鸡回来炖,现在虽然有香气飘出来,火候还差着点。 江团悻悻收回手,虽然锅盖是木板的,被热气蒸透,又重又烫,可她现在也不至于拎不起。 只是在柳氏的心中,娇娇只管吃饭睡觉,绣花纺纱,再帮着景阳捣鼓那些驱蚊香就行了。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40章 猛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41章 闯祸 在前世,江团自己都冷冷清清的过,根本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养狗养猫。 她害怕自己会因为过于冷漠,会在某一天烦躁时丢下这些活波可爱的动物。 现在,摸摸小狗软软的绒毛,江团心中激动,自己终于有条件养狗了! 突然,脚边有一条湿漉漉的东西舔过,江团低头一看,差点把手中的小狗抛落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41章 闯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42章 救狗 就在这时,江景阳终于回过神来,急道:“别打它,它没咬我。别打!” 可已经迟了,柳黑林这一脚下了重力,只剩骨头的母犬只轻哼一声就飞出丈远,滚到灶间外的檐下。 那里临时搭了狗窝,两只小奶狗正在里面睡得香甜。 柳黑林这一脚也引来数声呵斥,江团,江青山连同江景文都纷纷大喊着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42章 救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43章 飘香的茅房 屋子里,柳氏特别开心,她要回娘家了。 还是哥哥弟弟两人来接,对一个出嫁的姑奶奶来说,能这样风光回娘家,是一种荣耀。 她开心,就连江青山多喝几杯也不反对。 灶房外,一直盯着大门的狼青突然呜呜作声,江团才走出去,就听得院门外蹄声踢踏。 是江景阳回来了。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43章 飘香的茅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44章 水碾坊 江家的蹲坑是用特制的石砖镶磨而成,旁边配有清水。 每次蹲坑结束洗手冲厕所虽然麻烦了一点,可以把厕签都省了。 更不需要每次拉屎后用石头、瓦片、土块擦屁股。 就这样江团还不满意,没有厕纸。 在这里纸可是贵的,最多讲究点的人家用粗糙的草纸,比如江家现在就备用的这个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44章 水碾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45章 翻山 看到这样干净利落的水碾坊,江景阳也想用了。 碾蚊香的草泥,碾麦壳稻米,根本不用人推骡拉,倒在碾槽里就可以不管。 本来是重活,现在就连小老太太都可以做。 想归想,这种事也不是靠想得来的。 江景阳明白,这种木轮是需要急流才能冲着转动的。 急流,秦家村的位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45章 翻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46章 真假表哥 柳黑林的话音刚落,就响起年轻男子的声音:“小姨父,你别骂铁头,主要是我们出来得太早,铁头说坐在这里休息一下,谁知道坐一下我们俩就睡过去了,是我不好,不该睡觉。” “思明,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是懂事的,这种蠢事也只有铁头才能干得出来。”柳黑林怒气冲冲。 江团蹙眉,疑惑的看向江景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46章 真假表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47章 莫名其妙的嫉妒 铁头长的是柳家祖传细眼,只是眉毛浓黑一些。 一说话眼睛就眯成缝,让人看着就感觉喜庆。 人也精瘦,脸颊黑红,看着江团有些手脚无措:“上次大伯回来说表妹好了,我跟二丫都高兴,就是家里走不开,都没有来帮忙修房子。” 见到素未谋面的表妹,铁头虽然还有些害羞,可话说得流畅,赶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47章 莫名其妙的嫉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48章 进湾 赵思明道:“柳姨,原来你是小姨父的二姐啊!我刚刚看见,还以为你是最小的小姑。” “看上去好年轻,要是不认识的人看见恐怕还以为你是二丫的姐姐呢!” 听到这胡言乱语,柳氏佯怒,却笑得眉眼弯弯:“瞧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可差着辈分呢!” 女人嘛!被别人说长得年轻总是心里欢喜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48章 进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49章 柳芳 “铁头,这是你二姑的娃儿啊?怎么我不认识。”有人问铁头。 铁头道:“是二姑家的表弟表妹,还没有来过我家。” “铁头娘、二丫,你家客到了,快点出来!”有人腿快,一溜烟跑去柳黑林家报信。 人声!狗声!又是问话又是呵斥。 问话的是问江家兄妹的关系,呵斥的是赶那些尽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49章 柳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50章 舅母 这一刻仿佛是度日如年,直到看见有咬着糖欢天喜地跑过来的小孩子,他才得以进湾。 还没有进院,他一眼就看见正分发糖块回来的铁头,立即将背脊放下大声道:“铁头,快来帮我提一下背篓,真是累死我了。 有茶没有,赶快倒一杯过来,还有透过水的凉帕也拧一把洗脸!” 铁头匆匆忙忙拦下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50章 舅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51章 葡萄酒 人多地方小,饭就摆了两桌,江景文是男客坐去主桌。 江团一个女孩子是没资格上堂屋吃饭,只能跟毛氏柳氏还有柳芳坐在小厨房里。 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江团早已经饿过头。 看着桌上几碗炖煮过头的土豆蛋实在没胃口,只喝了一肚子的野鸡山菇汤。 这些都是柳芳表姐的手艺,说实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51章 葡萄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52章 老夫老妻? 一看见江团,江景文就对着她挥手中的梨兜,嚷道:“娇娇,你以后不许喝酒了!等会喝点梨汁解酒。” 江团瞪了他一眼:“我是累坏的。”她才不承认自己这身体不耐酒。 跟在江景文身后进来的是铁头,咧嘴憨憨的笑,眼睛几乎挤成一条缝:“娇娇吃梨,刚从树上摘的,新鲜。” 江团看看天色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52章 老夫老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53章 采蘑菇的小姑娘 柳家舅舅们都提着大竹筐子和小锄柴刀。 另外柳芳背着几个土豆饼,两张鸡蛋饼以及一大竹筒水,这是几个人的午饭。 现在江团才知道,梨花湾的人习惯一天只吃两顿,昨天,倒不是故意饿她的。 上山一次不容易,随便一走就是一个时辰。 山里人从小就知道,在林子里是不能随便生火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53章 采蘑菇的小姑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54章 暗有算计 于是,柳芳开始到处找地瓜果给江团吃,一时间姑娘们的清脆笑声在林里回荡。 两人旁边,狗子们来来回回的跑动,汪汪叫着,也很激动,它们还没有见到主人这样开心过。 此时,在另一个用石砖修成的院子屋里,毛氏正跟一个身材胖胖,脸上抹着廉价脂粉的妇人低声交谈着。 “大姐,你说的这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54章 暗有算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55章 胁迫 另一边,毛氏离开松林堡,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走进一片长满刺藤的崖边。 胡乱摘下一小堆青红交杂的刺苞果,用大树叶包好,再放进空空的背篓里,这才往家去。 她出来这么久,总得找个理由好打发,就说自己连饭都没有吃,就出来给江家两个孩子摘刺萢了。 秦家村里,此时老宅中气氛紧张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55章 胁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56章 生事 一听要退亲,康舅母顿时哭闹起来,她们来闹的本意是为纱坊,可不是真的要悔婚:“你江家欺人太甚,我好好的一个姑娘,你们说不要就不要,年纪也大了,你要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江景祥一下站起来,急得面红耳赤:“舅母,我没说不娶翠翠,办坊是办坊,我们的婚可不能退。” 当初为了婚房,家里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56章 生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57章 捅了马蜂窝 木栅栏后面,正有两个妇人在紧蹙眉头张望,一见到柳黑林他们回来,就催促道:“黑林,你赶快回去,你家里出事了,你媳妇正跟你二姐吵架呢!。” “啊!”柳黑林一把丢掉背上的竹篓,撒腿就往自己家住的堡坎上跑。 二姐才回梨花湾一天时间,媳妇怎么就跟人吵上了? 铁头江景文也不再挨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57章 捅了马蜂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58章 休妻 刚开始毛氏还推说不知道,柳氏怎么可信,家里就这几间屋子,就这几个人,几匹布还能飞了不成。 她最先怀疑的是被赵思明晚上走时偷了。 赵思明是毛氏堂姐的儿子,又是毛氏的女婿,一听被怀疑偷东西,柳氏没有嚷,她倒先嚷起来,还惊动周围邻居。 柳氏喘息几下,有些艰难的开口:“毛小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58章 休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59章 泼脏水 毛氏自从嫁到柳家,柳黑林可是连手指头都没有戳过她,今天居然被打了一巴掌,还要休妻。 她顿时又要撞墙又要上吊,寻死觅活,大哭大闹起来。 周围邻居也怕真的出人命,几个人上前,抓手箍腰,把毛氏拘住。 寻不成死,毛氏的嘴巴可是没有停过,堂姐早上还说要想办法把江团娶来当媳妇。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59章 泼脏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60章 退亲 再次得到印证,梨花湾的人这才相信,纷纷责备起毛氏:“一个是外甥女,一个是自己儿子,这种不明不白的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就是,我们梨花湾的人都是清清白白的,哪里跟得上你们转山村那些山里人的胡闹。”有人含沙射影。 梨花湾虽然偏僻,但周围小村子也不少,甚至在山下每月还有一个小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60章 退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61章 真相 坐在柳家的堂屋里,柳氏狠狠瞪一眼柳黑林:“就没见过哪家人靠借东西过日子的。你口口声声说赵家日子过得好,就为着别人能骗?” 她去赵家才知道,毛氏像老鼠一样,把柳家的东西搬了不少。 大到布匹小到盐巴,赵家母子倒有一小半是在靠柳家生活。 赵思明是娇养着长大,看着高高壮壮,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61章 真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62章 灵芝出场 因为品种问题,这些土豆只有鸡蛋大小,产量自然高不到哪里去。 好在这种原生态的土豆口感还算不错。 只用清水煮出来的,轻松就能撕下皮来,咬一口,甜丝丝的,又沙又绵,是无法栽种稻麦的山民,能填肚子的唯一粮食作物。 江景文在小摊上用一文钱买了一大捧黄澄澄的李子,两人边吃边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62章 灵芝出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63章 淘到宝了 江团的突然冲出,可把拿着灵芝的人吓了一跳。 若不是见她只有自己胸口高,都要大喊“抢劫了!”镇定一下才道:“哪家的孩子,乱跑什么?” 江团的这一举动,把旁边的柳黑林几个也吓了一跳,见状忙跟着过来,对着卖灵芝的人笑道:“肖老弟见谅,这是我家外甥女,恐怕是见你的灵芝稀奇,来看热闹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63章 淘到宝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64章 毒草 在她后面,柳黑林看着自己外甥女抱着毒草那稀罕样,又忍不住又在心中骂道:梧君阁的东家是什么人,这样混账的事都干得出来,毒草也让小孩子去找……只是不知道能给多少钱? 仿佛是有所感应,正坐在梧君阁小院里看手中纸条的尹陶狠狠打了两个喷嚏,旁边站立的周四平小心问道:“小公子,现在还是早上,你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64章 毒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65章 种灵芝 首先荒地那边的水塘足足大了一倍,而且里面的劳力人数也是惊人的多,江团都要怀疑,是不是秦家村的人全部都来了。 远远看去,烈日下一片白花花的赤膊,挥舞的锄镐也是密密麻麻。 只看一眼,江景阳就关上角门拉她回院,这些男人干活都不穿上衣的,小妹一个姑娘家不能看。 江团问过才知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65章 种灵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66章 酒精 家里的骡子跟周四平的马都在接人,他们只能临时在村里借来牛车。 满满当当四大筐草泥,足有千斤,后面跟着几个人连拉带拽才帮老牛弄回来。 又将草泥送去后院,倒进几个大缸,碾磨这一道工序才算结束。 从梨花湾回来,不光是江团,柳氏也没有停过,梨花湾那边送的山鸡褪毛剁碎放进锅里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66章 酒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67章 拆股 在从梨花湾回来的路上,江景阳简单说过老宅的事,也提到康家要退亲。 她如今从柳芳的婚事已经了解,在这里退亲不是容易的事,更何况康家无非想以此拿捏老宅,两个年轻人的感情还是很好的。 只是这种话她当妹妹的不好直接问,只能转着弯打听纱坊:为什么开坊卷已经办下来又迟迟没有动静。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67章 拆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68章 秘闻 康氏嘴角露出久违笑意,又被她忍下,淡淡道:“夜深了,景阳,给你爹打水洗脚。” 江景祥忙应一声退下,康氏起身从旁边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瓶,放在江南山手边:“这是娇娇给的精油,放在水里泡脚最是解乏。等你泡脚后,我再给揉揉。” 江南山顿时脸上笑出道道褶子:“如此甚好!淑娘,我晚上再给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68章 秘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69章 皇嗣 立储除了自身强,为了皇位延续,还需要看子嗣多寡。 不过,皇家子嗣一向艰难,先帝能养大几个皇子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自然是子嗣繁茂,坏处就是争储带来的后果。 大皇子妻妾成群,孩子也多,可长大成人的只两个。 四皇子燕延庭子生下几个孩子都无缘无故夭折,同样只有两儿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69章 皇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70章 醉酒 要是一直由伪帝当权,尹陶以后丝毫享受不到皇家的荣华富贵,只有血腥杀戮陪伴终身。 除非四皇子能有坐上皇位的一天,尹陶或许能得一个封地,当个安闲王爷就是最好出处。 回到自己住的房间,尹陶面色平和的坐回桌前,伸手点亮一盏烛火,还倒杯凉茶一饮而尽,将心里的躁动不安平复下去,这才从暗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70章 醉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71章 标记 想起医馆中,浑身通红,昏睡不醒酒气熏天的尹陶,赵东旭此时已经彻底放心:只是醉酒就好,回去让人多煎解酒汤灌下。 小公子是直接晕倒在桌边,江团的信他们也都看过,写的都是酒精的妙用奇妙。 只是他非常不明白,小公子一向稳重,怎么会看着那信上再三提醒还会喝。 他活了大半辈子,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71章 标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72章 改良急救包 酒坊都有自己的验酒方法,那就是用等量的酒与火药混合,然后点燃。 如果火药不起火,证明酒精含量低,如果火焰很明亮证明酒精含量很高。 如果火焰中等而且呈蓝色,证明酒精含量中等。 江团的酒精什么都没有放就是蓝焰,度数之高已经不容置疑。 中药里本来就有很多矿石,陆鸣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72章 改良急救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73章 表忠心 听到江团对玲珑宝囊的改进方法,陆鸣哈哈大笑,雪白的胡须飞扬。 一直在旁边保持沉默的尹陶则眸光精亮,嘴角含笑,脸上更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他只以为江团会谈酒精买卖,没想到还有棉纱,这又是一个意外惊喜。 陆鸣还没有笑完,尹陶已经起身,对着他拱手道:“大管事,此事就让学生来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173章 表忠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174章 再遇秦武德 尹陶虽然是郎中,却不看诊,到了青山院就不出门。 将他跟周四平丢给殷勤的柳氏,江团兄妹就去老宅。 江南山不在家,他去城里跟江景秋商量改成小坊卷的事。 这事说起来容易,可是以江家的能耐还是得求人帮忙。 而且每个纱坊能上交布行的纱锭数量,是在一定范围之内的,不能过多,也不能过少。 这样才能保证每个坊都能经营下去,也不会乱了行内的价格。 小坊能交的纱锭自然就少了,所以大坊卷才会特别吃香。 老宅里只有江景祥在,而康氏则回娘家说景祥婚事去了。 见到堂弟堂妹上门,心绪不宁的江景祥终于找到述说的地方。 本来他也要去镇上舅舅家的,可康氏不让他同行。 原因无他,若是康家真的要退婚,她就要撒泼放刁,这种丢脸的行为,还是不要让儿子看见为好。 让江景祥更加挂心的是,这样大热的天,让爹一趟趟往城里去,他实在放心不下。 除了退股换坊,还需要去布行讨要纱锭份额,这些都需要求人办事。 以自己爹那性子,肯定要受很大的委屈。 “祥哥,我已经找到纱锭销路,布行那里能拿多少纱锭分额都无所谓,只需要有一个开坊卷就行。” 江团坐在檐下,一边扯开领口扇风,一边吃在井里镇过的生瓜。 现在已经是七月中旬,她从早上跑到现在,在梧君阁也不敢多喝水,此时早已经是口干舌燥。 听到这样说,江景祥脸上焦虑顿消,见江团热得很,忙夺过她手中的蒲扇替她大力扇风,问道:“娇娇,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找到的销路能吃下多少?” 要是自己有纱坊,再有织布坊,自然不用担心布行那边的生产份额。 “能吃下多少现在还不知道,我只知道人家要我三天后交出纱布,有可能会很多!” 江团被江景祥的风吹得很舒服,此时自然笑得灿烂:“祥哥,今天先把你家的纺车借我用用,另外,还得麻烦你这三天多准备些棉花,估计三天后就要开工。至于本金,我家先垫上。” 江景祥听到此处,哪里还不明白江团的意思,这是要自己跟她一起做生意了。 江景祥兴奋的用扇柄敲着自己的手心:自己愁得睡不着的事,怎么娇娇一下就解决了。 江团又道:“我就担心大伯在城里与人起纷争,祥哥,要是你能找人带信,就让大伯赶快换成小坊,不要跟人争什么纱锭份额。” 她是奉公守法的小老百姓,需要拿到一个合法的营业执照,避免以后被人抓了把柄。 江景祥点头:“好,我尽快去城里……”他话说一半又停下,现在走不了,娘还在镇上呢! 不如自己先去镇上,借这个机会见见表妹。 两人刚说完话,就听到门外骡车就到了。 江景阳刚刚趁着江团在老宅说话,去村里看碾磨的草泥,此时顺道过来接她。 江景祥还要把纺车拆开才好搬运,说下午再给江团送过来。 江团也急着回家,她早上出门到现在,都没有空去地窖里检查灵芝如何了,要是因为温度湿度让孢子撒播失败,她恐怕连哭都哭不出来。 骡车就停在老宅门口,江团跳上车辕,一头就往里钻,口中还连声催促着:“哥,快走快走!我的事还多得很呢!” 身子才探进车厢,她就呆住:怎么车厢里还有其他人? 秦武德一头一脸的汗水坐在车厢地上,手扶着身边两桶满满当当的草泥,呆呆的抬头望着江团。 江团一回头,这才发现大青旁边站的不是江景阳,而是一直帮江家做事的大粟,人被骡子脑袋挡着,江团晃眼没看清。 见她上车,大粟将大青的缰绳松开,有些结巴道:“三、三姑娘,今天的草泥很多,需要送两趟。景阳哥在给卖草的人结账,我等会再去接他。” 现在村里的老老少少都在割草卖钱,村里田埂地边早就割完,所有人都去山林中找,消息传开,甚至连其他村的人也大量送过来。 本村的人还好,有多少草记成账,空闲时再结算,外村来的当然想拿着现钱走。 江景阳一到就被留下算钱,他担心江团等得久了,就让大粟先送几桶回去,顺便接江团回家。 原来是这样。 江团再看看秦武德傻傻的样子,就想起竹林里他被江景文骑在身上的情形,最后还滚出来一个方婆子,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有秦武德在里面,她也不再进车里,就在车辕坐下,对大粟道:“大粟哥,快走吧!” 大粟应一声,拉着缰绳就走。 骡车摇晃,秦武德此时如同飘在云端。 自从那天跟江景文在竹林里打架被方婆子惊走,他就一直在江家周围打转,甚至还想去帮忙挖塘。 可他才十三岁,又是秦村长的孙子,无论如何江家也不会答应他大热天的干力气活。 于是就找借口给监工挖塘的爷爷送东西,在江家院子外转悠几天。 不仅没有看见江团,就连江景文的影子也没有看见。 今天找到大粟询问,才知道前几天江景文跟江团都走亲戚去了,根本不在家,昨天中午才回来。 一听到江团已经回来,秦武德就动起心思,跑去大碾房帮忙碾草。 他知道要想接近江团,得先跟江景文搞好关系,不然两人一见面就打架,恐怕江团根本就不会理自己。 没想到今天运气好,江景阳要留下结账,让大粟赶车送料桶回家,他就主动抬桶装车,只想跟着大粟能进江家院子看看。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大粟只在半道转弯停车,江团就跳上车来了。 太大的惊喜就成了惊吓。 尤其是刚刚江团看着自己噗嗤一笑…… 她是不是在笑自己脸上有泥?还有汗!这些草泥要染人皮肤的,刚刚自己搬桶时就沾染了好些。 看着前面车辕上江团的背影,秦武德此时才后知后觉起来,慌忙撩起衣襟使劲擦脸,可是汗水越擦越多,豆大的汗珠子噼里啪啦往下落。 秦武德赶紧离几只料桶远一点,生怕汗水滴进去被人发现。 (); 第175章 踩了尾巴的猫 车辕上,江团问牵骡的大粟:“今天的药草收到多少?” 大粟道:“太多了,光是前面的小理村就送了一千斤过来,恐怕到下午还会有人送。” 江团听得一阵牙痒,村里的石碾恐怕一天都停不下来。 幸好江景阳想到去村里用牛拉碾子,要是还留在自己家里用小磨,从早到晚就不要吃饭睡觉了。 这样也好,驱蚊香本来就是季节用的东西,一切都在抢时间。 梧君阁那边要的货又急又多,自己家可能就忙上这两个月,接下来北地转凉,也就没蚊虫了。 一想到这里,她就想起自己的负担,要蒸馏各种精油,要蒸馏酒精,要给棉花脱脂,要伺候地窖的灵芝,光是想一想,她就感觉头昏脑胀。 再想想就快被草泥堆起来的江景阳,她又感觉自己还是轻松的,只需要安排好时间。 将东西放进蒸馏器里,就可以下窖看灵芝,也可以在角门边乘凉。 给棉花脱脂也简单。 把棉花进陶锅中,加入水至刚好能被淹没,然后向锅中加入适量烧碱,加盖煮沸后小火煮10分钟。 冷却,用大量水冲洗,约需边洗边搓10分钟,把洗好的棉花置干净地方晾晒。 对别人来说,清洗煮过的棉花是很费水的。 可江家屋外就有沟渠,虽然这几天都没有下什么大雨,可沟堰里的水还是蓄满了。 在堰塘下方放一口大缸,每次清洗时直接从堰里放水进缸就行。 只是含有烧碱的水需要另行处理,不能直接流进田地,至少需要大量雨水稀释后才能沿河流走。 而且这种事,也可以请人来做。 一直到家,江团才把自己要做的事在脑中整理得清楚,等到骡车一停,她跳下来就往院里走,浑然忘了身后的车厢里,还坐着一个瞪圆眼珠子的少年人。 秦武德已经把自己打整干净,甚至还模仿方婆子的动作,用汗水把头发都重新抿过,他没胆量用口水。 人也坐得笔直端正,就等着江团能看见自己时再笑一笑。 可是……江团连头也没回就走了! 她就这样走了! 秦武德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坐在车厢里一动不动,直到大粟来喊他:“武德,你把桶推到车门边来。” 秦武德如同被人踩了尾巴的猫,顿时跳起来,怒吼道:“这又不是我的事,要做你自己做!”他说完,跳下车一溜烟跑了。 大粟顿时呆在原地,这些桶是他跟江景阳两人抬上车的,只以为秦武德会在卸车时能搭一把手,没想到突然生气就走了。 那这些料桶怎么办? 以他现在才十五岁的力气,根本提不起装满湿草泥的料桶,看来只能去沟渠那边找江二叔过来了。 正在他为难时,周四平从大门口慢悠悠走出来,往秦武德跑掉的方向望一眼。 这才走到车前,手臂一展,抓住满满两个料桶就拉到近前,一拽一提,两只桶就搁在门口的台阶上。 “多谢周四哥!”大粟认识周四平,而且听江景阳叫过“周四哥”。 周四平转身又去提车厢里的料桶,随意道:“刚才那小子是谁啊?脾气还不小!” 大粟感谢他帮忙提桶,见问秦武德,就愤愤道:“村长的孙子,他本来要帮我提桶的,不知道怎么就跑了。” “哦!村长的孙子啊!”周四平意味深长的道。 江家院外的角落处,看着已经空空的院门口,秦武德捏着拳头捶墙,恨恨骂自己:“跑什么啊!不就是没看人吗?我去看她就是。” 他后悔极了,终于找到可以进江家后院的好机会,就这样被自己给浪费掉。 江团进院子第一件事就是去见柳氏。 厨房里,此时烟气滚滚,柳氏正忙着煮猪头肉,见到江团进来,忙让她站在外面:“这里面热得很,你就别再进来染上油烟了。” 娇娇的头发又浓又密,每洗一次都很费劲。 尤其是在这没有电吹风的时代,得用布巾擦很久,然后两个人扇风才能吹干,否则头发还没干都已经酸馊了。 所以盛夏开始,柳氏几乎就不让江团进厨房。 江团也不勉强,她先进屋换过家常衣服,就去看地窖的灵芝。 地窖里温度一直稳定在二十几度,木屑也是微微湿润,江团还是用小笤帚沾少量水洒在青冈木周围。 已经放入地窖一天了,灵芝看起来没有丝毫变化。 有时候没有变化就是好事,她需要的就是慢慢等待。 才走出地窖,就遇到周四平跟大粟提着草泥桶进来。 江团叹息,当初修房子留下这样大的后院,好像还不够用。 自己的好多东西都是秘密,看样子需要将后院隔出几个小院才行。 哎!好忙! 自己想象中,只要挣些小钱,能支持过上悠闲自在农家乐生活就满足的心愿呢? 以后还是让江青山来接手灵芝种植吧! 反正他都在负责种地,种灵芝跟种红薯说到底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现在也只能想想,这几天时有夜雨,白天又同样火辣辣的,晒得地皮水气直冒,整个空气都又闷又热。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是在憋雨,别看现在艳阳高照,只要一丝乌云过来,那就必定是暴风骤雨。 江青山没空管家里这一摊事,他正带着几十号人突击挖塘。 三天时间过去,虽然工具简陋原始,可架不住人多,成果显著,水塘已经扩建到五亩,深有两丈六米。 如此一来,就是有洪水下来,有如此大的水塘缓冲着,青山院这边也就万无一失。 而那个因为匆忙间无法安排人手随便挖的小塘也停工。 面积只有两米宽,一丈长,深度是两米,突兀的摆在哪里,还不知道能做啥。 等到饭菜上桌,江团才看见尹陶从江景文的房间里出来,两人一边走还一边谈论着刚才所学的文章。 现在,江景文已经快疯了。 为了在白夫子那里顺利通过,他从梨花湾回家,就关在房间里读书。 要在见白夫子之前,好好温习一遍所学过的书籍。 今天见尹陶来了,就又拉着人给他讲了几章以前混沌不清的地方。 (); 第176章 夫妻谈心 等到江景阳跟江景祥带来纺车,还有几大桶的草泥回来,柳氏也做好饭。 下午更是忙得脚不粘地。 尹陶帮江景文复习功课,周四平力气大则帮着搅和草泥。 几个帮忙做香的妇人在午时就来了,这些暴增的草泥必须在当天做完,估计这一天的产量接近万盘。 江团跟柳氏把十斤棉花用碱水煮过,再用竹篓装好送去堰渠下方,放水冲洗。 水从堰坎上的泄洪口出来,三米落差带来的强大冲击力几乎转眼就将一篓脱脂棉洗得白白软软。 整个清洗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也得益于有这道堰坝和足够的蓄水。 清洗之后,剩下的就是将棉晒干纺纱,再织成经纬稀疏的网布,然后再消毒打包。 直到一轮明月挂上山头,如水如银的月光泼洒下来,将整个大地照得亮如白昼,江家此时也真正闲下来。 江团洗过澡,正坐在檐下梳理刚刚清洗干净的头发。 柳氏拿着一条布巾过来,把她的头发包住熟练的擦着,这样的事她做过十年。 换过几条布巾,见江团头发已经半干,这才嗔怪道:“娇娇以后别晚上洗头又吹风,你看看谁像你这样三天两头的洗发,若是汗湿不舒服,就多篦几次,别落下病根。” 这里无论男女人人都顶着一头长发,又是干重活,哪里有那空闲打理头发,讲究点的七八天洗一次,平时用细细密密的竹篦子将发丝篦过,也有清洁作用。 不讲究的就是方婆子一流的,十天半个月也不洗头,随便抹上水挽个髻了事。 檐口石阶上,江青山倚着柱子靠坐着,旁边小凳上摆着一碟炒豆子,还有一盏酒。 捻起两颗豆子丢进嘴里,再滋溜一小口酒,挤眉弄眼,等那股辛辣过去,才痛快的喊一嗓子:“舒服!” 他喝的是江团用蒸馏酒精时留下的酒尾,再加蒸馏水勾兑的低度酒,度数也就三十多。 喝在口中比村里杂货铺子里自酿的醩酒要烈多了,江青山现在每天晚上都要喝一小盅解累。 江景阳跟江景文的房间里都亮着灯,现在兄弟俩是各住各的屋子,一个在看书,一个在记账,各有各的忙碌。 今天挖塘的工程结束了,每个人的工钱也结清,还需要江景阳再把总账拢一下。 还有驱蚊草的收购,几文钱也是一笔账,有的结算过,有的累计账,拉拉杂杂写了好几页,也需要登记到一起。 柳氏用木梳把江团的头发梳理一次,看看两个儿子的房间,又是欣慰又是心疼:“景阳这几个月可真是没停住过,人又黑了。” 从修房子开始,江景阳就像家里顶梁柱一样干活,房子修好又是驱蚊香,又是收麦种地,现在更是顶着太阳来回村里村外的跑,被太阳晒得人又黑了几分,几乎要发亮了。 江青山敞着衣襟,惬意的吹着凉风,笑着道:“忙着好啊!你不知道,来帮活的人都夸我们景阳有出息,能识字能算账,懂事又能干,还有人问说亲没有?” 柳氏一下来了精神:“那你怎么说?” 当父母的最爱听别人夸自己孩子好,尤其是在婚姻市场上成抢手货,那就简直是最得意的。 江团很是知趣,借口头发已干,就去了江景阳的房间,夫妻俩才好继续说下去。 江青山想起那几个有意无意在自己面前,提自己媳妇娘家侄女如何善长做家务,自己女儿如何孝敬老人,又会做针线等等,还有人就说某姑娘读过书,认字。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想探听一下自己的口风。 再有一个月,江景阳就十七岁了,在乡下人家里,正是定亲的时候。 江家现在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穷家,虽然没有水田,可眼前三十亩薄地,家里又做着生意,那些成堆的药草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尤其是请几十号人挖塘,规模都快比得上县里每年的抽丁去修路修河的徭役了。 这些都需要银子。 几个好事人粗略估算了一下,江家从买地修房子,修沟堰,挖塘几项事加起来,所花银钱早就过百。 要是此时还有人相信是借钱就说不过去了。 江家把十亩粮食说送就送,虽然是绝收的,收拢也有几百斤,总不能也是借钱装大款的。 这就是发了! 这样的江家,几乎有女儿的人家都有些蠢蠢欲动。 可是无论那些人或明说或暗示,江青山都不顺着搭睬。 有些事,江团能想到,江青山同样也能想到。 都说屁股决定脑袋,人走在哪一步就说哪步的话。 要是江青山还在老宅中苦苦煎熬着,只要有村里的人家要联姻,他可能就答应了。 当初之所以没有答应柳家的婚事,原因也非常简单。 他当时想在秦家村找门人丁兴旺的人家定亲事。 以后景阳至少在附近有老丈人和舅哥们帮扶,对景文也有帮助。 现在,这个问题已经解决,秦家族人都已经全部来帮忙了,自己只需要花银子。 他虽然这些天没有管理驱蚊香的事,可大概情况也是知道的,一天只需要做一千盘香就是五两银子的收入,以这几天架势不止千盘。 还有地窖里的灵芝,那可是一个个大元宝在长。 江家未来无法估量,乡下小门小户的人家根本顶不起。 自己家的儿媳妇得是什么样,江青山还没有想好,至少现在没有满意的。 他对柳氏道:“要是有人在你面前提景阳的婚事,你就说还早,家里现在不想定人家。” 江青山担心柳氏会耳根子软,要是被人说高兴了会一口答应下来。 柳氏把给江团擦头发的帕子折起来,嗔怪道:“我又不是傻子,这种事就是有人说,也得先跟你商量过才能答应。” 柳氏也不是傻子,从签下驱蚊香的合约开始,江青山就没少在她面前说几个孩子的婚姻前途。 家里的小事柳氏可以做主,孩子婚姻大事她是做不了主的,否则在梨花湾时,她也不会拒绝说家里欠着钱。 江青山这样说,也只是以防万一。 柳氏遗憾道:“唉!可惜柳芳的婚事退不了,要不然……” 柳芳懂事能干,这一趟见过面,就连娇娇也说可惜了那门亲事。 (); 第177章 大家都激动 听到媳妇又夸自己娘家侄女,江青山撇撇嘴。 柳氏这一趟回来,没少念叨柳芳的好,那又怎样。 正因为娇娇觉得柳芳为人还行,才让她酿酒,根本没有说后悔定亲,这一点,娇娇可是给自己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害怕柳氏误会。 其实,就算柳芳没有定亲,就冲着毛氏污蔑娇娇的那几句话,江青山也不会答应结亲,根本就没这个可能。 见柳氏还在感叹,江青山咂一口酒才开口道:“你可别再提这事了,要是让娇娇听到,把你连那柳家的人都记恨上,恐怕芳丫头的酒她都不要,看你怎么哭去。” 柳氏也知道毛氏想害娇娇说了不少浑话,自己要是老是说柳家的人,娇娇一不高兴又要跟自己闹。 现在,她可是无脸再提柳家,还有给柳芳银簪嫁妆的事。 当初要是送去,恐怕早被毛氏送人了。 两人都选择避开江景阳的婚事不说,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小儿子的房间上。 新糊的窗户纸亮堂堂的,隐约能看见书桌后坐着的人影正在写字。 江青山之所以将挖塘的事收尾结束,一则土塘已经是足够用了,另外一件事就是江景文读书。 从梨花湾回来,江景文如此拼命补习功课还是引起江青山的注意。 在问清两个孩子是想去镇上贬官家私塾上学,江青山考虑了一夜,还就是答应下来。 对这些乡下人来说,人家曾经是高官,那就是文曲星一般的人物。 做官的事距离普通人很远,可神仙菩萨却是口中常念叨的,也是最相信的。 尤其是对江青山来说,他更加相信神灵。 就好像娇娇就曾经被山神爷教过,才懂这么多东西。 万一景文能遇上被贬下凡的文曲星,那江家才真正的能成大户人家了。 否则,也就是个有些钱,地位卑微的富户。 在那些吃官家饭的人面前,连坐的资格都没有。 他要准备带儿子去白夫子那里,行正儿八经的拜师礼。 “慧娘,景文读书辛苦,你给他做一碗糖水鸡蛋来!”江青山心疼儿子,要柳氏做写好的犒劳一下。 “哪里用你操心,娇娇给景文煮的甜汤,正用泉水镇着,我马上端过去。” 柳氏闻言起身,今天江团在镇上买到莲子,泡了半天,晚上才熬好,正用水镇着,说让景文晚上读累了吃,自己一说话就给忘了。 屋里,江团跟江景阳两人合作,总算将白日记得乱七八糟的账目誊抄整理。 江景阳揉揉自己已经算疼的手腕,看看江团面前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好奇道:“娇娇,你那是写的什么?” 今天要写的太多了,若不是娇娇过来帮忙,他肯定要誊写到半夜。 只是娇娇写的那些东西他看不懂。 江团合上册子,平时她都按照这里正常的方式书写数字记账。 今天账目有些乱,不自觉就用上习惯的罗马数字。 看来要是每天的账目都这样,以后有机会还是教一下江景阳才行,只是今天没空了! “哥,这是我自己编的,写起来方便,以后我教你也用。” “好,哎!娇娇你真聪明!难怪尹陶说景文肯定能考上功名,你跟景文是双生子,都聪明。” 江景阳捶捶自己的脑袋,才一天的账他就算错了几次,要不是娇娇来帮忙,自己肯定要忙到大半夜。 江团笑笑,自己的聪明可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 她摊开账本,重新跟江景阳核对起钱数来。 挖塘共用时半月,其中秦奇几个时间最长,工钱分别是一两左右。 最近三天每个人的工钱只有一百多文,可是人数多,第一天来了足足八十七个,后来两天人少一点,也有四五十人。 再加上修沟堰,整个工程算下来二十多两,在农户人家都可以修一套大瓦房了。 可对现在的江家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今天的驱蚊香一直做到天黑,檐下的晾架早就不够用了,直接放在打扫干净的青石地上晒,后院那个足差不多有一亩大的院子差点铺满了。 数量不下八千盘,每盘五文销售,这可就是四十多两银子。 明天恐怕还会收到更多的药草,那就是更忙更累,也有更多的钱。 这一夜每个人都怀着激动的心情睡过去。 只有狼青不停在前院后院,再加上旁边的牲口棚巡视着。 现在它已经习惯江家白日人来人往,就躲在角落里养伤睡觉带小崽子,晚上才四处巡逻看家护院。 第二天,江青山牵着缰绳赶车,他穿上簇新的细绸衣服,时不时就要去扯衣领。 对于穿惯葛布褂子干活的他来说,这种领口都要提上的衫子扣得太紧了,有些憋气。 江景文绷着脸坐在骡车里,手中紧紧握着几本自己学过的书。 江团眼巴巴看着骡车走远,她其实想跟去看看曾经是大官的白夫子是什么样的,可是家里一堆事还等着她。 回到后院,梧君阁送来的酒都已经搁进操作间,昨天下午尹陶他们离开时,只带走一小瓶酒精。 按照比例来算,酒精的价格需要五十文一两五百文一斤,实在是太高,不划算。 尹陶表示先将这十斤瓮头春蒸馏成酒精,划不划算以后再说。 他也不好说,若酒精真的有用,再多钱都值。 现在江团就在做此事。 只是尹陶走时,好像连手工费还没说呢,好在蒸馏后留下大量低度的酒头酒尾,自己勾兑一下也能卖好些钱了! 又是忙碌的一天,后院青石板铺满当天的驱蚊香,一直到黄昏时分,江家的骡车才缓缓停在大门口。 江景文今天是去镇上新学堂,江青山陪送,结果一走就是一天不回来,柳氏跟江团早已经望眼欲穿。 看见骡车停下,就急急忙忙询问江景文上学的事。 江青山早上出门才穿的簇新浅灰衣衫,此时早被汗浸透,再扑上一层黄泥土灰,骡子也是汗津津的一身尘土,简直以为他们是跑了几百里路。 江团正想说话,就看见江景文从车厢里跳出来,回手搀扶出来一个形容狼狈的中年男人。 “大伯!”江团失声喊道。 (); 第178章 可怜的大伯 江青山身上是赶车扑上去的灰土,这也是夏天土路的弊病。 江南山的形象比江青山好不了多少,精神甚至更差一些。 他脸色红得非常的不自然,一身满是尘土的长衫皱巴巴裹在已经发福的身上。 头上戴的发箍也歪了,活像个逃难的灾民。 柳氏也上前来惊讶道:“大伯这是怎么了?” 江青山麻利的卸着骡车,没有回答柳氏的问题,反而催促道:“给大哥烧些热水,另外准备换洗衣服。” 江青山的个子虽然比江南山高,可常年劳作长得精壮结实,他的衣服根本不适合胖胖的江南山穿。 还是江团想了办法,让柳氏找出江青山冬天穿的罩衫,凑合着给大伯遮体。 趁着江南山去洗漱这一空档,江团问了他们出去这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江景文一直在镇上。 他早上到了白夫子的私塾,见到夫子,果然需要面试。 首先就是抽考,再是默经,有江景文的临阵磨枪,顺利通过背诵一关。 默写经义也勉强通过,他的字体让白夫子不满意,不过这是可以改变的,白夫子也就不在意。 最后一项是经义释译,这就需要看每个人对各种经义诠释的领悟能力。 以江南山的讲解水平,自然不入流,甚至是错误百出,听得白夫子眉头紧皱。 说到这里,江景文道:“夫子连续说我错了几处,我都以为不能入学堂了,没想到最后一题正好是尹大哥给我讲过,白夫子才点头,收了束脩。” 江团跟他是双生子,也听得心情激荡,紧张万分,直到在听到全靠尹陶讲过的题才入了白夫子门下,才大大吐了口气。 江景文此时已经眉飞色舞:“夫子果然是学识渊博,今天听了一天的课,才感觉大伯简直无法跟白夫子相比。” 白夫子讲课引经据典,出口成章,只听他讲一章就感觉如沐春风,让江景文大开眼界,好多以前似是而非的东西只听夫子说一句就拨云见雾,醍醐灌顶。 见江景文对白夫子崇拜备至,江团也高兴起来。 一个好老师太重要了,选择白夫子看来是江景文科举之路的最关键的一步。 说了这么久,江景文才说,他在白夫子的私塾呆了一天。 早上跟江青山分开,是下午才来接他走的,幸好身上有钱,中午还是他在街边买两个饼充饥。 等下午见到自家骡车时,那时候车里就有大伯了,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过多久,大家就都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洗漱干净的江南山坐在堂屋里,脸上满是苦涩,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把面前的一盅酒一饮而尽。 这可差点要出人命了! 江青山心疼他哥,倒了娇娇勾兑的酒,这可是蒸馏出来的白酒。 远不是江南山平日喝的低度醩酒能比。 那股辛辣一入喉,江南山顿时惊天动地的呛咳,直咳得鼻涕眼泪长流,索性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屋里几个人顿时面面相觑。 柳氏是弟媳妇,怎么好看见大伯哥这样子,找个借口就进灶间做晚饭去了。 江青山扯了江团:“去给你伯父打水过来。”长辈失态,她这个当小辈的在旁边不好。 江团不想走,她知道伯父是去城里办纱坊的事,她还等着消息呢! 江南山到底不是个妇人,哭几声就缓过来,拿过一根布巾抹了脸,对江青山道:“你把我那包袱皮拿过来。” 江青山依言取来同样满是灰尘的包袱,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他今天早上送儿子进私学,等到半上午终于得到好消息,儿子被白夫子收录了,让他下午酉时初学馆下学再来接人。 江青山难得有空,就去看给女儿定的家具怎么样了。 自从上次柳氏偷偷买银簪,他才想起女儿的房间里只有以前的小木床,一个衣箱,连像样的闺房家具都没有。 就在江团走后,背着其他人专门上街给她定一张带衣帽间的拔步床。 光是定金,就花了五两银子,跟柳氏偷买的银簪一个价,整张床做下来,需要八两。 一头好骡子才八两,一张床也这样贵,基本上算是高奢品了,即便是现在的江青山依然觉得贵。 店里工匠说,做这样一张床时间长,至少五个匠人一起做也需要一个月。 江青山也不急,让他们慢慢做好,只希望在十月初十娇娇跟景文生日时,能当送上当礼物。 今天之所以去家具店,就是想提醒工匠师傅把床围栏上的刻的百子图换成花草,毕竟是送娇娇十三岁生日的,百子图不合适。 谁知才在镇上,就遇到从城里过来的一辆马车拦住他,赶车的什么也没有说对他就直嚷嚷:“江老弟,快去县衙门口接你哥吧!要被人打死了!” 江青山吓了一跳,忙问什么事,可赶车的也说不上来,只知道他走县衙门口过,远远看见江南山在县衙门口跟那些衙役起了争执,被人推搡着出来。 那地方不能停车,等马车走出街头找一个地方停下,他再回头来看,衙门口已经没有江南山的人影了。 搞不清楚状况,赶车人也不多问,先回来报个消息再说。 他赶的是天天来往万宁镇跟县城的脚车,镇上带信坐车都找他,几乎大半个镇的人他都认识,本想去康家客栈报信,半道遇上江青山。 从万宁镇到县里要一个时辰,江青山很少到县里来,等他找到县衙已经是中午。 他先去衙门找,才问一句就被门口的役卒给赶出来:今天没什么人被抓。 又想去侄女家问问,可他只知道景秋开了店,也不知道店铺在何处。 在县城里又转了一个时辰都没有看见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自己错过了。 只能先赶紧回来到老宅报信,要是没到家,还得让景祥再进城去找。 谁知才走出县城,就遇到正顶着太阳步行的江南山。 当时,江南山就宝贝般抱着这个包袱皮。 等江青山把包袱递过来,江南山麻利的解开布结,打开,众人瞬间被一片白光晃花了眼。 那里有白花花一堆银子。 江南山将银子胡乱扒拉开,从下面取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打开放到江团面前:“这是十人额的小坊卷,上面是你的名字。” (); 第179章 其乐融融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江青山跟江景文一脸茫然,什么小坊卷是娇娇的名字? 江团也有些不解,自己让老宅换小坊,可没说换成自己的名字。 她也不多问,取过那纸就打开,纸张厚实,内含印花暗纹,上面清晰写明十人纱坊。 坊主江团! 落款处是红朗朗的官府大印,这是官府标准的公文。 这是把纱坊过户给自己了! 江青山几个人这时也反应过来,凑在一起把开坊卷仔细看了几遍,上面的确是写着江团的名字。 江青山没有喜悦,反而蹙着眉头道:“哥,你们不是已经办成大坊了,怎么又有这些银子,还有小坊卷?” 他这些天一直在忙着家里的事,对老宅那边也只是简单知道一些,比如说开坊卷办下来了,江南山丢下村里学堂要去当管事等等。 江南山此时已经镇定下来,伸手在开坊卷江团的名字上点点:“我不干了,大坊的股份退了,换成这个,还有这个!” 他手在银锭上重重一推,几锭银子咕噜噜滚落桌子。 这是要视银钱为粪土? 发泄完心里郁闷,江南山这才把县城里的事全部抖落出来。 他去县城里找到江景秋,说出退股只要小坊的话。 江景秋不同意:“爹,这种大坊卷好不容易才经办下来,怎么能随便退,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可就打水漂了!” “怎么能打水漂?我不仅有改良方子在里面,还投了百两银子在里面。”江南山想退回银子,那许家想要股权,那就出银子买,只要纺车技术在自己这边的手中。 江景秋面露难色,最后才说方子早已经写出去了,要不然江家的六成股权别人还不愿意给。 江南山说到这里,早就开始捶桌子,好在还知道这是青山院,没丢酒杯。 “你们说说,这个蠢丫头怎么就随便把这要紧的东西交出去。 我说为什么不能退,开坊卷还被别人拿在手里,把我们当工匠使,唉!这不就是让人随便拿捏的。”江南山唉声叹气。 被自己女儿卖了,的确不好受,江团捏住手中的坊卷笑了笑,看来老宅只用技术换回来这个卷坊,其实也不亏。 可这样来之不易的东西为什么要写自己的名字,而不是祥哥的? 没等她问,江南山已经继续说道:“真是饿猫见不得有一点油腥,景祥的岳家见到有钱财,就逼着要分他三成,否则景祥的婚事就要撂下。哼哼!士可杀不可辱,这些本来就是娇娇的。 我就不信,现在还给娇娇,看他们是不是真的要悔婚?” 对景祥婚姻波折的事,青山院的人并不是太清楚,只知道康家想要从中分点,现在听到三成,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还真是……真是敢说! 江青山不由想到自己的景阳,江家也是有银钱来往的。 以后找亲家一定一定要多看人品,万不可随便定下。 被女儿出卖,再被妻舅猛咬一口,江南山哪里经历过如此打击。 想干大事业的激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一腔热血很快消散。 他在县衙跟许家管事见了面,将自己的份额兑换成开卷坊,还有一百五十两银子。 许家管事笑盈盈道:“江夫子最是明事理,肯定知道这技术从今往后是许家所有,能让你这十人坊使用已经是开恩。 只是以后一定管好自己人,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要考虑一下,若是被许家知道还有第三家使用五锭机,就别怪我主家不顾情面。” 五锭机,就是一人摇纺出五线的纺机名字,这是把技术绝卖了。 看着自己手上十人坊,可是每月只有三百纱额,江南山知道自己又被诓骗了。 三百纱额只是普通坊的量,若是自己的纱锭没有其他出路,这十人坊卷拿在手中也没有大用。 想想康家的垂涎三尺,再想想许家仗势欺人对技术的明争暗夺,他心一横,把手中的卷名直接落上娇娇的名字。 这下好了,物归原主,大家都别争了,就看康家还有什么话要自家给。 就在这时,青山院的大门被人敲开,是江景阳带着江景祥还有康氏来了。 刚才,见大伯情绪不好,江景阳就去村里老宅找人。 康氏还是第一次来青山院,看着一桌子的银锭,还有那一张开坊卷,她知道景阳说的都是真的: 江南山已经退出纱坊股份,而且把小坊送还给娇娇。 心中充满对女儿,娘家的失望,康氏沉默着一言不发。 这样也好,什么财富都是过眼云烟,只要把垫付出去的银子要回来,也就无所谓了。 至于江景祥,他去镇上看过,舅舅舅母还是咬着要三成股权,而表妹则偷偷说她什么都不管,只想早些成亲。 这是表明她不想掺和进来了,还是惦记着这门亲事的。 江景祥心中一放松,脸上也有笑容。 现在由娇娇堂妹捏着坊卷也好,又有门路,比自己折腾要强得多,到时候就跟娇娇手下做事。 单看景阳这几天都快忙疯了,就知道青山院肯定有出路。 他以前就在杂货铺里当伙计,也没觉得跑腿打杂会丢脸,很自然的就把自己放在合适位置上。 因为小儿子第一天去镇上学堂,柳氏早准备好一桌子菜给他庆祝。 现在老宅的人过来,正好热热闹闹坐一桌吃饭。 江青山把娇娇准备的白酒拿出来,除了景文,桌上的男丁一人一杯。 堂屋另起一桌,柳氏跟康氏还有江团坐在一起,喝的是新泡的金银花露。 江南山站起身,手持酒杯朗声道:“我们江家从十五年前分家开始,就鲜少有如此团聚之时,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从今往后我们两家要互助互利,拧成一股绳,啊……哪个、那里景文,你要认真读书,发奋努力,江家门楣就看你来书写!大伯以后就看你的了!” 江南山说得无比激动,头一仰就要一饮而尽。 这一次,旁边坐的江青山跟江景阳都有准备,一个握住他的手,一个夺下酒杯。 “好日子才刚刚开始,慢慢喝,慢慢喝!”生怕江南山又把自己呛得死去活来。 (); 第180章 齐心协力 看着男人们喝酒,康氏嫌弃的瞟了一眼:“尽在外面丢脸!” 柳氏笑容满面,给康氏舀起一个八宝丸子放在碗里:“他大伯是高兴,都是自家人也没什么丢脸的,你就别在意,今天这丸子味道不错,是娇娇做的,嫂子尝尝。” 康氏很不习惯这种热闹场面,还是不好拂了柳氏的面子,夹起肉丸咬一口,弹牙爽利,不由点头道:“你这娇娇……比我那不争气的强。” 这是说江团比江景秋强了。 妯娌之间,柳氏被康氏一惯着看不起的,可今天终于得了一句夸奖,实在难得。 柳氏却没有喜悦,她压低声音,看着桌上几个推杯换盏的男人道:“嫂子心里苦,我也知道。 大家都是女人家,从嫁人那天起,一边是娘家,一边是夫家,总想要两边顾量着。 景秋同样的,她本是个好强多心的性子,傅姑爷家人多事杂,有些东西不一定是她愿意做的,现在肯定也不好受。” 才刚娘家大闹一场,康氏的心里正不好受,又听到女儿哄骗自己夫妻,她就更难受了。 此时听柳氏温言安慰,康氏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可她好强一辈子,难得说一句软话,此时嘴唇动了动,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我替景秋谢谢你。” 自己娘家的事她并不担心,只担心景秋。 景秋是她生养长大的,如何不了解性子,为了在父母面前表示自己嫁得好,有什么委屈都忍受着。 傅姑爷又比她年纪小,马上就要下场考试,家里什么事都得顶着,就连才一岁多的孩子都不能带在身边。 现在把娘家的东西合着外人诓骗去,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景秋做出来的,可康氏也不愿意往更多的方面想。 此时是景秋做的,她最多是失望。 要是此事是傅姑爷做的,小夫妻肯定会起矛盾。 傅姑爷是要考功名的,若以后有一官半职就能纳妾,景秋怎么办? 自己被这冷冷清清的婚姻绑了一辈子,她不愿意才成亲几年的女儿,也会步入后尘。 男人们都在喝酒聊天,畅想美好未来,两个女人却在悲叹感慨。 这一顿饭吃得“半江瑟瑟半江红”。 饭后,江团拉住喝得有些醉意的江景祥,大声提醒道:“祥哥,明天你不许睡懒觉,早些去村里收草。” 江景祥醉眼朦胧,捏了捏江团的包子发髻:“小丫头也来管我,睡懒觉的是你吧!太阳晒屁股都不起床。” 这是说自己做樱桃罐头那次吧! 江团恼羞成怒,把江景祥的手打开,对旁边的康氏道:“伯母,先把今天这十斤棉花纺纱,再织成做像豆腐用的纱布。” 江团怕自己说不清楚医用纱布的规格孔目,只能用做豆腐来打比方。 做豆腐时用来虑干水份的包帕经纬线稀疏,还有大的孔洞,跟纱布一样。 康氏笑起来:“娇娇平日里都聪明,这时候怎么傻的,要做成啥样的,我只要织上几块让你选择不就对了。 还用得着在这又比又划,你再比也比不出织布松弛。” 江团一拍脑门,自己还真是傻了,康氏是织布老手,她只需要将各种粗细的纱线跟纺布给自己看就行了。 而且,还需要给梧君阁送去,让他们自己选择那一种好用。 刚从老宅搬来的纱机又被搬了回去。 江团暂时没有扩充人手的打算,准备先等康氏做成样品,一切再看梧君阁的订单物色人选。 江景祥的工价也定下来,现在先跟江景阳做驱蚊香,一天四十文,一个月也是一两二钱银子的收入。 等到驱蚊香做忙完,就开始经办纱坊。 江团甚至觉得,若是梧君阁不需要医用棉纱,她就织布做衣服卖,反正需要往布行交三百纱锭就行。 这样一来,本来堆在她手上的事就只剩蒸馏酒精和蒸馏各种精油了。 只是地里的农活也起来了,那十亩旱稻的确耐得住干。 其他田里的稻子需要天天放水,江青山的旱稻只需要夜里的那些小雨就长得青枝绿叶,因为时间迟些,比水田里矮上两寸。 就是草也噌噌的长,可把秦黑牛两口子给忙坏了,一早一晚都守在地里。 江青山也不白累着他,说好等稻谷收割后,每亩给他二十斤干谷。 这里一亩田好收成也才三四百斤,交税四成,剩下的才是农户一季庄稼收成。 江青山给秦黑牛二百斤干稻,那可够他夫妻俩吃好几个月的口粮,而且还不用交税。 秦黑牛高兴得连连保证,一定伺候好这些秧苗,不会让它们比旁边水田里长得差。 时间一转眼又是三天过去。 这天,江团又一次进了地窖,小心翼翼揭开灵芝上面覆盖的布,昏暗的料床上,有一层白色如同丝线的东西爬满整个木棒和木屑。 江团兴奋起来,灵芝已经长出来了! 江青山,柳氏还有江景阳都来看过,每个人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种子呢? 就用布罩着,下面就长出灵芝? 不是人人都说灵芝是上天所赐,是天地灵气汇聚的天才地宝吗? 怎么娇娇像玩把戏一样,用一块布就种出来了。 江青山的脸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刚开始即便再相信江团,可这种灵芝的事也太过匪夷所思,心里多少有些将信将疑。 现在看见那些菌丝出现,他才彻底相信,娇娇这些肯定又是山神爷爷教的。 不行,灵芝的事需要保密,娇娇种灵芝的事更要保密。 现在后院的秘密实在太多了,隔墙必须得建起来。 蒸馏酒精的事梧君阁付了定金,先预定下十斤,以后也是不限数量,有多少送多少。 只是用粮食酿的酒实在太贵,也不可能某地突然出现大量买酒的行为。 就由梧君阁出面帮忙收购各种自酿果酒。 自从知道山葡萄酒也一样可以提取酒精,梧君阁还找人专门酿酒。 医用棉纱的事也定下了。 在约好的第三天,江团把康氏连夜纺纱织出来,细孔粗孔几种规格的样品送去梧君阁。 (); 第181章 医用疗品,为什么 在展示成品的过程中,江景阳又被当成模特。 演示人体各个部位如何使用绷带包扎,如何压迫止血。 其实,这个是梧君阁郎中们最擅长的,江团只需要简单示意一下,他们就能领会贯通。 宽度固定,柔软的棉纱绷带到这些郎中手中,几乎可以让他们随心所欲的使用。 不担心像以前那些棉布条那样,在关节处的包扎会有僵硬情况。 还有更吃惊的事在后面,当绵软光洁的棉纱跟普通布条放在一起比较时,瞬间吸水的速度是普通棉布望尘莫及的。 还有那一个个棉球,简直就是触水即干。 梧君阁几个参与验收的郎中脸上都露出狂喜。 他们平时在处理外伤时,伤口上流淌的血水也要用棉布或者草纸处理。 只不过用纸吸血水快,可见水则烂,根本不敢往伤口上去。 而棉布吸取血水的速度慢,根本无法快速清理干净,若血流过多,就连药粉都撒不到伤口上。 尤其是伤者多的时候,等到伤口干净了,人也流血而亡。 现在的脱脂棉纱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另外,江团这次还准备上棉签。 长长的棉签不仅可以压住伤口,几乎是手指的延伸,就连那些深入内部的创口,都能借住棉签上药,压迫止血。 虽然还不知道效果怎么样,至少有机会救一救了。 等几个郎中开始激动的交换着自己使用心得时,江团跟江景阳被陆大管事再一次请去后院议事堂。 陆鸣捋着胡须笑容满面:“人称活人之术多在药,其实术也是关键。 今天两位送来的医用品,让老朽大开眼界,只区区小技,就救命无数,真是功德无量!” 江景阳脸色已经红得发紫,今天被小妹差点绑成粽子,后来又被人上下摸了个遍。 他虽然被臊得脸红脖子粗,可听到那一声声惊讶激动,如同被溺在酒罐子里,晕乎乎的直接醉了。 此时再听到陆大管事说什么以后救命无数,会有大福报时,他简直都是晕厥过去。 江景阳是真正的土生土长当地人,对神灵的信任崇拜敬畏早容入他的骨髓中,现在自己家只是织了纱布,就能活人救命,就是天大的功德福报。 至于接下来又说了些什么,他都没有听清,只知道小妹对陆大管事道:“大管事放心,我们会尽量多做这种救命的东西,而且要做到尽善尽美,一定不会辜负梧君阁的信任。” “好!好!若有什么难事,你们就直接来梧君阁。”陆鸣眼中满是喜悦,可惜小公子昨天有急事去西陵府,没能看见这些绷带。 东西都是好东西,梧君阁也都需要,反正有多少要多少。 现在需要谈的是酒精,棉纱,棉签棉球的价格。 当听到江团口中报出的价格时,陆鸣如同老神仙飘然出尘的形象瞬间崩裂。 他几乎是嚯的站起来,宽大的衣袖差点带翻案几。 “江姑娘,你说卖多少?可没有诓骗老夫?” “老神仙,这种治病救人的正事,怎么能诓骗。” 江团笑眯眯,从衣袋中取出一张早就写好的纸:“价格多少,这上面已经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老神仙可以仔细看看。” 陆鸣压住心中激动,接过那页只有寥寥数笔的纸。 不是价格太贵,而是……太便宜了。 他刚才的确没有听错。 杂粮原酒进价为每斤十文。 每十斤能出一斤高纯酒精,每斤酒精成本为一百文。 果酒原料进价每斤两文,每十斤能出高纯酒精六两二钱,每斤酒精成本为三十文。 棉花进价每斤五文,褪籽弹松再处理,纺纱每锭每斤售价十五文。 脱脂处理后的棉花卷每斤售价十文。 织成棉纱每匹每斤售价:二十一文。 每卷绷带半两重售价:一文。 棉签五十支一把,每把售价一文。 白纸上,清晰罗列写着几样商品的原材料进价,和售价。 从这里可以看出,除去物品成本和人工成本,基本上没有利润。 虽然中间还是有利润空间,可是……也太少了,真的只能是人工钱。 陆鸣眉毛抖动,一盘驱蚊香都需要五文,可一卷绷带只要一文,这如何看都不合算。 除此之外,还有详细的棉花脱脂技术。 他把手中的纸小心翼翼放好,重新坐下,沉声问道:“江姑娘可知道,你这些东西虽然不至于价值连城,即便翻倍售卖,我梧君阁也会买下。为什么?” 为什么? 他不明白,江团为什么看见银子不赚? 梧君阁可是把江家仔细调查过,就连怎么在染坊得来的一百两银子,他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江家以前也是贫寒之家,寄人篱下,雨天迁居草棚,大儿替人耕种,小儿失学放羊,还有一个病中昏儿,怎么看都是下下家境。 可自从这个病儿好转,江家就福星高照,事事顺心。 陆鸣是精通医理之人,并不相信鬼怪之说。 在他的经历里怪病无数,见过懵懂终身的痴儿,也见过大病一场灵窍顿开的智子。 眼前这个江姑娘,显然就是天慧灌通,做出什么事他都能理解。 可是,她怎么就不挣钱呢? 世人都知道抢钱的事有人做,亏钱的人没人做。 现在还需要加一句,送到面前的钱没人要。 为什么? 江团笑得眉眼弯弯:“老神仙,不是小女不喜欢银子。世人都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小女子不是君子,也要以君子自律。” “驱蚊香在大家日常生活中,本是可有可无之物,以前一把艾草熏过,也能高枕安卧。 舍得为这点舒适花钱享受的,定是家有余钱不愁吃穿的富人,这种钱,当然是多多益善,江团不会拒绝。” 每年有蚊虫叮咬的时间就三四个月,或者用烟草熏,或者用纱笼隔,千百年来的人类就是这样过来的。 现在需要驱蚊香的人,那都是有闲有钱又愿意花销的,这种人的钱不挣,天理难容。 陆鸣微微点头,是这个道理,这些富人的钱都来得容易,花起也不心疼。 江团继续道:“可这些药棉纱布,使用者都是疼痛难忍,鲜血淋漓之时。富户少用,贫者多用,公之于众,就能多救性命。” 江团在家里就跟大家商量过,这种纱布绷带,价格不能定高。 (); 第182章 “圣母”来了 为什么有的钱能挣,有的钱不能挣。 富人出有车马,进有婢女奴仆,少有受伤的时候,贵与不贵,对他们都没有影响。 而那些劳力重活之人,嗑伤碰伤,时有发生,小伤就一把土敷住伤口拖延时间等着自己痊愈。 大伤口就只能听天由命,或者治疗起来倾家荡产。 只有价格越低,他们才使用得起,这样急救箱才能让更多的人活命。 对她的想法,江家其他人完全支持,尤其是江青山。 他更能体会没有钱治病的痛苦,即便现在终于缓过来。 可在挖塘下田的过程中,一道口子片乌青的外伤还是在所难免。 平时就随便找些烂布条包一下,现在就可以用白净柔软的棉纱捆扎了。 在他心中,家中暴富全靠山神爷的庇护帮助,他不懂什么是回馈社会,但知道什么是积德行善。 善有善报,夏收时忍痛送出粮食给秦家祠堂,这次挖塘时秦家人都来了。 虽然为的还是挣钱的目的,可言谈中都是感谢江家捐粮,他们是来报恩的。 至少现在村里见到江家人,总要给个笑脸,生怕被别人说成忘恩负义。 也正因为这样,村里人才答应大石碾分成上午归江家碾草独用,下午村里碾粮。 现在娇娇低价出售医用品,更是行善的大事,定能给江家带来好运的。 江团的话说得简单,陆鸣还是完全听懂了。 他当然更能明白贫寒之家求医的艰难。 尤其是不久的以后,当北地灾荒一起,那些缺医少药的灾民就会更加用不起。 赵东旭从京中回来,走过沿途十余州府,见到不少地方都开始夏旱,只是时间不长,尚没有流民出现。 不过对他来说,还希望旱情来得更猛一些,这样一旦朝廷不稳,四皇子才有机会夺回皇位。 只是,此时他的这点小心思,在江团这高尚而纯洁,如同圣人的思想面前,如同艳阳下的臭水沟,咕噜咕噜冒着秽气。 又像是皎洁月光下鬼鬼祟祟的偷鸡贼,一举一动都会投射出阴影。 陆鸣只感觉自己一张老脸火辣辣的,他起身,对着江团郑重其事的拱手一礼:“江姑娘这拳拳爱民之心真是圣母转世,老朽自愧不如,以后定要体恤民众,施药救难!” 江团石化了! 她知道陆老头口中的圣母不是在骂自己,可还是有些别扭。 自己不是什么圣母,体恤民众这方面的确是真的,真正的目的还是另有算计。 天下所有事都是为名为利,做人怎么会没有一点私心。 其实江团想卖技术,一次性把脱脂棉技术卖出去。 这种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的事,可以说很快就会被人模仿,她也知道隐瞒不了多久。 就好像她刚才说的一样,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的钱能挣,有的钱不能挣。 这里虽然不是自己熟悉历史上的那某一个朝代,可这里有一样的黄皮肤黑眼睛,有一样的文化,这里就是一脉相承的炎黄子孙。 她的这些方法本来就来自代代传承的文明。 而且这里还有她的父母兄长,亲戚朋友。 如果能在改变自己个人生活环境的同时,让社会得到哪怕一丁点进步,也不枉此生多活一回。 因为只有大家都有吃有穿,她的生活水平才能同样得到安稳。 江团真正挣钱的还是在纺纱织布上,这也是她不怕泄密的理由。 别人再学也只能一纺一锭,在效率上就毫无胜算。 自己可以一纺五锭,以后还会用畜力水力来带动纺车,达到一人操作五架纺机,甚至管理十架机车。 这样出来的纱锭就是十倍二十倍,以数量取胜,这才是她的杀手锏。 只要让大家都了解到脱脂棉,医馆也都用上纱布,使用脱脂消毒,就意味着她的产品有销路,同时因为外伤死去的人就会减少。 她的产品才有大的市场,一块蛋糕才能做大,而不是捂着藏着,挣着微薄的人血钱。 这是利国利民更是利己的好事。 梧君阁有了脱脂技术,他一样可以找其他人加工。 可自己已经亮出低牌,把价格压到最低,几乎不可能再有人低过自己,梧君阁只能跟自己合作。 可以想象,这种压倒性的价格一出来,就决定了市场从一开始就在自己这边。 除非有人亏本硬砸,可这种拿自己骨头熬油的事基本上不可能发生。 江团想过,与其天天担心被别人抢走饭碗,索性将碗焊死在桌子上,虽然吃起来会费力点,就为得一个词:“安心!”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好处。 现在,江家暴富,财不配位,时短还看不出来什么。 可万一像老宅的纱坊一样,落在其他人眼里,起了歹心。 在江家无依无靠,毫无自卫之力的情况下,什么驱蚊香,酒精都会被别人吞并。 遇上这种事,丢财事小,丢命事大。 自己这样不求回报的贴补梧君阁,也是一种示好依附的意思。 在万宁镇,甚至县城里,梧君阁在此经营十几年,认识的达官显贵自然不是江家能想象的。 要是真有江家遇难的那么一天,梧君阁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产车间被别人吞了。 暴露底价的目的本来是一石二鸟,霸占市场和依附梧君阁。 没想到自己这一手,感动了江青山江景阳,连眼前这个精明能干的陆大管事都眼泪花花的送上一句“圣母”,还礼貌行礼。 哎!怪难为情的。 江家已经把事情做到这一步,就是陆鸣有心想得了这些技术,此时也再开不了口。 况且,他本不是那种急功近利之人,已经是成本价了,江家所产,跟自己所产没有区别。 陆鸣直接承诺,以后将派人协助江家。 他的这句话不再是“江家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梧君阁”,而是主动协助。 至于什么时候来人,一切听江家安排。 也就是梧君阁的人会听从江家调派。 当然,这些话江团只是听听,她不会轻易用梧君阁的人。 自己只是依附梧君阁,还是独立自主的。 所有人和事,不能让外人插手进来,而被掌握渗透。 (); 第183章 学长路攸 从梧君阁离开,江景阳还有些木呆呆的,在家里他就知道小妹把价格压得很低是在做善事,按理说早有心理准备。 可是在梧君阁看过那些郎中们的操作,低声惊叹,感慨之后,又听到陆大管事亲口说福报无量,甚至说小妹是圣母心。 他真的是有些飘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在召唤着他,自己可以做更多事,救更多人,可以…… 人就是这样,随着力量变强,眼界提升,内心世界也在一次次重塑。 从最初的娇娇病好,家里能吃饱,到能娶上媳妇,现在江景阳已经开始规划拯救苍生黎民了。 还没等这个热血激荡得有点过头的少年,再给自己加戏时,江团已经坐在骡车里直嚷:“渴死了,渴死了! 管着那么大的梧君阁,陆大管事都舍不得给杯茶水喝,小气鬼,哎!可惜我压那么低的价格,早知道就每样涨一成价也好。” 江景阳:“……!” 他一阵无语,就为一杯茶,小妹刚刚在梧君阁说好的圣母不当了? 这些话幸好只在他肚子里,若是江团能听到他心声,肯定会白一眼,再说一句“休想道德绑架!” 江团嚷渴,其实江景阳此时也感觉自己咽喉都要冒烟了。 在梧君阁里,他们只顾着说棉纱棉签绷带怎么使用,然后就是在议事厅里跟陆鸣谈价格。 因为事关机密,没有人进来给两人送茶,陆鸣这个大管事自然也忘了这一点,此时已经到了中午,兄妹俩是又渴又饿。 “哥,我们去白鹿私塾找小哥去,顺便一起去饭馆里吃些东西!”江团提议。 现在江景文在镇上白夫子那里念书,早上需要江景阳或者江青山用车送,晚上再接回来。 今天早上兄妹三个是一路到镇上的,此时已经中午,江景文也该放午学了。 “好。”江景阳没有意见。 因为中午江景文不回家,每天都是带一个饼,再装一叠咸菜当午饭,虽然每天还会给他准备煮鸡蛋,几天下来,江景文还是开始叫苦连天。 当然,他从来只在江景阳跟江团面前叫,他知道这样,哥哥妹妹就会可怜自己,再想办法补偿自己,或者妹妹拿些银钱出来让他吃好些。 现在有江景祥负责村里碾草泥,又有江青山调配精油,老宅的伯母带着柳氏在织布纺纱。 难得有空闲,这一整天兄妹俩都不用急着回家,还没出门就跟家里说不回去吃午饭,今天在要下馆子。 白夫子的私塾在万宁镇的细柳巷。 这里巷道狭窄,遍植柳树,骡车进不去,江景阳只能拉着大青停在巷口,准备等一会江景文不出来,就再进去找人。 几个买菜的妇人说着话从骡车边走过,零星几句飘进江团的耳朵。 “昨天我听我男人说,好几个地方从过年就没下雨,天干着呢!”一个系着滚边蓝裙的年轻妇人大声道。 “嗨!这种事哪年都有,等你活我这种岁数就知道了。”另一个抱着一大捆空筒菜的中年妇女不以为然。 “就是,齐家的,你刚从乡下来,还不习惯,以后住得长了就知道了。 万宁镇这地方能听到的稀罕事多着呢,听都听不完!”又有一个妇人嘻嘻哈哈,半是解释,半是炫耀道。 万宁镇顺着官道,南来北往的客商都多,住在镇上的镇民总能从这些旅人口中,听到来自各地的消息,虽然这些信息大多数已经延迟很久了。 江团探出头,看着几个妇人走远,心中暗想,在没有大型水利建设的时代,农户种田种地真的是靠天吃饭。 万宁镇这里向来雨水多,就以这段时间来说,白天烈日炎炎,晚上都会下雨。 要是一段时间不下,那就是三天一小旱,五天一大旱,十天没雨就要挑水救苗。 若是不赶紧来场透雨,也得旱了。 咕噜噜!肚子一阵响,打断江团的思绪,要饿死了。 她正想催江景阳进去找人,就看见四五个年纪都是十到十五六不等的少年从巷子里跑出来,他们手中都抱着个布袋,一看就知道是里面学堂里放课了。 江景阳忙走过来,对那几个少年行礼:“请问几位小兄弟,江景文出来没有?” 那几个少年见有人问话,都纷纷往后指:“江景文在后面呢!正跟路攸在一起。” 路攸,是江景文进白鹿私塾就认识的一个同窗,他这几天一回来就要念叨的名字,江景阳跟江团耳朵都听起茧子了,只是还没有见过真人。 在俩人期盼的目光中,巷子里走出两个人来,身穿浅蓝色细纱夏布的江景文正手舞足蹈的说着什么。 在他旁边,走着一个比江景文高一头,身材消瘦,洗得发白的靛蓝粗布少年。 那人长得眉清目秀,两条有些寡淡的眉毛拧起,正微微摇着头,显然对江景文的话不赞成。 柳荫下,两个头系方巾,腋下都夹着书的少年缓缓而来,金色的阳光从柳叶中穿过,细细的洒落两人身上。 深巷、柳荫、少年书生,显得岁月无限静好! 江团靠坐在骡车辕门上,拨开帷帽看着这如画的一幕。 江景阳没有出声,只抬手摸摸自己黝黑的脸:自己若是也想读书,是否同样会这样闲雅? 等那说话的两人走近,江景文也看见等在巷口的骡车,顿时欢喜起来。 早上在来的路上说好一起吃饭,果然大哥小妹都来了。 他欢喜之余,也不忘给兄妹介绍。 “哥,小妹!这就是我的同窗,路攸兄,现在已经是童生,只等明年四月就要去考秀才!” 江团默默行了一礼就退到旁边。 才到镇上三四天时间,江景文显然已经学了不少交际话,此时更是与有荣焉的模样。 江景阳忙对那个瘦高行礼:“路学子,小弟景文刚进学堂,若有不懂事的地方,还望多加教导。”江景阳现在跟着梧君阁的人,也学得这些客套话。 路攸显然比两人就稳重老练得多,不紧不慢回礼:“江兄不用客气,景文聪明好学,才进学四天,夫子已经夸过多次,以后定比在下出色。” (); 第184章 邀饭 看这三人拱手来拱手去,江团担心有完没完了。 见江景阳又想开口,忙道:“哥,相请不如偶遇,不如请路学子一起去酒楼吃饭吧!你们也好边吃说。” 在江团看来,新学弟请学长吃饭,是很自然的事。 况且白鹿私塾就只有几个学生,彼此见关系就非同一般了,多亲近亲近不是坏事。 江景阳跟江景文也反应过来,纷纷邀请路攸同去。 刚刚还温和的路攸肃色拒绝:“家母早备好茶饭,不好无故违禁,以后若有幸,再聚不迟。” 说完,夹起书拱手辞别,只留给兄妹三人一个潇洒背影。 江景文啧啧两声,有些失望:“私塾里的同窗都说路学长傲气得很,少跟人接触。 我还以为这几天路学长的关怀备至,有求必应,是对我不一样,现在看来正如他们说的。” 江团不禁莞尔:刚开始学长对新学弟多些照顾,那是迎新。自己的小哥把别人客气当亲热了。 撇开路攸,兄妹三个此时就说去哪里吃饭,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傻了眼。 说起来也是可怜,江景阳还从来没有在镇上吃过一顿饭,江团跟江景文就更别说了。 以前最多就是花一文钱买两个菜包,那就是最奢侈的享受。 现在居然都说不出个饭馆名字。 见弟弟妹妹都眼巴巴望着自己,捏捏兜里一两多碎银子,江景阳终于鼓起勇气:“我们去悦凤楼吃一顿。” 悦凤楼,名字霸气上档次,其实在万宁镇也就是个二流的大众餐馆。 江景阳之所以能说出这个名字,也是听村里那些男人经常在吹牛时说:什么时候上悦凤楼吃一顿云云。 在这个时代,酒楼饭馆并不是随便哪个人想吃就吃的,绝大多数人赶集都是饿肚子等到晚上回家。 手中宽裕点的就在街边吃碗小面,或者啃些干饼就是一顿,能买几个馒头包子那就是过上好日子的人家。 江景阳今天就要带弟弟妹妹上酒楼。 骡车才站在二层小楼的前面,一个肩膀上搭着白棉布巾子的伙计就迎出来:“两位小爷里面请,是吃饭还是住店?” 原来悦凤楼还带着住宿。 江景阳紧扯着缰绳:“先把我这骡车安排好,再给我几个准备饭!” 伙计道一声好,上前来接缰绳,拽不动才嘿嘿一笑:“小爷要喂骡子,得先把缰绳给小的牵下去。要吃饭,还得先进店点菜,你站在这里不撒手,一样都做不来啊!” 江景阳这是紧张了,说要伺候骡车可还扯着缰绳,都忘了松手。 他还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刚刚把缰绳交到伙计手中,江团就从车厢里探出头来:“哥,你是不是还忘了我!” 他把还在车里的江团给忘了。 江景阳顿时大红脸,江景文笑得直不起腰,就连旁边的伙计都笑得打跌:“原来还有位姑娘在车上,可不得了,贵人啊!我们后院儿伺候不起。” 骡车走了,兄妹三个还在笑,江景阳瞪了景文一眼:“我不记得,你也不吭声。” 江景文无辜的眨眨眼:“是小妹故意躲在车厢里不吭声的,她还说你肯定要忘了她。” 好啊!原来是这两个故意在使坏! 江景阳气道:“一会点菜,你们自己给银子!” “诶呀!哥,我们只是看你太紧张了,开开玩笑的,别气,小心气饱了吃不下!对吧!小哥!” “对对对!小妹说的都对!”江景文狗腿的跟江团靠拢。 他知道,要是大哥不给银子,娇娇身上还有,他们今天可是又去谈生意了。 三个人进了悦凤楼,早有内堂伙计唱着喏:“三位客官雅二间伺候,上茶!”一边往后厨传信,一边引三人去雅间。 这些伙计早已经是人精,他见两位公子年轻,又带着罩有帷帽的女眷,肯定不愿意坐人来人往的大堂。 所谓雅间,其实就是薄木板隔开的小房间,四墙刷白,还歪歪扭扭留有某位客人诗性大发的墨宝。 在这里,没有菜单,全凭伙计唱歌一样报着菜名。 反正是大哥请客,江景文跟江团也不客气,什么鸡鸭鱼都让上,听得江景阳一阵肉疼:“点多了我们三个吃不了!” 江团最后还点了卤牛肉,伙计说没有,换成卤猪蹄,这才悻悻罢手,转头对江景阳道:“我们吃不了还能打包带回去啊!” 江景阳恍然大悟:“那就再多点些,大伯家也要。” “那是当然,我们先把每一种尝个味,觉得好吃再给爹娘和老宅那边送去。” 江团端起桌上的茶喝一口,苦苦的涩味,末了才有些茶香,她只喝了一小口就放下。 江景阳不嫌弃,喝一口润过喉咙才道:“娇娇,刚刚你认出那个路学子没有?” 江团点头:“在梧君阁遇到过,好像他的娘身体不好……” 听到哥哥妹妹见过陆攸,江景文顿时瞪大眼睛,听到路攸娘身体不好,他一拍桌子小声的:“路学长家里困难,可学习上从来没有松懈过,听说他经常一边熬药一边看书,唉,真是我辈学习的楷模。” 江团来了兴趣,继续打听陆攸的情况,读书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耗钱耗精力,需要很多年的持之以恒。 寒门学子、鸡窝里出凤凰之所以被人传扬,就是因为太少见了。 说起来路攸的经历也简单,江景文用仰慕的口气,三言两语就说完:路攸不是万宁镇人士,只是为白夫子的学识慕名而来,租住在镇上。 因为他早已经过了童生,只等四月参加府试。 生活困难,无依无靠,平时只靠家里娘和妹妹做针线为生,白夫子就免了束脩,才勉强维持学业。 江团微微蹙眉,她想起在梧君阁的诊室门口,路攸扶着他娘擦身而过时,那妇人说的是“你爹每月给的食奉这次还没到……”应该是家里有供养的,怎么小哥会说无依无靠? 不过这些都是别人家的事,跟她这个饥肠辘辘的人无关,只是稍微诧异一下就抛在脑后。 (); 第185章 送棉花 说到寒门学子,江景文不禁感叹起尹陶来: “我感觉尹大哥比路学长的学识还要扎实一些,要是尹大哥也能在白夫子那里免了束脩,肯定可以考上秀才举人,说不定还能当上官。” 他被尹陶辅导过,自然能评出高下,很是为尹陶的放弃前程惋惜。 他甚至都想过,要是尹陶愿意继续考学,他就想办法说服家里支助些银钱,等尹大哥考上就还。 只是这话他还没来得及说,他自己才进学堂地皮都没有踩实,还是等下次见到尹大哥再问一下。 兄妹三人闲话一阵,伙计就进来了。 悦凤楼的茶不行,上菜的速度倒是挺快的。 江团终于吃到自己最喜欢的鱼,因为柳氏娘家梨花湾是没有深水鱼塘的,吃得最多的就是鸡和兔,在秦家村这里,也是多炖鸡汤。 吃鱼麻烦,多刺少肉还费油,在最喜欢猪肥肉的农户人家里,大概是最不受欢迎的东西。 江景阳跟江景文兄弟俩,就眼睁睁看着素来饭量小的妹妹,一个人吃完整盘的鱼。 江团最后推开盘子,摸着肚子有些意犹未尽:这里没有养殖鱼,河鱼肉鲜味美,就是个头小刺多了些。 要是抹上酱汁香料烤上,外焦里嫩,骨头酥脆,隔壁的小孩子都要馋哭。 哎!只等暴雨山洪一来,家里那五亩水塘蓄上水,一定找些鱼苗放养着。 到时候自己每次抓两条,一条喝汤,一条吃肉。 水塘旁边再摆上烧烤架,一边看鱼,一边吃鱼,以达到精神和肉体的双重享受。 江团一个人就干完一盘鱼,江景阳跟江景文也不输阵势,两个小子放开肚皮吃,江团怀疑他们的胃直通大海。 等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盘碗全部清空,江景阳还吃下半碗米饭,才打着饱嗝放下筷子。 吩咐伙计将味道不错的卤猪蹄和烧鸡打包一份带上,三人结算银钱走出酒楼。 这一顿饭吃得痛快,钱同样痛快,一共花去两百多文。 都说美食能让人心情愉悦,江景阳捏着又小一圈的碎银子,也不觉得心疼了。 将吃得小嘴油光的江景文送回细柳巷,江团兄妹俩才往秦家村赶。 此时回去,还能赶上家里人的午饭,打包好的卤猪蹄和烧鸡正好下饭。 在出镇的道路上,驾车的江景阳勒停大青,江团吃饱肚子正靠在厢壁打瞌睡,感觉到骡车停下,懒洋洋问道:“哥,你又遇到熟人了?” 过了好一阵,江景阳才催大青重新开步,口中疑惑道:“刚刚我好像看见景秋姐了,她怎么独自一人走?” 江团精神一振,忙探头出来看,现在是正午,太阳火辣辣的,尘土飞扬的官道上只有一长队已经远去的马车。 难道是江景秋真的送棉花来了? 在江南山从县城垂头丧气回来后,第二天江景秋就风尘仆仆追回来,跪在地上给父母赔罪。 事情的原委也和盘托出:是傅家本家的人得到消息,就逼着傅云轩一起瞒过江景秋,把江家的纺车技术出卖给许家。 因为江南山突然退出大坊还改了坊主名字,让傅家大宅丢掉一个可以拿捏挟持的把柄,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就连傅云轩也被赶出家门。 现在江景秋才敢把那个大坊的隐患说出来了。 合约上江家明面上虽然占有四成股份,加上江景秋那里足有六成,其实际上早已经被许家跟傅家分别把持了。 老宅这里明面上股权多,可限制颇多,风险管理都是一家独担。 要想做什么还有几方制肘,简直就是一家干活,再平白养活其他几家。 江景秋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直说自己对不起娘家人。 江南山恨铁不成钢的大骂,康氏只有默默流泪。 江景祥倒是想通了:“现在这惹事篓子给了娇娇,再不会有人惦记了,自己家里挣些小钱也心里太平。” 江景秋现在就找上青山院,说以后江团要用的棉花由她来提供,她要补偿堂妹,售卖价格比市面低三成。 说实话,有了开卷坊这个前车之鉴,江团不怎么信她。 江景秋是出嫁女,娘家的事作不了主,婆家的事同样做不了主。 更何况傅云轩也被赶出家,说不定小夫妻俩也在斗气,她说价格低三成,谁知道这里面又有什么猫腻没有! 这才刚过去一天,江景秋就又来了……不行,马上得回去看看。 “哥!我们赶快回家!”江团甩下车帘子,坐回车厢催促道。 “好,坐稳了!”江景阳抖一道响鞭,于是,在悦凤楼吃饱喝足的大青撒开四蹄狂奔起来。 回到青山院,江团就见到一屋子的人,说是一屋子,其实就是老宅的人全部来了。 江景秋真的送来棉花,足有千斤,此时正堆放在后院的厢房里。 看到江团他们回来,柳氏忙拉过她在旁边小声说:“娇娇,你景秋姐送了棉花来,说是不要钱,是给你的赔偿,你看……” “送来就收下吧!娘,我跟哥还有小哥在镇上吃过饭了,给你们也带了些菜回来,趁着大伯他们也在,就一起吃。” 江团把自己提着的两个荷叶包交给柳氏,本来还需要赶紧送去村里的,既然老宅的人都在这里,倒还省事了。 柳氏接过荷叶包,随口道:“行,锅里正熬着粥,有这些菜都不用再做,我只需要再煎两张薄饼就行。” 一上午都在搬棉花,现在才刚做上饭,倒赶上趟了。 一进屋,江团也不跟神情晦暗的江南山跟康氏多说,只是指着后院道:“秋姐送来的棉花我们收到,以后折成银子算老宅的收入,这是她女儿的对父母孝敬银子。 亲兄弟明算账,以后秋姐再送棉花来,我们还是立个字据为好,不能这样不明不白收东西。” 江青山也点头:“娇娇说的是,这些棉花还是因为要先那个啥……脱脂,对脱脂才放在这里的,以后还得走明账。” 说实话,江景秋送过来的这些棉花他来不想收的,一千斤棉花,市价才五两银子,换成以前的确是巨款,可现在的江青山根本不觉得有什么。 (); 第186章 纱坊开工 万一那个傅家大宅借此为难景秋,那才得不偿失,可老宅的兄嫂非要收下,他也不好多说。 现在娇娇说收下算成老宅的银子,以后再写文书,那就是当正经的生意做。 要是真的像景秋说的那样价格上能少上两三成,以后自家买棉花也能省出一大笔银钱来。 对江景秋说能少三成的价格,江棠还是有些相信的。 因为他们大坊直接从棉行拿货,肯定价格就低廉许多,江景秋这样做,不过是她的举手之劳。 说实话,江景秋送棉花,老宅夫妻俩虽然还在怄气,可脸色还是好看许多,两家人又和和美美吃了一顿。 现在有这么多棉花,梧君阁也下了单子,织工纺工的事也需要提上日程。 老宅在村里,又有空屋后院,随便收拾一下就能腾出两间工房。 以前找工匠做的纺机也组装起来,总共五架。 只要手上熟练,一个人一天就是二十锭纱,只靠柳氏康氏两人织布肯定不行的。 好在村里会织布的妇人多的是,只需要在老宅来领纱锭回去,按规定织纱布,再称重交货。 织一匹松软的棉纱布只需要一个时辰,女工能挣五文,手脚快的妇人一天能织五匹经纬线松散的棉纱布,那就是二十五文,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进项了。 家里汉子们在外顶着烈日风霜扛活,一天也才四五十文收入,还不见得天天有活干。 女人们就在屋里坐着,风吹不着,雨淋不到,转眼就是两斤肉钱,怎么不羡慕。 村里妇人要是去布庄卖布,收入也能搭到二三十文。 不过得挑手艺,不见得随便哪一个织出来的布都进得了布庄的眼,绝大多数都只能做成自己家里用的粗麻葛布。 现在来帮江家纺纱布,不拘泥织工水平高低都可以上。 消息一出,村里妇人们竟相奔走,纷纷到老宅来领活计。 柳氏康氏妯娌俩分工明确,一个派活,一个验货,江团则远远坐着,喝着香茶记账。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可江家老宅中,那些平日里乱嚷嚷的女人却是规矩排队。 柳氏心软面浅好说话,康氏从来都是黑脸,恶名在外的,偏偏她的手艺又是出名的好。 康氏验质量,没有人敢提出质疑。 那些女人走进老宅就先敛起三分气焰,一个个老老实实,连玩笑都不开。 江团的时间宝贵不可能天天给人记账,只过了一天,江南山就在村里找个识字的小子来记账。 他是村里的夫子,这些孩子的品行如何他自然知晓,挑来的孩子也是最老实的。 只需要早晚过来记账,不耽搁他家里事,每日五文收入。 一个月就有一百五十文的收入,让村里好些人又后悔没有送自己的孩子上学。 最后悔的还是秦武德,他也让自己爷爷来说过帮忙上工的事,被康氏拒绝了。 “武德聪明,是有大用的,不要让人家在妇人堆里打滚误了前程。” 秦武德是小霸王,对江南山这个夫子可没有尊敬过,又带着孩子对景文围打过几次。 这些事江南山江青山身为男人不好跟小孩子计较,会被人说成小肚鸡肠。 可柳氏康氏却是不怕,也不给村长夫人面子,明明白白就打发了出去。 消息一传开,秦武德在床上躺了一天,他为以前的事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可现在江景文去镇上念书,他想道歉也无人相信。 至于江团那里,他连到跟前去的机会都没有,每次只能眼巴巴看她跟着江景阳或者江景祥出入。 时间一晃又是几天过去,纺纱的事已经进入正规。 这里面,处理后的棉纱每斤要十五文,织工五文,成本就占去二十文。 卖去梧君阁只需要二十一文,也就是说,江家每匹利润只有一文。 如果再算上不可避免的损耗,其实每匹利润不到一文,其中还得支付康氏柳氏记账小孩子的工价,这个账怎么看都感觉是在白干。 江团却干得兴高采烈,全村开动,纱布一天的产量最低也在五十匹以上,五十文的利润足够贴补几个人的工资。 而且现在才是五台纺机,陆续还会添加工人,只是新纺机暂时还不能公开,使用的女工需要挑选口风紧,不生事的。 还有棉签,棉卷这些利润虽然看起来忽略不计,只要产量上去,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薄利多销,事情还得看长远,这可不是一锤子买卖。 秦武德躺床上不起来,还嚷嚷着自己已经是大人了,非得要去江家做事,闹得家里不清静。 村长秦光的两个儿子都在县城里做事,让秦武德去找他爹,在城里谋个事干,他又不答应,可让秦光头大了。 江南山从麦收开始就停课,现在一晃就过去一月时间,还没有开学的意思。 一群从五六岁到十几岁的娃娃呜哩哇啦在村里疯跑,搅得满村鸡犬不宁。 现在村里这些孩子无所事事,哪家有点果子,有点菜秧,都全部被糟蹋光了,惹得村里村外天天都有婆娘在扯着嗓子骂人。 看江家这生意做起来,难道江夫子不打算教书了? 那可不行,村里的小娃们不能全部成睁眼瞎。 只要识得几个字,那个才十岁的小狗儿都能给家里挣百十来文钱。 秦光也有自己的打算,秦武德是不能再上学了,不是那块料,坐在学堂也是混日子,还天天打架当孩子王,混得一身的匪气。 现在江家二房挖塘做驱蚊香,大房织布纺纱都要人手,看起来两家是都找到门路。 武德想跟着去做工也是好事,要是学到点东西做什么,自己家也跟着粘光。 想通这一点,秦光就找机会到老宅,跟江青山和江南山沟通商量。 主要事情两条。 一是请江南山赶紧把学堂再开起来,再让孩子们糟蹋下去,地里的小瓜小苗都要保不住了。 二是请江青山再收几个孩子做工,哪怕不给钱也行,只需要管饭,就跟着江景阳做事。 他说完这些,也保证约束住上学堂的娃娃,不许再跟夫子作对。 还有就是约束好村里的村民,不跟江家两房作对。 (); 第187章 秦武德上工 其实,江南山这些天也呆腻了,学堂里虽然枯燥乏味,可清闲得好,又有钱可用,早已经习惯。 只是他当初那样离开学堂,自己不好意思主动回去,现在被村长一请,顺势答应下来。 至于江青山那里……其实秦光以前就吐露过这种意思,想让他带着村里人一起干。 江团就说过,要干活也行,那得挑人。 想混进来偷懒耍滑不要,她可以去镇上雇临时工。 甚至可以让梧君阁帮忙选人,反正她是不会在秦家村养祖宗的。 前面挖塘时,秦家村的人偷懒耍滑的也不是没有,好歹只有三天,也就忍过去了。 现在秦光要自己收几个半大小子跟着景阳做事,话就需要说在明处。 “秦村长,说起来我们都是一个村的,邻里乡亲帮一把也没什么,我那十亩地的粮食一句话还不就送给秦家祠堂了。” 听到江青山提粮食,秦光就只能点头,虽然他知道那些粮食在收割时就大半落入私人裤裆里,最后收拢也有一百来斤,无论多少这情他不得不认。 江青山继续道:“要是孩子们没地方去,要跟着景阳也可以,刚开始一天十文,半天的就五文,活计忙赶上饭点就在我家吃,平时各回各家。” 家里现在柳氏要纺纱,很多时候都是娇娇做饭。 自家人少还好,要是乌泱泱一群小子去家里,那还不把自己的娇娇儿累成老妈子,柳氏肯定要撵人。 秦光点头,江家的活计都是半天一算,中午要放工的,自己家孩子做些轻巧活计,还天天去守着人家的饭的确不像那么回事。 至于做什么,江青山还得回家去问娇娇。 现在江家的活计除了碾草泥,做驱蚊香,就是给棉花脱脂,清洗,晾晒。 以前都是村里妇人帮忙做,现在女人都织布纺线去了,正好可以让这些少年们接手。 青山院里,江团正跟江景阳、江景祥和大粟四个人压香盘。 两个帮忙的婶子都辞工回家了,至于是在纺纱还是织布,江团也没问。 “哥,这样不行啊!我们四人做不了。” 江团站起身,不顾汗水打湿头发,甩着已经酸痛的两条胳膊,看着还有一大缸的草泥着急道。 鲜草已经碾压成草泥,必须尽快盘香晒干,这样热的天要是搁一夜,肯定得腐败变质,烧出来的味就是臭的。 另外三人因为需要下力气,更是浑身湿哒哒,像是水里捞起来一般。 江景阳听到江团的话听也不抬,使劲用全身力气压着木柄漏草泥:“下午做不完还有晚上,不能停。” 做这活其实不累人,就是热,整个人如同闷在蒸笼里一般,从头到脚浑身都是热腾腾。 江景祥是几个人里边年纪最大的,做的活也最累,他身上的衣衫早已经湿透,顺着衣角滴滴嗒嗒的流着汗水。 奋力将一桶草泥压成条之后,江景祥抱怨道:“这个鬼天气,要下雨就赶紧下吧,这是要闷死个人了。” 从江家挖好土塘就一直在等待暴雨的来临,可这天气如同玩人一般,看着天上已经乌云密布,可转瞬之间又是晴天朗日,最多就是在晚上洒几颗雨珠子。 若是陆鸣知道江团私心里一直在期盼暴雨山洪,就跟自己等待的旱情流民一样,肯定不会再把她看成圣母。 山洪暴发,会毁坏多少良田庄稼,就为能赶紧把自家的土塘给装满水。 可这也不是江团能决定的,这两天来热得异常,甚至坐在檐下都感觉不到一丝凉爽,树叶儿纹丝不动,整个天地如同倒扣的蒸笼,这是要下大雨的节奏了。 可已经被唬弄几次,每个人都不能相信。 四个人正挥汗如雨的忙碌着,江青山带着四个少年回来了。 领头是壮实的秦武德,还有三个跟他一般个头的男孩子。 几个人都是第一次进江家后院,满眼稀奇的四下张望着。 “武德,小山子,洪祖,富生,你们都还记得来时说过的话吗?”江青山严肃道。 三个孩子还有些胆怯,只有秦武德抢先答道:“江二叔,你放心,谁要是偷懒,我就揍谁,再拖回去丢给他娘喂奶。”说完,还歪头得意的看了江团一眼。 江团挑眉:这小子做一副傲娇小模样给谁看? 她是个成年人,大概想破脑袋,也无法理解一个十三岁少年的心思。 秦武德此时得意的是:你不理我,我自己还不是进来了! 等江景祥弄清楚这几个小东西是来干活的,也不多废话,马上安排人接替下娇娇的活计。 江团力气小,不能压泥,端大木板上的香盘也吃力得很,早该休息了。 有这四个能跑能跳的生力军进入,工程进度陡然加快,要在天黑前做完是轻轻松松。 于是,江团退出劳动队伍,继续当她的娇小姐。 雨,终于是来了! 傍晚时份,一丝微不可察的凉风刚刚卷动树叶,立即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慌得才做完盘香坐下喝凉茶的少年们跳起来,拼命抢收还铺在地上的香盘。 这些香还没有干透,只需要风一刮,雨一打就废了。 好在现在盘香都放在木板上,两个人一组,抬着木板飞跑。 不过半盏茶光景,就风起云涌、电闪雷鸣,天上的黑云低得好似压在头顶一般。 一声声闷雷由远及近的响着,头顶的天空中还有哗哗的水声传来。 “这是老天发天河水了!雨就要来了,武德,你们几个赶快回家去,不能在外面停留!”江青山扯着嗓子在风中喊着。 憋了快十天的大暴雨一下,山洪肯定是要来的,靠山的房子最怕这个。 可自己家就在这里,有危险也得承受,这几个孩子是别家的可不能冒险。 此时早已经没有闷热了,狂风吹得透心凉。 秦武德他们也只有十三到十五岁不等的少年,在这狂风中又是兴奋又是害怕。 听到有山洪也是怕得要死,他们想走,秦武德却跳着脚要跟江家同甘共苦,被江青山一顿骂,才不服气的走了。 江景阳急着上山找羊,江团则飞快把平时堆放外面的干柴往屋里抱。 江青山拉出青骡,也不驾车,急冲冲就往镇上去接孩子,就连狼青都在叼孩子放进厢房里,整个青山院个个忙得脚不沾地。 (); 第188章大暴雨来了! 此时不光是江家在忙,几乎村里村外家家户户都在忙,收柴进灶,关鸡进笼,喊娃回家。 在一声声闷雷催促下,每个人的心都跳得飞快。 柳氏从村里回来,也跑得气喘吁吁,一到家就喊:“娇娇,景阳,东西收完没有?雨来了!” 如同在响应她的话一般,只听一声惊雷,当头炸开,顿时尖叫声四起。 还不等惊慌的人们反应过来,豆大的雨点子就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瞬间,原本晒得滚烫的地面腾起一层白烟,转眼天地变色,只看见白芒芒一片,雨落如注,几乎打得人睁不开眼。 “娇娇,你爹呢,他去接景文没有?” 柳氏跟江团帮江景阳把受惊的羊群关进圈里,看见围栏上骡子的位置空荡荡的,才想起江景文来。 此时正是学堂下学之时,若是不接,江景文就要冒雨返回,他一个人走在路上实在太危险。 站在屋檐下,江团摸一把脸上的雨水,看着天地之间扯不断的雨幕忧心忡忡道:“去接了!” 正因为去接了,一份担心化成了两份,要是小哥聪明一点,在那些镇上的同窗家里借宿一晚,或者说自己早些在镇上租间房子,可以临时住下,就不用顶着雨往家赶。 哎!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柳氏着急的打转,也不进屋,站在风雨中的大门口张望。 只要路上有一丝动静,她都要凝神看许久。 江团也没进屋,只望着后山那片被风雨压得弯腰摇摆的山林。 心中暗想着:就这样的雨势,可能要不了多久,山洪就要从林里冲出来。 江景阳将临得咩咩乱叫的羊群关好,又冒着雨从草棚那边跑过来:“娘,赶快把锄头给我,羊圈进水了,我得挖一条沟放水。” 江团心里咯噔一下,羊圈就是草棚。 在拿到第一笔钱时,江青山就想到修房加固,就是担心这样的急雨会塌房子。 现在重新修成羊圈,还加固几根木檩子,依然承受不了。 看着江景阳冒雨又跑过去,江团也想跟过去,被柳氏拦住:“你还不赶紧给我回来,瞧这一身都在滴水了,要是着凉可要死人的。” 被柳氏一说,江团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哆嗦。 从下午做盘香开始,身上的汗水就没有干过,直到现在又被雨淋透,幸好中途秦武德他们来后,江团稍微休息了一下,要不然这热身子被冷水一浇,肯定要躺下。 不过就现在,冷风一吹,她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体冷透了。 还没等江团进屋换衣服,雨幕中又冲出一个人来。 江景祥虽然顶着一件蓑衣,还是全身湿透。 他一站到檐下就赶紧解开蓑衣,呼啦啦抖着水道:“好大的雨,就这一会山水就下来了,小叔要赶紧开堰口。” 他在下雨前回的老宅,只帮忙收拾些柴草就没事了,眼看雨越来越大,康氏跟江南山担心青山院的事多,就让他出来看看。 没想到走在路上,就已经看见道边水沟里有红色的泥浆流淌。 “开堰口?” 此时,江团几个傻了眼,他们只记得抢救家里的羊圈草棚,忘记旁边的堰坝没有开闸, 更要命的是,作为一个家里主要劳力,江青山不在家。 “祥哥儿,你小叔不在家,去镇上接景文了!”柳氏双腿都在发软,她活这样大的年纪,也没见过几次如此大的雨。 “那还等什么!景阳,赶紧啊!”江景祥在镇上待了几年,经历的可能不多,也听了很多事。 每年大水毁田毁地都比不上毁坝厉害。 这是雨太急,短短时间里,山上那些浮土落叶就裹不住雨水,夹着碎石开始往下流。 山洪下来,堰坝会受到猛烈冲击,需要赶快放水泄洪,才能保住整个堰体安全。 万一溃坝,巨大水量直冲下去,下面的田地房屋都要遭殃。 江青山不在,家里最年长的就是江景祥了。 此时他再也不管其他了,甩开蓑衣,抢过江景阳手中的锄头就往堰坎边跑。 江景阳,江团紧随其后,几个人都跑向离房子只有百米远的沟渠。 山洪下来了! 浊流如同一条翻滚的红蛇在水里游走,暴涨的水位已经逼近堰坝。 堰口没有开,好在通往水塘的导流沟是一直开着的。 一大股山洪直接冲进堰坝,打了一个回旋,再通过导引沟流进五亩大的塘中。 现在,导流沟显然不够宽,而且边沿没有夯紧的浮土被浸泡冲刷,时不时呼啦啦塌陷进沟里,激起一道道浪子。 大家放心的是,暂时没有水漫上渠坎,对江家的房子还没有威胁。 但导流沟有问题,边缘土块落下,将土沟堵塞了一部分,山洪流淌不畅,要将土块挖开些才行,否则漫坝是迟早的事。 几个人商量着想要过去挖缺口,柳氏死死拦住:“你们不能过去,不能去,要挖就挖堰坝。” 要想将导流沟口挖开扩大,就需要从堰坝上过去。 若是平时,两尺宽,一丈长的堰坝每个人都能轻松过去,可是今天不行。 雨急风大,水珠子打得人无法抬头,而且脚边两尺高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踏空落下。 一边是三米高的堰坎,下面堆放着碎石,另一边就是漂满树枝烂叶、水深超过两米的浑浊洪水。 不能过去挖导流口,就要挖堰口,正选择间,青山院那边传来狼青的狂吠。 江青山终于回来了,同来的还有周四平,两人也是落汤鸡一样,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处干地。 见到江青山,柳氏如同找到主心骨,忙把家里的事给他说了。 面对这样的情形,江青山一样无法过去,还是周四平拴好马过来,问清是要过去挖塘口。 他从江景祥手中拿过锄头,脚下在渠边石头上一踏,身子轻盈,如同大鹏展翅般顺着堰坝就飞奔过丈宽的滚滚洪涛,落在导流沟边。 挥舞锄头,三两下挖开两侧松土,洪水终于找到分泄口,转头就倾泄进土塘中。 江家人:“……!”个个瞠目结舌,原来……梧君阁的杂役周四平还是一个练家子! 一场危机终于解除了。 (); 第189章 看稗草 隆隆雷声不断,大雨中转眼就到了天黑。 烧过热水,每个人都透透洗了热水澡,又喝下一大碗红糖姜汤逼出汗水,这才坐下吃饭休息。 江景文没有回青山院,而是在雨势刚起时,就被接去梧君阁。 而周四平是专门跑过来的通知江家的,才走出镇口就遇前去接孩子的江青山。 此时已经是雨大风急,为防止意外,周四平就跟着江青山一起返回秦家村。 也幸好有周四平同行,一路电闪雷鸣,吓得骡子大青乱踢乱跑,江青山一个人根本控制不住,还是两个人前拉后推才勉强回来。 柳氏感激涕零,要是江景文不被梧君阁接走,而是跟着回来,那孩子心急,难说在路上不乱跑。 她对着周四平就差点跪下去:“多谢周哥儿。” 周四平还端着碗,慌忙放下道:“柳婶子不用客气,我们大管事说过,现在江姑娘在替梧君阁做事,接一下江小公子也是应该的。” “啊!你们大管事还管这些小事,那如何使得,再说我们两家做生意,梧君阁也没有少给银钱。” 江团裹着厚衣服捂汗,她今天也被累坏了,小脸白得失了血色。 周四平笑笑道:“怎么会没有关系,大管事让我来问,江姑娘下一批酒精何时才能出来?还有那些勾配的白酒能不能销售?” 每次蒸馏出来的酒精量少,可酒尾酒头是两三倍,一般度酒从十几度到三四十不等,头尾勾兑,度数能控制在三十几度。 可惜没有水银玻璃容器,她无法做出酒精计测出准确度数,只能用看酒花来判断。 这些酒精副产品也落进梧君阁的眼中,周四平此时正好一问。 “怎么卖?”江团跟银子没仇,再说棉纱来钱实在太少,都留给柳氏和老宅,她在里面一厘钱也没有挣上。 “我只是来问一下,若是江姑娘有这个意愿,等雨停后,就会有一支商队来仔细谈谈。” 雨下了一夜未见停歇,只在天亮后才逐渐减弱。 站在角门边,江团能看见不远处的土塘里,那如同黄汤子的山洪。 此时这些洪水已经没有刚下山的凶猛,静静的聚在土塘的导流沟边,只有那不停旋转的枯木断枝,在显示着水流依然没有停止。 只要再下一天,水塘就能蓄满。 江团无法想象,要是没有这个土塘,昨晚的雨水肯定会将这三十亩荒地全部淹没,然后再带着树枝冲进下方那些田地里。 现在是八月初,那些田里播种早的稻子已经开始拔节,这样的雨对稻子生长最有利,但是一但被水冲毁浸泡,也意味着减产绝收。 雨下到中午终于停了,焦急的人们都去田边查看自己的得失。 出村的道路泥泞,没有等江家人提起,准备返回万宁镇的周四平就说:雨过之后路不好走,大管事早留下话让江家小公子这几天都去梧君阁留宿,江家不用挂心。 这样的体贴又让青山院感激不尽,柳氏收拾出一包衣服让他带给江景文,要他听话,不要急着回来。 现在雨停了,一家人也要赶紧出门做事。 羊儿在圈里关了一天,早饿得“咩咩”乱叫,柳氏踩着泥浆,在院旁边的地里割苕藤喂羊。 江团穿上蓑草编的木屐,坐在骡背上,跟着江景阳和江青山往村里走。 家里租种的十亩地的旱稻已经长得两尺高了,要是被水冲倒,就得赶快扶起来。 沿途几乎每块田里都站着人,随着受灾情况不同,这些人脸上都流露出或庆幸或焦虑的神色。 因为这雨来得还算及时,水稻尚未开花,只是被风雨打倒,现在雨停了,扶正就好。 人们一边扶稻苗,一边将夹在稻子里的杂草拔出来,胡乱丢在田边地角。 江家的十亩旱稻比别家的稻子矮小,田里除了因为积水变成水稻,没有什么损失。 江青山放下心来,既然来都来了,他也下田开始拔稗子。 没有除草剂可以使用,每一家田里的野草都特别多。 现在秦黑牛帮忙在管地,他丝毫没有偷懒,平时拔出来的稗子杂草,在地边堆成小山。 江团拉过大青让它在地边吃草,自己则走到那些稗子旁边,将稗子拿在手上细细端详。 这种害草跟稻子同属禾本科,虽然是稻子的先祖,长得也非常相似,甚至稗粒可以酿酒可以磨粉吃,但因为产量低,早已经不受人们喜欢。 而且因为跟水稻争水肥夺光照,影响稻类品质和产量,更是胡麻斑病、稻飞虱、稻椿象、粘虫等病虫害的寄主。 必须尽快从田间清理,可是这草生长顽强,靠人力很难做到除尽,甚至丢在田外,依然可以生长。 在田间的水沟里,江团就看见好多活着的稗子,密密麻麻仿佛是另一块稻田。 人人都讨厌它,可作为曾经的稻先祖,稗子也不是一无是处。 生长茂盛,品质良好,产量高,营养价值也较高,当饲料,马、羊、牛等可吃; 用稗草养草鱼,生长速度快,肉味非常鲜美。 稗粒可作精饲料,还可酿酒及食用,湖南有稗子酒为最好之酒之说。 根及幼苗可药用,能止血,主治创伤出血。茎叶纤维可作造纸原料。 农耕社会,基本都是种植庄稼,还没有人种植牧草,养羊养牛也是夏天吃绿草,冬天一把干稻草熬着。 没有好的饲料,对普通人家来说,就无法养活大牲口。 趁着江景阳跟江青山在田里拔草,江团就把田边生长健康的稗子苗整理出来,用草结子打捆。 等到江青山趟着水,抱着一堆杂草从田里出来,就看见让他瞠目结舌的一幕:宝贝疙瘩江团撩起裙子,挽起裤腿,两手是泥,正赤着脚在沟里拔稗草。 “哎呀,我的小祖宗嘞!你这是在闹哪桩啊!出门说好在田边上看几眼就是,怎么还下沟去了?” 江青山像是被虫子蜇了屁股,手中的野草也撒了,撒开脚丫子就往这边跑:“你还不赶快上来把鞋穿好,女儿家家的怎么能踩冷水。” (); 第190章 养荒田 “爹,不怕,现在是大夏天的,这水也不冷!”江团费劲拔起一棵已经生根的稗草,就着旁边的水甩了甩,洗去多余的泥。 “这冷不冷我还不知道,赶快上来!”江青山难得的唬了脸。 水冷浸骨,最容易落下病根,农户人家的女人有时候也要挽起裤腿下田,那是家里没有男人,要吃饭活命的事。 江家有男丁,柳氏都没有下过田,更何况还是娇娇儿。 见女儿不听话,江青山气得就要下沟去抓人。 此时江景阳也跑过来,看见小妹脱了鞋站在小沟里,他大喊道:“娇娇,水里有蚂蝗,你看看自己的腿。” 刚刚还在跟江青山嬉皮笑脸嘴硬的江团闻言,脸色大变“啊啊啊啊!”的叫着,都来不及往自己的腿上看一眼,扑腾着就往岸上跳。 江青山顿时笑得岔气,还是没忘记过来帮忙,把她小腿上粘着的一根草茎子摘下来:“没事,你哥吓你的,哈哈哈哈!是草、是草叶子。” “哥,你吓我!”随着江团的一声嗔怒,江景阳就被江青山用泥打得抱头逃跑:“娇娇,你哥挨打了!” 父子俩笨拙滑稽表演逗得江团哭笑不得。 笑完,就说正事。 “爹,这些稗草运回去有用!” “……好!”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阵闹腾后,江青山跟江景阳用草绳将成堆的稗草打捆装满筐子,运回青山院。 一路上都有人打招呼,别人只以为是拉回去喂牲口的,还热心指点哪里有更多的稗草。 现在江家招人上工,有利益就有人脉,以往的冷脸是看不见了,江青山跟江景阳面对的都是一张张带着讨好的笑脸。 搞得现在整个秦家村气氛祥和而温馨。 雨停第二天,秦武德他们几个小子又来干活了。 只是现在溪水浑浊,道路泥泞无法给棉花脱脂,也没有人送艾草野菊过来。 做不了棉纱也不用碾草泥,他们就帮忙去村里田边捡稗草,有这几个孩子王出面,惹得满村都知道此事了。 村外塘边。 秦奇、秦黑牛还有几个壮劳力都一脸茫然,他们站在面目一新的荒地上,看着指手划脚说话的江景阳发愣。 现在的荒地,已经不能用“荒”来形容了。 那些乱七八糟的树枝石头早清理干净,除了江团的百香园,挖塘翻起来的泥堆砌平整铺在整个地里,将地面抬高两尺。 加了土梗,形成一块块平整的水田,面积有五亩。 尤其是现在聚着雨水,看上去波光粼粼,仿佛是良田几十亩。 可是,在场的都是种田老手,他们清楚这些生田根本不能用。 所谓“生田”,就是从深层挖出来的土(地表一米以下,终年不见阳光以及土表无植物生长的土壤),不含腐殖物,几乎没有营养成分。 因为挖塘,荒地原本充满腐殖质的土层已经被深层塘土掩盖,表面一尺都是没有种植过的生土,就是现在撒上种,也只能浪费种子。 这也是为什么到处荒地,却无人愿意开垦的原因。 就是没产出没收成,费工费力,还得好肥好水的伺弄几年。 虽然在最开始几年,开荒地朝廷一般情况下都不征税,可是前期投入大,普通小户耗不起几年无收。 原本江青山是也准备就这样让生田晾晒雨淋一段时间。 等明年开春深耕,将下面那层沙土翻上来,再试种粮食,慢慢养土。 现在江团找了稗草来,说这样种起来也能起活络土地的作用。 之所以叫生土,就是因为没有长过草。 这个主意非常好,江青山感觉江团真比他这个老农还懂得多,关键是脑子够灵活。 现在种什么都只为养土嘛,又不图收入,为啥非得浪费种钱,稗草又贱又多还马上就能活,只需要花几天劳力。 哎!娇娇儿真是自己的贴心宝贝! 秦奇怪异的看着江青山:“青山兄弟,你不会是傻了吧!养土需要时间,再说你这还不算最差的生土,只需要养两年肯定能收庄稼。 心急也不能弄些稗子种田里,这算什么事,万一以后落了种,除都除不尽,你这田就毁了。” 他说的也是实话,江家这荒地每年要淤一次水,土里本来就有泡烂的树叶,只是挖塘翻出来的泥是生的,养一年再深耕几次,也就算薄地了。 虽然比不了上等的良田,以后每年有收成的。 除去挖塘留边,也能规整的摆弄出二十亩地,一年所有收成也有几千斤粮食,交完苛捐杂税足够江家几口人吃喝,甚至都能养上两头猪。 万一为了这一年半载的时间,弄得遍地都是野草种子,以后满地杂草,一家人就得守着地里的庄稼哭了。 相比起江家卖什么驱蚊香,这些庄稼汉还是看重土地。 秦黑牛没有说话,他现在是一门心思要跟着江青山一起干。 地里的旱稻种了,长势良好,就是锄草让两口子不能停歇。 他可不敢再尝试种稗草,那肯定会要自己小命。 被人质疑,江青山也不恼,含糊还是让人下田种稗草。 他这几个月来已经被人质疑惯了,反正……反正就这么办,别人又不能冲进地里来拔苗。 再说,娇娇的稗草是集中种植,可以统一管理,在种子成熟脱落之前全部收割,就不会出现像田中那种参差不齐,种子乱飞的情况。 “种稗草!” 江青山又疯了! 小雨淅淅沥沥,地里没活,干啥都不成。 除了一直没有停止纺纱织布的妇人,村里老少爷们都一窝蜂跑到江家水塘边看稀罕。 那几块他们早就熟悉的烂泥里,秦奇秦黑牛几人已经栽上稗子,光秃秃的泥土里,突兀的出现一排排整齐绿苗,看起来就想秃子的头发丝,怎么看都怪异无比。 可能他们这几个大老爷们感觉丢脸,早早就走了,只留下秦武德这些混小子。 有人来看稀罕,他们这群小子正闲得慌,此时顿时发起人来疯。 长满稗草的荒田这里仿佛就成了他们的舞台,一个个在泥水里挺胸叠肚、趾高气扬。 (); 第191章 裕丰号商队 有人指着稗草说江家胡闹,这四个小子就大声嚷嚷着怼回去:“高兴,喜欢!” “你不服气也回去种啊!没那胆就别来瞎嚷嚷。” 有人想套话。 换来一句:“这可是江二叔发财的秘密,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气得那些人想打人。 可这几个小子都是本家的,秦武德还是村长孙子,只能恨骂一声离开。 村里跟他们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也找来稗草种在自家田里,要跟着发财,结果换来父母一顿打,让秦武德四个笑得打滚。 若说秦武德刚开始到江家还带着赌气的心情,现在可感觉爽快极了。 实在是太好玩了,而且还是拿着工钱怼人。 什么“江家丫头,工钱”都被他这个十三岁的少年统统抛在脑后,就这样玩泥巴怼人就好。 几天过去,雨终于停了。 等到太阳晒干地面,尹陶赶着两辆马车,带着江景文回青山院。 后院里已经起了墙,将做驱蚊香晒棉花的那片隔开,还专门在院墙上开了门通往村道。 这样来做工的人就不用从前院进出,也无法窥探到后院几间房子里在做什么。 江景文看到这些顿时傻眼,他不过才几天没回来,家里又变了! 他现在简直都怀疑,要是自己一个月不回家,就连院子凭空消失都是有可能。 尤其是看见秦武德几个在自家帮工,更是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家门。 这群泼皮无赖怎么在自己家里? 秦武德依然高昂着头,一副不屑的模样道:“江景文,你会做的事我都会,你不会的我也会,现在你就只比我多背几本书,要是以后考不上童生秀才,就连村里的小狗儿都不如。” 小狗儿就是在老宅记账的那个十岁小子,现在不仅又回村学念书,还能每月帮家里挣一百多文钱,早已经是村里边儿那个最受长辈喜欢的孩子。 江景文感觉痛苦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回家,居然还要受这样的歧视,这样的打击,这还是不是自己的家? 他也有了更多的紧迫感,定要学好,不然在自己家里,会被这帮不学无术的人看不起。 在学堂里,陆攸的严谨学习态度对他影响特别大,朝夕相处下来,更是模仿起路攸的一言一行。 听到秦武德对自己瞧不起,江景文没有像以往那样冲上前去打架,而是手往身后一负,下巴微抬,呈现出一个细微的怪异角度,细长的眼睛淡淡一瞥,这才缓缓转身……离开! 秦武德只感觉是被一块大石头猛的砸在胸口,他忍不住喘息两声,刚刚江景文……那是……那是瞧不起? 对,他那就是文人对莽夫骨子里的鄙视! 前院,梧君阁的马车在装货,这次有些多,下雨前,江景阳跟江景祥几乎是没有停歇在做。 总共统计下来是两万盘香,两千静心香,还有三斤酒精,十五斤白酒,三百匹棉纱,棉签,棉球。 周四平说有商队来跟自己谈,尹陶还真的带来个账房。 干干瘦瘦的小老头,穿着件宽大的麻布袍子,腋里随时夹着算盘,一双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就差把算计写在额头上。 “江姑娘,这是梧君阁的商队管事,姓宋,人称金算盘。”坐在江家前院客厅,尹陶认真的对江团道,这是正式引荐。 今天这样的场合,这样的生意,若是换成其他人,少不得江青山和江景阳这对父兄要过来遮掩一下。 可尹陶在江家往来的时间长,自然知道江家这些事,都是江团在做主,直接了就开始谈生意。 此时除了柳氏专门回家做饭之外,江家其他人都在忙着点货搬运,根本没有过来看看的意思。 “宋掌柜好!” 江团规矩行礼,梧君阁是大医馆,使用的药材来自天南海北。 自己要用,也能贩卖,需要一支商队调运调配,所以梧君阁养一支商队也正常。 “金算盘”站起身,深深一揖,笑着露出一对尖牙:“哎呀,早在陆大管事那里听到姑娘的深明大义,就想来拜访,今天才得尹公子引荐,老朽才得见芳容,真是三生有幸。” 江团有些尴尬,尹陶回来也说过同样的话,说自己的酒精棉纱都是救民于水火,他们这批货也就是要发去灾区的。 换句话说,江团给出的是救灾物资,分文没有赚。 这好像不是她的本意,只是巧合而已,她并不知道北边旱情严重。 只是梧君阁放着银子不挣,能送去救灾,应该比自己的思想高尚。 “宋掌柜言重,还是贵馆体恤黎民,我做的不过是小事,不足挂齿。”江团淡淡道。 看出她不喜交际,宋掌柜客气几句,就把话题重新放回这批货品上。 棉纱棉卷酒精的价格是江团早就展示给陆大管事看过,在这里不需要宋掌柜再多说。 只有白酒价格没有定。 这也是宋掌柜亲自过来的原因。 酒,在每个时代都属于一种高附加值的商品,酿酒业一般都是高盈利的行业,能够开办酒坊的往往都是富商巨贾。 酒水方面的税收也是当时政府重要的财政收入。 所以除了酿酒自饮,不会随便允许哪个人随便卖酒。 况且酿酒需要粮食,当口粮不够的时候,国家必然要限制酿酒的活动,甚至发布禁酒令。 尤其是一些需要粮食酿出来的酒,更是在酒楼酒家的销售都有额度。 现在江团的白酒没有使用粮食,也无须酒坊酿酒,基本上现在哪一条律法都不犯,可也没有售酒令,换句话说,江团不能卖酒。 宋掌柜此时已经收起笑,脸上不再表现出奸滑,而是正色道:“江姑娘大仁大义,我裕丰号也从来都是公道无欺,若是姑娘信得过裕丰号,这些酒老朽要先带出去试卖。 价格如何,卖成多少银钱,还得回头再报给姑娘听。以后原酒由本号提供,酒精不算数,除去路途开销,白酒利润五五分账。” 宋掌柜知道这些白酒只是酒精的副产品,几乎等于白捡的。 现在自己售卖出去,五五开,江家也不会亏。 江团只略一思考,就答应下来。 (); 第192章 花露水 按宋掌柜的说法,听起来自己在酒精上没有挣钱,白酒又是五五开,银钱上就少了一部分。 但原酒由裕丰号提供,自己需要花费的就只有木碳,白酒利润纯捡,江家几乎没有成本和风险。 江团觉得更重要的还有另一件事。 这样一来,梨花湾的果酒再不担心销售问题。 还有山里那些村民也多一条财路。 接下来,江团又提到以后自己有原酒,提纯酒精白酒后,请裕丰号代销,报酬为利润一成。 宋掌柜不愧是金算盘,口中对江团再是恭敬赞赏,银钱上也是锱铢必较,只答应白酒利润七三开。 江团七成,裕丰号占三成,这对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江团笑眯眯道:“宋掌柜,酒精我会一样成本价给你,分文不赚。 若是不把白酒提成九一开,以后我再有香精花露水,你休想拿到!” “什么水?”宋掌柜的耳朵倏地立起来,对银钱的敏感,让他眼睛都发亮了。 “也没什么,就是贵女们洒一滴在身上,可以保持数个时辰香气不散的妆品。” 江团慢条斯理从桌下取出柄团扇轻摇,这是江景文从镇上买回来送她的,刚刚她滴了一滴薄荷花露水在扇面,此时扇起来清香袭人。 宋掌柜眼睛盯着她手上:青竹素绢,很是普通的团扇,可香风阵阵,撩人心绪。 “这就是花露水。” 见宋掌柜注意到自己的扇子,江团把团扇往他鼻子下一递,香味扑鼻,瞬间清幽满怀。 宋掌柜眨眨眼! 比起妇人们用的腻人香粉,花露水芳香淡雅,飘忽不定,又没燃烧香片薰出来的那股烟火气。 眼前这个小丫头肯定不会撩拨自己这个老头子的春心,那就是在撩拨自己的钱包。 他已经在心中默默开始估价了。 夏京城里高门富户云集,妙人堂一盒上好胭脂至少十两银子,若是出自名家之手,那就是百两起步。 梧君阁送去京城的驱蚊香好卖,就是因为在点燃驱蚊虫的同时,那股淡淡香味能熏衣着被,所以价格就要那么高。 若是这种专门染香的花露水出现,必定又是爆价畅销。 刚才的白酒价格还没有谈好呢,现在又出了花露水,这是故意来气人的。 宋掌柜知道自己终究是躲不过这江家丫头的圈套。 眼睁睁看着那里有金山银山,就是一个套连着一个套,他也得一头撞上去。 “江姑娘,老朽也不是不近人情,真的是路途遥远,风险太大,底下的伙计们要银子娶妻吃饭,才……算了,那些个白酒就按姑娘所说九一开,你九我一。”宋掌柜话说得痛心疾首,可面上笑盈盈的。 话一说完,就瞥向江团手中的团扇:“江姑娘,你看花露水……” “现在只有薄荷金银花香型和玫瑰花型,各一斤,我这里没有合适的瓶子,需要你们自己包装。”江团爽快答应。 她的花露水还泡在酒精里,确定好价格才取出来。 因为有驱蚊香经验,这种产品需要精心包装,才能卖出价格,若是自己在万宁镇找瓷瓶装了,肯定在价格上跌不少。 “好!”听到有两种香型,还各有一斤花露水,宋掌柜顿时大笑起来。 这种稀罕物都是论滴出售,谁会想到在这里讲斤卖。 他肯定要定制漂亮的玉瓶来装,再配上精心雕刻的檀木盒,送去自家最高档的脂粉铺楼,每瓶五十两以上,才能彰显出那些贵妇们的身份。 这只是他的预测,至于真正售卖价格,还得送去京城里运作一番才行。 这一点,江团同意,花露水跟白酒一样,真正要卖成银子,在价格上还需要精心准备炒作,甚至还需要找名人抬高身价。 这方面梧君阁肯定有自己的门路和人手,用不着她来瞎操心。 于是,一老一小两人又开始对花露水开始一番势均力敌、你来我往的算计。 旁边尹陶如同隐形人一样,神色镇定的慢慢喝茶,只是神情激动,眸光中满是欢喜和欣赏。 在生意上,无论以他明面跟江家交好关系,还是在梧君阁中暗藏身份,都不好亲自开口谈价格。 自己要宋掌柜这个人精过来,就是想给江团一个公平交易的机会。 这些白酒和花露水会很快送进京城,出现在那些诗会上,然后成为皇家贡品。 最终,变成一张张银票汇入某个钱庄。 终于,江团跟宋掌柜的谈判内容落成文字,酒精棉布的价格不变,主要还是在白酒、花露水上面,尹陶作为证人也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宋掌柜喜气洋洋:“江姑娘,以后可得多做些好东西呀!” 江团笑笑,从桌匣里又取出一个小瓷瓶,递到尹陶面前:“尹大哥,这是柏子香的花露水,可以驱蚊上痒,是我专门给你配的,你看喜欢不?” 宋掌柜眼睛顿时就瞪得滚圆:“江姑娘,你不是说只有薄荷和玫瑰香型的花露水吗?怎么又出来柏子味的?” 看见递到自己面前的花露水,尹陶看着江团有些意外:“这是娇娇专门给我配的?” 江团点点头:“我看见尹大哥跟我哥一样,都不喜欢用香囊。就琢磨着配点驱蚊用的花露水,而且这香气跟尹大哥气质很相符。” 尹陶听到花香是跟自己气质相符,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腼腆笑意,一时间又有些憨憨的样子,惹得江团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她发现自从尹陶离开梧君阁,在外面跑生意,越来越内敛沉稳,就连年轻人的欢笑都少了。 尹陶有些迫不及待的打开花露水瓶盖,没有花香的飘忽不定,也没有龙涎沉香的沉重压抑。 一股松柏木的清幽加上艾草苦味飘逸出来。 这两种都是很简单普通的味道,可二者相加,层次顿时变得非常丰富。 味道沉静悠扬,活泼又稳重,很符合他现在的气质。 尹陶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喜欢这个味道,喜欢的话脱口而出:“太喜欢了,谢谢娇娇!” 见他喜欢,江团笑眯了眼。 若说感恩,江团还真正要感谢尹陶。 是他帮江家收青黛,又指点去书斋卖丹青,才销售出驱蚊香。 若说江团是江家的福星,那尹陶就是江团的贵人。 (); 第193章 偷师学艺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事,也可以说是举手之劳。 可要是江家自己寻找出路,肯定要碰得头破血流。 有了棉纱酒精白酒生意,现在江家跟梧君阁的关系更加紧密,江团自然也要回报大恩人。 尹陶手中香气一出,宋掌柜喉头滚了滚,把话又咽下去了。 他不是很清楚尹陶真正的身份,可是被陆大管事郑重提醒过,除了生意上的事,其他地方不许冒犯尹小郎中。 现在那瓶香型江家姑娘说是专门给尹陶配的,他就没资格再说拿出去卖了。 好在手上已经有两种,以后卖完再来讨要。 给尹陶配香,其实也不单独为他,前几天趁着下雨无事,江团就琢磨起这个,她现在天天都摸着精油,早不需要用香。 除了给尹大哥配香,还给江景阳也配了。 只是江景阳一听用香就连连摇头,自己天天泥水里打滚,浑身汗臭,什么香都没用。 江团只好作罢,本来也是,江景阳天天干农活,用什么香都不合适,身上多些皂角味就够清爽型。 至于江景文……直接被江团排除在外。 小孩子家家还在上学,有提神醒脑的静心香驱蚊就非常好了,用香水是浪费。 几天后,江家把水田里种上绿油油的稗草的事终于过去,没有人再来看热闹。 秦武德几个闲下来了,他们是真的闲,闲得抓蚂蚁。 秦家村里,上午一直要碾草泥的大石碾,现在开始碾麦子,零星一些药草都是直接送来青山院。 江景阳愁眉苦脸的坐在前院跟江团说话:“娇娇,村里好几户人家都在做驱蚊香,他们的价格收得比我们高,其他人都不卖到我这里来了!” 从大雨后停工后,收到艾草野菊薄荷一天天都在减少,到现在就只有几个相好的人家要送过来了。 这也正常,有前一段时间的疯狂收购,周围山上的艾草基本上已经被割完,就连邻近的两个村也被买空。 毕竟是野生植物,就是生长也需要时间。 最让江景阳感觉恐慌的是,村里其他人也在做驱蚊香了。 因为前段时间忙,请的人多,碾草泥,压条,制盘,这些东西都在别人眼里,想模仿没有什么难度。 本来江家自己在收购,又请人做工,那些人想做驱蚊香还需要回家偷偷摸摸做。 现在因为下雨江家停工,好几个在江家帮工的人,就大张旗鼓在家里干起来。 其实,宋掌柜已经说了,只要八月末,京都那边天气就要凉下来,蚊虫一少,驱蚊香的销量就要大减,毕竟拿这个当熏香的还是少数。 所以现在手头上这批上万的驱蚊香卖完,就需要转移重点在棉纱酒精花露水上。 棉纱的事已经走上正轨,一切事物有江景祥在负责,这个不用江团多问。 现在田中的稻子紧接着到抽穗扬花的季节,一年收成在望,这才是农户生存的正事,江景阳跟江青山也都没空再管驱蚊香。 驱蚊香本来就要开始逐渐减产停销,被人偷学仿制也在江团和江景阳的预料之中。 只是来得太突然,而且对方是以前在自家帮忙的人,这种背叛的感觉也让年轻东家接受不了。,忍不住唠叨几句。 江团正想开解他几句,就听到有人在大门外大喊着:“江大哥,江大哥。” 江景阳跟江团忙出屋去看,见在江家打杂的小山子被狼青拦在门外,正焦急的往里面张望。 一看见江景阳,小山子就跳着脚道:“江大哥,武德跟人打起来了!” 江景阳一拍手,懊恼道:“完了,我就不该在那小子面前抱怨。” 原来,江景阳在给江团聊天之前,无意中在秦武德面前说了几句重话。 说了些那些来自家帮工的偷学技术的话。 感觉秦家人又在丢脸的秦武德,就带着人去找麻烦了。 此时,秦家村的一户人家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人,就连下田的人都回来了。 院里,四处抛弃着木屑土泥等做驱蚊香的原料,几捆新鲜的艾草也被人踩在脚下,已经成了乱糟糟的一团。 秦武德插着腰,正一脸愤慨的指着院里一个年轻男人的鼻子大骂:“秦三,你说说,江家哪里亏待了你们,做一天工就给一天工钱,没有少过半文。你们倒好,养成一家子白眼狼。 偷学了蚊香手艺自己就开始做,现在又去纱坊是不是又想偷点东西啊?你不要脸,我们秦家村的人还要脸。” 那男人面红耳赤,看着两个小子正打砸自己的院子又发作不得。 自家媳妇去江家的青山院帮了两天工,回来就说那样子简单的事自己也能做。 幸好今天跑回隔壁村的娘家去找人割草了,要是被秦武德这个浑人抓住,恐怕要打一顿。 院子的地上,正坐着一个胖女人,头发胡乱挽成一坨在脑后,正是多嘴多舌的方婆子。 只听她尖声叫骂着:“地里的草谁都可以挖,又不是江家卖断的,凭什么他就才会做,我就不能做。” “说得也是,碾草泥大家都看见的,谁都会,以后是不是我们都不能磨碾盘了!”院墙外,有人在替方婆子鼓劲。 也有人主持公道:“谁说不能摸碾盘了,你无缘无故磨什么草泥,是你嚼不烂要吃草浆子,还是心中有鬼,也在做驱蚊香。” 周围人议论纷纷,其中有的帮忙做过驱蚊香,也有人正在纱坊里干活,此时或者出声责备,也有人沉默不语,各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出了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江家肯定要来讨个说法,要是打骂一通送去官府,肯定这家人是要倒霉的。 要是就这样算了,自己以后是不是也可以另起炉灶? 秦武德在指着鼻子骂,富生、洪祖已经打砸完院里的东西就要冲进屋去。 这是村长的孙子,是村里的小霸王,大人孩子都不敢上前拦。 那个闷声不吭的男人慌了,屋里是做好的驱蚊香,人家已经给了定金的,要是砸了,那就要赔钱。 他一把抱住秦武德,抡起就往地上一按…… (); 第194章 挖根 秦武德长得壮实,那也是跟孩子们比,在这些干惯农活的汉子手上,还是跟抓猪仔似的。 他只感觉自己一囫囵就躺在地上,动都不能动,还是一个劲的嚷着:“秦三,你这个孬种,今天敢动我,明天老子就要拆了你的狗窝。” 见自己儿子制住秦武德,方婆子顿时来了精神。 她也不叫了,爬起来抓起大扫帚,对着院里的几个人就开打,还边打边骂:“江家给你们这些兔崽子几个钱,你们就这样为他卖命,怕不是都想到江家当姑爷去!” 富生、洪祖也是半大娃子,被扫帚赶得满院子乱跑,又听这妇人胡说,顿时气得大叫:“方婆子,你敢胡说,就不怕村长奶奶来撕你的嘴。” 那个挥舞着大扫帚的婆子浑然不怕,还在追打着院里的孩子:“我就说了,又能拿老娘怎样,谁知道你们几天天天赖在江家想什么。” “想什么,方婆子你说想什么!”人群里,陡然响起一声惊天炸雷,围观的人顿时如同潮水般向左右分开。 一个五十多岁精干的妇人,提着一根长竹条就冲了进来,口中还道:“你偷人家东西还不承认,现在还污蔑孩子们的名声,我以前就说过,你这张嘴要是敢再没影子的乱说,说一次我就打一次。” 她一边说,一边挥起竹条对着方婆子就抽去。 方婆子吓得“妈呀”一声,顿时抱头鼠窜,跟刚才两个孩子的动作如出一辙。 就在这时,富生叫道:“钱大娘,武德还被三偏颈儿按住呢!” 钱婆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看见秦三正慌忙将按在地上的秦武德松开。 “你们俩个天杀的啊!”钱大娘如同一头被激怒的母老虎,顿时咆哮起来…… 还是秦光跟江青山及时敢到救了两人,要不然,秦武德跟村长婆子要把方婆子母子骨头都拆了。 等江团跟江景阳到方婆子家时,只看见院里跪着一男一女。 还有从屋里搬出来的几筐已经做好的盘香,以及压盘香的木桶,木盘。 院里男男女女挤满人,都一言不发的看着屋檐下坐着的几个人。 在那里坐着的是秦光,江青山,和秦家三个族老。 在江家收麦时就曾经出现的六叔公赫然其中,面上兴奋异常,看来这是有备而来了。 此时,一个面色严肃的老头正在说话:“方婆子,你嫁进秦家村,就要守秦家家规,得人恩惠,要铭记在心。现在别人都说你偷学江家手艺,你认不认?” 方婆子拍着大腿干嚎:“做这个蚊香是我打小在娘家就会的,怎么就成了江家的手艺。” 这个方婆子是外村嫁过来的,她说打小就会,现在也不可能去外村问,也没人想过去问。 大家心里都门儿清着呢! 六叔公插嘴道:“你都嫁进秦家村几十年了,以前怎么就不做,偏偏现在做,不是偷学的是什么?” 江团挤在人群里,并没有上前去,她只是蹙起眉头:这两个老头表面上像是在主持公道,可这话怎么听都是在帮方婆子圆谎。[space] 果然方婆子瞪大眼睛:“他江家以前一样也没做,说不定是我前些天做驱蚊香被他看见学去的。” 听她倒打一耙,围观的人哄笑起来,谁都知道是这婆子在撒谎,可偏偏还无法反驳。 谁让江家以前也没有做过蚊香。 江青山气得红了脸,秦光的脸黑成锅底,那三个族老却是神情轻松,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六叔公哼哼两声:“江青山,我秦家是最讲道理的,现在方氏说她是在娘家就会的,你也说说,你的那手艺又是从哪里来的?” 周围人倏地安静下来,每个人都目光灼灼的盯着江青山。 江家突然发达了,是不争事实。秦家村的人不好当面问,背地里可没少议论过,都对突然开始做驱蚊香,纺纱织布好奇不已。 他们可能没有嫉妒恨,可八卦之心就没小过,此时能听到秘密,每个人的耳朵都竖起来。 江团冷冷看向自己周边的人:这些纯朴的农户能有什么坏心思!人家只是好奇心重了一点而已,只想着能把江家的秘密全部挖出来。 被秦家族老这样一问,坐在上面的江青山汗水都要下来了:从哪里来的?怎么说? 上次分粮,自己这边有理有据,还能拿契书来说话。 现在自己总不能说驱蚊香是娇娇懂的。 那娇娇的秘密就暴露出来了。 一个病了十年的孩子突然懂很多东西,别人会怎么想……肯定会说妖物附身,那……那……江青山不敢想象。 看到江青山沉默不说话,秦光的脸色就跟更黑了,他沉声道:“三位长辈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说的是方婆子从哪里学的手艺,跟江家有什么关系,也没看见哪里叔公把家里挣的钱说个来历!” 谁家都有秘密,在这追着人家刨根问底,你有几个意思? 听到秦光公开维护江家,六叔公一拍桌子,气喘吁吁又声嘶力竭的吼道:“秦光,别以为你是村长就能欺人一头,别忘了,你姓秦。这个秦家村能推你当村长,也能推举别人当村长。 还是我的晚辈,有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 既然方氏已经说了,这是她娘家就会的,那就是,江家做得生意,为什么别人就做不得。” 这是明晃晃在威胁秦光,再帮江家说话,族中要罢免他这个村长的职位了。 听到这里,江团恍然大悟,顿时眼眸一亮,机会终于来了。 前几天宋掌柜除了说驱蚊香销量要减之外,还说过一句,八宝轩最近没有再去梧君阁取货。 以前三家签下合约,所有香都由江家生产,梧君阁包装销售。 八宝轩不是从青山院取货,而是从梧君阁拿那里分。 驱蚊香还能因为天气转凉而减产,静心香可没有销售淡旺季之分。 八宝轩前面还卖得不错,怎么会突然停下取货,原来是找到了其他门路。 看来,方婆子只是被别人顶出来的出头鸟。 而且,为了这个驱蚊香,秦家村的人是要把秦光这个村长都抛弃了。 这就是宗族力量的可怕,也是江团夏收时不得不捐粮的原因。 (); 第195章 毒誓 当宗族抱团时,他们的力量是惊人的,可以彼此帮扶着渡过难关,不会在灾荒年月饿死人。 在利益面前也能成为坚固纽带,包庇罪犯。 这些都是身单力薄的江家不敢碰,还需要避让讨好的地方。 可是,若宗族自己内部分裂呢? 修房捐粮,是江家跟秦家村大面积的冲突,江家没有挟制整个秦家村的方法。 所以,即便送了夏粮,也只有少数那些有侠义有善心的秦家人会表示出感谢。 这也是表面上的。 可这次不同,方婆子他们这样强夺,肯定会让江家生恨。 那些已经在纱坊和江家做事的秦家人就有可能被辞,被连累,至少会被怀疑。 这就直接涉及到一部分人的利益,而且这部分人是肯定不愿意承担后果。 另一边,听到秦光胳膊肘往外拐,又有族老给自己撑腰,方婆子索性坐在地上嚷道:“我说怎么你家小子天天跟在江家丫头屁股后头转,原来你是存着心思私吞了。” 这话一出,秦光,江青山还有三个族老都出声喝止:“闭嘴!” “你胡说!” “这种话也是你随便说的!” 三个族老虽然在喝止,可那眼神就在秦光脸上瞟,好像秦光的确存这样想。 可这种话关系着俩个孩子的名声,他们可以把江家的生意夺过来,让大家都能做。 可不能随便说女儿家的坏话,这种事情是婆娘家干的事,对抢生意没有好处,而且还会激怒江青山,那可就要拼命的。 不过,他们也是有小心思的。 万一秦光有这个想法,现在被方婆子在众人面前挑破,他就不好再帮江家说话了。 钱大娘可是被气惨了,她指着方婆子骂道:“上次你就胡说八道,还没得教训是不是?” 上次村里突然传出秦武德喜欢鑫老头老闺女杏花的话,就是方婆子传出来的。 被钱大娘追到家里一顿臭骂,村里的谣言才消停,现在又在说秦武德跟江家有猫腻。 秦武德此时可要气炸了,比听到他喜欢杏花还要恼火。 有些事是少见才感觉新奇,他第一眼看见江团时,的确被震慑到了,他就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子。 可现在天天跑江家,看见江团的时间不少,秦武德早没了那种惊喜感。 而且江团还没趣得紧。 不是呆在后院房间里,就是在前院看书写字,尤其是有一天还问他们几个能背多少书。 这可是秦武德最最讨厌的事。 没想到江家走了江景文一个酸人,还有一个酸人,顿时对江团退避三舍,见都不想见她。 只是江家的事多,又好玩,栽稗草,洗棉花,玩泥玩水,还能骑大骡子,比在学堂里舒服百倍,像今天这样能打抱不平,更是合了秦武德的脾气。 他感觉方婆子说出来的话,简直是对他的伤害。 要是让自家爷爷真的有这种心思,那自己岂不是要娶江团这个顶顶没趣的女人。 这可是万万不能的! 秦武德捏紧拳头大叫道:“方婆子,我是在跟景阳哥学东西的,才没有你那龌龊心思。 再说我的婚事我爹在城里早就看好的,只等我十六岁就去下聘礼。你以后再敢胡说坏我的事,我要敲了你满嘴牙。” 方婆子一楞,在她的认知中,人就跟满村乱跑的狗一样,只要男女在一起,那就离不开那种事。 秦武德天天往江家跑,只能是为了江团,还没想到是为学东西。 能学啥东西?就学种地?肯定是学做驱蚊香。 她这样想,其他人的眼睛也亮了,江家的技术要教人?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做驱蚊香了? 一时间,院子里每个人的心里都如同煮沸的稀粥,咕嘟咕嘟冒着泡。 就在这时,一直跟江团窃窃私语的江景阳走出人群,对江青山道:“爹,既然方大娘在娘家就会做驱蚊香,村里会做的嫂子肯定也不少,那我们就不好多说什么。” 江景阳在收麦那次就主动说捐粮,让众人一顿好夸,现在听他说这话分明就是答应教大家了。 秦家的三个叔公都笑起来,其中一个老头道:“景阳这孩子就是大气,我们秦家村的人记恩,你江家捐粮的善心大家都看着的,这不是,你家要挖塘,大家也都出力支持,以后还会多多照顾你们江家。” 这是要先给江景阳戴个高帽子使劲夸,然后让小伙子的脸挂不住,就乖乖听他们安排。 可惜,江景阳现在不是以前那个见人就只知道板着脸,来掩饰自己脆弱内心的楞小子。 尤其是看到宋掌柜给的两张百两票预付款时,小伙子的内心已经无比膨胀。 现在这些人抹下脸皮千方百计想讨去的,不过是自己已经丢下的东西。 他此时就好像站在高高的山顶,俯视这些可怜虫。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跟小妹的掌控之中。 真好!这感觉是真的好! 江家需要他们这些人帮忙吗? 江景阳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这里有许多人都曾经到自己跟爹的面前讨事干,此时,又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江家秘密。 秦家人在江景阳冷漠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只感觉他的目光越来越冷,好像一把刀子刮过,很多人的脸都感觉火辣辣的,不由低头避开。 见江景阳出来又不说话了,六叔公着急的催促道:“江家小子,你说怎么办?我们好多人可都会做驱蚊香的!” “我记得我娘家也会做!” “我外公家里好像也会!”有人终于沉不住气,开始附和起来。 法不责众,以江家一家之力是对抗不了庞然大物般的秦家族人,这是要开始明抢了。 在这种时候,恐怕官府都无力阻止。 人群里,有人难过的低下头,为自己的前途担忧。 江景阳难得的笑了一下,不过这笑比哭还难看,吓得人一个激灵。 他慢慢开口:“在这里的人都听着:既然你们都是跟自己娘家学的手艺,那就对天发一个誓言,你们所知道的一切都跟江家无关,江家也无权干涉你们做什么。” 众人:“……?”啥意思?这是答应我们随便做了? “既然要放誓,我先来。”他说完,双膝跪地,抬手指天:“黄天在上,江青山,江景阳对天发誓,秦家村人所学做驱蚊香不是出自江家,因此得到的无论是财富还是灾祸,都跟江家无关,也不得追究,若有违背断子绝孙!” (); 第196章 公之于众 听到江景阳的誓言,在场的人顿时僵住。 赌咒发誓是女人们最惯用的伎俩,男人很少这样做,尤其是断子绝孙,他们不敢拿自己家族传承来开祭,万一……万一应念了怎么办。 江景阳说完转过头,目光森冷的盯着三个族老:“你们敢发誓吗?” 烈日下,明明每个人都在流汗,可还是在此时感觉背脊发凉。 三个族老对视一眼,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看到的只有惊喜和兴奋。 江家这小子还是嫩了点,居然只需要自己发誓承认没有从江家偷学手艺,以后就跟江家无关,挣到钱就可以理直气壮。 毕竟,现在他们再是说自己是从娘家,外公甚至祖传手艺,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以后挣得再多钱,在别人眼中,只会觉得是从江家偷来的。 只要发誓,江家也好,外人也罢,就再不能拿这技术的出处说事了,这可是皆大欢喜的事,怎么能够不答应! 六叔公笑着走上前,把江景阳扶起来:“哎呀,这是在干什么,不就是要大家说一句心里话嘛!江家大义,我们秦家人也不是不讲道理的。 既然你江家都说了,我们做驱蚊香跟你家无关,那就肯定无关。 这些东西都是我们自己做的,用的是我们自己的配方自己的手艺,大家说是不是?” 院子里哄然应声:“对对对,我发誓,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的,跟江家无关!” 发誓声此起彼伏,好像这样才能掩盖自己内心的虚伪。 秦武德都要被这些无耻之徒给气哭了,只是被钱大娘紧紧按住,不能冲过来理论。 江青山脸色铁青,他很多时候还是抱着跟秦家搞好关系的态度,毕竟住在秦家村,很多事也需要秦家人帮忙,可这些人是在抢自己的东西。 秦光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为了夺别人的钱财,族中要把他从村长的位置上推下来。 他这个村长虽然不入流,那也是需要镇上县衙认定的,这几个人就想把他推下来,没门! 尤其是院子里这些发誓的声音,更是像刀子般捅他的心,无知,短识,这下可把江家给得罪狠了。 听到众人发誓,江景阳站起身,慢条斯理抖去膝上浮土,对院子里的人再次道:“我还有一句丑话说在前头。纱坊那里你们最好别动心思,我家是在县衙办了开坊卷的,谁要是又有什么娘家也有的鬼话,就别拿出来丢人。 谁敢跟着做新式纺车,我就送谁去县衙大牢。” 少年的声音不大,可如同闷雷从每个人心中滚过,让他们不得不重视起这几句话来。 江景阳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卷轴,看也不看的递给旁边六叔公。 若说驱蚊香这事成了,还真的有人动这心思。 纺车这东西就多几根木轴而已,只要是个木匠,多看几样就能做出来。 自己是不是再说一句以前就在哪哪看到过,就能也弄一架出来用。 现在周围人都沉默下来,就凭江景阳刚才发的毒誓,能看出他是要下死手了,说要送县牢,那就真的要送。 大夏朝没有专利权一说,但有开坊卷就不同,这是官府出的证明,上面清楚写着“五轴纺车”,要是别人也用,只要被人检举,就得说出个来历。 当然,如果是江家允许,或者是不知道那就另当别论。 院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份有特别印花的绢布上。 还有一个地方引起六叔公的注意,他目光落在户主名字上,忍不住惊呼道:“坊主是江团?” 江家孩子的名字都是景字辈,只有这个生病的女儿担心养不大,才没有随景字。 那这个江团就是……! 院里很多人的目光都看向江团,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江青山疯了,这样的产业不留给儿子,要给女儿,那以后可就成别人家的了。 就在这时,秦黑牛在人群里大声道:“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景阳和武德都是好样的!” 有人也看不管惯这些人的无耻,附和道:“抢来的肉长不拢,只会长蛆!我就等着你们变臭。秦武德,走,跟小哥去打田鸡去!”说着上前揽了秦武德的肩膀,亲亲热热往外走。 在他们后面,哗啦啦跟着一群半大孩子,都用羡慕崇拜的目光盯着秦武德:厉害啊!把别人家给砸了,还屁事都没有就走。 秦武德此时也得意洋洋,在赞扬声中扬长而去。 江青山也站起身,看也没看三个秦家族老,而是对秦光道:“光叔,我还有话跟你商量一下。” 秦光好像是再不想待下去,只迫不及待道:“走走,到叔家去喝水再说。” 孙子当着满院子人的面说要在城里定亲,倒不是说假话,大儿在城里的确看好一户开商铺的富户,人家早看过武德,也等女儿长大后愿意嫁过来。 以前提起这事,秦武德就要发脾气,这次当众说出来,那就是答应了。 好事,好事啊! 此时,跟着他们走出院子里的人都在夸赞江景阳和秦武德,两个年轻人一个大气疏财,一个仗义执言。 都说老子强不如儿子强,老爷子强比不过孙子强。 自己的子孙被人夸,江青山跟秦光都是心情舒畅,面上有光,两人的亲热度也暴涨一圈。 随着江青山和秦光的离开,院子里的人也分成两批,一些人叹息着离开。 余下的人则围向三个族老,开始讨论怎么分配使用村里石碾的时间,欢天喜地得像打家劫舍成功的土匪。 他们以后就要发财了! 另外也有好些人的目光都看向走远的江团。 这个只要出门就带帷帽的女子,在乡村里就是个异类的存在。 现在,这个女子名下居然有产业,那就简直颠覆了农户人家的思想极限。 在有儿子的家里,谁会先顾着女儿? 此时,走出方婆子院子的江团只感觉又好气又好笑,她知道江景阳为什么这样做。 这个老实的大哥现在也开始有点坏心眼子,要把自己弄出来顶缸了。 哎!好像这样也挺好,江团不反感,心中还暖洋洋的。 (); 第197章 忙碌的致富路 江景阳是在引“祸水东流”,他要把事引到江团身上来。 从家里开始请挖塘起,就有人在江青山柳氏面前试探江景阳婚姻的事。 尤其是现在纱坊里都是女人,柳氏回来基本上天天都要提一句。 江景阳是顶不住了,他不想早早定亲,担心自家娘架不住别人的撺说就答应,更担心自己爹架不住娘的念叨也会同意。 现在自己当着村里所有人说家里的产业是小妹的,那些有心思的人自然会大失所望,自己就能安全些。 至于娇娇……他相信小妹有的是办法应付此事。 至少在爹娘的心目中,给娇娇挑夫家是非常非常仔细的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方婆子他们一通闹没有白费功夫,终于把驱蚊香的生产从江家那里得到明路,从偷变成抢,而且是群抢,每个人都抢得毫无愧疚。 接下来的日子里,村里那几家人开始大规模轰轰烈烈做驱蚊香。 而江家忙碌两个月的石碾停了,青山院彻底停工,对外宣称不再做驱蚊香。 不过要是有人送去药草,江家也收,江团就挑出最好的新鲜草叶蒸馏出精油,其余的全部被晒干收起来。 在这件事里,仗义勇为的秦武德得到两百文钱的奖励,另外他的崇拜者数量也达到顶峰。 小队伍规模增加了,跟着江景阳跑动的小子从四个变成十个。 在秦武德的带领下,这些孩子跟村里做驱蚊香的人家成了死敌。 道义的撕裂,秦家村隐隐分成两派,大人间互相之间还能隐忍,小孩子们则毫不掩饰的打架,辱骂。 本该管理村里次序的秦光,对此不闻不问。 那几家得到好处的闹过几场,却得不到支持,只能悻悻关门做自己的驱蚊香。 秦武德他们没空去斗鸡摸狗,他们有了新任务:在那些开始扬花的稻田里找不开花的稻子。 这听起来好像绕口令的事很奇怪。 江景阳给的报酬却很高,只要谁找到这样一株苗,就奖励一百文,另外稻田主人也得一百文。 一时间,村里种田人家都来邀请小孩子们去自己田里找,哪怕搁在以前,这些孩子去田边都要挨骂。 说起什么叫不开花的稻子,一些老农都能说出一二来。 在他们口中,这些都是“假稻”,他们以前也曾经看见过,都当着杂草给拔了。 可是,现在让他们真的找出来,却发现怎么也没有了。 而且模糊记忆中那顺手一拔是多久来着?也许几十年里就几次吧! 一群孩子不死心,天天泡在田里一株一株的看,烈日之下,很快村里就多出十几个黑泥鳅四处乱窜。 江景阳是真的很大方,找不到也不怪他们。 每天认真做事的孩子们会得到一个夹了糖心的大饼,还有一竹筒清清凉凉的薄荷凉茶,保证能吃得嘴巴心里都甜丝丝的。 有这样的好事,家长们也不反对,反正这些孩子平时不上山就下河,现在还算本份了。 只是叮嘱把自己家那块田要多找几次,可别漏看了。 青山院里,江团把新酒倒进蒸馏器中,看着酒液从长长的冷凝管中滴出,渐渐变成细线,这才把接酒的陶罐放好。 宋掌柜他们取走花露水,棉纱驱蚊香之后,就送来了她要的一些用具和上百斤酒。 现在这个蒸馏器是新添制的,底部是陶锅,只有上面的冷凝器是铜管。 而下面专门砌成灶台,燃烧的都是木炭,这样温度稳定,能持续很长时间。 等这里一切准备妥当,一锅原酒至少需要两个小时才能蒸馏完的空闲,江团走出屋子,来到靠新隔院墙的角落处。 这里的红薯窖在下暴雨那天,差点进水淹了,幸好及时在窖口堆起泥土才拦住漫水。 现在窖口就专门抬高两尺,做了一个台阶。 江团揭开窖口的木板,等里面空气流通才进入窖里。 灵芝菌丝最喜欢的温度是25到28度,而且在全黑的环境中生长迅速。 因为空气中二氧化碳的浓度会影响发育,为避免伞盖畸形,又需要适当换气,所以窖口需要遮光,又要经常打开通风。 人工培养的灵芝可以通过控制光线和二氧化碳来控制伞盖形状,培养出特殊的药用商品菌和观赏盆景灵芝。 菌床上,那些白色的菌丝已经越发多了,甚至有一些突起,显示着灵芝在生长。 按一般情况,灵芝的野外生长周期为九到十个月,最多生长到一年时间就会采收,所谓的千年灵芝都是骗人的。 而袋料栽培的人工赤芝采用化肥培养基,到成熟只需要30天,段木栽培也仅仅三个月左右。 也就是说,现在是七月底,到春节前,自己的这批灵芝就能收获了。 江团小心翼翼给窖里四壁喷上水,让里面湿度维持在80%以上,这才出窖去前院。 江青山正在整理锄头,见她出后院,忙道:“娇娇,小坑里的土都快晒干,你说收青储是怎么个收法?” 江团一拍脑袋,她这几天都差点把这事给忘。 要想明年发展畜牧业,就需要提前准备饲草,光靠山上那些青草是养不了大牲口的。 说起做青储,还得亏江青山在挖塘时多出的人手,就在另一边又挖一个塘。 跟大塘相隔十几米,位置也是稍高,被挖出来的塘土一堆,位置就更高了。 江团看得非常满意,青储窖的选址应满足离圈舍较近、地势高燥、避强光、远离污水污物、土质坚实、地下水位低、窖壁四周无树根等条件。 这些条件,小土塘都能满足。 下雨后,江青山就把里面的水放干,又用木杵把四壁夯实,过了这些天早晒得干透了。 江青山还到镇上找铁匠定制了一个大铡刀准备切苞米杆。 这几天苞米已经挂苞灌浆,叶绿杆青,玉米粒才白蜡化一半。 才是要想收青储,还得等半月掰完苞米以后才行,江青山肯定舍不得把粮食喂牲口。 现在让江青山准备青储窖,还有其他用。 “爹,你看村里有人卖花生秧吗?要是有,就全部买下来,越多越好。” (); 第198章 狼青示警 江团没有说价格。 她对这些农产品的价格不熟悉,尤其是在这里,花生秧也可能就是别人家里引火的柴禾,根本就不值钱。 这些天,有人家种得早的,已经开始挖花生了,接下来的日子都会有花生藤丟出来。 听到女儿是卖花生秧而不是花生,江青山楞了一下,笑道:“行,爹去问问,随便也该给娇娇买些新花生回来吃。” “爹,我喜欢吃嫩花生!”江团提意见,她在以前就最喜欢吃刚刚长成的嫩花生米。 才从地里挖出来,清水一洗,用盐水煮过。 趁着刚出锅时那股热气,捡一颗放嘴里,只需要一咬一吸,滑滑嫩嫩的花生米就出来了。 “好,嫩花生!爹记下了,煮花生还是让你娘来。”江青山笑呵呵道,又有些烦恼。[space] 江青山是有些烦恼,又有些不习惯。 自从娇娇开了纱坊,柳氏就天天待在老宅。 家里也不管了,回来吃一顿饭都急急忙忙的,用女儿的话来说,就像在“上班”。 什么是上班,江青山不知道。 只知道家不成家,一天到晚家里都难见到人,这样可不行啊! 虽然娇娇说她能给家里做饭,可是还要洗衣做事,后院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只有娇娇才能操作。 总不能全部事情都落到娇娇一个小女娃身上。 江青山满腹心事的走了。 江团正想回后院,就感觉裙摆被什么东西拽住。 一转头,就看见一个肉滚滚的小家伙在脚边,正用细细的乳牙咬着自己裙摆撕扯。 她顿时一叹,蹲身将自己的裙子从小奶狗嘴里解救出来。 隔着布,又把软乎乎毛茸茸的狗头一阵揉:“二货,你这个调皮捣蛋的,再撕我裙子,就让你娘收拾你。” 说着,又在小狗屁股上拍了拍,要将它赶走。 小狗仔哪里能听懂这些话,只以为是在跟自己玩,摇着小尾巴,翻着肚皮跟她闹。 若是平时,江团少不得要在它圆鼓鼓的肚皮上挠上几下,再看着受宠若惊的小狗呜呜叫着,跌跌撞撞逃开。 今天后院还烧着酒精,不能长时间离开人的。 见小狗仔还闹人,狼青默默从角落中出来,走到二货身边,只低沉着声音一声吼,它的小儿子二货夹着尾巴就跑了,只是下台阶时腿太短,骨碌骨碌滚下去,惹得江团忍不住笑起来。 狼青已经到青山院一个月,伤好了,只是奶着小狗仔,身上还没见长多少肉。 可看家护院的本事一天比一天厉害。 有它在,不仅村里人不敢来,就连天天都要出现的秦武德,和那群少年都不敢随便进院子。 可偏偏宋掌柜他们来装货,伙计们进进出出时,狼青一声不吭,只端端正正坐在檐下,如同护卫一样守着房门。 把宋掌柜一顿好夸,说这样的狗要是带在路上,能省几个人守夜。 就是太瘦了! 摸摸狼青如同刀削一样的背脊骨,江团叹息道:“今天再给你煮个鸡蛋吃。唉!什么时候才不喂奶啊!可怜兮兮的。” 狼青只默默看她一眼,眼中居然透出无奈,回头就去大门外狗窝处……这时候两只小狗正在打滚撕窝。 江团看着那一地的泥,无语望天,满月后没多久,乳牙才长起来的小狗,精力是不是过于旺盛,整天到处跑。 还有那二货才被吼,就没有一丝难受? 她感觉狼青的耐性快吃不消了。 江团也感觉自己有些吃不消,她要管着后院不停火的蒸馏灶,又要准备一家人的饭食,有时候忙得脚不粘地。 做饭一直都只是她的消遣爱好,当爱好变成责任时,就是一种痛苦。 幸好江景阳会帮忙打扫卫生,以及洗衣喂羊,揽下家里大半事去。 柳氏在家闷了十年,现在跟一群女人在一起欢声笑语好不快活,正在兴头上,恐怕是拉不回来了。 江团在后檐下洗过手,用湿巾擦过衣服,这才急忙去蒸酒间。 冷凝管中出来的酒明显变少,这是意思是已经进入尾酒了。 江团忙换了容器继续接里面出来的尾酒,再等一下,就要添新酒继续蒸馏。 看看旁边上百斤重的大酒瓮,她觉得自己的确需要添助手了。 宋掌柜曾经提过建议,他说若是自家有些机密处不方便示人的,还是得买人。 把握着卖身契,自然不会轻易泄密。 可是……作为一个现代人,江团的心中没有人口买卖这个概念。 再说,家里无端端多出陌生人,江团也不自在。 江青山跟柳氏可能也没想过买人,若是他们知道自己一个人蒸酒费劲,柳氏就会丢下纱坊回来,重新天天洗衣做饭。 江青山跟江景阳也会将田地的事放开,留在家里做琐事。 江团不想为这些小事麻烦他们,无非就是忙碌这一段时间,只要秋收一过,江景阳跟江青山就会腾出空来帮忙。 买下人这事就这样被她丢在脑后。 重新加上酒,给灶里添上新的木炭,江团正准备向外走,就听到院墙外有车轴声音。 此时正是下午,难道是小哥坐村里的牛车回来了? 自从上次下雨,再加上被秦武德挑衅,如今江景文已经在梧君阁住下,平时不回家来。 江团心中喜悦,已经有三天没有看见江景文,不知道他这次回来要给自己带什么好玩的。 江景文心细心眼子也多,每次回家,总要带几副字,几张画什么的给江团看。 白夫子不愧是饱读诗书的文人,描得一手好丹青,他教的学生也是个个六艺皆学。 虽然不要求人人出色,也要粗通,比死读书要强。 江景文现在也是在学白描,有得意之作,就会带回来跟家人共赏。 其实江景阳不懂,江青山跟柳氏更是两眼一抹黑,拿回家也就是给一个人江团看。 听到车轴停下,有人往门边来,江团急忙小跑往前院去给他开门,才出二门,就听到狼青在檐下低声咆哮。 白天狼青是很少出声的,而且江景文是家人,老远就能听出脚步声出门迎接。 这次狼青是在警告。 她顿时脚步一滞,不是江景文回来,会是谁? (); 第199章 熊家帮上门 很快,院门被人砰砰敲响,一个陌生的公鸭嗓喊着:“江家的开门!” 江家开门? 要是梧君阁来人,会叫江景阳江大公子,或者叫江青山的江二爷,不会直接说江家,这样非常没有礼貌。 这是来者不善啊!至少不是跟自家有善意的。 江团警惕的走到门口,从门缝往外望。 门边站着的是一个身穿青布短打的男子,在不远处还有四五个陌生男人,正看着四周。 江团心中一沉,这几个人里一个熟悉的面孔都没有。 江家院子在村外,距离村里还有半里路,平时江青山都会吩咐管好门。 尤其是现在,江家不再是四壁透风的穷人家,难免没有那种怀着坏心思想偷东西。 今天来了这些不速之客,江团就想往外带信让家里边的人赶快回来。 江家外面就是村里的一部分田地,平常田地里有人干活,也会看得到江家。 如果有人在田里,看见这些人堵在江家门口,肯定会给村里江青山带信,不过那也得看运气,万一今天那片地没人怎么办? 看来自己还得先拖延时间,等到江景阳和江青山回来,江团凑到门边问道:“来的是哪里的客人,什么事?” 听到门里有人回应,拍门的男子高声道:“你家财神爷爷来了,还不赶快开门!” 江团退后一步,安抚住暴躁的狼青回道:“我不认识你们,你们赶快走吧!” “我们是给你家送钱的,走什么走?小丫头,让你家大人来开门,我们要买驱蚊香。”叫门的人不耐烦起来,他听出江团的声音年轻,知道是个小女娃,倒是停手不拍。 “我们家没有驱蚊香卖,你找错了!”听到买驱蚊香,江团第一个反应就是村里有人在卖,这些人找错地方了。 自己家的驱蚊香只卖给梧君阁,怎么会有其他人知道。 听到说不卖驱蚊香,拍门的人马上退后几步,跟门边的那几个人窃窃私语起来。 江团心中也开始盘算,等会要是这些人强行进来,自己是从小角门出去?还是从隔开的后院侧门出去? 侧门就在路边,只是一出门就会被这几个人看见,他们有马,要想抓住自己是很轻松的! 走角门?江团下定决心,只等接下来对方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原本站在中间的一个二十多岁男子挥手道:“既然好言不听,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把几道门都给我堵起来,今天江家不给个说法,不能罢休,现在砸门。” 马上,几个人分头跑开,江团心中一紧,对方什么时候把自己家几道门都知道。 自己肯定跑不了。 就在这时,大门又一次被敲响,伴随而来的是呵斥怒骂:“有胆子骗钱,没胆子开门,还敢关在里面不出来,兄弟们给我砸。” 顿时砸门声大起,江团再不迟疑,她对一直低声咆哮的狼青往门下狗洞一指:“小青,赶快去村里边叫人,让大哥回来。” 她也不知道这样说狗能不能听懂,反正救命的稻草随便抓一把,先跑出去一个再说。 狼青呜咽两声像是答应下来。 江团将门栓拍的啪啪响,故意颤着声音对到外面道:“你们别敲,有什么事好好说,别敲我一个人害怕。” 外面的人果然停止了砸门,哈哈大笑道:“小丫头赶紧把门打开,你们骗了钱就别想躲了。” 对方就是冲着江家来的,江团也不想给他解释什么骗钱不骗钱的事。 她只想趁这个时候将对方的注意力引开,先让狼青冲出去。 就在这时,狼青从狗洞一窜而出,外面顿时响起几声惊呼:“有狗有狗,小心点。” “这他妈的是什么狗啊,完全就是个骨头架子。” “拦住它,别让它跑了,哎哟……” 从门缝中江团紧张地看见几个人想将狼青拦住,只见狼青压低身子往地上一蹲,嗖的腾空跳起。 同时后腿使劲一蹬,一下就踹在在站在最前面,正张臂想抓狗的那人胸口。 那人如遭重击,身子往后一仰就倒了下去,而狼青的身体腾空翻转,嗖的就越过三人合围,往村道绝尘而去。 此时,被狼青蹬在胸口的那人揉着胸口哎呀不断:“好猛的狗,瘦成那个样子的力道都不小。待会儿这条狗你们别跟我争了,我要,送去斗场肯定能给我挣几百两银子回来。” 另外两个人忙上前将他扶起:“老大,那条狗是不是有病啊?你看瘦成那个样子,可别把你其他狗给染上了。” “这就是你们眼拙了,这个龙精虎猛哪里是有病,明明就是饿的,只需要带回去好好调养十天半月,那就是一条好狗。” 三个人说着话,浑然没有把院里的江团放在眼里,反正这个江家也跑不掉。 “砰砰砰!”继续砸门,见里面又是没动静,那个老大有些动怒:“毛二狗,你上墙,过去开门。”这是要准备强行进屋了。 只是最早叫门的那个青衣汉子,将腰带一紧,看着江家比寻常人家高出一截的院墙,冷笑一声:“就这也想拦住我,老三,搭把手,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毛二爷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是得罪我熊家帮的下场。” 被称着老三的汉子蹲身搭手,毛二狗快跑两步,脚往院墙上一踩,再回身在老三的搭手上一蹬。 随着两人合力一抛一跃,毛二狗就攀住了院墙顶上。 墙下的两人鼓掌叫好,那个老大还称赞到:“毛二狗,今天拿下江家,算你头功。” 江家只有一个小丫头在,接下来的事再无悬念。 毛二狗只需要跳下墙头,打开大门,他们就可以进入江家,把自己被骗的钱拿回来。 这可怨不着熊家帮无礼,自家早就要江家退钱,昨天在说得好好的,可今天就放了空,现在还躲起来不见人。 就在这时,正想往墙里跳的毛二狗突然双手捂脸,一声惨叫,从墙头一个倒栽葱就跌了下来。 “老二,怎么回事?” 那个老大跟老三围过来,只见躺在地上的毛二狗正用手死死捂着额头。 毛二狗痛得脸都抽抽:“里面有个小丫头,在用弹弓打人。” (); 第200章 捅了猴子窝 熊老大的脸色顿时沉下来,一股暴虐杀气盈绕全身。 他走货这些年,什么马匪土盗没遇到过,今天在这万宁镇还要见血了! “拿刀,破门!”只听哐啷两声响,从老三的腰间抽出两把巴掌大的鸳鸯短刀,这是要破门了。 就在这时,江家院门大开,江团冷着脸捏着一柄弹弓站在门口,在弹弓的皮套上,卡着一把明晃晃的精钢小刀。 “你们这群贼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强闯民宅,还有没有王法。 今天你们谁要再敢前进一步,我就用这个小刀插进你们的眼睛里。” 她声音清脆,可是说出的话却是冷冰冰的,落地有声。 老三一下跳起来:“谁强闯民宅,我们只是来讨回被你们骗去的五十两银子。” “空口白牙的说谎话,我们江家什么时候骗了你的钱?”江团手稳稳的捏着弹弓,冷冷道。 “你?”老三勃然大怒,这笔生意是他引来的,那个江家人说得清清楚楚,住在秦家村外,新修的院子,独门独院,只需要一来就能找到。 已经坐起来的毛二狗顶着额头乌青大包,咬牙切齿道:“老大,这家就是在做驱蚊香,后面有香片,这丫头片子还在撒谎。” 刚刚在院墙上,他看见后院堆放着好些晒干的艾草,甚至他还看见檐下碾过草泥的青黑石磨。 老三黝黑脸上满是狠意:“别以为弄一个小丫头出来,就想让我们放过,今天不仅要退钱,还要赔我兄弟的药费,否则……哼哼!老子就一把火烧了你这屋子。” “我再说一遍,江家没有对外卖过驱蚊香,你们应该是被人骗了!”江团面上沉静,可心里还是万分紧张,自己手上只有一把小刀,万一对方硬来,根本就无济于事。 不知道江青山和江景阳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至于狼青,她已经不抱希望了,还有些后悔急昏了头。 狼青在江家一个月,连门都没有出过,它又上哪里找江景阳去,可能连自己都要跑丢。 听到眼前这个小丫头说自己被骗了,领头的男人突然笑起来:“小丫头,你知道什么是骗人吗?当年我骗人的时候,你还在你娘怀里吃奶。我也不为难你,还是赶快让你家大人出来,把该给的货给了,要不然就退钱,我们也好聚好散。” 这人身材高大,发插铜簪,身穿宽松的麻衣,腰间挂着一个造型别致的皮囊。 一把络腮胡子遮住半张脸,只看见眼睛精亮,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白牙。 见对方缓和语气,江团也定了定心,还是道:“你们真的被人骗了,我家不卖驱蚊香。” “你是不是娇娇?”那人突然问出这句话。 江团一楞,自己的小名他怎么知道,疑问的话也脱口而出:“是骗子说的?” “看来人家没骗我,说家里小妹娇娇聪明伶俐,说的应该就是你了。”那人笑嘻嘻往前走。 江团连忙后退:“站住,你再上前,我可就要飞刀子了。” 若是平时,那柄指头大的小刀片根本没人怕,可此时在弹弓里,就不得不上心了,毕竟手脚再快也比不上飞刀。 那人好像也怕江团把刀子射出来,忙站住脚笑容不减:“你这刀子就是吓人的,小心割了手,哥哥会心疼的。” 江团面上一冷:“吓不吓人你都不敢试。休要胡言乱语,谁要你这个哥哥。”这些人不仅要强闯民宅,还要调戏民女了。 绝不能给他们可乘之机,江团手上猛的一拉皮环,就要把刀射出。 那人陡然脸色一变,身子急退,同时手往腰间一摸,好像是想抓什么东西。 江团此时已经把皮筋拉得笔直,手指死死捏住刀柄,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狗叫声远远传来…… 自己用不着拼命,江景阳他们终于赶回来了! 江景阳不是一个回来的,在他的身后大大小小跟着十几个少年。 秦武德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还没有跑到江家,他一眼就看见停在外面的马车,还有侧门边守着的人。 侧门那人显然也被这乌泱泱的队伍给惊住了,赶紧过来跟大门边的毛二狗三人汇合。 熊老大看一眼跑得气喘吁吁,把江团推回门里的江景阳。 再看看哗啦啦将自己围起来的十几个从七八岁到十四五岁的孩子,不由嘴角直抽:自己是不是捅翻猴子窝了? 让他更想不到的是,柳氏康氏带着一群妇人,手持扫帚抵门棒,打狗棍各色武器,叫骂连天也紧随赶过来。 这不是捅翻猴子窝是什么?惹出小猴子,来了母猴子! 五个人手捏着刀背靠着江家院墙站着,面前是一堆妇女孩子。 “老大,我们赶紧走吧!”老三有些紧张。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这些女人孩子虽然人数多,他们还是可以轻松离开。 “行,我们先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下次再来!”领头的男人下令道。 有女人孩子,接下来就该来一个村的男人,他们就是有三头六臂也要吃亏。 可是他们现在想走,是不是容易的,赶来的马车早被孩子们包围起来。 在柳氏康氏的带领下,扫帚竹杆横飞,顿时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一大群男人挥舞着棍棒从村里跑出来。 这下,他们是真的跑不脱了。 此时已经黄昏,落日余晖映红天际,将最后一丝热量留在大地上。 秦家村里沸沸扬扬,一群男人聚集着往里走,人堆里除了秦光,江青山,还有五个外乡人。 “熊老板,你说的江家人是不是三十多岁眉角长着一颗痦子?”秦光再次确认。 领头大胡子点头:“那人三十多岁,脸瘦长,背有些驼,薄嘴唇,眉尾有豆大一颗肉痣。只要看见人,我们自然认得。” 他的声音响亮,每个字周围的人都能听清。 随着他的话声,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有人兴奋:果然是秦鹏那家伙。 有人开始反对:“你看一眼就记得?是不是在江家别人让你这样说的!” 大胡子冷眼看过去:“骗了我熊某人,老子就是死都记得。怎么,那骗子是你家的?” 顿时,场中鸦雀无声。 (); 第201章 爱赌博的“好孩子” 村里人都知道,大胡子说的这个相貌秦家村确实有。 描述的相貌也丝毫不差,只说有人骗钱就会马上想到那个人去。 既然别人这样肯定,秦光也不再多说,只对刚才出声否定的人喊道:“禄子,你也别瞒了,快去把你四叔叫出来。” 此时人群正停在一户人家外面,在男女老少都出来看热闹的情况下,这里大门紧闭,看起来格外突兀。 隔着一人多高的院墙,甚至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禄子二十岁左右,长在一张长脸,此时被秦光点出名字,顿时没有刚才的机灵劲了,缩着鼻子急赤白脸道:“家里没人。” 秦光怒道:“现在看着就天黑,没人能到哪去,刚刚还有人看见秦鹏在家。” 禄子眼睛打转,人开始往后缩:“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不知道。” 熊老大哪里管他知不知道,迈步随手一抓就将禄子的衣领封住,猛的一甩,禄子整个人就踉跄着跌出去,重重砸在秦鹏家的大门上。 随着外面人群的惊呼声,大门嘭的被撞开,门后一个正偷窥的人捂着鼻子惨叫着跑开。 是秦鹏! “就是他!”毛二狗一步窜出去,劈手就抓住还想跑的秦鹏。 脚下一靠,手上一拧,秦鹏就被反剪起手臂,哇哇叫着跪在地上。 只见他脸被门框撞出一道紫红,从额头到下巴,仿佛将脸劈成两半。 更惨的是此时鼻血长流,已经糊满半个下巴,吓得看热闹的小孩子哇哇大哭。 旁边用来当成砸门工具的禄子早就吓傻,他见没人管自己,一骨碌爬起来,顺着人缝溜了。 秦光带着人全部拥进院子,他很是恼火。 秦家村里都是同宗同族,人多事多,要说亲密无间、路不拾遗是不可能,基本上还是能顾个面子。 秦鹏在外面骗人,还嫁祸到江家头上,实在是丢脸,丢人。 前一段时间抢江家生意还算是捂在被窝里放屁,臭着自己,现在可是引来外人。 见骗子被抓住,熊老大沉声道:“多谢秦村长主持公道,既然人已经抓住,那就把我的银子还来,其他的就算了。” 他这是打算网开一面,刚刚秦光态度谦和,还主动引来抓住正主,熊老大也就不再追究。 好在江家那边没有捅出大搂子,只要赔些银子再道歉就行。 秦光拱拱手:“村里人教导不够,做下这等丑事,还望熊老板宽容一二。” 身为村长,他有管理好一方治安的义务和职责,现在村里出了骗人钱财的,送去蹲大狱打板子都是小事,秦家村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然是双方都轻松。 “好说好说,还是让他把银子吐出来,我们也好赶路。” 熊老大也不想多事,自己是游商,做的是买卖,图的是银钱,比不得从前那种莽夫。 他也是行走江湖多年的,什么猛人都见过。 只是没料到一个小小的村夫就敢吞下自己五十两银子。 秦光示意大家稍等,他走上前,对鼻血还在流淌的秦鹏道:“看你做的好事,还不把银子还给人家。” 秦鹏捂着脸不吭声。 就在这时,从人群里冲出一个背着背篓的老太婆,在她手上还牵着一个七八岁,衣衫破烂的小丫头。 “鹏儿,赶紧还给人家,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光哥儿,我这就让这个混账东西还钱。” 秦鹏也不否认,只是垂头丧气:“没了,都用了!” “用了?那可是五十两银子啊!你怎么就用了?” 老太婆顿时惊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背篓里几捆喂猪的红薯藤都倒出来。 小女娃低垂着头红着脸想扶奶奶起来,却被推开。 “刘嫂子!”秦光额头青筋暴起:“你知道这事?你可是一向通情达理的,怎么尽干糊涂事,知道秦鹏在干坏事也不拦着。” “我!”老太婆语塞,她只知道儿子拿回来五十两银子,可她不知道是骗人家的,刚才在后面听人说起,才知道是闯下大祸。 现在问这些都没有用,先得把银子拿出来,将人打发走才行。 “秦鹏,你还是老老实实把银子交出来,否则我就送你去见官。” 站在旁边的毛二狗急躁起来,本来说好昨天装货,可被这个秦鹏骗了一天,今天不见人影才知道上当。 他们十几个人四五辆车在外每多耗一天,那都是多花银子。 “见官也没钱!” 秦鹏半死不活的道。 他也没想到这几个外乡人会真的找去江家,在他想来,找不到人就应该走了,反正这些人也不可能进村来抓他。 “小子,你别惹得你爷爷上火,赶快把银子交出来,少吃皮肉之苦。” 怒火中烧! 毛二狗只感觉自己脑门上那个被弹弓打出来的大血包一跳一跳的,就快炸开了。 他手一扬,一巴掌就要抽去。 旁边的老太婆扑过来抱着毛二狗的腿,哭着哀求:“大兄弟,我儿说没有钱,那肯定就没钱了。他是个老实人,就是喜欢赌几把牌,他还是个好孩子,你别打他!” 她哭得凄惨,可那“好孩子”还一脸无所谓的坐着。 当着秦家村这么多人,毛二狗也不能对一个老妇人做什么,只能停手。 熊老大看向秦光,脸色阴沉:“秦村长怎么说?” 秦光此时真的是急火攻心。 秦鹏是刘氏娇惯长大的,五年前为赌债卖了媳妇,前年又气死老头子。 平日里游手好闲靠老娘养活,现在又给村里引来祸事。 眼前这几个人长得五大三粗,眼神不善,在江家可是上了人家墙头的。 别人是外乡人,今天在这,明天就不在这。 人前是走商队的,人后还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万一做下事远走高飞,官府都奈何不了人,还是早早打发了好。 眼看大祸临头,秦鹏到现在还一副无赖模样,秦光挥手就是一巴掌。 别人打不得,他这个村长能打。 只听一声脆响,秦鹏才止住的鼻血又飙出来。 秦光口中骂道:“你这个作死的,还不马上还给人家。 再不拿出来,老子要代替你爹剥了你的皮。” (); 第202章 还钱 秦鹏一流鼻血,刘婆子就心疼了,抹着眼泪将秦鹏的头抱在自己怀里,哀求道:“村长,村长,你好好给孩子说,别把他吓到。” 见到刘婆子这样护短,周围人实在看不下去,纷纷说道:“这几位兄弟还是好说话的人,你们赶紧把钱还了,没东西卖尽想骗人。” 也有人在指责刘婆子:“天天护着护着,惹了多少事都不教,要是换着我,早就打折他一条腿,看他还赌不。” 听到周围人的责备,刘婆子顿时撕心裂肺哭起来:“娃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当然不心疼。 儿啊!你听听,这个世上只有娘对你才好,娘可是疼了三天三夜,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才生下你的。” 秦光额门青筋突突乱跳,以前秦鹏他爹只要管教孩子,刘婆子就是这一套说词。 说她是如何辛苦才生下孩子,哭哭啼啼让家里家外无人敢管,生生惯出这样一个祸害。 可现在也不是跟刘婆子辨理的时候,先打发人家走才是正理。 他在围观的人里面随便指了两个:“你!你!你们俩个跟这位兄弟去这畜生家里翻,挖地三尺都把银子找出来。” 以秦鹏的胆气,自从输了媳妇,这些年他去镇上赌钱也只敢花几文十几文,最多百十来文,才过一天时间,五十两银子不可能全部赌完了。 听到有人进屋翻找,秦鹏动了动,刘婆子死死将他抱住:“鹏哥儿,把钱还人家,要什么娘给你买。” 她不心疼钱,只心疼儿子,只要儿子不挨打,五十两银子她不要。 屋里乒乒乓乓一阵乱响,三人很快在家徒四壁的屋里出来,毛二狗手中捏着个钱袋:老大,钱袋还在这,银子没有了!” 秦光心中咯噔一下,忙看向自己派去的两人,见两个自己最信任的子侄摇头,他的脸一下就垮下来。 这个天杀的,五十两银子真的被挥霍了? 那可是五十两,谁家赔得起。 就秦鹏这个烂房两间,拆成片也卖不到五两。 一时间,秦光手脚冰冷,额头见汗,他刚才还能跟熊老板说笑几句,就是听说时间才过一夜,料定钱就在家里,到时候搜出来,赔上几句好话,自己这边的事就小了。 可现在,现在怎么办? 看着蜷缩在地上的秦鹏,他心中是怒气上涌:“秦鹏,你说想怎么办?” “没钱,还能怎么办?光叔借我些银子吧!”秦鹏诺诺道。 他已经打定主意,秦家村的人要脸面,肯定不会让自己去县衙,拖上几天这钱就能赖下了。 本来他是准备天黑就出去躲一阵的。 没想到这些外乡人没有跟江家闹起来,动作又这样快,硬生生被堵在家里。 熊老大几个此时也低声说了几句,见秦鹏如此态度,跟他直接谈生意的老三上前来:“秦鹏,你给我说你姓江,叫江青山。 家里是做驱蚊香的,我们才把先付定金。现在你连姓都改了,没有货、钱不退,意思是想黑吃黑?” 老三个子瘦高,说话时嘴角习惯性的往上抽,显得面目狰狞,这几句平平淡淡说出来,也是透着杀意。 刘婆子护儿,也一下慌了:“几位大兄弟,老婆子我赔,我赔,我这里有钱。” 她说着,抖抖索索摸出几文钱,小心翼翼道:“能不能先给一些,以后有钱再给?” 老三抬眼看向鸦雀无声的村民:“各位已经看到了,这可怪不得我兄弟几个不讲道理,这人欺骗在先,既然没有钱,那就用人抵债。 哪位觉得不妥,就替他出这五十两银子,我们兄弟再去给江家赔礼。” 他话一落,几个想要帮干忙说几句好话的村民顿时哑口:谁帮忙就谁出这银子,不是一两也不是十两,是五十两银子。 村里有五十两的不是没有,村长秦光就拿得出来,问题是人家凭什么给。 不过也有人脑回路清奇,另辟蹊径:“反正你们都要给江家赔礼,不如这五十两银子不要,就当成是江家借给秦鹏的。” 这话说出来,站在此人旁边的赶紧让开一步,呼啦亮成一个圈,生怕这愚蠢会传染给自己似的。 秦光铁青着脸,对着那人啐了一口:“这样不要脸的事,也只有你方婆子才做得出来,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江家本来就受了无妄之灾,还要被人再利用一次。 秦光要是做得出来,不如一把土把自己埋了。 方婆子不以为意,对着周围人抱怨着:“江家也没亏什么不过是一句话,你们说是不是?” 这次依然没有人应声,齐齐再退一步,又拉开些距离,自己可不能跟这婆娘犯蠢。 耽搁了这么久,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熊老大显然再没有耐烦心磨蹭下去。 他对老三点点头:“带走吧,不用他还钱了。就用人抵,送去草场上给西伦人放羊,什么时候还清钱,就什么时候放他回来。” 老三对秦光拱拱手:“秦村长得罪了!”这是要动手了。 刘婆子一下拦在秦鹏面前,对着一直沉默旁观的江青山方向跪下。 一颗蓬乱花白的头如捣蒜般磕着:“江大善人,求求你,你借我五十两银子吧!我老婆子下辈子做牛做马来还!” 刚才江青山忍了几下忍,才没大骂出声。 他只要一想到这伙人上墙砸门,而家里只有娇娇一人,要是……要是娇娇出了什么事,他跳河的心都有。 而祸事就是眼前这个秦鹏冒充自己引来的。 现在居然还有脸要自己拿钱出来救这个混蛋,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个姓江的实在太好欺了? “我的娇娇吓得已经躺在床上了,郎中的药费还没找你们算,你还好意思找我要银子,谁做下的事就谁承担责任。”江青山沉声怒斥。 “我赔,我赔,是我们不对,江二爷,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孤儿寡母吧!” 刘婆子老泪纵横,一个劲往地上磕头,撞得自己额头青紫,不忍直视。 此时的青山院里,一个小男孩正惟妙惟肖的模仿着刘婆子说的话,甚至还憋着嘴做出一脸哭相。 (); 第203章 流动传声筒 听小孩子把事情说完,江团夸赞着,把自己刚刚炸出来的油条交给他:“做得好,小牛牛再去打听!说得好还有奖励。” “好,谢谢**姐!” 那小男孩才六七岁,见自己听几句跑一趟就得到一根金灿灿的油条,顿时眉开眼笑。 他接过油条,又把自己身上松松垮垮的裤子提了提,一溜烟就出门去。 此时,从村里又跑过来一个稍大的孩子,看见牛娃拿着一根油条出来,顿时来了精神,脚底下也更有劲了。 现在家里能吃上麦饼,可是油水还是少,他一想起牛娃手上劲道十足的油条,就感觉自己口中清涎直冒,忍不住使劲咽着口水。 哈!只要自己马上把村里发生的事告诉柳婶子和景阳哥,就能得到一文钱,或者面饼或者油条。 哎!还是跟着景阳哥混划算,以前的秦武德只知道打架…… 别想了,赶紧跑吧! 随着几个孩子轮流在江家出入,秦鹏冒充江青山骗钱的经过像流水一样全部汇聚到江团几人耳中。 孩子们兴奋激动的描述着那个“老三”的威猛:他一爪捏碎秦鹏手腕,终于知道痛是什么滋味的秦鹏说出实话。 五十两银子在六叔公那里。 整件事情都是那个六叔公安排下的。 他们现在开始做驱蚊香了,卖出的银钱也陆续到手了。 可是,江景阳那句重誓却始终压在他们心上。 做贼的走不得明路,他们始终心虚。 他们可以瞒天瞒地,谎话说一次又一次,却始终骗不住自己的心。 看着蚊香盘卖出去,钱越来越多,在喜悦的同时,总有莫名恐慌。 在他们简单的想法里,要想心安理得,夜里不做噩梦,要是江家破开这个诅咒。 于是,他们想引人去跟江家闹,最好出人命,江景阳和江景文死。 这样一来,“断子绝孙”就是江家,他们就可以兴高采烈挣钱了。 听到这些人的目的是要江家断子绝孙家破人亡,柳氏气得直捶自己大腿:“他们怎么这样不要脸,这样歹毒,我江家是上辈子欠她们的? 抢了我家的东西,还要把我们这样往死里整。” 江景阳涨红脸,起身就去找门后挂着的柴刀。 江团急忙将人拉住:“哥,现在这事就让爹处理就是,你就别去了,家里现在还要你撑着呢!” 柳氏虽然恨死那几家人,可也不愿意看着儿子去跟人拼命。 她抱着江景阳的胳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儿啊!你可别去胡闹,你都听到了,村长肯定要报官的。” 上官衙对普通人来说就是塌天大事,无论有理无理都是丢脸。 江青山已经在跟人交涉了,秦家人总要给江家一个交代,就不能再让景阳也搭进去。 江团倒不是觉得去县衙就丢脸,这一次误会只是一个苗头,必须马上提防起来。 江家现在才挣多少钱,就让人如此丧心病狂。 要是自已以后田地百亩,牛羊成群,那还不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人人心中的唐僧肉。 秦家村里有好人,也有坏人,谁也不知道在利益和嫉妒的驱使下,那些憨厚的农人会突然冒出来什么拙劣又恶毒的想法。 最好的办法是扩充青山院的人数。 看来那些高门大户人家养奴仆,不一定就是家里需要那么多人干活。 在法制不健全的社会里,在依靠脆弱的宗族管理的环境下,自己身边簇拥的人多也是一种安全保障。 真的需要人多势众。 比如说,青山院周围再建几处房子,把青山院护在中间。 买下人? 柳氏和江景阳都陷入茫然无措中。 虽然每个人都幻想着能过上呼奴唤婢的日子,可具体情况也没几个人能用上。 在一般人认为,自己勤快一点,洗衣做饭,下地干活,家里家外,好像都能干完。 天已经黑了,几个孩子还不停的从村里传来消息: 秦鹏跟六叔公家的两个儿子已经关进祠堂,动家法打了板子…… 五十两银子退回熊老大,还赔了十两补偿…… 六叔公拼死撞了墙,头破血流的请来郎中…… 秦村长向江二叔求情……几家人的婆子媳妇孩子跪了一地…… 江团此时已经明白,这样一闹,大概率是不会再送县衙了! 柳氏在旁边捶着胸口叹气:“这可是造的什么孽哦!” 她说的造孽,不是说撞墙的六叔公,也不是大热天被打板子,要躺床上好长一段时间的那三个男人,而是秦鹏的那个女儿。 秦鹏要卖人赔钱! 对于一个卖了媳妇的人来说,卖掉女儿是迟早的事。 说起那可怜的小丫头,柳氏的怜悯之心顿起:“那丫头才四岁那年,大冬天的她娘只穿着一件薄袄就被人带走了,被秦鹏抵了十五两银子的赌债。 好在刘婆子跟她爷对孩子是心疼的,顺顺利利长得这样大,每天跟刘婆子下地干活,也没偷懒过。” 江团根本就没听她唠叨这些,只跟江景阳眉来眼去的打着机锋。 江团:看看娘要说什么蠢话了,她不会是要收留那个丫头? 江景阳:……?娇娇,有蚊子咬你!我马上给你点蚊香。 看来,不是双胞胎没这个默契,若是江景文在,大概能懂自己挑两下眉头是什么意思。 直到最后传话是,江二叔(江二爷)在村长家吃饭,要过一会才回来,柳氏才开始张罗自己几个人的饭。 其实到这时,每个人都没有心情吃了,给那些孩子发油条春饼,江团跟江景阳也没少吃,现在腹中饱饱,根本就吃不下。 柳氏只好给自己煮了一碗汤,再胡乱吃两个饼了事。 等到江青山回来,他果然给江团带回来一个大大的“惊喜”。 秦武德代表秦家族人,跟七八个少年一起,把双手绑缚的小丫头给押来了。 那是一个身材干瘦,怯生生低头死死咬着下唇,浑身满是泥土的小姑娘。 偶尔抬眼间,眼睛里却充满惧怕、憎恨,就好像刚刚被猎人擒获的小豹子。 看着旁边得意洋洋仿佛自己做出什么大事的秦武德,江团只感觉一股怒气上涌:“爹,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现在送个人来?” (); 第204章 拒绝 江青山还没有说话,秦武德抢先开口:“秋蝉子的爹没钱赔你们,就把这丫头片子拿来抵债,要是你们不收,他也要弄出去卖掉。” 江团眉头一皱,她没看秦武德,而是问江青山:“为什么要我们买人?” 江青山叹息一声:“她家里养不起,要药钱。熊老大也要赔我家损失,秦村长就作主把这丫头抵押过来。” 听到别人家养不起就送自家来,江团嘴角一撇:“不是还有她奶吗?” “秦鹏被打折了一条腿,要在家养伤,她奶要管她爹!”秦武德见江团不理自己,又插嘴道。 江团不想再争辩了,直接道:“她爹断腿,就更需要人照顾,人,我不要,让她回去。” 柳氏跟江景阳都有些搞不懂了,刚刚江团还在说要买人,现在别人送来一个,怎么就不要了呢? 秦武德一听江团不要,抬腿就踹在小姑娘的身上:“看你爹干的好事,谁家都不想沾染你们。” 秦武德的那一脚也没有用力,除了给小姑娘本是泥土的衣服上添一个脚印,没有其他伤害。 秦秋蝉摇晃了一下身子,还是定定站着,嘴唇紧咬,眼睛里的泪水夺眶而出。 被奶奶求着答应让爹卖了,没哭。被送到江家来抵债,没哭,甚至那几个外乡男人说带她走,也没哭。 此时,看着自己面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江家姑娘,用白嫩嫩的手指端茶盅的动作,还有那一句“我不要她”,心里顿时像针扎一样疼,她就哭了! 都是一样的女娃,江团生病那么多年,家里疼她爱她。 江二叔在祠堂里要打断爹的腿,就因为这个女子被吓到了。 其实秋蝉也想打断她爹的腿,这样,爹才不会去镇上赌钱。 “哭什么。秦武德你先带她下去,檐下有缸,把手脸洗干净,要是没吃东西,厨房里有饼,你也可以吃,什么时候我喊你,你再进来。” 江团让秋蝉先出去,自己先得跟江家这些人说清楚,自己要买下人,而不是从秦家村随便找人过来。 这种心不甘情不愿的下人用起来哪里能放心,这不是在给自己埋地雷吗。 等屋里闲杂人都离开,江团才对江青山道:“爹,秦家村的人我们不能要,这些人留在家里都是祸事。” 柳氏狐疑道:“秦村长送来的,我们家有吃有喝,她也是愿意的,怎么就留不得了。这种知根知底的人总比随便从外面选一个不认识的好。” 江团摇头,柳氏的想法真是太简单了,正因为是知根知底的人才不能要。 万一呆上几天他的奶奶来看孙女,该不该看? 她的爹没饭吃寻上门来,又该不该拿东西打发? 时间一长,大家都忘了今日秦鹏的丧心病狂,只会觉得这家人好可怜,江家就是害得人家骨肉分离的坏人。 这孩子才九岁,又能干多重的活。 全村的人都看着,会在旁边指指点点。 平时江团吃着她看着?江团坐着她干着?江团添制新衣,这丫头会不会也要?要是不痛快的哭着回村告状怎么办? 这不是使唤婢女,是在养姑奶奶。 如果不能让整个秦家村满意,就会说江家刻薄、虐待。 这完全在当后妈呀,到时候养出一个大仇人还说不定呢! 而且江家有多少秘密,人家把江家的事全部说回秦家族里去又怎么办? 还有一句话江团没敢说,万一别人说出什么不好的话,要把这女子赖给江景阳当老婆怎么办? 自己家里大大小小有十几个少年进出,都有人嚼舌根,更何况送一个女娃到两个儿子的家里。 江团几个问题一出,江青山跟江景阳最先反应过来。 他们只想着给娇娇找一个伴,觉得这个秋蝉可怜,年纪也正合适,就还没到这样深远。 柳氏显然想得更多,既然秋蝉不能留下,她就想让柳芳来青山院,至少柳芳年纪大些,对自己跟娇娇都好。 有这个想法,她就支持娇娇的意见:不留秋蝉。 等到秋蝉吃过三个饼过来,江家四人已经统一意见:让她马上跟秦武德他们回家去,青山院一晚也不能留。 于是,秦武德几个少年又押送秦秋蝉回村里了。 至于原因,江青山是这样说的:江家不留小丫头,欠江家的赔偿,就用活计补偿。 可以选择每天割一背青草来喂骡马,或者摘一篮花,这两件事对秦秋蝉都不算难。 江家如同送瘟神一样把秦秋蝉送走,倒得了一个好名声,更重要的是,原本停止收药草就没有了鲜花,现在村里知道江家还要买花,就又给江团送来一波精油,这些都是后话。 在送走秦秋蝉的第二天,在镇里住了一宿的熊老大他们又来了。 他们顺利拿回五十两银子,把五两银子赔过江家,自己还得五两的驱蚊香,也没有亏。 只是在走之前特意到江家来过一次,说是要给被自己吓到的江团赔礼道歉,随便问问能不能还卖些驱蚊香给他们。 当着江青山、江景阳、柳氏的面,熊老大笑容满面:“江姑娘好生厉害,我那兄弟额头上的包没个十天半月是消不了肿的。这也是我们鲁莽在先,不干姑娘的事。 另外,我这里有一枚好扳指,送给江姑娘,以后再拉弹弓时,就不会弹手了。” “扳指?”江团疑惑,此物是装饰品时她看过,其中汉式为坡型,满人用桶型,材质也是金玉为多。 扳指真正的用途为一种护手的工具,带于勾弦的手指,用以扣住弓弦。同时,在放箭时,也可以防止急速回抽的弓弦擦伤手指。 自己只是拉弹弓,好像用不上吧! 不过别人真心诚意的送,自己也要客客气气的接,只是驱蚊香一事,没有答应卖。 熊老板他们只在江家停留了一盏茶时间,就在秦家村人怪异的目光中打马离开。 江团把玩着手中的一枚扳指,非金非玉,是熟牛皮的,上面只有简单的花纹。 套在右手拇指上,下方用一根牛筋系住手腕,就可以稳稳戴着。 江团试了试,果然捏住弹弓皮环往后拉时,有手腕系绳带力,对她来说要省力很多。 随着外乡人的离开,这件事很快就在江团的脑中淡去。 她依然要忙着蒸馏酒精,蒸馏花露,配制花露水,要照顾灵芝。 (); 第205章 杂交水稻 江家一切依旧,口中说要买下人,买奴婢。 可真正要实施起来,对一个农户人家来说实在迈不过心中的那道坎。 于是,这事就又搁置起来。 只是不同的是,家里柳氏,江景阳,江青山要轮流守着,房前屋后还有那些小孩子跑动,不会再留娇娇一个人。 本次事件里狼青立下大功,它也得到特别嘉奖。 最是节约粮食的柳氏也破例给它煮了半只鸡。 为什么只有半只,另半只当然是人吃了。 狼青也当得起这份奖励。 那一天它拼命跑出青山院,根本不知道去那里找人。 还是凭借地上江家人走过留下的气味,追踪到了距离最近的老宅。 可惜院门关着,等它狂叫挠门,出来一个村里的妇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瘦骨嶙峋的狗,叫着哪里来的瘟狗,抄起棍棒就开打。 狼青没办法,只好调头又寻去田里。 在村外小河边,终于找到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江景阳一群人。 在江家跑腿的所有孩子都认识狼青,也很怕它,一看见狼青过来,远远的就开始喊江景阳。 江景阳看见狼青也非常意外,家里有小狗仔,狼青是从来不出门的。 今天跑出来了,还又跳又叫,上前拉着江景阳的衣服往回走。 家中养狗的人对狗的举动都非常熟悉,他们第一个反应就是:青山院出事! 几乎不用江景阳多说什么,一群孩子就呜呜哇哇乱叫着往江家跑。 他们这一跑,整个村都惊动了。 老宅的门被人砰砰砸开,正在村里的江青山也被人找到,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孩子们往村外跑。 于是他们也跟着跑,一窝蜂的都拥去村外,歪打正着,正好把熊老大他们堵住。 这两天来,秦家村的话题除了说被打断腿的秦鹏,就是江家那条瘦成猴子的狗,江团用弹弓打人的事迹倒是没有人提。 出事的第二天,江景祥才从城里拉着一车棉花回来,听到这事,还特意从镇上买了两个大肉包子来看望狼青,夸赞它的聪明忠心。 好吃好喝伺候着,短短两天,狼青没见长肉,奶水更足了,那两只小狗仔又圆了一圈。 在院子里追着江团跑时,就好像两个肉球在滚。 在这期间还发生了两件事,一是江景祥的老丈人又到村里来。 这一次看见老宅后院搭起工棚,摆起纺机织机,成堆的纱锭棉卷,几个女人来来往往忙碌,这明显是把坊子办起来了。 康喜很是生气,他早就说给办坊他要分三成股才同意婚事。 前段时间妹子到镇上哭闹一场,他也只含糊不明的说了一句到婚期再说。 就是等着江家再求上门来,自己口风松松,要一成股权做聘礼就成。 可妹子跟江景祥一走就不来了,他架不住翠翠在家天天抹泪,才来催催看。 没想到江家说办就办,这是不把自己的话放在眼里了。 舅哥登门,江南山从容接待。 等康喜说出要三成股权当聘礼时,江南山才告诉他,这坊卷是江家二房那个小丫头的,康家要聘礼他送银子二十两,要股权……没有! 康喜勃然大怒,可是……在老宅一群女人眼皮底下,他没脸吵架,只能悻悻离开。 没想到第二天翠翠一个人带着小包裹来姑姑家走亲戚了! 这可把江景祥跟康氏乐坏了,翠翠主动来,那就说明婚事康家允了。 江团这两天也是欢喜得很,村里好些人家都答应过段时间会花生秧子、红薯藤,苞米杆都卖给她。 这些东西本来是烧火做饭用的,不值钱,能卖上几文也好。 若是缺柴烧,他们勤快点,上山砍几背茅草就是了。 另一件事让江团不能简单用开心来形容,而是狂喜。 这些天秦家村的稻子已经全部开始扬花。 经过十几个少年的辛苦,居然让他们在几十亩水田中,真的找到两株一半开花,而另一半不开花的假稻子。 按照约定,找到稻子的少年获得一百文,稻田的主人也获得一百文,同时又有了新任务:保护这两株稻子。 这一次,原本半信半疑的稻田主人积极参与,江景阳又派出几个少年轮流值班,不能让鸟雀鼠虫毁坏稻苗。 等回到青山院吃过晚饭,又是结帐交流时,江景阳用阿拉伯数字熟练记好一天的事情,这才拉住江团问:“娇娇,你让找了那么多的假稻,有什么用?还看得这样牢?” 他今天把找到的假稻按江团说的方法,从旁边水稻上收集来花粉授粉,还是难解心中疑惑。 江团随手给他画了一副画,用的是简笔风,虽然简单,看惯稻子的江景阳一眼就认出,这是一株正扬花的稻子。 “哥,你还记得我们给苞米授粉吗?” “嗯,记得,怎么了?难道稻子也是这意思?”江景阳当然记得,那几天可把他们热惨了。 在苞米扬花时,江团要江景阳跟江青山在中午顶着大太阳,在苞米地里使劲摇花粉。 再把用木板接住的花粉用鸡毛扫在苞米吐出来的条丝上面,还必须保证每一条丝都要沾上粉。 那慢工做得又细又热,还不要毛毛躁躁的少年们来帮忙,幸好地少,只用两天就完成。 奇迹的是,本来需要扬花好几天的苞米,在授粉后的第二天,苞米须就开始萎了。 第三天就完全干了。 昨天江景阳还扒开一个苞米看过,授过粉的苞米从尖到柄都是清晰的齿排子。 这也标识着苞米粒子长到顶了。 这叫“长满”,算是长得最好的苞米。 听爹说,今年的苞米要大收。 听到江团说起苞米授粉,江景阳终于反应过来,可是……稻子才两株,能多收多少? “娇娇,那两株假稻子这样授粉,就能长满穗? 多两个满穗禾就能多打粮食?这才多几颗米,你折腾近十天就为这个?” 江景阳兴奋的心情顿时失落,他以为整块田都要大收,结果就两株! 江团笑道:“你别急,有了一粒种子,就有千百颗种子,自然有粮食。” “怎么做?”江景阳打起精神,他不怕累,天天折腾这些稀奇古怪的事,他越干越有劲。 (); 第206章 八宝轩出事 现在不光是江景阳,就连村里的孩子都疯了。 即便不在江家干活,也要守在江家外面的村口。 只要看见江景阳出门,就要一窝蜂似的跟上,看他又要做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江团在画稿上又落下几笔,一边画一边说。 听着小妹的解释,随着她的笔尖移动,江景阳的眼睛瞪得滚圆。 最后喘着粗气,拼命压抑自己的声音,弄得整个人都怪模怪样:“这样弄出来的种子就是杂交稻……就能亩产一千斤?我的老天爷!那恐怕是神仙种子吧!” 神仙种子! 江团也想要啊,可是哪里会这样简单就行。 她遗憾摇头:“哪里有这样容易,光这种子就得折腾好几年,而且要想提高产量,还需要肥料,否则有种子也是白搭。” 江景阳眉头紧锁,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只要肥下得好,就是普通田都能多收三五斗粮食。要是种子能产千斤,这肥肯定需要多下三倍。” 哎!这可麻烦了,种田的人都知道肥水难得。 拿钱就能买到粮食,可偏偏买不来粪水,镇上的旱厕夜香早就是被几家大户地主包下的。 村里人勤快些的就天不亮的到路上捡狗屎,懒汉也知道要夹着屎尿进地里拉。 自家每天辛苦放羊,一则为了羊乳给小妹吃,二则也是为羊粪肥田,能多收粮食。 今年买的荒地也需要肥水好好沤养,明年才能勉强种点东西,否则还得荒上两年。 现在家里用的化粪池很好,无臭无味,就是想掏粪水有些难,得等溢粪池满起来才行,小妹说至少要一年才用得上。 这粪……还是得入冬去山上背树叶铲土皮回来沤肥吧! 见大哥为几筐粪愁眉苦脸,江团咯咯笑起来:“哥啊!我们可以多养牛养羊养骡马养驴啊!有这么多牲口拉,你还愁没粪。” 其实,江团想说的是化肥。 在农业生产中,要想大幅度增产增收,种子的作用是30%,另外70%需要的是肥料,而且是化肥。 曾经在八十年代初,杂交良种的普及是伴随化肥使用开始的。 那时候用的最多的也是氮肥,碳胺,磷肥三种基础肥料。 作用也是非常明显,产量翻倍,很快就解决了温饱问题。 但化肥的滥用也带来严重后果,那就是土地肥力下降。 后来单纯的元素类化工肥用量越来越大,最后土地板结,土地荒漠化严重,人们又 开始追求无化肥无农药的绿色食品。 若是能合理使用化肥,这里普通种子也能增产。 在这里没有碳铵、磷肥,尿素、钾肥、复合肥这些元素类的肥料。 不知道哪里有磷矿,又不能寻个海岛挖鸟粪,以目前的条件,也生产不出来这些化工产品。 植物生长就只能用农家肥,而农家肥最好的来源当然就是养牲口。 江景阳一听小妹要养这么多东西,顿时嘴巴都张大了,结结巴巴道:“小妹你知道这些牲口要吃多少东西多少草料吗?夏天还好,可以上山放,养到冬天,到时候没东西吃,他们会把我给啃了。” 牛羊骡驴这些牲口都吃草,而且食量大,普通人家养一头都费劲。 在青草不够,或者重劳作时,还需要喂精料,冬天就更需要豆饼麦麸加餐。 要是没草料,这么多牲口的嘴连起来,真的可以把人生吞了。 “哎!你没听到我让爹买花生秧,红薯藤,还有苞米杆了吗? 那就是做青储用的,有青储就能减少精粮,牛这样的大胃王甚至只用吃草就行。 爹把铡草的刀都打好了,就在厢房搁着呢!”江团白了他一眼,真是顾了田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啊!青储?对了,我们的青黛是不是也该再收一次了?”江景阳猛然记起自家还种着板蓝根,那东西太贱,都不用管,不是要收获都差点忘了。 “算了,再收一次也就多得一两银子,还会影响到板蓝根的质量,这是卖给梧君阁的好药,还是药材为重。” “对,不能为一两银子损了药材,那就一直种到直接起药。”江景阳马上同意。 虽然驱蚊香停产,可其他财源滚滚,现在多挣一二两银子对他来说也不那么太过重要了。 “对了,娇娇,你刚才还没说完青储饲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入秋就把这些青饲料储存上,入冬也能喂?”江景阳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庄户人家一般会养上几只鸡,地多的再喂上一头猪,并不敢多养。 鸡口袋、鸭口袋,要想吃蛋就要喂粮,耗粮啊! 每年开春后,早早的就抓只小猪仔养回家。 用苞米面红薯片先养着,等地上长出青草就割草和着家里的米糠麦麸,连带人吃过留下的残汤剩水喂上一年。 一入冬,村里就要杀年猪。 不是馋着想吃那口肉,而是地里没有青饲料,好不容易养大的肥猪就要靠粮食喂,否则养一天就要掉一天的膘,会算账的自然要抢在吃粮食之前杀猪。 江团感觉这个少年要被自己一天一个想法弄傻了,她只能宽慰道:“现在爹管着饲料和牲口的事,你只管在田里剔花蕊就行。” 这又是娇娇安排下的古怪活计,还特别重要,说给稻子剔花。 江景阳无奈点头:好吧!自己就只管那十亩地的旱稻吧! 江家忙着搞生产,秦家村忙着发财,可惜他们的发财梦没有持续多久,大客户就找上门去了。 李丰坐在江家的前堂内,脸色尴尬又气愤,喝着凉茶都是汗流浃背。 他顾不上扇风,苦笑着给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江青山解释着:“江老弟,不是我不讲信用,实在是一时疏忽大意,才让手底下这些人胡来。” 江青山无奈的搓着手:“唉,李老板,你也看见了,自从村里边开始做驱蚊香,我们这里就停工没有做了。 也不是故意针对你的,你别多心。 再说按照合约,你想买驱蚊香静心香也应该去梧君阁买才对。” 有了上一次教训,秦家村的人不敢再扯江家的名头做事。 江青山也不过问那些驱蚊香的去处。 (); 第207章 追查假货 八宝轩没有在梧君阁拿货的事江青山也知道了,至于是跟村里哪家人走在一起他当然也不问。 反正自家的所有驱蚊香都被梧君阁承包完,没有对外卖过一支。 李丰怎么会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他来江家就去后院看过。 那些原本该晾满院子的香盘,现在都整齐堆放到檐下,只有晒干的各种药草还在。 他也没想到,就因为怕热去山里住了一个多月,结果被几个熟人找上门,说送货有问题。 静心香是他这些年好不容易遇上的新奇产品,他很看好的经营项目之一,而且早已经分发去县城府城的几家书斋代卖,反应的效果也不错的。 上几次销量也很好,怎么就突然出问题了? 等他从避暑的山庄急急忙忙出来,才问清楚最近一段时间进的驱蚊香虽然也是从秦家村拿的,却不是江家。 他亲自试过,外表看起来也差不多。 可是一点燃,没有静心凝神的冰寒清雅,而是一股木炭的焦躁气,这分明就是木屑加多了。 若是没有炭火气的,烧着烧着就又灭了,那是黏土加多了。 或者直接像是烧草束,火星明亮,眨眼就燃光。 无论什么情况,这几种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没有薄荷的清凉气。 一句话,完全就是假货。 江青山当然知道都是村里那些人家做的。 盘状驱蚊香因为用的草泥多,若不是特别留意,一时半刻也感觉不出异常,最多就是驱蚊效果不好。 而且对没用过驱蚊香的人来说,现在家里有一个蚊子,跟以前一群蚊子相比,已经很舒服,使用者还是挺满意。 可这种细细的静心香不同,用料少,讲究。 香味,感觉都要精益求精,想要再糊弄是不可能的。 李丰卖的主要就是静心香,价高,又都是熟人回头客,居然卖出假货来,他也是恼怒异常,可现在这气无处发泄,还得跟江家赔礼道歉。 见江青山没有说一句补货再做的话,他就想起江家生意其实是江团那个小丫头在管。 摸摸自己袖笼中的东西,李丰一咬牙取出来:“江老弟,你看能不能让我见见江姑娘,老哥有礼物要送给她?” 对他来说,可能就没想过自己还有跟乡下泥腿子说软话的一天,而且还得拿礼物讨好一个农家姑娘。 江青山此时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发慌。 在他想来,八宝轩跟自家是签约过,那也是自己家只需要做,货品由另两家出售。 现在梧君阁一家就售空,银钱也分文不少的按照合约给了自家,八宝轩卖不卖影响都不大,吃亏的反正都是他们自己。 现在李丰过来道歉,说几句也就得了,可娇娇偏就躲着不见人,让他好生为难。 最后,江团终于露面了,她捋着自己的衣袖,一脸歉意的从后院出来,对着焦急的李丰行礼:“李叔,实在对不起,正研制香呢!一时放不下手去,让你久等了。” 李丰心中想骂人,可脸上还是平静道:“不久不久,我也刚坐一会,正好跟你爹说一些事情。才说起来之前,我去白鹿学塾送纸,跟白夫子聊过几句,你家景文……” 说到这里,李丰清咳一声,好像喉咙不舒服,端茶欲喝。 江团笑容满面上前,提上壶给他续上茶:“李叔,白夫子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李丰笑笑:“也没说什么,白夫子对景文很是看好,说他虽然启蒙晚,可后劲足,才短短时间就已经能跟上教案,如此下去,前途无量啊!” 江青山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要快飞了,自己儿子如此有出息,真是一件喜事。 江团也开心:“爹,下次小哥回来,让他把娘纺的细棉给夫子送一匹,这些天早晚已经变凉,白师娘好给夫子做一双厚鞋。” 江青山正要答应,旁边李丰已经在摆手:“哎!这可使不得,除了束脩,白夫子是从来不另外收学生礼物的,你们让景文送去,还要得白夫子训斥。” “我们乡下人不懂,还请李叔指点一下!”江团笑道。 “哎!就直接给你们说吧!白夫子喜欢你们的静心香,上次我送给他一盒试用,夫子很满意,今天去看他,却被责骂一番,唉!后面的事你们不问也该知道了吧!” 李丰从江家得到的第一批静心香都是送了学堂夫子,还有一些读书人,大家都说好,结果人家去店里再买,就换成了垃圾货。 他在山庄还不知道,直到被人追上门去骂,才知道出事,这一天都在镇上赔礼道歉,承诺要送真正的静心香才挽回交情。 这次八宝轩可是动真格的了。 李丰这个东家在青山院这边软磨硬泡要再开工做静心香,秦家村里又乌泱泱的闹翻天了。 上一次熊老大被骗钱是江青山出面解决,这一次该轮到江景阳这个后生仔了。 不过也不是他一人在,跟他在一起的还有被秦光匆匆请来的江南山。 原因无他,这次八宝轩不仅找上门来,还上报万宁镇亭长何员外,这是直接报官了。 何秀才本人亲自踏进秦家村,自然需要江南山这个读书人相陪了。 何秀才只有四十多岁,圆圆脸,面白无须,身穿天青府绸长衫,衣带上蜡染青白竹枝飘渺,白底青面的方头鞋一尘不染,尽显文人风骨。 坐在秦村长的堂屋里,何员外用保养得当的手指轻敲桌面,淡淡道:“秦光,你这个村长当得……可不尽心啦!” 他说完这句话,就好像又闻到一股烧炭味,不由蹙了蹙眉。 八宝轩送的静心香点燃后让人静息宁神,做起文章来也是思如潮涌,他这段时间里写了好几篇得意之作。 可惜用完之后让仆人去八宝轩再买,烧出的气味却是火炭,仿佛自己成了架子上的烤肉。 他让人去找了李丰来问,才知道是从店里买来假货。 何员外还想在中秋聚会时,跟那些在衙门里做事的同窗炫耀一下静心香……幸好发现得早,差点就丢大脸了。 一想到自己差点丢脸,何员外就有把做假之人打死的冲动。 这些读书人用的东西也敢造假,真是有辱斯文! (); 第208章 先打杀威棒 被自己的顶头上司点名,秦光一张老脸通红,坐在下首动也不敢动,只能呐呐道:“是属下管理不好,管理不好!” 他此时想掐死方婆子,六叔公那几家人的想法跟何员外不谋而合。 前一次秦鹏骗钱,就有六叔公家的人从中唆使。 可是他们咬口不认,六叔公又是撞墙以示清白,结果只能拿秦鹏泄愤,直接打折腿。 而六叔公家的两个儿子只打了三板,现在已经能起身了。 这一次不比那些外乡人了。 外乡人来,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和稀泥。 何员外最恨的就是这些奸商弄虚作假、以次充好。 尤其是这种文人用的东西,他们居然也敢造假,真是无法无天了。 这一次少不得要杀鸡儆猴一番。 随着外面一阵吵嚷,几个哭哭啼啼大呼小叫的女人男子被身穿号衣的镇勇押进秦光的院子。 江景阳等村里人跟在后面陆续进来,比起以前的喧嚣,这次大大的院子站满了人也鸦雀无声。 看着眼前场景,何员外轻轻蹙了蹙眉,对秦光道:“做静心香的江家可有人在?” 秦光忙跑出门,对人群中的江景阳招招手:“景阳,何亭长叫你过去。” 江景阳闻言从人群中出来,领头穿着号衣的汉子对他上下搜查一番点点头:“你是苦主,应该进去!” 秦武德几个随时跟着江景阳的少年,此时也想进屋却被拦住:“闲杂人退后!” 秦武德只能站住,看着自己才离开两个时辰的家门进不去了。 堂屋里,江景阳规规矩矩行礼,一旁作陪的江南山道:“何兄,这是愚生侄儿,早年因为家中变故,失了学业,可也不忘初衷。 田地耕耘之余也要读书写字,无意间得到静心香的密法,江家所产的香就出自他手。” 何员外把江景阳仔细打量,见他年纪轻轻,身上穿着干净的浅灰葛衣,衣带袖口摆得整整齐齐,在一群卷裤扎衣的农户人中,格外清新悦目。 而且眉目舒展,落落大方,面色平静,没有怯懦卑微之意,何员外自然心生好感。 再听到静心香就是江景阳做的,顿时心情大好,溢美之辞脱口而出:“不错,不愧出自书香门第,耕读传家,后生可畏。 江景阳是吧,跟你伯父坐一起吧!”这是把江南山也夸上了,还给江景阳赏了坐位。 其实,他在到秦家村来时,已经听李丰说过江家,还有驱蚊香静心香,他都是用过。 就连前几天发生过什么,他也提前着人打听了一下,这才今天过来。 听到里面在寒暄,方婆子,还有前天撞破脑袋,还包着棉布的六叔公都有些慌。 就在这时,又有四五个穿号衣的汉子抬着大木箱进院子,稳稳放下,才对何员外一拱手:“员外,这是收出来的赃物共六百件,请过目。” “嗯,接下来按规矩来吧!”何员外淡淡道。 按规矩来,那就是打板子,何员外的规矩那就是逢事双方先挨板子再说。 以前江景阳在染坊的那一场事里,云竹布庄也没敢往何员外那里报就是这个原因,无论对错双方首先就是挨打。 在众人的尖叫声中,方婆子等几个人被按在地上,两个身穿号衣的人抡圆了板子乒乒乓乓就打下去。 顿时哀嚎声,求饶声,痛呼声响成一片,鲜血、鼻涕眼泪横流。 村里人个个脸色惨白,他们只见在祠堂里打几下板子。 动手的都是自家叔伯兄弟,最多就红一阵疼一阵,第二天就活蹦乱跳,还没有看见过一板子下去就皮开肉绽的。 全部噤若寒蝉,无人敢上前阻拦。 这一次的“规矩”,只有一方挨打。 江家没有报案,所以不用挨打。 而真正报案的其实是何员外本人,是他去找的李丰,他总不能自己打自己。 板子挨完,方婆子趴在凳子上动弹不了,透过夏天的薄裤,整个屁股都是鲜血淋漓。 而头部有伤的六叔公没有挨打,他跪在地上,满眼愤怒和惊恐地看向屋里端坐的江景阳,口中喊道:“员外大人,员外爷,这个方子就是江家给我们的,是他们在陷害人。” “配方怎么又成了江家的了?好像你们曾经说过这方子是你们祖上传下来的?是不是这样的?” 何员外离座,缓缓走出门来,看着地上痛苦呻吟的几个人,白净的脸上带着微笑。 村里人都低声议论起来:“当着全村发誓是自己外公家传来的,跟江家无关。” “是……不是!”六叔公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要是说配方是江家的,那就应下自己的赌咒,自己这一房就要断子绝孙。 而且,全村的人都要给江家作证。 若是不说,又该怎么推脱责任,突然,他看见旁边疼得快晕死过去的方婆子,忙指着她大叫道:“我们家是跟着方氏学的,她说是这是她娘家就有的法子,跟江家无关。” 事都到这时候了,他也不怕丢老脸,胡乱抓扯住一个再说。 李丰的伙计一直跟在旁边,听这老头说这些劣质的驱蚊香静心香跟江家无关,顿时气得挑起来:“当初你们说这就是江家配方,江家做的我们才要,原来是骗我们的,员外爷,我们是被骗了。” 方婆子好像也疼醒了,撑起身子,指着江景阳大叫道:“这就是江家做的驱蚊香,是江家给我们的配方。” 何员外眉头紧蹙,听出这些贱民是想把江家也缠进来。 他不是傻子,就是想得些好处,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干蠢事。 只是说到江家头上来了,总要问一句:“江景阳,现在他们都说这些香就是江家做的,也是你们的配方,你怎么讲?” 江景阳早有准备,他对人群中几个孩子点点头。 秦武德抱着一个漂亮的木盒跑上来,把木盒教给江景阳,顺势就站在江景阳的身后不走了,还对着他爷爷眨眼睛。 江景阳内心根本没有他表面上那样镇定,先把箱盖刻有“梧君阁”三个大字和“景阳”的木盒在何员外面前打开。 露出里面放在细丝竹篓里的三个盘状盘驱蚊香,还有五根用细绸系在一起的静心香。 尚未点燃,里面就是一股让人心旷神怡的清冽之气。 哎呀!不用说,这才是正宗的江家所出。 (); 第209章 收买人心 打开盒子,江景阳指着盒盖上,和香泥上的印记道:“何员外,这就是我江家跟梧君阁合作生产的香品,专门留有印记。 价高质好,每一根都是精心制作。里面的花草都需要取山泉水洗净晾晒,做蚊香也是每个人净手洗脸,尽量清清爽爽,做到一尘不染。”江景阳一脸严肃认真解释。 何员外俯身在木盒上空闻了闻,清香满鼻,感觉心中的烦躁都淡多了,这才点头:“是做得不错,是跟梧君阁……难怪用起来感觉就是不同。” 他刚才还有些蠢蠢欲动的心瞬间平静下来,有梧君阁在其中,他就别想了。 同在万宁镇上的头面人物,梧君阁陆鸣一手制药出神入化,根本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若是江景阳看书得来,那就一定是看的医书了。 而且只看这包装盒就知道,江家所售卖,价格应该在百文左右。 何员外脸色阴沉,秦家是贱卖,江家是高价。 方婆子口口声声说两边是一样的配方,这是把自己当傻子骗了。 方婆子听到江景阳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气得屁股也不疼了,拍着地大骂:“你这个短命的,我可是看着你用牛碾草泥,又提回去做香的,所有事我都看见了,哪里有洗晒过,我全部都是照你的方法做的。” “何员外,你也要主持公道,给我们做主啊!做得不好也不是我们的责任,是江家隐瞒了做法,是他家想害我们秦家,在害整个秦家啊!” 方婆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委屈,要是江家不隐瞒,她也可以做好,就不是所谓的劣质了。 何员外冷哼一声:“意思是江家该把所有技术都教你?” 方婆子哎呦哎呦呻吟着:“本来他们就该说出来的,天下的钱怎么能一家独挣,就该拿来分了。就跟那些当官的一样,个个就该杀头。” 她也是大嘴说惯,此时又疼得厉害,浑是不管不顾起来。 何员外脸色阴沉,他把方婆子又看了几眼,对穿着号衣的镇勇道:“把这些人全部送去县衙,报一个盗窃案!” 方婆子瞬间清醒过来,尖叫着:“青天大老爷啊!我不去县衙,不去县衙!” 六叔公家的两个儿子这两天本就挨过两次打,这时候疼得话都说不出来,才任由方婆子胡言乱语。 此时一听到要送县衙,还要挨一顿杀威棒,自己肯定要被活活打死,顿时两眼一翻就晕死过去。 六叔公另外几个做驱蚊香的人吓得脸都白了,慌忙不停磕头:“员外爷、我们错了,不敢再起贪财心思,求你放过我们吧,马上就要秋收了,我们一坐牢,几家人都过不了冬。” 秦光脸色难看,本来何员外已经打过,这些人认错吃些苦头就能过去,方婆子浑说什么杀官,那种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吗? 他弓身走到何员外面前扑通跪下:“员外爷,这个妇人一向说话难听,是村里最出名的长舌妇,她说的话无人听的。” 院子里的村民个个都惊慌失措,他们也没见过一次打这么多人,白花花的屁股简直闪花人眼。 尤其是方婆子,虽然已经是当婆母的人了,还是当着全村的人扒下裤子。 从今以后,她那一家人以后都别想抬头做人了。 现在,还要全部送去县衙大牢,虽然痛恨方婆子几家人的贪心,可是同姓同宗,院子里的人也纷纷跪下求情。 江南山刚开始还脸带笑容看热闹,等到秦光跟村里人都跪下,他才坐不住了,拉着江景阳站到一旁。 江景阳从方婆子他们开始挨打开始,就白了脸。 他说到底还是个乡下少年,看着板子扬起时带起的血珠子,他的屁股也开始疼了。 现在,还要送人进县衙,那种地方哪里是好人能进的,带伤进去,现在又是热天,蚊虫一咬化脓长蛆,人就要死在里面。 他颤着声音也跪下:“员外爷,他们竟然知错,就,就给过一次机会吧!” 还要在这秦家村生活下去,他不能把事做绝。 自己预料到有今天这一幕,也不想拉上命债,现在这些人已经吃够苦头,还是适当收手。 听到江景阳也替自己求情,六叔公他们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拼命乞求:“我们知错了,再不敢动歪心。” 何员外看看跪了一大片的村民,心中升起畅快。 自己虽然只是秀才,可在万宁镇这小小地方,也是权利最高的,宁为鸡头不当凤尾,比在县衙做书吏的威风多了。 他虽然表面上铁面无私,不近人情,可实际上也不是迂腐不知变通之人,否则万宁镇上也不会被他管理得井井有条。 既然秦光,江景阳都在求情,何员外就给他们一个面子,以后也好多换些静心香。 他沉着脸对六叔公和方婆子道:“眼下正要秋收,那就免了你们去县衙,不过死罪可免何罪难逃,每个人再打十板。 另外你这个妇人爱嚼舌根,那今天你的嘴就再受一点苦,来人掌嘴三十。 以后再想胡乱说话,就想想这顿打,知道什么是货从口出。” 啪啪啪啪,打板子的声音重新在院子里响起。 这一次,头上有伤的六叔公也未能幸免,被当着自己子侄儿孙的面扒开裤子,露出白白的大腿。 一大把年纪还丢这个脸,还没有打,他就一口气憋晕过去,倒是省了体会皮肉之苦。 方婆子没有再挨板子,而是三十耳光,打得她脸颊当场肿起,吐出几口鲜血,血水中还带出两颗大牙。 等到李丰进村,笑眯眯对何员外拱手行礼:“员外爷惩罚过这些奸贼,秦家村肯定以后太太平平。” “嗯,吾等读圣贤文章,食君之奉,替君教化百姓也是应该的。”何员外脸上重新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那是,那是,万宁镇有如此太平,还多亏何员外的苦心教导。” 两人说着话,在秦光江南山等人的簇拥下驾车离开。 站在村口,江景阳只感觉自己背后衣衫尽湿,江南山摸着自己下巴道:“景阳,以后你要经常去何员外那里走走,哎!还是我去,把你那些香带上。” (); 第210章 人工制种 回到青山院,江景阳才得知,李丰要买静心香,这一次是要另写合约,单独跟江家买。 江团答应了,反正现在梧君阁的重心在酒精棉纱上,宋掌柜说北地已经开始变凉,驱蚊香的销路会变小,自己可以单独处理静心香。 于是,双方写了合约,还是以静心香每支两文的价格销售。 李丰付了二十两银子,先定一万支,他的推销方向主要在万宁镇周边学堂以及县城中。 而且从李丰的话里还透出一个意思,那就是何员外也会参与其中。 只不过他是镇上的主事官员,不能直接下场经商,所有事务由李丰负责。 于是,江景祥跟江景阳,还有江青山三个人的事就要多了。 本来江景祥要负责棉纱纺的脱脂洗棉,江景阳要每天在已经开始扬花的旱稻田里抽花授粉。 江青山要负责采买江团要的大量花生秧,切段做青储。 因为每家人收获的时间不同,只能拖拖拉拉的收着,切着。 倒进青储池之后,再用油布盖好。 而且这三个人还要轮流在青山院值班,顺带还要做静心香。 在这三人身后,又分别跟着一群帮手。 江青山身边是秦奇等一众男人,他们要背担各种秸秆藤蔓,要铡草装踩青储窖干重活。 江景阳带着一群少年,每个人都蹲在田里抽稻花里的雄蕊。 江景祥则带着几个婆子婶子,洗棉晒花。 三个人都跟陀螺一样,带着人群转,而这些陀螺又围着江团转。 百年来像其他村舍一样早出晚归,薅草种田的秦家村,现在也围着两个江家旋转起来。 甚至在江团不知道的地方,她这只小蝴蝶的翅膀也波及到了。 在江家的旱稻田里,江景阳抹一把额头的汗水,小心翼翼用竹片夹着水稻花里的一根花丝,那是绿色稻壳中顶头最高的雄花,需要拔出来。 娇娇给他画的图中清楚表示,稻子是雌雄同体,自花授粉,平时看见的蕊须都是雄花,而下面的才是雌花。 正常情况下,它们是一起生长的。 在开花的时候,同穗雌花只能接受它自身的雄花授粉。 如果要与其他品种进行杂交的话,就必须要赶在雄花性成熟之前将其去掉,防止自行授粉。 这时剩下的雌花可以作为母本,并与其他的父本进行杂交,进而产生杂交稻种。 江景阳懂什么是雄雌,就是男女的意思。 也听懂了这杂交的意思,就是杀了那男的,不对,是除去雄蕊,强迫雌花守寡,再“偷人养汉”。 呸!难道这样的孩子就身体结实? 他听懂了,也听得面红耳赤,只感觉天雷滚滚,又是好奇不已。 这话只有他跟江团知道,就连那张画也在讲完后就毁了。 至于正在田中做同样事情的秦武德,他们都不知道这是在干啥,反正觉得好玩就是。 江景阳不敢说,这种话要是落在别人耳中,还不知道要编排出什么事来。 等江家旱稻扬花结子,不光是江景阳,村里帮忙的孩子全部都晒成黑炭。 江团也知道辛苦,这是最古老,也是最简单直接的杂交水稻技术。 甚至不需要反复筛选,在第二年就直接可以使用杂交稻种。 可是人工去雄的效率实在太差,无法满足大规模生产应用需求的。 只培养出两亩地的稻种,就花去江景阳他们二十人五天时间。 根本无法想象要大面积推广出去,需要多少人力物力。 最好的方法还是寻找雄性不孕稻来完成杂交制种,可以免去了人工去雄的过程。 所以,当年的袁爷爷才天南地北的寻找,终于在海南找到一株雄性野生稻,又花几十年时间才做成杂交良种。 而自己现在找到的两株不孕雄株,是已经被人工驯化过的稻子,并不是野稻。 究竟能不能成,还需要几年时间培育才知道。 不过,现在终于有两亩地的杂交稻种,只要丰收,明年就能播种几十亩田。 为了感谢江景阳跟秦武德他们的辛苦付出,江团提议,由她请客,在悦凤楼定几桌酒宴,请这些少年们去吃一顿。 此事一传出去,顿时在秦家村引起轩然大波。 在这个时代人的观念里,没有成家的孩子,那都是长辈的私产。 平时孩子们在江家挣的钱也好,拿回来的粮也好,统统都要交给长辈掌管着,这对他们来说是天经地义的。 现在江团要出钱请孩子们上酒楼,而不是感谢家长,这是大逆不道,是让孩子们不孝敬长辈。 有好几个长辈找到江青山,要他管好自家的银钱,别惯坏孩子。 江青山对这事只说一个“好”字,笑眯眯将来告状的人打发出去,然后就再无下文。 对江团要做什么事,只要她高兴江青山只会鼓掌喝彩,更何况只是吃一顿饭。 青山院跟老宅的人,其实已经在悦凤楼打包过好几次菜回来吃了。 现在娇娇要去又算什么,都是家里走不开,要是能走,两家一起去。 况且江青山早就知道,其实是娇娇馋嘴了,想去悦凤楼吃鱼。 在江青山这里碰到软钉子,又有人找上秦光,想要他阻止这种浪费行为。 七八个男人坐到秦光的堂屋里,一个个正气凛然。[space] 他们不敢指责江家的错,只说让秦光去江家说说。 与其让那银子被啥也不懂的娃娃吃了,不如让江家算成钱,交给家里老人,存着以后给孩子娶媳妇用。 有上几次教训,现在只要村里人要针对江家,秦光脑门上的邪火就要噌噌往上窜。 自然,这种要江家给钱的话在秦光那里肯定得不到好。 话才出口,就被秦光指着其中一个人的鼻子骂:“你还好意思说存钱给娃娶媳妇,你倒是说说,这些年你存下几个钱? 孩子媳妇连饭都吃不饱,人家请客还在我这里唧唧歪歪,人家不请你又能怎么样。 江家请你家娃干活吗?讲过价吗?什么时候说的工钱?你那才十岁的娃娃跟着跑就有白面馒头吃,还想要啥? 你嫌自己孩子吃了费钱,那就别去,回家喝自己的小麦糊糊。 丑话说在前头,你们敢再去江家胡闹,我这个村长就再开祠堂直接把你们打死,免得丢人现眼。” (); 第211章 吃饭风波 被秦光劈头盖脸指着鼻子骂,唾沫星子喷了一脸,那人嗫嚅着不敢再开口。 一个大家子没有分家,他的钱还都是家中老人管着,吃穿用度都作不了主,孩子们一年到头都难见荤腥。 这次来找村长出面要钱,也是家中老人的意思。 只因为村里那几个跟江家作对,被打板子的都还天天呻吟着在养伤,老爹老娘才没敢去江家吵吵,只逼他来村长家问。 现在被骂出来,他心中反而舒服了。 正如村长说的,江家请客,孩子总能多吃一顿饱饭。 看见秦光发火,其余几个人再也不敢多说,再说就是把自己娃领回去,再别去江家。 他们可没少得到江家给的油条大饼,那可是能管一顿饥荒的。 要是别人家的孩子都去酒楼,自己家的不去,那可就亏了。 于是,反对的声音没有了,而是鼓励,要是能带家里的几个人去就更好。 不管大人们怎么想,对于这些少年来说,这可真是天大的喜讯,人生第一次上酒楼吃饭。 江团也是说话算话,第二天,大大小小二十个孩子,都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在青山院的偏院集合。 此时,就看出这些孩子家景的不同来。 秦武德穿的是一身崭新细棉夏衫,束发的带子都换成新的。 其他孩子大多数都是粗布葛衣,也都是规规整整,身上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每个人脸上都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你戳戳我,我捏捏你的相互打闹着。 只是这些孩子里面,有一对穿着补丁葛衣的兄妹死死低着头,站在角落一声不吭。 在他们旁边还站着一个身穿桃红细绸,戴着红花,抹着脂粉的小姑娘,时不时就往隔开的后院张望。 因为江家后院不许人随便去,就在中间用墙隔出一个偏院,开了偏门,还搭了两间屋。 平时秦武德他们来往,收药草,做香都在这里,并不去主院。 此时,那个桃红衣衫的女子透过隔门,除了看见成堆的干草,垫起脚也看不见什么,脸上很是不高兴。 其他人都远远站着,生怕跟这三个站到了一起。 江团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种气氛怪异、泾渭分明的情况。 “这是什么情况?”江团走进少年们中间,她此时戴着帷帽,身上也换上淡青色细棉裙子,跟平时差不多。 见她来了,秦武德他们也活跃起来,嘴快的小山子是最早来江家的,指着旁边站着的三人大声道:“小满跟夏满要带挂角的。” “什么是挂角的?”江团不懂。 秦武德下巴扬起,脸上满是嘲讽,对那三个人呸一声道:“就是跟着别人蹭吃蹭喝,没办法上桌,只能挂桌角的。唉,那么大一坨,不知道哪个桌角能挂得住呀。” 他的话音一落立即引起周围少年们故意的哄堂大笑,有的人甚至夸张到拍手顿足。 听到这些笑声,夏满小满兄妹俩越发羞愧了,头都要钻进腿弯里。 而在两人旁边的那个少女不高兴了,甩着手绢对着秦武德大喊:“你敢嘲笑我,回去我就让我爹收拾你。” 秦武德显然不怕,还尖着嗓子,故意学她扭捏着甩手:“哎呀,我让我爹收拾你!我爹就是老鑫头。” 这一下,周围少年们更乐了,一个个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直吆喝疼。 若不是身上穿着新衣服,肯定会三五个滚到地上去。 江团还是不明白,这个姑娘她不认识,明显没有来干活过。 就是有带孩子蹭饭,也不会带这样一个大姑娘吧! 这里面除了秦武德十三岁,还有大粟十五,小山子十五,其他也都是十一二岁男孩。 只有小满是女孩子,年纪八岁,她没有来过青山院,是她哥夏满带着干活的。 小姑娘干不了重活,可最有耐心,就是她找到一株雄性不孕稻,得到一百文钱的奖励。 后来给旱稻除雄蕊她也参加了,也是做得最好,所以这次江团特意吩咐夏满将小姑娘带上。 没想到,一带就带两个。 江团还没说什么,换上干净衣服的江景阳已经进院来了:“大家都收拾好了吗?一会大粟会赶骡车过来,娇娇跟小满坐车,其他人都一起走路。” 众人齐齐应好,去镇上只有五里地,他们这些天天跑路的乡下孩子根本就不再意。 又是去酒楼,就是再加两个五里他们都有劲。 在一片欢呼声中,有个女声响起:“凭什么小满跟娇娇可以坐车,我不能坐,你偏心?” 少年们顿时安静下来,脸上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谁都不能坐车时,也只有娇娇可以,小满能坐车,还因为她是女娃,年纪又最小。 再说了,主人家要安排谁坐车,还需要考虑偏心不偏心? 江景阳显然没有注意到院里多了人,听到有人指责自己偏心,这才看见一边远远站着的三人,不由一楞:“这是谁,哪里来的?” 这一句话,又像是挠到少年们的痒痒肉,哈哈哈哈笑得东倒西歪。 秦武德更是夸张,直接在那三人面前去捧着肚子晃悠了一圈。 桃红女子不干了,她使劲一掐旁边小满的胳膊,尖声道:“你说啊!哑巴啦!说你不去,把位置让给我。”小满疼得啊啊叫着,却不敢出声。 夏满忙拉过小满,用自己挡住:“小姑,谁来还得景阳哥跟三姑娘他们说了算,小满也是三姑娘专门说过要带来的。” 桃红女子一跺脚:“哼!我就不信,你们都吃得,我就吃不得了。” 她一转头就到江景阳面前,捏着手绢扭着小腰,一脸娇羞。 江团原本笑着顿时冷了脸,刚才她已经知道这个女子是谁了。 这女子就是杏花。 秦武德当初为她的嫁妆木料伸张正义,半路拦住江团跟江景文要打架,结果成了方婆子口中嫁妆抬进江家,秦武德不满的那位。 其实那件事经过几次加工,已经从秦武德对杏花有意思,传成江家跟秦武德在争杏花。 还是村长夫人厉害,在村里骂了一天,谣言才压下去。 (); 第212章 嘉奖方式 后来方婆子又说秦武德来江家是为江团,惹得秦武德说自己要在城里定亲,最后方婆子终于为她的一张嘴付出代价。 现在杏花居然跑到江家来。 此时江团脑中警铃大作,无论是谣言还是企图,她都不允许任何女人对江景阳有想法。 这是她的哥,没有得到她的许可,不许女子接近。 就在杏花靠过来刚刚想说话时,江团已经窜到两人中间,把江景阳推到一边。 杏花羞答答抬头,却发现自己面前不是黑俊少年江景阳,而是戴着帷帽,连脸都看不清的江团。 江团随手一指小山子和另外三个少年:“你们几个送这个走错路的姑娘回家去,记得告诉她的父母,这样大的人跟人乱跑,有那闲功夫还不如干点正事。你们快去快回,等你们一到就出发。” 又转头看向杏花,压低嗓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鄙夷道:“也不端盆水照照自己的脸,一张脸画得人不人鬼不鬼,就是地里跑的山耗子都比你知道躲着人,以后再敢踏进江家,我就找人打断你的腿。” 江团没有什么慈母心,她冷心冷肠习惯了。 哪怕这个小姑娘没那种想法,她都不会放过。 反正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硬要跟着小侄女蹭饭,还牙尖嘴利动手掐人,自己就是误会也错不到那去。 杏花一下僵住,家里哥哥嫂嫂虽然有时候也会说些难听的,可也没有这样骂她的。 还有……要打断腿! 她想往地上打滚,只要自己一哭,就有人来哄她。 可是……看看周围那些捂嘴笑的男孩子,尤其是有旁边高高大大、不苟言笑的江景阳在,她第一次倒不下去。 可她不想走,爹娘说了,要夏满跟小满让着自己,要自己想办法在江家呆住。 可现在她才来,就要被送走了。 小山子几个满脸的不高兴,他们倒不是对江团的安排不服,而是讨厌杏花来打搅了自己们的聚会。 本来要出发了,还要给这个不要脸的收拾烂摊子。 “走吧!小姑,总不会要我们四个当侄儿的抬你回去。” 小山子比杏花大,可按辈分,还是得叫姑。 这时候,她的四个子侄要伺候长辈上路了。 “你们……你们欺负我,我要回去告你们。”杏花终于哭起来。 “你老人家别哭,你跟着小辈讨饭吃不嫌丢脸,我们可觉得丢人了。”小山子直接上前,推着杏花往门外走。 三姑娘说要送到家去,他们就送过去,还得把那几句话带到。 乡野间的孩子可不是单纯得像白纸,尤其是男女之事上,早早开了荤腥的大有人在。 更何况小山子过一年就要议亲了,再加上村里曾经被方婆子传出来的谣言满天飞,他哪里看不出杏花在想什么。 秦光在最初安排秦武德他们四人来时,就跟几家的父母说过,不许惹事。 江青山也早放出话来:江家是不会在村里给几个孩子定亲的,要去江家做事,就别揣其他心思才行。 所以小山子他们很是清楚,杏花跑过来都是白搭,还给秦家人丢脸。 就在秦武德的脸黑得要吃人时,杏花哭哭啼啼被四个小子拉扯着走了。 江团安慰很是惊恐的小满和夏满:“让杏花走是我的意思,小山子他们也会说清楚的,要是你奶你爷要骂你们,就只管让他来青山院闹。” 小山子出门,秦武德也出了门,他跑回村里给爷爷告了一状。 所以,没有等到老鑫头的媳妇找上青山院理论,秦光就把他堵在了家里。 听到这丢脸的事,老鑫头一张脸红到脖子根。 再说青山院里,小孩子的心都很好安抚,江团取了一些甜得腻人的蜜饯,让大伙一起吃一边等。 院里剩下的孩子很快又欢天喜地起来,就连小满黑黑的脸都露出笑。 等到小山子四人顺利完成“送人”任务返回,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就往镇上去。 这一群人走在村道上,个个喜气洋洋,如同受勋的将军,不知道惹来多少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有的弟弟妹妹想要跟上,却被家长拉住,急得哇哇大哭。 更多的人是在说悦凤楼的饭菜有多贵,这一顿少说也得吃一两银子,是一两银子呢! 哎!败家子,要是买成肉回家吃,大人小孩都能沾点子油荤。 发钱让他们回家吃,江团不是没有想过。 她之所以这样大张旗鼓的奖励,就是要让秦家村所有孩子看看,跟着江景阳干,有肉吃。 而且只有这种最直接吃到嘴里的,才会记忆深刻。 上一代人的思想她不能去改变,下一代人可以,她有这个信心。 终于,在午饭前一行人赶到镇上,跟江团坐在骡车里的小满一路上激动得浑身颤抖。 她很少到镇上来,更没有坐过骡车,尤其是现在这样坐在车里,还是前呼后拥的进街。 到了悦凤楼,迎客的伙计差点被吓到,若不是见这群大大小小的少年衣服手脸都干干净净,还以为万宁镇什么时候出了丐帮。 此时江景阳已经去接中午下学的江景文了,男孩子里只有秦武德跟小山子能管人。 可是人得分场合,秦武德在村里耀武扬威,此时就变成鹌鹑。 江团对闻讯赶来的掌柜道:“今天是我们同乡聚会,给我安排一个清静点的地方,” “好嘞,姑娘,你看二楼雅间行不,那里平时都是镇上学子们开诗会的地方,宽敞亮堂,如果有什么不方便,中间还能放屏风。”掌柜显然对应付这种“大生意”很有经验。 江团听他安排得有理,就答应按他的办。 加上江景文,预计吃饭人数是二十一个人,家里有两个饭桶一样的哥哥,江团对这个年纪的男孩食量早有心理准备。 定菜时也不管好看还是好吃,先讲究够实在,要不然雕花摆盘的端上来,都不够一群孩子塞牙缝的。 按照这种少年每人能吃半斤粮半斤肉的食量。 江团先定五只烧鸡,二十只卤猪蹄,八只烧鸭,再来十份红烧肉,五十个大肉饼,再来五条红烧鱼。 各种时令小菜,开胃小菜、零嘴小吃,饭后的汤等等配菜,全部都是十份。 暂时这样定,不够再添。 (); 第213章 悦凤楼 掌柜亲自在旁边点菜,才听到一半就额角浮汗,一边对旁边伙计道:“你看看后厨的鸡鸭够不够,不够就赶紧买去。” 好家伙,这些人一次就要把酒楼准备的中午菜料点光。 等江团点完,掌柜把菜单中的五条鱼、时令小菜跟小吃划开,笑着道:“这些不用结账,算我悦凤楼送给各位小哥吃的。” 江团此时已经摘了帷帽,笑着道:“掌柜这样大方,等到过年时,我们还来你这里。” 胖掌柜笑成弥勒佛:“那就等姑娘大驾光临,若是能提前给我们说一下,就早早准备好。” 他可怕了再突然来这样一群,虽然生意上门开心,可太多也吃不消的。 “那是当然!”江团邀请吃饭,也是临时起意,若是这次吃饭的奖励效果满意,她也不介意在过节时请员工聚餐。 雅间里,平时在村里跑得像腾云驾雾的少年此时都哑了,一个个泥塑木雕般坐在三张圆桌边。 看着伙计们流水般送上茶水,瓜子,花生米,一个个馋得口水直流,还是规规矩矩不敢动。 等到江团说一声大家可以先吃着玩,这才捏一小撮瓜子在手上,生怕一下抓多了让人笑话。 不过,等到江景阳回来,就又开始添菜。 不仅来了江景文,还有那个孤傲不群的路攸学长,以及另两个跟江景文交好的同窗。 除此之外,还有江团意想不到的人。 尹陶、周四平以及宋掌柜也来了。 宋掌柜一见到江团就笑呵呵道:“江姑娘有这心思,怎么都不往梧君阁说一声,若不是遇到景文小兄弟,都错过了。” 江团对他摆摆手:“宋掌柜别声张,只是一般的聚餐而已。” “啊?啊!啊!”宋掌柜赶忙掩口。 尹陶眉头微蹙:“娇娇你们在瞒着我什么事?” “尹大哥,等会再给你说吧!大家先坐!”江团对他眨眨眼,就安排座位去了。 有宋掌柜在,比江团更能安排事,三言两语就将二楼雅间连同大堂里的席位全包下来,留给学子和梧君阁的人坐。 秦武德则带着一众少年去了大堂,离开憋屈的雅间,他们如同鱼入水,仿佛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这时候,秦武德也找回秦家村里孩子王的架势,不要江景阳跟江团过来,他笼着二十个孩子自顾吃喝。 雅间里分了两桌,江景阳、江团、尹陶、宋掌柜、周四平坐一桌,江景文路攸还有另两同窗为一桌,两桌相邻,倒在自在。 刚刚江团点的大鱼大肉也全部送去秦武德他们那里,雅间另外布菜,虽然也是鸡鸭鱼肉,比起刚才还是要清雅一些。 此时尹陶才知道,原来聚餐的真正原因,是江团跟江景文商量好的,提前给江景阳过十七岁生辰。 江景阳的生日其实是在每年九月初二,距离现在还有好几天。 只是每逢这时正是收稻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认真过一次生辰,甚至自己都忘了。 而且一说过生日,江景阳就摆手,说小孩子是不过生的,能吃一个鸡蛋就是庆生。 这一次,江团借着感谢村里孩子帮忙的由头,准备在悦凤楼大办一场。 听到原因,尹陶眼中带着责备:“这样的事,你跟景文至少也该给我透点口风。罢了!这时候还来得及,娇娇,你跟我出去一下。” 说着,站起身,也不由江团拒绝,他对江景阳说一句:“我跟娇娇有事出去一趟。”拉着江团就匆匆下楼。 宋掌柜眼睛瞪着,周四平忙跟着出门,江景阳没有觉察到什么不对的,只是有些不解:“尹兄好好的,怎么又有事?” 另一桌的江景文歪着头,一边跟同窗说话,一边往这边瞟,他能猜到原因:肯定是小妹给尹大哥说实话了。 现在他借住在梧君阁,那里有专门的厨娘做饭洗衣,除了偶尔想念家人,他过得很是舒服。 在他的旁边,路攸也留意到江团跟尹陶的离开,他面色沉静,心里却是有些后悔。 原来江景文的小妹是那样的好看! 可惜上次见面戴着帷帽,他都没有看清楚是什么样子,这一次又分桌而坐,都不好过去说话。 还有……那个带着江姑娘离开的人是谁? 刚才听江学弟介绍,好像是梧君阁的一个学徒。 男女单独出门,也不知道避讳!他心中有些不舒服起来。 另两个同窗根本没有留意这些,只是互相说着话:“昨天我烧了一支静心香,别说,贵是贵一点,可真的好用,一点都不打瞌睡了。哎!景文,你说你家就做这个的,什么时候给我送几支?” 江景文眉头一扬:“好说,好说,慕英兄,只要把你那本随园杂记借过我看几天,我就送几支香。” “这,我才从府城里买来,自己还没看够呢!” 那个叫慕英的有些舍不得,这本新勘印出来的最新诗集,他还没有背过,要是借人,又被江景文背去怎么办。 “我出十根静心香,换看两天。”江景文早就惦记上那诗集。 “好!你可不许赖账!”慕英断然答应下来,十根静心香都快赶上一半买书钱了,还只看两天,划算。 另一边,江团跟着尹陶出了酒楼,就直奔万宁镇最大的骡马店。 “尹大哥,你、你说要给我哥买一匹好马?”江团睁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骡子八两银子,一匹好马的价格至少十两,甚至更多。 自从尹陶在酒精谈判时陪坐一旁,又代表梧君阁跟江家谈生意开始,江团就不再把他当成普通学徒看了。 这种机密事怎么会让一个学徒来负责,而且就连天天跟在旁边的杂役都是身上有功夫的。 这种富二代隐藏身份体验民生的把戏江团也懂。 别人要瞒,她不揭破,人家都不躲不藏了,江团也不多询问。 说不定尹陶是陆鸣大管事的孙子呢! 交上朋友多好,以后跟梧君阁的生意也好谈不是。 现在两人接触多了,江团觉得尹陶眼界学识上比一般少年深广,又跟江家交好信得过,言谈间自然也亲近起来。 不过买马还是太贵了! (); 第214章 送礼 十两银子对于普通的学徒来说肯定掏不起的。 尹陶自然不在乎。 “景阳喜欢骑马,你家那骡子又只能拉车,我这次从外面回来时,半道遇到一支商队带了些好马,不如去试试看,能不能分一匹?” 此时尹陶眉开眼笑,早没有初次到青山院帮忙收拾青黛时的拘谨。 “好啊!那赶快去。”江团也不纠结银子,买马的机会难得,尹陶的钱自己以后补上就是。 有些商队在行货时会多带马匹,有货时驮货,卖货时卖马,马匹也是货物中的一种。 万宁镇的骡马店也是来往客商寄养马匹的地方。 两人才一到,就有伙计迎出来,这一次是周四平直接上前交涉。 骡马店难免牲口屎尿的臭气,尹陶就跟江团在外面说话:“这段时间里还好吧?秦家村那些人可安分了?发生这样大的事,怎么都没去梧君阁找人?” 江团撩开帷帽有些怪异的看着他:“你不是跟宋掌柜他们在外面吗?怎么知道这些?” 尹陶看着她的目光灼灼,脸色却有些尴尬:“平时……梧君阁也会有书信往来的。” 他不好说,青山院那座山上,其实有暗卫每天巡视,只是熊老大他们来时,暗卫正好不在。 陆大管事后来知道消息,把当值的暗卫罚去了外地,重新在山上加派人手。 只是村里那几家人的事,那些暗卫不好出手。 江团没再多问,此时,她突然感觉气氛有些微妙来。 她马上十三岁,在这十五就要说媒定亲的时代,其实也算是大姑娘了。 今天尹陶当着众人的面拉她出门,事急是一回事,可也有些越礼了。 还有,尹陶此时看自己的眼睛也太亮了些…… 衬着他那张五官端正,因为日晒雨淋而成为古铜色的脸英气非凡。 江团不是真正的小姑娘,她是成年人,有些东西不用言明也能体会。 只不过,在她眼中,现在未满十八岁的尹陶还是大男孩子,还是高中学生。 若是对自己有好奇心她可以理解,要说喜欢…… 她对尹陶有好感,也有感激之心,却没有那种小女孩应该出现的怦然心动。 可今天尹陶拉着自己上街,无论在哪个时代,都表露出一些情愫。 尹陶他是喜欢自己? 江团仔细想想,又很冷静否定,自己对男女之间的关系不感兴趣,更何况尹陶还是个未成年人。 尹陶每次来青山院,一般都是跟大哥江景阳在一起,跟自己最多只说几句正事。 一定是今天急着要买马才这样的。 男孩子脾气急一些可以理解。 而另一边,看着江团洁白如玉的脸庞,还有那双翦水双眸,尹陶心砰砰乱跳。 自己刚刚拉了她的手……娇娇没有甩开,没有动怒。 可是也没有羞涩。 这时候看自己的眼神依然清澈明亮,平静如水,好像自己只是江景阳、江景文一样。 尹陶有些失望,他自我安慰道:娇娇还小,她什么都不懂。 而且,自己的命运还是未知,一切都得等以后再说。 两个人都下意识控制住自己心中悸动,随意说一些外面的事。 比起江团的容貌,他更喜欢跟这个小姑娘聊天,至于随便什么……聊什么都行。 里面,周四平已经挑好马,让江团跟尹陶去过目。 那是一匹枣红色大马,三岁口龄,尹陶只匆匆看过:“还行,就这样吧!周四哥把马鞍配好!” 江团取出十两银票:“尹大哥送马,这马鞍就我来配。” 她是亲妹子,正不知道怎么送礼好,家里能送的就是衣服鞋袜。 现在尹陶准备马匹,她就送马鞍。 周四平接过银票,看了尹陶一眼。 尹陶点头:“我买马,娇娇配马鞍正合适,你去办吧!” 这些东西骡马店都是齐备的,要想配好也花不了多久时间。 江团是不能在这里久等的,尹陶就在骡马店借了一匹马。 他骑马在前,江团坐在身后,两人急忙回悦凤楼。 两人出来小半个时辰,酒楼里应该将菜上齐了。 回到悦凤楼,果然所有的菜已经上齐,江景阳在门口等得焦急万分。 看到江团回来,就忍不住蹙眉,责备道:“你要给人庆祝,结果反而是自己跑的没影,让客人干等着,这叫什么话。” 他想继续说下去,又看见尹陶在旁边,终究是把话咽进肚子里。 江团也知道自己理亏,笑嘻嘻解释:“我跟尹大哥给哥你买礼物去了,你不想知道买的什么吗?” 江景阳这些年都没有过生日,眼看又是一年生辰,心里怎么会不在意。 小妹突然要来酒楼吃饭,还不要长辈来,他多少也猜到了一些。 此时听到说是给专门给自己买礼物,顿时心中暖洋洋的,话也责备不下去了,只得板着脸道:“还不赶快进去,大家都等着了。” 又对尹陶歉意道:“尹大哥见谅,我这小妹有时候……” 尹陶拍拍他的肩:“是我带娇娇出去的,你不会连我也怪上吧!” “不怪不怪,我的妹妹也是你妹妹,只要你不怕她有时候烦死人。” 说完,他赶紧瞟一眼江团听见没有,见江团已经往里去,才挠挠头,跟尹陶对视一眼,顿时两人都笑起来。 所谓大家等着,其实只有江景阳跟宋掌柜在等。 大堂里,秦武德跟那些少年早已经吃开了,一个个塞得满嘴肉菜,手里还捏着大肉包子,只见筷箸翻飞,碗盏叮当,伙计们给他们上菜都带小跑。 夏满在拼命吃,还不忘给坐在自己身边的小满夹菜。 秦武德从几只手中抢到一个大鸡腿,放在小满面前:“你多吃些,看你傻不拉叽的样子,都担心一阵风吹翻在田里。” 小满受宠若惊,鼓着腮帮子笑弯了眼:“多谢武德哥哥!” 被小女娃软软的声音一喊,秦武德的脸噌的就红了,扭捏道:“吃,你快吃,回家就吃不上了。” 江景文他们一桌也在吃了,虽然同样是十几岁的少年,而且念了一上午书也早已经饥肠辘辘。 此时还是有几分斯文架子,食不言的同时、也能做到下箸不停。 见到江团跟尹陶回来,江景文放下筷子,跑过来悄声问:“你们给哥买了啥?” (); 第215章 丰收(1) 江团看看正引人入座的江景阳道:“是尹大哥提的意见,买了一匹马。” 江景文的眼中顿时爆出一阵狂喜:“还是尹大哥有气魄,男人才最懂男人。我们男人哪里需要你们几件衣服。” 他也早惦记着骑马,家里的大青骡虽然温顺,他也能坐在光背上溜上几圈,可终归没有骑大马爽利。 江团白他一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215章 丰收(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216章 丰收(2) 江家买马的事在秦家村没有再引起什么轰动,有意见的人都已经躺床上了。 余下的多少得到实惠,恩威并施之下,秦家村的人都老实了。 江家给村长秦光面子,让村里人可以做驱蚊香卖,只是不许用江家的名头在外欺骗,有一个打一个。 这样一来,村里又多了一条财路,家里不会纺纱织布的,就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216章 丰收(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217章 有坏消息 转眼就是十月中旬,此时田地里所有庄稼都已经收割,勤快的人正翻耕土地,准备下一季的劳作。 夜风带着凉意掠过山脊,惊起黄叶如细雨沙沙。 青山院的厢房里,江团捏着江景文带回来的书信,眉头紧蹙。 一边正写着账本的江景阳探头过来:“娇娇,你看啥呢?今天景文一回来你就这心神不宁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217章 有坏消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219章 寒冬还会远吗? 秦家村还算好的,家里媳妇纺纱,一个月也能挣小一两银子。 男人们大声咒骂着纷纷往家去,心里还是要盘算怎么才能把税减免一些才行。 秦光脑门上汗都要出来了,这些浑人啥也不懂的乱说,要是被其他人传出去,定一个“妄议朝政”,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虽然待在乡下,可两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219章 寒冬还会远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220章 养身说 兄妹俩絮絮叨叨着,从夹壁通道出角门,再踏过已经用木板铺成小桥的渠坎,进入新田界内。 旁边土塘里只放了一百多条小鱼,在五亩大的水中丝毫不现影子。 现在正是上玄月,天空繁星点点,显得夜空深邃而悠远。 秋虫在土缝中窸窸窣窣爬动,时不时还发出几声低鸣,好像是为自己迎接即将来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第220章 养身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越成团宠:娇娇娘子会种田》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第221章 重税 半月前的夏都皇宫中,登基五年的钦元帝燕延昭正靠坐在暖榻上,他三十多岁年纪,身体瘦削。 虽然还是初秋时节,延元帝手中已经捧着暖炉,可依然脸色惨白,眼睑下是熬夜留下的暗影。 几个宫女又抬着红艳艳的碳盆进来,让本就暖和的大殿空气中呼的窜起一股燥热。 等琦玉殿中的侍从都离开,坐在旁边峨冠博带的首傅云大人才蹙着眉道:“皇上又有两日没有上朝了!” 他的语气带着责备,浑然不觉自己是在对一国之君说话。 钦元帝拂了拂衣袖,微微低头,掩饰住自己的恼怒,只是淡淡道:“一时性起,多作了几首诗,又让歌姬作了唱词才误了朝事,下不为例就是。” 让他这个九五至尊道歉,已经是做到最后一步了。 经历血雨腥风,才过去五年,云大人原本保养得宜的脸已经出现老态,他眉心深皱:“这话皇上在十天前已经说过。” 钦元帝修长的手指紧紧捏住暖炉,片刻后才慢慢松开:“寡人好书,朝会本无事,有爱卿足矣!” 殿中气氛顿时一紧,只听到碳盆中有沙沙轻微的声响,这是银丝碳所特有的“春蚕吐丝”。 云首傅心中涌起一个怪异感觉:自己拼上身家性命扶上来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朝堂上,告急谍报一封接着一封,全是新北府的饥民在冲击官府,而部署在周围的北翎军动也不动。 谁都知道,北翎军本来是京畿道的卫军,是以前的大皇子母家掌握。 大皇子死后,新皇登基,借口镇守北地,将整支部队调派去新北府,彻底断了大皇子余孽在京中依仗。 可现在新北暴乱,这支军队不但不出面维持次序,还天天要军粮军饷,消极怠工,分明是已经另有其主。 只是不知道背后之人是大皇子留下的余孽,还是依然盛气凌人的六皇子或者是一直保持沉默的四皇子? 夏都城里,百姓惶惶不可终日,粮价一日高过一日,可朝廷平粮的征令根本传递不下去。 而眼前这个皇上,还在彻夜跟一群书生吟诗作赋,夜夜笙歌,弄得本就不健康的身体愈发虚弱,连皇后的寝宫都连日不进。 见到自己的首傅大人脸色难看之极,钦元帝也知道自己荒芜朝政需要表示点什么。 他站起身走到云良面前,语音温和道:“云相,你我君臣之间无须多言,朝中事寡人只信卿一人。 另外,寡人又梦到先皇重责,为何大好河山成今天这样。 云相,乱世必用重典,你只管放手去做。 另外,想来我那几位皇兄,也该启程去封地了。” 说到最后,他的话音里带着狠厉,仿佛马上就要将人碎尸万段。 云相扬眉,眼下新北府动乱未平,几位王爷还暂时不能动。 他正想反驳皇上操之过急,话还没出口,就见钦元帝身体一晃,就往旁边栽去。 “来人啊!快传太医!” 顿时殿外宫人慌成一团,四下奔走,可几个小黄门眼见不对,脚步匆匆的分别离开。 这一夜,钦元帝住的琦玉殿烛火通明,两个太医研习着方子,迟迟不敢下药。 五年前春秋鼎盛的先皇暴毙,一批太医莫名失踪。 他们这些都是新来的,虽然不明白当年发生了什么,也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眼下皇上正是壮年,可脉相上衰弱不堪,而且此时沉睡梦魇不已,屡屡喊着“父皇饶命!” 两个太医冷汗津津,他们感觉自己的头颅就要不保了。 好在熬到后半夜,钦元帝到底还是年轻,终于醒转过来,那两个太医也再次消失。 躺在放着暖炉的龙床上,钦元帝依然感觉背心发凉。 又到这个时间了,连续四年,他都夜不能寐。 只要一阖眼,就看见父皇和大皇兄口鼻流血的指着自己大骂:弑杀父兄、谋朝篡位的逆子。 还有其他没有头颅的宫人后妃,以及朝堂上撞墙而亡的大臣,个个都在梦中索命。 自己虽然灭他们满门,压下满朝文武的口舌,可是掩盖不住自己内心的软弱无能。 云相已经大权独揽,还不满足,送来云家女当皇后,还要自己尽快生下皇儿立为太子。 这明晃晃的心思就摆在面前,恐怕皇儿一生下来,自己这个皇帝就该“驾崩”了。 他这个皇帝沦为傀儡,只能躲进诗词歌赋中,无法插手朝中事。 现在必须尽快将几位皇兄赶去封地,剿灭余党,再腾出手来提拔一些青年才俊,慢慢替换下云相。 只要……只要再坚持一年,等到后年殿试,自己就能亲点几个现在看中的心腹。 时间,自己需要的是时间! 只是驱赶几位皇兄出京,就需要调动军队。 躺在龙床上,钦元帝脑中努力思考着应对方法。 如今几处将领都按兵不动,只管要钱要粮,口口声声皇帝也不能差饿兵。 军饷钱粮从哪里来? 云相只以为他耳目闭塞,其实,通过会馆里那些来自各府郡最低层的学子,钦元帝另有渠道。 他所知道的新北府灾情,并不是奏章中说的那样严重,那些都是云相让人写来吓唬自己的。 办法也有,只需要从未受灾的地方将钱粮全部征调过来,不仅灾民能安定下来,就连军饷也够了。 那些进京学子也说了,农户人家每亩能产四百斤,寻常人一天喝稀粥只吃半斤粮,一月最多二十斤,一年只需要一亩就能养活,所产粮食根本吃不完。 而且,农人低贱,又愚昧无知,只需要有一口吃食就逆来顺受,不会打闹。 对,增加赋税。 只需要两年,国库充盈,皇上就能拢住军心民意。 钦元帝想想自己一顿只需要喝一小碗鸡汤,一个小小精面窝窝头,再一小碗米饭,还需要操劳国事,一年肯定吃不完四百斤粮。 那些农人吃得太多了! 可是云相不仅不催收税赋,还想先安稳住几支大军。 自己是皇上,要调几个府县的钱粮何须要大臣同意,只需要几个亲信带上手谕直接到府衙征收就是。 钦元帝身体一好转,随着玉玺落下,几个学子打扮的人带着宫中内侍悄悄出京。 大夏朝最重的农商税就这样终于来了。 (); 第222章 巩密县衙 万宁镇上,担任亭长的何员外此时面色阴沉。 在他的住所外人头攒动,四乡八村的村长里正,以及各个大户都聚集在此。 镇上还有闻讯赶来的农户,把万宁镇挤得水泄不通。 每个人说的都是今秋赋税。 “老哥,你也知道,我们金山岭坡多地少,每年只能收些红薯苞米换钱,娃娃们要吃细粥只能买米。 今年一下要我们交出四百斤细粮,天啦!我一家八口人,整年也吃不到四百斤粮,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啊!”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汉颤着声音道,他种了一辈子地,也没听到这样收粮的。 “谁说不是,我家虽然有三十亩地,粗细粮加起来是有几千斤,可一家老小的吃喝用度都在这些粮食上,孩子要买身衣服,吃一口肉,老人头疼发热得请郎中。唉!一分一厘都是从地里出。” 一个身穿细棉夹衣,头戴方帽的中年人一脸愁容。 他虽然小有薄产,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损失。 周围顿时一片哀鸣之声。 屋里,何员外面色阴沉,他也有三十亩地。 在先皇时,上等良田只需要交税二成,他要交六百斤粮,其中粗细粮各半,新垦荒地三年免税,之后十抽一。 可从五年前赋税逐渐增加,到现在已经是离谱了。 他找人打听过,还是从京中传来的消息,说的是云相等人出身高门,只知道盘剥农户,苛责百姓。 此时在他面前的村长、大户说的都是要去县衙递交请愿书。 何员外没有说反对,也没有赞成,只竭力安抚住众人不要鲁莽从事。 他还在等,等县衙那边的消息! 巩密县衙后署中,年过四旬,身体微胖的县尊满脸愁容,焦急的来回踱步。 隔着几道围墙,他都能听到外面汹涌呼喊。 旋身坐回桌边,端起早已经冷透的茶盅,袁县令怒吼道:“来人,人都到哪里去了?”没有人回他。 就在这时,门外脚步匆匆,一个提着长刀的衙役连滚带爬的跑进来,神色慌张道:“大人,你还是赶快出衙避一避吧!师爷那里快顶不住了。” “哐啷!” 袁弘大人手边的茶盅落地,他最担心的事就要发生了吗? 双腿软软,他想走,可抬腿的力气都没有。 瞥一眼那衙役脸上掩饰不住的嘲讽,袁弘心一沉,自己要是走了,这些属下该如何在背后说自己。 他坐正身子,沉声道:“不!本官是朝廷命官,谁敢来犯。带本官去前衙。” 见这个连脸都不敢露的县太爷突然要去前衙,来报信的衙役一楞,很快就又回过神来:“是,大人!” 说着,他就一溜烟跑在前面领路了。 此时的县衙前厅中,外面秋高气爽,这里却如同夏日雷雨前夕,压抑而沉闷。 厅里的高椅上坐着城里的棉行、布行药行、粮油行等行会会首,每个人都阴沉着脸,盯着不停躬身道歉的米师爷。 这里虽然只有十几个人,却掌握着巩密县的经济命脉,是谁也得罪不起的。 手上戴着一个硕大指环的棉行大管事付任贵重重磕下茶盅:“米师爷,县尊大人要是不来给个说法,我们可能就不走了。” 他们在这里可不是只喝茶的,城里所有棉布庄,粮油店,药铺商行全部歇业,只需要一天,城里就要乱套。 米师爷额头汗水滚滚而下:“各位请见谅,不是我家大人不出来见面,实在是病重难起。” “哼,这里有药行的廖神医,县尊大人有何病一见便知。”有人毫不客气的出言反驳。 米师爷无言以对。 大家都知道袁弘是故意在躲着不见人,此时也不急躁,只是坐着不动。 “既然县令大人身体欠安,我们几个在这里坐着等候也无妨。” “对,我们就在这等!”其余人纷纷附和。 见大家都心有怨念,一个花白胡须的老者冷冷一笑:“哼哼,当今皇上登基五年,百姓苦不堪言。但凡会读书识字的,都跑去京城,说什么天下聚英会。 呵呵,聚英会! 知道的是当今皇上喜好诗文,在招天下学子谈诗论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土匪开山头。 这些举人不好好准备科举,只图一瞻圣颜就能平步青云,现在居然弄出废商贬农,为了征收军饷,要杀鸡取卵了。” 有一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开口:“何止杀鸡取卵,这时连毛都不留一根。 按照县衙所公告,我的粮行需要将流水中五成毛利当税增收,这简直是胡闹。 这些只读书不吃粮的人是不是认为米粮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哼,你还算好的你还只收一半,我陶器居然要交八成税,理由是陶土无成本,唉!那些天天锦衣玉食的大人如何知道从土到器需要多少工序。” 陶器坊的代表捶着桌子,那样子恨不得一拳打断胡言乱语之人的骨头。 也有人冷静道:“各位稍安勿躁,袁大人在巩义县任期三年将***时跟我们虽有摩擦,但也还是和平相处。我们还需要问一问这道圣意是否属实再说。”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堂上人都安静下来,再次看向旁边正焦急烂额的米师爷。 米师爷也知道自己要替东家在顶住,他强制镇定道:“各位大掌柜、大东家,这道上令真不是我家大人擅自所为,皇上有心肃整朝纲,先向民间借调粮草钱帛,以后定会给大家还一个补偿。” 堂上个个都是生意场上打滚的人,哪里能听这句话就无缘无故送出半世身家。 有人出声:“既然是要借,可立证据?何物为押?何人为保?何时为期?利息几何?” 一连串的话问出来,米师爷顿时汗如浆下:“这……这……” 他这句话只是一句托词,哪里想过还。 “哼,还是让县尊大人亲自来说吧!”棉行会首冷哼道。 平时县尊与民争利,他们这些会首也都睁只眼闭只眼。 现在这是贪心动到他们头上了,难道不知道每个工坊背后都是一个大家族吗? 单凭小小县令应该还没这个胆子。 看来那个圣旨是真的。 (); 第223章 暗手 五年来,只知道吟诗作赋,舞文弄墨的皇帝是被人撺掇了。 云相呢?为何不出面阻止? 好简单的想法,一句话就要钱,也不想想,那些高门显贵如何能让人动他们的钱袋子。 就在这时,袁县令终于从后面过来,还来不及见礼,堂上人又开始新的一轮责问。 短短几天里,这样的事在各府各县都在发生。 面对这样荒唐的旨意,有人压下不发。 有人像巩密县令一样,把事往外一抛就称病不出。 也有人借机开始强征,从中大发横财。 顿时原本清平之地也处处乌烟瘴气,人人自危。 京城福王府后花园,这里没有姹紫嫣红,没有百花娇艳,只有一小片绿油油的菜地。 一个四十岁左右,青衫布衣,面容白皙的中年人正拿着锄头,小心翼翼给每棵小苗松土。 正当他从旁边的小水桶中,用精致小铜勺舀水浇苗时,从旁边的游廊急匆匆过来一个青年人。 那青年二十岁年纪,头戴银冠,腰缠玉带,身着华服,美如冠玉,气质高扬。 还没有走到中年人的旁边,青年就难掩兴奋开口道:“父亲!” 中年人抬头冲他摆摆手:“回屋再说!” 年轻人忙上前接过锄头,转身交给已经从隐秘处过来的护卫,又亲自从早备好的暖壶倒水伺候中年人洗手,这才一同前往书房。 等小厮送上香茶,福王爷才开口道:“宇儿,外面有何消息?” 锦衣青年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函:“一切正如父亲所料,那位心急了,已经采信孙先生几人的话,开始强征秋税。现在民意沸腾,怨声载道。” 福王爷没有接密函,只是捋了捋自己的短髯,脸上平平淡淡。 他沉声道:“水可载舟更可覆舟,民富国强。 宇儿,你以后一定要记住,上位者,当以黎民为重。 你六皇叔那里,恐怕马上也有动静。” 这样的结果早在意料之中,八弟虽然坐上皇位,却他素来不查民间疾苦,又跟云良分歧。 六弟那边已经暗中收住北翎军,正通过军饷施压,只要机会一到,就要起兵。 内忧外患之际,定要昏招频出。 河蚌相争渔翁得利,自己不直接参与其中。 只从被人轻视的文人农户入手,就可以拨动局势,让他们斗得你死我活。 只是……唉!皇权更迭向来都是腥风血雨,骨肉相残,只能可怜老百姓了。 看出父亲对即将到来的战乱心有哀伤,宇世子宽慰道:“父亲且宽心,如今有二弟正在新北府一带施药救民,百姓虽然受苦颇多,还没有出现瘟疫流病。 不过也只有父皇宅心仁厚,才会想到黎民安危,六皇叔那里他们已经开始调兵。” 听到这里,福王爷叹息一声:“兄弟相残何时了,宇儿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弟妹。” 听到要自己善待弟妹,燕子宇脸上露出轻松笑容:“父亲放心,儿子只有子陶一个弟弟,定会守望相助。” 福王爷也只是这样一说,农户人家的兄弟为几亩地都会相争,身为皇室,更无亲情。 二儿子燕子陶从小养在外,皇家玉碟已经削名,若无意外,对大儿的地位没有威胁,而且还是一大助力,自然能够兄友弟恭。 父子俩此时都感觉心情愉悦。 燕子宇突然又想到一事,他压低声音道:“二弟的酒精已经送进城了。” 福王爷眉头轻抖:“你让他们小心行事,莫伤无辜。” “是,父亲放心,孩儿知晓此物厉害,也不知二弟是从何得来,真是天助我也!”燕子宇眼中露出兴奋。 前不久梧君阁秘密送进一批叫“酒精”的东西,状如水,却是酒中精华,外擦可以防止伤口腐烂,尤其是另有奇用。 福王爷轻叹一声:“此物本该救人,是我的枉用了。” “父亲此言差矣!”燕子宇难得反驳福王的话,他站起身,语声朗朗:“如今朝纲混乱,正需要此等霹雳手段,才不枉父亲想挽救天下黎民的菩萨心肠。” 福王一阵默然,自己一向优柔寡断,被先皇责备过数次,说心慈是好,可掌天下者不拘小节,言下之意,是自己缺少杀伐决断。 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先皇迟迟没有定下太子之位,酿成今天这局面。 他片刻才道:“罢了,去吧!” 儿子燕子宇正是年轻气盛之时,有幕僚辅佐,也该让他放手一搏。 金秋时节,菊花满园,学士馆中人满为患,京城里歌舞升平,满街都是方巾儒衫。 当首傅大人云良得知钦元帝私下旨意,强行征收粮税时,气得吐出一口老血,直接在朝堂上晕过去。 等他醒来急忙让人快马去各州府县阻挡时,此时已经出事了。 饥寒交迫下新北府的灾民已经打开了粮仓,烧毁县衙,惊恐中流民四散奔逃。 各处兵署本该维持治安,可是诡异的没有出动,甚至还暗中驱赶着人群往京城而来。 大夏朝共七府五郡,首先是昌樟,武林两府发生暴动。 强征之下,反税的民众打伤衙役,当地维持治安的民勇拦住前去镇压的驻军抓人。 而这些民勇被冠上暴乱的名头,尽数被驻军当场砍头。 民勇都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甚至族亲相连就是半个镇子。 血腥镇压没有吓倒老百姓,反而激起了更大的哗变。 而钦元帝下派的钦差中,几个学子莫名失踪,而内侍们全部死在官驿。 事情大了! 现在,已经无人再去理会钦元帝的旨意,各地官府要面对的都是本地暴怒的乡绅民众,还有悄然而至的流民。 而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出京的六皇子,打出“废昏立明”的旗号,带着白翎军,宣羽卫两支五万人马,直扑京都,要把篡位夺权的伪帝拉下皇位。 大夏朝顿时局势紧张,整个皇权摇摇欲坠。 让钦元帝和云相焦头烂额、雪上加霜的还有流言。 京城中大皇子暴毙,先皇离奇死亡的事也被有心人翻出来。 而且几个本该消声灭迹的太医也出现了,说亲眼看见当今皇上给先帝灌下了毒汁。 流言不经而走,闹得满城风雨,禁卫军跟京都提司衙门天天抓人,也无法阻止流言传播。 (); 第224章 两个姑娘 五年的时间不长,帝都菜市口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尽。 每个人都还记得那场腥风血雨,愈发证明了当今皇上的皇位来得蹊跷。 而且随着反叛军的步步紧逼,谣言越演越烈,朝廷军队几乎一触击败,根本无心应战。 京城中各层官员明枪暗箭,你来我往,小老百姓为了几斗米而拼命挣扎。 这些千里之外的事情对万宁镇的民众来说,影响并不大。 一月以前,当时何员外跟万宁镇其他大户乡绅联合一起,顶住催收粮税的官差,尽量拖延时间。 这一拖就拖到了叛兵四起,流民接踵而至。 现在巩密县令逃跑,城门紧闭,县城里的居民也早早的投亲靠友。 城中家家关门闭户,店铺也上拴挂锁,只有粮铺的牌子一天三换,看着粮价疯长。 田地里的庄稼已经全部收割,除了翻在土中的几片红薯叶子,本应该下播的麦种地都荒着。 秋风带着寒意,卷得萎黄的枯草唰唰作响。 秦家村外,几个青壮手持棍棒守在路口,将想要趁乱进村的不明人等拦在外面。 现在兵匪流民混杂不清,不得不防,要是从外面有人进村,先得让主家来人确认。 江景祥赶着骡车急匆匆回来,一见到他,守路口的几个人纷纷打起招呼:“景祥这次你有接的谁?是不是给新娘子买胭脂去了?” 在城里混乱才开始的时候,江锦秋夫妻带着孩子就回了老宅。 开坊卷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再加上女儿赔礼道歉,又送折价的棉花来。 康氏跟江南山早没了怨恨,见她不回婆家,反而带着姑爷回娘家,自然欢喜。 现在老宅里住得满满当当,外面战乱,江家纱坊并没有停工了,反而纺纱织布全力生产。 在这兵荒马乱之时,居然还有地方能挣钱。 这样一来,不仅秦家村到处都是机杼声声,就连镇上的织娘们也开始托人来秦家村接活。 不过她们是进不来秦家村的,交布拿纱都要秦家村的人去镇上取。 那些跟江家走的近的人家一下子就成了香饽饽,这里也成了最安定的地方。 见这几人打趣自己,江景祥也不着恼,对领头问话的秦黑牛道:“哪里去买什么胭脂水粉,是给那些灾民送些草垫。” 青黑牛往已经空荡荡的车厢看了看,随口问道:“路上就你一个人,可是好走?” 从万宁镇到秦家村五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途中还是要经过一个叫下河的小村子。 在前些日子流民刚来时,下河村里人没有防备,好心让一群流民进村避风。 没想到其中混进来一个土匪的眼线,当晚就引来山匪抢了满村。 不仅钱粮搜光,一把火烧了房子,村里几个出挑的小姑娘也被卷走。 从此各村都严防死守,再不许流民进入半步。 只在镇上设下粥棚,搭起芦席给灾民歇身。 虽然巩密县这一带冬无严寒,现在又只是秋末冬初,可夜里也是有寒气深冷。 尤其是跋涉一月,早已经饥肠辘辘身无厚衣的灾民来说,更是长夜难熬。 江家就发动周围的农户捐出田中稻草编成草垫供灾民使用。 此时听到秦黑牛问路上是否好走,江景祥摇头苦笑。 流民都饿得眼珠子发绿,哪里能规规矩矩的等着。 若不是沿途都有村民设卡护送,他恐怕进不了镇子就会被抢光。 江景祥正想走又被人拦住:“景祥你的新媳妇已经进门了,你们什么时候办酒席呀?” 刚刚还一脸无所谓的江景祥顿时面红耳赤,吭吭哧哧道:“还有五日就是婚期,请几位哥哥都来吃酒。” 他的婚事虽然一波三折,可还是确定下来。 只是没料到婚期未到,结果流民先到。 住在镇上的舅舅一家就带着表妹投亲过来避祸了,只留青壮的儿子守着客栈。 虽然已经是未婚夫妻,可同处一个屋檐下还是有些尴尬。 为了避嫌,表妹去青山院,跟娇娇住在一起。 此时已近黄昏,狼青带着两条已经半大的狗崽在小山坡上,练习着驱赶羊群返家。 青山院里炊烟袅袅。 灶间除了柳氏在忙,还有两个十六七的姑娘。 其中一个穿着细棉淡紫夹袄,圆脸,身体稍胖,正从大锅中捞蒸好的馒头。 手才摸上蒸屉,口中就啊的一声惊呼:“哎呀,好烫!” 柳氏无奈摇头:“翠翠,我说了这种活你干不了,还是去纺纱吧!” 那姑娘吹着烫红的手指,脸颊绯红害羞道:“表哥说柳婶子做的面食最好吃,我就想多学一些。” 柳氏一下笑起来:“你呀,马上要当新娘子了,可不能伤着。以后有的是机会学,听婶子的话去做绣活吧。” 倒不是康翠翠娇生惯养,只是马上要举行婚礼,大姑娘整日心神不宁的,这几日做事也越发不踏实起来。 她的这种心情柳氏能体会,要是马上要举行婚礼,把身体嗑着碰着了,总是一件憾事。 听柳氏这样说,康翠翠迟疑一下,还是红着脸,放下蒸笼退出灶房。 还有五天就要跟表哥江景祥拜堂成亲,此时的她其实很想跟自己的娘家人在一起。 可是因为有流民进镇,为了安全,也是为不错过婚期,她跟爹娘只能先住到小姑家来。 不能从镇上出嫁,只能把那些小件的箱笼细软从家里抬出来放在了江二叔家里,到时候出嫁时就从青山院起身。 她早就听到江景祥夸柳氏做的饭菜好,就连娇娇堂妹也会做几样拿手菜,康翠翠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学习。 可想到娇娇堂妹说要让自己这两天多用香露泡澡,成亲时就是一个香喷喷的新娘子,她又心痒害羞,生怕被别人知道笑话。 想到自己当新娘子就这一次,犹豫再三,还是鼓足勇气放下灶上的事,选择先去熏香。 等康翠翠走后,柳氏这才对旁边那个一直低头切菜的瘦高姑娘道:“路姑娘,你也去休息吧,一日三餐都要劳烦你来帮忙,实在不好意思。” (); 第225章 路家寄居 那姑娘穿着一件淡蓝粗布小袄,下面系着半旧灰色葛裙。 一张清丽的脸,两道新月眉,一双杏眼。 因为是在灶房里,她的头发用一方布巾包着,露出光洁的额头。 路兰君启唇轻声细语道:“柳姨客气了,要说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们,危难之中得贵府收留,分担一些事本是分内之事。” 自从镇上来了流民,白夫子的学馆就闭了课。 本来江青山要请夫子住进自家,以保安全。 白夫子不允,说他孑然一身无惧无怕。 犟不过他,江青山只好每过几天送些粮食,再拜托李丰掌柜多加照顾。 江景文邀请了路攸全家到青山院来住,说路家本来就贫寒,又只有他一个男丁,万一有什么事都无人帮忙。 路攸在江家住过几次,他也不推脱,带着路夫人和妹子路兰君就住进江家。 他整日跟江景文读书写字,衣食无忧,浑然不觉是在度灾荒年月,反而晨闻牛铃,暮看落霞,赏漫山秋色,自在逍遥。 “哎!这种天灾人祸谁不想遇上,能帮一把是一把,再说你们也没有白住。 路学子要给我家景文辅导功课,你又帮忙白天下厨,晚上纺纱织布。 小小姑娘家,年纪轻轻每天比我做得都多,哪里是收留,以后莫再说这句话。”柳氏满脸慈爱的夸赞道。 对这个才比娇娇大三岁,已经撑起一个家的姑娘又心疼又喜欢。 以前她觉得自己娘家的柳芳勤快能干,是难得的好姑娘。 可有了娇娇读书写字,从书里找来挣钱的法子,她就觉得还是能识字的姑娘好。 眼前这个能识字断文,又会织布纺纱,还能上灶做饭的姑娘,更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路家兄长要读书,娘亲又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残病身子,三天两头都要吃药。 路夫人就连住进江家,也是药汤不离,就这样一个家,还被她撑住了。 被柳氏夸赞,路兰君微微一笑:“平时在家也要做这些事,早习惯了。” 平时在家不仅要伺候母亲兄长,而且还要考虑粮油柴米,靠着每日纺纱织布换些银钱。 现在住进江家,她只需要做些手上的活计,再不用睁眼就盘算一天的花销,心中感觉也是松快得很。 柳氏宽慰道:“辛苦你了,好在你哥学习上好,马上考上秀才,以后挣了官身,你也就有盼头了。” 听到以后,陆兰君脸上的笑容消去,眸色暗了暗,低声道:“兄长念书也是辛苦!”就再不多言,好像对未来并无期许。 就在这时,身穿浅绿绣花小袄,下系靛蓝色襦裙的江团从屋外走进来,还未开口先有笑声:“路姐姐,今天又有什么好菜可以吃?” 她喜欢吃鱼,没想到过来避灾的路兰君烧得一手好鱼。 这段时间里,村里男人闲着无事,秦光就从每家积资银钱,也学着江家把村里小河修上围堰,从里面抓了好些鱼。 知道江团喜欢吃鱼,秦光就把其中大部分送到青山院来。 还有一些养在浅水里,准备江景祥摆婚宴吃。 对这样的安排,秦家族中没有意见。 不说他们挣的本来就是江家的钱。 而且修堰一事上,江青山也出了五两银子,就是把鱼全部送进江家也无妨。 江团把一些其中小鱼放养进水塘,其余的都做来吃了。 尤其是路兰君擅长鱼汤,汤白汁浓,香气扑鼻,喝过几次都不嫌腻。 见到江团进来,路兰君脸上露出微笑:“姑娘不用急,今天做的蒸鱼,马上就可以吃了!” “蒸鱼?”江团眼睛亮晶晶,脸上瞬间鲜亮起来:“好,好!” 路兰君感觉江姑娘很是奇妙,生在农家,身上却没有小门小户的腼腆羞涩,而是落落大方,比起自己本家那些有教习娘子调教的嫡女也不差。 有家里所有人宠爱着,也不是娇横无知,更没有高门大户那些姑娘的高傲霸凌,而是骨子里的有一种特别的清高孤傲。 即便偶尔不说话,也只像一棵树,不伤人,也不近人。 可在面对亲人时,又如同灿烂的花朵,让人不由自主心情愉悦。 江团没有去留意路兰君的心思,她正想去看锅里的蒸鱼。 柳氏已经发现她的动作,刚刚才烫着一个康翠翠,现在又来一个娇娇,什么都不管的就在动手,顿时怒道:“娇娇,揭锅盖得垫着帕子。” 江团一缩手,对着路兰君不好意思的眨眨眼,小声道:“我娘现在越来越厉害了,老是凶我。” 路兰君笑笑不说话,她倒是想让自家娘这样凶几句,也比哭哭啼啼好。 等灶间忙完,要准备吃饭了,路兰君回到她跟路夫人荣氏住的偏院。 现在江家住的人多,康翠翠是江青山跟柳氏马上要成亲的侄儿媳。 跟江景阳和江景文又是从小认识,几乎就是一家人,自然住进前院,与江团住一屋。 路家是外人,又有外男,就把原本堆放草药的偏院收拾出两间房,江景文的床也搬去给路攸使用。 而路夫人荣氏跟路兰君母女则用上一张崭新的拔步床,也就是江青山专门给江团定制的那张。 这也是江团的运气不好,本来江青山要给两个双生子好好过一次生日。 尤其是娇娇,算是人生中的第一次过生,偏偏就遇上兵乱。 那时候路家人已经进了青山院,江团就把这张豪华版的大床安在偏院,让给了路家母女用。 她的大方得到家中所有人的夸赞,尤其是江景文,他现在对路攸讨好得紧,要是家里能把路家照顾好,他自然欢喜。 江团虽然眼馋那张大床,可小哥私下里说了无数好话,还承诺自己考试时带她去县城府城甚至去京城。 这个时代的女子要想出门可是不容易的,能跟着一起去“见世面”,江团也就答应下来。 路兰君一进偏院,就不由微微蹙眉,偏院里太安静了。 现在兄长正在百果园那边的书房念书,院里只有母亲在,她此时应该在织布才对! 撩开厢房门帘,路兰君就看见端坐在拔步床沿的娘正在暗自垂泪。 她微微一叹,轻声道:“娘,柳姨说可以过去吃饭了!” (); 第226章 母女分歧 听到门帘响,路夫人荣氏没有动,只是听到路兰君那一句话,她就抽噎起来:“兰君,你是我的女儿,怎么可以去伺候那一家子!” 荣氏用手绢蘸了蘸眼角,声音哀怨。 路兰君心中一叹,她知道母亲不是在为心疼自己,而是在争宠,习惯性的争宠。 明明只是爹被逼纳进府的小妾,还总想着在府里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将已经主掌中馈几十年的嫡母踩下去。 用的方法还只有哭! “娘,我们现在吃住在别人家里,女儿也只是帮忙做些小事,怎么能说伺候。 若是能让哥哥和你过得舒服些,女儿也愿意做活。”路兰君压住心中烦躁。 提到儿子,荣氏不再说话。 江家把自己母子三人接来好吃好喝的养着,又给儿子添制了新的笔墨纸砚,兵荒马乱中学业都没有耽搁。 虽然把自己一家安排在堆放杂物的偏院,但一切用品皆是齐全,她的确无话可说。 路兰君扶她起身,瞥一眼旁边没有什么进度的织机,又垂下眼帘。 母亲怕手上磨出茧子,除了绣几针花,很少做家务,至于进厨房做事那是万万不能。 可就连织布也是一天织不了一尺,看来今天晚上自己又需要多熬一阵夜。 见女儿在看织机,荣氏也有些赧然,自己一天都在梳头,没有织布。 她支吾道:“兰君,你父亲过年时肯定会来看我们……要是看见娘容貌衰败,家里的大娘就会嘲笑,你们俩也丢脸。” 色衰爱弛! 知道娘是担心她要是老了丑了,就不能跟路家正妻争宠,路兰君脸色顿时很不好。 她淡淡道:“难道娘还想回那个家?” 荣氏惊诧道:“娘是路家人,怎么能不回去,只要你哥考取功名,你爹就要接我们进门的,也能给你找一门好亲。” 路兰君心中冰凉,她抬头看向江家后面那座低矮的小山,距离近,此时都能听到牛铃叮咚。 什么是好亲? 自己是小妾所生,若是平常人家自然不会计较太多。 若是嫁去大户人家,那就只能当小妾。 给路家换一个荣华富贵就是好亲? 路家本来只是府城一户普通人家,父亲路远考上举人,娶了一个富家小姐为妻,后有妻家扶持,顺顺利利在府衙中谋有差事, 那女子泼辣,将路家上下管得滴水不漏,可是她管不住男人沾花惹草的心。 一次办事中,有人给路远送来美人荣氏,顿时让在母老虎淫威下煎熬多年的心活了过来,甚至偷偷设起外宅,生下一儿一女。 可是在路青君十岁,路攸十二岁时,终于被政敌知道此事。 路大官人不得不带着外室荣氏回去路府。 大夏国纳妾是有规矩的,不是谁想纳就纳。 按律法规定,平民百姓只能一妻一夫,庶人年过四十无子方可再娶。 皇上有八十一位嫔妃,高官候爵能娶九人,一般的官员也就最多娶妻妾三个而已。 再有钱的富户也没有资格纳妾。 不过上有规定,下有对策,并不影响那些有钱人左拥右抱,外室、通房,大小婢女,贴身丫头,只是明面上还是要顾忌几分。 这个路大官人只是一个府衙官吏,家里有妻,又早早纳了正妻的两个婢女为妾,家里女人的名额早就满了。 他把荣氏养在外面,就是无法解决此事,要是被人揭发,他的官帽都难保。 可眼下荣氏的儿女都大了,路远要是被告,路家可就垮了。 那正妻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把自己的一个婢妾卖了,腾出妾室位置给荣氏,不过她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 荣氏终于进了路府,并没有距离幸福进一步,以前还能隔三差五跟路大官人恩爱一番,进了路府就连肉味都闻不到了。 再加上正房嫡妻的磋磨,每天,荣氏只能以泪洗面。 实在受不了路府中的生活,儿子路攸借着求学,带着母亲妹妹离开嫡母折磨,住到万宁镇。 只是这生活实在艰难。 大娘子捏着府中财权,对她们不闻不问,分文不给,路远只能偶尔偷偷找人送几个钱送来。 荣氏就眼巴巴等着儿子考上功名,自己能够理直气壮回路府去。 再给女儿找一个高门大户,风风光光嫁了,女婿可以给自己撑腰。 “娘,你跟哥哥要回路家我不拦着,但我的婚事不能让路远来决定。” 荣氏都要被她的话惊呆了:“你说的什么话,那可是你的爹,难道你这次的苦还没有受够? 嫁去富户人家当个小娘又怎么了。 娘也是妾,只要你哥能光宗耀祖,路家就得用轿子把娘抬回去。 你以后在路家的娉榴院有一间房子,再好好相看一户人家嫁出去,有吃有喝,不用纺纱织布受苦了。” 路兰君已经不想跟荣氏说什么了,这些年随着她的年岁增加,这样的话几乎经常说起。 她无法让母亲明白自己的想法,只希望自己若不能嫁一个知心人,就出家修佛,也不愿意再步娘的后尘。 她看着荣氏正色道:“娘,女儿愿意纺纱织布,也不愿意过娘一样的日子。” “你……你!娘真是白养了你这个女儿,娘还望着你能嫁个好人家,也过过锦衣玉食,吃穿不愁的日子。” 荣氏两眼含泪,如同雨落娇花,似坠非坠。 若是被哪个男人看见,只怕瞬间就要生起怜香惜玉之心。 “娘,现在还在江家,我们不说这些。”路兰君怕荣氏突然哭出来,只能好言相劝。 “唉!我头又疼了,兰君,你扶娘回去躺一会,就不去前院吃饭了。” 荣氏不想去前院跟柳氏那个粗野村妇同桌吃饭,她捂着额头装晕。 路兰君:“……好,女儿送你去躺一会。” 娘躺床上就好,她只希望自己在江家不要太过丢脸。 鱼塘外的那处高台上,草棚被改成木屋,没有底色,只薄薄刷上一层清漆,木纹斑驳,跟周围黄疏的秋冬相融。 屋里已经摆了一盆碳火,又点着静心香,燥热的烟气被薄荷冰凉一压,顿时不温不急,身处其中也平心静气。 宽大的书桌边坐着两人,。 路攸拧眉,捏着书卷,一脸严肃的对江景文道:“这篇短赋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背下?景文,外面再大的事跟我们这些学子有何干系,科举才是你我正途。” (); 第227章 等我一年 被路师兄发现自己没背书在走神,江景文有些不好意思。 他挠挠头,想了一下才蹙眉道:“天灾人祸不单行,怎么静得下心来念书。” 这不能怪他不认真,外面兵荒马乱的,距离二月县试还有短短时间,到时候能不能考试都不知道。 “静不下来也要静,无论哪个皇帝上位,也需要读书人替他管理一方民众。你现在忧心忡忡,什么都无力改变,不过是白费自己的时间。”路攸依然严肃道。 江景文嘿嘿干笑,他现在连自己家的事都说不上话,哪里有能力去关心朝政:“路兄说得是,小弟受教了。” “还有三个月就要童生试,你就不想一举通过,再去参加府试?”见他知错,路攸放下书,两条有些稀疏的眉毛高高挑起,很是认真道。 参加府试? 江景文吃惊:“路兄,我可没这个信心啊!” 他才念书一年不到,哪怕再是努力,也自觉比不上六七岁就开始上学的。 若是能一次考过童生,虽然还算不上有功名,在秦家村这个地方也已经大大扬名了,再考秀才……他不敢想。 路攸双手负于身后,站在挑起的窗格前,望着远远那处最高的窦山道:“乱世出豪杰,乱世出英雄,这些都是武夫建功立业的时候。 景文,你可知道,乱世中,也是我等出人头地之时。 只要战事一平,无论哪个登基,必定会有恩科。别人都在躲避战乱,而你我能安安稳稳念书,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说不定我等二十不到就能高中状元,让万人崇拜。” 他猛的回头看着江景文,一双狭长的眼睛里满是兴奋激动。 他要成为大夏最年轻的状元,光宗耀祖,衣锦还乡,娶到自己心怡的佳人。 让哪些瞧不起他的人,口口声声说他是野种的人低头认错。 江景文还从来没有看见过冷冷清清的路兄如此狂躁,不仅吓了一跳。 他心中也曾经只想过读书考学,出人头地,可在白夫子那里上过学后,模模糊糊中也明白了很多人生道理。 小妹曾经说过,事在人为,尽心尽力就好,不要强求,通往人生巅峰的路不只科举这一条。 可也被路攸激动的情绪带动起来,十三岁的少年顿时热血沸腾,他也不知道建功立业是何事,只管嚷嚷着:“对,要让哪些人看看,江某是何许人也。” 等到江团提着食盒,还带着一包蜡烛过来时,就见到不伦不类头扎腰带,念念有词,双眼赤红,状如疯魔的两人。 对江景文的念书考学,江团其实抱着鼓励但不强求的态度。 考场上,不乏头发花白的老童生,耗其一身的还在最初级阶段,那样考试有何意义。 江团也是从书山学海中爬出来的,更加明白学习也需要天赋,而学习更在意过程。 学以至用,人生的意义不在那一份答卷上,只要曾经奋斗过,不后悔。 只是现在已经进入十月底,本来距离二月的童生试只有三个来月了,可战乱流民,能在此时静心学习着实不易,她不好再说泄气的话来。 等给二人送完饭菜,江团刚哈着手独自从百果园回去,就遇到江景阳骑马到了门口。 “哥,你怎么这时候回来?”江团很是惊喜,又有些生气。 昨天早上江景阳去了梧君阁,说的是晚上不回来,可到今天都不回家。 今昔不同往日,在这兵荒马乱之时,江景阳天快黑了才回家,很是危险。 江景阳翻身下马,搓着被寒风吹僵的脸:“你们吃过饭没有?尹小郎中也来了!” 他正说话间,从后面又跑过来两匹马来,一个是高壮的周四平,另一个就是尹陶,两人也飞快下马。 已经一个月没有见过的尹陶明显黑瘦下来。 因为他还没到十八岁,此时头顶虽然戴着木冠,耳后还是留着一缕长发。 身上穿着深褐色的束袖短袄,脚下是绑腿快靴,腰系宽宽的大带。 如此装束,再没有梧君阁初见时的青涩腼腆,已经露出棱角的脸上满是经过风霜的坚毅成熟。 外面的风雪如同一块磨石,将他打磨出男人气息。 他快步走到江团面前,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娇娇……谢谢你!” 江团弯眉一笑:“正好赶上时间,先洗漱吃饭吧!” 周围都是人,尹陶把要出口的话重新咽下去,点头道:“好!” 吃过饭,已经换洗干净的尹陶跟江团来到后院。 当他看见厢房的桌上摆着十几朵巴掌大的灵芝,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娇娇,这些就是你种的?” 从信中看见江团种出灵芝时,他正在武都县城,若不是周围有护卫,他差点就叫出来。 灵芝这种稀罕物,怎么能种? 这一次他专门从八百里外跑回来,就是想看看种出来的灵芝是什么样。 摆在他面前的伞状物品,的确是暗褐莹润,菌体饱满,品相上等的灵芝,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团点点头:“这些你们带出去,能卖成钱就多换成粮食,要不然配成药也行。” 她本来是准备让裕丰号商队拿一朵出去卖钱,其他的磨粉制药,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路上不太平,裕丰号现在肯定不敢出门了,梧君阁又一直在救助灾民,不如把灵芝交给梧君阁,哪怕少卖些钱,就当做好事。 尹陶眸光闪亮,久久未语,久得江团都有些纳闷了,她抬头看向尹陶:“尹大哥,你怎么了?” 尹陶突然伸手将她抱在自己怀里:“娇娇,答应我,等我两年。不、一年,就一年,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江团顿时僵住,鼻端是熟悉的柏子香味。 这段时间来,尹陶一直跟青山院有书信往来,不过收信人都是江景阳。 只是,给江团的那一页纸越来越厚,从说一些外面的情况,从风土人情到所见所感,渐渐的越说越多。 他说要给江团一座农庄,可以满足她制种,育苗,所有所有稀奇古怪的想法。 江团知道,这是江景阳把自己想要育种的事说了,其中她也提了很多愿望。 (); 第228章 有约在先 大夏国的国土面积小,农民们能耕种良田相对就更少。 就好像万宁镇这里一样,秦家村是一个大村子,土地上百亩,可是平分进每户人家,一人不到一亩地。 而梨花湾那样的山里,基本上没有正常的耕地。 这次闹出灾荒,引起兵戈扰攘的新北府,更是十年九荒。 从尹陶的一封封信中,江团了解到大夏更多地形地貌。 大夏不是缺土地,只是缺良田。 她想等一切恢复平静后,可以多买些荒地,种出更多粮食,让家里人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至于谁是下一个皇帝,江团根本没有去想,这样的事再怎样也论不到她一个村姑去考虑。 尹陶在信里就说要给自己一个最大的农庄,现在又要自己等他一年……什么意思? 见江团没有动静,只用一双清凌凌的水眸呆呆望着自己,好像吓傻了一样。 尹陶突然笑起来,眼中又是溺爱的神情。 他俯身,在江团额头落下一吻,低声道:“一定要等我,我已经给景阳说了,以后……” 就在这时,屋门突然被人重重推开,江景阳旋风般冲进来。 他一下把江团从尹陶怀里拉开,护在自己身后,对着尹陶低声咬牙道:“尹陶,我是答应你,不让爹娘这一年多给娇娇定亲,可没答应你亲薄她。” 江团还没有从呆滞状态回过神来,就再次被震惊:自己被大哥卖了! 尹陶被江景阳抓包,顿时尴尬的摸摸自己的鼻子:哎!从好朋友变成大舅哥,这话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还是江团打破僵局,她从背后拉拉江景阳的衣服:“大哥,你们能不能等会再说,我被你挤在墙上出不来了!” 江景阳:“……!” 尹陶:“……!” 后院江团的操作间里,原本摆满桌面的纸笔全部收起,江景阳,江团跟尹陶三人相对而坐。 江团看着两人,冷静道:“大哥,你们俩现在可以把事情说清楚了,什么是等一年?” 江景阳一脸无奈,他虽然还没有定亲,也知道说亲总是让人难为情的,自己的妹妹是不是该羞涩一下! 尹陶不自觉的抠着自己因为持缰而带上老茧的手指,脸上微微泛着红晕,本来熠熠生辉的眸子带着些许幽怨。 看着那张俊逸的脸上出现哀怨羞涩,让江团的心瞬间感觉不好了。 自己是不是太冷漠无情了? 有江家人的呵护,她以前那种阴暗的情绪已经消减许多。 现在能接受亲情,只是还不习惯什么爱情! 不过跟尹陶接触这么久,感觉就是多了一个大哥哥。 可是,尹陶明显是要改变这个关系,改变……改变…… 在尹陶哀怨的注视下,江团的脸也开始滚烫起来,哎!这好像不对呀! “娇娇!”尹陶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暗哑。 没有人给他说过,对一个姑娘表白会像议事厅开会一样,还需要几个人面对面坐着。 他的幽怨听在江团耳中,就如同一根羽毛挠过最坚硬的冰面。 “咔嚓”“咔嚓”江团都能听到自己心中坚冰破碎的声音。 说实话,她不排斥尹陶。 可能也是尹陶说自己是孤儿的原因,江团甚至还感觉有几分亲近。 接触多次,感觉尹陶的脾气性格也挺好,严格说来是能当夫婿的好人选。 而且江青山跟柳氏也都喜欢他。 自从来到这里,江团就知道自己必定是会结婚生子的。 她现在不考虑,不等于以后都不考虑。 自己在这里若是再成单身人士,恐怕江家所有人都会反对。 而且年纪大了还会有官媒上门,对两个哥哥的名声都有影响。 反正都是要接触到婚姻大事,能找一个认识的人先谈谈恋爱了解一下也不错。 若是尹陶现在去跟家里提亲,父母哥哥他们肯定会答应。 再说等一年时间自己也才十四岁,距离成亲还早,先试着处处也好。 想到大哥江景阳说的话,“答应这一年不让爹娘给自己定亲”,江团的心就砰砰跳起来。 看来尹陶是早跟大哥商量好了的。 看到小妹的脸红到耳根,江景阳长出一口气:自己这个妹妹终于懂了。 江团红着脸,睁大眼睛看着尹陶:“尹大哥,我答应你。 不过有言在先,要是这一年你我能相处融洽,我们就做夫妻,要是脾气不合,还是当合作伙伴。 一年以后,无论是那一种情况,嫁与不嫁,生意都得按合约上来。” 都说单身使人进步,恋爱让人头昏。 在进入状态之前,她得先说好,不能为这些感情纠纷弄得生意都做不成,影响自己以后当富婆。 她说得自然,江景阳的脸都红了,蹙着眉在她额头一敲:“瞧你说的什么话……” 他为自己刚刚的欣慰后悔,看小妹一口一个夫妻的,还不如她什么都不懂,等到及笄后再说。 旁边,尹陶早已经乐开花,江团能想出点子挣钱不假。 说实话,这些钱他没放在心里,只要答应跟自己在一起就行。 江团说一句,他就点一下头,又是眉开眼笑:“娇娇放心,生意是裕丰商行跟江家的事,跟我们……感情无关,我喜欢你只是因为……” “打住,打住!”江景阳的脖子都红了,他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 小妹还小,尹陶怎么能给她说这些卿卿我我的话,还是当着自己的面说,简直是要羞死人了。 他一下跳起来,指着尹陶道:“你只需要知道,要是以后有对不起娇娇的事,我第一个不饶你,连朋友都不能做了,更别谈什么生意。” 他不是江团,在他认为,只要对姑娘表示出自己的感情,那就要信守诺言,没有第二种选择。 更不会像江团这样,感情事业两清,此时还能大模大样说合约。 要是真的尹陶食言,他肯定第一个跟尹陶翻脸,根本就不同意两方再有联系的。 还有,尹陶一向是稳重的,今天怎么当着自己的面就说什么喜欢小妹。 哎!江景阳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他对着尹陶一通吼,拉起江团就走。 他错了,不该答应此事,至少不能被尹陶一说一求,他就这样早答应。 娇娇跟尹陶在一起实在太危险。 (); 第229章 板蓝根冲剂 江团低着头,任由江景阳拉着离开。 夜风嗖嗖,她心中暖暖,难以掩饰自己的喜悦。 刚刚虽然被尹陶和江景阳弄得很尴尬,但江团平生第一次得到男子的表白。 而且,还看见一个亲人的呵护。 三个年轻人只顾自己的意气所为,浑然不觉自己的行为在长辈眼中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出了后院,被突然冲过来扒腿的小狗二货一吓,又气又羞的江景阳才想起,尹陶冒着生命危险回来还有事。 他一拍脑门,无奈对江团道:“娇娇,尹陶是为板蓝根冲剂来的。” 板蓝根冲剂,神药不愧是神药,对伤风发热效果极好。 尤其是对这里没有接触过各种抗生素的人来说,服下几乎立竿见影。 才一现世,就在流民中立下大功,更被梧君阁收为特效药,只不过此时成了江团的发明。 地里的板蓝根收起来后,江团本想直接卖去梧君阁。 想到普通人服用中药都是汤剂,煎煮很麻烦,奔波在外的人有点发热就更麻烦,直到一点小毛病拖成大病。 至于那些流民,更是无法服药,要是做成冲剂,只需要一点热水,甚至干吃都能有用。 江团专门去梧君阁请教了几个郎中,定下剂量,这才开始制药。 板蓝根冲剂的成份为板蓝根、淀粉、糖粉、香精。 为节约成本,江团取消了调整口味的糖粉和香精,只用板蓝根熬浓稠药膏,放凉后加入磨细的苞米淀粉搅拌均匀。 最后把半干成粉状的药品混合物用小筛团成颗粒状,最后快速烘干。 因为是制药,整个过程都是在梧君阁的药房完成的,那里有现成的工具,伙计们也都是熟手,有郎中监管着,江团只动嘴。 半亩地板蓝根制成颗粒,动用了十几个人工,洗药切药熬药,直到最后用小称按剂量分装成油纸包。 这个朝代的药惯用汤剂,而丸剂,散,粉剂之类作为辅助,还没有方便冲服的汤剂。 板蓝根冲剂的出现,这也给了梧君阁灵感,他们索性把一些常用方剂都做成颗粒,分装成袋。 治病的汤药向来讲究一人一方,辨证施治,就连滋补类的蜜丸,也需要辨人下药,私人定制,更是富贵人家的特殊。 一锅熬的大药方,每个人喝一碗同样的药,只有瘟疫区才会出现,喝上喝不上都不知道,效果自然聊胜于无。 而像梧君阁这样配出小方,随时服用,还是第一次出现。 果然大有用处。 不光是流民,普通民众买得更多,有这样的小药包在,就跟带着郎中一样方便。 尹陶专门赶到青山院,不光是为儿女私情,也是为板蓝根冲剂而来。 三个人重新聚首,脸色都红红的,尴尬而又温馨。 尹陶从自己怀里取出几张银票:“这里有一千两银子,除了板蓝根药材之外,还为了这种制剂方法。只是票额大,你们要取用,还得到县城的裕丰钱庄。” “一千两银子?” 尽管知道梧君阁会给买断专利权,江景阳还是被这笔钱给惊住了。 自家种的半亩板蓝根最多值三两银子,而制药也是梧君阁的人在做,娇娇只是去指点过两次,怎么就给出一千两银子了? 他看向江团,想要拒绝这些钱,可刚才小妹才说过感情生意两分清,一码归一码,他就开不了口。 江团微微一笑,斯斯然接过银票:“既然如此大方,以后我还要在梧君阁多挣些银子。” 裕丰钱庄? 那银子还不是在梧君阁的口袋里。 她答应自己这一年都不说亲,银票要拿,人也会要,什么都有可能变,只有银票是最贴心老实的。 “娇娇!” 江景阳急了,声音都带着责备,虽然说以后两家还是要明算账,可尹陶在梧君阁做事,又是他来送银子,那也不同外人。 收几两银子就得了,怎么也不能这样坑……自己人吧! 尹陶见江团收下银票,却是笑道:“大哥,娇娇的棉纱酒精,还有这些药包,梧君阁已经卖出八百两银子,若是加上花露水和驱蚊香就更多,况且还有灵芝……” 他抿唇镇定一下才又道:“这点钱是娇娇应该得的,以后该给娇娇的还会送来。” 尹陶虽然没有长在皇子府,身边也没缺少过教诲,尤其是陆鸣、赵东旭这样的实干家。 他长在农庄乡野,又隐身在小小医馆,身上或许没有养出天皇贵胄的高贵气派,至少眼界学识不差分厘,更不会在钱财上跟江团斤斤计较。 通过救灾,梧君阁不仅得到银钱,还得到千金难求的声誉,所到之处,官匪民众都恭恭敬敬、以礼相待。 而且随着梧君阁的出入各城,无数条消息也传递回京。 有六皇子叛军的行踪,也有各处官员的把柄,甚至朝廷军队里的人事变动也全部被四皇子掌握在手。 能让梧君阁如此顺利的通行,除了是郎中身份之外,还因为有如日中天的名声。 这一切虽然不都是江团的功劳,但跟她的棉纱药品脱不了干系。 江团跟江景阳呆若木鸡。 江景阳结结巴巴道:“能卖这么多钱?” 他不敢相信,只是小妹在家折腾,就能卖出这么多钱,而且尹陶还说以后有更多送来。 江团也发呆,不是被银子吓到,而来被尹陶那句“大哥”给惊住了。 这是要改口了? 自己只答应可以试试往那方面发展,可没有就这样定下终身的意思。 “哪个……尹大哥,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哥景阳就好,我们八字还没一撇,什么关系都没有!” 她话一出,江景阳跟尹陶都看过来。 江景阳蹙眉道:“小妹,按规矩……”按规矩,妹夫婿年纪再大,也要对舅哥施以尊敬,该叫兄长就要叫,更何况尹陶只比自己大半岁。 “按规矩我们这就是在私相授受、私定终身!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江团抢先否定。 尹陶顿时脸色一僵,在他认为,只要跟娇娇的父母兄长说过此事,那就不算“私下”。 江景阳的脸涨得通红,这个丫头是怎么回事,有自己这个兄长作主,怎么能说是私相授受。 不过,好像小妹说得也有道理。 (); 第230章 偷窥 娇娇年纪还小,父母都还不知就这样定下终身。 要是被别人知道,只会说江家姑娘轻贱。 都怪自己被尹陶连夜赶路回来就求亲,一时间感动就答应下来。 江景阳懊恼不已:自己鲁莽了。 他终于忍不住对尹陶一拱手:“尹小郎中,那还是一切照旧吧!你叫我景阳就是。” 说完,抓住江团,再次掩面而走,心里暗下决心:以后再不许娇娇跟尹陶单独相处了! 小妹说得对,现在青山院人多口杂,是要防着外人,要是被别人听到,肯定会认为小妹的行为不当。 尹陶没有在青山院留宿,而是要跟周四平摸黑返回镇上。 现在镇外游荡着流民,白天单人行走都不安全,何况是晚上。 想到周四平的身手,要对付那些饿得奄奄一息的流民,十个八个都不在话下,而且两人有马,流民也追不上。 把灵芝用布袋装好挂在尹陶跟周四平的马上,江团跟江景阳提着灯送两人到大门外的村道上。 趁着黑夜江景阳不注意,尹陶塞了一个东西在江团手中,悄声道:“这是我在外面遇的,很喜欢,送给你压裙。” 江团捏了捏硬硬梆梆的椭圆形,应该是玉佩之类的。 难得有男孩子给自己送礼物,而且还是这种暧昧的气氛。 江团心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燃起一簇小火苗,此时飘飘荡荡的。 她看一眼背对自己的江景阳,对尹陶笑笑,默不作声的收进袖口。 顺手就从自己衣襟上取下一枚板指,塞到尹陶手中:“你握缰绳时间长就用这个。” 这还是熊老大送自己的皮板指,虽然不是金玉那样贵气,戴着合手,行动自然,比金玉的方便。 尹陶也不嫌弃,立即把板指戴在自己手上:“娇娇,这些时候不安全,你少出门去。最迟等到年后,这些流民就会全部回乡,你也能跟景文去县城参加县试。” 江团随意答应着:“好!” 她没把这话放在心上,若只是天灾,一府流民早就回乡了,涉及兵乱就难说什么时候能清静。 至于县试,其实大家都清楚,遇上这样的乱世,很难说到时候还能不能平静考试了。 等江景阳把布袋捆绑好,尹陶翻身上马,没有再多言,跟周四平迅速消失在黑夜里。 “走,我们回去。”江景阳往村口望了几眼,脸色凝重。 尹陶明天一早就要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了。 想起刚才听到的消息,江景阳的心情就轻松不起来。 就在这时,江景文提着灯过来:“哥,小妹,爹问你们怎么没留尹大哥住一晚再走,娘刚才又做了些宵夜,还想让周四哥跟尹大哥吃些的。” “哦哦!他还有事,小妹,我们回屋去吧!” 江景阳回过神,招呼江团一起走,他此时脑中事有些乱,也想给爹娘说一下。 当然小妹跟尹陶一年之约的事,他暂时还不想说。 小妹说得对,这叫“私定终身”不能让父母知道。 反正事情只有三人知道,就是一年后不成,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江景文一直在百果园那边念书,对尹陶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还想跟他打听外面的事,可面还没见着就又走了,他感觉很是失望。 不过大哥小妹两人聊了许久,应该知道,于是他此时就喋喋不休的开始问起来。 兄妹三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回大门,插栓上杠,将院门锁死。 旁边偏院的门缝中,荣氏正鬼鬼祟祟偷窥。 路攸走出自己的房门,一见这场面顿时面色阴沉,他轻咳,荣氏吓得一个激灵回头看来。 路攸道:“母亲,你这种偷窥行为以后还是不要做了!” 他感觉自己母亲做的动作难登大雅,要是被别人看见也丢脸。 荣氏用手绢弹弹自己的衣袖,一脸不以为意道:“娘只是无聊,随便看看。也不知道要在这劳拾子地方要呆多久,要是你爹来找我们……” 路攸眉头一皱:“你放心吧!兵荒不过,路家是不会有人过来的。” 现在北地战事正打得如火如荼,西陵府这一带不是战场,可是因为有大量流民聚集,出行并不安全。 以大房嫡母的态度,恨不得自己母子三人死在外面才好,怎么会来寻人。 况且住在江家,不愁吃穿,不误学业,比回路府还要好,就是要他回去,他也不走。 儿子是荣氏的天,路攸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此时听到儿子说路家不会有人来找自己母子,荣氏露出悲戚。 人在夜色下,她没有哭,只是叹息道:“娘见到江家丫头送梧君阁的杂役走时,跟人亲亲热热的。 就想到你妹子也已经十六岁了,若是在府里,你爹肯定会给她寻一门好亲,娘现在也该在给她准备嫁妆了。” 说到这里,她好像是怕儿子误会,忙又道:“攸哥儿,你的婚事娘也放在心里的。娘只等你高中之后,风风光光娶个贵女,再给娘挣个诰命回来。” 路攸面色苍白,他此时脑中只听荣氏说“江家丫头跟梧君阁的杂役亲亲热热”,不由沉声道:“娘,你刚才看见什么?” 他十八岁年纪,正是青春热血之时,又跟江团一天还是要见几次面,没有点想法是不可能的。 相貌上,路攸很喜欢江团这种文静优雅的气质,而且江团常年在家不串门不闲话,经常呆在后院就是一天,出门就带帷帽的习惯让他更是心悦。 经历过路府的几个女人斗法,路攸觉得家里要想太平,娶进门的女人就要像江团这种不多事不妖娆的。 跟江景文接触这么多,他对江家情况也大概了解。 虽然江家靠着梧君阁挣了些钱,也只是刚刚脱贫的暴发户,家里的田地都是租的,跟自己西陵府城的路家相比还是差着远。 自己现在尽心辅导江景文考试,只等以后考取功名,再把江团体面娶进门,也算对江家收留自己的报答。 在路攸此时的心里,江团已经是他的女人。 现在听到荣氏说看见江团在跟别人亲亲热热,他心中顿时不好受起来。 (); 第231章 相信尹陶 荣氏听到儿子语气不好,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得不对,只能小心翼翼道:“就是晚上梧君阁来了两个人,说取货,刚才江家人在送他们走。” 路攸只想听重点:“你刚才说的亲亲热热是什么意思?” 荣氏尴尬道:“娘随口说的,没什么,就是江丫头在那里看几个男人收拾马鞍。” 刚才夜黑,虽然有灯烛,可那里有好几个人都在,其实她什么都没有看见。 路攸气结,自己娘什么时候也跟那些长舌妇一样,爱无中生有说些事。 不过,他心中却暗暗舒一口气,在悦凤楼吃饭那次,他就看见过尹陶。 从江景文口中,他知道尹陶是梧君阁的一个学徒。 懂些药理,曾经亲自下地教江家收青黛,跟江景阳年纪相当,关系好,走得近。 现在跟着梧君阁的医疗队在外游方施药。 世人都知道三教九流,郎中也归为其中,名声好听,其实是跟庶民相同的贱业。 自己只需要考上举人,得到功名,那就是人上人。 再凭借自己帮江景文考上童生,江家就不会拒绝自己这样有情有义的女婿。 这个尹陶跟江家再有关系,跟自己也无法相比。 他想到这里,看看机杼声不停房间,对荣氏道:“娘,我们现在住在江家,你平时也要多帮兰君织布,我们不能落人口实。” 荣氏抿唇,面露难色:“这一天娘坐得腰酸背痛,你妹妹更是像小婢一样,在江家什么都做。 我们一家三口不过是吃口粗茶淡饭,住两间柴屋,就要伺候她们的……” 听到娘亲抱怨,路攸眉头一皱。 荣氏也知道自己说错话,忙道:“儿啊!你只管安心读书,娘知道轻重的。” 听自家娘这样说,路攸才放心回房,准备再读一阵书才睡觉。 青山院里,此时灯火通明,在农户人家早该休息的时间,江家人难得聚在一起。 江青山面色凝重:“尹小郎中专门来通知我们此事,看来是真的。我这时候就去找村长。”说着他就要起身走。 江团忙拦着:“爹,你先听完再说,尹大哥说的是以后,又不是马上到,你现在去打搅人家做什么。” 现在进村,又要搅得鸡飞狗跳,人人不宁。 尹陶这次来,除了送银票,还给她和江景阳重点说了几件需要注意的事。 朝廷的军队一直处于弱势,前些时间边打边退,已经退回京城附近驻守。 而六皇子的人马围住对方,却迟迟不前,对外宣称的是整装。 其实,尹陶已经从内线那里知道,埋下的人手在动了。 接下来会夺下叛军将令的大权,配合京中行事。 也意味着真正的战斗将要开始,会有人来各府再次征粮安民。 内幕消息他自然不会说出来,只 要江景阳从秦家村组织粮食。 到时候交给一个姓高的将军,如果有冲突也不要反抗。 他没有说这高将军是谁,他的身份不能暴露,除了陆鸣他们几个,高达并不知道福王还有一个儿子活着。 尹陶只让江景阳配合就是。 万宁镇距离兵乱之地有近千里,镇上没有乱兵,多的只是躲避战争的流民。 从秋收征税,巩密县令逃跑后,代理县令就只按去年的税收过一次,另外又抽丁修筑城墙。 江青山没有给粮,而是以银代秋税和徭役,共计交了一两二。 现在江家除了自己收的粮食,还有先前尹陶写信让抢买下来的各种粮食,共计五千斤。 跟江家亲近的人家同样买了粮食在家,连带着村里大部分人家多少都买粮,想要度过这兵荒年不难。 可是尹陶要自家多交些粮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屋里的人都一头雾水,江团感觉有些恼火。 尹陶话说一半,她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 虽然以前尹陶让自己早早买粮,又准备棉花都是正确的。 可是有军队过来,这可不是小事。 从某种程度来说兵灾也是灾,突然来兵谁也害怕。 柳氏满脸惊慌:“他爹,让娇娇跟她俩个哥哥都回梨花湾吧,这里就我们两个大人守着。” 流民刚开始时,梨花湾的两个舅舅就来过,让把孩子们接去山里住。 柳家现在是柳芳在当家管事。 自从柳氏回娘家后,追去松林堡大闹一场,还嚷嚷着要退亲。 那个大毛氏感觉丢脸,就带着儿子赵思明跟一个收山货的走了。 谁知那个小毛氏几天没见堂姐就生病了,发作起来眼泪鼻涕横流的满地打滚。 找郎中看过,也没有看出啥病没来,只说是中邪。 现在人好了,就天天赖床上不干活。 柳氏想着梨花湾那个弟媳妇混账,孩子们一去,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胡言乱语。 而且景阳跟柳芳说过亲,娇娇又要天天烧水泡澡,景文也是要念书,三个孩子到了梨花湾都过着别扭,她就没答应回去。 现在听到要来兵,要出事,柳氏就重新提起这个话。 青山院是新房子,又住着路家的人,柳氏舍不得走,只想把孩子们送走就好。 就是有乱兵来,只要孩子们进山去躲着,都不会出事,这里让她夫妻俩留守。 江青山眉头紧蹙,他也赞成让孩子们进山躲一躲,至少娇娇要走:“还要通知老宅那边,就是景祥的婚事……” 五天后就是江景祥的婚期,要是出事可如何是好? 尹陶的话能相信吗? 江团捏捏自己袖中的玉佩,她已经悄悄看过,玉色莹润,水头极好,是上等的羊脂白玉。 此物价值不菲,这样的玉佩只用来压裙角,尹陶若是说谎,代价也太大了些。 想到他平时就性情稳重,现在更没有儿戏,看来高将军这事也是真的。 江团看了江景阳一眼,此时,江景阳也在看她,两人同时重重点了下头:选择相信尹陶! 不仅要相信尹陶,还要做好准备,家里的粮食除了自己所用,多余的全部打包好。 江景阳现在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家里的事情,江青山跟他也会商量着来。 尽管夫妻俩都万分舍不得,还是把粗细粮收拾出三千斤用麻袋装好。 (); 第232章 福祸相依 等二日一早,江青山就去秦家村,给秦光和几户走得近的都透了气。 秦光跟秦奇,还有秦黑牛听到这个消息都吓了一跳。 在普通人眼中,官兵跟匪徒差不多,要是来强行征粮,那就是抄家。 “青山,你可是打听清楚了?” 秦光脸都白了,他家里可是把全部银钱都买成粮食。 趁着流民过来时,城里有人逃到镇上。 这段时间两个儿子每天提几斤在镇上高价卖,小小的赚了些钱。 要是被人连家底抄了,他都要吐血。 秦奇跟秦黑牛也买了粮食,他们虽然没有转卖,也是小心翼翼藏着。 这场乱世还没过,他们都不敢放松,此时听到江青山说要来兵,顿时都傻眼,此时齐齐看向江青山,只等他一个解释。 江青山捏着手,不知道怎么给人说起,这话是尹陶一个毛头小子说的,无凭无据。 娇娇跟景阳要相信,自己半信半疑,还是将粮准备出来。 现在这些村里人可不好说了,自己总不能说是梧君阁学徒娃说的。 见江青山支吾说不出个所以然,秦光也不再逼他。 秦家村的人现在都知道江家跟镇上的梧君阁,亭长何员外,还有八宝轩几个关系好,肯定是从哪里得到风声。 现在提前给他们透气,就是要自己准备准备。 秦光一拍大腿:“好,青山,老叔也不问你是哪听的消息了。反正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现在兵荒马乱的,有个防备也好。” 他看向其余几个人:“**子都不会白走一趟的,拿不到粮就要抄家,这粮是肯定要出。你们几个悄悄给村里人说一声,让大家准备点粮食在外面,至少也得十斤,多出粗粮,少出细粮。” 秦奇他们也知道这种事情就是平常也难免会有,更何况是战乱,能破财免灾最好。 于是,秦家村顿时骚动起来,有互相打听的,有秘密挖地窖的,有往亲戚家搬东西的,骂骂咧咧几天,每户人家多少都准备下军粮。 慌乱而紧张中时间一天天过去,传言中的官兵并没有到。 只坚持了三天,躲出村的人就回来了,都说肯定是骗人的鬼话。 在这种期盼又害怕的心情里,江景祥成亲的日子到了。 这可是大事,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慌乱的时候,江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低调,而是大张旗鼓,让秦家村前些天的莫名紧张一扫而空。 村里老宅中张灯结彩,门口披红挂绿。 小孩子们在青山院和村里来回跑着,给大人们说着新娘子在梳头……新娘子已经在拜亲,如同时况转播一般。 康家的父母哥哥此时都在青山院送亲,乱世里能安稳成亲,连那点离愁都没有了。 康舅母跟翠翠还是假意哭几声,表达一下离愁。 就在欢喜的气氛中,一抬花轿从青山院抬出来。 没有从村道直接进老宅,而是在村里绕了一圈。 江景祥骑着马,胸挂红花,在江景阳、江景文,还有傅云轩等伴郎的陪同下,喜气洋洋将花轿领进老宅的门。 喜炮声声,秦光帮忙主持婚礼,老宅里热闹非凡。 江团是唯一的小姑子,今天也是穿戴一新,留在新房里陪新娘聊天。 康家的几个亲戚都被好好安排着,由江景秋跟傅云轩陪着。 而村里一众婆子媳妇则在柳氏和秦奇媳妇的带领下,帮厨打下手,一切事情忙而不乱。 这次掌勺是悦凤楼请来的大师傅,现在镇上都关门闭户,路上客商也少,酒楼的生意也差。 被江家一邀请,掌柜带着伙计就亲自来了。 这一场婚宴本该办得盛大,宴请全村,可现在正是灾荒年景,虽然秦家村还不缺吃,可也人心惶惶,粮食紧着用。 还好江青山提前跟秦奇家预定下一头猪,又把秦黑牛媳妇养的小鸡买了,几桌子酒菜还是丰盛,村里家家出一个当家的赴宴,坐满十几桌。 另外江南山还请了镇上的何员外等同窗一杆人,平时推杯换盏时颇为投机,可此时没人上门,就三两个送了几百文钱当贺礼。 另外,何员外本人没有来,还是遣了门下管事过来赴宴,算是给江青山面子。 婚礼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等到新娘子拜堂进了洞房,江景祥出门敬酒宴客时,留在村口的几个小子慌慌张张跑进村来。 “村长爷,村外来了好多官兵,已经进村了。” 此时正是酒酣耳热之时,听到说有官兵进村,顿时全场脸色大变。 早就知道消息的人也不吃席了,丢下筷子拔腿就跑。 那些不知道内情的,还一脸懵懂的看着人群四散奔逃。 老宅里刚刚还欢声笑语,转眼间就空空荡荡。 到处是泼撒的酒水,吃过一半的菜肴,翻倒的桌椅板凳……看上去无比凄惨。 就连忙着捡鞭炮的小孩子都被大人拖走。 江团原本跟村里妇人坐在房里吃席,此时也只剩她一个还怔怔拿着筷子。 江景阳跟江景文找到她:“娇娇,怎么办?” 江团放下筷子,取出手绢擦一下嘴角道:“这一天总算来了。大哥,你跟爹一起去村口看看再说,不用怕!” 从尹陶走后,她就在准备这一天,现在来了,她提着的心也落了地。 尹陶没有说谎,既然还说不用反抗,没有危险,那也再次相信就是。 江青山肯定不会这样想的。 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哪怕江青山跟秦光早有心里准备,也是胆战心惊,毕竟对方是官兵。 等几人急忙赶出村子,就看见一队带刀的兵卒正整齐列队站在那里。 虽然身上铠甲不齐,帽缨暗淡,可手中的刀枪雪亮,眼中都是冷厉。 那一身掩饰不住的血煞之气,表示这些人手上都是带着命债,而且还不止一条。 跟这十几个官兵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村里正轮值的五个青壮则蹲在旁边瑟瑟发抖。 秦光迎向最前面骑马的将领,颤着声道:“在下是秦家村的村长,不知道将军有何事吩咐?” 那人哈哈一声:“秦村长是吧!哈哈,我算哪门子将军!你叫我高校尉就是。” 此人三四十岁年纪,脸上一大块疤痕,眼深鼻勾,很是一副凶相,虽然语言和气,秦光也不敢叫他高校尉。 “高将军远道而来,请跟老头子到寒舍……”秦光鼓起勇气应酬。 (); 第233章 哪里来的消息 秦光是想客气一点,不能把这些**得罪了,可不等他说完,高校尉已经大声道:“高某是来征军粮的,不是喝茶聊天的,你们都赶紧准备。” 秦光心里一松,直接说来意就好,他生怕遇上一个胡搅蛮缠的。 赶紧躬身:“将军放心,鄙村都把军粮准备好了,一共一千斤。” 高校尉眉头一挑,他还以为自己要家家户户去搜,没想到这个村已经准备好了。 反而让他迟疑起来:“你们早知道本校尉要来?” 秦光一指旁边的江青山:“是江家二爷说的,让我们早些准备好,别误了将军的事。” 江青山此时早已经两腿发软,见点到自己名字,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草民见过高将军。” “你怎么……”话说一半,旁边有人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高校尉的脸色凝重起来。 他没再问,只是手一抬:“你们带路,进村。” 他让七八个兵卒跟着秦光去取粮,自己则带着几个贴身护卫进了青山院。 江景阳和江景祥此时提着几大筐子饭菜也赶来青山院。 他们早吓得昏头了,这还是江团提醒的。 官兵吃的多是大锅军粮,难得有吃上酒肉的时候,不如送些吃食,也缓和一下气氛。 江景阳跟江景祥就在灶间,把还没有上桌的菜收拾出来,送往青山院。 看着还穿着一身新郎服,脸色煞白、战战兢兢的江景祥。 高校尉呵呵一笑,还打趣他几句:“今天可真是好日子,别误了新人的良辰吉日,让新娘子久等。就留这个小哥在旁边,你回去吧!” 他把江景阳留下,让护卫送走江景祥。 有好酒好菜吃,高校尉也不拒绝,拉了江青山跟江景阳一同坐陪。 江景阳此时已经镇定下来,他特意从后院把江团调制的包谷烧酒取出一瓶,供几位兵爷享用。 没料道高校尉只是闻了闻,不喝,开口道:“早就听说梧君阁有辣辣的白酒,可以救人性命,可是这个?这个东西不好找啊?” 他抬眼看向江景阳,眸中意味深长。 自己是秘密奉令前去巩密县,没有携带辎重,因为命令中吩咐途经万宁镇时,可以来秦家村取军粮。 只以为跟以往一样的征粮,没想到这些村民早有准备……这里面是不是有内情。 高达虽然只是以前的禁军步兵校尉,管一百多号人,可他是外粗内细之人,否则这收拢人心,平定地方之事,上面也不会派他过来。 江景阳没有听出高达的试探之意,他以为这个高校尉是说错了酒精,忙解释道:“这是专门喝的白酒,高将军说的能消毒杀菌的是酒精,两者不是一个人的。这个可以喝,酒精喝不得。” 说着,抬手给自己倒了一小杯仰头喝下,喝得急,呛得直咳嗽。 看他这样耿直的动作,高校尉放声大笑:“啊哈哈哈哈!对对,他们说的就是什么杀菌消毒,我们几个兄弟都是靠那个酒救活的,那可是好东西!” 江景阳听到自家的酒精救过这些人的命,一股自豪油然而生。 顿时连这些凶人都不再害怕,亲热道:“我家就是在替梧君阁制消毒酒精,还有包扎用的棉纱,若是将军不忌讳,我家可以准备一些送给将军。” “哈哈哈哈!不忌讳不忌讳!我们都是刀口上走的人,哪里还忌讳这些。” 听到能得酒精棉纱,高校尉顿时高兴起来,大手在江景阳的肩膀上一拍,低声道:“谁告诉你们,我高达要来的?” 难怪要自己到这里来取军粮。 原来梧君阁千金难求的急救包来自秦家村。 恐怕取粮事假,要自己对这里多加看护才是真。 明白原委,高达瞬间清明,不由在心里抱怨道:只是一句话的事,偏偏要这种弯弯绕绕,要不是自己是细心的人,肯定要误事。 只是有一点他还想不通:自己从叛军中悄悄脱离出来,绕行几百里,奉上面的命令镇守西南一带,准备事发时弹压底下民众哗变。 没想到人还未到,行踪先露,这让他不得不多问一句。 江景阳有些楞住,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见高达捏着自己的手指越来越紧,才赶忙道:“是梧君阁的尹陶说的。要我们准备粮食送给将军。” “梧君阁、尹陶?”高达眉头一皱,好像觉得这名字没有印象。 身后,有一只手又在背脊上戳几下,高达顿时反应过来。 梧君阁在万宁镇也有分店,尹陶恐怕是医疗队的人,可是……他怎么知道军情消息的? 不过他此时当着江家人的面也不好再细问,只等一会回去再问副官。 高达面粗心细,吃菜喝酒也不放心,拉着江家父子陪吃。 江青山父子俩人虽然已经吃过,还是战战兢兢陪着高达用了一些。 等到士兵从村里将粮用牛车拉出来,高达同样从青山院运出几个袋子。 江家准备的三千斤粮他并没有要,只说以后需要再来。 得到粮,高达也不再停留,指挥士兵直接回镇。 这一行人不过才十几个,已经让秦家村上下鸦雀无声。 江家老宅的酒宴早就散了,只留下江团柳氏,江景文,还有康家夫妻和江景秋夫妻俩。 几个人大眼对小眼,都忐忑不安,江南山跟傅云轩躲进屋里,说是要切磋学问。 江景文一直等在门口,他想回青山院却被柳氏拉住。 江景文很是担心自己的学长。 路攸一家不喜欢跟村民交往,就没有来老宅赴宴,一直留在偏院里,此时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要是跟那些兵卒起了冲突,可就不好了。 江景秋很是镇定,跟康氏,还有康家舅母一起帮悦凤楼的伙计收拾碗筷。 这里面最紧张的大概是江团了。 她跟江景阳都知道高将军会来,还否定了柳氏要出去躲一躲的提议。 现在要是秦家村出事,她跟江景阳自身难保不说,心里的罪过可就大了。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村里的动静不大,除了零星狗叫,没有混乱哭叫传来。 等到江景祥提着空的食盒回来后,全部人都松了一口气。 (); 第234章 离开 柳氏拉着他不停询问:“那个高将军可是凶恶?” 江景祥此时后背的冷汗还没有干,当然不好说高将军满身煞气,一脸凶相,只能说:“高将军对二叔和景阳都很和气,应该不会为难他们。” 话虽然这样说,众人的心还是悬着的。 直到有小孩子来说,秦家村准备的粮食全部被人运走,那些官兵也回去镇上时,江团跟江景文才急忙跑回青山院。 在他们身后,柳氏江南山几家人也齐齐赶过来。 秦光已经在青山院了,正激动的跟江青山说话:“青山,高将军要在巩密县驻扎一段时间,我们交了粮食,应该不会为难秦家村吧!” 江青山懵懵懂懂点着头:“应该不会。” 高达跟他也没说什么,只问了些风土人情,还有前些日子的税收骚乱一事。 江青山战战兢兢说了,高达听到密巩县令逃跑,现在是县丞代理,他就笑而不语,对秦光和江青山也和善许多。 这次突然调派他们在巩密县驻防一支队伍,人数虽然不多,也就百十多个。 可每个人都是精兵强将,只需要在巩密县一守,万宁镇贯穿南北的官道就在他们掌控之中。 因为在这里征粮是出乎所有人意外的顺利,官兵来得快也去得快。 到夜幕降临,秦家村已经恢复平静。 只是小孩子们以后官兵抓贼的剧情,多了交军粮这一幕。 而村民们聊天话题中,多了几个刀疤男人。 江家老宅里。 从青山院返回的江南山面带欢喜。 他也不管现在还一片狼藉的院子,坐在堂屋里神情倨傲,看着旁边忐忑不定的大舅哥慢悠悠道:“大哥不用担心,只管安心在我江家住着。 天佑大夏,可能你们过两天就可以回家去了。” 康喜在妹夫家躲避流民这段时间,也是被江南山跟傅云轩两个酸人给恶心够了。 他一个开客栈的小商户,说话谈吐哪里入得两个读书人的眼。 以前偶尔接触还能忍受,现在共处一室,为办婚宴又添纠纷,两边早已经闹翻了。 若不是镇上聚着流民,不能开店,康喜又想省些粮,眼下女儿又要办婚宴,否则早就拍屁股走人。 现在听到江南山说要自己走,康喜抽抽嘴角:“妹夫这是啥意思,我姑娘前脚拜堂,你后脚就要撵人了?真不愧是读书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紧随着江南山进屋的傅云轩开口:“大舅勿恼,是好事来了!只是我岳父说话不明,舅舅怎么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妄自揣测。” 屋里除了康喜,还有康舅母在,听到这岳婿二人又要开始咬文嚼字,急得直嚷:“好女婿,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什么好事?要是能走,我连夜就回去,这不是镇上还乱着嘛!” 江南山轻咳一声,他也不再拿腔作调:“镇上现在会留下一队官兵协助何员外的镇勇加强管理,还要疏通各条官道,这样你们的客栈也就能开了。” “啊!真的?”康舅母高兴的一下站起来,客栈已经关门一个月,她早就想重新开业,现在听到能重新做生意,自然是欢喜。 康喜还有些不相信:“妹夫又来哄人,那么多流民,岂是说走就走的?” 江南山嗤笑一声:“有官兵在,那几个流民算什么,还不是哪里来就会哪里去。你若是不相信,只管现在就回镇上去看。” 康喜坐在椅子上一阵发呆,也不再跟江南山计较了,只顾催着康舅母赶紧收拾东西,明天就回镇上探探风头,也好说走就走。 新房里,红烛高照,江景祥已经脱去新郎装,搂着躲在自己怀里哭成泪人的表妹轻声安慰。 此时没有浪漫满屋,只是满满温情。 大喜大悲之后,才知道对于普通人来说,平静生活才是最珍贵的。 时间一晃又过去十日,秦家村恢复以前的平静。 老宅的纱坊重新开工,所用的棉花有兵卒从县城押送过来。 现在北边停战,一些滞留在各地的商队开始纷纷上路,要赶在腊月底回去过年。 镇上的巡查的人很是频繁,一些商铺也开门营业。 流民全部赶去一处腾空的小村子,有高达他们从各处征来的粮,流民营里每天一碗稀粥,能管人饿不死,可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动。 青壮想多吃饭,那就扛上锄头干活,再四下有兵勇看守,不许随意走动,治安顿时安定下来。 说起来容易,那也是高达他们用血淋淋人头摆放一排才做到的。 刚开始将流民往村里赶时,有人纠结起十几个人想反抗。 他们在万宁镇仗着是流民,暗着偷,明着抢,没少祸害人家。 要是被关进村里集中管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十几个人手持棍棒,态度嚣张,若是换成何员外手中的普通镇勇乡兵,可能还拿他们没有办法。 可惜遇上高达这些从战场下来的,二话不说,上去就是大刀片子招呼。 十几个流民顷刻间就成了无头尸,连带着十几个帮腔看热闹的一起陪送性命。 三四十个活蹦乱跳的人就这样死了,流民一下就没了胆气,听话还有一口稀粥吊命,不听话就马上死。 安置处理顺利通过。 镇上风气大好,就连白夫子的书馆也传来消息,要准备开馆。 虽然现在局势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可白夫子闲不住了,要给几个学生讲课。 说学海行舟,不进则退,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一天只上两个时辰。 本来江青山说路家住在镇上柴米都费钱,又马上就是寒冬腊月,就让留在江家,他可以组织人手送路攸和江景文每天上下学。 可是路家却执意要回镇去,就连江青山跟江景文都留不住。 路攸恭恭敬敬:“多谢江叔收留,小侄没齿难忘,已经在贵府叨扰这些时日,再不好停留。现在将近年关,家里还有事需要准备。” 他没说每天接送上下学的事,只说要过年,自己需要准备过年。 听他这样说,江青山也不好再提。 两家非亲非故,平常还好,多留是仁义,留人在自家过年的话他说不出。 路攸面色严肃,态度坚定,其实他不想走。 (); 第235章 小荷初露 这里茶饭有人伺候,炭火盆没有灭过,论学习环境比镇上那间小屋要强上百倍。 可他又不能不走,路夫人荣氏天天都在他面前念叨催促。 说现在已经进入腊月,路府已经有三个月没有送盘缠来,肯定是想接她们回家。 要是年关上路府来人接她们回去过年,自己躲在江家恐怕会错过。 自己是路府小夫人,久住农户人家里,恐怕会让老爷不高兴。 而且那伙高将军麾下凶神恶煞的官痞子又经常过来,搬粮搬酒,说话大着嗓子,进出毛毛躁躁。 自己跟兰君都是官家女眷,不能跟那些**子接触。 更不能还跟不讲礼数的江家乡下丫头相比。 要是被人乱说出去,自己跟兰君以后的名声就毁了。 江团跟那些过来搬粮食,讨要酒精棉纱的**有说有笑,荣氏可是看见的,深深的感觉不齿。 路攸执意要走,江青山跟江景文只好让他们离开。 只是路家清贫,路攸又清高,江景文又费了好一番口舌才让陆学长接受自家的捐助。 于是,路攸一家三口带着银钱粮食和随身细软,由江景阳赶着骡车送回镇上去了。 终于回到阔别一个多月的小院,看着卸下米面,又顶着寒风赶车离开了江景阳,路兰君心情复杂。 这一个多月,她虽然住在江家,一日三餐出入灶房,可跟江景阳见面的时间并不多。 这个乡下少年每次见到自己的礼貌避让,少数几次交谈也是规规矩矩。 她也看见过江家兄妹相处的情形,江景阳对弟弟妹妹那种温暖和气,让她也心生向往。 这样的乡下少年让人生不起半点厌恶,比那些生在富户官家的公子哥强上百倍。 可惜……娘一心想攀附富贵,想把自己嫁入高门,可以让她这个三姨娘在路府抬高身价。 此时小院子里一个多月没有住人,早已经枯叶满地,窗子破败,甚至因为没有人在,还被人撬锁进屋。 荣氏提着裙子小心翼翼进屋,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房子大哭起来:“这些挨千刀的流民,怎么不全部死绝,要跑出来祸害别人。 兰君、兰君,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把门关上来收拾东西,万一你爹来了看见他又该生气了。” 路兰君收回自己苦涩的心绪,忙回声关门。 她不敢让兄长和娘知道心事,这是被路家所不容的。 帮手无缚鸡之力的兄长提回米袋,陆兰君又开始扫地。 院里没井,需要去街角的井中打水,再用冷入骨髓的冷水擦洗桌椅板凳,路兰君忙得脚不粘地。 院外,听到这边屋里有动静,房东老太太就过来拍门:“路夫人,你们上个月的房租还没有给,现在赶紧补上来,要不然空着我也不让你们住了。” 听到门外在催房租,荣氏一边翻检屋里所剩无几的东西,一边哀哀怨念:“不就是一百文钱的租金,才回来就催到门上来。再说那一月我们还没住。 攸哥儿,你拿出来给她,要是老爷送钱来,怎么会让这老乞婆欺负到头上来。” 有江家送的银钱,荣氏心中不慌,只絮絮抱怨。 路攸拿银钱去交涉,他没提让免去一个月房租的事,而是直接大方的付出五百文钱,才让房东老太闭嘴。 陆兰君进屋开始收拾东西,荣氏还坐着在垂泪:“兰君,你以后嫁人,一定要讨好正房嫡妻,别像娘今天这样。若不是为了你跟攸哥儿,娘真的不想活了。” 娘的这些话,路兰君从小就听惯了,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感觉好累。 娘是一心要她去攀高枝的,那种在路家小心翼翼讨好嫡母,以后嫁人又要小心翼翼讨好正房夫人的生活,她几乎想一想就感觉恶心。 在秦家村,她看到那些农人都只有一妻,女织布,男耕田。 夜幕下,夫妻双双把家还,星耀照月华,洗手作羹汤,家虽小,充满欢声笑语。 她甚至都羡慕起青山院那只看起来瘦瘦的看家狗。 狼青可以竖着尾巴大模大样在江家随便走。 可以带着叫“大妞”“二货”的孩子满山放羊,可以被江景阳抱着狗头亲腻揉搓,可以……当一只真正的狗! 她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羡慕一只狗。 心里正想着,院门被人叩响……路攸已经回屋去看书了。 荣氏也哭累了,听到敲门声顿时惊喜道:“兰君,你去瞧瞧,是不是你爹让人接我们回去?” 路兰君无奈摇头,怎么可能会有人接自己三人回去。 她起去开门,却是已经离开一个时辰的江景阳。 在他的手上,还抱着两床厚厚的棉被,和几捆棉花。 见到开门的是陆家姑娘,江景阳微垂目光,不敢看对面那张芙蓉面。 就连说话也有些结巴:“这些天冷,我去买了两床被子,你抱去用。这些棉花你也可以织布做件衣服。” 路兰君一下呆住,她没有想到江景阳会如此细心,可自己不能随便收他的东西。 就在这时,就听荣氏从屋里出来大声道:“兰君,是谁来了?” 路家租的院子只有三间房,院子也是三间房子伸出来的半间檐口。 如此大的地方,荣氏在房里也看清来人是谁,此时只是故意问的。 路兰君只好回道:“娘,是江家公子……给我们送东西。” 荣氏一出门,看见抱着被子的江景阳,顿时满脸欢喜:“是景阳送被子?刚才怎么没一道送来。 景阳啊!我家现在小又乱,就不请你进屋了。 兰君还楞着住什么,快抱进屋来,我正愁今天晚上被子不够。” 他们从江家出来也带了两床被褥,可大冬天的能多盖两层,总要暖和些。 听到不让自己进院,江景阳只好把被子递给路兰君。 在交接时,他在路兰君耳边压低声道:“你的手有冻疮不能这样摸水,还是太冷……就让我来收拾院子吧!” 路兰君愣住了,看看自己手上湿漉漉的帕子,还有冻得通红的手指。 一股难以描述的暖流涌上她的心间。 她以为没有人会留意到自己手上那些小小的冻疮,就连朝夕相处的娘都没有提过。 现在江景阳看见了,还要帮自己清洗打扫。 这……怎么可以! (); 第236章 买奴仆 她摇头,只是眸色温柔的低声道:“你回去路上小心点,每顿饭记得吃慢性。” 她想起有几次看见江景阳从外面回来,吃饭都吃得很急,这样对身体不好。 江景阳的脸顿时通红,却是眉开眼笑:“你也小心些,平时缺什么就带信来。” 路兰君在江家住这样久,这还是两人说得最贴己的话。 说两句话,两人交接东西的时间就有些长了。 荣氏尖着声音道:“兰君,你抱个被子也做不好吗?” 两人顿时如雨打落叶,一下分开,江景阳仓皇行了一礼,狼狈跑了。 荣氏淡淡看了脸泛潮红的路兰君一眼,冷脸道:“你别动其他心思,江家给我们东西,那是你哥该得的,请一个私塾夫子都不止这些银子。” “我让你从小学账识字,可不是要嫁去庄户人家挖地喂牛的。 是要你当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人。 现在虽然受些苦,只要你哥考上功名,娘一回路府,你就是路家小姐。 即便身份上不能当正头娘子,那也是贵妾,在富户帮着夫人打理家事才是你的本份。” 听到荣氏这些敲打自己的话,路兰君脸上红晕尽数褪去。 她低垂着眼帘道:“娘想多了,女儿不想嫁人。” 荣氏苦口婆心安慰道:“女儿呀!你是娘十月怀胎,又辛辛苦苦拉扯长大的,怎么会害你。 等你进了高门大户,天天锦衣玉食,有婢女仆从伺候的时候,你就懂娘的苦心了,娘可是为你好。” ………………………………………… 青山院里,酒精锅又增加了一口,江景阳跟江团有些忙不过来。 江景文要上学,没人接送,自然又住去梧君阁。 何员外让人送信来:请江家人去镇上选奴仆。 买奴买下人是江家说了许久的事,可是又迟迟下不了决心。 江青山他们实在觉得让别人失去自由身,是一件很缺乏同情心的事。 可这次不同。 这次流民聚集,听说早就有人乘机去用粮食换小姑娘当媳妇。 秦家村那几户做驱蚊香的,也买来几个小子打杂。 这些都是失地的流民,或者是因为打仗而家破人亡的遗孤,随着流民人潮来到这里,索性留下卖身为奴,只求能活命。 这次高将军他们在管理流民时,就把一部分想留下当奴的集中在一起。 经过简单的身体检查和身份核实,送去镇上的骡马市,再让需要奴婢的人家都去挑选。 可以当场过契,当场领人,余下的再让县城里的人牙子统一买走。 逃难到现在,这些自愿卖身的人个个黄皮寡瘦,衣衫褴褛。 站在集市里,用或者满是希翼,或者木然的目光看着来挑选自己的主家。 高台上,一个穿着藏青大袄的牙人正在高声介绍着:“哦,一看客官就是第一次买奴,这次交易是何员外主持,价格实惠,童叟无欺。 老人二两银子,年轻男子二十两,年轻女子十五两,小孩五两银子,不知道客官需要什么样的?” 正跟他说话的是一个面皮白净的中年人,他目光在那堆人群里几个年轻姑娘身上扫过,盯着其中一个长得秀气的小姑娘道:“那个头上扎着小辫子的多少银子?” “客官眼力不错,这是这群人里面最漂亮的姑娘,年纪十五,擅长做茶饭。 不过这是一对母女,她娘三十八岁,年纪不大,虽然不能生育,做些锅头灶脑的事也是可以的,只要卖五两银子。 客官要是将两人一起买去就十六两,要是你只买她一个,需要十七两。”职业牙人口齿伶俐的介绍着,又从人群里把两个女人拉出来。 中年人先把那个脸色枯黄,如同秋天落叶的娘看了一眼,满脸嫌弃:“老成这样的送我也嫌碍眼。” 他上前捏捏小姑娘的脸,又检查一下她的牙齿,满意道:“我就买这一个丫头,她的娘就不要了。” 他在镇上开着小店铺,今年死了老婆,打算给自己挑一个通房丫头,当然不会再带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岳母。 当然,若是那个“岳母”是个大美女,他也不会嫌弃,买下来母女三人,一床同被也别有滋味。 其实,以他的年纪要想在当地娶媳妇,也需要二十两银子的聘礼,而且儿子媳妇还不答应。 不如买一个年轻的姑娘在身边伺候,省钱又省心。 “行,按照刚才说的价格,要十七两银子。”牙人职业性的微笑。 “娘!” 女孩知道自己被挑中了顿时泪流满面,抱住身边那个干瘦妇人嚎啕大哭。 妇人泪水涟涟,却是松开拉女儿的手。 现在女儿有了归宿,自己也可以拿着这十七两银子回家乡,买两亩薄地,以后母女俩都不用饿死了。 江青山带着江景阳和江团到时,是李丰亲自来接的。 一进市场,江团就看见昔日的骡马市上站着好些人。 李丰对一个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中年妇女道:“闵嫂,这就是我生意伙伴的江家。 何员外既然要你亲自过来,想来你也知道规矩,该说的就别瞒着。” 闵嫂虽然长着高高的颧骨和薄薄嘴唇,看起来有些刻薄。可是她的媚眼如丝,搁在现代完全就是一张高级脸。 听到李丰对自己言语中的提醒,闵嫂点点头:“李掌柜放心吧,奴家知晓。” 她是县城里出了名的牙婆,经手的人上百,什么人的心性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何员外让她来帮江家过目挑人,主要担心江家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心一软就被人诓骗去。 果然,才一开始,听到几句哭诉,江青山就面露不忍。 闵嫂对那些人一概不要。 来到这里的流民都苦,要想卖身也是自愿,这般哭哭啼啼做委屈状。 让主家还未用人就心生怜悯,甚至还心生愧疚,那就不是好奴,以后难免还会起反叛心。 走了一圈,多听几遍,江青山也把闵嫂的话听进去了。 这些人的苦不是自己造成的,自己来买人,也是在救命。 见江家几个人心情转变,闵嫂才安排挑人,先选择能干农活的人家。 江青山自己是干活的老把式,有的是经验。 只需要捏一下手掌上有没有老茧,摸一下肩胛上有没有硬肉,就知道平时干活干活怎样。 先是挑中一家人老小五口,这家人姓陈,父亲陈林,四十多岁,比江青山年纪还大一些。 右手齐肘断了,空荡荡的衣袖飘着。 听他自己说家住新北府,平时就是为主家伺候牲口耕种土地的佃农。 他的断手是在一次牛发疯时踩断的。 母亲四十,面色黑褐,满是皱纹,也是常年下地干活的,而且天生哑巴,平时都被人叫哑婆。 儿子儿媳陈二牛和杨氏,两人年纪都是二十五六岁,也是老实巴交的农户人,此时畏畏缩缩不敢抬头。 本来有两个孙子,大孙子八岁,小孙女五岁,可惜小女儿在逃难的路上死了。 两口子伤心的不行,反正一家大小都在这儿,也就不想再回荒凉冷寒冷的新北府。 闵嫂子说,这家都是干活的人,风餐露宿两个月,身体虽瘦可还算结实,只要稍微养养就能干活。 而且那个八岁的小子正好给江景文当书童。 (); 第237章 选婢女 当一家人听到要让孙子以后去给小少爷当书童,不仅不下地干活,而且还可以读书写字,顿时跪地谢恩,答应会好好做事。 只是听到主家还要给小姐选婢女,一家人又就有些伤心。 是自己那个五岁的孙女命不好,要是能坚持到这里,一家人就能脱离苦海,团团圆圆。 这户人家五口,就有两个带残,还要一家五口在一起,一般人都不愿意买。 他们在这骡马市已经待了几天,无人问津,还以为最后不得不散家。 可现在江家买他们一家,依然是下地干活,而且小孙子还是做书童,他们顿时谢天谢地,欢喜得不行。 江景阳没有另外挑人,他有秦武德等十几个小子一直跟着,而且家里有大粟。 大粟是江家最开始做驱蚊香就在帮忙,发生熊老大那件事后,就跟着江团当伙计。 此时,江团端坐在一间大敞屋里,面前正哆哆嗦嗦站着十几个小姑娘,年纪都是八到十岁不等。 家里有两个十几岁的哥哥,又有村里那么多男孩子进出,江团就把自己使用的婢女年纪挑得小一些,免得传出闲话。 闵嫂子让那些小姑娘一个个站到江团前面说话。 给江家姑娘寻贴身伺候的婢女,还要事少的。 这些都是农家娃,担惊受怕这些日子,哪里还能承受这种场面,个个泪流满面。 胆大的还只是抽泣,胆小的当场哇哇大哭。 闵嫂子气的脸色发白,这几个孩子她可是专门在奴婢中选出来,还精心教导过的。 没想到一到主家面前,就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在闵嫂子厉声呵斥下,好半天那些女娃才重新安静下来。 整个过程江团都不作声色,只静静旁观。 她可以在心里同情这些为战乱灾荒而背井离乡的苦命人,却不能在面上流露出心软。 闵嫂子在刚才选婢女之前已经给她说过,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有的女孩单纯,可有的女孩心眼多。 要是被她们发现主家心软和气,惯会得寸进尺,忘了自己的分寸。 尤其是江团这样年纪小,要是被她们摸透心思,很容易压不住场子。 江团自然明白,人心隔肚皮,不是什么人都能记得别人的好,主家心善软弱养出白眼狼也是有的。 更何况女孩都是被家里送来的,究竟是家里走投无路,还是真想让女儿攀上高枝?而且又有几个是心甘情愿。 更何况在江团心里,她没有买来再责打调教的习惯,当然得挑合眼缘脾气的。 看到那些刚才哇哇大哭,现在又委屈巴巴的女孩,江团微微蹙眉。 不管以前在父母身边如何娇惯,从她们跟着牙人走到着骡马市,。 女孩的命运就掌握在她自己的手中,此时的哭闹只会干扰双方选择。 在闵嫂子的催促下,十几个女孩开始用颤抖的声音说自己的年纪和名字。 也有的反应过来,开始积极表现自己,说自己会做饭洗衣等等,这些话原本都是闵嫂子教过,此时说起来也顺口。 江团是怕麻烦的,也没有耐心当心理辅导员。 那些嚎啕大哭的女孩她一个也没有要,太过积极的也没有要。 在所有女孩都在面前走一圈,又说过一遍名字之后,她指指其中两个女孩:“就她们俩。” 于是,其他女孩又哭哭啼啼被送出门去,屋里只剩下江团选中的人。 这两个女孩长得都不出色,其中一个长得很是敦实,灾荒年也有胖胖圆脸。 在人群里有些受排挤,刚才挑人时被人有意无意挡在后面,只不过这女孩子个高,别人想挡也挡不住。 而她也不恼,任由别人推开自己。 闵嫂子见江团选中她,忍不住笑道:“这姑娘叫三丫,在家就是个干粗活的,胆子大还会驾牛车,江姑娘选中她,只要稍微教教,以后可以当小厮用。” 这丫头力气大饭量也大,一顿能吃两个窝头还不能饱,。 在女孩们都哭时只有她没有哭,因为爹娘说了,跟着这些大户人家不会再饿肚子。 她就答应卖身为奴,换些银子拿给爹娘回家。 江团也看中了她这个憨气,她身边不需要人人都聪明机灵,老实听话的也行。 力气大就更好,过两年加酒蒸馏的事就能做了。 另一个被她选中的是八岁,小脸腊黄,身材瘦瘦巴巴,衣服也是烂得不成样了。 可头发打理的顺滑,指甲也是干干净净,尤其是在女孩子们都在哭时,她的眼睛里同样泪水打转,还是强忍着没哭出声。 自我介绍时,除了名字年纪,也没有多说什么。 闵嫂子叫过小丫头到江团面前:“这丫头叫雪雁,她爹是个童生,她也跟着学了几个字。 家里本来是父女俩个,只是她爹在逃荒前就被破门而入的匪人砍死了。 一家人就剩她跟着舅舅到了这里。 现在舅舅家要回去,就拿她换几两银子当盘缠。” 再一次听到自己家的惨事,雪雁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可还是倔强的抬着头。 “雪雁?你的雁字怎么写?”江团问。 “长风万里,大雁南飞!”雪雁低声道。 不错!这是诗句里的话。 江团露出笑来:“等你能飞时,我可以放你飞回去。” 曾经带着小婢女进贾府,最后短命而去的葬花人,身边的婢女就是这个名字。 只是自己不会多愁善感,而是心如冷石。 而眼前这个雪雁显然也不是软弱的,她懂什么叫长风万里,大雁南飞。 要是她聪明懂事,有一天她想飞回自己的家乡,自己也能成全。 雪雁眼神有些茫然,她再聪明也就八岁,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姐姐在说什么飞。 自从舅舅卖了自己,老家就已经没有亲人了。 等江团选好婢女,江青山过来看了看,除了嫌年纪太小,其他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反正在他眼中,只有自己的娇娇最好,谁也比不上。 回到青山院,陈家人都换洗干净安排在偏院,以前路家住的房间正好给他们用。 而江团带着婢女搬进后院,她住进自己的办公室,后面的做成仓房的厢房腾出来给了小婢女用。 江青山看着家里越来越多的人,他突然感觉院子还是不够用。 是不是趁着现在冬闲,再把两边加盖几间房? (); 第238章 种土豆 江青山决定再修房子,至少不能让娇娇住进她的那个什么办公室。 而且住的房间距离酒瓮太近,好好的姑娘熏得满身酒气。 于是,等江景文沐休回家,就看见自家在靠近沟渠这边的空地上,又在起房子。 而他还收获一个小书童,这可是为他私人定制的伙伴。 陈家大孙子本来名字叫陈鹏,江团嫌弃这名字跟村里那秦鹏一样,就让江景文重新起一个。 诗情画意一点,有学问一点,什么侍墨,茗烟,听着就是小厮的味。 这可是一件大事。 江景文吭哧吭哧想了一晚上,第二天才说出来一个名字:庆儿。 江团哭笑不得,虽然没有咬文嚼字,但是……还是小厮的味。 她的两个婢女名字听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雪雁是原名没有变,胖丫头改成紫鸳,两个都是飞禽,只是估计要胖鸳鸯起飞有点难。 现在陈家父子俩一个放牛,一个跟着江青山下田。 而那个媳妇姓杨,江团就叫她杨嫂子,现在就留在青山院给柳氏打下手,只等熟悉家里每个人的习惯后,就负责灶间一应事务。 哑婆则被江团要了。 跟着伺弄酒水蒸馏器,她是天哑,又不会写字,江团完全不担心会泄密的事。 万宁镇的流民有的嫌管得太严,拿到银子就北上南下。 有的并没有没有回乡,依然停留在这里,只是登记造册,成为移民。 其实,江团心中一直有疑问,高将军他们都是精兵强将,怎么会来处理流民一事,难道只为保万宁镇这一方太平? 而高达他们借口的是战事已平,真相只是僵持状态,并没有停歇。 让江团还有些忧心忡忡的是尹陶已经有二十几天没有书信传回来了。 虽然她自觉跟尹陶没有什么男女情愫在,可是自从揭开那层窗户纸,现在江团隐隐有些挂念,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心情。 江家修房子,柳大舅和柳铁头也来帮忙了。 虽然这几个月要每天上山摘山葡萄,还帮着二丫酿酒忙个不停,可米面能管饱,他皱巴巴的脸上也长肉了。 铁头还是憨憨,整天跟着江景阳跑,看他要种土豆,顿时大为惊讶。 土豆喜凉,不耐热,各地栽种时间都按当地气温调整。 万宁镇这里冬无严寒,江团就把时间推迟到十一月,要按芽口切块播种。 那片荒田还需要养熟,夏天时种稗草也才两三亩田,余下的还是荒着。 索性全部种上土豆,来年三月开挖,不影响种水稻。 铁头家也是要种土豆的,他在上月就一把火烧了山坡上的乱草,将一些吃剩的小土豆蛋埋进烧出来的土里。 只等明年再去挖,能挖到多少就看运气,还没有像江景阳这样摆弄过。 而且,还……这样讲究! 江景阳带着大粟,用酒精给刀口消毒,再把精心挑选出来的种豆按芽孢分切开。 切成的土豆块还用干净的草木灰拌匀,尽量让灰沾满每一个切口表面。 他手上做着,口中不忘给铁头和大粟讲:“刀口一定要擦拭,没有酒精,也要用火烧过再切开土豆。你们看看这些刀好像干干净净,其实有一些我们看不见的虫子,只要切了土豆,那块土豆就要烂在地里。” 这些话其实是江团讲给江景阳听的,具体什么小虫子病毒感染他也不懂。 大粟在江家做得久,勤洗手,讲卫生早已经习惯,说的就是有看不见的小虫子。 在江家还不许喝生水,因为也是有虫子。 反正景阳哥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铁头在旁边听得一楞一楞的,他呐呐道:“景阳哥,你懂的可真多,那小虫子咬人不?” 他的关注点不在小虫子咬人上,而在这切开的土豆块。 “要是我也这样切开种土豆,以后能不能多收几十斤?” 见铁头想学,江景阳自然是要教他:“切开再拌上灰,以后肯定会多有收成。” 他让大粟接着自己的活做,自己则揽住铁头肩膀,重重一拍肯定道:“回去就试试,勤快些,当然能多收!” 铁头觉得就是不能多收土豆,也可以省些土豆种。 一个土豆切开可以放三四窝,省下不少土豆种,那不就是增产吗? 他为自己的机智高兴起来:回去就要学着江家表哥的样子,再去扒几块草坡地试试。 时间转眼就到了年末,秦家村里家家户户开始大扫除。 将厨房里扫出来的烟灰铺在路上,还有花生壳也倒在路上,只希望被行走的人踩实,来年灶间的烟穗子不会随便落下来,而花生可以落地结籽。 随着年关来临,村里已经有零星的爆竹声响起。 时间是无法抗拒的洪流,一步步推着这个动荡不安的皇朝向新的方向移动。 夏都皇城里,因为战乱,周围的流民尽数涌入城里。 皇城的城门早就关闭,只能出不能进,流民们就聚聚在城外,搭起窝棚,等待城里富人们从来施粥过活。 流民棚绵延数里,哪里是几个粥棚能救得过来的,寒风暴雪里站上一天,也只能分到一勺清粥。 冻饿之下,每天都有大量人口无声无息死去。 城外是人间地狱,城内也未必是天堂,从乱世开始,京中就物价暴涨。 在京城会馆中住着的举人们,不仅没有盘缠再去参加文会,就连会馆最差的房间都住不起了。 有人结伴的,还能找着要回乡过年的借口结伴离开京城。 而身无分文,又没有胆子上路的,就只能缩在城里大街苟延残喘。 文相府的静室中,坐着好几个锦衣华服的人,在他们面前摆满杯盘碗盏,可是这些高官胃口都不好,除了酒,盘碟中精致菜肴动没有人动。 宴席上首,才过去三月,已经面容憔悴,仿佛老了十岁的首辅大人正端酒独饮。 他不是想酗酒。 六皇子拥兵五万,聚在城外叫嚣着要登大典,而当今那位早已经病体缠绵,躺下多时了。 在坐的有户部,军部,吏部几个官员平时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可此时却是哑口无言。 其实,与其说他们现在是在商议退敌之计,还不如说是在考虑如何在六皇子登位时保住自己的命。 要想保命只有一个方法,那自己几个人出力,让六皇子进京,而当今那位自己禅位出宫。 (); 第239章 幽火 要想保命只有一个方法,那自己几个人出力,让六皇子进京,而当今那位自己禅位出宫。 只是当着云相的面,这样的话不敢说,也不能说。 云相,可是国丈。 当今皇上继位后,没有把嫡妻封为皇后,而是封为贵妃。 是云家的一个女儿进宫成了皇后,所以,云良是货真价实的国丈爷。 要是当今退位,他这个国丈爷肯定性命难保。 室内不过才五六人,早已经生出七八样心思。 外面寒风呼啸,室内烛火摇曳,在旁边炭火上温着几壶酒,正飘散出着浓浓酒气。 一杯酒灌下肚,已经是一把年纪的云相感觉头昏脑胀起来。 他看看自己面前这几个神情各异的心腹,哪里还会不知道他们的心思。 想想自己泼下全府百口人的性命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只恨选错了人,而不后悔办下的事。 这五年里,自己权势倾天,只距离坐上龙位只差一步而已。 这样的日子虽然辛苦,可是甘之如饴,不能放弃,不能! 可是再拖下去,这些现在还跟着自己的狗,马上就要成噬人血肉的狼。 云相深知狼性贪婪,自己又何常不是。 一不做二不休,自己不如直接登基……脑中一个早就存在的念头猛然窜起。 激动,兴奋,云良把手中的酒壶猛的惯在地上。 又一脚踹翻案几,把几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摆放在周围的酒坛砸烂。 清澈的酒水四溢,酒气顿时弥漫整个静室。 云良看着几个吓傻的大臣恨恨道:“谁要是敢跟城外叛逆勾连,谁要敢对皇上不忠,五年前那些同僚想来还没有走远,正等着各位算账。” 他声音狠厉宛如恶魔,浑然不觉中,那些从坛子里泼洒出来的酒水已经溅湿袍角,流得满室都是。 五年前在金銮大殿上,钦元帝登基,就是他亲手屠杀敢出声质疑的几个大臣。 又勾结其他文臣,用早就罗列好的罪名抓了禁军统领,九门提督,将皇城拿在手中。 四门紧闭中,大肆屠杀异党,自己双手早已经沾满鲜血,怎么可能甘心就这样交出大权? 现在六皇子虽然拥兵五万,可多年来在他的遏制中,军粮亏空,兵力衰竭,根本没有战力,无法攻破城门。 而自己这边已经在催促各地援兵尽快赶来。 只要拖下去,自己说不定还能坐上那皇位。 至于五年来,一直被幽禁在府中的福王,他已经忘得干干净净。 室内鸦雀无声,几个心腹都低头垂目,谁也不想再去那血流成河的菜市口。 心身疲惫、有些力竭的工部尚书也不管地上满是湿漉漉的酒水,他跌落在地上,叹息道:“云相,谁也不想丢命。 可今夕不同往日,六皇子的兵马围困城下,我们就靠一万禁军,五千巡防司恐怕拖不了多久!” “守不住也要守!哼哼、齐大人,你当初是如何说的,六皇子脾气暴躁,非太子人选,现在又想去巴结,已经来不及了!”云良缓步向这边过来。 工部尚书面色一暗,自己当时只是工部副手,利益熏心上了云良的贼船,现在想脱身就难了。 突然他指着地上惊呼道:“那,那是什么?” 只见从门缝外亮起一点幽绿,闪烁几下,就顺着地面迅速往中间飘来。 飘……是从地面飘荡着的! 然后……盛怒的首辅大人的衣角就渐渐染上一层飘忽的幽蓝。 云良也察觉出不对,低头看去,正好看见有火焰往自己身上蔓延。 他顿时一惊,条件反射地向旁边跑开几步,可地上已经满是酒渍,他所过之处就是出现一片幽蓝火海。 无声无息……炙热……将几个惊慌想逃的人全部包围……顿时满室都是惨叫哀嚎! 等到下人们发现不对,从外面强行打开静室,所看见的一幕让他们瞠目结舌。 室内桌椅完好,而几位大人衣衫焦糊,其中云相最严重,皮肉脱落,身受重伤。 一时间各种谣言沸沸扬扬,其中鬼魅一说最盛。 都说云相无端被烧伤,那火又不见烟尘,肯定是幽冥鬼火,这是枉死的大皇子和其他官员在报仇。 听闻噩号,病卧在床的钦元帝惊恐万状,拖延几天就一命呜呼。 而相府里,云良也同时不治身亡。 腊月二十六,数月来只出不进的皇城门终于大开,城里尽是白幡,举国哀悼。 可是,乐极生悲! 眼见皇位到手,城外的六皇子欢喜过头,纵马驰骋时,“不小心”坠马而亡。 国不可一日无君! 先帝成年皇子一共四个,大皇子暴毙,四皇子幽禁,六皇子坠马,坐上皇位的八皇子病逝,其他未成年的皇子早已经失了心性。 于是,在府里休养几年“不问世事”的四皇子福王,终于在臣民的千呼万唤中,于正月初一顺理成章坐上皇位,改国号“天启”。 而病逝的钦元帝没能进入皇陵,只匆匆下葬在西山,孤零零的坟茔边是陪葬的皇后娘娘。 这还是天启帝的特许。 因为云家百多口人,男子尽数被杀,女子全部充入教坊司为奴。 从国丈府到最低贱的奴婢,简直是生不如死。 天启元年,正月。 万宁镇又是惯例的绵绵春雨,通常一天一夜不停,雨水打湿了枯草,也孕育出新芽。 京城远在千里之外,那里如何惊天动地,没有影响到青山院里的二货撒欢。 因为国丧和镇上流民未退,秦家村里少了过节的气氛,只有小孩子身上的新衣表示着新的一年到来。 修了新房,两个蒸馏灶搬去套房院子,后院重新布置过,成了江团专用的闺房。 此时,院里细雨蒙蒙,帘幕半开。 窗下,江团烤着火,正拨打着算盘。 她正把地窖里收获的最后一茬灵芝总账统算出来。 现在灵芝已经全部收了,干品共计五两二钱。 梧君阁给的价格高,光灵芝的收入就是五百两银子。 这样算来,在十月底时尹陶送来的一千两银子的确不多。 现在五百两银子对江团来说还不算什么。 她已经将灵芝孢子种收好,只等春天一到,气温回复到18度,就开始种植。 (); 第240章 新月荷包 而且,这一次江团准备扩大规模,直接就在新修的温室内用油纸袋立体培养。 这次修房子,除了在后院旁边再套一个小院,还在百果园那边修了一排大棚。 养殖大棚是泥墙、竹杆草帘,方便通风换气,而且尽量模仿原生态环境。 初略估算,到时候这一项就能卖千两银子。 江团搁下笔,将挡风的竹帘拉开,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蹙眉道:“雪雁,这雨是下多久了?大公子回来了吗?” 房间里,婢女雪雁正在收拾一大叠纸,那些都是姑娘练字留下的。 听到江团问话,忙回道:“是从上午就开始下的,大公子还没回家。姑娘要不要喝点热水?” 她在江家养了一个多月,刚开始晚上还要哭,现在终于不哭,小脸也有了光泽,天天守在江团身边寸步不离。 江团摸摸自己的小腹,现在不痛了,只是隐隐的不舒服。 “不用喝热水,看看杨嫂子什么时候开饭!一会该吃饭了。” 她现在十三岁,这个月开始来了葵水,把柳氏喜得跟什么似的。 生怕女儿人醒了,还留下暗疾,现在有月事,她最后的担忧也没了。 现在家里条件好,柳氏专门用蒸过的脱脂棉给她用,论吸水效果不比以前的“酥妃”差。 只是成本高,一般人用不起。 成本? 对江团来说当然是不在意的,她现在是隐藏起来的小富婆。 只要家里该添置的都有。 自己有婢女,有长工,新买的杨嫂子管了灶间一应事。 饭点时,雪雁或者紫鸳会轮流去帮忙。 她这里正想到江景阳,二门上,紫鸳的大嗓门就传来:“姑娘,大公子和小公子都回来了!” 雪雁跟紫鸳都是普通农家孩子,做事勤快老实,可不懂什么大户人家的讲究。 像这种站在二门对里面嚷嚷的行为,对农家孩子来说很正常,可身为一个婢女就很不正常了。 可江团并没有呵斥的意思。 村里孩子全都是这样的,他们并不缺少礼貌,只是习惯成自然。 雪雁、紫鸳还有陈家的几个人,对江家人都很尊敬,但是也都是普通农家人的标准。 要他们随时随地唯唯诺诺,行礼问安,可能这些耿直人会难受,江青山他们也难受。 听到紫鸳说两个哥哥都回来了,江团起身往外走,雪雁忙抱着一件披肩跟上。 江团挑眉笑道:“我就在自己家里走走,脚都不沾泥,哪里需要带衣服,你把我刚刚写的册子带上就是。” 自己选的这两个婢女脾气截然不同,紫鸳大大咧咧,到江家只三天就习惯了。 雪雁就心思细腻得多,随时都在小心翼翼揣摩着江团的心思,生怕自己做得不好。 听到江团说不冷,只带账本,雪雁又忙放好衣服,急急忙忙拿册子。 看她紧张兮兮的样子,江团微微一叹:慢慢来吧!要想转变自己的心理身份总是需要时间的。 自己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了,到现在都还会有恍若梦境的感觉。 她们在屋里这一停留,紫鸳已经又在喊了:“姑娘,大公子进来了!” 现在江团十三岁,身边又带着两个婢女。 江景阳年纪大,他感觉兄妹以后也该有男女之别,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背着抱着妹妹。 他就很少再进后院,这是有什么急事吗? 江团才出房门,果然就看见江景阳进了二门,他衣服都没换,边角处还沾着泥水。 早春寒气不减,雨水冻红他的脸。 见到江团,江景阳就紧走几步,捏捏她的衣袖:“怎么只穿着一件小袄,现在可还冷着呢!” 江景阳现在长得高大,又是一张不苟言笑的黑脸,雪雁跟紫鸳都非常怕他。 听到大公子责备,雪雁白着脸,她刚才拿了披肩,是姑娘没要。 江团知道大哥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没有恢复,不能着凉,忙引了江景阳往自己屋里走:“雪雁刚才准备有衣服,我想着只到前院就几步路,就没有穿。哥,你是听到什么消息了?” 江景阳看看雪雁:“我刚才看见杨嫂子准备了紫苏姜汤,你去端来。” 每次他跟江景文冒雨顶风回来,都要喝一碗杨嫂子准备的姜汤驱寒。 雪雁应一声,就急忙往前院跑。 江团知道定是有什么事需要给自己单独说。 新皇登基后,京城中的官员人人自危,一些人还想从那场血腥政变中脱身。 无奈他们参与其中,摆在明面的证据确凿只能伏法,这一下几乎就将朝堂上的人尽数换完。 这次福王登基,对外说是钦元帝病逝传位。 因为里面牵扯太多皇家内情,父子相残,兄弟同戈,终归是一件不为世人所到的丑事。 为了不让在血腥中飘摇几年的皇宫再添变数,也不再扰起太大的风波。 在新登基的启元帝旨意下,除了一些罪魁祸首被秘密处死外,大多数官员都只是罢免。 各处政权也在平稳过渡中,至少在万宁镇,巩密县这些地方,寻常人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变化。 就连每年一次的县试时间也在年后定下,今天江景阳到镇上去,就是打听此事。 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可能不止说这个。 坐在温暖的软榻上,江团将火盆往冻得脸色青冷的江景阳身边推推,再添上几块上好的木炭,兄妹俩这才开口说话。 江团没有先问小哥考试的事,而是憋着笑指指江景阳腰间一方小荷包道:“哥,我什么时候给你做这个新月荷包的?” 江景阳一边伸手烤火,一边低看桌上的册子。 听到江团说新月荷包,顿时反应过来。 他脸噌的就红了,忙摘下荷包就往自己怀里送,口中还不满道:“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还故意在调笑我,真是不知心疼哥的家伙。” 江团瘪起嘴:“小哥肯定会认为是我做的,一会儿就要来讨要,哥,你可又给我找事了。” 江景阳顿时傻眼,他从镇上拿到就戴着在腰间,一高兴就没收起来。 景文并不知道这荷包的来历,肯定要妹妹一碗水端平,也送他一个荷包。 (); 第241章 路家隐忧 现在江团正在给家里人做春衫,都没空做其他的,江景阳可不就又找事儿了。 江团才不心疼他,从江景阳怀里把荷包拿过来,仔细翻看。 荷包是用紫绸做里,蜀锦做面,布料还不错。 这种零碎布头在布庄里买,也花不了多少钱,难得的是这份巧手和心思。 荷包上绣着一幅春景图,江水旭日,春和景明,里面含着江景阳的名字,寓意非凡。 荷包里装着几粒豆蔻,散发着淡淡香气。 江团挑眉,对着已经成大红脸的江景阳道:“以前有些人可是说过,男人用什么香,用皂角洗洗就行了。” 以前她给尹陶配香时,还问江景阳要不要,江景阳说自己每天都是一身臭汗,不需要用这些东西。 没想到现在巴巴的就戴上了。 江景阳绷着脸瞪她一眼,沉声道:“我、我现在喜欢,自己买还不行!” 他说得认真,要是他的脸色没有红到脖子,江团还就会相信。 豆蔻是一种初夏开花的植物,比喻人还未成年,故称未成年的少年时代为“豆蔻年华”。 虽然路兰君已经十六,也还是窈窕少女,她给自己大哥送豆蔻,自然是许下承诺的意思。 江团看江景阳已经羞恼,也不再开他玩笑:“哥,路姐姐是个好姑娘,你可给爹娘说过,择个时间去路家提亲?” 从过完年,江青山跟柳氏就开始提江景阳的婚事。 一则江景阳十七岁,人长得好,家景也好,腊月底来江家说亲的络绎不绝,门坎都要踏断了。 二则老宅的景祥刚刚娶新媳进门,前几天就诊出有喜,这是成亲就怀上,可把康氏和江南山高兴坏了。 老宅家里只有一根独苗,总算后继有人,开枝散叶。 江青山也觉得自己这一房现在日子过得去了,偌大家业就需要人多才守得住,也该添丁进口。 年前兵荒马乱,虽然没有发生在万宁镇,可人人都看到流民的惨状,生怕灾祸发生在自己身上,断了自家烟火。 于是家里有适婚年纪的儿女,男婚女嫁,纷纷办酒成亲。 江景阳十七岁还不定亲,自然成了另类。 若是以前,他可能就依父母的意思,选一个会过日子好生养的姑娘结婚。 可现在见过容貌过人,有才情,善厨艺又能干的路兰君,他是怎么也不答应了。 推了几个媒婆,江青山都动了怒,江景阳才求到小妹这里来,说出实话。 刚听到自己这木纳大哥居然每次去镇上,其实都是在路家外面等路兰君,两人早就对上眼时,江团都大吃一惊。 直到听江景阳说他第一天送被子,江团连夸他好手段,看不出来木纳的大哥撩起妹来还这样有能耐,人家姑娘缺什么就送什么。 路兰君在江家住了一个月,江团跟她接触多,觉得她脾气好,也懂事,以后能撑起江家门楣,也支持江景阳的行为。 现在就帮忙打着掩护,让江青山把上门的媒婆全部推了。 理由很简单,要江景阳找梧君阁的郎中开来药方喝着,说他幼年身体有亏,不能早婚,否则会亏寿。 这可把柳氏跟江青山吓到了,孙子重要,儿子的命更重要。 这样一来,江景阳虽然天天都要喝苦药,也少了婚事烦恼。 听到小妹说去路家提亲,江景阳慌忙摆手:“兰君说现在不能去提亲,至少要等路攸考上秀才,回到路府才行。” 江团蹙眉,二月是童生的县试,四月是秀才的府试,多等几个月也无妨,只是回路府才能提是什么意思? 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大问题:自己看中的是路兰君,也知道她家里贫寒,并没有往其他地方再多想,什么嫁妆都不需要,甚至江家都可以替她办。 现在说回路府,背后家庭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她言谈举止,不像是普通的贫苦人家,而且,自己还曾经听路夫人说起等家里送钱来……她的家不在万宁镇。 “哥,你问过路府是什么人家吗?” 江景阳默然,片刻后才道:“路大人是府衙经历,掌管府衙内务,同进士出身,正八品,兰君跟路攸的娘是家中三姨娘。” 江团倒抽一口凉气:原来路兰君的爹是衙门中的官员,虽然官位低,那也是市级政府后勤部长,算个一把手。而且这个八品官前后纳了四房妾,还……还真是龙精虎猛啊! 可是路夫人徐娘半老,风姿不减,怎么会带着孩子流落在万宁镇这样的地方? 看出小妹眼中的疑惑,江景阳道:“路夫人以前只是养在别院的外室,路大人被人告发才接她进府去的。 可是她们娘弎在路府待不下去,迫不得已只能以求学之名躲到镇上,路府这一年多……没有给什么盘缠。” 路兰君既然要想嫁来江家,她的身世也没有半分隐瞒。 甚至把自己在府里就是一个没有地位,连婢女都不如的事也给江景阳说了,免得以后知道自己在路府不得宠而失望。 听到这种事,江景阳没有瞧不起她,反而是怜香惜玉,心疼得不行。 按路兰君的意思,只有等到兄长路攸考取功名,顺利回府,在家里有一定话语权,她的婚事才有作主的人。 要是现在江景阳冒然去路府提亲,恐怕嫡母会一口驳回,再借机随便找一个人将她嫁了。 还不如现在先瞒住,等待时机。 江团听得眉头紧锁,这样复杂啊! 她也不敢马上把路兰君的事说给江青山了。 说到底,也是门户问题。 江家只是农户,即便现在有些银两,那也是有钱的土老财。 跟有官身的路府是天地之别,门不当户不对,江景阳去求亲,路府女儿就是低嫁。 而且,柳氏跟江青山不见得愿意跟一个小官结亲,更别说还是那样复杂的人家。 妻妻妾妾,嫡母庶女,嫡子庶子。 听在只有一妻一夫,每个孩子都是一母所生的江家夫妻耳中,无疑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 “哥,路姐姐说得对,还是再等等吧!” 江团觉得自己对这里还是了解得太少。 身边人都是一对夫妻,都忘记了在这里有权有势的男人是可以纳妾的,而且官位高的可以多纳几个。 否则也不会出那句:“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在路攸府试之前,这事无解。 (); 第242章 天赐良机 等到雪雁从灶间端着托盘进来,江景阳正说到县试报名。 “傅姐夫跟路攸同意作保,还有镇上何员外也落了名,景文考试的事已经定了。 县试时间是二月二,听白夫子说,是新皇想得一个好兆头,亲自拟旨定下时间。” “二月二,龙抬头”,时间上虽然有些赶,的确是好日子! 江景阳一边说,一边从托盘中端起一碗热汤,随手放在江团面前。 江团见他端错,笑笑道:“哥,你的是姜汤热茶,这碗红糖姜水才是我的。” 江景阳啊的一声,忙将两个都飘荡着姜丝的碗换过来,才吞吞吐吐道:“小妹,这么多天了,你还不舒服?” 小妹来了葵水,是家里的大事,柳氏一天三问,把她拘在房间里不能吹风见寒,红糖水也是天天熬着。 都过去三四天了,怎么还在喝红糖? 江团用勺子搅动姜丝淡定道:“这种事总要三五天才结束,若是这种时期受凉受累,那就十天八天都没完,慢慢落下病根。” 她对这些事没有羞耻感,而且江景阳作为一个男人,以后也要娶妻生子,对生理卫生方面的常识多了解一下,也未必是坏事。 想当初自己在上大学时,还有男生以为女性的月经期就一天。 这样的男生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不会对自己女朋友多关心的。 听到江团说要三五天才结束,江景阳脸色红红,低着头使劲搅自己的姜汤水,片刻后才又吭哧道:“那……要是以前受凉受累,以后能养好吗?” 江团喝了一勺,慢悠悠道:“能,只要以后多留意就行。” “哦!那就好!那就好!”江景阳端起碗,也不怕姜汤还烫嘴,咕嘟咕嘟几口喝下,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隔着桌子,江团差点笑出声,江景阳肯定是在替路兰君担心了。 两人分别喝了属于自己的那碗姜汤,再让雪雁把托盘端走。 就在这时,江景文过来了。 因为刚刚洗漱过,此时他身穿一件宽松的月白棉袍,头发松开发带,胡乱披在肩上。 都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少年五官已经长开,唇边有了细细绒毛,再加上被文墨润过的气质儒雅庸懒,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个干巴巴放羊娃的样子。 换了装束,长了骨架,就连跟江团原本七八分相似的容貌,现在也只剩下的五成。 看着小妹跟大哥说话,江景文一撩衣摆,偏腿坐下,看着两人,用已经开始变声的嗓子道:“今天报上名,我就要在镇上住到考试再回来,对了!小妹,你给大哥做的香囊好看,给我的绣一把折扇吧,别绣书。” 自己的名字里有“文”字,他担心小妹给自己绣成书册。 果然,江景文会向自己要荷包,这可是江景阳招来的。 江团看一眼在旁边直挠头的大哥,见他一脸赔礼讨好,才对江景文道:“小哥,你的香囊还是绣成以前你汗巾上标识如何?” 他用的汗巾上绣有“文”字,就连衣服上也有。 江景文摇头:“换一个,我看路师兄的荷包上是一支笔,很是有涵意,我想要一把扇的。” 路攸的香囊也是出自路兰君之手,看来这个未来嫂嫂是绕不开的坎,即便江景阳没露馅,小哥也会来要的。 江团只能答应下来。 接着三人说起县试,这可是江景文的大事。 现在是正月二十,距离县试时间只有几天,白夫子给学堂里几个学生都布置下功课,要在入场之前全部复习一遍,所以江景文准备不回家来。 县试五天,每场考一天,黎明前点名入场,限当日交卷。 前两场考诗赋,第四、五场考对《四书》《五经》的讲解,此外还要默写《圣谕广训》百余字。 童生的诗赋要求低,只要和韵不犯忌讳就能通过,有白夫子几个月的教诲,江景文已经能过关。 最难的还是后面的,毕竟这是需要时间才能完成的,江景文满打满算,上学时间还不满一年。 这几日,白夫子安排他不再回来,而是潜心备考。 另外,江景文还说出一个消息:大家都在传,可能新皇会在今年再开恩科。 而且前些年在京城各地会馆留名的学子,一律不许参加。 这个消息不可谓不劲爆。 那些举子之所以早早在京城留下名声,想的自然是早些出人头地,现在被新皇一句“留中”,那就是要误一年时间。 而且,这一年里,待肃整一新的朝廷腾空手一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江团惊讶道:“那就是明年才有的院试移到今年了?” 江景文兴奋道:“正是,而且那些早早去京城的秀才举子,全部都不能参加,人数至少上千。 你们想想,一下少了一千竞争者,路师兄他们可就胜券在握了。 哎!可惜了,这样好的机会我……我怎么没赶上!十五岁的状元郎啊!” 他刚刚还激动异常,转眼又无比沮丧。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机遇,跟他擦肩而过,要是自己提早一年念书,肯定今年就能考上秀才。 然后是秋闱,再参加明年春闱,殿试……自己就成了十五岁不到的状元郎……哈哈哈哈! 江景阳一脸担忧的看着他:“景文,哥知道你读书从来没有懈怠过一天,可你才学一两年,又不是神童转世,就现在连童生试都难,要想这样容易就考上状元,怎么可能的。” 被他揭了底,江景文蹙起眉:“哥,你可真是无趣,我就是想想都不行。也不知道以后嫂子进门,能不能受下你这冷脸。” “你……”江景阳心虚,一下红了脸,闷闷的不说话了。 江景文转头看向一直在笑的小妹:“娇娇,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唉,你小哥我可就要被埋没了!” 江团笑着附和:“对,小哥可就是被埋没了。 不过想立名的机会还有,要是小哥只进学堂一年,就能在县试考上案首,到时候在巩密县也是会出名。” “考案首?” 刚刚还信心满满的江景文,脸顿时绿了。 (); 第243章 书信 想考案首,谈何容易! 路攸跟傅云轩要考秀才功名,也是要先过二月县试,然后再参加四月府试。 小妹让他考童生案首第一名,这、这怎么可能,他怎么跟路攸和傅姐夫比。 瞬间,他感觉自己被大哥小妹打击了,悻悻道:“不跟你们说,我肯定能考过就是。哎!小妹,你别忘了,我考过童生试就给我十两银子宴请同窗。” 江团笑着点头:“当然记得,爹娘都答应了,让我亲自去县城陪考呢!” “真的?”江景文顿时喜气洋洋,有小妹这个财神在,自己的银钱不用愁了。 “我还担心娘不会答应,等我考完,我们在县城好好玩几天!哥,你去不?” 本着亲兄弟有福同享,江景文也没有忘记大哥。 江景阳脸上红晕已褪,摇头道:“你跟小妹去就是,另外娘说要祥哥和大粟也去,有什么事也好赶紧回家报信,我就留在家里,准备使牛翻地。” 二月就是农忙开始的时候,这一走就得近十天。 家里的活很多,尤其是小妹说什么要提前育秧,需要平整秧苗田。 还有翻挖土豆,送肥进地,育青肥,拉拉杂杂一大堆的事。 其实,家里有江青山和买来的陈家人,村里想用牛,也会来江家换工,干活的人手已经足够。 只是江景阳自己走不开。 路攸去县里考试,住在镇上的路家就没有男丁,没小妹在,又不方便接到青山院,他不放心,需要经常去看看。 此时,亲亲小妹都不香了! 江团撇嘴:看吧,这就是恋爱让人头晕,晕着晕着就“婚”。 兄妹三人说完县试,就各自散开。 等两个哥哥都走出后院,江团这才探手在江景阳坐过的地方摸去。 桌匣里,摆着一封信,这是大哥江景阳悄悄留下的。 信口有蜡封,江团忍住激动,从头上拔下一根小小的珠钗,用钗脚将信封口撬开。 从年前尹陶送来千两银票后,就再没有来过青山院。 只是每过一段时间就有书信送来,最后一封还是春节前写的。 除了说些日常就说他要进京一段时间,可能写信不会太方便。 果然从那封信之后就再无消息。 江团打开信里面是熟悉的瘦金字体:娇娇安好!一别三月,甚是挂念,一切可安好? 吾在京中,身处繁华,心如荒漠,只盼能早日回万宁,无奈琐事繁杂,身不从心。 遥想西南,只需要再过数日,就是草长莺飞的季节,百果园的药草也该发芽吐蕊了…… 江团慢慢念着嘴角露出微笑,尹陶以前的姓信中很少去说感情。 一般都讲当地的风土人情或者那里种的什么农作物,因为江团对那些感兴趣。 而这一次,他人在京城里,却对那里的繁华只字不提,反而满篇都是絮絮叨叨。 说什么饭不好吃,水都不够甜,京城的风沙也太大,天天待在房子里很无聊。 最后还说京城姑娘的衣衫很好看,他还买了几张好皮子,本来想马上给江团送来做衣裳,又担心万宁镇这里的皮匠做的不好,索性让人在京城做成几套斗篷,这样江团明年正好用得上。 翻着手上厚厚的信纸,江团看了好几遍,才确信这个有些啰嗦的人是尹陶。 唉!才刚刚十八岁的人怎么就成了老头子一般聒噪。 这人是傻了吗? 万宁镇这里的冬天短,除了下几天冻雨,还没有霜雪时间,根本穿不了皮货,买回来也得垫箱底。 口中埋怨,江团却是眉眼舒展。 有着前世的心理阴影,其实她一直没有考虑过成亲。 年前说等尹陶一年,只觉得尹陶不让她讨厌,可以尝试一下。 现在看来,这种宛如家人般的相处模式,让她对未来的婚姻有了期望。 江团把信纸小心叠好,又爬上床,揭开里面的床板,将信放在一处暗格中,那里面已经有三封信了。 转眼几天过去,江团就要跟江景文一起去县城参加童生试了。 对她去县城小住,江青山是一百个愿意。 柳氏的意思同样如此,她早就先让江景秋带娇娇去县城走动,多认识一些人,以后也好说亲。 以前为开坊卷和罐头有矛盾也早就化解,江景秋是个心思灵动的,在秦家村避灾这段时间,跟江团相处融洽。 虽然谈不上像江景祥这般亲腻,也还是礼貌客气,这次就麻烦她接待几天。 早就跟堂姐那边说好,考试期间由江景秋照顾弟弟妹妹。 江团要走,蒸馏酒精的事不能停,现在买来陈家做下人,江团就教会哑婆做这些后院的隐秘事。 哑婆虽然不能说话,可头脑还是聪明的,多教几次,就对填火添酒熟悉了。 而且,她居然也会酿酒,倒让江团有些意外。 这样一来,陈家人就都有事做了。哑婆负责后院,杨嫂子照顾前院和厨房,陈家儿子跟江青山下地干活,陈老头则放牛放羊。 庆儿这一次就要跟着江景文去县试。 正月二十九,早上从青山院出发。 江团带上了雪燕紫鸢两个丫头,江景祥赶车相送。 而江景文只带了八岁的庆儿,在镇上另外租车接路攸,再一起往县城去。 这是两个孩子第一次出远门,柳氏万分的舍不得,对着紫鸳雪雁再三叮嘱,又要江景祥小心再小心。 最后还是江青山开口:“娇娇她娘,去县城也就两个时辰,你要不放心就送孩子去,在县城里待几天再回来就是。” 见他打趣自己,柳氏嗔怪道:“景文跟娇娇都是懂事的,又有景秋在看顾,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就是多说几句。孩子们都没有嫌烦,你倒是厌了。” 江青山呵呵笑:“好,好,我厌了,没这些孩子在家闹腾,我也清静几天。” 话虽这样说,可还是把骡车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又叮嘱江景祥路上走慢些,别颠着人。 江景阳装了好大一筐青储饲料挂在车后,足够大青吃饱喝足悠游自在的走一天。 看着骡车离开,一家三口望得没影了,才转头投入各自忙碌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