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虎妻福满满》 第一章 穿回农村 “砰砰砰!砰!砰!” 刺耳的砸门声把程元卿吵醒了,不耐的揉揉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环境,又被一阵难听的苍老沙哑女声吵得头痛。 “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来做饭!是想饿死我们一家人吗!真是赔钱货,我们老程家做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傻子!” 话音未完,又有两声幸灾乐祸的笑声从破烂的木门外传来。 “这死丫头惯会偷懒,奶,你可不能放过她!” “是啊娘,这丫头是成心躲懒啊,不像我们元珠,勤快又孝顺。” 程元卿愣了愣,一下子清醒不少,最后的记忆和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在脑中闪过。 接着她感觉头部又晕又痛,抬手一模,摸到一块粗布缠在自己头上。 “元卿!元卿你醒了?”耳边又响起一个怯弱又惊喜的女声, 元卿?这是在叫谁。?程元卿终于睁开眼看清了自己如今所处的环境,这,这好像是自己看过古代电视剧里的柴房吧?! 破旧潮湿的狭小房间里,竟然一半都堆满了柴火,还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而自己对面正有个面色黑瘦八九岁的小姑娘,双眼含泪的盯着自己。 根据刚才涌入脑中的记忆,程元卿知道这是那段记忆主人的亲姐姐,老程家的二房的大姑娘,程元月。 根据原身的记忆判断,这个唯一的亲姐姐,是个好欺负的包子 老程家人口简单,世代在永福村和村里的大部分人一样,种田耕作为生。 除了这个一脸关切的已经见过的姐姐外,程元卿这个家里还住着当家的爷爷奶奶,大伯一家,以及程元卿姐妹的母亲,而父亲据说在县城中做账房,一年到头,几乎只过年的时候回家。 咣当!原本就破败不堪的柴房大门被人从外用力踹了一脚,竟然倒了。 窦氏从门外吆喝了孙女半天,也没见人出来干活,早就气坏了。她给一代单传的程老爷子生了两个儿子,骄傲了一辈子。 这个一向在她眼里不值钱的小孙女对她的命令不理不睬,简直让她不能忍受! 眼见家里的男人们就要忙完地里的事回来了,这不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了。最重要的是,她也饿坏了好不好! 早就被雨水侵蚀的快要腐烂的木门,根本经不起窦氏力道十足的一脚,程元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包子姐姐哆哆嗦嗦的走到她们的奶奶窦氏身旁,赔着小心道: “奶,妹妹被人砸破了头,这,这会儿刚醒,你别急,我这就去做饭!” 一边说着,一边马上撸着袖子要去做活。 看着八九岁的小女孩,自己瘦瘦小小的不说,还要替自己抗雷的模样,程元卿忍不住叹了口气。 唉,她怎么好意思让一个小孩干这么多。 这会儿她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意外车祸后来到这个未知世界,甚至顶替了这个同名同姓的小丫头——“程元卿”的事实。 既来之则安之,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知识女性,灵魂已经二十六岁了,刚刚研究生毕业找到实习单位,却在上班路上的第一天为了救一个陌生的小孩子,自己当了人肉垫挡在了疾行的车上。 上班第一天就意外损命,估计自己这倒霉情况,也能上次头条 就是一想到自己的父母,知道自己辛苦养育成人的女儿没了,还不知道有多伤心,程元卿的鼻子一酸,心里着实不好受了。 按捺下心底的酸涩,多年体校的学习让她既锻炼了体魄,也加强了心智。 她明白在眼下的情况,更为重要的是生存,自己头上还有伤呢。 挣扎着从柴房的草垛床上爬起来,走到这些所谓亲人的旁边。 “姐,我和你一起去。” 说完不等包子姐姐拒绝,就绕开窦氏,往厨房去。程元月见妹妹受了伤还要去做饭,心疼的不行,想要开口阻止,却还没来得及就见自己妹子走了。 跺了跺脚,忙不迭和奶奶打了个招呼,也追上去帮忙。 徒留下心口窝着气还没来得及撒的窦氏和在门口看热闹的大伯母小窦氏和她的女儿。 小窦氏深知自己婆婆兼姑母的脾气,自己得带着闺女赶紧溜才行,要不大窦氏的古怪性子发起脾气了,就算是自己的侄女也不会放过。 她即刻扶腰,挺了挺八个月的大肚子,一边朝着亲闺女程元珠使眼色。 “哎呦!不行了,站久了我腰痛,肚里的娃踢我呢!” 程元珠惊恐的看着自己亲娘拧成大山字的眉毛,还以为她真是动了胎气,没成想自个儿亲娘还冲自己挤眼睛? 呵呵,还是自己亲娘聪明。程元珠浮夸的冲上去扶着小窦氏的胳膊,假作哭腔: “娘!你别吓我!快,我扶你到屋里去。” 然后一溜烟儿,这对惺惺作态的母女也走了。 大窦氏直觉得心里有火窜来窜去,恨恨的踢了一脚倒在地上的柴房木门,嘴里嘟囔着我大孙子要紧。 程元卿很快来到厨房,她没想到自己从小练跑步,后来去体校练标枪、射箭,身体素质一向格外好,而原主这个身体,光从柴房到厨房的几步路,就让她感到一阵无力。 打量着眼前灰暗的厨房,程元卿走向米缸,掀开盖子一看,只有半缸米,离秋收还有段日子,程家很穷,快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 而程元卿姐妹在家无人看顾的原因,是母亲秦氏的娘家添丁,回去望月子了。 而大窦氏把程家所有的吃食和银子都牢牢把在自己手里,小儿媳这次回娘家,不但分文未给,还让小儿媳从娘家拿三十个鸡蛋回来,真是不要脸到了极致。 自己这个便宜奶奶还真是让人嗤之以鼻,偏偏程家二房这一家,都是包子任人揉捏的性子。 不用想,程元卿知道等包子娘回来,肯定带着不惜得罪舅母,要来的鸡蛋。 她负气的刷着锅,用力搅着,心里对自己做好事丧命,老天爷却安排这样一个又穷又苦的穿越给自己十分不忿。 这时候程元月也进门从菜筐里把野菜拿出洗净,心里又开始心疼自己妹妹了。 自己小妹一向老实,更很畏惧程家除了二房之外的其他人,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可现在小妹一脸阴沉的样子,和不自觉周身发出的气势,都让程元月觉得陌生,甚至,有一点害怕。 这一定是因为小妹在外头采野菜,无缘无故头受了伤又没休息好的缘故。 程元月一向疼爱这个唯一的亲妹妹,奶奶大窦氏却最不喜欢程家这第三个孙女,总是骂她赔钱货,嫌她吃光了程家粮食,而她们二房女眷,在程家根本不敢反抗大窦氏。 “小妹你别难过,等娘回来了,我给你煮鸡蛋吃。”程元月关切的看着自家小妹,只觉得她今天受了太多苦。 而程元卿却觉得包子姐姐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就看大窦氏的作风,那些鸡蛋也不见得会入了他们二房的口。 虽然鸡蛋是他们二房娘家人给的。 亲生儿子偏心偏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 “我没事,唔,到时候再说吧姐。” 话音甫落,程元卿手里还拿着一块破布擦着的锅,突然被人一脚踢到了地上。 (); 第二章 打架?没在怕的 程家只有一口大铁锅,这在农民家里也算是个大件,找铁匠打一口铁锅,能用几十年。 现在却在正中央破了一个大洞,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一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程元珠送下自己亲娘回房里躺下后,又觉得自己待着无所事事,不如去看看那个堂妹的热闹。 结果一进门,就听见她们姐妹两个再说什么吃鸡蛋的事,登时就忍不住了。 程元珠最讨厌别人比她强,程元卿她娘的娘家比自己娘娘家好,她心里不爽没办法,可她娘拿回来的鸡蛋,应该全部给她才对。 毕竟,她自认在程家奶奶最疼的孙女是她,而二房这对姐妹都是吃闲饭的赔钱货。 一股子邪火无处可发,她当然是想踹程元卿一脚的,没想到,踹歪了,把家里唯一的铁锅踹破了,她也傻了。 程元卿看着地上的铁锅,冷笑一声,看也没看这个堂姐一眼。 嘴上也没好气,毕竟在原身记忆里,这个堂姐可没少欺负她们姐妹。 原因嘛,估计是嫉妒程元卿姐妹长了一双杏眼,而她自己则长了一双大小眼! “这下好了,铁锅都让你这大脚给踹破了,不用吃了。” “程元卿!你竟然敢叫我大小眼!”程元珠怒吼一声,就朝程元卿扑了上来,一下就掐住了程元卿纤细的脖子。 “你在说啊,说啊!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笑话我!” 程元珠看着程元卿的样子眼神越来越恶毒,不自觉的手中的力道也加重了。 其实她真的除了嫉妒这个堂妹,就算被太阳晒得黑,也吃不上好饭额的瘦骨嶙峋,可是也难以掩盖住她不俗的相貌。 程元卿被堂姐扑倒在地,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本想反抗这个小身体却又一阵头晕目眩。 这身体素质实在太差了! 她索性发狠咬了下舌头,清明不少,抬脚一用力踢到程元珠肚子上。 接着又发力补了一脚,程元珠一个咕噜到了地上,哎呦哎呦的叫了好几声。 程元卿这两脚用尽了全身力气,禁锢住脖子的力道没有了,她忙不迭大口喘气。 “贱蹄子我和你拼了!”程元珠吆喝一声,满脸戾气的又扑过来,和程元卿又扭打在一起,程元卿仗着学过的军体拳,力道不足也能招架两下,程元珠却到底比她好几岁,谁也没占着便宜。 早就吓呆了的包子姐姐终于反应过来,看着被按在地上的妹妹,啊的一声也闭着眼冲上去加入了战局。 程家厨房里一阵阵打闹声,终于把大窦氏和小窦氏给惊了出来。 小窦氏扶着八个月的孕肚,从窗外探头探脑的正瞅见自己闺女被程元卿姐妹反压到身下。 暮色中也能看到,程元珠的眼清了好大一块,原本就丑的大小眼,这下更不堪入目。 “住手!住手!” 小窦氏疼女心切,大着肚子又不敢往前凑,急的跳脚。 三人之间的战火愈演愈烈,程元珠只想刮花堂妹的脸,而程元卿下手却很有章法,只是力气小了点…… 终于被她抓住了机会,对着程元珠手臂上的麻筋重重捣了一拳,立刻让对手缴了械,抱着胳膊躲到了角落里,而程元卿姐妹却没去追着打。 程元珠眼睛都打红了,抱着胳膊等麻劲过了又想过去打她们。 一抬脚,却被地上的烧火棍绊了一下,整个人朝了小窦氏拥去。小窦氏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闪开,挺着个大肚子,就由肚子撞上了灶台…… “啊!血!我流血了!” “什么血?啊?!娘,你是不是要生了啊,这可怎么办!” “要了命了,快,珠丫头快去叫接生婆!我的大孙子呦,这丧门星赔钱货要把我的大孙子整没了呦!” 程家因为小窦氏生产,家里也没有男人,乱成一团。程元卿趁机拉着包子姐姐赶紧先闪了这个是非地。 永福村背靠大山,邻水而居,十分适宜居住,程家这么穷,在程元卿看来多半和当家女人不擅理家很有关系。 程元月不知道小妹为什么要让自己带她到河边来,不会是,想不开要跳河了吧? “小妹你别怕,大伯母一定会没事的。”程元月担忧的看着妹妹。 程元卿则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怕,撞她的人是她女儿,我堂姐啊。” “也是,可要不是我们打架” 程元卿简直要服了包子姐姐的脑回路,她知道让包子姐姐改掉这副包子脾气不是一日之功,索性做点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赶紧结束她的无脑自责吧! “姐!你看!好大的鱼啊!” 顺着程元卿小小手指指向的地方,程元月看到一条半臂长的草鱼,还真是不小! 程元卿开心急了,从小溪旁的草丛里抓了一把草籽扔下池塘,不多会儿又游来好几只草鱼争抢草籽吃。 “这鱼可真大啊,等我抓上来给你烤鱼吃吧。” 包子姐姐心里嘀咕,这小溪里的鱼要是能吃,早就被村里人打光了。 正因为池塘里的鱼难抓又腥气难吃,村里人才不废这个功夫。 可看着头上还缠着一圈粗布伤口还没愈合,又刚刚被程元珠抓出新伤的小妹,程元月沉默了,小妹难得有开心的时候,就随她吧。 程元卿说干就干,很就地取材,做了一根木棍插鱼,撸起裤腿脱下草鞋就站进了小溪里。 那群草鱼还没散去,村里人平时觉得这鱼难吃,也难捉,都懒得抓鱼,这鱼也养的又肥又不怕生,见人来了,只是摆了几下尾,并没有立刻四下逃散。 程元卿见机暗笑,又趁热打铁撒下一把草籽,那群草鱼又傻傻的游到她脚边。 “哧!”一条大草鱼结结实实的被扎在木棍上。 前世程元卿就是体校的优等生,跆拳道黑带,更是野外生存极限挑战爱好者,体力和野外生存能力极强,抓鱼这种小事根本就难不倒她。 熟练的动手剖开鱼腹把内脏取出来扔了,就地取材穿上木签。 回头看见包子姐姐还在发呆,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手里的大草鱼,眨了眨杏眼卖萌卖惨道: “家里好东西都是给奶和大伯母女吃的,我受伤了,饿的不行,自己抓了大鱼,你不会还不让我吃烤鱼吧?” 程元月看着瘦小的妹妹,一瞬间就忘了大伯母还在生孩子的事,本就是包子性格的她,立刻就愧疚道: “怎么能,小妹你等着,姐姐给你搭柴火垛。”说完就低头捡木枝去了,帮着程元卿把火生起来。 程元卿满意的不行,包子姐姐是很能干的小女孩,就是性格有些一言难尽,太老好人!太好糊弄了吧!遇上这种人,简直就是亲者痛,仇着快,仇人给她一巴掌,她还要问问仇人手疼不疼的那种! 无语的是,据程元卿获得的记忆来看,她亲爹亲娘加眼前这个亲姐,一家都是包子 沉吟了好一会儿,鱼已经烤好了,程元卿热爱美食,活学活用,身为野外生存挑战爱好者,她也把怎么就地做美食学了个百分百,经她手烤出来的烤鱼表皮并不是又黑又脏,竟然是金黄色的,香气四溢。 俩姐妹一人一只分吃着烤鱼,树林后窜出一个背弓的少年。程元卿看呆了,少年郎穿着灰色地的狩猎袍子,身上肌肉线条满满,有双明眸善睐的虎目,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简直是她的最钟爱的那一款型男! (); 第三章 告状 抓鱼的这条小溪在村子南边,虽然背靠大山却不是一条好的上山路,村民们通常都不往这走,离田地又远,邵衍尘没想到在这还能碰到两个小姑娘。 看美男看呆了的程元卿回过神来,立刻扬起一张真心诚意的笑脸,把手里的半只烤鱼向少年郎递过去。 “你真惨,没打到猎吧,这个给你吧。” 邵衍尘平时住在村里的最南边,以打猎为生,因为是永福村的外来户,平时和村民都无来往,在大家眼里都是个沉默是金的男人,甚至大部分人都只听说过,没有见过他! 鬼使神差的,从不与村人来往的邵衍尘从程元卿手里接过了半条烤鱼,他想,大概这鱼真是太香了吧,有多少年,没吃过这么香的鱼了? 程元月看着接过烤鱼的少年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只是觉得小妹吃什么啊!甚至瞪了邵衍尘一眼,接着把自己手里吃了一半的烤鱼塞到小妹手里。 软弱可期的包子姐姐,却是在这个世界第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人,没有拒绝包子姐姐的好意,程元卿眯了眯眼睛,低头吃鱼,邵衍尘也沉默寡言,三人不发一言,气氛和谐的围着还未燃尽的火堆把鱼吃完,邵衍尘道了声谢就走了。 程元卿姐妹各自吃了半饱,也踏上回家的路。 经过田地,正碰上她们的爷爷程老头和大伯程时汇拎着农具下田往家走,看模样还不知道家里的孕妇小窦氏被亲闺女撞到早产的事。 程元卿决定先生夺人,拉着包子姐姐就上前去了,程元月嗫嚅着不敢上前,被自己小妹硬拉着跟在身后。 “爷,你这忙完了?这天热,我给你抗锄头!” 程老爷子还没反应过来锄头就被小孙女拿走,艰难的抗在肩上了,这会儿天见黑了,村里忙完农活的人回家大多都顺道,看见这一幕,就有不少人打趣程老爷子。 “有福气啊,两个孙女来接你下工,看看,还帮着拿锄头呢!” “可不是,我看程家这小孙女都是好的,知道孝顺老人!” 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把程老头夸得面色粉红,施施然。 程元卿一脸乖顺模样,还偶尔不好意思的冲哪个乡亲笑笑,赚足了好感,看时机正对,又回头怅然若失的对程老爷子道: “爷,回去可能一会儿吃不上饭,您和大伯稍等等,等到了家,我就做饭。” 不等程老爷子说话,程时汇就不干了,率先发问起来:“你怎不在家做饭?竟瞎跑!” 我呸!程家大房也两个女人还有一个窦氏在家,好意思把活都压给二房两个小孩,还有脸质问! 心里生气,程元卿还是装作低落的样子乖顺道: “大伯母在家让珠儿姐姐气着了,我出来提前和爷跟大伯报个信。” “咋回事呢?” 程家三代单传,好不容易大窦氏给程老头爷子生了两个儿子,没想到这俩儿子成亲各自都十年多了,却都只有丫头,为这事真是愁白了他所有胡子加头发,好不容易大儿媳妇又有孕了,程老爷子还是很重视这个,也忍不住问了。 程元卿装作委屈的小模样,抹了抹泪,并很真实的抽了两声才把事情的经过告诉程老爷子。 “我和姐姐本来正坐着饭,珠儿姐姐突然到厨房来要吃鸡蛋,可咱们家现在哪有鸡蛋呢,没有鸡蛋,珠儿姐姐就气的要打我们,大伯母听见了来劝解她,可珠儿姐姐恼羞成怒,还想跟大伯母动手,可她们到底是亲母女啊,不能因为我和姐姐两个外人生了隔阂,孙女就自作主张,赶紧拉着姐姐跑了出来,省的她们俩真打起来。” 一番话说得言辞恳切,还很有画面感,临了,程元卿演技大爆发落了两滴泪下来。 黑黑瘦瘦的小女孩,隐忍委屈面色又坚定的小模样,赚足了村民们的同情心。 村民都很朴实,见识也少,之前程元卿故意在村民面前刷了孝顺乖巧的好感,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大家都不认为是她错了。 反而劝程时汇好好管教自己的女儿,大家真的是很好心,就是把程时汇气个半死还得赔笑! 当然他不会怨自己的闺女,反而记恨上了程元卿不该把事情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来,毕竟程元珠也不小了,快到了说亲的年纪,名声格外重要。 不会理会大伯程时汇阴郁的脸色,她还准备再接再厉,继续给便宜祖父上眼药呢,她掰着小指头,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数日子一边说道: “爹得过年才能回来,月例银子还有几个月,还好娘回去姥爷去了,等娘带鸡蛋回来就能给大伯母补身子了!” 说完眼睛都亮了,程老爷子看着小孙女的的模样,深以为然的点头思忖。 没错,一家人就得一家人的样子,自家穷,二房一家都是好的,尽管儿媳妇没生出孙子他也不太计较了,大房这胎听老妻说相看过的都说是个小子,老程家终于要有后了。 而程时汇却不感激,在他心里这一切都是二房夫妻应该做的,谁让他们没分家! 一行人各怀心事的迈进程家大门,就听到一阵微弱的婴儿啼哭,生了? 程时汇这个亲生父亲,都没年过半百的程老爷子脚程快,程老爷子三步并作两步迎上从屋里端着一盆血水的老妻,激动的都哆嗦了,就听他问大窦氏:“小娘子还是小郎君?” 不用等大窦氏说话,程元卿都猜到了,这重男轻女的一家,大窦氏的眉毛都快笑飞了。 果然,大窦氏马上就用她高昂的声线印证了。 “小郎君!小郎君!我们窦家的女儿啊都是顶能生养的,你看我给你生了两个儿子哊,当初我说娶我侄女,你还不乐意,要是不娶,你老程家不得绝了后啊!” 说罢还拿三角眼撇了程元卿姐妹一眼,那意思,估计是怨她们娘没生下儿子,人又不在,她没处挖苦,也得刺刺她俩这赔钱货孙女。 (); 第四章 山上印证锦鲤运 程老爷子没看到老妻的作怪,他兴奋的搓着手掌,是真的高兴,程时汇也高兴的冲过去一副为大窦氏为马是瞻的样子,他一向比弟弟能说会道,奉承了亲妈两句,也把大窦氏哄得直乐。 一家人都很开心,程元卿姐妹却不尴不尬的站在一边,这时候也没人想的起他们来。 房间里的人听到外面的声响,屋门又推开了,程元珠像个骄傲的公鸡,昂着头出来,不知道的以为是她给老程家下的蛋 一看她这样子,包子姐姐下意识的就想往后缩,但想到娘不在家,只有小妹在这,硬是站在旁边没动。 那边程元珠则不负众望的开始告状了。 意料之中,程老爷子脸色不是很好看,程时汇更是举着手就朝他们姐妹劈冲过来要打人,好汉不吃眼前亏,跑! 拉着包子姐姐,程元卿撒腿就跑,躲过了大伯的巴掌,一边跑着还冲祖父喊着救命。 “救命啊爷!大伯失心疯了!” 要不是失心疯,婆娘生了儿子,打侄女干嘛?! 一旁的大窦氏没有一点阻拦的意思,程元珠则恨不得把堂妹的嘴给捂上,让自己爹好好打她一顿。 最后还是程老爷子看上蹿下跳闹腾的不像样,大喊了一声“什么样子!还不停手!” 碍于父亲威严,程时汇终于不在撵着侄女们打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程老爷子没有坐视不管,他不会骂孙女,却把程大郎骂了个狗血喷头,勒令让他好好管管自己的闺女程元珠,不许再找二房两个丫头的麻烦。 程元珠在旁边听着都快哭了。 而无论她怎么不服气,程老爷子毕竟是家里真正的话事人,一番话训下来,他们都不能在拿二房姐妹如何了。 大窦氏虽然偏心大房,但她一向会看老爷子的脸色,她知道在丈夫容忍范围内,她大作小作怎么都行,可真要发了火,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反而帮着把程元珠劝回屋。 包子姐姐藏住心里的雀跃,和小妹一起回了她们住的柴房。 听说原来的屋子,因为小窦氏生产,腾了出来给她生孩子用,于是二房女眷就到柴房住了。 这家人,住着她家的房,花着她爹挣的钱,还想吃她娘家的鸡蛋,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了! 程元卿气呼呼的躺在草垛上,显然对这一切都很不满压抑。 可再多想法也没挡住这一天的疲惫,她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次日,程元卿又趁着一家人围着小窦氏和她刚生的小子转的时候,拉着包子姐姐去村南头了。 农家姑娘在家也干活,她们平时也是要出门挖野菜,发现两孙女不在家了,也没引起注意。 和小妹走在村路上,程元月看了看小妹心情很好的样子,咬了咬牙还是忍不住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小妹,你是还要打鱼吗?大伯母刚生产,这回要真打到了鱼,姐不吃了,把姐那份给大伯母怎么样?” 越说声音越小。 隐隐地,她好像感觉到自己这样说小妹会生气。 程元卿略一沉吟,竟然点头答应了。 “好啊,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咱们快走吧姐!去打鱼!我还想上山抓兔子!” 虽然对那房人十分不屑,但程元卿知道包子姐姐的性格,她决定循循善诱,不一下把她逼的太紧。 再说了,这鱼哪有那么好打。 见小妹答应了,傻傻的程元月方才的局促不安立刻消散,两人气愤又愉悦起来。 永福村背靠大山,但野物不好捉,而且深山危险,不少村民一辈子也没进过深山,小姐妹两个也不敢往深山里去,只在山脚下溜达。 深深吸了口气,程元卿觉得神清气爽,她前世一直很有锦鲤运,相信这次出门改善伙食,一定有收获! 姐妹二人相携进山,程元卿在草丛里眼见捡到了四个野鸡蛋,被包子姐姐宝贝似的揣在篮里,接着她们又遇见了昨天在溪边的背弓小郎君。 程元卿喜欢好看的人,登时自来熟的和人家打了个招呼。 冷面小郎君想了想,竟然报出了名讳:“邵衍尘。” 这是有意结交了,姐妹俩也相继通了姓名,之后邵衍尘点了点头,就背弓朝深山里去了。 姐妹俩则就地开始找吃的,程元月和平时一样,低头采野菜。 程元卿在山脚转了一圈,选好一处草地茂盛的地方就开始挖洞。 直挖了一米多,又捡了三四根长短不一的树枝横在洞口,小心翼翼的铺上落叶。 满意的看着自己做的陷阱,程元卿感觉红烧兔子已经在和自己招手了。 忙活完已经不早了,程元月挖了满满一筐野菜,看小妹一脸疲倦,心想还真是个孩子,爱玩呢。 “累不累?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她还没吃饭呢,回去吃糠都没有,不行!程元卿来了精神,从地上蹦起来,灰头土脸冲包子姐姐摇头。 “不成,走,抓鱼去!” 程元月宠溺幼妹,再说还惦记着给小窦氏补身子,跨上篮子,看她坚定的小模样,终究没说什么就和小妹去了溪边。 上回程元卿把做好的鱼叉藏在一片草丛里,很快她按着记忆里的位置很快翻出来。 有倒是一回生二回熟,程元卿熟门熟路的下溪抓鱼,这次又走了锦鲤运,三条大草鱼整整齐齐躺在程元月的脚边,惊讶的她合不拢嘴。 服了,这下真服了小妹的捉鱼手艺了! “姐,咱们赶紧烤鱼吧!这回你可得帮我啦。” 上次她只抓到一条,这次是三条,处理鱼什么的最累了,这具身体太小,刚才挖陷阱已经让她透支了! 程元月是干惯了活的,很快就上手了。 “你可真厉害啊,三条大草鱼,嘿嘿,等娘回来了,也能吃上了吧。” “这只烤的最好,你吃吧姐。” 对一心爱护幼妹,孝顺娘亲的包子姐姐,程元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有点酸涩,但她是典型的乐天派,自己拿了一只烤鱼吃起来,也分给了包子姐姐一只。 溪边的树影动了动,竟然是邵衍尘。 这家伙,闻着味来的吧? 程元卿目瞪口呆的看着背着三只兔子的小郎君,有点嫉妒啊,明天她也要背兔子回家! 正眼馋人家的兔子呢,邵衍尘就把一只肥兔子往她脸前一递,竟然说要用兔子换烤鱼? “好啊!喏,这里刚好还有一只。” 说着,程元卿就把最后一只烤鱼递给他,小郎君有些腼腆的低头接过,三人又围着火堆吃完晚饭,各自回家了。 (); 第五章 小柳枝 一手拎着肥兔子,一手甩着根狗尾巴草,蹦跳着哼着小调走在乡间小道上,程元卿觉得十分满足。 在家吃不好,爷不疼奶不爱,架不住她自力更生自己找吃的!架不住她天生锦鲤运!唯一美中不足,就是自己现在实在是太小了,体质也特别差,呜呜,以后还是得多补补。 正当她感叹穿越在一个小孩身上的时候,村口大柳树下一群熊孩子咋咋呼呼的打断了她的思绪。 熊孩子什么的,她根本不想沾惹,下意识的就想拔腿快走,一阵呜咽声却从那群熊孩子中间传来。 拽住包子姐姐,一起凝神听了听,竟然是一群小的在欺负一个?! 一群孩子把一个孩子围在中间,手拉手的围着他唱啊跳的,不过一看就不是特别友好的氛围,嘴里纷纷唱念着: “小柳枝,小柳枝,没爹没娘没人要,没人疼啊想吃饭,村口端碗去要饭!” 作为一个成年人灵魂,程元卿真心觉得这群孩子简直太熊了,叉着腰气呼呼的瞪着他们,这顺口溜意思简单明白,这个叫做小柳枝的男孩爹娘不知道怎么没了,才被这么欺负。 程元卿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路见不平什么的也得有那个本事,要不然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吗?她可不认为那个家里现在的成年长辈有谁能真心护她。 不过嘛,一群小孩子,她一个体校尖子生,还对付不了了? 程元卿在地上转了两圈,找到几颗并不尖锐的小石子,拉着包子姐姐隐到村口的另一颗大树后面去。 经过这两天,程元月已经对小妹很信服了,几乎没有二话的。 “嗖!” “啊呀!谁扔我?!” “嗖!嗖!” “不是我。” “啊!啊!疼死我了!” “嗖!嗖嗖!” “我也被打了呜呜呜呜。” “跑!快跑!快跑啊!” 不知道哪个熊孩子吆喝了一声跑,恐惧的情绪在孩子堆里们跟传染似的一个传一个,大家都跟着逃命似的逃窜起来。 树后面的程元卿乐坏了,笑的腰都差点直不起来,包子姐姐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她也不喜欢这么多小孩子欺负一个小柳枝。 而被“解救”出来的小柳枝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仍然傻傻的坐在土坡上,人群散去才看清他身上,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有牙印,还有被柳树枝抽的类似鞭痕的旧伤痕,衣服也被石头划破,还真像个小乞丐。 唉,熊孩子果然是熊,这些小的们大人估计也没好好教养他们,才会导致任意欺负同村小伙伴的事。 孩子们都是一拉一的,一个人说他,一个人欺负他,后头的小孩看着好玩有样学样,熟不知这也会成为一把杀人无形的刀。程元卿同情的看着呆坐在地上的小柳枝,她好像看见了自己刚去体校的那几年。 体校里成绩好的大部分都是男生或者体格类似男生的女生,她仗着天赋过人,考上了全省最好的体校,可是她的身材,却并不是那种五大三粗的类型,自然而然和大部分女同学有差异。 因为和别人不一样,那些同学便团结起来,一致对她这个“外”了。 程元卿叹了一口气,从筐里拿出两个野鸡蛋走上前放在小柳枝掌心里。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是揉了揉他头顶类鸡窝似的头发,嗯,这个小弟弟的头发质感很好嘛,可惜了,都不梳头发吧,打结了。 “你叫小柳枝吧?怎么不洗头啊,这样你的头发会慢慢掉光哦,以后要经常梳头发知道了吗?” 小柳枝抬头看,程元卿的脸在太阳底下,脸上没有一丝灰尘,整个人暖融融的,好想让人靠近!这个姐姐,好像娘啊很快,小柳枝眼里就蓄起了泪珠,不过男孩子的骨气撑着他,不能哭! 又拍了拍小柳枝的头顶,程元卿姐妹走了,该回家了。 等临进家门,程元卿看见那个衣衫褴褛,头顶鸡窝的小男孩竟然一路跟着她们,不过距离四五十米远,难怪刚才都没发现。 程元月怕做饭晚了,在惹长辈责骂,推着小妹赶紧进了屋,小柳枝在程家的大屋外站了很久,一瘸一拐的走远了。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程元月一边摘着野菜,一边感叹。 程元卿一听就是有八卦,也拿起一根野菜来学着姐姐的样子摘,就是无意中把摘掉的放进了碗里,把该留下的扔到了地上 “小柳枝比你还小一岁,原来他家在永福村也算是个中上的小家,我听娘说有一回他的爹娘,跟着别人出去出海学做生意,大概是海上风浪大,连人带货都卷进了海里,小柳枝的爹娘就在没回来。” “啊?那小柳枝怎么生活?真的在村里乞讨吗?” 程元卿有些惆怅,她以为村里多少会照顾小柳枝一下,毕竟熊孩子们大多数属于童言无忌,要是同宗的族人也不管小柳枝了,那孩子们的行为,也近乎能理解成大人的授意或者明知道却放任不管了。 “怎么会乞讨,小柳枝是他奶奶养大的。”程元月说完顿了顿,看着小妹充满求知欲的杏眼还是说道: “不过听村里人说他奶奶好像是个疯的。” 程元卿傻眼了,这小柳枝怎么比自己还惨!没爹没娘,还有个疯子奶奶,村里的小孩欺负他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过如果是疯子又怎么能把小柳枝养活大呢,难道仅靠村里族亲们的照顾吗? 两姐妹犹在感叹小柳枝的身世,厨房大门霍的一下开了,大窦氏扯着她的大嗓门中气十足: “听你爷说今天有只兔子还有两个鸡蛋?嗯,兔子赶紧做了给你大伯母送过去,正好让她下下奶,还有那鸡蛋,煮成两碗鸡蛋清!” 说完又一阵风似的走了,大窦氏这对姑侄好像都很不愿意进厨房,觉得厨房又油又脏,一点也不是小娘子该待的地方,也不想想自己家都多穷了,还在那幻想摆阔呢 (); 第六章 食不知味 程元卿和程元月过去在程家主要负担的家务是采野菜,另外还要帮着亲娘秦氏洗衣裳、生火做饭,可以说程家所有的活,都被二房女眷包圆了。 她俩人做惯了,程元卿虽然是半道上穿来的,可也有一个现代成年人灵魂,两姐妹不一会儿就拾掇好了一桌菜,兔子肉两碗,一碗送到大房屋里去给大伯母小窦氏吃,一碗就是其余程家人的晚饭了。 一上桌,大窦氏就拿自己的筷子蘸了那碗兔子肉的汤汁,在嘴里吸溜了一声,又插回碗里搅了几下,还回味的砸吧嘴。 呕,这样子完全不想吃了好吗! 她决定今天绝对不吃那碗兔肉!只吃点野菜好了,反正今天她和包子姐姐也吃过烤鱼。 一个破旧的四角桌,围坐着满满的程家人,除了程元卿两姐妹,几乎都本能的吞咽着口水,就连程老爷子也不例外,今年雨水不好,连带干旱,地里的苗还没出就晒死一小半,家家户户的都紧着裤腰带,更何况本就不富裕的老程家了。 “吃吧。”说着程老爷子先动了筷,众人也作势要夹菜。 程元卿只觉得眼前闪过什么,定睛看下,竟然是大窦氏飞快的举着筷子,把那碗不多的兔肉给分了。 她夹给了自己程老爷子一人两块,程时汇和程元珠一人一筷,这下碗里就没有整块的肉了。 这兔子好歹也是她们姐妹带回来的啊,不明白一样都是孙女,大窦氏为什么这么对待自己姐妹,好在她也没打算吃那碗肉。 一大桌人更像是见怪不怪了,各自吃着饭,这一顿饭,也只有程元卿食不知味。 吃到一半的时候,程老爷子突然和蔼的看着大孙女程元月说: “月儿能干了,等你们娘回来,见了肯定高兴。” 还有半句话没说,该说婆家了,大窦氏和程老爷子对视一眼,心里门清,昨天夜里他们才讨论了大孙女程元月的婚事。 程元月的记忆里,这似乎是爷爷第一次夸自己,她紧张的饭都咽不利索,也不知道说什么,脸涨得通好,最后还是低下了头,程元卿人小,正好能看到包子姐姐低下头时弯着的嘴角。 程元珠不明就里,还十分看不上程元月小家子气的模样,冷冷哼了一声,程元月刚才还弯着的嘴角马上就耷拉下来,又开始手足无措。 “爷爷,我怎么看二堂姐,好像还记恨你上回说她?”程元卿气的不行,这个程元珠真是见不得别人好,于是立刻又提起程元珠上回被教训的事。 果然,程老爷子脸色不好看了,对他来说这三个孙女没有什么大不同,只是大儿子会养娃,这个二孙女一向养的娇气些,不过听老妻大窦氏说程元珠在五里八村都是出色的姑娘,将来指不定嫁多好时,他才对这个二孙女有些宽纵。 可宽纵,并不代表着他能容忍孙女忤逆他,在这个时代,是绝对的男权社会。 “珠儿没事和你奶奶学学制鞋,你爹鞋都破了个窟窿,你做闺女的也不能不尽孝。” 程老爷子虽然有些不满,也没有说这个一直被他宽纵的二孙女,反而把事交给了老妻,在他看来,家里的孙女怎么样,都不是他们这些男人的事。 大窦氏一边扒着饭,因为牙口不好,吸溜吸溜的不停,程元卿只觉得没眼看她。可她干嘛一边吃还恨恨的盯着自己?哦,懂了,大概替自己二孙女不平也对自己不满吧。 艰难的把嘴里塞的满满的饭吞下去,大窦氏安慰似的拍了下二孙女肩膀。 “你啊,照顾好你娘和弟弟,你弟弟可是老程家的独苗,金孙,照顾好他啊,鞋底什么的,奶给你做哈。” 程元珠知道怎么哄祖母开心,一脸谄媚相。 “我一定看好弟弟!听隔壁陈婶子说,弟弟额头又宽又平,是聪明相叻!” “是吗!这陈氏,没想到还会看面相,不过我看你弟弟也是个聪明相哈哈,咱们老程家的独苗苗呦。” 大窦氏乐呵呵的夸着家里的独苗,哦对了,独苗还被他爹取了一个特别好养活的名字,程豆米。又有豆,又有米,看来是不缺吃了 一顿饭很快被风卷残云的消灭了,乡下人吃饭快,吃完了还得干活,永福村几乎家家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好多活计都要赶在天黑之前做完,不舍得点蜡烛。 包子姐姐不用等人叫,就自觉的收拾起碗筷来,程元卿看了眼拉起凳子就走的程家人,暗忖自己这是穿越阶层的最底层吧,重男轻女的朝代也就罢了,还穷,穷也就罢了,这亲人也不像亲人,她觉得二房一家在程家的地位,堪比佣人,还是不要钱的那种。 颓颓的和包子姐姐一起收拾完桌子,洗碗。 “姐,今天的兔子我们一口也没吃上,鸡蛋,鸡蛋也都被程元珠抢着吃了,你说下次如果我还捡到了什么好东西,是不是也没有我们的份?” 程元卿知道自己的锦鲤运气,之前为捉兔子做的陷阱八成已经捉到猎物了,她真心不想在给这些奇葩家人做嫁衣啊。 包子姐姐很利索的刷着碗,无论有什么,都交给奶奶分配,这是老程家一直以来的规矩,她也没有认为有什么错过。 可经小妹这么一提,她第一次质疑起这个惯例来。 明明是小妹捡到的鸡蛋和换来的兔子,怎么就不能给她吃一点呢,堂妹要照顾弟弟,可是自己小妹头上的还有擦伤,这好像不应该啊,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呢,没有办法,因为在老程家她们所有女人都是听奶奶大窦氏安排。 只是委屈小妹了 “等娘回来就好了,娘会带鸡蛋回来的,今天咱们家只有两个鸡蛋,所以,所以咱们没吃上,但是娘要带回来好多鸡蛋,到时奶奶会分给我们的,姐姐把自己的也给你吃好不好?” 你没分到鸡蛋不是因为家里鸡蛋少好不好,那是因为人家根本不重视你!不在意你! “不好!不要!姐姐坏!” 程元卿怒气冲冲一溜烟的跑远了,她实在不想和包子姐姐继续交流下去了,越说越气。 留在原地的程元月还在发怔,她不知道小妹好好的为什么生气。 (); 第七章 山货满满 “喔喔喔!喔喔!” 不知道谁家院子里的公鸡先打得鸣,引的永福村好多只鸡竞赛似的叫起来。 动静真是比现代的闹钟强悍多了,在体校的时候程元卿每天都得要晨跑晨练,数九寒冬雷打不动,现在才偷了几天懒而已,马上就被无情中断了。 在这个年代,农民伯伯们真的是很勤劳,不管多早,只要公鸡打了鸣,大家都会起床劳作,就比如她的包子姐姐。 “起来喝黍米粥吧,姐姐今天要去跟奶奶学纳鞋底,你要照顾好自己哦。” “纳什么鞋底?昨天不是说让堂姐跟奶奶学着制鞋吗?” 千层底,站得稳,说得就是手工制好的鞋底子,实际操作起来并没有一千层那么多,可也少说得十几层又破又厚的粗布才能纳鞋,用的针钉也是又大又粗,还得细细逢密了才结实,这活要是那些粗心大意的小娘子来干,稍微走神就会把粗针扎到手上!又累得很,所以在永福村,这种活一般都是手巧的妇人们做的。 程元月却依旧好脾气的摇头道:“你堂姐还得照顾米哥儿,她哪有功夫。” 那你就有功夫了?真是拿包子姐姐没办法!气死她了。 吃过早饭,程元卿跨上小篮子准备出门“挖野菜”,临走前程元珠还透过窗子给她翻了个白眼,那表情已经替她说话了,她再骂自己土包子! 更生气了! 揣着一肚子气出门,没走几里,她就总感觉说不清哪里怪怪的,好像有人跟着自己?快步走了几步,身后的脚步声竟然也仓惶加快,她又快跑起来,身后跟踪那人仿佛也没有章法,也跟着她跑起来! 脚步猛的顿住,她一回头,竟然是小柳枝? “你干嘛跟着我?” 程元卿扬着小下巴,不太客气的对小柳枝道。 虽然他们现在都是小孩子,可是她也不喜欢被人跟踪的滋味。 小柳枝大概没想到她会突然刹车,杵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我没有。不是,我不是” 程元卿眯了眯眼:“你想跟着我?那你就得听我话!” 说完还真像个孩子王一样,环着双臂等小柳枝说话。 “听!我听话!” 噗嗤没忍住,她笑出声来,小柳枝却觉得这个姐姐真的好厉害,笑也这么好看,不由自主的他也跟着傻笑起来。 “好吧,那篮子给你,走,和我去挖野菜!” “好!挖野菜!” 两个小身影一前一后的朝大山走去,晨起的村民们看到,还都琢磨着,村里都不理的小柳枝和程家的小土妞怎么走到一块去了,他俩沉沉闷闷的,真能玩到一块吗? 其实,她简直不要太满意这个小跟班,小柳枝看起来木木讷讷的,其实很聪明,看起来也就五六岁的年纪,她只教了他一次认野菜,他就能准确的从草丛里找到要挖的那一株野菜。 而且程元卿特地观察过,他挖的那一小篮野菜,竟然一根杂草也没参合!最重要的是,小柳枝一点没有熊孩子喋喋不休的特质,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一句废话,也不会刨根问题。 嗯,很不错! 有了小柳枝帮忙挖野菜,她就可以安心的找猎物了,这样回家也不会引起猜忌,有一篮子野菜交差啊! 凭着记忆来到之前为捉兔子做的陷阱处,乍一看原本掩在上面的树枝和树叶少了大半,有戏!她快步走上前往陷阱旁往洞里探头看,两个大兔子正趴在陷阱壁上蹬腿,真不愧是上天眷顾的锦鲤运啊,只要她想干什么,几乎好运都能爆棚! 费劲的两只大兔子从陷阱里提上来,拿了根麻绳把两个兔子的腿绑在一起,收拾完就累得气喘吁吁了,这个小身体,身体素质还是太差,和她过去实在差太远了!头上的擦伤也好的差不多了,看来除了食补还得想个法子强健一下体魄,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 绑好了兔子,才发现有一只野兔的肚子鼓鼓的,眼神戒备,似乎怀孕了?在看那两只兔子的样子,好像真是一雄一雌! 她再次感谢上天给的锦鲤运! 招手把小柳枝喊来看着兔子,她准备继续往山脚周围的密林里走走,以她的福运,说不定能有新收获。 走进密林,程元卿惊讶的发现这竟然是一片松树林! 运气好的话,会碰到她心里想的那个东西吧! 很快,在几颗矮小的幼松底下,她发现了成片的松茸!这放在现代都是营养价值极高的好东西!竟然在永福村发现了这么多,而且看周边密林的情况,竟然没有人来过。 好像小伞似的松茸一个个体型肥大,色泽鲜明,褐色的菌盖白色的菌柄,程元卿采一个夸一个,哇!这个真大!这个也好肥哈哈,你们长得可真好! 锦鲤运真不是吹的,想什么来什么,过去她一直以为包子姐姐只有八九岁,没想到竟然有十二岁了,这都因为包子姐姐长时间的营养不良,不单身体瘦,各方面也没有发育 她得给姐姐好好补补,这松茸就很好,营养价值又高又好吃,她多采一些回去给包子姐姐做汤喝,还要去县城卖钱,对,有了银子才能改善生活条件! 黄昏时,程元卿拎着一大蓝野菜,还拖着一麻袋松茸,小柳枝则帮她抱着两只大肥兔子,满载而归! 只是临要下山的时候,程元卿回头看了看,小柳枝纳闷。 “还,还要做什么?” 那人没来啊,头两次上山都遇到了邵衍尘,这次没有遇上,她竟然有点失落是怎么回事?程元卿摇摇头:“没事!我们快走吧!” “对了,那两只兔子你抱回家帮我养着,肚子大的那个是雌兔,看样用不了多久就能生小兔了!你回家做个篱笆,高点的,可别让它俩跑了。” 两只野兔在小柳枝怀里不安的动了动,被箍的更紧了。 “放心吧卿姐姐!我一定把它们养好!” 小跟班这么听话,程元卿很满意。 “记得要保密哦。” “嗯!我不告诉别人的!” (); 第八章 娘亲回来了 “程家的小孙女啊,这拖着这么大个麻袋是什么啊?” “婶子,这是我挖的野菜啊!” 永福村大柳树底下,是村里大婶们八卦的聚集地,程元卿小小的一个人,手上提着一筐满的快要溢出来的野菜,还费劲的拖着一个麻袋,想不引人注目都难。路过村前大柳树的时候,就有忍不住好奇的妇人问她拿着什么东西。 不过这东西本来就没有多少,程元卿不打算和并不相熟的村民分享,所以故意说成是野菜,她一个小孩子,当然分不出哪些蘑菇能吃哪些不能吃,说是她认为的野菜,也不为过,不算说谎。 “元卿丫头可真能干,这才七岁就能挖这么多野菜了,我家那个就知道土里泥里钻!” “唉,谁说不是,我家的小子也淘着!” “程老爷子有福气,三个孙女都养的好,这回还添了孙子!以后送三个姐姐出嫁也有人咯!” 成了亲有孩子的女人聚在一起最爱讨论的就是孩子、婆婆和男人,小娘子们却不好意思多听,程元卿被夸奖着适当的红了红脸,又赚了一波村里婶子们的好感。 村长的儿媳林氏看话得越说越没边了,站起来拉过程元卿到身后笑道:“得了,你别理这群嘴上没门的,这麻袋挺沉吧,婶子来帮你搬。” 不等程元卿拒绝,林氏就背起麻袋,和妇人们打了个招呼送了她回家,程元卿感激的不行,默默记下这份举手之劳的善意。 程家柴房内。 捧着包子姐姐被粗针扎破的手,程元卿心痛死了,得知奶奶窦氏让包子姐姐还给大伯纳了鞋底她更是气的不行,这心偏的没边了。 “爷爷明明让二堂姐给大伯制鞋,奶奶怎么让你做了,而且哪有第一天就赶出来的!这么着急!” 难道程时汇要急着穿鞋上天? 程元月知道小妹心疼自己,可为了这点小事惹长辈不快,她觉得不值得。 “姐没事,村里的姑娘哪个不做活啊。” “这这不公平!我要去找爷爷评理!”程元卿噘着嘴就往门外跑,她明白奶奶偏心,也不喜欢她们姐俩,可是还有爷爷是亲的啊,而且看起来能真管住奶奶的人也只有他了! 一见小妹要犯倔,程元月吓了一跳,从草垛上翻身起来,紧跟着小妹追出去,结果一出门,并未看到小妹告状,而是小妹一脸不愉的被娘搂在怀里,程元月眼眶都湿了,是娘回来了! 这时候秦氏也看到了大女儿,这孩子看着好像瘦了,怎么眼睛还红红的。 “月儿来,傻丫头是不是想娘拉?” 程元月攥着袖子抹了下眼睛,说不想是假的,娘走的这半月发生了好多事,小妹擦破了头,她想想那一天就觉得惊恐。 “娘回来就好。” 秦氏也笑了,抱着怀里的小女儿笑道:“看你姐说的,娘还能不回来不成,走吧,和娘亲一起去跟你祖父祖母说一声去。” 程元卿任娘亲抱着,不露痕迹的打量这个娘亲,她能感觉到秦氏对两个女儿的疼爱,与原身记忆里的没有出入,其实二房这一家人都挺好的,就是被封建教条给洗脑洗的太彻底,让他们一家人都放着好日子不过,被不讲理的所谓亲人驱使着。 她一定要带领家人走出老程家,第一次,程元卿萌生出要是能分家就好了的想法。 程老爷子和大窦氏房内。 秦氏有三年没有回过娘家,要说两个村里离得也不远,要换别人家的媳妇,一年里怎么也能回去看望个一趟,可秦氏愣是一次也没有,这并不难想,别说回娘家,就是出趟门,大窦氏都会对着小儿媳横挑鼻子竖挑脸。 这次能回趟娘家,也多亏了小窦氏吧,要不是她馋荤腥,大窦氏又不舍得花钱买,怎么可能让秦氏回娘家去要呢。 秦氏空手走的,回来的时候大包小包提了三个包袱,一个里头是三十个鸡蛋,另两个据说是孩子姥姥给的花布,让给外甥女们做衣裳。 虽然东西是给自己的,可程元卿压根没见那布长什么样就被大窦氏一把划拉走了,包袱都没拆。 “不过年不过节的做什么新衣裳,等着吧,自己家几斤几两不知道吗,就是不会过日子,手指头缝粗的呦,老婆子黄土都埋了半截,还得为你们操心,真是操不完的心!” 话说的好听!等过年明明也不会给她们姐妹做衣裳的好吗! “是,娘说的对。” 大窦氏看着小儿媳的样子就来气,这话说的不情不愿,怎么?她还敢对自己又什么不满吗,真是没教养的丫头,当初自己就没看上这个小儿媳。 “行了,你大嫂生了现正坐月子呢,家里活你多勤快着点赶紧干起来,一天给你大嫂煮个鸡蛋,她可是我们老程家的功臣,添了个男丁!唉,要是没有小子,生一群丫头有什么用?最后不还是全便宜了外人,你这肚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生,当初我们老二要娶你,我一见你就知道不是宜男相,不像你大嫂” 随着婆婆的话越说越多,秦氏的头越来越低,仿佛是她真的做错了什么,被训得抬不起头来。 程元卿实在听不下去了,拽着秦氏的衣服嚷饿了,反正她年纪小,还有几年吵嚷的特权吧,至于找祖父理论包子姐姐纳鞋底的事,也被气忘了。 果然大窦氏皱着眉挥手就把他们赶出去了,让秦氏快些做晚饭,别忘了给小窦氏煮鸡蛋 对于这样偏心眼的婆婆,秦氏并没有怨怼,出了门也没有丝毫记恨她拿走她从娘家带回来的东西,只是沉浸在见到女儿的喜悦里,从迈出上房屋门的那一刻,脸上又不自觉的扬起笑容来。 “元卿有没有听姐姐的话嗯?” “有!娘!吃松茸!元卿会做!” 秦氏并不知道松茸是什么,她看着小女儿拿出蘑菇样的东西,一开始有些担心是女儿误采的毒蘑菇,可听她说会做,这应该是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已经吃过了吧,那就没事了,秦氏是个好说话的性子,点头就答应了。 (); 第九章 松茸做菜 程元卿把松茸洗干净,又摘出了一些腐烂虫蛀的部分,沥水切成了大小均匀的松茸片,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下厨不如包子姐姐多,却也做过不少菜了,加上前世做菜的记忆,下锅炒菜很是熟练,相信这道炒松茸一出锅,一定能让娘和姐姐爱上。 程元卿和娘亲炒菜,程元月就在一旁烧火,她看着小妹把松茸一分为二,一份倒入了锅里炒菜,另一份倒进了瓦罐咕嘟咕嘟煮着,这个叫松茸的东西,她一次也没见过,小妹真是能干! “好了,嗯!就是这个味道,太鲜了!娘你尝尝看。” 自己试尝了一口松茸汤的味道,舌尖尝到美味时,欣喜到不行!来了这里这么多天,饮食质量和生存环境都很差,现在终于有了改良,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好不好! 秦氏依言尝了一口,满口的鲜香和松茸特有的气味充满嘴巴,真的好好吃!而且松茸吃起来又软又嫩,好像吃肉啊。 “嗯,不错,这个叫松茸的东西是你挖的吗?” “是啊,我挖了整整一麻袋,娘,我们去县城把这些松茸卖了,就能换好多银子啦!到时候我们在一起去找爹爹吧?爹爹知道了,一定开心坏了!” 这个提议让秦氏有些心动,自己和丈夫已经好几个月没见面了,村里人轻易是不会到县城去的,路远耽误功夫不说,还得花不少路费,可是小闺女说是去卖松茸,应该可以吧? “娘知道了,晚饭的时候和你祖母说一声,这是为了挣银子的事,你祖母应该不会拦着。” 秦氏可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小女儿诱导着进行了第一步自我意识觉醒,像婆婆提要求! 入夜,程家饭桌上,一家人都在低头扒饭。 炒松茸片又香又有嚼头,程元卿和着一点猪油炒出来,吃着就跟肉一样,蘑菇这类东西,确实跟什么炒就能出什么味,对于轻易不见荤腥的老程家众人来说,这道菜吃起来太爽了! 还有那道松茸汤,又鲜又香,和他们平时喝过的野菜汤完全不一个味道,以前吃过的人也就罢了,从没喝过松茸汤的人诈一吃,只觉得人间美味! 吃饱喝足,程老爷子把腿一盘,招手让小孙女到他身边来坐,这可是程元珠都没有的待遇,大房一家看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卿丫头现在越来越能干了,这些叫松茸的东西都是你采的?” 对于程老爷子,站在一个公允的角度看,他是这个年代的大家长,他过去的行为似乎并没有什么错,所以程元卿认为,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是啊,祖父您说松茸味道这么好,城里人肯定也爱吃吧?我们把它卖到城里换银子!” 程元卿仰着小脸,一派孺慕之情。 过去在家中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小孙女,好像突然开了窍,过去几个孙女都害怕他,有什么事也是和老妻窦氏说,他一直以为女儿家都是这样。 现在终于有了种当人祖父的成就感。 “好好好,卿儿长大了。” 程老爷子乐的合不拢嘴,秦氏也很高兴。 唯一不开心的就是大房的程元珠,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嫉妒,可碍于长辈都在,她在恨也什么都不敢说。 程元珠恨得快把筷子掰断了,她恨恨的想,笑吧,迟早有一天给你苦头吃! 傍晚吃完饭,程老爷子罕见的拉着程元卿到院门口一块乘凉。 她任祖父拉着,调皮的回头冲秦氏和包子姐姐眨了眨眼睛。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她坐在程家的大门槛上,吹着晚风,这是农家鲜有的放松时刻。 “唔,要是能时时都这么悠闲好了。” 她忍不住发出小小的感叹。 程老爷子看着眉头轻愁的小孙女,和蔼笑道:“那要不要在家歇几日在进城?” 她一机灵,立刻摇头。 “不行不行,松茸不经放怎么办呀,再说,再说进城我不怕累!” 程老爷子想着小孙女从出生都没有出过永福村,哪个孩子不贪玩呢,都怪家里太穷了。 “好好好,那一会儿爷爷就给你找村里的李伯伯,他家有驴车,你和你娘两个人走着去可不行。” 程元卿高兴坏了,又怕事到临头有变,缠着爷爷赶紧去找李伯伯,程老爷子没想到小孙女撒起娇来自己毫无招架之力,笑应着去寻驴车了。 难得有机会进城,秦氏和包子姐姐在屋里收拾给她们爹带的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是秦氏不知怎么省下来的布料,做的几双袜子,可就这么点东西,仍被她俩翻过来覆过去的看。 程元卿一看家里没人搭理自己了,又倒腾着小腿,快跑到小柳枝家。 “小柳枝小柳枝!” 正在伺候兔子的小柳枝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放下兔草跑到家门口。 “卿姐姐你怎么来我家了?” 程元卿拉过小柳枝到墙头,左右环顾四周见没人才把话和他说了。 她要进城卖东西,卖一个是卖,卖两个也是卖,永福村山溪里的鱼那么好,拿出去一定能卖钱,不过这个法子她不想告诉家里,因为现在是奶奶大窦氏把持着家里所有的物资,她实在不想辛苦一番,自家连个毛也留不下。 打算要捕鱼,最好的方法是用渔网抓,她让小柳枝尽快去找找原料,自己则把渔网编起来,到时候打了鱼交给他,他在每日背到县城去卖鱼。 得了银子,他们俩六四分,她六,小柳枝四。 小柳枝对程元卿有股莫名的信服,她说能捕到鱼卖钱,那就一定可以。 但这事除了废废功夫之外,小柳枝什么也没有付出,他不想要这么多银子,就算不要钱给卿姐姐跑腿,他也愿意,所以张口就拒绝了分利。 可在程元卿的一再坚持下,小柳枝最后还是答应了得四份利的条件,说定后,程元卿就摆摆手走了。 小男孩看着程元卿小跑而去的背影,心里感动的不行,除了奶奶,没有人对自己这么好过。 最近奶奶总咳嗽,他隐隐觉得奶奶病了,可奶奶却坚持不肯看大夫,要是家里有银子就好了 以后程元卿就是他小柳枝的亲人! (); 第十章 进城卖松茸 小柳枝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找好了做渔网的原料粗布和麻,喊她来他家一起编渔网。 小柳枝家中,程元卿费劲的搅着渔网,这才发现自己虽然大体知道怎么编,却因为力气小,没办法绑结实!拿出吃奶的劲儿,勉勉强强能看,可也太累了! 在看小柳枝就更别提了,力气虽然比她稍微强一点,但是没有章法,手也笨笨的,还不如她呢! 正当两个小人奋力和渔网战斗的时候,柳枝奶奶笑呵呵的从院子里走进来。 “编的挺像样,就是有的疏,有的紧。” 柳枝奶奶本来以为两个孩子不过闹着玩,没想到做的挺像样,这盘扣特别紧,也挣不开,看了两眼,她也学会了。 农家许多妇人干起活来一点不比男人差,柳枝奶奶就显然属于能干的那一类妇人,她耐不住闲加入了编渔网的队伍,有了成年人的加入,很快渔网就编好了。 她知道小柳枝最近多了程家小娘子这个好朋友,别提多开心了,孙子小小年纪没了父母,是她捧在手心里一点点养大的。 可惜村里的熊孩子太多,不知道由谁带了头,排斥起孙子来,小孩子没个玩伴可不好,可怜她的小孙子就这么一直自己一个人,现在有了好朋友,果不其然笑模样都多了。 勤快的柳枝奶奶又去厨房给他们做黍米饼,忙活了一天的程元卿和小柳枝吃的小肚子都撑起来。 这么着午觉她都直接在小柳枝家睡了,下午两人一起去用渔网捉鱼,她依旧好运爆棚的抓了五条! 本来想等到第二天再去卖鱼,小柳枝一直跃跃欲试的等不急了,商量了一下,他们决定先固定卖给县城的鱼贩,最好能稳定的卖给一个人,这样他们就有了固定客户,平时只抓了鱼跑跑腿,不用摆摊浪费时间。 小柳枝拍着肩膀答应了,他背着竹筐装鱼进城,等回来已经是晚上了,就没有去程元卿家分钱,想等第二天早上再去。 可他第二天来程家找她的时候,却听程元月说她去县城了。 第一次进程的程元卿满目都是新鲜玩意,看都看不过来,坐在驴车上左看看又看看,到处都新鲜有趣。 这个时代的集市也很热闹,能看出来大部分百姓手里是有余财的,要不商业不会这么火爆。 她坐在驴车上左看右看,身子不停的摆动,有一回竟然差点摔下驴车,可把秦氏吓了一跳。 “不许乱动,坐车也不老实。”秦氏嗔怪的瞪了小闺女一眼。 程元卿吐吐舌头,还是老实坐好。 不管是包子娘亲还是包子姐姐都对自己特别好,也特别关心她,这种亲情让她既熟悉又渴望,也坚定了她想要带他们过好日子的信念。 也许老天爷这么偏爱她,又让她来到这里,除了给她一个新生外,也是希望她能给这群善良可爱的家人一个新生吧。 “到了,李大叔我们就在这下吧,等临走的时候我们会去汇合的地方等您的。” 赶驴车的李伯伯笑应了一声,接着带着另一个同村进城的村民走了。 秦氏看正四下张望的小闺女魂都不知道飞哪去了,有些怅然道:“别忘了正事,这松茸,也不知道能不能卖的出去” “娘你放心吧,肯定能卖出去的。” 对自己采的松茸,她十分有自信,好东西谁不爱呢,永福村的村民们大多都没有出过村子,所食之物也不外乎那么几样,所以他们其实都没有吃过松茸,也没见过。 来县城这一路,经过观察这里的人们生活水平明显比永福村的人高出好几个档次,人们有了银子就会追求生活质量,增加生活质量最直白的,也是第一步,就是——吃! 民以食为天,在这里更是如此吧。 敞开装着松茸的麻袋,她清了清嗓子,叫卖起来。 清脆的童音在集市上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很快就有人注意到她们。 “这松茸怎么卖?” 呃,对啊!怎么卖,她们竟然没有定好价?!秦氏一慌张,差点就脱口而出你看着给钱就卖了。 幸好程元卿是早打算好的,她伸出一个小巴掌,清脆道:“一斤五十个铜钱。” “这么贵?” “您看这松茸多大呀,还新鲜呢,口感也好,要是在杂货铺子,可买不到这么大这么鲜的松茸!” 那买家一想也是,而且这小丫头童言童语的,看着好玩,他点点头就要了五斤。 有了第一个顾客,很快就有人来跟买。 这次没有人在讲价,大家也都很识货,这批松茸一看品质就好,而且松茸是没有办法种的,只能去山上采,可一根树底下也不过几颗而已,还不是每次运气都好的采得到,像程元卿这样一采采一麻袋的,搁在别人身上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 不过她背来满满的一大袋松茸也不过十来斤,很快就卖光了,最后一算,她们卖了七百五十个铜钱。 秦氏拿着满满的荷包,简直不敢相信小闺女去山上随便采来的野蘑菇,竟然卖了这么多钱?她激动的不行! “走,咱们去看你爹爹!” “好呀!去看爹爹去看爹爹,等爹爹下了工,就去买东西!娘你可答应我要舍得花钱!这钱是我挣来孝敬您的!” 她真怕一分钱不舍得花,回家全给了祖母,这样她还真是白忙一场,要知道进了祖母口袋里的东西,是绝对不会出来的,也不知道她把持这一大家子这么多年,钱都上哪去了?真是奇怪。 程老爷子是个庄稼把式,程大郎目前看来除了爱占便宜,也没有什么败家行径,程二郎也就是她亲爹就更不用说了,每年都把自己的工钱一分不留的交给大窦氏。 那么程家的钱呢?好像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程元卿一下子又没抓住,就被秦氏一把抱起来打断了思绪。 “累了吧?娘带你去找爹爹。” 娘亲的脸上满是欣喜和即将见到丈夫的兴奋,还有点小女儿的姿态,她突然发现秦氏长得很漂亮,只是长期经风吹日晒和营养不良的皮肤有些暗沉,好好养养,她娘亲也是个美人呢! (); 第十一章 见爹爹了 秦氏装好了铜钱,一手紧拎着小包袱,一手拉着闺女,谨慎的走在大街上,她平时几乎不到县城来,这一来就拿了这么多银子在身上,她好紧张! 相比秦氏,程元卿则随意多了,走在大街上一点也不扭捏,她来时听阿娘说了,这座县城叫建昌县,虽然是个县城,但或许是因为吏治清明和当地经商有道的商人不少,总得来说在大周都是一个富裕的小县城。 她东看看西瞅瞅,对这里很满意。 和阿娘一边往爹爹做工的酒楼走,一边四处看。她见不远处一个冒着炊烟的铺子门口排了好多人,不过一个跟一个,都很快拿着油纸包的东西走了,瞬间兴趣大涨。 这味道好香,好像狗不理包子?等她和阿娘走近了一看那节节高的笼屉里却不是一个个的小狗不理包子,而是一见就知道里面馅足足的大肉包子! “咕噜咕噜。”她小肚子不争气的叫起来。 秦氏看小闺女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心里更愧疚了。 自己膝下两个闺女从生下来就没有享过福,反而跟着自己受了连累,因为她不受婆母的待见,这么多年,自己的闺女也不怎么受奶奶的喜爱,秦氏是个心思少的良善人,她从来不去想,其实程元卿姐妹在家里的处境大原因在她们的奶奶大窦氏偏心眼上 “卿儿饿了吧,等等娘,娘去给你买包子,不要乱跑知道吗?” 秦氏拉着小闺女走到包子铺人少的一侧,叮嘱她站在这里不要动,程元卿无不应的狠点头,很快秦氏就回来了,买了三个包子,只有一个是肉的递给了小闺女。 程元卿大口吃着包子,再无心四处看了,很快她们就来到程时年做工的酒楼。 母女二人立在门口,一阵风卷着落叶吹来,两人都呆了半晌。 这酒楼未免也太萧条了吧?特别是有了之前门庭若市的包子铺做对比,站在酒楼门前,一眼就能把里边的冷清一眼望到底,除了柜台前站着的一个中年男子,看样应该是掌柜的,这店就没别人了! 秦氏回过神来,拉着小闺女进了酒楼。 “车大哥,我来找娃他爸,他在这不?” 穿着半新衣裳的中年男子抬起头,看着秦氏点点首道:“原来是弟妹来了,不过不巧,时年正好出去进酒,一会儿他应该就回来了,我家那口子这会儿在后厨呢,要不你先领着你家娃去找你张嫂子?” 看来这个车掌柜和自己阿娘和爹爹也算相熟了,人不在,也不见外的让阿娘去后厨等着,看着也是个良善的掌柜。 秦氏点头谢过就领着程元卿去了后厨,见了车掌柜的娘子,秦氏十分放松打过招呼,程元卿也甜甜的叫了人。 “婶子好!” 张氏一见她就觉得小姑娘唇红齿白,灵气十足,她和车掌柜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一见程元卿喜欢的紧,抓了把瓜子还拿了两颗糖给她,让她坐在一边玩,十分大方! 程元卿自来到这里还没有吃过糖,她知道在这个时代糖是十分昂贵的奢侈零食,她乖巧的坐在小板凳上吃瓜子,却把糖悄悄装在兜里等回家和包子姐姐一起吃!张氏和秦氏则坐在后厨院里说话。 她们大概觉得程元卿是个小孩子,而且她们的谈话也不是什么隐秘,并没有什么避讳,于是程元卿听了一耳朵闲话。 最重要也是最可怕的就是,这酒楼的生意真的是不太好了! 据张氏说,有时候两三天才进来一人,而且也就光打点酒就走了,也不点小菜,从上个月开始酒楼就入不敷出,开着张却日日都在赔钱!张氏抱怨说本来就是小本买卖,眼见赔起来亏的厉害,他们俩夫妻已经琢磨在酒坏了之前关了铺子,把酒楼卖出去! 这对秦氏来说无疑也是个天大的坏消息,程元卿看自己的包子阿娘都快要坐不住了,但是估计想到酒楼毕竟是张氏自家的,肯定是要比自己这个来做工的着急,也不好意思多问什么,正坐在那坐立难安。 这不是怕酒楼关张了,爹爹怎么办?应该要失业了吧 正在秦氏坐立难安的时候,程时年终于回来了,车掌柜很大方的给了他半天假让他好好陪陪老婆孩子,秦氏也有一车轱辘的话要和丈夫说,忙站起来告辞。 一家三口走在建昌县的大街上,程时年是真的高兴,他很想妻子和孩子,看见小闺女比上次见高了也胖了,心里别提多乐呵,直把程元卿看了又看,觉得自己的闺女稀罕啊,比城里的丫头还俊! 秦氏望着一派乐观的丈夫,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把从张氏那里得到的消息说了,问程时年是不是酒楼生意真的差的离谱了。 其实酒楼的生意从过了年就一直不好,不过因为程时年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他并没告诉家里,没想到妻子意外知道了,想想也没有必要瞒下去,就和盘托出了。 原来车掌柜早就有话,万一酒楼真的撑不下去,只好辞了酒楼里的帮工和自己这个账房,说完又怕秦氏和家里老父母太担心,又宽慰了妻子一番,并叮嘱她先不要告诉程老爷子和大窦氏,毕竟还没有准信,说不定哪天生意就起死回生了,没必要让老人跟着担心。 程元卿听着忍不住暗想,祖母怎么会担心你?祖母会担心你不能在酒楼做账房,就没有进项给家里,以后她怕是更看二房不顺眼了吧!本来在她眼里家里就养着二房三个吃闲饭的,现在又多一个,成四个了! 不过这话她并没有说出口,有些事别人说了,自己恐怕还不信,只有自己亲手把遮在眼前的帘布揭开来,才能看清事情的本质。 撇开对酒楼是否会关张的忧心,这一下午一家三口过得还是很开心的!可能是天生的血脉亲情,程元卿很喜欢爹爹,程时年也是真想闺女了,在得知小闺女挖到松茸卖了七百多个铜钱后,直夸她能干,自己也骄傲的不行,并且不顾秦氏的阻拦,拉着她们母女买了一堆东西。 当然,程时年是没有银子的,他的工钱都给了家里,花的是卖松茸的钱 等从最后一家铺子出来,秦氏的手都提满了,程元卿也帮忙拿了两样,他们买了五斤黍米、一小罐猪油、一包盐,这些是给家里嚼用的,程时年则给妻子挑了一块桂花皂,给大闺女一根红头绳,小闺女则是一个大糖人! 买完东西秦氏拉着小闺女依依不舍的和程时年告了别,程元卿走了两步又回头冲还在挥手的爹爹喊: “爹爹我们很快就再来看你!” 程时年高兴的直答应,一面又挥手让她们快走,别赶不上回村的驴车。 (); 第十二章 和堂姐的矛盾 秦氏带着女儿大包小包的回到永福村,赶驴车的李伯伯不知道她们是卖了松茸挣的钱,只道她们母女是进城看望程二郎的,瞧这回村的架势,满满登登的包袱,这买的东西少说得四五百文!村里人总说程家一直靠大郎养家,可这母女去看一次二郎就带回这么多东西,看来这程家二小子也是出息啊! 一传十,十传百,村民们对在建昌县当账房的程时年多了一些敬畏,毕竟在这个年代读书人在庄稼人们的眼里,那就是会老多了不得东西的人!而且,程二郎在县城还挣着了钱! 老程家祖屋,母女二人刚进门就被大房的闺女程元珠抬臂挡住了。 她看着二人说笑的模样,心里嫉恨死了,像有只小猫在她心里挠似的。 明明她娘刚生下了家里的独苗,祖父母都疼得像眼珠子似的,她在家里的地位应该水涨船高才对,可为什么二房的程元卿却越来越招爷爷疼了?还有秦氏,她娘在坐月子,下不来床,去城里的好事都落在秦氏头上了,好事都成了他们二房的,这是最让她和她娘难受的地方,于是今天看着她俩人说笑的模样,程元珠就忍不住了,谁知道她们在城里吃了什么好东西,要是她娘能出门的话,去城里玩的人就是她了! 此时的程元珠压根不去想,她们进城能说服程老爷子的主要原因是卖松茸,而松茸就是程元卿挖的,秦氏的丈夫也在建昌县当账房,就是卖松茸有困难,也能去寻程时年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让酒楼收了。 此时的她,早已被嫉妒冲昏了头了。 “我说程元卿你还知道回来,这么多天家里的衣服你都不洗,也不扫院子,你把这些活留给谁啊?这么小就偷奸耍滑,还去城里玩,没脸没皮的!” 这话如同当头一棒打在秦氏头上,把她打晕了,程元珠这个侄女一向养的娇惯,就是对自己也经常不假辞色,可从来没有当着她的面这么数落过她的亲闺女! 这回是好几天的火压着,压不住了吧 程元卿看这堂姐这幅模样,反而揶揄的吹了个口哨,催促她娘快点走,并不多搭理程元珠。 “谁家把狗放出来,乱吠乱吠,阿娘咱快点走,去给爷送银子!” “站住你说谁呢你!”听到她指桑骂槐的骂人,程元珠气疯了,冲上去就用力把她往后一扯,奈何程元卿现在的小身板又小又瘦,一把就被身宽体胖的程元珠给扒拉到了地上。 程元卿的手肘触地,衣服被拉了长长一道口子,手臂也擦破了,小腿也被地上的石子划破,看着鲜血淋淋的。 秦氏心疼的扶起小闺女,眼泪忍不住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她指着侄女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话来,不过神情已经是很不愉了。 程元珠见了这情形,如浇了一盆冷水冷静下来,这还有大人呢,而且那个大人还是赔钱货的阿娘,指定是向着她的,程元珠也不想想,她当着人家亲娘的面欺负闺女,还能指望秦氏向着她不成? 见势不好,程元珠正想遛,程元卿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决定不能吃这个哑巴亏让她跑了! “哇!呜呜呜呜呜!哇哇!好疼啊!疼啊阿娘!呜呜呜呜” 秦氏被小闺女哭的肝肠寸断,无论她为人怎么包子软弱,可疼闺女的心是和每一个母亲一样。 “乖卿儿,不哭了啊,娘给你吹吹,吹吹就好多了。” 她一边手忙脚乱的哄着小闺女,一边轻轻吹着伤口。 不过她越哄,小闺女哭的动静越大,闺女平时就是个闷闷的性子,从知事起,从来没有这样大声哭闹过,一定是因为磕的太疼。 秦氏更加心疼闺女,对侄女也有些不满了,好歹是一家人,自己亲眼见着,明明是侄女动的手,受伤的还是比她小的妹妹,她连个歉也不道! 此时的程元珠已经被程元卿嚎啕大哭的情形镇住了,这才想起程老头和大窦氏也在家,于是她很没出息的跑回大房小屋里把门从里边拴住了。 大窦氏自然也听到了动静,追问闺女,程元珠心理恶毒的又和自己娘谩骂了秦氏母女一通。 闻声出来的程老爷子和大窦氏一眼看到的就是跌坐在地上、脸上都挂着泪的母女二人,也赶巧了,今日程老爷子下地的时候腰疼,只忙了一会儿就回家了。 见到小儿媳和小孙女这可怜见的模样,程老爷子大怒,程元卿又适宜的小声抽泣着把事情原委说清楚了。 还指着散落一地的东西,说她和阿娘废力挣钱,给家里添嚼用,没想到一到家还没坐下就被堂姐打了。 这下别说程老爷子,就是大窦氏脸上都不太好看。 程老爷子恼怒的砸开大房屋门,不顾大儿媳哭闹阻拦,像拎小鸡仔一样把程元珠拎了出来,交给大窦氏管教去了。 这个孙女一而再再而三的触怒他,他心下已经很不喜了,要不是看着是个孙女,他早就大巴掌呼上去。 程元卿崇拜的看着程老爷子,真厉害啊!程老爷子年过半百的人,这身子还真是硬朗! 唉?程老爷子怎么弓着腰喘粗气,她不哭了,过去扶着爷爷,担忧的望着他。 程老爷子感受到小孙女关切的眼神,深深吸了两口气站稳。 还是小孙女招人疼啊,秦氏会养孩子!大孙女不怎么说话,他却知道是个能干不多话的性子,大儿子穿的那双新鞋他可看见了,就是大孙女做的叻。 一家人相互搀扶的回了大屋,程元卿献宝似的把黍米、猪油和盐交给爷爷,还有花剩下的六十个铜板,把程老爷子惊讶的不行。 小闺女采的松茸竟然真卖了这么多钱?那他们还吃了不少,突然有些肉痛,早知道自家不吃了,全拿去卖岂不能多卖一些。 不过很快,程老爷子就把这件事忘了,他给小孙女上着药,小孙女却不怕疼的忍着,还把他哄得眉开眼笑,真是招人疼的孩子。 至于包子爹爹给她们娘仨买的桂花皂和红头绳,早在进门前就被程元卿藏到了衣服里,她不认为这些东西亮在大窦氏面前还有她们娘仨的事。 秦氏看着小闺女这么做的时候,罕见的也没阻止,想起来娘家给的花布,也没给闺女们做成新衣裳,一年到头小闺女都穿着姐姐的旧衣裳,过得还不如自己儿时,她只觉得眼睛发酸。 (); 第十三章 村头幽会 程元卿和包子娘亲卖了一大袋从山上采来的松茸,给家里换了米、油和盐,要知道除了一个小娃娃的人工外,几乎是白赚,家里什么付出也没有。 这样的事搁谁家都是个喜笑颜开的好事,只有大窦氏和小窦氏两人不知道酸什么,合着她们不吃用似的? 至于程元珠,她又被关起来了,程元卿听不到她暗戳戳的咒骂 二房的母女三人因为这次进城,心里都暖融融的,程元月拿着爹爹卖给自己的红头绳左右比划,却不系上,要不是小妹硬缠着她,估计她也不会系。 不舍得啊,她从来没系过红绳,村里倒是不少小娘子有,村长家的儿媳还有村里稍微富裕些的小媳妇,还有银簪子呐!她不是不羡慕,只是自家银钱向来不凑手,她不敢多想。 可小妹硬要看她系红绳,她经不住缠,还是带上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程元月美滋滋的。 直到现在,程元卿方才觉得自己没有白忙活两天,包子娘亲和包子姐姐都能开怀,才是她发家致富的动力!以后她要挣好多好多的钱,让她重视的亲人们都能过上好日子! 一夜无话,次日程元月想喊小妹起床的时候,才发现一向赖床的小妹竟然不在被窝里了? 这时候程元卿正在院子里打五禽戏,之前这具小身体长期营养不良,干干瘦瘦的,她觉得应该亏了内里。虽然很想把身体一把提到她过去的样子,但她知道还是不能心急,这一生她只有一次了吧,必须要好好生活才行! 程元卿不敢急功近利,决定从动作慢却又养生的五禽戏打起,只不过五禽戏的动作着实不太美观,她又重心不稳,打起来左右摇晃个不停。 于是程元月和秦氏推开柴房门出来的时候,就见到小妹张着双臂高举,抬着一条腿蹦蹦跶跶的模样 程元卿由不自觉,还诚心邀请她们一起来,不过被秦氏和程元月拒绝了 小妹年纪小胡闹也就罢了,自己和阿娘要在这陪着她胡闹?不行不行,她们还要面子的! 于是程元卿只能自己打完了五禽戏。 正当她做完最后一个动作,准备去厨房舀碗水喝的时候,听到一阵淅淅索索的声响,身后什么动静?程元卿一回头,就见到程元珠鬼鬼祟祟的从屋里出来,敞开大门到外边去了? 说来过去程元珠可以说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现在祖父母终于有了求不得多年的孙子,再加上小孙女最近帮家里添了不少东西,人的精力和关注度都是有限的,这么一分,留给程元珠的就少了。 更何况她还偏偏要作死。 作为过去最受重视的孙辈,程老爷子和大窦氏也没有打骂过她,只不过是关起来不让出屋几天,这罚在乡下可谓是很轻了。 可程元珠不安生待在屋里,出去干什么呢? 程元卿好奇心大起,仗着身材矮小轻瘦,竟然不着痕迹的跟着堂姐一路到了村中的草垛堆旁。 程元珠竟然相会男人?这胆子够大啊,程元卿猫着腰蹲在一人高的草垛后边听他俩人说话。 只听程元珠抽抽搭搭的和那个叫乐财的男人说在家里蒙受了多少委屈,二房姐妹仗着人多,怎么怎么欺负她,二房的闺女不守妇道,整日不着家在外疯跑,家里多少活都是她干云云。 真是够不要脸,她出门都是上山下地的挖野菜,程元珠不是嫌风刮就是嫌日头大,整天偷奸耍滑,还有之前,她不过和阿娘去了半天县城,就整日不着家了?还不守妇道? 她快被这个傻缺气死了。 在这个时代人们真的很重视女人的妇德,而程元珠这样的言语会给她们的名誉带来多重的伤害可想而知,这样不顾亲情的抹黑她们,还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紧接着,更让她生气的话又给她听到了! 那个又黑又丑的乐财竟然说上回给程元卿的教训还不够,他真没想到,程元珠在程家这么可怜云云! 程元卿感觉脑子卡壳了,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感情她来时被石头擦破了头,不是意外,是让这小子砸的? 看来是趁程元卿落单挖野菜的时候砸的,他倒是觉得自己为了“美人”出气,拔刀相助了,却害了程元卿一条性命!简直无耻!程元卿恨恨的想。 简直快气死她了! 草垛那一边的程元珠和乐财还在腻腻歪歪,程元珠其实也不是真喜欢乐财,毕竟她的夙愿一直是嫁个有钱人,而乐财在永福村,家境都算是中下游的,而且长得又黑又丑,她怎么可能看上他? 可这并不妨碍在他身上找优越感,这简直就是她的舔狗,而且特别好摆布的那种。自己只需要给他一个眼神,就能把他勾的忘乎所以,现在乐财又被程元珠的眉眼抛的骨头软了,拉着他的小手不停的哄她,又帮着她骂程元卿和程元月。 程元卿实在没眼看他们两个人腻歪和说自己家的坏话了,扭头走了。 到家门口,奶奶大窦氏正端着一大盆脏水往屋外泼,她灵敏的闪开了,暗道好险!看着地上的水渍,程元卿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奶,我在那边见到了好像松茸的蘑菇!也不知道是啥呢?” 大窦氏一听,眼睛都亮了,松茸她才吃过一顿就没得吃了,因为都让小孙女给卖掉了,她正馋着! “傻丫头,你摘回来看看不就成了!走!带我去瞅瞅!” 大窦氏毫不掩饰自己的猴急,程元卿乖巧的应了领着祖母去看“蘑菇”,大窦氏雀跃的来到村西头,还没来得及低头找蘑菇,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掉了下巴,半天没阖上嘴。 大窦氏是个彻头彻尾的农村老太太,没念过书,还不会说世风日下这样的词,她喉咙里快吐出来的几个词是不要脸、骚娘们、狐狸精馋男人,可挨骂的是自己的孙女,想喊也喊不出来。 须臾,大窦氏冲过去抓起地上的木棍就朝乐财抽过去,乐财哪见过这阵势,到底是个半大小子,这会儿知道慌乱害怕了,躲闪不及,还被抽中了两下,登时吓跑了。大窦氏一刻没闲接着又去拧孙女的耳朵,把程元珠薅的鼻涕眼泪直流,呜咽着叫奶奶松手。 “快把你那张嘴给老娘闭上!嫌知道的人少!还要不要脸了!” 大窦氏压着声线怒吼。 (); 第十四章 摆布婚事 大窦氏把程元珠拎回家,狠狠的打了一顿,她真怕啊,怕二孙女犯傻,就瞧上那个乐财非他不嫁,那愣头青家可是在村里头都出名,兄弟多的爹娘给他们娶不起媳妇!足足有五个叻,那乐财正好是老三,只怕真娶了二孙女,帮衬自家首先是没指望了,这嫁妆陪过去,只怕都转眼让婆婆给了小叔娶媳妇用! 她绝不允许程家的孙女嫁给这种人! 而程元珠也自觉冤枉,尽管她怎么哭喊解释自己并不喜欢乐财,但大窦氏不信啊! 大窦氏觉得自己也年轻过,十分懂这些未婚小娘子和小郎君的心思,都是未经云雨的雏儿,初尝一点边界,摸摸小手,搂搂小腰就够让人欲罢不能的了,更何况,她还亲眼目睹了二人抱在一起的情形好不好! 程家又鸡飞狗跳的闹了一整天,大房诸人的心情,那直接和吞了苍蝇没两样,没办法,暧昧对象实在不成器,丢人啊。 程老爷子也是在家里憋屈的不行,土都埋了大半截,竟然还能碰上这种事,老脸都丢光了,又有些责备老妻,明明自己早就看二孙女不成样,让老妻管教过几回,怎么还愈演愈烈了?程老爷子忍不住开始质疑老妻管家管得糊涂,至于程元珠的亲娘小窦氏,更是在公婆面前落了个好大没脸。 她是想给女儿求情,不过求情的话还没张口,就被婆婆的一张嘴给骂了个狗血喷头,她又抱着小儿子哭,结果婆婆扭脸就把儿子给抱走了,她又害怕婆婆扣着孩子不给她,也不敢再闹了。 晚上程老爷子和老妻商量,女儿大了留不得,还是尽快给孙女们找婆家吧。大窦氏一想乐财那副穷酸样,立刻紧跟了一句留来留去留成愁。 况且,家里的银子这几年就没凑手过,留着孙女不是多几口人吃饭?又不是男丁,可以顶立门户。 程老爷子思忖了会儿,又道:“不能先嫁元珠,会惹些闲言碎语,还是先把元月的亲事议一议。” 大窦氏一想程元月的亲事,她早就有成算了,挤了一脸褶子笑道:“我早惦记着了,元月是大姐,她嫁好了,后头的姊妹还愁嫁?等过几天我相的那家人就来咱家相看了!” 见老妻说得笃定,程老爷子不疑有他,家务事上他习惯了交给了大窦氏处理,在他的概念里,老妻虽然没在家看好元珠,可也不能就因这一件事就不可翻身了。 此时二房还在自个屋里嗑瓜子呢,一派其乐融融的温情,任谁也想不到,程元月又被别人算计了,而且都被惦记了好几个月 程元珠被打怕了,最近几天老实快像不存在一样,那个乐财也没动静,虽然程元珠对那个乐财毫无感情,纯粹就是利用他,程元卿也对他没什么同情,一想到原身就因为他想讨心上人欢心给意外杀害了,她就觉得他活该!她的同情心是绝对不会滥用的! 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做,努力改善生活条件和身体健康才是重中之重。小柳枝已经把卖鱼的钱给了她,鱼肉不像松茸罕见,又加上是卖给鱼贩,所以价格并不是很高,一条鱼只卖了20个铜钱,胜在是一项稳定收入,一天能能捉四五条的话,也能卖100个铜钱! 她开心的数着自己的私房钱,用碎布仔细包起来,藏在了柴房的草垛底下,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乐笑了,这可真是睡在钱上。 风平浪静几日后,程家被一辆马车的到来打破了平静。 一路来的有四个人,一个车夫,三个中年女人,领头的那个衣着看着不菲,还有他们一看就不是永福村的人,八成是县城来的,程家似乎在城里没有亲戚。 大窦氏很快殷勤的在院里沏了茶,把程元月和程元卿从屋里叫出来见人,因为怕在人前丢人,她还特地给程元月拿了件程元珠的衣裳穿,还叮嘱大孙女把脸洗干净。 至于小孙女嘛,就是个搭上的,大窦氏压根没看她。 程元卿却敏锐的察觉出几分不对劲,在院子里见过来的几个中年女人,她们的眼神就跟刀子似的一个劲的看包子姐姐,都把包子姐姐看红脸了。 那几个人虽然穿的衣裳虽不错,可细看裙边都有磨损,明显就是半新衣裳,要是中等之家的主母也穿不起这样的衣裳吧?应该是家里有些银钱的主母赏给下人的旧衣裳! 大户人家的老妈子?她们来程家看人家孙女干什么?一个念头从她脑中闪过,她来不及细想就觉得冷汗直下! 强忍着没有问出口,看着那几个人小声对着包子姐姐指点一番后,大窦氏又给送神似的把人送走了,她趁着人小,不惹人注意,偷偷的去找小柳枝让他赶紧一路尾随着马车,看看马车到哪下,路上说了什么,一字不差的都给自己学回来。 她焦急的在家里等大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也心不在焉,秦氏以为小闺女生病了,又是摸头试温,又是给倒水的,弄得程元卿十分不好意思,直说自己好的很。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小柳枝敲开程家大门,程元卿催着他赶紧说。 小柳枝人虽不大,却是个机灵孩子,他在路上听到马车里的人交谈,品头论足的议论了程家大孙女一路,心里有些纳闷,但是他小小年纪,也猜不透是为了什么,后来一路看着马车上的人在县城一座挂着马府匾额、特别大的宅子角门下车了,于是他在不远处找了个茶摊,点上一壶茶,就听到不少那座大宅的闲话。 没办法,这个年代的居民娱乐实在太少了,穷人们忙了一天到了晚上,也就和街里街坊的扯扯嘴,那个大宅子快占了半条街,里头的人得多富啊,那是他们接触不到的阶级,但是这样好像更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和臆测。 原来那座宅邸是一位姓马的商人的,说起生意他家好像主要是做酒起家的,不过他的桃色新闻远比生意更出名,城里人几乎没人不知道马家大老爷年近六十了,还一房房的小妾往回抬,就是至今没听说过有一个生下过孩子。 没几年,城里的人都看明白了,这马富商有钱没根,还不死心,小妾娶得是一个比一个年轻,满府里女眷快有二十人了,愣是没有一个传出过喜脉。这下就算是城里贪图富贵的人家也不愿意把女儿送来了,送进去除了给老头暖床和一群姑娘争宠外,一点益处也不能给家族带来,而且还没有子嗣,这买卖不经算,一算就知道划不来。 小柳枝就在老程家的屋檐下把听见看见的都一股脑说给了他卿姐姐,这下程元卿没有不明白的了,大窦氏想卖了包子姐姐! (); 第十五章 休想让姐姐做妾! 程元卿探听到祖母大窦氏想把包子姐姐送给老头子做妾之后,第一个冒出头的想法就是一定先不能让包子姐姐知道!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程元月是个什么脾气她也算摸清楚了,要是让她先知道了自己尊敬的祖母,要把自己送去给一个年近六十的老男人做小妾,她非得伤心难过死不成。 她不想让姐姐难过,程元卿过去是独生子女,没有兄弟姐妹的她很珍惜这个姐姐,而且这个姐姐是在她来到这里之后,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但这事还是得快点解决才行,拖久了就兜不住了,传扬出去就是对程元月的名声也不好。 程元卿想了半天,亲爹不在村里,这事还是得找阿娘才行。 出嫁从父母,虽然祖父母也对孙辈的婚事也有很强的话语权,但是亲生父母的决断也是至关重要的! 想通这个关节后,第二天一早趁着包子姐姐在院里洗衣裳,程元卿就偷偷溜进厨房找阿娘了,阿娘这会儿正手执刀柄,用力的跺着野菜,她准备把菜跺碎点,好烙野菜饼吃。 看着小闺女来了,秦氏手上没停,笑着问道:“元卿啊,怎么进厨房来了?” “我来找阿娘有一件大事!”程元卿面色严肃,说完又小声补了一句。 “我知道奶奶给姐姐挑的婆家是谁了!” 秦氏惊讶的想,小闺女不会是逗自己吧,婚事没定下,婆婆连自己也没告诉那家人是谁。 昨天家里来了好多衣着富贵的人,婆婆拦着自己没让露面,不过隐晦的说过一句,以后可以享闺女福了,她下意识的就想婆婆应该是给大闺女在相看,而且那家人也家业不菲。 婆婆应该是怕自己见了贵人漏了怯吧,会给闺女丢人的。 “小丫头,不要瞎说知道吗,让你姐听见了不臊得慌?” 秦氏想小闺女机灵,没准看出些什么,她绝对不会想到,自己这小闺女,比她想的知道的可多多了。 “不是!阿娘你难道也同意奶把长姐嫁给那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吗?我听说他家都要有二十房小妾了!姐姐嫁过去岂不是活遭罪,她那哪是嫁人,简直是卖人!” 程元卿有些着急,她就是怕秦氏也无动于衷,不管包子姐姐了。 还好,这个阿娘没有让她失望,自己身上的骨血,无论平时怎么软弱可欺,遇上了自己的孩子的事,都能激发出母性的本能来。 秦氏听了她的话又惊又怕,“咣当”一声就把菜刀掉到了地上。 太可怕了幸好没砸到人!程元卿摸了摸受惊的小心脏。 秦氏则木木愣愣的把菜刀捡起来,嘴里嘟囔着怎么会呢?一定不会是这样的。 看来还是不敢相信呐。 程元卿恨铁不成钢,摇晃了两下阿娘道:“是不是你去问奶奶啊!” 秦氏眼眸一亮!对!问婆婆去! 接着,程元卿就看到秦氏估计忘了手里的菜刀,她提着菜刀就去大屋找婆婆去了 大窦氏盘腿坐在炕头,想着马家给的五两银子美的不行,娘家侄子在外头借了钱还不上,已经和自己求过好几次了,可程家根本没有这么多钱! 好在还有几个孙女,在大窦氏的心里,女娃娃根本给家里带不来什么好处,而出嫁收的彩礼,仿佛就是唯一的贡献了,这笔钱她已经瞒着丈夫给了娘家,替侄子解决了燃眉之急。 反正早晚都得嫁人,嫁给那马富商,进去就金尊玉贵的了,她一点没有卖了亲孙女的愧疚,反而沾沾自喜。 隔壁的陈氏娘家侄女就给城里一个商户人家做妾,听说逢年都给家里送银子,陈氏过年的时候回娘家还得了一匹细布,还来给她显摆!想想以后自己的孙女也嫁到有钱人家当小妾了,到时候不大把的金银往家送!大窦氏沾沾自喜的坐着春秋大梦。 秦氏一把推开大屋的门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她还是没有察觉到手里还拎着菜刀,可是大窦氏看到了呀!明晃晃的,可吓人了! “娘,给元月找的婆家是哪戶人家,小郎君多大了?” 大窦氏本来心里就有鬼,看着儿媳拎刀闯门的样子魂都吓飞了,饶是她在两个儿媳妇面前作威作福惯了,也忍不住打磕绊。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你?我我我可是你婆婆!元月的奶奶!我给她找的,当然是好亲事” 好亲事?程元卿追着阿娘进门听到的就是这句话,她对大窦氏的行径简直嗤之以鼻,看看阿娘犹豫的样子,她决定自己出马! 程元卿装作好奇的样子挠挠头道:“我听到那个穿好衣裳的婶子说,长姐过去就是今年进门的第三个了!” 说完又眉头紧皱着道:“还说老爷都快六十的人了,身体不佳,摆酒就算了,给夫人磕个头就礼成!她们买长姐花了好多银子的!” 大窦氏恨不得冲上去捂住小孙女的嘴巴,可是程元卿毕竟是个有成年灵魂的小孩,她看似童言无忌,其实句句都点在要点上,秦氏听下来脸色越来越黑。 她长叹了一口气,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这是闺女一辈子的事啊! “娘你收那家人银子了?咱家缺钱缺的都沦落到要卖闺女吗?你要是收了那家人的银子,咱们赶紧还回去,不能让元月嫁娶那样的人家啊!” 被秦氏迫切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大窦氏越来越心虚,都不敢看儿媳,可让她还银子是不可能的。 “去去去,哪听来的风言风语,什么银子,哪来的银子!” 大窦氏这是打算不认了,这回包子阿娘终于争气了,她也看出不对劲,一直逼问婆婆。 程元卿趁着她们两个人打嘴仗,一溜烟窜出去叫程老爷子,回来的路上把事原委说了,听得程老爷子被大日头晒着也觉得冷汗直流,脚下步伐也加快了几分。 一进大门,看大孙女还在院里老老实实的闷头搓衣裳呢,估计她还不知道自己要被卖了,程老爷子一阵愧疚,着急忙慌的快去大屋找老妻。 “糊涂!你怎么能为了五两银子把元月卖给人家做妾!你让我这张老脸在村里搁哪?” 前有程元珠在草垛上和人家搂搂抱抱,后有老妻要把程元月嫁给比自己年纪还大的人做小妾,程老爷子真是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村里人也是要脸面的,他要真这么干了,脊梁骨不得让村里人戳死? (); 第十六章 亲爹失业了 程元月的婚事因为程老爷子的强烈反对夭折了,在一家之主的强烈追问下,大窦氏在不情不愿的说了真话。 她收了马家仆妇五两银子,半个月后那家就要来人把程元月抬走,至于嫁进马家之后,生死不论,说白了妾侍在这个年代就是个玩意,只要不是主家无端的打杀,像他们家和马家这种门第悬殊的,马家转手把程元月卖了她们也没法追究。 这个祖母的心也太黑了! 弄清始末之后秦氏直接急红了眼,问婆婆银子在哪好快退还给那家,大窦氏则两手一摊,说钱没了,早被她借给娘家子侄,至于什么时候能还回来,还不知道。 家里人的人都知道,这银子怕是拿不回来了,多少村户人家一辈子也没见过五两银子啊。 事已至此,秦氏简直悲痛的肝肠寸断,呼了一声我可怜的元月,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婆婆也没来露面,两个闺女倒是都在床前,大闺女元月关心的看着阿娘,她不知道阿娘怎么了,晕过去之后一直喊自己的名字,好像叫梦魇住了。 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少不更事的闺女,秦氏又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两天里公公倒是来了一趟,程元卿看他的背好像更弯了,白发也冒出来许多,看来这件事情给程老爷子的打击也很大。 遗憾的是程老爷子并没带来什么好消息。 程家现下只有几十个铜钱,大窦氏连同家里的存银都一起拿给了她娘家不成器的侄子,也就是小窦氏的兄弟,要想拿钱还给马家,家里真的没法子了,总不能卖地吧,卖了地,一家子人吃什么喝什么,思来想去唯一的希望,就是在城里做工的程二郎,程老爷子这才厚着脸皮来求小儿媳。 秦氏哭着答应了,当下就急着要去找村里会写字的人代笔给程时年稍信,看看能否问酒楼掌柜的借些银子,她怕晚了自己闺女就让人抬走了! 到这时程元月还不明就里,爷爷跟阿娘说话的时候都把她们赶出去了,也许是母子连心,她的心里一直空落落的,好像直觉家里发生的大事和自己有关系,又拿不准。 二房这边生离死别一般紧张,大房的小窦氏出了月子倒是活泛起来,她哥哥不爱种田也不会农家事,成天无所事事的在村里混,到现在都没说上媳妇,还好赌! 娘家是指望不上,兄弟隔三差五的就来借银子,姑母兼婆婆掌家,她手里哪有银子? 于是她就撺掇兄弟去讨好姑母,向姑母借钱,要说大窦氏也真是愚不可及,为了子侄,还把自己家搬空了,小窦氏知道消息后,也忍不住偷偷骂了兄弟几声。 这么多银子,他竟全拿走了,一点都给她分点! 秦氏这几日身子不好,连带几日也没下床,是连气带着急的,身体终究没抗住,小窦氏借口去探病,实则竟然打着主意劝秦氏把程元月嫁过去得了,家里已经因为这事亏了五两多,要在借五两,不还是得还吗,里外里就是十两银子! 听了这话,秦氏差点没气出一口老血,攥着拳头冲小窦氏斥责的高声道: “丧尽天良!我们元月不会嫁进马家给人做小的!你要愿意!就把你的闺女嫁出去!一样是程家丫头有什么嫁不得!” 秦氏眼睛都气红了,这窦家简直没好人了,呜呜呜,她苦命的女儿。 把小窦氏骂走后秦氏仿佛充满了斗志,能下地了! 程元卿一面惊叹于她的自愈能力,一面担心她爹能不能借到银子还给马家,眼看着三天都过去了她着急啊!急的嘴上都起了几个水泡。 这几天她都没有出门,没办法她害怕,害怕马家临时变卦,提早把包子姐姐接走了,第一次,她觉得特别无力,恨自己弱小,不能够保护家人。 终于第十天的时候,程家二郎程时年回来了。 程时年接到信之后并非不想赶紧赶回来,他是一直在借银子,他知道掌柜的夫妻从去年就开始赔本,荷包也紧,他就借便了城里相熟的人和邻里,可这短短几天已经让他尝够了人情冷暖,没有一个人愿意借银子给他。 后来老板娘张氏听伙计说了这事,主动给了他银子,千恩万谢后,他急忙往村里赶。 大半年没见父母的他没有想象中高兴,他和秦氏一样疼爱自己的闺女,他的闺女这么好,怎么能去给一个老头子做小? 匆匆照过面,程时年就去柴房见妻女去了。 秦氏避开两个闺女抱着程时年就一阵痛哭,后来才知道程时年这是辞工回来的,掌柜的经营酒楼不善,已经快要关张了,听说程时年家里出了事,还是仗义疏财,借给了他银子,并且十分仗义的说不用还了,就算是这么多年相识一场最后能给他的一点帮助。 当时程时年感动的都快哭了,他不敢拖延,还是急急带着银子回村和程老爷子一起退了马家的亲事,临了他们还被马家仆妇啐了几口,受了不少奚落。 这番大起大落之后,好歹程元月的婚事是彻底作罢了,程元卿也舒了一口气。 可程时年背着包袱回了老家,家里却没有他住的地方了。 二房原来的屋已经被大房的程元珠占了,本来一房人有一间大屋,小窦氏借着当初生子的由头占了二房的屋子,到现在也没还,出了月子她带着小儿子回了原来的屋,却把闺女程元珠安排过去住了。 秦氏母女三人如今蜗居在柴房里,是真的在挤不下一个程时年了。 没法子,程时年只能去找他大哥程时汇商议看看能不能把二房原来的屋给倒出来,程大郎左顾言它,压根不接话茬,几次之后程时年看出来了,大哥是想占着屋子不还。 因为没有地方住,程时年又去找了亲娘想让她劝劝嫂子,在他印象里,大窦氏是闺女的亲奶奶,之前老糊涂收了银子差点把孙女卖了,可血脉至亲,他还是不愿意把人往最坏的方面想。 不过现实永远比他想象的残酷。 大窦氏因为没能把大孙女嫁到富贵人家做妾,早就怀恨在心,她生程二郎的时候是难产,疼的差点去了半条命,这孩子打生下来她就不稀罕,她总觉得这孩子方她!后来还执意娶了她不喜欢的秦氏回家,她就更不喜小儿子这一家人了。 本来程时年在城里做工能赚回一份银子回家,她还能容忍家里养着三个吃白饭的,现在账房的活没了,还欠了银子回来,她的富贵姻亲更是白瞎了,她恨不得立刻就把二房的人撵出去!还腾屋子!做梦去吧! 满怀信心的程时年被自己老娘劈头盖脸的骂出来 (); 第十七章 受打击的包子爹 程家没有地方给程时年住,现在入秋天又冷了,也不能让他到院子睡。秦氏便领着闺女在厨房铺上草席,让程时年暂时落脚,只是地方太小,程时年只能窝着腰睡。 程时年回家的第一个晚上,就这么憋屈的过去了。 程元卿暗戳戳的想,借这个机会让包子爹爹受下磋磨也好,否则他怎么身体力行的体会到她们母女在老家的滋味? 住,是最差的,吃,是别人都不爱的才轮到二房。 按理她家的日子不至于过成这样,都是因为这些所谓亲人的压迫,才让她们的日子越过越差了。 生存条件的恶劣,已经影响了两个女孩的健康。 包子姐姐和她都像干瘪的豆芽菜一样,又黑又瘦,大房的程元珠就养的脸似圆盘,这站一块都不像一家人。 为了让包子爹爹更好的“体验生活”,程元卿已经有半个月没进过山给家人开小灶了。 她一无所获,爹娘和包子姐姐是不怪她,毕竟程元卿现在才七岁半,还是一个小娃呢! 除去居住环境差,生活艰苦之外,程元卿姐妹都很开心,因为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包子爹爹读过几年书,还会写字,闲着没事就教闺女们认自己的名字,还给姐妹俩雕了两个小玩意玩。 程元月的是一只乖巧的狸猫,给程元卿的是一只眼睛闪着精光的小狐狸,一个只有半个巴掌大,两姐妹喜欢的不行。 孩子们的开心不言而喻,大人们则阴云密布。 祖母大窦氏这几天看二房越来越不顺眼,小儿子从来没干过庄稼活,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现在没了城里的账房身份,在家光吃白饭。 她简直觉得自己倒了血霉,临老了还要养儿子,养儿子也就算了,还有三个自己不喜欢的拖油瓶。 大窦氏心里不痛快,立刻就落实到了行动中去。 她给家里头分吃食,二房的那份永远最少最差,村户人一天只吃两顿,白天那顿饭,黍米粥里的米越来越少,最后干脆成了一碗清水,上面飘着三四粒黍米。 程元卿一直咬着牙忍着,她在等,也在赌,等一个恰当的时机,现在她需要做的就是让包子爹爹和阿娘看清在祖宅的生活状态,萌生出分家的想法。 程时年看着妻女在家里跟着自己不受大窦氏的待见,现在还挨饿,愁的整夜叹气。 要是自己还能挣银子回来补贴就好了,可现在自家什么也没有,两手空空,他在爹娘面前也直不起腰来提要求。 可是两个闺女 秦氏和丈夫心有灵犀,趁着闺女们睡着后悄悄来到厨房。 “当家的,这样下去不成,元卿还小。” 他懂得妻子的意思,娘这些天做的确实过分了。加上他本就有些意动,妻子只是促成了他的想法而已,随想也不想的就点头道: “成,你别担心,天亮我就和爹说声,想来娘也该消气了。” 妇以夫为天,秦氏和程时年多年感情不错,很信赖他,没有多说什么,夫妻二人说了会儿话就睡去了。 第二天,现实又狠狠的给了程时年一个耳光。 干农活的时候,大哥冷嘲热讽说他干了还不如别干,不如个十岁的男娃好使。 回家吃饭的时候,娘让他少吃两碗,他明明才刚吃第二碗饭,少吃两碗,那是一碗也不让吃? 半夜起来起夜,撞上亲爹,还把亲爹吓得跌在地上摔断了腿。 程时年常年不在家,家里人都习惯了这个只有过年回来的程二郎,加上他本身比村里的男人生的白些又不干农活,黑夜里头迎面撞上个披头散发的大白脸,程老爷子还以为撞鬼了。 他压根没想到这是自己亲儿子! 程时年被打击的很透彻。 二房现在除了在程老爷子眼里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之外,其余人真是看他们如草芥,要知道马上就秋收了,程老爷子可是地里的主心骨!都是因为他,才摔断腿的。 手里没钱,在村里也没有谋生手段的程时年快憋屈死了,更多的,是对老屋家人的失望。 过去程时年在城里做工辛苦,却一直惦记着永福村的老屋,那是他唯一的家,不过现在他有些拿不准了,先是亲娘要卖了自己闺女,还有回家后的苛责,他真怀疑这还是他少年时离开家的那个亲娘亲大哥吗! 程元卿见包子爹颓废了好几日,见时机差不多,便挎着小篮子上山脚下的小溪拿鱼去了。 她的逆天锦鲤运一直都在,几乎想要得到的东西,老头似乎总是偏爱她,让诸事变得十分容易。 村里人人难抓的大草鱼,她一网兜下去就是五六条,跟白捡似的。 来到河边收网时,她就觉得手里的渔网比以前重了好多,等渔网浮出水面,里头兜着近十条活蹦乱跳的鱼。 今天收获颇丰啊!本来她还打算今天不让小柳枝去卖鱼了呢,这下好了,不光鱼能卖,自己也能给包子爹娘和姐姐做个丰盛的全鱼宴! 那么多鱼,她自己可拿不动,她飞快的跑去小柳枝家叫了小柳枝和柳枝奶奶来帮忙搬鱼,准备借用他家的厨房做个全鱼宴。 这个时代的饭菜烹饪方法很简单,似乎只是把食物弄熟就好了。 程元卿这个吃过现代美食的人,实在很难品尝出水抄青菜的美味,她决定今天好好给大家做一顿饭,改善一下大家的味蕾。 小柳枝家的厨房内。 本来柳枝奶奶是要杀鱼的,不过程元卿执意要自己动手,柳枝奶奶不放心,又拗不过她,但想想这鱼还是这孩子抓的,还每日都能抓这么多,村里其他人恐怕还把她当一个小丫头,但自家却早已把她当做不寻常的一个小孩了。 起码,早慧是有的。 最后柳枝奶奶终于答应了让她动手做鱼,但前提是必须要让柳枝奶奶看着,柳枝奶奶还是不放心放一个七岁的孩子自己准备一堆人的饭菜,还是有刺的大鱼!程元卿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很快,柳枝奶奶就见程元卿熟练的先用刀柄敲晕了活蹦乱跳的活鱼,再用刀背把鱼鳞刮净,紧接着剖出内脏丢了 那看起来是一块挺大的肉,柳枝奶奶有些不舍道:“元卿啊,这个不要了吗?” 程元卿知道村里人做鱼做出来都带着苦腥味,都以为是鱼本来就不好吃,其实是她们不得要领,她笑着给柳枝奶奶解释。 “内脏要是不丢,会有苦味和腥味的。” “啊,怪不得我做的柳枝不愿吃呢!” 小柳枝跟着程元卿抓鱼卖鱼,经常会分得鱼回家,柳枝奶奶每次做的鱼,他都不爱多动,还总说不如卿姐姐烤的鱼好吃,这下柳枝奶奶找到症结在哪里了。 (); 第十八章 我想分家! 程元卿烧了一只大草鱼,先是用热油把葱、姜、蒜炒香,又把鱼两面煎黄,最后倒水蒸煮,鱼还没熟便香气四溢,就是柳枝奶奶这把年纪的人也忍不住咽口水。 “元卿这鱼做的真香,我今天跟着你有口福喽~。” “我就说卿姐姐做的鱼好吃,这下奶你信了吧!” 小柳枝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卿姐姐,卿姐姐真的好厉害,会抓鱼!会挣钱!做菜也好香! 柳枝奶奶慈爱的看着两个孩子,她是真的喜欢程元卿,她这一辈子没有女儿也没有孙女,程元卿不像皮小子那么爱蹦跶、笨嘴拙舌,真是又贴心又懂事,还聪明,真是想不稀罕这孩子都难。 真不知道,那窦老太怎么想的,放着这么一个金孙女不疼。 程家几代单传,到了程老爷子孙辈却是十来年没出一个男丁的事在永福村都是好几年的闲话了,大家都知道程家二房的两个孙女一直被大窦氏喊赔钱货,更是叫秦氏丧门星。 大窦氏经常和村里的人埋怨小儿媳,都怪她先生下了大孙女才带累的一串孩子都是孙女。 不过瞅瞅这小孙女,多能干啊,不一会儿功夫鱼熟了,柳枝奶奶就见忙忙活活的小人,变戏法似的拿黍米磨了面疙瘩下到鱼汤里又煮了会儿,接着又拿了几只个头小点的鱼炸酥了,还有一只长相难看的大黑鱼,程家小丫头又把鱼肉剔下来攒成丸子,和着野菜炒了一道菜。 每一道菜都好香!柳枝奶奶和小柳枝都纷纷咽着口水。 “做好了,我快去喊爹娘和姐姐来,打了这么久的鱼,终于有功夫好好吃一顿了!” 程元卿拾掇好饭菜,就打算回老屋喊人来吃饭,还没走出小柳枝家就被一个跟屁虫跟上了。 “我和你一起去!” 于是两个孩子一前一后的朝程家院子跑。 程时年和秦氏连带程元月,被程元卿神神秘秘的喊出家门,还一个劲的不让他们声张,只说要到小柳枝家去。 看看闺女后头的小柳枝,两个孩子都跑的一头汗,程时年和秦氏都以为是小柳枝的奶奶出事了,要不好端端的请他们过去做什么。 乡里乡亲的,程家二房又是一家纯朴实在人,想到这个关节后,自然十分配合的和两个孩子一起朝小柳枝家赶。 不过还没进屋就闻到一股好香的饭菜味是怎么回事? 迟疑的功夫已经被程元卿推进小柳枝家 因为人太多屋里坐不下,柳枝奶奶干脆拿了两张小桌并成了一张,家里没有那么多凳子,又上隔壁村民家里借了来才凑齐。 程时年一家人看着满脸热情的柳枝奶奶,还有那一桌子香喷喷的鱼肉时,都懵了,还是程元卿和他们解释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是程元卿想给家人做点好的解馋。 又听说这些鱼都是程元卿捉的,除了早就见识过小妹本事的程元月,程时年和秦氏都惊讶坏了。 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突然传出,程元月羞愧的低下头,很不好意思,她半个月没见到肉腥,这鱼太香了,她又饿,实在没忍住。 还是柳枝奶奶打了圆场道:“愣着干啥,快吃快吃,孩子的一番心意,凉了糟蹋。” 程时年这时也反应过来,点头也跟着伸筷子,这么一来大家才都下筷吃饭。 香喷喷、肉质细腻的鱼肉嚼到嘴里,每人还有一碗热腾腾的疙瘩鱼汤,真是香极了,喝着热乎乎的鱼汤每个人都吃出了汗。 特别是程时年,他常年待在城里,酒楼掌柜的夫妻俩也是厚道人,吃食上大家都吃的差不多,可这一回永福村,巨大的落差来了。 有一回大窦氏竟然还给了他一个长了霉点的干粮,吃起来都有股馊味。 大家一个桌上吃饭,大哥分到的就总是好干粮! 他不傻,相反还很聪明,知道这是娘嫌他回家不挣银子,还坏了她给孙女找的亲事,心里有气没处撒,可元月是他的亲闺女,他怎么也做不出把闺女卖给一个老头当小的事。 想到这些糟心事,程时年又叹了口气。 程元卿正给阿娘和柳枝奶奶倒水,抬头就瞥见爹爹一脸愁容的食不知味,她猜到是因为什么,沉吟了片刻道: “爹,你看我其实可会抓鱼了,只要有我在,阿娘和姐姐就不会挨饿,但住在老屋,甭管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奶奶管着,啥也落不到娘和姐姐头上,树大分枝,咱家也该想想分家的事了。” 程时年听到分家两个字,惊掉了筷子,秦氏见状以为自己男人是让闺女气的,忙拍了下程元卿,不过那手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 “说什么呢,爷爷奶奶还在,哪能分家。” 柳枝奶奶赞同的点头,村戶人家都是这样,能不分就不分,几兄弟搭着手过日子,这日子才好过,不过她知道这是程家的家事,就没有开口说话。 谁也没想到的是,程时年却说出了让所有人意外的话。 “闺女大了知事了,不过这事,还得你爷爷同意才成。” 如果作为程家的当家人程老爷子不同意分家的话,二房是不可能单独出来的,这会让村里人指着鼻子骂他们不孝,程时年不想让两个闺女担上这个名声,女儿家的名声比男人的名声金贵多了。 秦氏听丈夫这么说,当即就红了眼眶,她两口子年少定情,这些年虽然聚少离多,可却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丈夫是个顶孝顺的人,能让他说出这句话的不是小闺女的劝说,而是因为他们大闺女受的委屈啊!差一点!就差一点他们闺女就让人卖了! 秦氏没忍住呜呜哭了起来,偏程元月还在场,这事一直瞒着她的,程时年不好劝妻子,只得拍了拍她的手背又收回来了。 秦氏哭了一会儿,又傻傻的像众人解释自己没事,是心里高兴的。 柳枝奶奶忍不住心里惊叹,分家就高兴的哭成这样,时年媳妇在家受啥罪了? 程元卿也低头把眼泪藏起来,尽管心里酸酸的,可爹爹的态度还是让她欣慰,这才是家里顶梁柱的样子。 (); 第十九章 天不下雨爹要分家 程时年原本没有分家的心思,被小闺女挑破后,心里却越想越觉得可行。 主要是二房现在在程家其他人心里,已经是个累赘,自己有手有脚,连闺女都知道打鱼养家了,他一个大男人还顶不起门户来吗,程时年攥了攥拳头,骨气勇气单独和程老爷子提了一回。 伤筋动骨一百天,程老爷子因为腿伤歪在炕上已经有几日了,程时年特地挑了亲娘不在的时候,打算和程老爷子单独提一提。 结果,就是立刻被程老爷子拒绝了,他的理由很简单,只要自己活着就不分家,要想分家等他死了再说。 程老爷子态度坚决,话也说的重,程时年的分家想法被打消了七八成。 过了两天也不知道是不是程老爷子和大窦氏说了什么,他们二房的吃用最起码没有在被克扣,于是程时年就在没提过分家不分家的话了。 程元卿快急死了,但是也没法子,她人还太小了。 这么着又过去了半个月,阴雨密布的不再是程元卿的脸色,而是整个永福村的人。 庄户人家都是靠天活,而到现在已经有近二十天没下过雨了,眼看着快要熟透的庄家因为没有雨水又一点点干瘪下去,村民们着急的不行。 程家的地情况很不妙,原本程时汇就不是个庄稼把式,地里的事都听程老爷子安排,可程老爷子伤腿之后,已经很久没下过地了,程时年和程时汇都不会照顾庄稼,一天程老爷心血来潮让小儿子背着他去地上看看,就差点没气晕过去。 这还是自家的地吗,程老爷子简直不敢相信。 地里快要熟透的庄稼干了一半,那颜色发黄没有一点水份的干苗甚至都没来得及拔了去。 他太心疼了,这是伺候了一年的庄稼啊!于是去地里逛了一圈的程老爷子,身体更差了。 这样饶是一向不管地里事的大窦氏和小窦氏也紧张起来,现在一大家就指着地活,地里没收成他们吃什么喝什么,想想就骇人。整个永福村都笼罩在即将到来的天灾噩运下惶惶度日。 因为多日不下雨水,山脚下的小河也干了一半,程元卿和小柳枝不得不停了卖鱼的营生,他们今天准备收最后一次网,就不再抓了。河水干涸不少鱼都没能幸免,程元卿不打算赶尽杀绝,破坏这一带河水的生态平衡。 银子是赚不完的,何况他们已经因为卖鱼攒下了一些银子,程元卿算算现在自己口袋里的私房钱,足有两千个铜钱! 她美滋滋的收完最后一批网,这次网到的鱼不多,她和小柳枝一起拾了柴火烤好,每人吃了一条鱼后,各自都拿了两条准备带回家。 倒霉催的她在程家院子里被大房程元珠撞见了,她那雁过拔毛的性子,看见程元卿手里有鱼肉,闻起来还那么香,眼睛都绿了。 真跟条饿狼似的。 “程元珠!你干什么,这是我的!” 程元珠想上来就抢,被程元卿灵巧的闪开,还要在伸手夺,又被推开了,自从来到这里后她一直没放弃强身健体的计划,每天都早起打五禽戏,现在她的小身板,早就比刚来的时候有力多了。 不过程元珠显然不打算放过她,叉着腰活脱一个泼妇般道: “好啊小贱货,这还成你的了,快给我拿来,要不让奶奶揍你!” 程元卿才不怕她吓唬,现在程老爷子腿伤了身体又不硬朗,每天都在家里,他绝对不会任由大窦氏无缘无故的打孙女呢! “小贱货说谁?” “说你!” 待说完,程元珠才发现被耍了,气的撸袖子,这架势是想打架啊。 好汉不吃眼前亏,程元卿就想溜了,小窦氏却出来给闺女当帮手,因为二房这小赔钱货,自己闺女让程老爷子教训了两会,她早就想教训她了!于是狠狠按着程元卿就到了柴火垛上,一些尖利的树杈登时就划伤了她的脸和脖子,刺拉拉的疼。 程元珠抢了鱼,还和她娘联手教训了程元卿一顿,这在过去是发生过很多次的事,只要不当着程老爷子的面闹得太狠,程元卿都是白挨打!可是现在的程元卿,灵魂已经换到了一个成年人,她不单懂得怎么自保,还会权衡利弊。 大房的小窦氏和程元珠欺人太甚,她当然想报仇了,不过比起报仇,她还有更宏伟的计划,她要在激一激包子爹,让他痛下决心。 程时年看着哭的快背过去气去的小闺女,和她脸上脖子上的擦伤,气血一阵阵往头顶涌,太过分了!程家这碗饭,他不吃了还不行! 于是不管程老爷子怎么劝和,程时年都死咬住了要分家,儿子要独立门户,大窦氏也不见难过,反而恨不得拍手称快的样子,很支持 大窦氏觉得少了二房四口人,家里能省下很多粮食,而且她一直觉得二房和自己不是一条心,住在一块怎么都别扭,这时候的她早掉到了自以为的算盘中,根本不动脑子想想二房给家里付出的劳动,难道换不回顿饭? 程家人齐聚一堂商量着分家的事,秦氏抱着小闺女也恼了,直让小窦氏给闺女道歉。 小窦氏脸皮厚的如同城墙,只说没有大人给孩子赔不是的礼,还怂恿着不说话的程时汇赶紧分了家算了,再说这分家是程时年自己提的,老人又是跟着长子,二房也没什么进项没法孝敬,干脆就不分家里一分钱,直接出戶得了! 程元卿听到了简直恶心的不行,呸,你动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哪有大人帮着闺女打七岁女娃娃的!太不要脸了! 这么吵嚷了两天,程老爷子扛不住了,他实在心力交瘁,答应了分家。 至于大儿子和大儿媳提出的不给二房分东西的主意,他是不赞同的,但是程时年是个有骨气的男人,被自己亲大哥亲大嫂这么算计,已是恨不得赶紧一拍两散,不想再做纠缠。 一气之下,就答应了。 小窦氏唯恐这到手的鸭子飞了,立刻道:“二弟你可不能反悔,赶紧去卿族长和村长过来做个见证,咱们立刻就分利索!” 程时年和秦氏气的不行,咬牙认了,转身就请来族长和村长主持分家的事宜。 (); 第二十章 净身出户的二房 地里收成眼看不好,村长田华清正愁的滋滋往外冒白头发,这节骨眼上还有程家来添乱,父母在堂就分家,他抽了一口旱烟,下意识的就对要分出去的二房生出不满,垂着头不知道想什么,也不搭理站在那正尴尬的程家二郎。 林氏是村长的儿媳,程时年来请自己公公的时候还是她去开的门,留心听了一耳朵,忍不住想起程元卿小小的个头,背着一大麻袋野菜拖回家的情形。 谁家没出嫁的闺女都会娇养几年,程家的窦老太是出名的偏心眼和厌恶二房,小姑娘肯定没少吃苦在家里,她忍不住想帮帮程时年,便撵了自己男人去说项。 田大郎领命去了,劝说爹去瞅一眼吧,指不定程老爷子有话说,田村长给了亲儿子面子,也想看看他那老兄弟是否有话交代,就随程时年去了。 临行时程时年一个劲的朝田大郎作揖,在他眼里这就是田大郎的一次好心之举。 程家老屋中,程时年请来了永福村的村长和程氏的族长时,正看见程家的门口也乌泱泱的聚了一群人。 乡下人爱看热闹,父母在堂就分家的,永福村七八年也出不了一个,村民们都纷纷聚在程家门前,想听听或看看到底是因为什么要分家。 田村长咳嗽了两声,示意不要太喧哗,就在大窦氏和程时汇的盛邀下,和程氏的族长一起进大屋看他老兄弟,程老爷子去了。 永福村有三分之一姓程的,三分之一姓田的,剩下还有姓乐的多,在就是一些小姓了,可以见得程氏一族人真的非常多,树大分枝,所以程族长和程老爷子关系并不亲厚,反倒村长和程老爷子从年轻时就投缘。 于是进门之后先开口的还是村长。 “父母在,不分家,老兄弟,给句话是真愿意?” 程老爷子当然不愿意,但是眼下家里除了他,谁还要留二小子一家?就连程时年自己也寒了心要走啊,他老了也没有年轻时的精气神,这家才散了。 程老爷子很颓废的想,默默点着头。 “分吧,树大分枝,早晚的事。” 村长见程老爷子蔫蔫的,有些恨铁不成钢,要是有别的想头,你就说啊,推三阻四的,等把家分了你可别后悔呦。自己这老兄弟,年纪越大反不如年轻的时候了,他忍不住的想。 得了程老爷子的准话,大家才开始入座,接下来该谈谈这家该怎么分了。 原本村长和程氏的族长都以为这次分家是二房的不孝,可等他们听程家大郎把分家的章程一说,心里都很诧异。 分家一分钱都没有?他怎么感觉这好像不是分家,是撵这房人走啊。 在看二房几人眼珠子都红红的,他讪讪的又去问他老兄弟。 “老哥,既然想好了要分家,请我和你们族长就是来议一议这事,我就直说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家二郎又拖家带口,听说,听说还刚被辞工,这样撒手了他这一家人可不好过活。” “就这样罢,以后,免了他给我和他娘的孝敬就行了。” 程元卿心里默默的想,这样也好,省的大窦氏见他们以后日子过的好了再扒上来,她是真的很想和她们断干净! 事已至此,村长和程族长也没有二话了,帮忙立了书,分了户头,自此就是两家人。 不过田村长还是心善,他好心建议先让二房在程家住着,等攒够钱了在搬出去,毕竟这次分家二房什么也分到,一离开老屋何止家徒四壁这么简单,今年收成不好,他只希望别再有坏事发生。 可千万别走上绝路呦。 小窦氏那个长舌妇显然不愿意让二房继续在家占便宜,叉着腰直嚷嚷道分了家凭啥还赖在她家,要想住也行,交租子! 程时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亲嫂子”,而除了自己亲爹反对之外,娘也好,大哥也好,都默不作声。 意思很明显,你们要在老屋住就最好交租子。 罢了,分家之后就是两家人,程时年面如土色的拒绝了村长的建议,他们即刻就搬家。 分家的事终于到此结束了。 程时年真的带着妻女出了家门站在萧瑟的村道上,心里忍不住打鼓。 在老屋的时候他又失望又难过,冲动上答应了种种条件,可是一家人分文没有,他自己受苦也无所谓,妻子和闺女不行啊! 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小闺女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两千个铜钱,说是她打鱼攒来的,这下燃眉之急解了,吃住都不愁! 他们又来到村长家,说要租房,大人们在屋里谈事,程元卿闲不住的来帮林氏喂鸡。 一边主动和林氏分享自家的分家八卦,小嘴叭叭叭的,讲话又好听又利索,林氏不自觉也认真听起“童言童语”来。 “这回分家娘哭了好几次,我偷偷告诉你哦,我看我爹也偷偷抹过眼泪,我们是净身出户,本来爹娘都准备好露宿街头了,还亏了我呢!” 林氏心里不喜欢心胸狭窄的小窦氏,反倒对二房的母女三人都有莫名好感。 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真的很准,她平时不怎么和秦氏还有她的两个女儿接触,却直觉她们不是奸恶之辈。 至于小窦氏和窦老太,简直就是两个搅家精,她感觉二房这次被从家里赶出来,就是这两个娘们作的妖,于是更同情起秦氏和她的两个孩子。 “好孩子和婶子说说,老屋没给你们分银子,你们哪来的钱吃住?” “我上山挖野菜、抓鱼、捡鸡蛋,还有我姐姐,我们都可能干了,这些钱都是我们攒的。” 挠了挠头,程元卿又接着说:“爹娘挣的银子都给爷奶,这是我和姐姐一天天的辛苦钱,我们还给家里每天挖野菜,从白天到晚上都不停” 林氏心疼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把搂过程元卿瘦弱的小身板爱抚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多招人疼的孩子啊,从小就这么懂事能干,也就那老程家能这么狠下心。 “林婶子,你能和村长爷爷说,帮我们保密吗?只说是先借给我们住的,记着租子,等我们有了银子就还。” “啊呀这算什么,放心交给婶子,保准村里没人知道。” 小娃娃这点钱不知道攒了多久,她知道程时年一家是想租山脚下的屋子,那里离田地远,又靠山,村里头都没什么人在那边居住。 一是下地不方便,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离大山太近了,万一有野兽,人身安全很成问题。 山脚下那间屋子七八年了,一直没人住,所以公爹一定不会问程时年要多少银子的,毕竟要没他们家租,也会一直在那荒废下去。 村里老人都说屋子需要人气养,没人居住的屋子,没多久就会塌了,程家人住进去,村长其实很高兴,除了给村里多了份收入,还能给那屋子增增人气。 (); 第二十一章 搬迁新居 一家人因为分家的事情疲惫了一天,等程时年办完租屋子的手续,大家都迫不及待的往新住处走,想赶紧歇歇脚。 秦氏左手牵着程元卿,右手扶着肩上背的包袱,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竟然有些迫切的想要到他们的新家去。善良的她想着自己终于可以好好照顾两个女儿了。 大闺女不用担心被卖,小闺女太瘦了,她以后要多干一些活,多挣银子,把闺女养的白白胖胖的。她觉得浑身都是劲,程元卿姐妹也是如此,很快娘三个都把程时年这个大男人甩在后边了。 等到了新家,他们只是简单归置了其中一间屋子,准备今夜在这里一起对付一晚上,等一家人躺在床上,一阵阵肚子咕噜的声音提示着他们没吃晚饭。 刚刚从老屋搬来这个新家,这里除了四面的土墙和土炕,还有一张桌子两张凳子以为什么也没有,别说饭了,就是锅也没有。 程元卿搓着小手算账,算来算去,她发现自己给爹爹的两千个铜钱,除去租子,似乎只能给家里添置一些必需品和四五日的粮食,钱可真是不经花啊,她还得再想法子赚钱才行! 来到新家的第一个晚上,一家人忍着饥饿睡了一夜,程时年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乎一夜没睡,想的都是怎么让媳妇闺女吃上饱饭。 他自己知道自己不是收拾庄稼的好手,自己之前能谋一个账房的活计,也是因为读过书,小时候他机灵,跟着村里的老秀才读过几年书,后来老秀才过世了,他也就没在读书,支身去城里谋生了。 他既不会种地,家里现在也没有耕地,一家人的嚼用从哪里来呢,他愁的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虽然饿着肚子,程元卿还是觉得神清气爽,也终于有精神看看新家,秦氏和程元月也是兴致满满。 只有程时年,大概昨晚思虑太多,整个人蔫蔫的,秦氏还以为丈夫是因为分家的事心里难受。 被母亲和亲兄弟嫌弃,搁谁也没那么快转圜过来。 秦氏心疼丈夫,想着一家人从昨天晚上就没吃饭,拿了几个铜板,准备去找村里人换点黍米做饭。 结果还没走出门,村长儿媳林氏笑呵呵的进来。 “秦嫂子,我这不请自来了。” 林氏带来了她烙的饼,还有两个鸡蛋,大饼一张张结结实实,鸡蛋过去在程家,她们更是吃不着的好东西。 秦氏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一个劲的拉着林氏的手不松。 程元卿看不下去了:“阿娘你一直拉着林婶子,不让她坐下啊?” 秦氏恍然大悟,发现自己一直傻拉着人家手半天了。 “哎呦,对不住了妹子,快,快坐下。” 林氏无有不依,说明来意后还说若有她要帮忙的事,可以让孩子去喊她来,最后还饶有深意的说了句远亲不如近邻,坐了会儿想着他们刚搬新居,还有不少事忙,找了个借口就走了。 程元卿十分赞同林氏说的那句远亲不如近邻,老屋那伙人对他们一家来说,真是不如原本没什么来往的林氏。 她们之间的来往是平等的,虽然现在程元卿家里还一贫如洗,但是她相信凭自己的现代知识和逆天锦鲤运,一定能当上永福村首富! 到时候,她们和林氏以及村长家的关系,就是互惠互利了,她一定不会让给予她善心的人家后悔。 一家人很快吃完早饭,就张罗着收拾屋子。 新家是个一进的院子,有两间主屋,因为屋子建的偏,不用担心占到别人的地方,所以面积在村里都算大的一间房。 程元卿对新家很满意,干起活来便觉得浑身都是劲儿。 他们一家人有手有脚,自己还有逆天的锦鲤运加身,她有信心一定能把日子过好,到时候挣了钱也不用担心包子姐姐的婚事了,她要帮姐姐挑个最好的夫婿!备上厚厚的嫁妆! 等屋子打完的差不多了,程元卿也不愿意休息,她兴致勃勃的围着自己房子转圈,这就是新领地啊,完全属于她们一家人的。 在新家附近转悠,程元卿不知不觉的越走越远,因为这里背靠大山,她直觉山上全是宝!只要自己肯发掘,就能把这山里数不清的宝贝变成银子,这样爹爹就不用愁啦。 程元卿走了半天,一点意外发现都没有,她觉得有点不对劲。 难道是自己的福运遛了?走了这半天竟然什么没发现。 正当她打算掉头回去的时候,一阵嘤嘤的孩童哭声从不远处传来,哭的特别可怜,程元卿来不及多想就顺着声音追去。 这里竟然有一座石屋? 村里的屋子大多都是泥和草和的,石屋造价贵也麻烦,永福村又一直是十里八村出了明的穷村子,所以满村也没有一个。 可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呢?小孩的哭声就是从这间屋子传来的。 程元卿敲了两下门没有回应,那孩子还一直在哭,便直接推门进去了,还好,门没锁。 进屋之后她怎么也没想到会遇见熟人,是快一个月没见的那个背弓少年,绍衍尘! 此时他正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眉头紧紧拧成个川字,额头一层细汗,程元卿趴近听了听气息也很急促,整个人热乎乎的,她才要在看看邵衍尘的情况,小腿就被一个软软的小家伙抱住了。 “呜呜,救救,救救。” “啊?这是你舅舅吗?” “呜不不是的,我哥,姐姐救他呜呜” 小家伙呜呜咽咽的总算说清楚了,程元卿吃惊邵衍尘还有个这么小的弟弟,看这家里也不像有其他大人的样子,他难道一直自己带着弟弟吗? 程元卿不是大夫,对邵衍尘这幅样子束手无策,想想这里离自己家不远就抱着小家伙回了家交给亲娘照顾。 秦氏心善又喜欢孩子,一听闺女说邻居家的孩子病了家里没有大人,她就很主动的接过照顾小家伙的差事,闺女又要银子,她也忙不迭给了。 程元卿拿着银子,去请了村医到石屋去给邵衍尘看诊,村医也没看出什么只是开了几幅退热的药,银子还得找给 (); 第二十二章 救醒少年 石屋里,程元卿把刚熬好的药一勺一勺的喂给半昏迷的邵衍尘,幸好他还知道吞咽,程元卿只需要把勺子压在他的舌头上就能把药灌下去。 喂完药没多久,程元卿试了试他的额温好像降下来了,就是人还没醒,看来是药起作用了,趁着少年还没醒的功夫,她又跑回家熬了米粥,想想刚才喂的药的苦味,她不自觉的又在粥里加了一把早上刚挖的野菜和盐巴。 蔬菜瘦肉粥是没法给他做了,家里没肉,但是尽自己所能的还是让他吃的好一点吧。 等到她端着粥回到石屋时,邵衍尘已经撑着身子靠在墙上醒来了,邵衍尘拿他狭长好看的丹凤眼看了一眼自己,程元卿就觉得整个屋子里的药苦味都散了,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美少年还有这种功效,果然常看美人,心旷神怡。 刚才喂药的时候,她是一勺一勺喂给邵衍尘的,不过现在人家醒了,程元卿可不好意思在喂他了,捧着碗放在他床榻边上解释道: “你发热了,弟弟吓得直哭,我阿娘在家照顾他呢,你放心,等你好些了就让他回来怎么样?喏,这是我熬的粥你用些吧。” 邵衍尘看着面前的小娘子,嘴里还有残存的药味,砸一下嘴巴,苦苦的,自己昏迷的时候并非完全没有意识,起初他听见弟弟大哭,想要睁眼安慰他,却怎么也睁不开。 后来有个安心的声音传来,弟弟似乎也不哭了,在接着他好像听到那个好听的声音劝他喝药,好像有魔力般,他听话的把不知是什么的草药喝了,尽管明知道,那药对他是没用的。 这不是病,是毒,不过距离毒发还有段时间,所以他熬一熬就过去了。 想来自己和这小娘子是有缘分,而且、而且她似乎做菜格外好吃。 邵衍尘低头拿过粥喝了一口,嘴里的药味就散了,这粥吃起来鲜鲜的,还有一点咸味,不像普通的白粥那般没味道,还真挺好吃的。 “东儿多麻烦你们了。” 他有些面色发红的说。 见少年脸颊微红的喝自己熬的粥,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程元卿心里别提多美了,谁也喜欢自己做的美食被认可嘛,至于他说的东儿应该就是他弟弟吧,程元卿想起那个因为担心哥哥哭的惨兮兮的小哭包,摆了摆手道: “你别担心啦,我阿娘很喜欢他,刚才我回去熬粥,阿娘说他已经吃了东西睡下了。要不等明天他醒了,我带他来看你吧?” 邵衍尘的眼睛眯了眯,嘴角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这是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他笑,程元卿有些看呆了,只听他嘴巴开合吐出一个好听的字。 “好。” 傍晚,程元卿回到新家一看,院子里爹爹已经用柳枝编了三个大篮子来装东西,其中两个里边都装着满满的野菜,程元月开心的说原来后院左边就有一大片野菜,她和娘挖了好多还没挖完。 他们新家虽然是个一进的院子,但是因为占地很大,估计原来的主人在圈院子的时候想,四下没有离得近的邻居,便多圈了一块,形成了屋子在中间,前后都是大院子的格局。 他们去后院看过,里边还有一口井,不过之前被院子里的杂草盖住了。永福村有井的人家没有几户,这都是得专门的人去挖的,还不少银子呢,估计这院子荒废太久了,村长也不知道这里头有井。 要是知道的话,这院子绝对不会是这个价了,看来自家的运气还是不错。 包子姐姐告诉她,爹娘从一早就在忙,好在她领回来的小家伙很乖,让别乱跑就一直乖乖坐在床上也不乱动,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被兄长的病给吓的,阿娘说年纪小的孩子不经吓,搞不好也要发热就糟了。 程元卿心中一动,有些担心,转身去厨房又从锅里盛了碗粥拿到屋里。 “你叫东儿吗?你兄长醒了,哦对了,他还让我告诉你,明天可以和我一起去看他哦。” 小男孩的眼睛登时就亮了,眨着和他兄长同样好看的丹凤眼,让人忍不住想要揉揉他毛茸茸的头顶。 程元卿心里这么想着,不自觉的就下手了。不过这孩子好乖啊,一动不动的,仍然继续忽闪他漂亮的眼睛,还有他的眼睫毛,怎么这么长!程元卿回忆了一下,嗯,他兄长邵衍尘的睫毛也很长! 他以后的孩子会不会遗传他的眼睛呢,还有他的身材,那双腿真的好长,如果也遗传到了,那得多好看,程元卿有些羡慕的想。 东儿不知道程元卿在想什么,他只是看程元卿突然放空发起呆来,从床上跳下来,捧着碗喝粥了,等第一口吃到嘴里后,东儿的味蕾大门被打开了! 呜呜呜,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我要在吃一口!又盛了一大勺的东儿把自己的小嘴巴塞得满满的,小模样活像饿了好几天没吃饭,狼吞虎咽的一勺勺吃起来,很快碗就见底了。 从东儿记事起,他就和兄长两个人住在石屋里,他门没有别的亲人,也不怎么和村里人来往,兄长对他很好,会帮他穿衣服,带他上山玩,可是兄长真的好不会做菜。 可怜的东儿以前一直认为吃饭就是为了填饱肚子,没办法,邵衍尘的厨艺不敢恭维,而且他自己也这么认为,完全想不到要精进一下厨艺。 程元卿则看着对她美食毫不掩饰喜爱的东儿,心里开心极了,这才对嘛,喜欢吃就不要掩饰! “你吃完粥,我在带你去山上找吃的好不好?” “找吃的,好啊!我们多找一些,给兄长!” “乖东儿,真懂事!” 程元卿看着东儿不知怎么想到了小柳枝,小柳枝比东儿大不了几岁,已经像个小大人了,东儿也很乖,被兄长保护的很好,邵衍尘他还算是蛮负责的。 起码不像他的包子爹,把她和包子姐姐娘亲一窝蜂的打包交给亲娘管了,自以为她们还过的很好呢。还好现在包子爹迷途知返,而且看架势,也像是和阿娘商量着把日子过起来的样子,这才有个一家之主的担当啊。 (); 第二十三章 发现新零嘴儿 村中久旱无雨,就只能靠山上的泉水度日。 有经验的庄稼人知道这是旱季来临,村民们便不再浇地了,泉水只用作日常饮用。 程元卿的新家后院有口井,秦氏试了一下现在打水还不成问题,不过她们不知道村里其他家里有井的人家井水情况,估计是不太乐观,所以也不敢声张。 毕竟人不患寡患不均,万一有心坏的,嚷嚷让他们交出水井怎么办。 她可不想让村里人排队像围观动物园一样来家里打水喝! 这点和程时年想到一起去了,他两个闺女呢,元月马上就要到说亲的年纪,上回险些被大窦氏卖掉的事还心有余悸,程时年疼闺女,遂也不声张。 虽然家里有井不缺水,一家人也没有浪费,反而更加珍惜起水源来,毕竟饿一两顿没什么,要是一两天不进水,人都蔫了。 现在他们一家人还没有一个稳定的营生,秦氏为了补贴家用,帮村里条件好些的人家纳鞋底。 当然了工钱并不多,三双鞋底才两个铜钱。 这并不是多难的活计,大部分是家里太忙的媳妇做不过来分出去的活,就是费功夫,费手。 程元月已经是个很懂事的小姑娘,主动帮秦氏在家干了好几天的活计。 这天程元卿要带邵衍尘的弟弟东儿上山,秦氏无论如何也要程元月跟着,元月拗不过阿娘,终于出门撒风了。 在秦氏眼里,女儿不管多大都是孩子,大闺女天天跟着自己做活计,她心疼,而且小孩子就该多和同龄人在一起玩玩,整天闷在家里,得多闷得上啊。 永福村背靠的大山虽不大,却胜在风景秀丽,这天天气好,惠风和畅,难得孩子们能一同出去玩玩,秦氏很乐见其成。 于是程元月便跟着自家小妹和东儿上山了,三个孩子挎着篮子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就来到之前采松茸的那片松林。 邵衍东看着密密麻麻的褐色蘑菇,惊讶的不行,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蘑菇!而且好大个啊! “哇!这里有好多蘑菇!” 程元卿当然也看见了,她开心的是这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他们赁房子的钱,还是卖松茸赚的呢,程元月显然也想到了,正庆幸带着爹爹用柳枝编的大篮子来了,要不然这么多松茸他们还真不好带。 程元卿弯腰指着松茸和东儿解释道:“这不是蘑菇,是松茸,这些可好吃了,还有营养,咱们多采些,今天给你兄长做松茸汤喝!” 东儿眉欢眼笑的搓了搓手,已经跃跃欲试。 程元月上次已经有了采松茸的经验,这次程元卿便不再多去看顾她,自己带着东儿一边采松茸一边教他。 只是采松茸看着简单,却也是个累人的活。 首先每次都要半弓着身子,弯腰去采摘,而且松茸一般都覆盖在落叶和腐殖土下边,只漏出一点菌盖,要摘它首先得把覆盖在上面的东西小心拨开,在拿木棍弄松松茸下方的土,最后用巧劲一撬才能完整的挖出一颗松茸。 东儿人还是太小了,前两步勉强做好了,最后撬土却总是撬不好,不能把一颗松茸完整的挖出来,经常弄断。 程元卿心疼松茸,又不打算真让一个三四岁的娃娃帮自己干活,索性哄着东儿玩了一阵之后就不让他挖了,让他不跑远了玩,她自己接着挖,最近这小身体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程元卿自己觉得身上有一股子蛮劲,像程元月拿不动的东西,她轻轻松松就提起来了。 这么短的时间,她应该刚恢复了这具身体的健康状态,说明这股子力气是程元卿原身就自带的,她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还有天生神力?这让她对未来的生活更有动力了。 她们每挖完一颗松茸之后,还会用腐殖土把剩下的小松茸和没完整挖出的部分覆盖住,这样等下次下雨的时候,还会长出成片的松茸,程元月不知道为什么,但小妹上次教了她这个法子之后,采过的地方真长了好多松茸出来,她也依样做起来,反正听小妹的总没错。 东儿自己玩了半天后,小心捧着一个满身刺的东西拿到程元卿跟前。 “卿姐姐,看,小刺猬!” 刺猬?要扎着了可不得了,程元卿忙小心接过东儿捧着的“刺猬”。 定睛一看,这哪是刺猬,明明是板栗! 野生板栗外边有一层稀疏的刺壳,这些刺又硬又尖,恰恰说明这栗子熟透了,把这层壳砸开,里边通常会有两三粒板栗,程元卿就近找了个石头敲开一看,果然有三个圆润的小板栗。 板栗生吃味道也是很香甜的,东儿不认识板栗,估计这里的人也都被它带刺的外表迷惑了,没吃过呢。 程元卿把板栗的皮剥开,漏出肥嫩硕大、黄橙橙颜色的果肉,自己先尝了一颗,味道很香甜,果肉面面的,比他们吃的干粮好吃多了!很快又把剩下的两个剥开给东儿吃,小家吃完还直砸嘴。 “这个好好吃!甜甜的像糖果仁!” “这个可比糖果仁有营养多了,东儿你带我去你捡板栗的地方好不好?” 东儿想了一会儿明白过来,程元卿说的板栗就是他刚才捡到的“刺猬”,他刚才没有跑远,拉着程元卿很快来到两颗野栗子树底下,地上还躺着几颗熟透了的小“刺猬”。 这两颗栗子树长得很大很高,他们根本够不着上边的栗子,还好熟透的栗子掉下来好多,而且都裹着褐色的刺壳,里边都好好的,程元卿索性就地拿石头砸开栗子装在篮子里带回去。 带着两篮子松茸和一篮子板栗满载而归,三个孩子都很开心,尽管上山一趟累得出了不少汗,身上也疲惫,可心里踏实,还有这么多的好吃的,一直被当作劳力在程家干活的程元月第一次干完活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这是他们自己的劳动成果呀,而且回去爹娘见了指定高兴,家里从老屋分出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现在不过短短几天,就有了新房子,家里还有口井,现在还采了松茸,这很快就能换成银子,小妹今天刚捡到的那些板栗她也尝了一个,又甜又香,她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果子。 最关键的是,这些都是他们一家人的,不用一股脑的全交给奶奶,他们还什么也分不到了! (); 第二十四章 美色害人 邵衍尘独自一人躺在石屋里,他虽然高热退了,人还虚弱,有些有气无力。 过了午时,他很快就觉得饿了,想到东儿不在跟着去了程家,那程元卿肯定饿不着他,还会吃的不错,不自觉的他就想到程元卿明明那么小的一个人,手却好像很巧,做饭就连白粥都有滋有味。 她恐怕是不经念叨的,很快东儿的欢呼声就从门外传来,程元卿捧着一碗香喷喷的汤、两块干粮和东儿一起来石屋了。 “你身子好点了吗,得吃点东西。” 一见邵衍尘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没吃饭,程元卿觉得他们兄弟俩可怜兮兮的,生病了没人照顾,还得饿肚子,于是搁下碗,又再次好心的帮他收拾了一下从院子里吹进屋来的落叶。 东儿坐在床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看到自己一向冷峻的大哥,木木呆呆的盯着小姑娘看,好奇怪啊,松茸汤这么香,大哥都闻不到吗? “大哥,这汤好香的,你快吃吧,是卿姐姐亲手做的,我喝了两碗!” 说着比了一个二的手势,邵衍尘这才注意到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里边漂浮着很多片褐色的菌菇,像是松茸,也不知道这小丫头从哪里寻来的。 他是知道这个东西的,味道确实不错,熬成汤虽是道素菜,却很补人,也不知道小丫头知不知道,还是为了自己专成去找的松茸呢? 伸手端过碗,原本就肚子饿了,他很快就把干粮和汤喝完,唇齿间还残留着松茸的味道,确实很好吃,怪不得挑食的东儿能吃上两碗。 喝完汤后,邵衍尘自觉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东儿老呆在人家家里,肯定添了不少麻烦,就说要把他接回来,这下捅了东儿的马蜂窝,这孩子扯着嗓子哭,又像一开始见到程元卿那样抱着她的小腿不撒。 “我要跟姐姐回家!” 程元卿无奈的俯身掰开缠着自己的东儿,耐心的和他讲道理,她知道东儿不是熊孩子,乍一分开,孩子也不舍得,就是她和东儿同吃同住了这几天,也是处出了感情。 “额,那东儿不要你大哥了吗,要和我回家?” 东儿一听不要大哥,弯头看看邵衍尘两只丹凤眼正正的看着自己,想也不想的摇头,大哥好,东儿不会不要大哥的。 “不是,东儿要和姐姐回家,也要大哥。” “可是你大哥不能住到我家去啊!你和我走了,你大哥怎么办,你看,他生病刚好。” 对啊,大哥那天晕倒了,他好害怕,怕大哥再也起不来,他也不放心他,可是又好想和卿姐姐月姐姐住在一起,怎么办怎么办,东儿挠着小脑袋瓜,纠结的想不出办法。 “我们两家离得这么近,我会来看你的不就行了?你爱吃我做的菜,我每天给你送一顿饭来,不许哭啦,乖!” 这个办法好!东儿高兴的拍手鼓掌,也不哭了,邵衍尘看着天真烂漫的幼弟,有些无奈,同时也感受到了程元卿的善意,她其实是看出自己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吧,莫名心里一阵暖意,邵衍尘眨眨眼,朗声笑道: “会不会太过麻烦?” 程元卿发现自己很喜欢看邵衍尘笑,只是他笑的时候实在不太多,不过这次生病,他倒是冲自己笑了好几回,怎么有股希望他慢点好的冲动 “没什么麻烦的,咱俩家离得近,你没听过远亲不如近邻吗!” 说完不等他拒绝,程元卿就觉得自己脸红了,匆忙告辞了,连带来的碗也忘了拿。 结果跑回家才想起来,骂了好几声自己蠢蛋,自家这刚分家,可是什么锅碗瓢盆都没分到,从老屋分得净身出户啊!家里现在真是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刚才去给邵衍尘送汤用的也是她自己的碗。 这下好了,一会儿晚饭自己拿什么来吃啊! 果然美色害人,程元卿悲愤的想 因为中午程元卿做了松茸汤,秦氏晚上想着给一家人换换口味,做了一道蒜炒松茸片,热了几张之前林氏送来的饼,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的津津有味。 程元卿看着碟里的炒松茸,决定要多买几幅碗筷,平时家里来客也能招待,之前他们在老屋过得是没有人权的日子,除了老屋那帮亲戚,仿佛没有人和她们家有交际。 也是,自家人在家里什么话语权也没有,别人来了就是倒杯茶都得看大窦氏的脸色,只能给客人倒杯清水,还要忍受大房的冷嘲热讽,可是现在分家了,一切都不同了,他们决心要把日子过好,以后自家也会热热闹闹的,像每一个平凡又温馨的家庭一样。 昨天程元卿和程元月摘回松茸后,程时年就跟村里有驴车的李伯说好用车进城了,他要去把松茸卖掉,然后在买一些家里的必需品,现在家里锅碗瓢盆都不够,就是日常用的盐巴都是像林氏借的。 秦氏和程元月在家纳鞋底不能出门,程时年觉得小闺女年纪小,本来没打算带她,可禁不住她缠,只好一道了。 买东西程元卿当然要去了,她不光要去挑一些日用,更重要的是摸一下城里做生意卖货的价格,松茸雨后才能大量的长出来,可是最近一直没怎么下雨,地里的庄稼都干了一半,单一的靠天吃饭,程元卿不愿意做。 那样毕竟太没有安全感了,她还是想能够做一些小生意,最起码找到一个新的契机,家里还需要新进项呢。 父女二人坐着驴车很快来到城中的集市,有过上次卖松茸的经验,程元卿很快吆喝叫卖起来,反倒是爹爹程时年因为没卖过东西,有些木讷,不过好在他很快跟着闺女学到了诀窍,游刃有余起来。 幸亏带了闺女来啊,要不然他哪知道怎么卖、在哪卖。 卖松茸的时候程元卿还遇到了两个老主顾,他们不约而同的都多称了几斤,说是上回买回去的松茸又大又鲜,味道好极了,新客听他们这么说,买的更热切了。 最后这次的松茸,很快就销售一空,离他们跟李伯伯约定的回村时间还有大半天呢,这次可以好好挑挑要买的东西了。 (); 第二十五章 再次进城 松茸这次采的比上回还多,卖了将近一两银子,程时年早有准备拿绳把铜钱一一从中间的小孔给串起来,方便拿用。 程元卿暗叹古人智慧的同时,把钱接过来小心的藏到自己的里衣里,眨着无辜的杏眼和爹爹讲:“我来装着吧。” 程时年看着已经被小闺女收起来的铜钱,有些哭笑不得。 “你还怕爹把银子乱花了?” “我不怕爹爹乱花,不过以前爹爹的银子都给了爷奶,我和阿娘姐姐,都用不上,还有我们在家里吃的也最差!” 老屋吃饭是男女分开的,虽然人口不多,但是程老爷子和程时汇要去地里,一般饭做好了,都要让他们先吃口热乎的,等他们走了之后,大窦氏在领着媳妇孙女们吃饭。 唯一心正的程老爷子不在,大窦氏为了拿捏两个儿媳,时常在吃食上动手脚,每个人都要按她的分派吃饭,就连吃多少,吃多久都得听她的。 作为一向不受她喜欢的二房女眷,日子苦不堪言。 这点程时年在过去是想不到的,老实善良的秦氏也没有反抗过,这下被小闺女点出来,程时年突然觉得当初自己不应该对妻女在老家的生活不闻不问,当然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没想到而已 "我们元卿长大了,松茸也是你采的,能给家里赚银子,管银子也不差什么,爹爹让你拿着,不过咱们还得去买家用。" 程时年心里对闺女又愧又羞,觉得闺女大了又能干,好像让她管着自己赚的钱没什么么。 “我想着呢爹!咱们快走吧,趁着还有时间,多逛几个店!” 因为分家的时候什么也没分到,新家现在可以说是要什么没什么,从锅碗瓢盆到衣裳被褥,真的不是在一个地儿能买全的,得亏松茸卖得了银子,否则生活质量又要下降了。 父女二人先去杂货店,挑了一口铁锅、一把菜刀和一个锅铲,另外在程元卿的坚持下还买了不少筷子、木盆、碟碗,最后店家看他们实在拿的多,送了一套看着有些粗糙的茶壶茶杯。 程元卿本来是想买一套的,不过有白得的就更好了,她谢过掌柜的,把东西放在铁锅里,一手就轻松提起来。把杂货店的掌柜的看的张目结舌。 “哎呦,这小娘子的力气可真大。” “丫、丫头,你别闪着腰?” 程时年也有些惊讶,印象中小闺女一直很柔弱的好不好,怎么这么轻快的就把实心的铁锅和一堆东西单手拎起来了,而且还晃啊晃的,好像一点不觉得重。 程元卿是真的不觉得有多重,但看周围人惊讶的眼神,可能都没想到自己这个小身板能拿起多重的东西,她想着就有些得意,力气大好,她还要多多锻炼,让力气更大些! “我没事,比这还重的我也能拿!爹你可别小看我!” “爹是怕你累着!” 话虽如此,程时年还是把最重的铁锅接过来自己拎着,有人疼当然好,程元卿觉得无论如何自己投身到这里,有真心疼爱她的父母家人,已经很知足了。 等他们把集市转了一圈,程元卿几乎每家店都进去过才满意,收获也是满满的,除了一堆厨具,还买了盐巴、猪油、三大袋黍米,还有两床新被子,这可是很奢侈的东西了。 村里人大多家家都有旧被面,一套新被子大多是嫁闺女时嫁妆的一部分,不过程元卿实在受不了盖那些多少年的陈年旧被,就不打算问村里人买旧被子,咬咬牙给爹娘买一床,她和姐姐盖一床。 程时年也不懂这些俗物,闺女想买,他觉得家里没有,想也不想的就点头,要是秦氏跟来的话,恐怕还会不舍得。 如愿以偿的买到了所有必要的家用,离跟李伯约好的回程时辰还有段时间,程时年就提议去酒楼看看。 之前大窦氏收了马家的五两定金,程时年在城里想尽办法也没借到银子,最后还是酒楼车掌柜夫妻施以援手,也没有说让他偿还的话,这个情他一直记着,而且他一直打算等自家日子步上正轨,就先得攒钱把这银子还了。 分家后第一次进城,他想去和掌柜的夫妻说一声之前的事情已经了结了,也去道声谢,程元卿对掌柜的夫妻都很有好感,路过小吃摊又称了两斤炒花生,他们现在买不起谢礼,表表心意还是可以的,总不能空手去。 结果等他们来到酒楼门前,发现大门紧闭,看样子已经关张了。 程时年看着紧闭的大门叹了口气惋惜说道:“看来掌柜的还是没能撑下去,之前生意不好,他们也为难。” 他在酒楼当账房做了好几年,掌柜的多有照顾,除了雇佣关系之外,他们私交也不错,看到酒楼关张,程时年心里涩涩的。 “酒楼关着门,不代表里边没人呀。” 程元卿觉得这一间酒楼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掌柜的夫妻就是要把店盘出去,也没有那么快。 她翘着小脚敲了好多下门,屋里并没什么反应,她又不死心的透过门缝往里看,黑漆漆的也看不到什么,才打算要放弃了,酒楼里一阵淅淅索索的声响后,大门竟然开了。 开门的正是车掌柜,程时年一见老东家,有些激动,俩人互相打着招呼进了门。 一进门,程元卿就见平时摆放的桌椅板凳已经摞在一侧收好了,看样车掌柜是真有关张的打算了。 张氏和车掌柜热情的招待了程时年父女,程元卿把花生拿出来,张氏打了几两酒,四人围桌而坐,除了程元卿,每个人都倒了一杯酒。 程元卿闻着淡淡的酒气,想这酒的度数应该不高,才想偷偷喝爹爹一杯,就被张氏一把抱在怀里拦住了。 “小孩子家可喝不得,要闹大红脸,婶子给你倒水喝。” 程元卿不好意思的笑笑,心想我已经是个大人了呢,早就不知道喝过多少回酒了,况且这酒的度数还真不高,闻着有些像是现代的米酒。 车掌柜和程时年两人一边喝着酒,就这花生说话,程时年把分家前后的事和老东家说了,毕竟当初他们借银子,多少也知道些里头的始末。 听完后车掌柜就感慨道:“事情处理完了就好,你在外辛苦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两个闺女,咱们元月是个有后福的。” (); 第二十六章 酒方 程时年想起懂事早熟的大闺女,心中就不是滋味,他想让一家和睦,想孝敬爹娘,想照顾好孩子们,可他好像一件事也没做好,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外打拼,亲娘却想把亲孙女给卖了,还是卖到那样一户人家。 张氏见程时年脸色愁闷,她是女人,不用亲身经历也能看穿大窦氏那些坏心眼,不过知道程时年孝顺,不好说什么,又怕自己那傻男人在喝了酒说出些不着边的话,忙岔开话题。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酒楼的生意现下越来越难做下去了,我和你车大哥已经准备这个月底把店盘出去,变卖一些不好带走的东西,回老家了。” 程时年早知道掌柜的夫妻有意关张了,却没料到这么快,有些怅然若失道: “这么急?” “唉,不急也没法子,在这一天天的都是银子啊,实在是亏不起了。” 说起这个车掌柜也是一脸愁容,闷头又喝了一口酒。 程元卿看看一桌三人面色都不好,也被忧愁的氛围感染了,默默低着头不说话。 掌柜的夫妻都是好人,可以说是他们救了程元月也不为过,可是这么好的人却要因为生意关张离开了,这是他们在城里唯一认识的一家人,也是程时年夫妻唯一的朋友,他们都很不舍。 有什么法子能救酒楼呢?对了!酒啊!程元卿眼睛一亮,心中很快就有了主意。 “张婶咱们酒楼只有这一种酒吗?” 张氏突然被怀里程元卿的问题问愣了,没反应过来的点点头。 车掌柜接着说:“咱们这都喝米酒,其实还有黄酒,不过爱喝的人不多,卖的不如米酒好。” 他们这的米酒多是用黍米为原料酿成的,度数都不高,和现代的高度酒比起来,简直和啤酒差不多,对于尝饮酒和好酒的人来说,低度酒和喝白水的区别并不大,要是能给酒楼推陈出新,上架高度酒的话,一定能在城里大卖! 酿酒的法子她已经有主意了,关键是怎么寻一个合理的理由说出来,并且让车掌柜信服,也能在爹爹那里说的通呢。 她很快想到了邵衍尘,因为东儿在程家住了几天,程家人对住在石屋里未见过面的邻居都知道,而且大约也猜出他们有些身家,并不是土生土长的永福村人。 自己为了救他又是花银子请大夫,又是做饭的,收他这一点利息应该不算什么吧,程元卿决定先斩后奏。 “爹爹,东儿的大哥那有很浓很清的酒,他说他发热多亏了我还有咱家照顾东儿,非要谢我,我不用他谢,他还非塞给我一个酿酒方子说是他家祖传的,好像和这个米酒很不一样唉。” 车掌柜跟酒打了半辈子交到,一听就听出门道,有些急切的说:“真的?他那方子真能酿出清酒吗?” 城里市面上的酒,不管是米酒也好黄酒也罢,打一两都能看到许多沉淀物,也就是浊酒,主要是他们酿酒的方法有限,没有经过二次加工和过滤,程元卿看车掌柜已经想到清酒的不同,立刻积极的点头解释。 “对啊对啊,那酒我闻过,可浓可香了,就比这个酒的味道浓许多。” 她指指车掌柜的酒杯,一脸认真。 车掌柜此时已经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他是生意人,知道这酒方子有多么重要,要是程元卿所言不虚,那这酒楼就不用关张了,怎么叫他不激动。 因为程元卿的年纪小,车掌柜下意识的认为这事还得和程时年商议,他激动的紧紧抓住程时年的手道: “老弟啊,你可得帮帮我,要是咱们有这方子酒楼还怕开不起来?到时候我给你分利!” 这倒把程时年给弄尴尬了,他连石屋里主人的面都没见过,闺女说的什么清酒和方子,他更是闻所未闻。 要是能帮到车掌柜和酒楼,分文不要他也愿意,他就怕车掌柜这热切劲儿,他前脚答应了,后脚在拿不出东西怎么办,毕竟小闺女还是个孩子,她说的话能全当真吗,程时年不敢打包票。 程元卿有心促成这件事和掌柜的夫妻合作,他们出方子,车掌柜有酒楼,酒香不怕巷子深,她有信心这酒一酿出来,必定会在城里大卖,这可和卖松茸不一样,是一项稳定不菲的收入,于是跑过去拉着爹爹的袖子晃道: “爹爹那酒真的又清又香,要是酒楼能上架“清酒”,生意肯定会好起来,车大伯和张婶也不用回老家了。” 看着小闺女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程时年心软了,听闺女的试一试又何妨,如果酒酿出来了真有那么好,掌柜的夫妻就不用搬走了,对他来说也是很不愿见到酒楼关张的。 程时年决心试一试,就是不知道掌柜的怎么想。 “掌柜的你别这么说,我家元月还是多亏了你和嫂子,要是能帮酒楼,我哪会藏着掖着还要你银子,说实话就是元卿说的那酒我也没见过,手里有方子的事也是今天才知道,不过我家元卿是个实诚孩子,不会撒谎,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等几天,等我们把酒试酿出来,要是成了那肯定是拿到酒楼来卖的。” 车掌柜和妻子张氏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赞同,看酒楼从生意日渐下滑到难以维持拖了这么久,就能看出他们并不想关了开了半辈子的铺子。 有一线希望,他们都愿意赌一赌,何况程时年和他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彼此都信得过,就是试酿不成,他们也不过损失上半月的租子。 车掌柜郑重点头,应了程时年的话。 “我信得过程老弟,你只管放手去干,有什么需要的原料,今就从我这带回去,正好我这还有批材料没来得及用,放着也是瞎了东西。” 程时年看看闺女,程元卿也热切的点头,只要车掌柜夫妻能等她,那她就一定能酿出真材实料的酒来。 “好!等酒成了我就和元卿把酒送过来!” 程时年也激动的和车掌柜商量定了,不过他不知道酿酒需要什么,还是车掌柜领着程元卿到库房,由程元卿选了几样东西,最后他们也没做李伯的驴车回去,因为东西太多,驴车上还坐着人恐怕拉不了,他们直接坐着车掌柜的马车,由车掌柜驾车,拉着满当当的东西回了村子。 (); 第二十七章 酿酒 永福村里没有一户人家有马这个生物,这是城里有钱人家用的,买一匹马的银子,可以买七八头驴,当然马的速度和力气也不是驴能比的。 所以当永福村的村民看到一辆装的满当当的马车进村时,已经十分好奇了,不少孩子从马车进村就一路跟着跑,等车掌柜把程时年父女和买的东西以及酿酒的原料送下,孩子们才一哄而散。 村里人很快就知道老程家的二郎进城买了好些东西,还是用大马车拉回来的,还请了人送,这是发家了啊。 不知情的村民有的羡慕,有的就开始心里泛酸水。 以前大家都差不多穷,甚至你程二郎从老屋领着媳妇孩子净身出户,身无分文应该更穷困潦倒,结果没有见到意想中的苦不堪言,反而一离家就把日子过起来,还过得比我们好太多,就有人心里又嫉又酸。 这些事程时年一家无从知晓,知道了也不会在意,他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程时年回家拉了满满的一车货,把秦氏和程元月看得瞠目结舌。 看着程元卿一样样的细数归置,一边是自家的东西,一边是车掌柜给的酿酒原料,一板一眼的还很有当家人的样子。 等知道了小闺女和丈夫拉回这一大车东西,是要给车掌柜酿酒的,才明白过来他们这是要跟原东家做生意了。 秦氏觉得有些飘乎乎的,又惊又喜,拽着程时年就问道: “他爹,这些都是你们卖松茸的银子买的?咋买了这么多,还有两床新被褥,还有,咱真跟掌柜的做起生意了?酿酒这事能成吗,咱都没干过呀。” 秦氏一股脑一个一个的问题抛给程时年,程时年根本来不及回答,只能秦氏问一句,他点一下头,其实他现在也跟做梦似的呢。 分家之后的日子,秦氏以前想都不敢想,她们能有独幢的房子,崭新的家用,还有跟城里的老东家做上生意。 “这回多亏了元卿,这方子其实也是元卿的。” “小妹真能干,这被子的花可真好看,我只在春燕姐成亲的时候见过这么好看的背面。”春燕比程元月大三岁,去年刚从永福村嫁到外村,是程元月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 程时年和程元月一人一句的夸着程元卿,秦氏更是把小闺女给抱在了怀里,可不是,他们家能有现在的光景,许多事都竟多亏了小闺女。 很快,秦氏就忘记了刚才看到那一堆家用时的心痛,她身上艰苦朴素的气息太浓,一见这么多崭新的家伙什,可心疼坏了,好在有桩生意在前,秦氏很快就将刚才的心痛忘了。 现在他们家最重要的事情是酿酒。 程元卿从车掌柜的酒楼里搬来了三十个大陶缸,一家人都是对活着急得不行的人,很快分工下来, 程时年力气大,程元月心细,他们两配合,由程时年先把陶缸先刷洗干净,程元月再在酒钢内部涂蜡,秦氏则和程元卿一起淘米。 关于酿酒的每一步,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听取程元卿的意见,完全没有她的年纪小而轻视。 这一点程元卿很满意,虽然家人的性格有些传统和愚孝,甚至说是过于良善,但对待子女方面,他们并没有传统大家长的武断和轻视,反而给予孩子们充分的尊重,单这一点就比这个时代其他的父母强出多少倍去。 程元卿和秦氏配合默契的用淘米箩淘米、沥干,刚开始这几步虽然看似简单,却处处是门道,首先要除去米中残留的皮壳,在清洗上速度也不能慢,把黍米泡久了不行,泡的时间短不干净也会影响口感和视觉。 她想要尽可能的一次做出尽量“清”的清酒,这样首先从视觉上,就能和市面上的浊酒区分开,最好能得到大户人家的推崇,他们清酒的市场才算真正打开。 淘完米,程元卿就准备开始烫米和蒸米,米要一边烫一边搅拌,这是个力气活和仔细活,一家人齐上阵忙了半天也才蒸出来十五斤。 没办法,人手少,效率低,程元卿决定以后有了银子,可以把这部分活分包出去,她只掌握好最后的重要部分。 本来以为今天的酸米蒸不出来了,傍晚的时候小柳枝和东儿跟约好似的同时出现在程家门前。 “叔、婶你们这是忙什么呢?我来帮你们!” 东儿嘴甜胆大,还有点自来熟,在程家住过几天已经一口一个叔,一口一个婶子的叫的亲热,加上他年纪小模样俊,秦氏更是把他当半个儿看了。 “不用不用,让你柳枝哥哥带你旁边玩,晚些婶子给你们炖猪肉白菜!” 猪肉是之前东儿哥哥邵衍尘让东儿送来的,白菜是今天进城新买的,秦氏是个手巧的妇人,其实很会做吃食,估计程元卿也是遗传了她这点。 秦氏让他们俩闲着,程元卿却不打算放过,两个小男孩这段时间俨然成了她的小跟班一样四处跟着跑,这下听她要教他们酿酒,都兴致勃勃的学起搅米来。 劳动力增加了两个人,虽然力气有限,但是进程明显快多了。 月上枝头,大家都累得不行,秦氏手脚麻利的做了一道大锅菜——猪肉炖粉条,因为这次买了不少黍米,秦氏还特地蒸了干饭。 夹一筷子香喷喷的猪肉粉条拌在饭里,一天的疲惫都消除了,大人孩子都吃的很香,因为天晚了,小柳枝和东儿干脆就住在了程家,家里唯一的大男人程时年去给柳枝奶奶和邵衍尘报了信,等回来的时候,孩子们早都已经进入梦乡了。 第二天一大早,程元卿接着起来酿酒工作。 昨天的活做了一半,她心里记挂着怎么也睡不踏实,看来只有等酒真正酿出来才能睡个安稳觉。 昨夜的酒已经封进陶缸里了,今天她特地早起挨个看了发酵的情况,算着现在的天气,怎么也得过七天才能成酒,酿成之后还得拿细细的纱布过滤,把残渣一类的东西滤掉,保证清酒的口感和色泽。 她挨个陶缸加入适量的酒曲,合上盖子,特地留了一点缝隙,最后让爹爹把陶缸又一个个搬到背阴的地方,等忙活完大半个上午已经过去了。 (); 第二十八章 上门寻衅 程家老屋内,大窦氏正在数落自己的大儿媳小窦氏。 “豆米都几个月了,这头耷拉的要命还抬不起来,你得多给他吃啊!夜里倒头就睡,孩子哭你也听不见,我这一把年纪的老婆子都听见了,你是聋吗你!” 大窦氏一手叉腰,一手拖着瘦小的新生儿程豆米,斜眼盯着小窦氏数落。 而小窦氏面色蜡黄,平时梳的整齐的发髻也有些凌乱,看来是没怎么用心打理,低垂着脑袋,不说话。 自从二房分走后,家里的活就被大窦氏安排落在了她身上。 总之大窦氏是绝对不干活的,她不光不干活,还要挑别人的毛病。 过去小儿媳秦氏,干的又好又快,而且任劳任怨,吃点亏也从不跟家里的男人告状,形成程家其余女眷一窝蜂的按着他们二房欺负的局面。 不过自从二房搬走,这种局面被打破了,小窦氏成了唯一一个能被大窦氏指着鼻子的教训的儿媳,她简直苦不堪言,可是她也不敢提分家出去的想法,家里的银钱地都在爹娘手里,让他们和二房一样净身出户,这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于是,家里便经常能看到大窦氏训,小窦氏耷拉着脑袋不说话的情形,程元珠这时候也不为亲娘说话求情,大房的屋里门关的紧紧的,好像生怕战火烧过去。 大窦氏教训儿媳兼侄女的小窦氏正起劲,老屋的院门咔嚓一声,是隔壁的陈氏推门进来了。 “哎呦老太太,咋火气这么大,这大老远的我就听见咯。”说着看了看面色泛黄憔悴的小窦氏,撇撇嘴又道: “二郎家的出息了,你这做嫂子的也快跟着享福了,快别哭丧着脸,晦气。” 大窦氏和小窦氏都是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异口同声道:“你说谁出息了?” 陈氏看她们的样就知道这是不知情,其实刚才说的话也是为了故意恶心小窦氏。 现在村里人都知道老程家的二房一家已经分出去了,人家过得在富裕,也不会把嫂子接过去享福,要是没分家嘛,挣多少银子都是中公的,亲娘和大嫂,怎么也能分一杯羹,说不定连家里那刚出生的程豆米也有的光沾,现在是别想了。 其实陈氏就是看着二房的日子眼馋,那一马车满满当当的,得多少东西啊,她好奇死了,可是又没法子知道,所以就决定来膈应膈应程家老屋的人,让他们最好去程二郎那闹一闹,大窦氏要是有本事把分了家的小儿媳在教训一顿,那就更好了。 “你家二郎啊!昨天他进城买了满满一车的东西,还是用马车拉回来的,哎呦呦,村里的土路都让那车压的结实了,那车轱辘印实实在在的,里头得装了多少东西啊,我看这二郎的好日子是要过起来咯!” 不得不说,陈氏这个烂主意却点燃了大窦氏的心火。 天知道她早就看着分家出去的二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二郎那就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儿子不听话不孝顺,就是儿媳妇挑唆的。 “穷酸命的东西,挣了点银子就找不着北了的败家娘们,我家有多少银子让她祸害!” 陈氏见大窦氏果真气的不轻,听出来她骂的也是秦氏,挑唆的目的答到后,她又四两拨千斤的说了两句秦氏的坏话走了。 小窦氏见好不容易炮火转移,又对二房的日子心痒痒,分家之后就没去过二房那里看一眼,她迫切的想知道陈氏说的是不是真的,二房真赚了银子? “娘,我看二郎分家之后出息了也不来看看您和爹,要不咱就去看看他吧?” “胡说,哪有老子去看儿子的,你去,就说我胸口闷,喘不上来气,让他看着办去!” 大窦氏拿捏程老爷子和程时年的手段非常类似,就是装病,通常说心口闷,在严重了就说心口痛,每回她有什么事做的实在过分了,或者想要做一件事被他们反对的时候,大窦氏就会用这招,可以说是屡试不爽。 支使走大儿媳跑腿,大窦氏就做戏做全套的到大屋炕上躺下,还给自己盖了床被子。 小窦氏得了婆婆吩咐,就快步往二房新家去了。 “砰砰砰!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这时程元卿一家人刚刚忙完准备酿酒的最后一步封坛,才吃上一口热饭。 程元卿听见就要去起身开门,秦氏心疼小闺女忙活了两天,把她按下自己去了。 结果一打开门,小窦氏不等秦氏说话就一个跨步冲进来,那架势就跟土匪进屋差不多 秦氏是个体面人,没料到嫂子这么不讲礼数,不妨一下就让她扫到了地上,扶着腰半天没站起来。 小窦氏看自己撞倒了弟媳才有些害怕,不过她一向在婆家自问比弟媳妇有体面,还倔强着咳嗽不肯认错。 “咳咳,我说弟妹,你咋一屁股坐到地上去咧?不嫌凉啊快起来吧真是的,我这还找二郎有事呢。” 秦氏被气的不行,本来依她的脾气磕倒了也不愿跟大嫂计较,只是她刚才好像闪了腰,一时没能站起来,没想到竟然被这么数落。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何况小窦氏是大嫂,不跟大窦氏一样是婆婆需要孝敬,以前妯娌摩擦为了家和万事兴,秦氏好多事都忍让了,不成想小窦氏是一点也不承情,还有之前挑唆她把大闺女程元月嫁给人家做小的事在前,秦氏说话就强硬起来。 “你来我家上门就撞我,这还数落我,我们家门槛小,请不起嫂子进门,嫂子还是请回吧!” 秦氏开门一去不回,又听到院子里的声响,程元卿不放心到院子里一看,见阿娘倒在地上面色愠怒,不用想就知道大伯娘又欺负秦氏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想把秦氏扶起来,秦氏却扶着腰不敢让她动,这伤着腰了,程元卿就不敢妄动了。 程时年力气大,还是把他叫出来挪动秦氏安全。 “爹爹!爹爹!你快出来看阿娘啊!” 听到小闺女在院里喊,程时年立刻就冲出来,小窦氏这才有点慌了,因为她看出二房一家对秦氏的重视,她怕秦氏说出是她撞倒她的话。 “娘病了,叫你们回去!我先走了!” 丢下一句话,小窦氏就快溜出了二房的新家,这下也没顾上看看他们的新房子,路上又忍不住后悔,骂秦氏晦气。 (); 第二十九章 老屋探病 秦氏闪了腰,被程时年抱回炕上躺好,一家人围着她嘘寒问暖,秦氏心里慰贴,疼痛仿佛都减少了。 惦记着小窦氏临走时的话,秦氏就崔程时年走。 “大嫂不是说她奶病了,你快领着孩子去看看,我这小伤,不打紧。” 程时年心里也着急亲娘,可是媳妇在眼皮子底下受伤了,他更心疼,也觉得大嫂冒失。 “唉,我这就去,委屈你了。” 两个人守着孩子不好说什么,却都从对方眼里读懂了心思。 最后程时年还是去老屋看大窦氏,但是把两个闺女留下照顾秦氏,毕竟秦氏闪了腰不能下床,家里没个人也不行。 程元卿姐妹两个围在秦氏床边坐着,看到程时年独自一人着急忙慌出门的背影程元卿忍不住道: “也不知道大伯母给奶奶请大夫了没?” 秦氏就看着她不说话,其实大窦氏每年都要犯这么几回病,并不用请大夫,只需要让她把心里的恶气出了,或者成全她的不合理要求就能病愈。 这种孤拐性子,在一个家庭的相处中让每个人都苦不堪言,最后为了日子能消停,大家都顺了大窦氏的意,她愈发觉得自己拿捏住一家子人,经常拿装病逼人。 程元卿就想这回怕也是这样,自家日子刚好了几天,老屋那边应该也听到些闲话,这是忍不住来探虚实了,顺便还要在儿子儿媳面前立立威。 依大窦氏的性子,儿子分家之后也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完全脱离她的掌控是她不能接受的一件事情。 “我还是跟爹一道去,我怕他吃亏。” 程元卿要去追程时年,秦氏没有阻止,程元月也十分赞同,阿娘有她照顾就行,小妹能说善道,而且这阵子家里挣得银子和本钱都是小妹挣得,她早认定小妹不是一般的孩子,最起码早慧是跑不了,她比小妹大几岁,就不如小妹聪明。 紧追慢赶,程元卿终于和程时年一道进了程家老屋大门,自从他们分出去住后,一直管这边的房子叫老屋。 家里只有大窦氏和大房的小窦氏、程元珠,还有刚出生没多久的程豆米。 程老爷子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就是不能干农活,他着急地里的情况,每天仍和大儿子一起下地。 其实程老爷子嘴上不说,也是顾忌老程家的体面,如果他不跟着大儿子下地,程时汇绝对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程老爷子与其说是去看家里的田地,不如说是去当监工的。 一把年纪还要给大儿子擦屁股,程老爷子比村里的同龄人都看着老态尽显,程元卿说不上什么心理,只能感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和不成器的娃,只是程老爷子更倒霉点,除了大儿子一家不成器,老伴也不是省心的。 大窦氏躺在床上哎呦哎呦的叫唤,一边还捂着心口,程元卿看到她眯了眯眼见程时年进屋了,喊痛的声音更大了。 接着一脸焦急的程时年就过去问大窦氏疼的厉害,为什么不请大夫云云。 站在一旁的程元珠冷哼一声,好像觉得程时年的紧张都是装模作样似的看不上。程元卿咬咬牙,也不乐意了。 “元珠姐,我爹问咋不请大夫看,你哼什么呀?难道你能给奶瞧病?” 说完又立刻凑到大窦氏跟前,接着说道:“我爹听说奶奶病了,急哄哄的赶过来,那心是真着急,还有我阿娘急的闪了腰,人都不能动了,奶你可一定要好起来,要不我爹不得急死,这一大家子人怎么办。” 她一边说着,程时年就在一旁点头,闺女说就是他心里想的,男人家嘴拙,说不出来罢了。 距离程元月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加上分家后家里整日的忙,程时年刚分家时对亲娘的怨怼已经消散不少,再说他本身就不是爱计较的人,又孝顺,早就不怪大窦氏了。 相反的,大窦氏却一直对孙女的婚事和二房分家出去单过的事情耿耿于怀。不过她被程元卿的话说的十分舒服,正该就是这样,她才是一家人的主心骨,儿子媳妇都应该对她俯首帖耳! 大房的人也对大窦氏的毛病心知肚明,不过她们并没有程时年夫妻那么善良,却愿意借着大窦氏的事继续作践二房。 程元珠作为一个小辈,竟然恶狠狠的向着程时年埋怨。 “奶病了二伯母不来看,分家你们就不是程家人了?” 闺女说话了,小窦氏也立刻接过骂二房的接力棒接着开怼。 “要我说弟妹分家之后越来越没规矩,元月也是,原来多好的孩子,少了他奶管教,也让弟妹带偏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把程时年直说的脸通红,一个是自己嫂子一个是亲侄女,他也不好意思和她们俩掰扯,只摇头重复着孩他娘不是这意思。 程元卿叹了一口气,包子爹自己来果然招架不住,她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心里有了主意。 “爹爹咱去给奶请个大夫来瞧吧?” “不许去,我这老太婆哪配看大夫,土都埋半截了,儿媳子都不稀的来看我,请什么大夫。”这是他们进屋后大窦氏说的第一句话。 程时年无力的替秦氏解释:“娘,你别想歪了” “哼!我不想歪了,你娶了媳妇就忘了娘!满满一马车的东西啊,你们分家出去就这么过日子?秦氏也不会教孩子,不行就趁早把元月元卿两个丫头送到我跟前来,省的让她把我程家的丫头给带坏了!” 大窦氏的算盘打的好,她对秦氏生的两个孩子并没有什么感情,分家之后再把她们叫回来管教,并不是真正想为她们好,而是大窦氏发现把二房分出去之后家里的活都落在了她和大儿媳身上!程元珠是她最喜欢的孙女,大儿媳还是亲侄女,最近也因为干活起了些龌龊,要是二房的人在,两个丫头也能当两个大人使唤,就没有这么多事。 这下把程元卿吓住了,她真的很怕包子爹爹忘了以前吃的亏,为了所谓的孝顺把她和姐姐献给大窦氏揉搓! (); 第三十章 装病 程时年被大窦氏逼得额头直冒汗,仍没答应大窦氏的要求。 他虽然担心亲娘的身体,也心疼两个闺女,尽管不懂得女人家心里的弯弯绕绕,也能看出来大窦氏心里对秦氏和程元卿姐妹俩的不喜。 这时候把两个闺女送回来还能有好果子吃,而且秦氏没来,回去要是知道了程时年答应了大窦氏把闺女送过来管教,肯定也会伤心。 而且小闺女可怜巴巴,又惊又惧的望着他,就更让程时年开不了口。 大窦氏吆喝了半天,却不见小儿子有什么反应,气的青筋暴起,从炕桌上随手抓起一个茶杯就朝程时年砸过去。 “咣当”一声巨响,茶杯没砸中程时年却擦着他的衣襟边摔到地上碎成了数片。大窦氏是真心想砸儿子,见没打到,人腾地坐起来,双目怒火中烧,手指哆嗦的指着程时年,仿佛那不是她的儿子是她的仇人。 “畜生!你们想我死!糟心烂肺没心肝的畜生啊!” 大窦氏右手攥成拳,一下下的重锤着床榻哭喊,小窦氏和程元珠一左一右的拉偏架,嘴上说着求大窦氏不要气坏了身子的好话,实则一句句都在指摘二房的错处,特别是秦氏不在,她们说她的坏话秦氏也不能反驳。 反观程时年已经窘得手不知道往哪放了,一脸的茫然无措,呆呆地站在那,他既想为妻子辩解又害怕惹得亲娘更恼火秦氏,踌躇着要不要说两句话。 为了逼儿子就范,大窦氏已经开始耍赖了,程元卿此时无比庆幸自己跟来。 她拽拽程时年的袖子道:“奶病了,咱快去请大夫来瞧瞧吧?” “可,可你奶她现下离不了人。” 程元卿努努嘴:“有大伯母和元珠姐照顾还有什么不放心,咱赶紧把大夫请来看看才放心,奶只怕是被魇住了!” 做了一下思想斗争,程时年还是同意了闺女的观点,娘一定是病的厉害,要不怎么能这么说一直顶孝顺她的秦氏。 “嫂子,你看着娘些,我快去请大夫。” 程时年说完不等大窦氏和小窦氏反应过来,就快走出了老屋去请村医,程元卿在后头一边紧跟着,一边想怎么才能破今日大窦氏给他们挖的坑。 后来村医瞧过大窦氏,只说年纪大了,好生将养着就没事,这其实说的很含蓄了,直白点应该说的大窦氏根本没病是装的! 尽管如此,大窦氏还是厚着脸皮要开了两幅养生药,结果当然是程时年掏的银子。 大窦氏看大夫,又见小儿子掏了银子,顾及脸面终于不在哭喊了,不过还倔着脾气,看都不看程时年父女一眼。 这样的孤拐性子,难怪能把孝顺老实的程时年和秦氏逼到分家了,程元卿叹了口气,还是没忍住说: “我们一家刚出去,赁房子的银子是借的,就连锅碗瓢盆都是借来的,好不容易挖野菜采松茸卖了点钱,这下全给奶抓药用上了,是不是该把药钱银子给我家了?”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现在二房手里是没多少银子,采松茸卖得的银子大部分都被买成了家用和食物,不过他们的酒要是酿成了,眼瞅着就是一个很有利可图的进项,程元卿是有把握酿出酒来的,可她这么一说,程时年却没了把握,一想闺女说的也对,自己银钱确实很不凑手,就没出声阻止。 大窦氏双目一瞪,张嘴就呸了一声:“我呸!要不是你个赔钱货的娘气我,我哪来的病?还想要银子,没有!一个子也没有!” “大伯母去我家喊爹爹和阿娘的时候就说是奶病了叫回来看,那时候奶都没见到我阿娘,咋就说是让她气病的?” 程元卿一点也不让的反问大窦氏,她真是受够了大窦氏张嘴就往儿媳身上扣屎盆子的习惯。 “二郎!!你就看着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作践你亲娘!”大窦氏火了,又不好动手打程元卿,她就想让儿子程时年打程元卿,毕竟亲爹打闺女一顿,并不会有什么不好的舆论,可亲奶奶要是打重了小孙女,村里人是会戳脊梁骨的。 总的来说永福村的民风还是很朴实的,像这样大窦氏这样不讲道理的老太太,大家都嗤之以鼻,不过大窦氏通常也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也鲜少有机会。 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通常只在自家关起门来磋磨儿媳妇。 程时年心疼小闺女,就是在愚孝让他对亲闺女下手他也做不出来,而且他觉得闺女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不过他娘为什么不听道理还要打元卿呢,程时年很无奈。 眼见大窦氏的炮火要从秦氏身上转移到程元卿那,程元珠是最高兴的,她早就想教训这个堂妹,就是没法子。 程元珠得意的朝程元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小白眼狼,奶真是白养了你们,一点也不知道孝顺!” 作为一个小辈,程元珠敢在长辈们面前这么说话,一是仰仗着大窦氏孙辈里头最疼她,还有她娘也给程家添了重孙辈唯一的男丁,二就是因为她心里并不尊敬程时年了。 程元卿可以忍耐她们对自己的辱骂,却见不得大房的人欺负秦氏和程时年。 因为他们都是善良孝顺的实在人,一心一意上敬父母下教子女,更为了老屋付出很多劳动力,可以说没有程时年在外当账房,老屋就不会有余钱,没有秦氏里外里的操持家务,任劳任怨,老屋的诸人也不会过上这么舒坦的日子。 他们夫妻付出了这么多,还换不回这些人的尊重,实在令人扼腕。 “我知道要孝顺爹娘,孝顺爷奶,却不知道要孝顺堂姐的!元珠姐,我这头上的伤你还记得是怎么回事吧,我之前忘了,现在怎么好像又记起来点似的。” 程元卿冷冷的看着程元珠,暗示她自己已经知道她挑唆乐财用石头砸自己头的事,程元珠想起上回她和乐财见面被家里抓住的事,一下歇了气儿,不言语了。 一时间老屋里诸人的脸色都不太好,最后还是程时年服了软,和大窦氏告饶并没在提抓药银子的事,大窦氏还想揪着不放他买了一马车东西进村的事。 这事程时年不用闺女替他解释就自己说了,那是帮他老东家酿酒,家里现在上下不过几十个铜钱,还拿了一半给大窦氏请大夫,这才让大窦氏勉强满意了,又嘟囔了儿子几句,在程老爷子回家前,抬抬手放他们父女回家了。 (); 第三十一章 试酒 程时年和程元卿从老屋脱身,等走到离老屋有一段距离后,两人不约而同都松了一口气,不过没走几步路,程时年的情绪明显低落起来,塌着肩膀、耷拉着脑袋不说话,程元卿很敏锐的察觉到了。 “奶的身子大夫说没事,咱还是得多挣银子,这样以后老屋那边爷爷奶奶有个身子不舒坦,咱家就能请的起大夫了,上回我头破了,就请不起大夫” 本来情绪低沉的程时年见小闺女这么说,心里把对亲娘的那点惦记一下都转到闺女身上了,是呀,大窦氏和程老爷子身体好,不比什么都强,人老了做儿孙的不就途他们能延年益寿吗,这么说老屋那就没有多需要他担心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和闺女们一起多挣点银子。 可是说到请大夫,当时程元卿被石头砸破了头,昏迷不醒的时候,老屋真的拿不出银子请大夫么,程时年很怀疑,他隐隐觉得是他让闺女受了委屈,一下心里难受的不行,满脑子想的都是以后怎么多待孩子们好些。 他感触的说:“元卿,以后爹爹在家里,就没人敢欺负你们了,你和元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吃啥就吃啥。” “嗯!我和大姐都听爹爹的!” 程元卿无有不应的笑着点头,刚才低沉的气氛一扫而空,等回到自家时,秦氏的腰伤已经缓和过来,还不顾大闺女元月的阻拦,给他们父女做了顿饭。 这顿饭一家人吃的都很香,程时年一直低头扒饭,程元卿看见他低头扒饭的时候抹了抹眼角,没有出声。 五六日一眨眼就过去了,院子里陶缸的封盖还没掀开,就已经能闻到酒香四溢。 程时年常年在酒楼中待着,大小也算日日闻酒和酒打交道的人,单闻这酒香他就已经觉得很不一样。 自家院子里酒的香气并不像其他米酒那般浓烈刺鼻,也没有任何异味,反倒是带着一股清凉纯正的气息,非常好闻。除了程元卿外程家其他人并不知道酿的酒会这么出色,还未启封他们已经很欣喜了。 等到程元卿终于掀开第一个陶缸,用长柄木勺盛出尝了尝,家里人都十分期待新酒的味道,程元卿转而递给给家里其他人分喝。 “好酒!”程时年第一个忍不住赞叹道。 秦氏和程元月平时不饮酒,喝不出门道,只是觉得这酒格外甘冽,而且浓厚清香,喝一口就晕晕的,程元月还咳嗽了好几声。 大家都很惊喜,这酒竟然真的被他们酿成了。 事情没做成之前哪怕有再多把握确定会成功,也会忐忑,真正看酒酿成功了,一家人的心才落到地上。 程元卿趁热打铁,决定把后续的工作接着做完,明天就进城送酒。 她又利用温度手工蒸馏提取酒液,在程时年的帮助下把发酵酒加热,生成蒸汽经过冷凝后而成的液体就是她打算最后拿去卖的酒了。 经过蒸馏后的酒香味不变,程时年尝了一口便赞不绝口,直说喝了这酒在喝旁的酒都喝不下去,就跟清水一样。 程元卿暗忖这五六十度的酒和五六度的酒能一样吗,差了十倍好不好。 事不宜迟,程家很快跟村里唯一有驴车的李伯约好进城的时间,而且他们还要包车,毕竟几十坛酒还是很占地方的。 第二天一早,李伯准时赶着驴车来程家接人,程时年并没有让秦氏和闺女动手,自己一个人一趟趟的搬着酒坛,李伯看着一院子的大坛子,惊讶的称赞: “二郎你可真能干啊,分家这么短就干起这么大买卖了,不错不错。” 程时年抹了把头上的汗水,他真心高兴嘴也咧得大大的:“这是帮我城里老东家酿的叻,还不知道成不成。” 李伯只当是程时年谦虚,是个有本事的人就说道:“你是个有能耐的。” 程时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扶着秦氏和两个闺女上了驴车,驴车能载的重量有限,程时年就没有上车,自己在驴车旁一路小跑跟着。 很快到了建昌县酒楼,程元月还没来过,却不好奇的四下张望,老实的跟在秦氏身边,热情的老板娘张氏迎出来说笑着打趣。 “这就是妹子的大闺女吧,这模样真俊。” 程元月和程元卿乖巧的喊了婶子,又得了张氏一通夸奖,车掌柜则是打过招呼后立刻和程时年一道去卸酒了。张氏趁着这个功夫,和她们拉起家常,问她们姐妹俩平时在家做什么,有什么消遣。 姐妹两个姐姐温顺,妹妹伶俐,张氏直感叹秦氏有福气,有这么两个好闺女,秦氏比自己得了夸奖还高兴,脸上的笑从进门就没止。 程元卿忍不住心里想张氏不愧是买卖人,每句话都能说的张氏眉开眼笑,而且给人的感觉没有奉承反而觉得两人关系亲近。 看来自家要想奔着做生意这条路走,秦氏和程时年还有的磨炼。 车掌柜夫妻和酒打了半辈子交道,酒还没开坛已经听程时年说过这酒酿成了,心下都有些激动。 张氏拿了酒碗来,程元卿眼里有活,帮着她一碗碗的倒上。 张氏嗅着酒香笑道:“嗯,这酒不错,元卿这孩子能干,程老弟有福气咯!” 程元卿一边倒酒一边道:“比起我娘和我姐来,我还差远着呢。” 秦氏和程时年在一旁相视一笑,闺女长大了,他们心里最都高兴。 程家这次酿出的酒,从色泽和味道上就区别于市面上的米酒,颜色是清澈的淡黄色,没有沉渣,酒香甘冽。 车掌柜既卖酒也好喝一口,率先拿起一碗来抿了一口,似乎不敢相信,又尝了一口。 看着车掌柜一副沉醉的模样,张氏忍不住问道: “怎么样当家的?” 其实车掌柜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他们结果,这酒非常好。 之前程元卿已经尝过,他们酿出的酒窖香浓郁,口感厚实,并不像这个时代的米酒那样入口粗劣,而且经过特有的蒸馏手段,提取出来的蒸馏酒更是绵长回甘,醇厚爽口。 车掌柜又咂摸了两口,惊喜交集。 “我喝过这酒才觉得以前那些酒都是白喝了!酒楼有救了!” (); 第三十二章 入股 程家的酒酿成了,还得到了车掌柜的肯定,一家人都很高兴,程元月和程元卿的小脸更是因为激动红扑扑的。 这酒他们之前已经在家尝过了,虽然都觉得好,可那都是自家人尝自家东西,对于拿出去售卖,除了程元卿之外,一家人其实心里都打鼓。 现在他们看着车掌柜夫妻一口口的酒品下去,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满意,眼神越来越亮,心里别才逐渐踏实。 很快,车掌柜没有避讳的和程时年说起生意经。 “程老弟,这酒生意很有的做,我有把握这酒一上市绝对能售罄!我知道你是个靠谱人,早就和你嫂子商议过了,这酒方子值钱,你们搁哪个酒楼都能卖的出去,跟我和你嫂子做生意,实际是想帮衬我们呐。” 车掌柜说的情真意切,他们夫妻俩和程时年认识多年,彼此都很了解清楚对方的为人,酒楼已经到了要关张的地步,程家拿出酒方,实际上是救了他们的生意。 程时年见老东家这样说,心里头也热乎乎的。 “快别,当初我家元月的事,还是老哥你帮的忙。” “那算得了啥,我们不过是给了几两银子,事还是程老弟了的。”说完车掌柜沉吟片刻,似乎很纠结该怎么说酒方子的事。 其实车掌柜夫妻的酒楼在城里生意萧条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手里也没有多少银子,而且这酒真材实料,程家一定不愁卖。 那么到底出多少银子买方子合适呢? 张氏看出丈夫的纠结,心里头明白自家银钱不凑手,这酒方他们买不起,没有新酒上架,他们酒楼关门的命运恐怕不能改变。 一时夫妻二人都有些黯然。 程时年还没看出来,还好心的问道:“车大哥,你怎么了?” 程元卿人小鬼大,看出了车掌柜夫妻的窘迫。 其实她一开始也没打算卖酒方,二房从老屋分家出来单过,没有地没有钱,唯一的男丁程时年还丢了账房工作。 他们急需的是一项稳定能安身立命的收入来源,酒方子虽然是能一下子收一大笔银子,但是对他们现在的家庭状况来说,银子多了不见得是好事。 首先是程时年和秦氏都是实在的孝顺人,他们手里有了富足的银子,势必不会独吞享乐,自己富了,爹娘还穷得苦哈哈的,他们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最有可能的,就是程时年会把银子一部分给老屋,或者买成东西孝顺爹娘。 程老爷子也就罢了,大窦氏和大房那帮人可是无利不起早的。他们会甘心只得程时年这“一点点”的孝敬? 不会的,从前秦氏刚嫁进程家的时候,因为娘家也算一个村里的富户,所以嫁妆还是很拿得出手的。 不过大窦氏摸清儿媳妇的嫁妆后,总会想尽办法敲诈来,张氏今天带了一个簪子,大窦氏就会记得,然后挑个时候装一场病,哭说家里没钱,然后说她没钱看病,儿媳妇却天天穿金戴银的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秦氏是个要脸面的人,大窦氏几句话就能把她说的红了脸,尴尬的不行,于是不用大窦氏主动张口要,她就会乖乖的把首饰交上供婆婆典当。 或者秦氏要走娘家,还有进城里看望程时年,凡是有动银钱的地方,大窦氏掌着老程家所有的金钱,却不会给儿媳妇用。 那儿媳妇想要用钱怎么办呢?只能拿自己的嫁妆填补了,一来二去日积月累的,秦氏的嫁妆估计早就没了。 否则他们分家的时候也不会那么窘迫。 好在现在分家了,程元卿决定以后要把秦氏的嫁妆都一点点补回来,而且她一定不会再让别人抢走阿娘的嫁妆! 车掌柜夫妻对于出多少钱买方子踌躇不下的时候,一道脆脆的声音道: “叔、婶子,这酒方在家里爹爹就和我们商量好了,我们不卖,酒就放在咱这酒楼里头卖,你们得了银子,可以给我们分利啊。” 程元卿的话真是解了车掌柜的燃眉之急,一向做惯了生意喜怒不形于色的车掌柜,迫不及待应承。 “这主意我看行!你放心,叔一定不让你亏了,每坛酒你们六分利!” 车掌柜的酒楼后院就有一个小的制酒坊,可以说短时间内从制作到销售酒,在这里是一条龙服务。程家负责出酒方和指导最为关键的过滤蒸馏部分,他们得六分利,掌柜的夫妻占四分利,还是很公道的,程家的人都没有意见。 程元月毕竟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被车掌柜激动的情绪感染,激动的抓着小妹的手。 程元卿皱了皱眉,刚才被抓痛了一下,不过她能理解大姐的心情,有救的不光是车掌柜的酒楼,还有他们一家人的生计。 眼看马上就要秋收了,虽然今年村里怕是收成不好,可村民大都家家有地,也就是家家有粮,可是自家有什么呢? 他们不能一直靠上山挖野菜和邻里接济过日子。 程家人心思各异,程时年有些懵懵的看着小闺女,他们什么时候商量过酒方卖多少银子了,还有分利的事,他都没想起过。 不过闺女说了,车掌柜也愿意,程时年人聪明又会做账房,可是他不会做生意,见车掌柜满意也没有反驳,反正他也信任车掌柜夫妻的人品,不会让自家亏了就是了。 “那咱们就商量定了?今就写个契子!” 车掌柜夫妻对分利的方法也很支持,程元卿就当即提出了签契约的事,大家都没有意见,车掌柜心里已经对程家酿的酒很有信心,上架一定能大卖,虽然信任程时年的人品,但是有个契约似乎能更加保障一些,两家人心里也都踏实。 程时年念过几年书,又一直干了小十年的账房,写个契子是一点问题没有,张氏拿来了笔墨纸砚,一家人围着程时年才想起这酒还没有名字。 “咱们得给这酒起个名号。”程时年提笔皱眉,看着自己写了一半的契书。 张氏笑道:“这酒多亏了元卿才能酿出来,不如就叫元卿香酒?” 元卿香酒?这是什么名字,程元卿立刻摇头,她一点也不想以后家家户户的酒坛子上贴着她的名字,想起来就怪怪的。 (); 第三十三章 契书 “她小孩子家家的,可不能。”秦氏也立刻反对,不过秦氏反对的理由倒不是因为觉得这名字不好,她是想起乡亲们常说的忌讳。 因为这个时代的生存环境和医疗条件差,婴儿夭折的概率是很大的,村里老人们就有一套代代流传的“育儿方针”。 村里的老人们认为孩子们人小,经不住太厚重的福气和祈望,首当其冲的就是给孩子起个贱名当小名,这样的孩子才能好养活,而孩子渐大了之后,家人们才慢慢的不喊小名了。 从这就可以看出孩子的名字是不能起的太大的,秦氏认为如果把程元卿的名字当做酒名,里头固然有张氏夫妻的好意,但是她害怕闺女经不住这个,反而不美。 张氏见秦氏和程元卿都反对,又和车掌柜提了几个名,还有程时年也提了一个,分别是美人酒、清酿酒、仙酿酒,程时年提的那个是永福酒。 两家人商议了半天,都没能从这几个酒名字里选出来一个,大家都觉得没有一个名字能单从名字上体现出这酒的好处来,最后还是程元卿提了一个。 “不如就叫元合酒,元有一的意思,说明咱们的酒独占鳌头是头一份,合呢就意指和和美美吉祥如意,有了这意头在,来买咱们酒的人指定多。” 久经商场的车掌柜第一个赞同道:“这名字好!元合酒,元合酒,意头好,也好听!” 张氏也笑眯眯的瞧着程元卿,觉得这名起的好,他们酒楼原叫车氏酒楼,名字就起的不怎么引人,而且车掌柜家的酒并不是独门秘方,冲着这个名头来的人也少,张氏想了想,索性提了一句。 “不如把酒楼的名字也改了,就叫元合酒楼,就把这元合酒当做咱们的招牌酒。” 程元卿对这个提议没有意见,不过她不好说什么,毕竟酒楼现在的主事人还是车掌柜。 不过车掌柜只思忖了片刻就同意了妻子张氏的提议,他是酒楼的掌柜的,想的更为长远一些。 日后经营酒楼,绝不会像之前那种模式了,而且程家现在用酒方入了元合酒的六成股,酒楼眼看着能起死回生和日后日进斗金都要指着这元合酒,如果还叫车氏酒楼,那对于程家来说似乎也不太公平。 “车大叔,那咱们是不是还得给这元合酒定价啊?” 程元月看大伙定下了酒楼名和酒名心里高兴,不过她更关心的是这酒的价格,便忍不住问最有经验的车掌柜。 车掌柜捋了捋络腮胡说:“原来的米酒我们卖一两银子一坛,元合酒肯定不能照这个价卖。” 听过车掌柜报出酒楼过去卖的米酒价格,程元卿心里就开始打算盘了,一坛酒大约是三斤左右,一两银子一坛酒,那么一两米酒就是三十多个铜钱,庄户人家爱小酌几口的人家,一次只会打一二两尝尝味,并不舍得多买,车掌柜店里米酒的价格很公道了。 可是元合酒无论从度数还是各方面都不是普通的米酒可比的,如果一斤米酒的度数有三度,那么元合酒的度数就有他的十倍,最起码价格应该就要翻十翻,十两银子一坛!显然车掌柜刚才也想到了这点,才说元合不能照着原来米酒的价卖,那么定多少卖价合适呢? 程元卿从目标客户群想起,十两银子一坛酒,普通的庄户人家是绝对喝不起的,那么这酒就是主要卖给大户人家和好酒懂酒的人喝,还有最好能打出品牌效应。 这个时代有许多盛大的节日和宴请,最好能让大家习惯认可,逢宴用酒,想到的就是元合酒! 想好之后程元卿抿抿嘴就道:“车大叔,你看定十两银子一坛怎么样?” 十两银子?!程元卿提的价格把程元月和秦氏都吓了一大跳,而且是一坛酒十两银子,他们这回就酿了几十坛,按一坛酒他们分六成利来算,把这些酒卖完他们就能分到手将近二百两银子!她们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可能赚这么多银子。 “成!我看这个价定的可行!这酒是真好,我估计喝过的人没有不好的,就这价钱,估计还有人争抢着买叻!”车掌柜精湛的双眼亮蹭蹭的,仿佛已经看到了酒楼日后的盛况。 酒楼的生意一直是以车掌柜主导,张氏从旁协助当家男人,现在自家男人都同意了,张氏自然没有异议,程时年是账房出身,对银钱很有概念,他很快就计算出这酒成本和盈利,还有自家占得这六成利,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算完这笔账之后也有些错愕,这么贵的酒真能卖出去吗? “咱们这酒定十两银子一坛能卖出去吗?”程时年有些怀疑。 “程老弟你尝出元合酒和咱们酒楼之前的米酒多不一样了吧,而且咱们这酒就值这个价!” 程元卿在一旁没说话,却也在点头附和车掌柜的意见,比起车掌柜来,包子爹爹还是不太有做生意的魄力,不过好在他是个善于听取别人意见的人。 程时年虽然有些摇摆,可最后还是对车掌柜的信任占据了上风,车掌柜是老生意人了,而且经营酒楼多少年,这里头的门道他门清儿。 立完了契书,车掌柜还说要去衙门报备等换回了红契再把契书给他们。 程元卿并不知道红契和他们现在写的这个契书有什么不同。 “车大叔,这里头有什么讲?” “不知道这个的人可多了,平头老百姓之间买卖立契,一般就是找几个证人签字,买卖双方画押,并不找官府盖章纳税,这事就成了,不过要是买卖双方日后有一方不认契书了,还是个顶大的麻烦,一般告去衙门,衙门也不会管的。” “这就是白契吧?”程元卿听懂了,所谓白契就是百姓之间自己立的合同,不去官府加印是可以省一笔税银,但是以后买卖双方出了事,衙门也是不管的。 至于红契,应该就是加了衙门大印的契书,在交上一笔税银,使他们的买卖合法化! “元卿果然聪明。”车掌柜笑。 (); 第三十四章 惊吓 车程两家立完契书,车掌柜就做东道从县城的饭馆定了一桌席面,一共八道热菜,还有一笼热腾腾的白面馒头。 这样一道席面在庄户人家里,就是过年也吃不上的,对车掌柜夫妻来说,也是一道上等席面,就这元合酒,车掌柜和程时年的脸颊都飞上了红晕。 程元月和程元卿各坐在秦氏两侧,程元卿的右手边是张氏,四个人都不喝酒,凑着脑袋边吃边聊。 秦氏和程元月性格腼腆,张氏长袖善舞,说话像百灵鸟一样又快又好听,慢慢的她们也放下局促闲谈起来,不过多是秦氏和张氏在聊女人间的话题,比如做菜时放什么东西更出味,灶台上的油用什么好擦洗。 程元月和程元卿更加专注饭菜,这估计是她俩从出生起,吃的第一顿上等席面,而且还是管饱的,紧着她们吃。 老程家因为大窦氏的把持,和她不断的挖自己家墙角往娘家补贴的行为,导致家里一直很穷,秦氏一直是个尽量维持一个家庭体面的角色,也尽可能的给予孩子好的教育。 从小程元卿姐妹就被教育,在饭桌上在饿在急也不能唐突抢菜,吃没吃相,所以现在她们无论怎么食指大动,也是一口一口的踏实吃饭,绝不贪多,张氏见状更喜欢她们小姐俩,一个劲儿的给她们夹菜。 吃完了饭她们也没有休息,她们还要教车掌柜夫妻酿元合酒。 其间当然以程元卿为主,她一步步放慢了揉碎了讲给车掌柜夫妻听,一边还中途停下,让车掌柜夫妻和程时年上手试试。 刚才吃饭的时候,车掌柜已经和程时年商议好了,以后程时年还是来酒楼上工,不过不在做账房了。 以后酒楼的酿酒工作,主要教给了程时年负责,之前酒楼预备关张,他们已经将铺子里的人都辞退了,现在还得召回几个人来,由程时年教授一开始的几步,最关键的蒸馏和过滤由程时年和车掌柜夫妻亲自动手,以确保酒方不外传。 “我们的住处靠山太近,周围又没什么邻里,只留孩她娘和孩子们在家,实在难放心啊。”程时年有些担心,过去他是吃住都留在酒楼的,但那时候程家没分家,秦氏母女是跟着老屋里的人一头住。 车掌柜表示很理解,一个家没有男人在,又都是女眷,在哪里都是很容易被人欺负的。 “酒楼的生意好了爹爹不就有银子了?到时候爹爹两日跟车回一趟村子住不就行了?”程元卿提议。 几人一商议,觉得隔一日回一趟村子还是有些费车马费,但是太间隔长了,程时年又不放心秦氏和闺女们,最后决定三日回一趟永福村。 最后一家人从酒楼出来,天已经擦黑了,幸亏李伯这一趟车只拉了他们一家人进城,这会儿还没走,要不他们今天就只能住城里了。 秋风瑟瑟,一家人乘着驴车走在官道上不约而同都挨得紧紧地,入秋后白天还不觉得,尤其夜里风卷着树叶刮起来,佛到脸上生疼。 程元卿把脸埋在姐姐程元月腿上,让姐姐揽着,这风实在太大了,赶紧到家就好了。 路过两侧长了一片矮树的夹道,程元月捂着肚子皱眉。 “先停停车吧李伯,我,我想解手。”程元月脸红了。 秦氏不放心闺女,就要一道去跟着,程元月就摇头,程元卿也说要陪着,程元月却忍不住,正好驴车停了,她跳下车就快跑进了夜色里。 “这孩子!”秦氏懊恼的搂着也要下车的程元卿,程元月十几岁了她还担心,在让小闺女跳下车天又这么黑,找不见了怎么办。 于是一家人就在车上等程元月回来。 半柱香的功夫过去了,还不见程元月回来,一家人就坐不住了,程元月一个大姑娘,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啊!”一声惊叫传来,划破夜色。 车上的人一激灵,一家人朝夕相处,他们马上就分辨出这是程元月的声音! “你们别动!”程时年这时候反应迅速,像豹子一样猛地从车上弹起,还顺手抓了一根驴车上的扁担棍,朝着程元月尖叫声响起的地方冲去,赶车的李伯都是和他们一个村的人,见姑娘家好像出事了,反应慢了半拍,也紧跟着程时年追过去。 程元卿觉得身上的毛孔都立起来,她能感觉到秦氏也紧紧的搂着她,而且越搂越紧,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冷的全身发抖。 “娘”程元卿吃痛。 秦氏一颗心都悬在嗓子眼了,生怕程元月出了什么意外,现在她脑子里只有程时年刚才嘱咐的那句别动!她瞬间就明白了丈夫是要自己看好小闺女,因为紧张下意识的搂着程元卿越来越紧。 直到小闺女叫了一声娘,才把秦氏的魂儿拉回来,她马上就松了劲儿。 “别、别怕啊,没事,你姐姐没事的。”秦氏哆哆嗦嗦说着,不知道是在安慰程元卿还是安慰的自己,两人一直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过了一会儿,三个人影越来越近,母女二人再也忍不住忙小跑着迎上去。 程元月脸上挂着泪珠,倔强的没哭出声,定睛一看,她右脚上的鞋没了,裤腿上沾了不少泥,头发虽然有些凌乱,绑的辫子却都好好的没散开,除了走路一瘸一拐外,其他地方看起来并没有受伤,程元卿松了口气。 “元月怎么了?脚怎么还伤了,你可吓死娘了,我说不让你自个儿去,你还跑!早知道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落下你个单!”秦氏看着大闺女又急又气。 程元卿看姐姐的脸色白了白,爹爹也一脸阴郁,转头看看李伯倒是一脸不明就里和方才差不多的样子,忍不住想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色不早,还是早回去吧,刚才、刚才是有条野狗发狂撵咱闺女。”程时年拉着秦氏不让她在追问,一边招呼着孩子们往驴车那边走。 “这山丘上经常有野狗窜窜,上回大白天我还遇到回叻。”李伯跟着附和,他刚才反应慢了半拍,等追过去的时候只见到程时年扶着程元月,其他的并没看到,听程时年这么说,李伯单纯的说起之前他赶野狗的经历。 秦氏还想在问,被看出苗头的程元卿扯了扯袖子,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回去再问吧阿娘,你看姐都吓坏了。” 看着大闺女坐在驴车上惊慌失措的模样,秦氏强压住不安没在开口。 (); 第三十五章 伤口 夜里的永福村除了偶尔的野狗叫声之外,四下寂静,安静的只剩风声,程家一间屋里点着烛火,秦氏正给程元月拿帕子蘸着温水清洗伤口。 刚才黑影里没能看清,程元月小腿上的裤子竟然被荆棘划破了,裤腿上还渗着血色,秦氏心疼的直掉眼泪。 “呀、这、这里拉了好长一道口子,唉,你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受了伤吃了亏,从来不言语,唉,都怪我这个当娘的没照顾好你。” 忽明忽暗的烛光下,程时年抿着唇一言不发,眼睛却充满怒气,攥着拳头盯着程元月的伤口不知道在想什么,秦氏脸色煞白,红着眼睛给闺女擦洗伤口。 程元月强笑。 “我没事的阿娘,这伤用不了两天就看不见了。”懂事的让人心疼。 程元卿倒腾着小腿快步去厨房拿了杯子,给一家人每人倒上一杯热水暖着,看看爹爹的脸色,和姐姐因为着急奔跑被划伤的伤口,这事只怕不是碰见了野狗那么简单吧。 “当时是怎么回事姐?阿娘听见你的叫声,魂都吓没了,我们都担心死了!” 她没想到的是程元月并没有开口,只是张了张嘴唇,又紧闭着嘴一言不发,脸色更是煞白,满脸惊惧的模样。 秦氏见闺女这幅模样,心疼得不行,就去看程时年,他们现在四个人一起过日子,平时从来没有瞒着孩子们说的话,一向有什么说什么。 这次程时年也没有解释,不过看他一脸怒色,结合包子姐姐程元月刚才的表现,程元卿也隐隐有些怒意。 该不会是真有不长眼的想趁着程元月落单欺负她吧?这也太不要脸了! “咳、小孩子家别瞎问,你姐就是碰见野狗了,这事不要在往外说。”程时年摆了摆手,看大闺女的伤口清理好了,又让两个孩子去睡觉。 程元卿撅撅嘴,心想要是有事的话,她早晚能知道,她还要护着包子姐姐呐! 还没出程时年和秦氏的房门,程时年又叫住程元卿,程元卿诧异回头,这时候爹爹有什么事还找自己? “这事不要告诉别人,就是你爷和你奶也不行知道了吗?” 程元卿没想到爹爹叫住自己,是为了叮嘱不要外传姐姐今天被野狗追的事,看来事情绝不这么简单了,她点点头。 “放心吧爹爹,我谁也不说。” “唉,不说。”这时候程元卿才发现程时年周身的怒气散了。 回到姐妹两个的小屋,程元卿体贴的没有多问,她能看出来程元月此时的心情非常差,而且还有些惊惧、羞恼,程元月才十几岁,正处于青春期的年纪,对一切又迷茫又害怕,程元卿便什么也没说,只乖乖的拉着姐姐的手睡觉。 可能是因为晚上遇上的事对程元月的打击很大,没过一会儿她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程元卿轻手轻脚的穿上鞋子,推门到院子里爹娘的窗棂下猫着偷听。 刚才守着她和姐姐,程时年有话也不好和秦氏说,现在只有他们二人,以秦氏关心闺女的程度,她肯定会追问程时年的。 果不其然,里边正传出程时年解释的声音。 “我过去的时候,咱闺女脸都吓白了一个劲儿没章法的朝前冲,我看她身后几十步开外跟着个醉醺醺走路七扭八拐的醉汉,当时、当时你不知道我脑袋直嗡嗡,冲上去一脚就踹了那醉汉一脚,才看清那人是咱村里的赖子狗三儿。” “啊!”秦氏攥着被子惊讶。 “我踹了他一脚,没成想把他踹晕了,后来他李伯来了,我就拉着咱闺女朝前走,不敢让他近前啊,要是让外人知道狗三儿喝多了马尿痴缠咱闺女,吃亏的是咱们。”程时年懊恼的揉着头。 “对!狗三儿那是什么人啊,出了名的混不吝,手脚俱全的成日无所事事,听说、听说他还跟隔壁村的寡妇有些什么,他好爬寡妇墙头的!咱们村他家名声都臭了,咱们元月绝不能和他沾上关系。” “我看元月的模样怕是吓坏了,元卿又还小,刚才才不敢说” “元月多好的孩子,却总在这事上生波折。”秦氏有些懊恼,她说的是之前大窦氏想要把程元月卖给老头做小的事。 程元卿披着衣裳在窗下听到这里已经全明白了,蹑手蹑脚的离开窗户,拐到自己屋前,再也忍不住恨恨的踢飞一块石子。 实在太可恶了!这个时代对女人的贞洁有着近乎苛刻的标准,未婚的小娘子不说和别人发生过什么肌肤之亲,就是捕风捉影的事,也会对小娘子的名声造成很大影响,一个名誉有损的小娘子很难说到好亲事! 之前大窦氏想把程元月卖了,现在又有什么狗三儿趁着醉酒想欺负她,这一次次的让程元卿心头裹着一股火,现在感觉蹭蹭的直要往外卖。 她理解刚才包子爹爹的怒气来自哪里了,一次次的欺负他们,恐怕也有柿子挑软的捏的道理吧,程元月和她都是不顶门户的小娘子,那么造成别人认为她们软弱可期、可以拿捏的原因,是因为她家的大人软和啊! 程时年是想到了这点才郁郁吧,也不知道包子爹爹能不能想通,程元卿想想包子爹娘的性格,一瞬间又觉得很难。 包子爹娘都是好脾气,好忍性的人,见谁也是笑脸,从没和人起过冲突,当然他们是不会去主动寻衅,至于别人欺负到头上,他们大多也不觉得是个事儿,都想着自己吃点亏,为了一家和睦都忍下了。 现在好不容易分家另过,他们一定得立起来才行,程元卿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包子爹娘为人处世的方式扭过来。 一夜无话。 次日天刚擦亮,秦氏就已经早起揉面蒸粗面干粮,锅里还熬着厚厚的米粥,切上几根酱菜,这就是一家人的早饭了。然而就是这样一顿饭菜,一家人都吃的很香甜。 自从分家以来,在程元卿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一家人的伙食已经越来越好。 今天早起,还有一项重要的事,就是给程时年收拾包裹准备进城。 (); 第三十六章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之前已经商议好了,程时年跟着车掌柜夫妻酿元合酒,期间每隔三日回永福村一趟,因为发生了程元月的事,程时年又不太想去了,踌躇的坐在院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程家屋内,大家则该做什么做什么。程元月今年已经十二岁了,是个懂事的好姑娘,一大早秦氏忙着做饭,她却在帮着爹爹收拾衣物包裹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程元卿忍不住感叹,她真的好想睡懒觉啊! “小妹,你咋还赖床呢,羞不羞啊。” 程元卿在床上打滚,赖赖的不想起床,程元月好脾气的把小妹从床上温柔的拉起来,态度却不容抗拒。 庄户人家,是不兴懒床的,这一点倒是对男女老少通通适用,要是谁家有这样的懒人,大家都会笑话。 “好吧,我起!”程元卿只得无奈的一鼓作气翻身下床,可能因为父亲的即将离去,虽然只是三天,她发现包子姐姐已经和昨天的状态大不一样,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她怀疑秦氏一大早劝过程元月了,不过包子姐姐能不吃心昨天的事也好,狗咬你一口,你总不能咬狗一口不是。 “爹爹这趟去不光是要自己酿酒,还得教酒楼里的伙计,要不,我也跟着一道去吧?” 程元卿闲不住,起床匆匆吃过早饭就围着程时年转悠,程时年却厌厌的。 其实每次离家,他的心情都不太好,虽然建昌县离永福村并不远,但是过去为了能省一笔车马费,他只有中秋过年两节回家,平时吃住都在铺子里,说不想家是假的。 这回三天就能回家一趟,程时年也仍旧不放心家里,甚至因为家里没有男丁,更不放心了。 小闺女提出一起去酒楼,他想了想也觉得可行,毕竟酒方是死物,把元合酒真正酿出来的是他小闺女,不是他程时年。 而且至今,他也没有自己从淘米到蒸馏所有步骤一步不落的完成过,心里还打着鼓呢,要是闺女能去就好了,再说程元卿人小,吃喝也不多,就是住也是一个小小的铺盖,并不占地方,相信车掌柜夫妻也是愿意的,毕竟这还能保证元合酒的成功率。 “嗯,你要是以后不睡懒觉,爹爹就带你进城。”即将要离家的愁绪被冲散不少,程时年有心情打趣闺女了。 程元卿嗔道:“爹!你怎么也这样!” 看来爹爹答应带她去了,那阿娘和姐姐也得带上,万一他们不在家的时候,老屋里的人来欺负她们怎么办,她可没有忘记大窦氏上回来把秦氏推到就跑的事。 “既然我都去了,那阿娘和姐姐是不是也得去啊,她们在家好可怜,既见不到爹爹,也看不到元卿!” 程元卿乖乖的坐在小板凳上,一脸期望的盯着程时年,一下子就把程时年看的心软了。 说实话程时年的性格,是非常经不住人求的,说通俗点,就是耳根子软,否则也不会那么容易被大窦氏拿捏,他违背大窦氏的意愿娶了自己中意的秦事,始终觉得在亲娘面前做错了一桩大事,于是加倍孝敬、听话,只可惜他并没有换来亲娘对妻女的厚待。 “要你阿娘和元月也去,爹当然是想,就怕人多了,人家嘴上不说心里嘀咕。” 多个人就要多张嘴吃饭,程时年不是个贪小便宜的人,相反他还很害怕沾了别人便宜或者让别人家吃了亏,他是宁肯自己吃点亏的! “爹,你这话不对,阿娘和姐姐去了都能帮忙酿酒,人多了,就能帮着酒楼把酒早一日酿出来,产量也会大,车大叔怎么会不愿意,而且阿娘和姐姐这么能干,一个都顶别人两个,又不要工钱,吃饭我们自己也可以解决,大不了、大不了就先问车大叔家借些银子,等酒卖了就还,说不定车大叔正求之不得呢!” 程元卿不太满意的反驳道。 秦氏这会儿子刚把碗筷洗完收好,一进屋就听小闺女说要领着一家子进城,忍俊不禁道。 “闺女这是舍不得你了。” 程时年就笑。 “也舍不得你们,这不要撺掇着我带全家一快去。” 程元卿一大早被连翻打趣,也忍不住脸红了,干脆去缠程时年,打定主意让他带一家子进城住几天。 最终,程时年没经得住闺女痴缠,大手一挥,做了二房独门单过后,一家之主做的第一个决定——全家一起去建昌县住几天,直到把元合酒楼的酿酒伙计们教会为止。 程元卿高兴的拍手,在家里的小院子里蹦蹦跳跳的,一会儿又去拉着程元月的手转圈,惹得程元月也咯咯笑,两人从出生起都没在外留宿过,还是去城里跟爹爹阿娘住在一起,两姐妹都兴奋得不行。 不同于孩子们的天真快活,心细如发的秦氏却有别的计较。 大闺女眼瞅着一天比一天大了,又出落的模样俊,怪他们当爹娘的没本事,护不住孩子,才让那些个人肖想闺女,上次她们一家竭尽所能的护着程元月,那老头做小的事甚至都没让她知道,哪成想好端端的又出了狗三儿的事。 那人是个赖子,据程时年所说昨天夜里他一脚踹倒狗三儿的时候,他正一手提溜着酒壶颤颤巍巍的还想伸手够程元月呐!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秦氏怕狗三儿万一不要脸的在来找自家麻烦,她抵挡不住,那闺女怎么办,还是跟程时年去城里住几天吧,闺女也能有个事忙,用不了几天,大家就把昨天夜里的事忘了。 很快,秦氏收拾好一家人的行礼,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去往村口的大柳树底下等柳伯。 上回进城他们是一家人包了李伯的驴车一天,所以李伯是直接赶着驴来程家大门前接的他们,今天是和村里几个同样进城的乡亲们一道坐李伯的驴车,所以大家都在村口的大柳树底下约好了时辰等李伯。 这个时辰也正是村里七大姑八大姨聚堆的时候,老程家二房的人一人一个包袱,大包小包的拎着,一副出远门的样子,很快就吸引了村民的目光。 有妇人磕着瓜子在人群里惊呼一声:“程家二郎这是发家了呀!要带闺女媳妇进城享福去了。” 话里透着浓浓的酸味。 (); 第三十七章 推搡 程时年尴尬笑。 “酒楼里的活计忙不完,孩他娘和孩子们去帮帮忙,过了这阵就回。”程时年对着眼巴巴望着他们一家人的村民解释。 这么一说,大家也都笑了,还有那好心肠的说刚才那妇人。 “你还是少瞎咧咧吧,话里没准头!” 接着大柳树底下的农村媳妇堆里就传来一阵轰笑,在树下歇息的她们又开始扯闲篇打发时间,程元卿一家坐在一侧的石墩上等驴车来。 须臾,又陆续到了几个也要乘驴车去建昌县的村民,程元卿和程元月叔叔婶子的叫个不停,因为心情好,程元卿更是一点不吝啬卖乖,嘴甜的跟抹了蜜一样,和同村的几个婶子扯闲篇,得了好多夸奖。 “哎呦呦,知道的是去帮工,不知道的以为要进城当小姐了,我这侄女啊,就是眼见浅,让大伙看笑话了。”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打破大伙的说笑,原来是小窦氏抱着刚出生不久的程豆米和程元珠来了。 小窦氏比起她姑姑大窦氏来,一向是是面甜心苦的角色,过去秦氏和程元卿姐妹在老屋的生活,好多次无缘无故被大窦氏斥骂都是因为她,人家总是嘴上说着好话,实际上却故意挑妯娌的刺儿,那刺每次也都能准确无误的扎到大窦氏心里,惹得大窦氏更加厌恶二房的人。 被欺负久了的秦氏并没有反抗,反而为了她认为的一家和睦处处隐忍不发,甚至连两个闺女也被教导着,都是一家人能让就让,能忍就忍的话。 小窦氏的闺女程元珠,年纪比程元月小,又比程元卿大,却每次安排孩子们干活的时候,总是和小窦氏联合起来一唱一和,要么说元珠年纪小不如她姐姐元月能干,要么就说元卿年纪小,该多干干的话,总之结果就是干活的人不是程元月就是程元卿,程元珠在家可以说是几乎不干活的。 想想就生气,程元卿决定不搭理这对母女。 看看小窦氏刚刚说的话,看似是回护她,实际上句句指摘她想进城当小姐痴人说梦,和眼皮子浅,这种人,她才不要搭理,所以她干脆故意不理小窦氏,也不起来叫人。 不过二房其他人明显没有她这么有骨气,先是秦氏尴尬的站起来,欲言又止的最终也没说话,看样是想替程元卿解释,可是她嘴笨,在家的时候就说不过大嫂子小窦氏,现在她已经听出小窦氏的话不对头,却想不出好的话来反驳。 还有程元月和程时年,也都跟小窦氏打了招呼,只有程元卿坐在石头墩上没动。 “你没看见我们来?”大人们说话,程元珠就绕道来程元卿身边责问她,语气还是一样的冲。 程元卿干脆往右移了移身子,决定不搭理她,这个堂姐可不是什么好鸟,上次她的头怎么破的,不就是程元月鼓捣的吗。 “还敢不理我,你真是长本事了。”程元月用极小的声音说,还伸手推搡了程元卿两下,她还是怕大人看见,又忍不住欺负堂妹,其实这种事过去在老程家几乎每天都在发生,不过都被程元卿好脾气的囫囵过去了 要说他们的当家人程老子知道这些事吗,未必就不知道,不过为了所谓的和睦,老实听话的那一方已经不计较不告状了,程老爷子就乐得作壁上观,不把事情挑破,家里一样“和和睦睦”。 外人看着老程家和睦,可能就是程老爷子要的所谓面子,而这么多人长久的居家过日子,吃亏的最后都是二房。 程元卿憋气,反手就划拉开程元珠,她现在每天都刻苦锻炼,又加上一股子天生的蛮劲儿,她这一下子竟然直接把程元珠给推到地上了,大柳树的树荫本就不大,大伙都在柳树底下歇息,这边一有响动,大伙就都看了过来。 “好好的,你打我干嘛?!”程元卿率先大声嚷嚷着告状,她就是要堵得程元珠没处哭诉。 程元珠和程元月年纪相仿,本来就比程元卿年纪大,村民都知道她们是堂姐妹,两姐妹之间有了小摩擦和口角,大人们一般内心下意识的都会偏帮年纪小的那个,现在程元卿又快言快语的说出那样一句责问程元珠的话,村民们看程元珠的目光就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年纪轻轻的就趁着不注意朝家里姊妹下手,明目张胆的欺负人,这样厉害的丫头,娶回家可不好对付,一些家里有儿子的妇人就忍不住心里计较起来。 程元珠也不是个吃亏的主儿,要不是现在人多眼杂,有好些外人在,她真忍不住上去好好教训程元卿一顿。 “我刚才看到了,就是她,要推倒别人,结果没推成,自己摔了个屁股蹲。”东儿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用稚嫩却清楚的声音说明白了刚才事情的经过。 东儿才多大,话都说不利索,村民们不约而同的,对穿戴整齐的小可爱东儿说的话不疑有他,这下程元珠急了,脸色发白。 小窦氏快步走过来一手抱着小儿子程豆米,一手把程元珠拽起来,暗自掐了程元珠一下,示意她这时候别多话了。 “这姐俩原来就关系好,这分了家不能天天在一快玩了,一见面还掐呢,元卿别和你堂姐计较,她啊,是稀罕你呢!” 小窦氏捏着她的嗓子怪声说,那模样好像程元卿和程元月其实关系好的不行,刚才都是在玩闹不小心推搡了一下,要是程元卿计较,还是她小心眼,没有姐妹情。 这对母女,还真是一脉相承。 程元卿再也坐不下去了,挺直了腰板,决定不给小窦氏这个面子。 “大伯母话里的意思是堂姐稀罕我,就要推我?就能打我?那这稀罕劲也太强了,我不敢要,堂姐稀罕谁就去打谁推谁去吧,我是被她打怕了,见着躲还来不及。” 说着程元卿就绕开程元珠躲到了姐姐程元月身后去,探出个脑袋乖乖的眨着杏眼,模样无辜又认真,让人忍俊不禁。 在场的女人,除了大房母女,都笑,更把那俩人晾了起来。 (); 第三十八章 接风 小窦氏讪讪摸了摸鼻子,又装模作样的颠几下怀里的程豆米,其实程豆米此时正在专心致志的嘬手指,一点也没有哭闹,口水流了一身一脸,甚至小窦氏的肩膀和前怀都沾着,看样也没人给擦。 “你们这是要进城吧弟妹?”小窦氏眼珠子不怀好意的转了转,瞪了眼程元卿,转头就冲秦氏说话。 刚才来了好一会儿,她都没和秦氏说话,现在在程元卿这,她们母女两个都没讨到便宜,又掉转枪头冲秦氏去了,那模样就跟刚注意到秦氏也在似的。 “啊,是,他爹在回酒楼去,我们娘几个搁家也是闲着,去帮把手。”秦氏老实的说。 程元卿扶额,真是包子啊,别人一问,一股脑的就全说了,小窦氏这种性格的人,能平平安安的祝她们一路顺风吗?明显不会。 “马上就中秋了,你们这一走怕是回不来吧?那给老爷子和老太太的节礼怎么办,我赶巧撞见你们,就把节礼给我,嫂子我受受累,给你们带过去得了。” 程元卿一点不认为现在给了小窦氏的东西最后会落到程老爷子手里,她不趁机吞了才怪,不过好在,秦氏就算老实想给老人家送节礼,手里却没有东西,谁让她们现在一穷二白,她又再一次庆幸没有一把卖了酒方,否则到手的银子,依程时年和秦氏现在的性子,一定看不住。 秦氏窘在当场,不好意思看小窦氏,她们出来的匆忙,根本没想到给二老中秋节礼的事,一般分家出去的儿子,奉养银子不给老人家的,像过年过中秋这样的大节庆是不能不给老人家节礼的,因为这是大家都极为重视的节日,在正日子里头没表示,就会被指摘不孝顺,不讲人情。 “我们这会儿走的急,没来得及准备,是想进城后找人捎回来的。”程时年有些焦急的解释,他当然自家知道自家,包袱里除了早上秦氏蒸的几个干粮就是他们的衣裳鞋袜,根本没有能给二老的东西。 不过大窦氏显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我知道你们走的急,唉,我就在受受累得了,你们把银子给我,我去换成东西得了。” 这打算盘的动静程元卿都听到了,她敢说如果今天给了小窦氏银子,东西二老肯定见不到,银子都落她口袋去了吧。 “大伯母,我们没银子。” “去去去,大人说话,你们小孩啊,一边玩儿去。”小窦氏不搭理程元卿,反而把怀里的程豆米交给程元珠抱着,上手拉住了秦氏,这架势,是不给银子不让他们走了吧 秦氏正急的额头冒汗,李伯赶着驴车来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程元卿拉着包子姐姐就坐上驴车,表示自家该走了,要是有点眼力见的人,此时就该赶快放开秦氏,要不就耽误了他们一家人行程。 可惜小窦氏不是没有眼力见,是脸皮太厚,等要坐驴车的人陆陆续续都坐上车了,她还不放开秦氏,有一句没一句的攀扯节礼的事。 这架势,不给银子就不让走了?程元卿怒,跳下车一把就把秦氏从小窦氏的怀里拽出来。 小窦氏现在还以为程家二房都是一家子软和脾气,她怎么捏怎么是呢,看她拖住秦氏,秦氏也不敢扭头就走,正暗暗得意,想着今天这笔银子她是撬定了。 没成想突然从车上窜下来的程元卿,一气呵成的拉过秦氏就上了驴车,车上的人早就有些不耐了,程时年还愣愣的站在原地。 “上来啊爹爹!” “啊,唉!”程时年说着就上了驴车。 驾车的李伯对小窦氏这种耽误大家伙的做派也看不惯,不过不是自家娘们,他也说不上她,眼见着该上车的都上车了,李伯一挥鞭子,吆喝了一声“走咯~。” 原地只剩下还没反应过来的小窦氏在吃土。 建昌县。 车掌柜夫妻终于把程时年盼来,见他还携妻带女的,没有丝毫不快,他招的酿酒工正手生,元合酒是程元卿酿出来的,她能来最好了! 昨天晚上临睡前,张氏还埋怨他怎么不将秦氏母女一起请来坐镇,眼看元合酒楼马上就要开业了,他们酿酒的方法出了岔子可怎么好,他暗暗叫苦,也觉得悔之晚矣。 没想到第二天程家几口人整整齐齐的都进城了,车掌柜乐的嘴都合不上,他现在看这一家人可不光是多年好友了。 这还是元合酒楼的救星,以后的财神爷啊! 张氏热情的在跨院里给他们收拾出两件房来暂居,还给秦氏送来了桂花头油,说是现在城里都实兴抹这个,小小的瓷瓶圆悠悠的,好看又可爱,秦氏谢了又谢才收下,晚间车掌柜还给备了晚饭接风,一家人饭后回了跨院,坐在院里吹风。 “车大哥,是个够意思的人。”程时年望着天上皎洁的月色说。 秦氏听了丈夫的话,又想起白日里村口的那一幕,自家嫂子当着村里人,生拉硬拽着她要银子。秦氏就有些不高兴了,不过也只是淡淡的说:“他们两口子家和咱们家还不沾亲” 这意思是说有些亲人,还不如陌生人吧。程元卿来了精神,她要趁这个机会好好和爹爹阿娘讲讲道理! “到了节下,咱们该给爷奶备礼,可要是自家都穷的揭不开锅吃不上饭了,挤出来的银子给爷奶备了礼,不是让别人说道?不是让我爷和我奶心疼吗!不知道大伯母怎么想的,就觉得咱家分出来就发了家似的。” 程元月见妹妹这样说,也赞同的点头,不过她不如小妹能说善道,她心里明白这道理,却讲不出来,好在小妹会讲! 说完,程元卿瞄了包子爹爹和包子阿娘一眼,看两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就觉得有戏,只要能听得进去劝就好,她不怕日子久,大不了慢慢来,总能把对自己家最有利的思维方式传输给爹娘! “以后大伯母在提没道理,陷我爷我奶于不义的事,咱可不能再跟着干了,就好比今天,阿娘你就得立刻推了大伯母,省的她觉得你好说话,磨磨就能磨出银子来,最后她的得了阿娘的银子,我看够呛会给爷奶买东西,倒有可能给程元珠买。” (); 第三十九章 爆发 秦氏黯然垂头,心里明白小闺女说的一点不错,以前她进城看望当家的,临走程时年给了她盒子点心给二老带回去,路上遇见小窦氏就被小窦氏要了去,说是看她拿的东西多,帮她拎着来的。 结果这盒子点心被她拿去给程元珠吃了,后来婆婆大窦氏知道了,并没骂偷吃东西的程元珠和小窦氏,反而将秦氏和远在城里的儿子程时年骂了一通,理由就是他们一个不堪用,连盒子点心都拿不了家来,另一个就是没本事,几十岁的人了也不知道在爹娘跟前尽孝,让他们老两口给他养媳妇孩子,过节里头连点子东西都不舍得掏。 当时秦氏羞愧的快要死去,大嫂小窦氏也不发一言。 从那时起,秦氏知道大嫂子是个面甜心苦的,于是以后能不和她掺和的事,她绝不掺和,有时候大窦氏分派活计,秦氏宁愿自己多干一点,也不愿意和小窦氏合伙干。 这些种种,程时年远在城里,加上不刻意的关注,他都是不知道的,现在还想替他大哥的媳妇说上两句好话。 “他大伯母也不是那样人,你们别想多了,就是记挂二老,这不是中秋快到了,咱们家节礼送的早,老两口有面子,也高兴。” “她不是那样人,我就是那样人了?!我叫她攀扯的时候,你不说一句,现在对着我倒全是大道理,好没理!” 秦氏突然对着程时年爆发了,不光把程时年给镇住了,程元卿姐妹也惊讶得不行,两姐妹面面相觑,表情都在说,刚刚发火的真是阿娘?好威武! 其实秦氏突然爆发,并不是因为程时年单纯的向着小窦氏说了一句话,而是多次隐忍后的爆发。 过去在老屋住的时候,二房仅有的男人程时年在城里做账房,她们三口人吃喝拉撒都得依仗老屋,所以秦氏不得不跟程老爷子低头,跟大窦氏低头,而唯一的妯娌小窦氏,哪怕是嫡亲嫂子,在礼法道理上,秦氏也是没有义务矮小窦氏一头的。 可是老程家的奇怪食物链,小窦氏除了是程家大房大嫂这个身份外,还是大窦氏的亲侄女,大窦氏向着她,喜欢她,所以为了家庭和睦和让婆婆高兴,秦氏只能在缩得更加渺小,做食物链底端的人,可是这就代表她全都心甘情愿吗,程元卿发现了一丝裂痕,最起码对待小窦氏,包子阿娘不见得那么贤良。 “当着孩子呢,我这、我这也没说啥,在村口是她不对”程时年无力的和秦氏解释,他看出媳妇生气了,也吓一跳,可当着孩子们的面,程时年又有好多话不方便说。 程元卿和程元月互相使了个眼色,一齐溜进了跨院卧房里,把院子让给爹娘吵架 次日一早,吃早饭的时候程元看见包子爹爹的眼窝下泛着乌青,知道他昨天肯定没睡好,在看秦氏的神色如常,大抵猜到昨天秦氏肯定一股脑的朝丈夫发泄了一通委屈不满,秦氏不是个爱计较的女人,说完,事情在她心里就过去了。 而包子爹爹突然和阿娘吵了一架,还是因为老屋的人,一定难为死他了,才没睡着吧,程元卿就笑,觉得幸灾乐祸。 “吃过饭元卿和我一道去酒坊,你和元月就先在家歇着吧?”程时年手里攥着一块干粮,讨好的对秦氏说。 原本住进城里,秦氏和程元月也是有打算去教酿酒工的,但是车掌柜现在招的人也不多,又都是男人,她们在去就有些不方便,特别是程元月,她的年纪在这个时代的人们眼中是很不适宜抛头露面的。 秦氏点头说: “那就你们爷俩去吧,我领着元月再拾掇拾掇跨院。”秦氏透过窗户朝院子看去,地上落着许多枯黄的树叶,这里好久没住人,她们这一趟来怎么也要待上半月,是得好好打扫打扫。 程元卿在桌子底下的小脚就朝包子爹爹踩过去,程时年纳闷的看着闺女,就见小闺女冲他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又努努嘴看窗外,立刻心领神会! 于是程时年三两下就把干粮塞进了嘴里,在屋角里拿了扫帚就到院子里扫起来,他干活一把劲头,一会儿就把落叶都收拾好堆到角落里,又憨憨的冲笑眯眯的秦氏说。 “这两天坐车累了,你们先歇歇,再有活等我回来干。” 这下秦氏满意了,再加上原本就没有多生程时年的气,她当然不会真需要程时年做家事,可孩子爹能想着顾念她们,又肯帮把手,就让秦氏心里美滋滋的。 程时年见终于哄好了媳妇,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夫妻俩一年都难红一回脸,秦氏骤然发作,他十分紧张,好在媳妇不是计较人,程时年忍不住的在心里想。 辰时未过,车掌柜领着四个伙计来到跨院,这也有向四个酿酒工显示程时年身份的意味。 昨天程元卿已经听程时年说了,车掌柜给元合酒方招了四个酿酒工,其中有一个叫王麻子的,是车掌柜亲娘家的远亲,投奔他来城里找份工糊口,已经跟着车掌柜干了几年活,剩下三个是新招来的,他也没见过,不过听车掌柜说刚招的工人都是本分人。 程元卿相信车掌柜看人的眼光,新招的都是本分人那就没什么问题,那么那个王麻子呢?看程时年说起王麻子时拧着的眉头,恐怕不是个好缠角色,还和车掌柜沾着亲。 所以车掌柜领着一行人进跨院的事,程元卿就下意识的拿余光扫了一圈他身后的四人,企图看看有没有一脸麻子的,那就很可能是王麻子了。 只见一溜跟进来的人里,确实有一个弓腰驼背的麻子脸,一进跨院就眼珠子乱转的四下张望,打量完了院子又去打量程时年,见他仍然一身粗布衣裳,眼神带了几分不屑,还主动上前和车掌柜并肩站着和程时年打招呼。 程元卿猜测,这就是那王麻子,还真是不长眼色,车掌柜有心用行动在伙计们面前抬举程时年,告诉工人们程时年是和大伙不一样的身份,元合酒程家是占得大股,而王麻子仗着之前和程时年都在酒楼打一份工,觉得他也和程时年能平起平坐了。 程时年好脾气的没说什么,车掌柜倒是瞪了王麻子一眼,让他收敛了一点。 王麻子仍然嬉皮笑脸的立在一旁,不过却不敢在随便搭腔,鹤立鸡群的站在几个工人前边。 (); 第四十章 工人 互相见过面,车掌柜和程时年就领着程元卿和工人们来到西跨院的酿酒坊。 这酒坊并不大,不过还是比程元卿现在一家暂住的东跨院大不少,院子里四边都堆满了酿酒用的黑棕色陶缸,还有三间大屋都闭着门,整个院子里满是酒香,光闻着就能醉人。 “以后大伙在酒坊里,凡事就都听我程兄弟的安排,谁要是不打起精神来干活,程家兄弟可不容,凡是干的好的,除了工钱也有赏!”车掌柜对着四个酿酒工人说。 几个工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纷纷都点头说一切听程掌柜的,程元卿看爹爹有些窘然的站在车掌柜身边,想他现在肯定还不习惯别人叫他掌柜的,有她在,他们的生意将来会越做越大,银子越挣越多,她有信心程时年以后会习惯这种上位者的称为。 鼓舞了士气,又强调了几句酿酒的注意事项,程时年就开始带着大伙酿酒。 为了保证元合酒的唯一性,他们谨慎筛了酿酒步骤,哪几步交给工人做,哪些他们自己来,都已经定好了,交给工人的酿酒步骤都是简单和机械性的工作,程时年早在家里练了好多次。 刚开始教的时候,程时年还有点紧张,程元卿还指出了他的问题,把这当反面教材跟工人们又做了一遍正确示范。 来的工人最小的也比程时年大十岁,几个成年人一开始对东家带着个小女孩来很不理解,现在看她反而比程时年还精通,干起活来力气也大,动作一点不拖泥带水,都心中佩服,几个人不由正色起来。 不过不包括王麻子,他知道程时年一家都搬进了东跨院,本来就嫉妒程时年得了酒方的他,更家眼红了,他早就惦记东跨院好久了。 王麻子自己觉得跟自己跟程时年比起来,程时年就是个外行,他王麻子已经在这个酒坊里都酿了七八年酒,而程时年他知道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就因为突然得了一道方子,程时年就窜到他头上了,王麻子不服气。 一方面嫉恨程时年的好运气,一方面王麻子急于在众人面前挑程时年的毛病。 “看来程掌柜酿酒的本事也不怎么样啊!” 王麻子阴阳怪气的说,完了还看看几个其他新来的酿酒工人,企图得到他们的附和起哄。 遗憾的是没有人搭理他。 程时年面色尴尬,他本来就紧张,被王麻子一挑衅,让本就觉得理亏的他更局促起来。 这时候车掌柜不好说话,酒坊不成规模,他想让程时年管着酒坊,就不能一点小事就插手,否则大家就会认为酒坊里的事,程掌柜说的不算,这非常不利于程时年的立威。 场面就冷在了那。 就在车掌柜忍不住打算开口的时候,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怎么教就怎么做,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谁要是起了歪心思,不单这份工做不成,我爹爹还会写状子递给衙门” 这是程元卿借机在敲打王麻子和另外几个酿酒工。 化解了刚才冷的场面,变相给程时年立了威,想踏实挣一份工钱的,只要好好做自己的事,银子自然少不了。 谁要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帮着外人偷酒方子,或者如刚才王麻子那样不敬掌柜,轻的这份工是做不成了,重的还会吃状纸关衙门。 这个年代的人都对衙门有着骨子里的畏惧,没事谁也不想进衙门,一听小东家这么说,知道酒楼里是赏罚分明的,干活只有踏实的。 除了王麻子。 “一个小娘子才多大点,就指挥起我们来了。”王麻子小声嘟囔。 一院里的人都没说话,每个人都听见了王麻子的话。 车掌柜对这个隔了好几层的亲戚今天是忍了又忍,他没想到这王麻子这么没眼色,还不如刚来的几个工人。 “你瞎说什么!”车掌柜怒道。 程时年和秦氏一样,别人要是说他骂他两句,可能他并不会往心里拾,也不会和别人理论。 可要谁说他那两个亲闺女,这就万万不行,程时年也冷了脸。 “元合酒是我闺女最先酿出来的,这里最有资格说话的就是她。” 这是把自己和车掌柜都排在了程元卿后头,程元卿看了包子爹爹坚韧的脸,突然觉得有一股被人毫无准则信任和支持的感觉,真好。 程时年的话,车掌柜没有反驳,王麻子就知道事情不好,要说现在低头服软,跟他们认个错,程元卿也不会过分追究他。 可王麻子偏偏就死鸭子嘴硬,不甘心在程时年面前矮一头,硬是咬牙说。 “我酿了这么多年酒,还不如一个小丫头懂得多?” 程元卿笑了,对于这种蠢人,她认为根本不值得他们费神,就接着对程时年和车掌柜说。 “他觉得自己酿酒的年数多,不想跟我们学,那我们也不敢教他,不如就让他趁早收拾收拾走吧。” 这是要赶他走?!王麻子不相信车掌柜会听这个乳臭未干娃娃说的话。 现实很快让王麻子失望了,他眼睁睁的看着车掌柜思索了一会儿,竟然点头了。 “元卿说的对,我们酒坊现在不大,就更容不下心思不正当的,要嫌庙小,走了我们也不怨。”车掌柜冷冷扫了王麻子一眼。 “你敢?我可是和你沾亲!往上数八代那都是祖上亲兄弟!”王麻子惊呆了,忍不住出口就质问车掌柜。 “噗嗤”程元卿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往上数八代,他可真敢说啊,这都不止是出了五服吧,王麻子怎么不说网上数几千年,人类是一家呢! 这都是女娲的捏的泥点子! 车掌柜被王麻子这么指着鼻子说,也觉得很没面子,只说让他赶紧走人。 王麻子最后又在酒坊耍赖,死活赖着不走,后来,是让另外几个酿酒工人给叉出去的。 这件事情并没有给程家和车掌柜造成什么困扰,车掌柜撵走了个黏糊不讲理的假亲戚,程元卿则赶走了不适宜在酒坊待着的人。 甚至几个新招来的酿酒工也被震慑了一番,算是杀鸡儆猴。 (); 第四十一章 饥饿营销 在建昌县住了十天,每天程时年和程元卿每天都一大早去西跨院酿酒,后来因为生意火爆,秦氏和程元月也加入了酿酒队伍,每天来店里的客人都络绎不绝,元合酒根本供不应求。 酒坊和酒楼不得不扩招工人,以满足需求量。 程元卿说服了车掌柜和程时年,每天只限定卖五十斤酒,而且每人最多限量买一斤,期初这个提议并没有得到大伙的理解。 元合酒既然卖的这么好,为什么不趁着风头盛,赶紧多酿些酒来卖,每天限量五十斤,以他们现在的人手保证库存肯定是没问题了,可为什么有银子不赚呢? 程元卿又把饥饿营销的概念给他们说了一通,现在建昌县的人几乎都知道元合酒楼的元合酒,这几天客人络绎不绝,凡是来吃过酒就没有说酒不好的,口碑已经打了出去。 因为有了这个良好的口碑,以后又会有很多人慕名而来,那么慕名而来的客人发现元合酒竟然真的有这么多人买,又这么难买到,会发生什么呢,客人们会付出更多的时间和耐性来买酒。 元合酒楼只需要做到公平公正,不管来的人多么非富即贵,都一视同仁,要想买酒就规规矩矩排队,上层客户会因为酒难买酒不买吗?不会,上层社会追捧的东西一定是要能体现出身价的,光贵还不行,还要稀少,这么难买的元合酒,却能在他家的宴席上拿来招待客人,还有比这更有面子的事吗? 而家里没有这么多银子的客户,也会因为和那些大户人家得到了平等的购买机会,而更加乐意为元合酒掏腰包。辛辛苦苦才买回来的酒,排了半天队才能买回来一斤,一定会更加得到人们的珍视和追捧。 现在这个时代还没有饥饿营销的概念,程元卿费了好半天的劲和大家解释,才让车掌柜接受了这个销售模式,后来还是由他去说服程时年的。 起初几天大家都有些忐忑,害怕好好的生意给断送了,结果酒楼每天都有人排队,甚至为了能早一点打上酒,还有人天刚擦亮就到店门前排队,几日过去了,客人们热情不减反增,大家伙的心也彻底放下来。 很快,车掌柜结给了程时年第一笔银子,一共一百八十两。 人前,程时年淡定的接过银子,等回了一家人暂居的东跨院,把门一关,程时年哆哆嗦嗦的捧出车掌柜给他装银子的小箱,搁在圆桌上打开说: “刚才车掌柜给我银子的时候,我心里真是直打鼓,从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秦氏目瞪口呆的盯着明晃晃的银子,也点头,是啊,他们庄户人家,别说半辈子,多少人一辈子也没过这么多银子,现在他们不光见到了,这笔银子还是属于他们一家人的。 程元卿和程元月在一旁就笑。 “爹爹阿娘,银子挣来了,得花啊,你们看大姐穿的。”程元卿指指程元月的一身粗布衣裳,袖口还打着两块补丁。 程元卿姐妹俩都随了秦氏的白皮肤,杏仁眼,程元月如今已经抽条长开,饶是在一身粗布衣裳里,整个人也看着容色姝丽,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就像一朵幽兰。 “我不用,衣裳够穿的,给小妹和爹娘买,小妹的衣裳全是拾得我的穿,还有爹爹阿娘都是要出门见客见人的,怎么也得有两件体面衣裳。” 程元月摇手拒绝程元卿的提议,觉得给她买衣裳,太抛费了,家里有了余钱,应该给爹爹和阿娘置衣裳。 再有就是程元卿,程元月是真的疼这个小妹。 程元月是老程家的头一个孙女,是以不管大窦氏怎么不待见她娘和重男轻女,在程元月出生的头几年,该一个孩子享有的物质她还是有的,直到堂妹程元珠的出生,她的一切才靠后排了。 从小到大,程元月还穿过许多新衣裳,虽然这些“新衣裳”也多是拿大人的旧衣服改的,但程元卿却从来没有一见属于自己的衣裳,她从来都是穿程元珠不要或者程元月的旧衣裳,小小的程元卿懂事的不说也不要,从来没有和家里要过一件新衣服,就别说要玩具要零嘴之类的事了。 两个孩子姐妹友爱,对父母也知道孝敬,过去家里穷的时候孩子们从来不知道提要求,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大进项,而且还是靠小闺女得来的酒方赚的银子,他们哪会舍得拒绝。 秦氏笑着说。 “你们姐妹俩谁也别推,每个人都有,马上就中秋了,也算是个大节庆,咱们也该去给你们爷奶添置节礼了,起先我还愁呢,没想到车掌柜的银子给的这样快。” 把每个人都想到的秦氏,并没有提自己,习惯勤俭的她还是不舍得给自己花钱,不过给孩子和老人花银子,秦氏一点也不觉得心疼。 置于车掌柜的分红给的这样快,当然是有原因的。车掌柜夫妻和程时年一家已经认识有快十个年头,对他家的事,比不少永福村的村民都清楚,知道他们一家人刚分出来过得拮据,提早分了红利,也是有让程时年一家过个好节的意思。 这么一来他们一家人都很感激车掌柜夫妻,两家人的关系也更近了一步。 因为每天元合酒的限量销售,他们不必像其他酒楼那样一直开门营业,程元卿甚至还给酒楼的伙计们设计了八小时工作制和轮班制度,像中秋过年这样的节日,还有带薪休假,当然那样的正日子里,酒楼也不能空着,由伙计们轮流值班,值班的人还有比平时多三倍的工钱拿。 这样一来,元合酒楼和酒坊的伙计们只有感念东家的,于是更加卖力的做工,毕竟这样一份工实在太难找了,城里酒楼饭店的活计多是一干干一整天的,从开门开始到最后一桌客人走打烊,甚至有的酒楼饭店为了招揽更多客人,直到宵禁的时辰在关门,这一天得做多少个时辰的工啊。 更别提中秋过年有三倍的工钱,他们之前听都没听过,车掌柜和程掌柜都是善待他们的好人呐! 于是当程时年一家人收拾停当,从酒楼的正门出去准备上街买东西时,就受到了前院两个伙计的热情相送,程时年和程元卿天天在酒楼已经习惯了,秦氏因为和程元月平时不怎么出跨院,乍一见这两个伙计的架势,都有些局促,结果一家人脚下生风的快步走出酒楼。 (); 第四十二章 成衣 走出元合酒楼的大门,秦氏拍了两下胸口,就笑道: “咱这酒楼里的伙计可真不错,就是、就是太热情了些,看把我给臊的。” 程元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阿娘可冤枉他们了,他们啊,是领咱家的情,高兴着咧。” “嗯,知道你们定的规矩好,生意红火,伙计也伶俐衷心。”秦氏看了程时年一眼,又搂着程元卿的肩膀夸。 “还是我闺女能干。” 程元卿乐得眉开眼笑,这段时间一家人虽然每天都很累,付出的体力劳动让他们下了工,几乎倒在床上就能睡过去,但是他们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还有就是每天看着自己酿出的酒这么受人们的追捧,现在他们还得了红利,这种靠劳动收获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阿娘,我看不如我们就直接去成衣店吧?” 建昌县里有成衣店和布料店,店如其名,成衣店里卖的多是剪裁好的衣裳,或者根据客人选好的样子,量身做好的衣裙,而布料店里就是各种样式的尺头,当然也是有好有坏,用同样多的材料,就要比成衣店的衣裳便宜许多。 庄户人家过日子,平时除了卖掉秋收的粮食,手里并没有多少余钱,而且这钱还得用来生病请大夫,孩子们的嫁娶,甚至于有的人家还会攒银子送儿子去学堂,就像过去程老爷子做的那样。 所以,大家手里的钱都很凑手,毕竟这些东西都不能以物易物,节省的庄稼人想要做衣裳,多是去布料店买尺头,再由家中的媳妇们一针一线的把衣裳做出来。 程家现在突然有了一大笔银子,他们也想好了要买衣裳,秦氏却还是不舍,她本身绣活在做姑娘时就做的好,买尺头来给孩子们和程时年做衣裳根本不成问题,但是看着小闺女期盼的小眼神,秦氏咬咬牙答应了。 心里却想,只给两个孩子从成衣铺买上两身衣裳,程时年的她会做,就在布料铺买就成。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来到闹市里的一家成衣铺,铺子里的墙壁上挂满了各式衣裳,有男有女,当然也有很多适合孩子们的衣裳。 秦氏母女三人都禁不住仰着脖子看,毕竟没有女人不爱美,没有女人不爱买买买。 铺子里有两个伙计,此时店里还没什么人,诈一见到这一家人进来,有一个伙计就拿起个鸡毛掸子装模作样的弹灰尘去了,明显是不想招待她们,大抵是觉得这一家人穿的也不是什么好布料,针脚也不是专门的绣娘缝制的,恐怕买不起,就不愿意在她们身上浪费时间。 不过另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计,却一脸笑的迎上来,叔叔婶子的叫,还热情耐心的给秦氏母女介绍她们看的最多的一套衣裙。 那是一件胭脂色的云锦裙,两袖分别做着精致的琵琶扣,裙摆上绣着燕子高飞的吉祥图样,成衣店这么多衣裳,她们一打眼就看上了这件裙子,而且这件裙子的大小也和程元卿的身量差不多,是个给小孩穿的裙子。 “婶子好眼光,这件裙子可是我们家的当家绣娘的封针之作,这两天刚绣完最后一针,这才摆上没十二个时辰,婶子不知道我们家这位绣娘是过去宫里出来的,以前是给娘娘们做衣裳的,这后来放了出来,被我们东家好不容易请了来,一年也只做五六件衣裳,而且还只凭她心意做,从来不接达官贵人定的单子,她做出来的衣裳,凡是你买了去是缘分,要是不合适啊,这就是你跟她做的衣裳没缘分。” 小伙计一脸骄傲的说着这位绣娘的八卦,程时年一家子也听得入神,这么看来这位老绣娘还真是个有风骨有本事的人。 再看墙上挂着的那件胭脂色裙子,程元卿的眼神更热切了。 程元月懂得小妹的心思,刚才那伙计说了,这衣裳也得有缘分的人才能穿,小妹的身量看着穿那件裙子正正好好,这么好看的裙子,要是她能穿的话,她也一定很想要。 “那、这裙子多少银子?”程元月问道。 “别看我们这位绣娘的一衣难得,却和我们掌柜的说好了价,不定高的,这么一件货真价实的衣裳,才十两银子。” 程元月倒抽一口冷气,十两银子! 虽然早有准备这件衣裳的价格一定不便宜,但是十两银子,可是一家人多久的嚼用啊! 十两银子,程元卿却不觉得贵,在她生活的现代,手工匠人一针一线缝制的衣裳,价格比这贵的更离谱的比比皆是,这也是说明了手工匠人是多么珍贵和他们所制的衣裳独一无二,在现在,好比他们的元合酒也是如此。 而且如果真如这位小伙计说的,那这位绣娘和掌柜的定的价格也是很厚道了,程元卿很想要这件衣裳。 程元月这个姐姐都能看穿小妹的心思,就更遑论母亲秦氏了。 “我们一家人来城里采买东西,这银子不太凑手”秦氏这是在和伙计讲价。 “我看婶子真心想要,报价也实在,婶子周围去问问,我们这家店的衣裳都卖得实在又好,是以是不议价的。”说完用眼神打量了在秦氏身旁的程元卿几眼又说。 “您家闺女的身量正好穿这件衣裳,小娘子生的白,胭脂色正趁。” 秦氏有些被说动了,最后还是咬咬牙,掏钱给程元卿买了那件裙子,把程元卿惊喜了半天,要说秦氏和程时年真是这个时代少有的父母,他们实心实意的爱护孩子,夫妻两个感情和睦,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们家的民主! 只要讲出的道理能把这对夫妻说服,他们都乐得听取各方面的意见,甚至包括年小的程元卿。 给小闺女买了成衣,当然少不了给大闺女程元月的。 秦氏又在成衣店里挑挑选选,给程元月挑了一身青蓝花缎子的衣裙,因为这件衣裳是普通绣娘缝制的,只需要二两银子。 尽管如此,程元月还是觉得有些抛费,直说不要,小小年纪的她已经知道过日子的艰辛,所以她舍得给小妹花银子,却不舍得给自己添衣裳。 秦氏当然不能厚此薄彼,两个孩子都是好的,她都一样疼。 最后还是让那个年轻伙计拿了两件衣裳,直把小伙计乐得眼睛笑得不见,想来他也没料到这看似不起眼的一家人竟能拿的出这么多银子来买衣裳,果然人不可貌相。 (); 第四十三章 尺头 从成衣店出来,程家一家人又去了不远的一个布料店。 他们准备买一些尺头,给程时年和秦氏做衣裳,还有给老屋的程老爷子和大窦氏挑两块好尺头做节礼。 尽管程元卿很不愿意让爹爹和阿娘掏银子给大窦氏买尺头,但是也不得承认,这个时代是很注重孝道的。 无论大窦氏过去怎么苛责他们母女三人,都可以被说成是人老了糊涂了,或者说是年纪大了不顶事,疏忽了,而她们如果顶真的计较,怨怼大窦氏,则会被世人说成不孝顺。 而不孝这样一顶大帽子压下来,家里每个人都会受影响。 既然来到这个时代,就要顺应这个时代,程元卿只想领着珍视的家人们过上好日子,过上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的日子,可不想凭一己之力去和这个时代的大规则做对抗。 而且除了所谓的孝道压着,程时年和秦氏对老屋里的程老爷子和大窦氏,也是真的孝顺。 特别是程时年,在他心里,老屋始终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从小在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价值观下长大,已经下意识的学会了一次次原谅和谅解父母的行为。 要不是这次大窦氏事情做得太过分,一向顺从的程时年恐怕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分家。 单看他在知道大窦氏又卖掉他闺女事后的选择就知道了,程时年当时虽然生气,却并没有立刻想要搬出老屋,促使他下定决心分家的,是程老爷子的漠视,大窦氏以及亲哥哥的嫌弃,不得不说,他真的是一个很看重亲情的人,程时年不光看重自己这个小家,也看重程家那一个大家子。 被看重的亲人伤害、嫌弃和漠视,真的令程时年难过又伤心。 可那又怎么样呢,程时年和秦氏一样,过不了多久,在她们的日子有了起色之后,想到的绝不是报复和对老屋的人显摆他们如今的生活。 憨厚善良的夫妻俩,想的还是孝顺老两口,他们被家人伤害的悲伤,似乎掩藏在了心底。 程元卿无奈,选择了尊重和接受爹爹阿娘的选择。 改变一个人的行为习惯,绝对不是一日之功,而程时年和秦氏对老屋里的孝敬和听从,就是一种很深的习惯。 程元卿不能直言反对给大窦氏买东西,却可以提醒一些爹爹阿娘他们想不到的事情。 “阿娘你手里拿的那块料子看起来真好。” 秦氏手里正挑拣着一块靛青色的布料。 “这是给你爹爹买来做衣裳的,这布不错,平纹细软的,穿着也舒坦。” 选好了给程时年做衣裳的布料,秦氏就喊来伙计按她要的米数割了布卷好放在一边,她还要去给程老爷子和大窦氏挑尺头。 “给我们都买了衣裳,阿娘就不用买了?爹爹现在也是元合酒楼的掌柜的,阿娘要是穿的一身粗衣布裳,也不像个样子,外人该念叨爹爹对阿娘不好。” 程元卿状似无意的拦住秦氏的脚步,程时年和程元月一听,也纷纷附和点头,秦氏为了一家人操持,酒楼每日的饭菜也都是秦氏在做,说起辛苦,秦氏这些天忙前忙后,一点也没比他们少,有了银子,当然要给秦氏买布做衣裳,何况他们家每个人都有单不给秦氏买,他们心里过意不去。 程时年做主了。 “买,先给你们阿娘买。” 于是程时年又在细布堆里挑了两个秦氏喜欢的花色,一样都是好面料,比起秦氏给他挑的那块布料还要好。 “行了行了,咋给我买这老多呢,还得给他爷和他奶看看。” 秦氏说着拍了一下程时年继续挑拣的手,就要往那些颜色不怎么艳丽,一看就适合老年人穿的布堆里去挑。 这时候,程元卿又怀抱了三个尺头过来,是刚才她趁着程时年和秦氏拉扯时挑的,已经让伙计裁了面料,是不能退的。 秦氏愕然。 “买这些是?” “光有外衣不行啊,咱们也得做袜子和小衣裳穿,天越冷了,爹爹在外头一站就是一天。” 程元卿抱着尺头,歪头冲着秦氏笑。 要是别人家的小孩,没有大人的话就做主割了布,肯定是要挨骂的,可秦氏和程时年都不是这样的人,他们都讲道理,听闺女说的在理,想想又不是没银子,买几块尺头做里衣也不是不行。 而且闺女多孝顺啊,这是心疼自己爹爹。 “唉,好,咱们买。”秦氏就答应。 程元卿笑咪咪的拉着秦氏好阿娘好阿娘的叫,说着又刚想起什么来似的一机灵。 “啊呀,我怎么忘了,我答应了东儿给他做糖炒栗子,这糖还没去买呢!说起来这酒方还是他家的东西!”程元卿过去告诉一家人,元合酒的酒方是邵衍尘为了答谢她的救命之恩赠送的,那么说来她家能有现在的际遇,也多亏了邵衍尘。 而东儿,是邵衍尘的亲弟弟。 家里因为这个赚了银子,还是一笔不小的银子,程时年夫妻俩都很感念邵衍尘兄弟俩,而且东儿又在自家住过一段时间,和一家人处的投缘,秦氏已经差不离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带。 程元卿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岔,大伙都忘了要给老两口挑尺头的事。 秦氏还急忙忙的说。 “那咱们就赶紧去买吧,这时辰不早了,又是大节下,别再关了张买不成。” 秦氏是个极重承诺的人,她不光自己重视,对孩子们许出去的诺也很重视,所以现在也是真的急。 于是一家人匆匆忙忙结了帐,就往杂货铺赶,终于在店家打烊之前买到了二十斤白糖,之所以要这么多,程元卿自然还有别的打算。 他们一家人已经决定中秋不回村,在节后三天里回去,那时候刚能出一批元合酒,是需要程时年和程元卿在一旁盯着的,等这批酒酿出来没问题,就能支撑元合酒楼一段时间的买卖,他们正好回村休整一下。 程元卿就惦记起那几颗野栗子树。 (); 第四十四章 买地 一家人忙活完中秋,等收拾行李回永福村的时候,秦氏才发现给程老爷子和大窦氏准备的尺头还没买。 程元卿就劝道: “咱们日子过的好不比什么都强,我爷和我奶肯定都盼着我们日子过得好,他们知道我们过得好,不比什么节礼都开心?” 按理说寻常人家,真的是这样,所谓分家儿子和媳妇的节礼,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真正疼儿孙的长辈们,并不会指着那点子礼物过活。 庄户人家通常分家,会把家产分成几份,家里的老人如果还在的话,他们那一份是不会现下就分给儿孙们的,通常都会分给赡养他们的儿孙,而等老人们去世之后,属于老人的那一份产业也基本上会归属赡养他的那一房儿孙。 程时年这一房人,在各方面的原因下,是罕见的净身出户。 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从老屋那里分得一点产业,包括由程时年赚回来的工钱,都没有还给他们,当时也说好了,这些就抵了给程老爷子和大窦氏的四时节礼供养。 较起真来,程时年这一房并没有必要给老屋的人送节礼。 但是程时年和秦氏都是孝顺人,又突然得了一大笔进项,不给老屋送东西,他们心里上就过不去自己那一关。 “我觉得小妹说的对。”正当程时年和秦氏纠结的时候,程元月突然说了一句支持程元卿的话。 不知不觉,程元月已经成了程元卿在家中最忠实的支持者。 两个孩子都这样说,程时年还是有些犹豫。 “可咱家现在有了银子,不给老屋那边说吗?” 这话差点把程元卿气笑了,忍不住跺了一下脚。 “爹爹没听过财不外漏!平时只有我和姐姐阿娘在村里住,住的地方又那么偏,咱家有银子的事要是传开来,村里头要是有人起了歹意,我们能防得住吗?” 这席话把程时年吓出了一身冷汗,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妻女,他也觉得自己莽撞了。 “这,这是不能见人往外说,老屋里头人多,二老也不缺吃喝,那咱们还是不用急着送东西过去,以后,以后还有机会。” 见程时年松口了,程元卿又开始算家里的银子进出。 他们之前卖松茸和鱼攒下的银子,已经多半拿来付了房租,还有这段时间的吃喝嚼用,在城里住了这么长时间,还是多亏了车掌柜夫妻在饭食上对他们多有照顾。 平时张氏买菜,因为要管着伙计们的饭食,一般都是一次性的定一大车菜,程时年这一家子住在东跨院,首先程时年和程元卿这段时间都在酿酒坊里干活,指导新来的酿酒工们,秦氏和程元月虽然不是每天都去酒坊,却也没闲着。 母女二人都是眼里有活的人,车掌柜夫妻帮他们腾了屋子暂住,她们自觉得不能白沾别人便宜,就自发的把给大伙做饭的工作揽了过来,饭菜做的分量足,味道好,酒楼里的伙计都感叹东家人好。 自然的,他们一家人的吃用就跟着酒楼里的伙计一起吃,自家除了出力外,几乎没花什么钱。 后来车掌柜提前几天给他们分了元合酒这个月的红利,一共一百八十两。 给程元卿姐妹俩买的成衣花掉十二两,程时年和秦氏一人两身尺头外加一家人做里衣袜子的尺头,也花了二两银子,后来他们又买了二十斤白糖、十斤细面和十斤粗面,再加上一些油盐酱醋和生活日用。 为了做糖炒栗子,程元卿还让程时年在铁匠铺定了一口大铁锅,铁器在这个时代是很值钱的,这个也花掉了一两银子。 掰着指头算算,一百八十两他们这几天一共花去了二十两,还剩下一百六十两! 程元卿算得高兴,这下她也算是个小富婆了! 与大部分庄户人家的观念不同,程元卿认为靠攒钱是不能发家的,像他们家现在有了余银,那就该把银子投出去,用银子挣银子。 但是投什么好呢?国人思维,买房买地,最靠谱! 不过在这个时代的房屋似乎并没有什么升值空间,特别是永福村的房子。 大部分人家盖新房都是自家人出人力盖,家里人力不够的,也是先请同村的人过来帮帮忙,甚至连泥土匠人,很多都不需要,原因是大家觉得太抛费了。 这样一来,他们家就不能买房子,买地,却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过去老程家是有土地的,但是因为程时年这一房人的净身出户,他们并没有分得老程家的土地。 永福村的村民们,吃的主食大部分都是自己田地里的产出,因为没有田地,程时年他们只能掏钱去买。 可粮店里的米面,明显比不上自己种的。 程元卿有意买地,认为田地就算他们自己不种,也可以把田地佃出去,横竖也是不亏。 “那这笔钱,咱们不如就买地吧?”程元卿提议。 “这个好,你爷知道了咱们买了地,指定高兴。”程时年高兴的搓着手答应。 程时年在田间地里长大,虽然长大后靠能写会算在城里找了份账房的活计,骨子里庄户人家热爱田地的本性却没有变。 世代靠耕种生存的庄户人家,对土地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热爱和眷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哪怕不用下地耕种的孩童也知道他们的吃、喝甚至穿用都来自于这片黄土地。 每到了庄稼快熟的时候,又是村里最热闹的时候,人们坐在大柳树下谈论谁家的庄稼长势好、收得多,谁家的后生有干劲,小小年纪就是庄稼把式之类的话,这样的场面每一年在永福村都会如期上演。 在永福村田间地里长大的程时年,也把对土地的热爱从程老爷子身上传承到了自己骨子里。所以当程元卿提议买地的时候,程时年非但没有拒绝,还有些蠢蠢欲动,恨不得现在就动身。 程时年在城里住了这么多年,多少也有自己的门路,很快他就找到一个买卖的田地的中间人,给拖了话过去,看看谁家有要卖的地,能离永福村近些的最好,他要买地。 车掌柜夫妻听到这个消息也很乐意帮忙,纷纷托人打听,终于紧赶慢赶,在他们一家人回永福村前,说是有两块田地不错,要是程家真心想买,就去看上一看。 (); 第四十五章 不下雨 在永福村买地卖地是件大事,何况这回他们家决心要买的地还不少。 眼下有两块地听起来最适合自家买进,其中一块就是在永福村,有五十亩,不过并不连在一起,是建昌县一个地主家的田地,听拖打听的人说,那五十亩地分成两块,一块在村西,一块在村东,各自差不多有二十五亩,这回是地主家要南迁,所以要把永福村的这两块田一次性卖出去,因为人家走的急,所以只要现钱。 另外一块地离永福村稍远一些,不过离建昌县很近,是一整块田地,卖的也不着急,离水源也近,听起来似乎处处都很合适,不过程元卿一听还是在心里一下子否定了这块地。 原因在于这块地的主人姓马,而且听帮打听的人说下来,程元卿觉得这个性马的商人,很有可能就是当初大窦氏想把程元月卖给那家做小的一户人家。 她没忘那马富商都年近古稀了,家里一群小老婆,还琢磨着在娶呢,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他家的地,再便宜也不能买!她根本不想和这家人再有一点牵扯好不好。 程元卿在桌子底下拽拽包子爹爹的袖子,想要提醒一下包子爹爹。 程时年当然也不傻,他也想到了程元卿想到的那件事,就立刻定下说。 “咱们家不在城里住,要离城里近的地也没用,照看起来也不方便,就买村里的地吧。” 这是要买永福村那两块分开的田地了,其实对于一家子耕种,当然是田地连在一起方便也好打理照看,可是程时年一家明显买了地多半是用来往外佃的,所以在不在一起,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和帮打听的人约定好了时间,程时年又领着一家子人看过即将要买的田地,很快就和卖家签了红契,一共花去了一百三十两。 这么一折腾,就到了回永福村的日子。 不同于来时的拮据,这次程元卿一家人可以说是真正的满载而归,秦氏的包袱里装着他们剩下的三十两银子和地契,一路上就怕被人抢了包袱,一直紧紧抱着。 一家人脸上都洋溢着即将归家的喜悦,丝毫没有远行的疲惫。 建昌县的跨院再好也不是家,从老屋分家后的新房子,才是他们一家人的根基。 然而随着驴车行的离县城愈来愈远,程时年发现了不对劲。 这个时候即将秋收,照往年庄稼的长势来看,田地里应该已经铺满了颗粒饱满的粮食,而现在一眼望去,一颗颗庄稼稀松的在地里分布,有的地里甚至干脆枯了一半。 程时年纠结的望了望天,才想起来他们一家人在县城忙活元合酒楼的事,好像忽略了天有多久没下雨,好像从他们进城前就未有降雨,到进城住的这段时间,大约有一个月了吧? 程元卿看出程时年的心不在焉,还以为是他还惦记没给老屋稍节礼而不安,就想了个话题岔开。 “咱们买了地,要种些什么?” 程元月就接着道:“种黍米!这样咱家就不用买米了!” “那还不简单,可也得种些菜啊,不能单吃米,大姐和我都爱吃土豆,咱们还得种上土豆!” 秦氏笑望着两个闺女,心情也是未有的好,附和道: “好好好,你们爱吃什么咱就种什么,我看啊还得种些白菜,等冬天的时候我给你们腌菜吃。” 永福村的冬天很冷,不光村民就是县城里的人也没有办法在冬天储存新鲜的蔬菜,所以在冬天家家户户吃的菜多是萝卜和白菜之类的腌菜。 这类腌菜当然也是心灵手巧的农妇们自己做的,秦氏做的腌菜味道又下饭又新鲜,他们都很爱吃。 不过在物资匮乏的老程家,冬天里的腌菜也很珍贵,通常一个冬天只有几坛子,还被大窦氏牢牢把持着,每顿饭吃几片菜叶子,每个人吃多少,都被她严苛的把控。 像秦氏母女,不受大窦氏待见的几人,甚至一个冬天碗里也难见菜叶,这简直是虐待儿童! “白菜好!种白菜咱们自己腌!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程元卿小手一挥,大气的说。 程时年却没有娘几个那么乐观,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把心里的担心说出来。 “好长时候天都不下雨了,我看着别是要遭旱年。” 靠天吃饭的农民,最怕的就是遇上灾年,虽然在历经二十年的风调雨顺,现在的每个家庭的劳动主力,都没有见过灾年的真实情景,他们也都是从老一辈人的嘴中口耳相传听来的。 比如永福村关于旱灾就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天干吹夜风”,意思是天上的云彩和地面上的风向不一致,而且这种风不光白天刮的厉害,晚上也同样吹个不停,这就有即将来临干旱的风险。 还有就是突然违反常规的长时间不降雨,还有“旱天雷”的出没。 这里讲的旱天雷,说的是往往出现在下午的雷声,但是却只能听到雷声见不到雨点,或者又夹杂着一阵阵的大风,雷声大雨点小,匆匆而过。 这些都是勤恳的庄稼人总结的旱灾来临前的宝贵经验。 他们一家人是土生土长的庄户人,哪怕是还未及笄的程元月也对这些耳熟能详。 见爹爹这么说,程元月有些担心的攥紧了衣袖说: “那、那怎么办?咱家刚买的田” 程元卿和姐姐有着同样的担心,要是碰上灾年,他们的田地肯定就无产出了,甚至还会亏本。 除了这一层关系到程家的经济问题之外,程元卿还想到了一些更深层次的问题。 古往今来,人们对灾情的恐惧不仅仅是因为干旱、地震、暴雪等,更让人担心的是随之而来的疫情和流民暴动。 所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说的就是古代人们对待灾情之后的人畜死亡没有做防疫处置,当时大多流行土葬,认为火葬之后则是把死者投胎的机会也抹杀掉。 殊不知这种做法却给了细菌和流行病良好的发展空间,灾情之后随之而来的疫情,更让人手足无措,最后因为疫情死亡的人数甚至会超过因灾情死亡的人数。 (); 第四十六章 救人 因为对旱情的忧心,一家人的情绪直到回到新家也有些恹恹的。 简作收拾,吃过晚饭后,程时年看着天还没擦黑就道: “我上老屋去看看二老,还有这天不下雨的事,我估摸咱爹能看出些门道” 程老爷子是村里比较会侍弄庄稼的老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句话就源自于庄户人家的生存智慧。 这里的人们大多不识字,没有办法通过记载的书籍来向后人传达知识,那这些宝贵的经验,就来自一代又一代人的口耳相传。 程元卿见爹爹要去老屋,想了想就决定和他一起去,还麻溜的换了一身过去穿的粗布衣裳,理由是去见自家老人,不用这么讲究。 而程时年因为没有买成衣,新衣裳秦氏没来得及给做出来,也还是穿着旧衣裳。 然而父女二人还没走出家门,就被小柳枝一脸焦急的拦在院子里。 “太好了太好了!我、我听王大说看、看见”小柳枝估计是一路跑来的,站在院里悲喜交加的手足无措,连个话也说不利索。 程元卿忙小跑进屋,给他端了杯水。 “你慢点说,先喝口水。” 小柳枝端着水杯,喘了几口粗气,感觉缓过来了也没顾上喝水,就着急的说: “是奶奶,我奶奶她晕倒了!” “什么?!快待我去看看!”程元卿一听就变了色,柳枝奶奶的年纪比程老爷子还要大,这个年纪的老人,要么无病无灾,要是来一场气势汹汹的病,可不得了,是会要命的。 出了这档子事,程时年当然不会让两个孩子去处理,加上他本就同情小柳枝这孩子年纪轻轻爹娘就遭了不测,随跟着程元卿和小柳枝身后一道往小柳枝家赶。 等他们来到小柳枝家中时,柳枝奶奶还没清醒过来,程元卿试着掐了掐人中,柳枝奶奶也毫无反应。 “爹!柳枝奶奶这是要不好!”看着柳枝奶奶脸色慢慢变得煞白,程元卿急呼。 程时年赶紧从程元卿怀里接过柳枝奶奶,用力的掐了几下人中,也不知道是运气还是程时年的力气大些,柳枝奶奶竟然昏昏沉沉的睁开了眼睛。 小柳枝这下再也没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他真的很怕!这世上仅剩的亲人就是奶奶了,这么多年祖孙两个相依为命,小小的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为他撑起一片天的奶奶有一天会不在。 小柳枝哭的声泪俱下,惹得程元卿也红了眼睛,不过柳枝奶奶似乎人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双眼一眨一眨的,没有焦距。 这样子不行! “爹爹,这还是得请大夫来,我看柳枝奶奶的样子,不像是小病。” 还没等程时年答应,就见小柳枝拿袖子胡乱擦了把脸,从床底下掏出一个破旧陶罐。 “哗啦”一声倒出,这是小柳枝家所有的钱。 “程叔,我有钱,嗝!你帮我请大夫、嗝!行吗?”小柳枝强忍着哭意,把钱往程时年身旁一边推一边抽抽搭搭的说,样子十分可怜,他现在只知道要请大夫,可是又不敢离开奶奶。 程时年也有些感动,他并没有收小柳枝的银子,安慰这孩子两句就快步离开去请大夫了。 好在村医离着小柳枝家并不远,很快就拿着药箱随程时年过来了。 来的是永福村里的村医李大夫,他先是抬手翻了翻柳枝奶奶的眼皮看了下,又拿扁平的木棍压住舌头看了眼,随即又拿出一应针灸的家伙事。 说实话原先对这位村医的医术,程元卿并不看好,总觉得这类赤脚大夫,看病瞧诊的有几分运气在,实际上水平都不怎么样。 没想到这位李大夫还会针灸! 中华上下五千年的中医瑰宝,针灸啊! 在几人的屏息关注下,李大夫气定神闲的施了针,顷刻之间就见柳枝奶奶的脸上有了血色,人慢慢的放松睡了下去。 不用李大夫说,他们这三个外行都看出柳枝奶奶的病情已经被李大夫的针灸控制住了。 小柳枝感激涕零,一个劲儿的给李大夫磕头,李大夫一把年纪了,拉扯不动小柳枝这个半大小子,程时年就去拉,结果也没拉起来,最后还是程元卿看不过,使了蛮近把小柳枝拽起来。 那副生猛模样,饶是沉稳的李大夫也忍不住偷偷打量她。 这个小娘子力气好大! 程元卿则在心里腹诽着小柳枝,这小子,真是高兴傻了,她真怕他在磕下去,李大夫一会儿还得再给他看头! 柳枝奶奶的病情稳定下来,程时年就按李大夫写的方子抓了药回来,程元卿帮忙煎药,直到天都黑透了,父女二人才从小柳枝家走,临行前还嘱咐了他一番照顾病人的事。 距李大夫所说,柳枝奶奶患的是心疾,这在上了年纪的人中并不少见,这种病发作起来就是心绞痛,胸闷气短,严重的会昏迷,有些老人甚至倒下一次后,就再难醒过来。 也就是说柳枝奶奶这次病的不轻,能救回来还有几分运气在。 这几句话又把小柳枝吓得不轻,当他听到李大夫说这类病症没有根治的药时,表情又快哭了,后来还是李大夫看他可怜又纯孝,再三嘱咐一些病人养护的知识。 不能情绪大起大落,不要累着,最好是荣养之类的。 程元卿都在一旁细细听了,感觉李大夫虽然是个赤脚大夫,说的却也在点子上。 这心疾应该就是现代的心脏病,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确实是没有好的治疗方法,而李大夫给出的几点养生方法,也很可取,这让程元卿不由也对李大夫多了几分敬重。 等程时年和程元卿忙活完小柳枝家的事,走出院子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因为小柳枝家没有灯笼,父女俩只能摸黑回家。 好在有程时年在,他怕小闺女看不清夜路再让石头给绊了,坚持让程元卿趴在他背上,一路由他背回了家。 期初程元卿也不愿意,不过后来身体的疲乏战胜了羞耻心,她老老实实的听从爹爹的话,让他一路背着。 这一天,又是赶路,又是担心旱灾,晚上还有小柳奶奶的病情,一整天又惊又累,她实在是太累了,时候不早了,他们就更没再提去老屋的话。 (); 第四十七章 秘密 昨天程元卿一家人刚回到永福村,就被小柳枝因为柳枝奶奶的急病给叫走了,等他们回来才听程元月说小窦氏来叫过程时年。 大概也是听说了他们一家人回来,找程时年过去说话。 程元月知道柳枝奶奶出了事,就和小窦氏说了,不过据程元月说,小窦氏走的时候只撂下一句: “话我是带到了,你爹爹心里要是没老人,爱去不去!” 程元卿简直无语。 小窦氏深得大窦氏的真传,拿捏二房这一手使得游刃有余,哪怕明知道程时年是因为柳枝奶奶得了急病临时被叫走的,全村人都知道小柳枝家里就祖孙两个过活。 凡是有点同情心的人都不会置之不理的好不好?更遑论程元卿和小柳枝家的交情。 就是程时年夫妻也在柳枝奶奶家吃过饭。 事有轻重缓急,难道见死不救就是心里有老人了? 昨天程时年父女回到家,天已经黑透了,村里的人家都息了烛火。 也就是秦氏和程元月在等他们回家,留着门和一盏灯,这个时辰饶是听说了老屋里叫去,程时年也不可能去。 等第二天起了一大早,早饭还没吃的程时年就要出门。 “昨天老屋里来叫,我怕是老两口有什么事,我一早去去就回。” 他和家人解释着心里的焦急担心,也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说服她们。 昨天刚回家,一家人都很累,秦氏收拾完家里,又起了个大早做早饭,对于程时年不吃早饭就要去老屋的行为。 善良贤惠的秦氏没有一点恼火,反而帮程时年披上了件外褂说: “早晨露气重,别着凉了,去看看也好,饭我就给你留在锅里,等你回来还能吃上口热的。” 程元卿眨眨眼睛,对程时年和秦氏这种时不时流露出的夫妻恩爱,十分羡慕。 她狼吞虎咽的喝了一碗粥,擦了擦嘴就说: “我也好些日子没见爷爷奶奶了,就和爹爹一道去吧。” 说完父女两个就急匆匆的出了门子。 她好奇,老屋这么着急的让程时年回去做什么呢? 然而等他们来了上房,只有程老爷子问了几句程时年在城里的工做得如何之类的客套话,并没提这么着急忙慌的把他们叫来是做什么。 程元卿看着坐在炕头不做声的大窦氏,觉得她今天的脸色格外黑,但是竟然还会在程老爷子和程时年说话的时候,赔笑几声,那笑容她怎么看也觉得恐怖,分明不怀好意! 而程时年让爹娘夹在中间,显得有些局促。 后来还是大窦氏打破了尴尬。 “元卿丫头,你去后厨看看,你大伯母给烧的水开了没?” 程元卿转转眼珠,这会儿她来老屋是客,按理是不该使唤她的,可她也是这屋里唯一的小辈,没有让程时年或是让老两口去的道理。 所以仅管知道这是有意支开她,程元卿还是答应了声就出了门,不过却没去厨房,而是在窗户底下猫了猫腰,贴着耳朵听大窦氏和程时年说话。 “昨天你们回家,不来老屋,去什么外姓人家里?我让你嫂子去叫你,还叫不来你,唉,人老了,就遭人嫌哦。” 这是大窦氏又在倚老卖老,用这些话来让程时年觉得愧对她,接下来她在说什么话,程时年就好答应了。 果不其然,程时年额头都冒了汉,和老两口解释了半天昨天他因为什么没来得及来老屋,今天一大早又是如何连饭也没吃就来的。 程元卿暗戳戳的想,程时年这么早的着急过来,只怕也是很清楚大窦氏的脾气才这么做。 “你在这干啥?”程元珠突然凑到程元卿的跟前来。 这下程元卿就不好在偷听了。 “我在这凉快,怎么?这你也要管?”程元卿不输人的怼道。 几次三番,她和程元珠早就翻了脸,彼此心里都知道在对方眼里自己是个什么,也都不待见彼此,在没有大人的时候,她们这两姐妹,已经连装模作样都不会了。 程元珠当然拿程元卿没法子,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什么人的叮嘱,一直在院子里不错眼的盯着她,让程元卿没有办法偷听上房的讲话。 不听就不停!她回去还不能问程时年吗! 估摸着上房里的人说完了事,程元卿就推门进去了,程元珠这下也不能拦,她能拦着程元卿不让她偷听,可是程元卿一派光明磊落起来,她就没有话说了,撅了撅嘴,程元珠回了大房屋里,嘴里还念叨着。 “我看你还能神气多久!” 即将进屋的程元卿正好听到这一句,难道大窦氏把程时年叫回来秘密说的事跟自己有关? 清楚就算现在退回去拽住程元珠理论,她也不会告诉自己,程元卿就当做没听见的,迈进了上房的屋门。 又陪着程时年坐了会儿,不过这时候的程时年明显就有心事,屁股也坐不牢不时的还看小闺女一眼。 临了,他们走的时候,大窦氏还神秘莫测的拉住了程时年说: “回去和秦氏说和说和,别像个村里的大脚媳妇一个见识,娘生你养你一场多不容易,还得为你们操持这些!也就是我了,谁家老太太有我这么操心!” “唉,你放心娘,等我的信就成。” 说着,程时年就领着程元卿告辞了。 回家路上,程元卿还是没忍住好奇。 “奶奶和你说什么了?爹爹怎么一脸心事样,还有旱灾的事,和我爷说了吗?” 因为担心会有旱灾发生,程时年原本是想和经验丰富的程老爷子说叨说叨的,不过程元卿这么一问,程时年才突然想起似的,拍了一下头。 “看我,都给忘了这事。” 不是旱灾的事,那在老屋上房和老两口说了什么这么久,而且出来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程元卿接着问。 “那你们在屋里唠啥了这么久?” 原本按着程时年疼闺女的性子,是不会有事瞒着的,出乎意料的,这次程时年却没打算把事告诉她。 “小孩子家家,不兴老打听事,快走吧,你娘还在家热着饭呢。” 这是打定主意不说了。 (); 第四十八章 爬树 程时年回到家中,就关起门来和秦氏不知道说什么去了。 “咱爹爹这是怎么了?老屋那头有事?”程元月一边给正狼吞虎咽的小妹盛饭,一边侧目看着程时年关起的房门纳闷。 看看!看看!连一向不八卦的姐姐都看出来程时年有事了,怎么看都好像是故意瞒着她,而且还是跟她有关的事! 郁闷的程元卿又狠扒了两口饭,含糊道: “谁、谁知道呢,总之不像好事。” 听了这话,程元月也沉默了,作为过去同样在老屋最没有地位的小孩,她受的委屈比程元卿还多,又曾孤零零的护着昏迷不醒的小妹,还有了如今的生活做对照。 再木讷的人也明白过来,之前在老屋日子过得不好,不单是因为穷,更多是因为长辈的不慈爱,和亲人间的磨搓,程元月这个年纪了,有些事,大人不说,她略想想也想通了。 这一天,程时年和秦氏在屋里待了大半天,等两人出来的时候,秦氏把程元卿叫过来,把她的头发细心缕到耳后,看了又看,直把程元卿看的发毛。 爹爹和阿娘这是要干嘛?这么看着她真的好吓人! 甚至她还听到秦氏念叨过,原本我是不敢想,不过现在家里多少有了点底子, 她再三追问,也没能从程时年和秦氏的嘴里追问出结果,只能无奈放弃了。 还好程元卿本不是一个对亲人刨根问底的个性,很快就将这件事淡忘了。 趁着天气好,她和程元月拎了程时年编的大篮子打算去山上捡野栗子。 要说那几颗栗子树的栗子全摘下来,估摸也得能有个一两百斤,可惜野树太高,在底下的枝杈不多,并不是很好攀爬,她们这回去,也只能在树底下检拾一些熟透的野板栗。 一路经过永福村的田地,程元卿发现确实不少庄稼都有了颓势,明显的缺水,看来他们没回村子的这段时间,村里河道上的水也不够浇灌庄稼了。 在旱季,村中约定俗成的会保护水源,河道上的水都是优先供给人们喝用的。 一路上看着马上要熟的庄稼,有一小半都看着耷拉下来,姐妹俩的心情都不太好,甚至有些沉重,虽然自家现在还没开始耕作田地,但是田间地里的庄稼长势,都是庄户人家最牵挂的事。 两姐妹忧心忡忡的上山,见她们上次发现的栗子树还都好好的,心头忍不住都一松。 还好还好,程元卿是真怕今天白走一趟。 程元卿和程元月一人挎着一个大提篮,蹲在地上捡栗子,上次她们都尝过这野板栗的味道,甜甜糯糯的,比鸡蛋还好吃! 只是因为永福村的村民们没有见过栗子树,在野外估计碰上野生板栗也不认为是能吃的东西,毕竟它的外壳就像个硬刺猬,长满了又尖又长的刺,拨开还有一层棕黑色的栗子皮,要不是程元卿的现代知识,恐怕她也难把野生板栗和吃的挂上勾。 地上掉落的成熟板栗很快就被姐妹俩手快的捡完了,程元卿看着篮子都没满,心有不甘的抬头看着野栗子树上一个个饱满的栗子,咬咬牙,决定爬树摘! 她放下篮子,在平地上跺跺脚,活动了一下身子骨,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一颗大树猛地扑过去,借着冲跑的力气,向上一窜。 马上就结结实实的抱住粗壮的大树,为了不让身体掉下来,她保持着一个怪异的姿势。 程元卿不光双手抱住大树,为了保持平衡双腿也紧紧夹住大树,屁股努力往外翘,但是这里的野生板栗树长得实在太高,没有能让她借力攀爬的树杈,她只能凭着一股力气一点点的往上蹭。 树下的程元月有些焦急,她害怕小妹爬树不成在跌下来,这树可不矮啊。 “小妹,要不咱们就捡这些回去吧,这些、这些板栗也不少啊。” 程元卿仰头看着高耸的大树,太阳耀眼的光晃得她眯了眯眼睛,不服输道: “放心吧姐,我能上去!” 说完就继续一点一点的往上蹭,程元月眼见帮不上忙,只能提着心看着程元卿越爬越高,好在程元卿虽然没爬过树,却在前世有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还有一股子蛮力,让她安然无恙的到了树顶。 “嘿嘿,看吧!我就说这树难不倒我!大姐!你等着我给你往下扔栗子啊!先离远点,别砸到你!” 程元卿靠在一块较为粗壮的树枝上,脚蹬着主树干,悬着身子够一侧的板栗,摘下一颗就向下抛一个,这里的野生栗子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都长得格外粗壮高大,结出的板栗也很大、很甜,这也是她不愿意放弃树上板栗的原因。 每一颗板栗外都裹着厚厚的刺衣,所以并不用担心从高处抛下去会把栗子砸坏,就是砸到人可不好了,刚才她冲程元月喊也是怕程元月离得太近了,被她摘下的栗子刺衣给砸到。 程元月很听话的闪远了,看小妹没什么危险,她在这还碍事,还是离得远些好,正好可以去挖点野菜,给晚饭添一道菜。 “啪!”刚入山林的少年头顶被砸了个结实,他看看刚才为了防止被砸到头,抬手挡住握住的东西,忍不住呲牙。 “嘶,这是?”少年茫然的看着把手心扎出数道红印的刺球,吃痛。 “哇啊啊啊啊!” “砰!!!” 少年当了人肉垫 程元卿要吓死了! 刚才为了摘一颗离着她中心靠的树枝稍远一些的板栗,她只能翘着脚、顷着身子去摘,为了那颗看起来胖胖的板栗,她失去中心掉了下来。 尽管她一向有逆天锦鲤运,这么高的距离,她也不认为能逃过,这不死也要残吧? 就在她以为要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她怎么摸到一个软软热热的东西,嗯,手感还不错。 这是啥? 程元卿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双黑曜石般的瞳孔,一机灵,她吓得跳起来。 等站定了才发现是邵衍尘? 额,上回见他是要病的快不行了,她今天这一压,不会把人压死了吧?!要命了,她这是意外杀人啊!古代刑律会对这种情况轻判的吧! (); 第四十九章 我们要去你家吃饭 邵衍尘躺在地上,呼了口气,也有些懵。 他只是进山日常打个猎,谁料到今天的黄历似乎和他不对盘,先是被不明“暗器”扎了,又被从天而降的程元卿砸个结实,要不是他有自小习武的底子,真是有可能命丧在此。 程元卿见邵衍尘半天躺着没动,正要上前试试鼻息,却突然被邵衍尘攥住了手,嗫喏道: “你、你还好吗?” 躺着的男人眼睛黑亮,凝眸看着她,摇了摇头。 “不好。” “啊?那我去给你请大夫?” 程元卿忍不住想,她又要去给他请大夫了,怎么二人的几次见面,都是这样 “不用。” “要是真有心道歉,不如请我吃饭,东儿很喜欢吃你家的菜。” “什么?”程元卿哑然,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过干嘛突然提他弟弟啊,还有这和他们做的菜有什么关系? 邵衍尘看着茫然不知的小姑娘,有些无奈。 顿了顿又说:“是不是先把我拉起来?” “哦!你早说嘛!” 说着程元卿就将那支还握在邵衍尘掌心里的手抽出,反手扶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拉,邵衍尘就这么起来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呢! 忍不住又多看了程元卿几眼,这小姑娘力气倒大,可看着不像习过武。 程元卿和邵衍尘现在也算是老熟人了,最起码在永福村,这俩人都出奇的一致,除了对方,他们都没什么时间和别的旁人说过几句话。 一个是深居浅出,原本就是外来身份,又住的远,在永福村无亲无故,轻易地都不会让人想起来他,终日只靠打猎来过日子,养活自己和幼弟东儿。 另外一个是过去被亲祖母天天指使的团团转,根本没有时间和村里的同龄小伙伴们玩到一起,后来分家之后,就一门心思的琢磨怎么开辟新生活,也就没交到什么同龄的朋友。 搬家之后,程元卿家和邵衍尘、东儿兄弟俩住的房子,也算是邻居,上次东儿更是在程元卿家吃住了几天。 重新站起来的邵衍尘抚着胸口咳嗽了两声,立刻把程元卿咳的不好意思了。 “额,那个,刚才说吃饭的事不是?我阿娘也想东儿了,正好我也要做些小零嘴叫他来吃。” 程元卿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邵衍尘的脸色,又急忙补道:“还请你也来。” 邵衍尘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扯了一下嘴角,笑了。 “什么时候?” “明天!明天中午来吧!”程元卿算算这次带回家的栗子不少,要试验一下糖炒栗子的做法,晚上不好请他们来,再说家里秦氏还不知道,估计没有准备,一下子家里添了两双筷子,还是早说一声的好。 “嗯,好。”邵衍尘笑着答应,心情突然好起来。 他已经领着弟弟邵衍东在永福村住了有几年了,周围一直没有什么邻里,他和弟弟一样,也都没交过什么朋友。 东儿倒是孩子心性的想跑出去跟别的孩子玩,不过他经常被“坏孩子”抢走零嘴和肉干,本来这些东西他们兄弟俩都不在意,直到有天东儿带着伤回来,让他忍无可忍。 冲到那家打人的孩子家去,他总不能对着乳臭未干的孩子下手,于是把那坏小子的爹揍了一顿,给弟弟出气。 最后弟弟东儿的气出了,永福村的孩子们也不敢在欺负他,不过东儿也没有了玩伴,小小年纪只能一个人形单影只的,邵衍尘还要打猎养家,并不能陪着他,也不好带他上山。 好不容易因为意外认识了程元卿一家,东儿就恨不得赖在她们家,每回见到哥哥,总要不停的嘟囔。 “元卿姐姐和元月家家的饭好好吃!秦姨还会做锅巴!元卿姐姐也爱吃,但她还都给我吃了!” “元卿姐姐家的院子好大!就比咱们这个大!” “元卿姐姐也会去山上找吃的,就比你找的好吃,做的好吃!” “元卿姐姐” 因为程元卿一家去建昌县暂住,东儿没了地方玩耍,估计在家里闷的厉害,每当哥哥邵衍尘打猎回来,他就要张着小嘴叭叭叭个不停,元卿姐姐,元卿姐姐,邵衍尘都被弟弟逼得满脑子都是程元卿了! 他和东儿都有一个愿望!这家人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终于回来了!邵衍尘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他从装猎物的袋子里掏出两只兔子放到程元卿的篮子里。 “明天添菜。” 这是他今天刚打到的兔子,正好给了她,省得程家粮食不多,在拿出来招待他们兄弟俩。 他还不知道程元卿家现在也非普通的村民了,俨然是个小地主了。 程元卿原本不想收他的东西,不过看篮子里的大兔子真的好肥! 这段时间他们家几乎都在吃大锅菜,虽然秦氏做菜的手艺好,可是都是和伙计们一起吃,谁也不好挑食,而且因为人数多,菜里虽然也有肉,但是都不是满当当的一盘,这让肉食爱好者的她十分郁闷。 现在回到家,她正准备改善一下伙食,正愁没有原料呢! 这大肥兔子程元卿吞了吞口水,算了!收下吧!反正以前也不是没收过邵衍尘打的猎物。 很快,邵衍尘就在往深山去了,他还要继续打猎。 两人分开后不久,程元月也拎着满满的篮子回来,这次程元卿没有在上树,不是她没力气了,实在是心有余悸啊! 刚才还有个人肉垫呢,在上一回掉下来,就算知道老天爷偏疼她,她也不敢拿小命当赌注,这批野板栗,就让它们再在树上长一段时间吧,反正迟早也要熟透掉下来 两姐妹来时轻快,走的时候却不轻便,程时年编的柳枝篮子特别大,这也是为了满足程元卿要求,要能装的! 不过东西装满了,特别是程元卿那一篮子,全都是野板栗,重量真的是不轻。 程元月看看自己篮子里的半筐野菜,就想和小妹的换一下,毕竟小妹年纪小,肯定也拎不动。 “我来拎这个,你拎姐这个。”程元月作势就要去换程元卿的篮子,程元卿当然不让,她并不觉得重啊,这点子重量,她再来三个也不成问题,她还很想帮程元月拎着她的篮子好不好。 (); 第五十章 冲突 两姐妹在草地上争抢那个最重的篮子,被一阵嬉笑的声音打断。 跑过来的是一群永福村的半大小子,程元卿认得,其中有两个上次还欺负过小柳枝。 这群孩子是永福村的孩子头,大的十岁,小的不过四五岁,是跟着这群大孩子后头的小跟班,清一色的都是男孩。 在重男轻女的背景下,永福村的男孩地位普遍比女孩子高,更能得到家中的资源和偏爱,甚至是出来玩的也多是男孩子。 同龄的女孩们则更多的从小就要在家承担很多家务活,虽然重活多半落不到她们身上,可是也不能闲着,就是偶尔找个闲空找小姐妹们玩玩,也不敢和永福村的男孩子们争抢玩耍的地方。 甚至她们多半都是眼馋的看着男孩们玩。 从前程元卿甚至没有体会过这样,她和姐姐的时间都被安排的很满,从早到晚都被大窦氏驱使着干这干那,美名其曰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其实就是把她们姐俩还有秦氏当免费的劳工一样。 这样的祖母,就是在村子里也是少有的。 这群半大孩子眼睛叽里咕噜的围着姐俩的篮子转,好像好奇里边是什么稀罕东西。 程元卿见那个曾经欺负过小柳枝的孩子左右张望着,见没大人竟然大着胆子走过来往篮子里看,甚至还伸手碰了碰。 心下虽然有些不满,但是对方还是个小孩,她想想也就忍了。 好奇之心嘛,谁没有过。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就让程元卿的心态没那么好了。 “喂!小子你干嘛!”程元卿柳眉倒竖,眼睛瞪着那孩子。 原本当他过来是因为好奇,没想那孩子见篮子里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些又硬又臭的刺球,不慎被扎了一下,他就恼了,看没有大人在,还想脱裤子朝程元月那筐装野菜的篮子里撒尿! 程元月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见这样吓得惊叫一声,就丢开篮子向后退了几步,脸朝地下看着避着那男孩。 “程家的小赔钱货!”男孩没有回答程元卿,反而对她很是不屑。 永福村并不大,老程家的二房俩个小娘子,都不受家里待见,她们奶奶都成天的叫她们赔钱货,村里头有嘴碎的妇人不少拿着事嚼舌头,被耳朵尖的孩子们听来了,就认为程元卿和程元月姐两个都是好欺负的,也是孩子们可以欺负的对象。 所以他对程元卿的威胁毫不在意。 因为反应慢了一拍,这皮孩子就把程元月辛苦挖来的野菜给尿了,虽说童子尿不脏,可是闻着那尿骚味,程元卿脸都气黑了,她知道这一筐野菜和板栗是都浪费了,这可是程元月一整个白天的辛苦劳作! 熊孩子就是欠揍! “我看你是屁股痒了吧!”程元卿把手里的篮子放下,一撸袖子两步就到皮小子跟前。 这波孩子平时都是以崔浩马首是瞻,也就是刚才冲程元月的篮子撒尿的皮小子 至于原因,则是因为崔浩什么都敢干,也敢动手,力气和年纪都在永福村的孩子圈里最大,大伙都打不过他,就服了他。 崔浩又在小伙伴面前干坏事,还是当着“苦主”的面,其余几个孩子都很兴奋,见程元卿瘦瘦小小的,比崔浩还矮半头呢,就发出一阵轰笑,给他们“老大”助威。 结果还没等崔浩反应过来,他的裤子就被一下扒到了脚腕,根本来不及反抗就被程元卿拦腰锁住,接着一个巴掌紧跟一个巴掌的落下来。 “我让你欺负人!我让你欺负人!”程元卿这回使了十足的力气揍崔浩的屁股,一边揍嘴上也没闲着。 崔浩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最看不起的小娘子给揍了,而且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他咬牙挣扎着想摆脱程元卿的辖制,可程元卿的左手就跟千斤重似的,他怎么也挣脱不开,而且程元卿的力气真的好大,呜呜呜,打的好疼! 屈辱感和屁股上传来的疼痛让崔浩的脸涨红了,但是他还没放弃抵抗挣扎。 “在动?你再动我就多打你十下,让你不学好!让你不知羞!我今天就替你爹娘好好管管你这个小瘪三!”程元卿继续教训着崔浩,巴掌也没停。 肉眼可见的,崔浩的屁股又红又肿了一大块,上边还有清晰错落的巴掌印。 本来和崔浩一块玩的几个小孩都吓傻了,回过神来就都跑了。 他们也很怕好不好!老程家的小孙女好凶啊!他们再也不敢招惹了! 崔浩也算是个硬骨气的孩子,知道挣力气比不过程元卿这个小娘子,被打也不吭声,就咬牙忍着,直到程元卿打累了,放开崔浩,他就立刻红着脸把裤子提起来羞愤的瞪着程元卿。 半大小子,也很知道羞耻心了,刚才他脱裤子撒尿使坏的时候不觉得,现在被一个女娃娃当众扒了裤子给打了,他知道害羞了,也觉得在玩伴们面前丢了面子。 “干嘛?还想挨揍?没够啊是吧你。”程元卿立刻凶狠的瞪回去。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程元月忍不住走过来扯扯小妹,意思是让她不要跟崔浩计较了。 程元月比程元卿大几岁,又一向成熟稳重,性格内敛,她觉得虽然小妹和崔浩年纪都不大,可小妹一个姑娘家把人家半大小子的裤子脱下来照着屁股打了一顿,还是有些那个 不过刚才她只顾着惊讶,没来得及阻止,等反应过来,眼疾手快的小妹早就将人教训完了。 现在好不容易让崔浩把裤子穿上了,她可不想在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画面了! 程元卿领会了姐姐的意思,不过还是和崔浩不甘示弱的互瞪。 她知道不能小觑孩子,阵势上也不能输,要不然以后这孩子肯定还得报复,对方这种熊孩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到他服气为止!打到他以后见到你就绕着走为止! 明显,崔浩很快败下阵来,咬了咬嘴唇似乎想说什么狠话,最后也碍于程元卿凶狠的眼神什么也没说出来,自己灰溜溜的跑了。 程元月叹了口气,她就是心疼那些野菜。 (); 第五十一章 糖炒栗子 回到家中把两只大肥兔子交给秦氏,说了明天邵衍尘和东儿要来家里吃饭,这是给的添菜。 秦氏是个非常有母性的人,她本就十分喜欢东儿,加上东儿一向嘴甜,几乎秦氏做的每一道菜,都能得到东儿的花式夸奖。 各种各样的好词从东儿嘴里层出不穷,秦氏哪见过这? 不出两天就把东儿看做亲孩子一样疼,程时年爱屋及乌,也喜欢他,夫妻两个对这两兄弟的即将到来显得都很高兴。 而程元卿则收拾着她的野板栗们,她打算趁着今晚没事把糖炒栗子做了,正好等东儿来了,给他当零嘴吃,还有小柳枝,明天也可以给他送去点,板栗软糯,他和柳枝奶奶都可以吃。 民谚有云:“八月的梨枣,九月的楂,十月的板栗笑哈哈”,在她过去生活的地方,板栗是一个老少皆宜的食物,味道当然是很好。 程元卿回忆着曾经吃过的糖炒栗子味道,就忍不住想流口水。 她先把栗子带皮用井水冲洗干净,再拿剪刀在每个栗子上剪了十字花的口子,这样做是为了一会儿在蒸的时候可以把板栗蒸透。 切好口的栗子程元卿也没有直接上锅蒸,而是先拿水泡了一会儿,又把水控干了,才放进锅里。 锅里加入栗子和粗盐翻炒,炒这批栗子程元卿用的是在建昌县买的那口大铁锅,为了方便,她还找铁匠专门打了一把大铁勺。 光这勺子就有五斤重,程元月看小妹忙前忙后的就想帮着炒栗子,老程家是苦出身,孩子们都是还没灶台高就干活,不过也分多少,像大房的程元珠就几乎不怎么干 程元月打算结果炒栗子的活,却没想到一提铲子竟然搅不动,秦氏在厨房里看着也忍不住上手试了试,结果竟然也搅不动。 母女俩只得放弃了,就听程元卿的安排,帮忙烧烧火。 秦氏看着小闺女左一下右一下的翻炒板栗,因为个头不够,还在灶台前边摆了一个凳子,她得站在凳子上才能挥动锅铲! 这锅铲可真沉啊,可闺女的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在乡村生活,家中的劳力力气大,其实是件好事,力气大就意味着好多农活不用请人帮忙,也能保证速度和质量,还有犁地等累人费功夫的活,别人可能得三天,劳力要是力气大,一天就能耕完。 早一天种下庄稼,庄稼就比别人地里的早长一天,恨活计的庄户人,都是看天和季节一适宜播种了,就马不停蹄的下地,这时候谁家的劳力多,谁家的劳力顶事,在播种和秋收时都是村里人眼馋和羡慕称赞的对象。 可是村里的劳力,大多、不,就都是男人,永福村的女人们也会下地,可谁也不是家里种地的主力啊。 而且一个力气太大的女人,和一个力气小的男人成家,这样一个组合,秦氏怎么想怎么怪异,看着小闺女的眼神就纠结了。 力气太大了是不是不好嫁人呢?也不知道去相看的那户人家,是个什么路数 程元卿这边忙的热火朝天,自然没发现秦氏忧心忡忡的眼神。 一颗颗开口饱满的栗子沾着粗盐,圆滚滚的十分可爱诱人,随着不断的翻炒,已经呈了金黄色。 直到把栗子的口子翻炒到轻微张开,程元卿才又迅速的加快了翻炒速度,一开始沾在栗子上的粗盐也慢慢掉下来。 她一手拿勺乘着白糖往大铁锅里倒,一手拿着铁铲翻炒,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等糖加入后,香味终于出来了,程元卿看着铁锅里口子大开、深咖色的栗子,已经忍不住下手尝了。 秦氏和程元月也有这样的想法,捡了这么多的栗子回来,她们都吃过生的板栗,但程元卿说熟的比生的好吃多了,她们就又都十分好奇这熟栗子的味道。 现在眼看即将出锅,程元卿却把锅盖一下扣上了。 程元月不解。 “咋了小妹?” “我正闷它呢,这糖炒栗子也和做肉一样,得闷一闷才够味!” “真是,看着就怪好吃的,你可真能干。”程元月发自内心的感慨,在她眼里,自家小妹真是天上少有地上绝无的好孩子。 人长得俊、心地好,还能干,会算账,就是力气也比别人大一节,是的,在程元月的心里,力气大是一项优点,身为长姐的她从小就认为,力气大就可以帮家里多干活,还能照顾妹妹和阿娘,可惜她不是天生蛮力,所以特别羡慕程元卿的力气。 “嘿,阿娘的孩子,都能干!”程元卿嬉笑着把母女三个都夸了一遍,约莫时间差不多了才揭开锅盖。 经过闷熟的栗子味道更香了,大伙不由的食指大动,程元卿用筷子夹了三个出来,放在碟里凉着。 母女三个忍着烫拨开就吃,都忍不住称赞。 “这个真的太好吃了!” “这就是熟栗子啊,我在永福村活力半辈子都没吃过这玩意,不过这味可真不错,又甜又香,嗯,还有骨子鸡蛋的味!” 庄户人家是不尝吃肉的,但是大都家里饲养着像鸡这样的家禽,一天也会得几个鸡蛋。 只要不是穷的揭不开锅又奋进巴拉节省的人家,都会偶尔给饭里加道炒鸡蛋或者煮鸡蛋,这也算是开了荤腥。 是以鸡蛋在他们眼里都是顶好的东西。 秦氏把熟栗子比作鸡蛋,就可想而知这栗子在她心目中的味道是何其好了。 “我拿去给爹爹也尝尝。” “嗯,不着急,你们姐俩先在这吃着,我去喊他来一样。” 结果秦氏还没走出厨房,又被小闺女叫住了。 “阿娘,我从老屋回来爹爹就心神不宁的,怕是有啥事。” 程元卿这是在试探秦氏,她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了程时年和秦氏帮着老屋那头,隐瞒了她一桩大事! 这件事还应该和她有关! 没办法,包子爹娘太不善于隐藏秘密,各个就差把我有事瞒着你几个大字写脸上了! 秦氏往外迈的步子一顿,又快步向前走了,嘴上说着: “你爹爹没事!他就是那天没吃饭饿得!” 还没等程元卿说什么,就逃似的离开了。 这个年代的大家长,出于对小娘子们的保护,在亲事刚开始说的时候,是不会告诉小娘子的。 一门亲事,就是一个女孩子一生的大事,如果亲事上不顺,对小娘子的影响可以说是多么的重大,程时年和秦氏有意瞒着小闺女的,正是一门“亲事”。 (); 第五十二章 送栗子 秦氏喊了程时年一起来尝糖炒栗子,一家人坐在厨房的小木板凳上栗子。 栗子的皮经过翻炒之后变得很脆,轻轻一剥就能把外表油光锃亮的表皮扒开,漏出里边金黄软糯的栗子肉。 大家一边剥栗子吃,一边说着话聊天,气氛轻松和谐,这阵子一家人都忙坏了,难得有这样时光。 糖炒栗子虽然好吃,但是熟栗子却不敢吃多了。 吃太多熟栗子很容易积食,所以程元卿给大家尝过鲜后,就把栗子分装起来,打算送些去给小柳枝。 这些天因为一家人去城里暂住,程元卿就把网鱼的法子交给了小柳枝,小柳枝如法炮制每天虽然捕上来的鱼不如程元卿捕的多,但是糊口已经不是问题。 但是柳枝奶奶突然患了心疾,他们家也没有别人了,要想照顾奶奶,小柳枝只能停下这桩挣钱的营生。 对于程元卿的到来,柳枝奶奶显得尤为高兴,对她的态度也比之前更加亲密。 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柳枝奶奶已经听自家孙子说了那日的情况,人老成精,柳枝奶奶除了在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件事上耿耿于怀之外,其他事都看得很通透。 她明白自己这条命,都多亏了程家人。 其实活到这个年纪,柳枝奶奶早就不怕死了,可她放不下儿子儿媳唯一留下仅剩下的一点骨血——小柳枝。 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孙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啊!人老了,死了不要紧,不过抛费一张席子,可柳枝奶奶要是撒手人寰,小柳枝便真正成了没亲人的孩子。 无亲无故,一个毫无生存能力的孩子的结局可想而知,恐怕最好也不过是个不死而已。 柳枝奶奶不忍心,也舍不得,她还想看着孙子成人。 于是看着程元卿,就如同看着恩人一般,冲她招手。 “来了!来,快来坐奶奶身边来!这也没啥好吃的,这些甜根儿还是给柳枝当零嘴的,你也吃点。” “看您气色不错,是见好了。”程元卿依言上前,看着柳枝奶奶的脸色红润,虽然精神还有些不济,却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 “醒过来柳枝都和我说了,多亏了你们父女俩啊,你们父女两个都是好人,都是顶好的人呐,唉,看我,老么咔嚓眼的,又掉泪珠子,让你笑话了,快吃这个,柳枝啊可爱吃了。” 柳枝奶奶说着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扭过头去擦拭眼泪,让人看了就不落忍。 其实程元卿一直都对小柳枝家很同情,老太太膝下仅有一子,原本日子过得还尚可。 一家人都处的很好,比起老程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惜天公不作美,夺去了老太太的儿子,而且还一下带走了儿媳,让原本幸福的一家四口,只剩一老一少。 没有男人顶门户,没有女人操持家务,只有一个眼神不太好的老太太和小豆丁。 这样的日子,她们真的过得很艰难。 柳枝奶奶诈经这么一场大病,难免会想到自己早逝的儿子儿媳。 程元卿知道柳枝奶奶不想让孙辈看到自己失态,就听话依言拿了根甜根儿细细嚼起来,故意不去看柳枝奶奶匆忙抹眼泪。 “真好吃” “卿姐姐,这是我采的!特别甜!” “嗯,是挺甜的!”程元卿和小柳枝都靠在柳枝奶奶的身边坐下,捡着木桌上的甜根儿吃。 这是农村孩子们天然的零食,一种叫做白茅植物的根茎,这种植物和芦苇长相十分类似,通常长在岸边。 而白茅的根是可以吃的,放在嘴里咀嚼,就能嚼出一股甜甜的味道,是村里孩子们在秋天才能挖到的天然零食。 庄户人家因为银钱得来不易,大多都不会费钱给孩子们买零嘴吃,一是因为村里压根就没有卖零嘴的,买起来不方便,二就是因为穷。 所以孩子们能吃到一把秋天的甜根儿,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吃了几口甜根儿,程元卿就把装栗子的布袋递给小柳枝。 “这是我自己做的零嘴,也是从山上摘回来搁家炒的,你留着吃吧。” 布袋有半臂那么大,装得满满的,小柳枝抱着布袋,从外边摸起来鼓鼓的,不像是甜根儿。 打开布袋一看,里边满满当当,都是一个个浑圆的棕色小圆球,饶是小柳枝整天田间地里的打转玩,也没见过这种零嘴。 摸起来外皮还有些硬,看着不像直接吃的,就问: “这、要怎么吃啊?” 于是程元卿就给祖孙两个示范了一下,亲手剥了两个分别递给两人说: “这是我炒熟了的栗子,叫糖炒栗子,家里人吃着都说还不错,就拿来给你们也尝尝,不过这东西不好一次吃多了,容易积食。” “这好甜啊!比甜根儿都甜!” 小柳枝吃下一个就叹道。 他从记事起,就没有吃过外头买来的零嘴,也不是家里真的穷得一文钱没有,而是柳枝奶奶一把年纪要照顾小孙子,还得经营一个家,一个人的时间几乎被拆成了三个,根本没有时间去县城给孙子买零嘴。 柳枝奶奶尝了一个,就不肯再吃了,她老了,已经不再那么贪口欲。 而且看着自己孙子的模样是真爱吃,她当然不会跟孩子争。 糖炒栗子的味道好、卖相好,元卿三下五除二就捣鼓出来了,也是个金贵东西,吃完了估摸也没有了。 “嗯,是好吃,元卿现在越来越像你阿娘了,你阿娘啊,刚嫁到永福村来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能干贤惠媳妇。” “您还知道这些呢,那我大伯母呢?”程元卿对于父辈年轻时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是仍像每一个孩子一样,对他们的过往充满好奇。 “你大伯母她她是你奶的娘家侄女,当初我们大伙听说要给你大伯说她,都觉得不至于。” “不至于?这话怎么说?”听起来,好像是说小窦氏配不上程时汇似的。 “按说不是一个村的,大伙都不太知道她娘家啥样,可碍不住是有你奶先嫁到永福村来了,她和小窦氏可不就一个娘家,她兄弟在的时候就常来跟你爷要这要那,耍泼皮无赖的哭穷,你爷也没钱。” 说着柳枝奶奶就突然停了话音,接下来的话,就不是什么好坏了。 当着小辈们的面,柳枝奶奶倒没有难以启齿,可能是来源于大窦氏的在村里的人员不咋滴,柳枝奶奶深居浅出的人,提起大窦氏来也是难掩不屑。 “窦老太的兄弟不要脸,隔三差五就来找你爷打秋风,村里没个不知道的,来你们家住的时候,左邻右舍还老丢东西!后来他干脆把家底赌干净了,孩子们的亲事也不好说,就把闺女嫁到老程家来,就是你大伯母。一开始你爷也不愿意,不过没架住窦老太没日没夜的磨。” 柳枝奶奶面带回忆的说道。 程元卿听得瞠目结舌,她知道大窦氏和小窦氏的娘家家境不好,没想到竟然这么不堪! 女人的在夫家的底气很多都来自娘家,就这,大窦氏还在老程家这么狂! 程元卿无语。 (); 第五十三章 炒菜 从柳枝奶奶那知道了大伯母小窦氏嫁入程家的前因后果,让程元卿对大窦氏的印象更差了。 但是她不会对着柳枝奶奶祖孙说这些,她认为这属于家丑。 再加上柳枝奶奶对大窦氏也不怎么满意,很快就把这个话题略过了。 又在小柳枝家坐了一会儿,程元卿就告辞了。 第二天一早,村里不知道谁家的养的公鸡先扯着嗓子叫了一声,于是引得四下隔壁家里养的都跟着打起来。 公鸡打鸣的声音此起彼伏,几乎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程元卿在永福村每天早上起来,几乎都是被这动静给叫醒的。 她很苦恼,想不通为什么要有鸡鸣而起这种惯例,而且永福村的公鸡每次都一起叫,那动静,想让人忽略都不行。 程元月是和程元卿在一个屋睡的,作为大姐,她从来不睡懒觉,包括程时年和秦氏也都如此,这么一来,程元卿被一家人带的,也每日早起,就算是困也没法睡。 她每次都暗戳戳的想,等一以后程元月嫁人了,自己呢? 势必也是要成家的,不成家首先程时年和秦氏就不会同意,到时候强按给自己一门婚事,还不是更不好! 如果能够自己选择,她是不是可以趁着这几年的时间,搜寻一个人假成亲,就类似于那种真爱对象是个青楼名妓,不能娶回家做正妻,那么娶了自己回家做摆设,就可以在纳真爱回家的那种。 程元卿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就是找这么一对故事里的男女主,有些难度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幻想很快结束,她还需要打起精神来享受现实的每一天。 今天是邵衍尘和邵艳东兄弟俩来吃饭的日子,程元月和秦氏都在后厨,程时年在后院劈柴。 这顿饭也是程时年临去建昌县在家里吃的最后一顿饭。 因为元合酒刚开始售卖,生意也红火的紧,车掌柜托人来稍信希望程时年能早回去帮忙,而且能多呆些日子。 程时年答应了,不过这次去的只有他自己,秦氏母女三个则留下来看家,所以这顿饭,秦氏张罗的格外用心。 毕竟丈夫就要再次为了家计出远门,村里人讲究穷家富路,就是家里条件再磕碜的人家,有亲人要出远门了也要先给做上一顿好饭菜,再给待上厚厚的盘缠。 如今他们家已经有了余钱,秦氏手里有银子,还有地,外加本身也不是手紧抠门的人,自然而然的就手面宽起来。 她让程元卿姐俩去村里的屠夫那割了一斤肥瘦相间的肉,这也是为了招待邵衍尘兄弟特意割的,她做了一道炖酥肉,这道菜在村间并不常见,原因很简单,酥肉得用油炸出来才香。 加入小白菜炖过的小酥肉,香味全出来了,秦氏给程元卿吃了一口白菜尝咸淡,程元卿都从白菜里吃到了肉味。 午饭的荤菜,当然还有邵衍尘送来的两只兔子,程时年在院前把两只大肥兔子处理干净后还进厨房把兔肉给切成了小块。 对这两只兔子,程元卿早有打算。 她打算做一道红烧野兔和一道兔子汤。 现下气候转凉,喝热汤正是好时候,而且正好可以用上她之前在建昌县买的瓦罐。 永福村的人做菜做汤,从来是用灶上的大锅,没有用瓦罐的,这是城里人的习惯。 村里人都觉得,用瓦罐炖汤能顿多少出来?再说瓷器易碎,要是被孩子不小心跌碎了,不是糟蹋了东西吗。 不过程元卿却知道用瓦罐炖汤的好处,首先味道,就和大铁锅熬出来的汤不一个味。 她把炒过的兔肉放在瓦罐里,又搁到锅中,之所以先做汤是为了让它熬的久一点,更能出味道。 至于另一道红烧野兔,程元卿加入了很多佐料,有葱、姜、蒜、香菜、八角、桂皮和香叶,先将葱姜蒜炒出香味,又趁着热油把兔肉下锅,之后加上了酱油上色。 “这味儿真香!”程元月一边切着土豆,一边朝小妹那张望。 秦氏母女三人,都有个显著优点就是会做菜,其实都是遗传自秦氏。 在老屋过活的时候,大伙都吃着秦氏的菜炒的好吃,可大窦氏就是个死鸭子嘴硬的脾气。 她一向梗着硬着,从来不会夸秦氏,但是她又想吃秦氏做的菜怎么办呢? 她就会把秦氏扁的一无是处,又说做菜是件多么简单的事,是个人都会,把菜扔锅里炒熟就行了,就让秦氏每天干这个吧! 而每次秦氏给家里做了菜,大窦氏也会趁家里男人们都不在的时候,继续冷嘲热讽秦氏。 常说的有那么两句话。 “啧啧啧,做菜这么简单的事了,你还做不好!” “这菜啊,也就我老么咔嚓眼的吃,要换个精神的啊,人家是不稀吃你这菜呦!” 要程元卿说,不稀得吃,你就别叨叨,有种你别吃啊! 不过大窦氏不是一般人,她偏偏能说着最硬的话,办着最怂的事。 当程家人把几道菜摆上桌的时候,东儿的欢呼声从程家大门处传来。 “秦姨我来啦!” 秦氏就笑,匆匆去院里开门。 其实程家院子里的大门还是用简单的木头扎成的围栏,从外就能看到里头。 但是邵衍尘和东儿这兄弟俩来的时候,不同于很多村里人推门而入,他们每次都会先叫门。 这也是程元卿喜欢和他们来往的一个原因。 她从这里体会到了一丝尊重的意味,就是东儿年纪小也是个知礼的好孩子,程家一家人都很喜欢。 很快秦氏就牵着东儿的手,招待他们坐了席。 饭桌上摆着六菜一汤,这样的席面在庄户人家里,是招待厚客的。 闻着饭菜的香味,东儿率先忍不住道: “好香啊!” 秦氏又慈爱的笑说:“这孩子,饿了吧?来,快多吃点。” 说着,就夹了一块红烧野兔肉放在东儿碗里。 东儿道了谢,却没有急着动筷子,反而是看了眼邵衍尘。 “今天唐突了,劳烦叔婶招待,舍弟自从得知你们去了建昌县,就一直惦记。”邵衍尘倒是没有看东儿,只是冲着程时年和秦氏礼貌的说话。 不同于村里人糙汉似的闷头闷语。 他说话不光声音好听,那话听着也让人舒坦、自在,更无形中拉近了两家人的关系。 程时年和秦氏脸上都带了笑,程时年还说让他们哥俩常来。 程元卿深刻觉得爹爹和阿娘被这兄弟俩给糊弄住了,这说的是什么话。 等到程时年去建昌县,家里可就是一窝子女人了,让这俩兄弟常来,真的合适吗? 不过程时年倒想的很简单和纯朴。 远亲不如近邻,这是庄户人家都常说的一句话。 村里很多邻里的关系都很好,甚至有的人家穷盖不起一个独立的院落,两户人家住一个院的也有,那处的,可真是比一些亲戚还亲。 邵衍尘是离他们住的最近的邻居,兄弟两个一大一小,都是知礼的好孩子,相信他不在的时候,要是秦氏和闺女们有什么难处,邵衍尘应该也会乐于施以援手。 这点,倒是程元卿没有想到的。 一桌人其乐融融的吃菜,程时年看着邵衍尘又说: “要说元合酒如今在县城卖的是真不错,当初你虽然把方子作报答给了元卿,我们也没想到能一下就在建昌县卖得火起来了,现在有了股利,你们哥俩孤苦无依的,我是打算把我们的六成股分三成给你。” (); 第五十四章 差点露馅 “什么?!”程元卿惊的筷子都掉到地上,转而拼命用眼神瞪着邵衍尘,暗叫糟糕。 最近太忙,竟然忘了这件大事! 她酿酒的方法当然不可能告诉程时年和秦氏是从哪里想来的,说来他们也不会信。 为了给酒方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她拖出了在永福村有几分神秘色彩的邵衍尘做挡箭牌。 程元卿在邵衍尘生病落难的时候帮过忙,程家又照顾过东儿几天,这点小忙,她觉得他不会拒绝。 可是还没来得及串供啊! 在饭桌上当场被程时年提出来要分给邵衍尘股利的时候,她才刚想起来这回事! 如果知道元合酒在建昌县的售卖情况,白得三成股利,这样的诱惑要是一个心术不正的人恐怕会立刻应下。 程元卿有些担心,不过她倒是莫名相信邵衍尘的人品,她担心的是邵衍尘把不知情的真相说出来。 那她可就真没法子圆谎了。 邵衍尘单薄的眼睑抬了抬,挑起一边嘴角,玩味的看着程元卿。 这幅模样,让程元卿一怔。 “您是说那道方子——”邵衍尘仿佛故意只说了半截话,用含笑的眼角看向程元卿的方向。 一桌人除了被他看的程元卿,没有一个人发现。 而邵衍尘则把程元卿的焦急眼神里的暗示意味看在眼里。 心里愈发觉得这个小姑娘不同于一般的村人。 原本两家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不过东儿自从来了一次程家,就总往这跑。 出于对他的关心,邵衍尘动用以前的暗卫打听过程元卿,甚至于是程家。 得到的结果,这就是一家根正苗红的普通村民。 没有背景、没有人脉,唯一与众不同的,可能就是在他们离开永福村在建昌县捣鼓出元合酒的事。 与消息落后的村民们不同,邵衍尘早就听过元合酒的名字,也清楚得知道在建昌县这酒已经被推到了第一酒的高度。 出于好奇,他还让暗卫买过二两回来尝,那味道,确实是当之无愧。 邵衍尘他清楚得知道目前元合酒三成股利的价值,甚至于以后的价值以他的目光来看也觉得远不止于此。 而程时年,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要送给他。 这让从小就见过太多丑恶的邵衍尘很是震动,只是他面上不显露出来,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程元卿坐在那几乎抓耳挠腮着急的样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小娘子年纪虽小,却是十分灵动。 一举一动,都都不俗。 终于,邵衍尘打算放过内心如猫挠一样的程元卿说: “方子我既然给了她,就任凭她定夺,绝没有拿回来或者分利的意思,叔你要是不拿我当外人,就别说这话了,否则,我就不敢来您家了。” “啊!这、这,我是想着你们兄弟日子过得不好。”程时年在能言善辩方面显然不如邵衍尘,他有些着急,想让邵衍尘兄弟俩接受这份股利。 原本在大块朵颐的东儿听到这里,突然不再吃了,乖乖的坐在那眼巴巴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乖巧可人的小豆丁,让秦氏的心都化了,又往他碗里夹肉。 多懂事的孩子啊,这么小,就知道看大人脸色了。 “叔,你别多心,我们兄弟俩其实是有家有业的,至于为什么流落再此落脚,却是有难言之隐。” 邵衍尘敛了脸色的笑意,看着程时年正色的解释。 这话既说明了他们是有长辈在堂,兄弟两个是有难以启齿的原因流落到永福村的。 程时年和秦氏一向体恤人,从他们对待孩子们的态度上就能看出,这是一对很尊重人的夫妻。 果不其然的,程时年一听说是难言之隐,就没有再追问邵衍尘是为什么自己带着弟弟在永福村不回家的话了。 反而是再推让股利的说:“那你手里多拿些银子也能傍身。”这话是真心实意,也说的实在。 邵衍尘一时感动,更珍惜程家人的品质。 东儿则扑倒在了秦氏怀里,直把秦氏的心给捂化了。 一下下的摸着东儿的头顶,一口一个的感叹:“好孩子、好孩子。” 秦氏的母爱爆棚,让从来没有见过和得到过母爱的东儿感受到了母亲的气息,这也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喜欢来程元卿家的理由。 这里是他觉得像家的地方。 “我知道程叔的好意,不过我和东儿确实不需要,而且那方子是我决定给元卿的,是绝不会收回或者反悔的。” 邵衍尘再次对着程时年信誓旦旦的说,这次的话语气更加坚定。 程元卿见程时年还要再劝,就干脆插嘴道: “我看邵家兄弟都是有成算的,爹爹就别再强为难他们了。” 秦氏也见不得东儿为难的样子,嘴上没说什么,眼神却殷切的看着自家男人。 意思很明了,这会儿就别说这些了,程时年见此,也就适宜的不再提给邵衍尘股利的事。 程元卿就又招呼着东儿吃饭,邵衍尘先动了筷子,东儿见状就又欢快的投入到他的大快朵颐中去。 吃过饭,程元卿又把之前炒的糖炒栗子拿出来招待当饭后点心,还给沏了茶。 虽然茶具简陋,茶叶也不是多好的,却是尽可能的把该有的做足了。 糖炒栗子很快得到了东儿的好评,他简直爱极了,小嘴里塞得满满的栗子,还差点噎到。 吓得程元卿忙给他喝了几口茶才好,东儿的吃货属性,明显比年纪相仿的小柳枝大多了。 不过糖炒栗子却都得到了这两个孩子的一致好评,这让程元卿对做糖炒栗子生意的事更加有了把握。 这类零嘴,要是想靠卖给大人,估计也能卖出去,可是如果孩子们也爱吃的紧,那就更好了。 毕竟永福村还是有很多疼孩子的人家,如果自己的孩子一个劲儿的缠着要吃糖炒栗子,那会不会忍不住买给孩子尝尝呢,还有如果一起玩的小伙伴们都有这个糖炒栗子当零嘴。 兜里没有栗子的小孩,也一定会去让大人给买。 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糖炒栗子的小生意就能做起来。 程元卿想着这事开心,还不忘哄着东儿不要一次吃太多。 熟栗子吃多了容易积食,这年纪的小孩积食很有可能发展成很严重的病,甚至引起高热。 (); 第五十五章 不请自来 邵衍尘兄弟两个在程家待了大半天,临走的时候看见程时年在后院除草。 “叔,我来搭把手。”原本要走的邵衍尘停住步子,撸了撸袖子,就拿起地上一把生锈了的镰刀,去割杂草了。 程时年当然不好意思让客人帮忙,只是他陷在杂草丛里,一手拿着一把野草,一手拿着镰刀,不能过去抢下邵衍尘的工具了。 “这不用你动手,就这我还干的过来!” 然而邵衍尘的动作更快,只见他手脚麻利,一眨眼已经割出去一大块。 其实程家这座新院子,在永福村里算得上是大院落。 不过是因为好多年没人居住,收拾起来费劲巴力的。 老话常说,屋要靠人养。 一座多年的老房子,要是一直有人住着,那么轻易是不会倒塌的,反之就算是一二十年的房子,要是一直不住人这么闲置着,不出意外,房子会越来越破败,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墙面坍塌的情况。 程家这座房子就是属于空置了许多年的,而且当时一家人搬进来的匆忙,略座了收拾,又去了建昌县。 所以后院作为一个不是必备常用的地方,收拾院子的工作就被暂时停滞了。 程时年今天就要进城,这么着急忙慌的时候也要收拾,是他想在走之前,把院子里的杂草割出来,这样就能省了秦氏和俩闺女的力。 原本这活他是准备自己干,可是没想到后院的杂草已经长到了大腿那么高,粗细也有两三指粗,一个人还是个很大的工作量,他原本还担心走之前割不完。 没想到邵衍尘突然加入,还割的这样快。 程时年没能阻止,也就继续闷头干活了,心里却更加认可邵衍尘兄弟两个。 见程时年和邵衍尘又收拾起了杂草,程元卿就带着东儿在一旁安静带着,东儿很多时候都像个小大人似的,除了对吃的格外热切。 现在他手里还有几颗糖炒栗子,所以格外好带。 “这不是元卿啊,咋还领着个小孩啊?这模样可真稀罕,该不会是你阿娘才给你捡的弟弟吧?” 应声抬头看去,竟然是程元珠在村里的玩伴,吴夏儿。 过去在老宅的时候,程元珠是大窦氏孙辈里唯一一个有玩耍时间的孙女。 那时候程元珠经常出去玩,或者叫她的小姐妹到家里来,那时候她们的眼睛都和长在头顶一样。 来了老屋,就是见到程元卿和程元月也不会打招呼说话。 因为那时候的她们,都穿着打着补丁的旧衣裳,手里要么沾着水在洗衣裳,要么带着泥在摘菜洗菜,尽管夏儿她们中也有在家里干活的。 要知道并不是家家的媳妇奶奶都像大窦氏这样。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永福村没出门子的小娘子,除了程元珠这个特例,几乎都会为家里多少做点活计,哪怕是帮长辈们跑跑腿,买个东西。 这不光是为了分担家里人的活计,也是怕孩子大了,五谷不分的嫁到别人家去,迟早是要吃亏。 到了大窦氏和小窦氏这里,也不知道这姑侄俩怎么想的,反倒认为那是对姑娘不好的表现,她们疼程元珠,当然不舍得她干。 好赖家里还有二房的俩丫头,干活的人有!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程元珠能来往的朋友也都是和她一样的人,都是些眼高手低的农家小娘子。 程元卿就不想搭理吴夏儿了,可是她好端端的找上自家门来,无缘无故的,程元卿也不能把她推出去吧。 只得无奈应付。 “哪啊,这是我邻居。” “是吗!哪个邻居?元卿啊,你也忒不懂事了,快给你夏儿姐介绍介绍啊!” 吴夏儿捏着奇怪的嗓音说,眼睛却巴巴的黏在撸着袖子的邵衍尘身上。 程元卿顺着吴夏儿的目光看过去,太阳底下干活的邵衍尘,虽然额间也蒙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子,面色却还是比村里人白出不少,关键是整个人周身气质不凡,就是他在干着最普通的庄稼活计,看着也那么的赏心悦目。 这下她明白吴夏儿为什么好端端的找上自家门来了,这是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感情是冲着“男色”来的! 没由来的,程元卿觉得胸口火气,从前没分家前吴夏儿一流人就对二房爱答不理的,这会儿子心里琢磨上不该琢磨的了,就说的和她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当她好欺负? 她决定不搭理这个吴夏儿。 吴夏儿见等了半天,程元卿没理自个儿,也有些焦急,她还等着程元卿以主人的身份把邵家小郎君叫过来,给自己介绍一番呢。 她其实早就对邵衍尘有意思,不过苦于没有机会。 一是邵衍尘住的远,作为一个小娘子,她还做不出无缘无故上门去敲陌生男子家门子的事,第二嘛,就是因为邵家兄弟深居浅出,在村里他们好似也和谁都不来往。 这让她想找个门路搭话都难。 好不容易她在村道上看到邵衍尘领着一个小孩走,鬼使神差的,吴夏儿一路跟来了程元卿家。 至于到了程元卿家之后,她却不敢进去,马上就到饭点了,她听屋里的响动知道程家大人还都在家,因为这又没有进门,吴夏儿多少还是知道些羞耻。 在门外等了半天的吴夏儿就是为了能够和邵衍尘来一场偶遇,最好能一次让邵衍尘相中她! 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人,吴夏儿才沉不住气的进了程家,有了刚才那一幕。 程元月和她同岁,而且尽管心里不想承认,吴夏儿也知道程元月随的秦氏,长了一副好相貌,她着急了!还好,进门之后她发现程元月并没有围在邵衍尘的身边。 不过程家的小闺女程元卿未免也太木讷了!还真是个闷葫芦,吴夏儿有些不快,又不好意思直接去和邵衍尘搭话。 只能再次耐着性子叫程元卿,元卿元卿的叫了好几声,程元卿就一直跟没听见一样。 吴夏儿控制不住了。 “你耳朵聋了是怎么着?跟个木头似的,也不知道你搁家怎么招待客人,上回元珠说你让石头砸傻了,该不会是真的吧?” 这下饶是想当没看见没听见得,程元卿也不想在忍下去了。 “我说夏儿姐,我家怎么着,我怎么着,和你有什么干系?我不会待客,还有大姐和爹爹阿娘呢,难不成我还去请你来待客?” (); 第五十六章 打的就是你 老天作证。 吴夏儿差一点脱口而出——让我来才好! 临了还是理智战胜了口舌之快,不过此时她心里仍然不好过。 毛都没长齐的程元卿也敢和她叫板了,平时这可是她无聊挤兑着玩的对象啊。 还有那程元月,也不是个好东西,年纪轻轻的就招待男客丝毫不避嫌,这都是败德行的人! 嫉妒和不甘的心情在吴夏儿心里不断冲撞,使她的好不容易重聚的理智又消退了,看着程元卿的眼神也带上了怨毒。 “元卿这张嘴可真是不饶人,以后当心嫁不出去,还有你那大姐,你们爹爹阿娘忙没空管教,估计你这一手都是她教的吧,看着平时挺利索个人,这嘴可真毒啊。” 这话等于一下骂了程元月和程元卿姐妹俩人,程元卿登时就火冒三丈。 好家伙,想汉子偷到她家来了,还要拐着弯的骂人,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是可忍孰不可忍! 程元卿拉着东儿到墙角站好,这是避免误伤,顺手又捡起搁在墙角扫院的笤帚回身冲着吴夏儿就招呼。 “我看哪来的野狗乱叫!” 程元卿原本天生就有股蛮力,力气比寻常的壮年男子还大,况且她还是在体校的正经学生,整日是把舞刀弄棒强身健体当未来饭碗端的。 只一个瞬息就把吴夏儿给打的抱头鼠窜。 “啊!程!啊啊啊!程元卿你给我等着!” 再留下一片唉叫和毫无威慑力的警告后,吴夏儿跑了。 一开始挨打的时候,吴夏儿故意叫的声音很大,她是想吸引邵衍尘的注意力。 最好能让他来个英雄救美,从程元卿手下救走自己,再顺便看清程家人是什么货色。 可惜程元卿压根打得她抬不起头来,也就刚开始的那两声叫喊声喊得嘘,后头程元卿那几下招呼下来,真是打的她痛不欲生。 扫帚高高抬起,重重落下,程元卿简直就跟打快板似的一下紧跟着一下。 而且她还经过专门的锻炼,知道打哪里不会真正伤到人,而且还能让痛感加倍。 下手那叫一个快准狠,所以等在后院除草的的程时年着急忙慌赶过来时,腿快的吴夏儿已经跑了。 倒不是她着急跑,而是跑慢了,她真担心会被程家那狠丫头打死!而且真的好疼!吴夏儿几乎一口气憋着跑回了家。 程元卿透过木头扎成的院栏看着越跑越远的吴夏儿,深刻觉得是有必要给自己院子砌一道围墙了。 有必要还得安个大门,省的不相干的人没事闲的琢磨她们娘几个做什么呢,还有,得安个结实点的木门,得带里锁的,不能从外间直接推开的那种。 程时年气喘吁吁的看着闺女朝外张望,抹了把汗说: “咋、咋、咋回事咧?”程时年本来就在大太阳底下干了半天活计,现下这么一着急,就累得气喘吁吁。 程元卿原本是想和爹爹解释是怎么回事,却见程时年身后,邵衍尘正一手提溜着生锈的锄头慢悠悠的过来。 模样不急不缓的,程元卿见了气就不打一处来,话头登时一转说: “夏儿姐好像要来找邵大哥有事,我还没说啥,她就没头没尾的说啥我嫁不出去的话。” 程时年听小闺女这样说,脸色登时就黑了。 回头看看同样在大日头底下干活后的邵衍尘,丝毫不见狼狈,反而平添了几分阳刚之气,干活踏实,有礼有节,会打猎,还有家资,平心而论,这真是个好后生呐。 难怪,也难免有村里的小娘子瞎肖想。 如果这事无辜受牵连的不是自己闺女,程时年可能还不会想到,但是一旦涉及自己的孩子,程时年脑子里的某根炫一下就拉紧了。 再看向邵衍尘的目光就有些不悦。 还有那个吴夏儿,也忒不懂事了,哪有未嫁的小娘子追汉子追到人家家里去的,而且追到的还不是汉子家,是同村邻居家! 真是、真是世风日下! “邵小郎君,时候不早我就不久留了。”丢下这么一句话,程时年扭头就进屋了。 闺女打了人,这事还得和闺女好好唠唠,可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和闺女唠。 再加上一些对邵衍尘的迁怒,程时年扭头就进了屋,准备等一会儿人走了,在好好和闺女唠唠这事。 原本想着看程元卿挨一顿教训的邵衍尘很错愕,这几天他自认已经有几分了解程时年夫妻的性格。 程元卿在当了大半辈子老实人的程时年面前打了人,程时年竟然一句话没有就走了,还有刚才看他那眼神,明显不如没过来之前和蔼了有没有! “让某些人招蜂引蝶到我家来,该!”程元卿冲邵衍尘做了个鬼脸,也扭头就去找爹爹了。 活干完了,邵衍尘也没道理一直赖在程家,于是领着东儿走了。 一路上他越想越觉得奇怪,那个一路尾随他的女人,他当然知道也看清她的样子了,就是后来去程家还被程元卿打跑的那个。 后来程时年赶过去拉架,程元卿早就完胜了,不过他却受到了程时年的冷遇,还有程元卿说他招蜂引蝶? 这词确定用到他身上合适吗? 邵衍尘百思不得其解。 “噶次噶次”东儿剥开一块栗子就放到嘴里饶有滋味的嚼着,吃的没心没肺。 邵衍尘停下步子,用了好多法子,才让弟弟把刚才程元卿和那个跟踪他的女人动手前的经过给说出来了。 得知真相后的邵衍尘,脸色似乎比刚才的程时年还黑几度。 这事的前因后果不难猜,还真就是很有可能像程元卿说的那样,确实是他“招蜂引蝶”惹的祸。 估计触怒那小丫头的,是吴夏儿无端辱骂她大姐吧。 咒一个未婚的小娘子嫁不出去,也真是够缺德的。 这样一个愚昧村姑,竟然看上了他,还尾随他,邵衍尘很郁闷。 就算发现了跟踪怎么样,他一样没当回事。 邵衍尘自幼就记忆力好,他过去在永福村见过吴夏儿,知道那是永福村的村民,而且也不会功夫,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村民。 突然被这样一个人跟踪,他怎么也没想到那是真的跟踪他,还以为是顺道呢。 邵衍尘叹了口气,回头看看程家的方向,自言自语道: “高兴就打,不高兴就不理,还真是、孩子脾气。” (); 第五十七章 短暂的分离 程家。 程元卿双手交错的放在身前数着手指头,低头不敢看爹爹。 那边程时年则一脸无语,从什么时候起,小闺女的性子变得这么野了,以前他记得小闺女甚至是个和人说几句话就脸红,有些笨嘴拙舌的孩子。 现在不光口齿伶俐,鬼点子多,这还发展到了直接动手的阶段。 程时年皱着眉头陷入苦思,想半天,他还是老屋那边挂了勾。 是不是因为大窦氏对二房和大房的区别对待呢?让小小年纪的程元卿身上长了尖刺,被动的保护自己。 是了,一定是这个原因,之前程元卿头受了伤,大窦氏就不愿意给她请大夫,紧接着她又发现了大窦氏想把程元月卖掉的事。 程时年叹了一口气,这好好的一家人,怎么走到这一步了呢。 希望大窦氏是真的有心悔改了,那桩补偿程元卿的婚事,可千万不要在出什么岔子好。 程元卿在堂下规规矩矩的站着,坐等右等也不见程时年开口教训。 忍不住抬头偷瞄爹爹一眼,程时年立刻假怒瞪了她一眼。 “让你阿娘知道了,看她不打你。” 程元卿就笑,知道程时年不是真的生气,而且这气也消了大半。 她使出浑身解数,上去缠了爹爹一会儿,程时年到底没崩住,又露了笑模样。 不过还是叮嘱闺女道:“你别忘了你是个小娘子,无论如何也不兴说两句话就上去打人的,要是落下个凶悍的名声,可不是啥好事。” 程元卿嘴上答应,心里却有些不认同。 如果能保全名声和自己的利益,当然是好事,可他们家现在这情况,就差一点是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了。 就比如程时年一向孝顺的程老爷子和大窦氏,在他家买了房和地的时候,他们却不敢告诉老屋。 这期间纠纠葛葛,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程时年和秦氏没有把一家之主的威严立起来。 让孩子们觉得自家还是可受老屋那边控制的,同时也让大窦氏觉得,小儿子一家就算分出去了,也还是从她肚里生出来,当然是要以她唯马首是瞻的。 有了银子,不孝敬老人,给谁? 给秦氏那个外姓人吗,这绝对会把大窦氏气死,这话程时年就不敢和亲娘说。 倒是他也有两个闺女,可是闺女一向在大窦氏口中是赔钱货,早晚是别人家的人。 这种思维是很奇怪的,要照这么说来,秦氏也算是老程家的人了,可是大窦氏仍然说秦氏是外姓人。 程时年得到小闺女的保证,就认为是自己的说教起了作用,这些话小闺女都听进去了,随不忍再说,毕竟他从来不是一个对着孩子唱红脸的人。 下午村里的李伯赶着驴车来接程时年,这会儿他要去建昌县待好长一段时间,一家人一番阔别后,因为时候紧,还是决定绕道去老屋和程老爷子说一声就走。 程元卿坐着驴车和程时年一起在老屋下了车。 作为长辈,程老爷子和大窦氏听见屋门外的响动也不会出门来迎,可是这时辰小窦氏和程元珠还在家。 不过大房屋里的门关的严实,除了偶尔传来程豆米的几声哭嚷之外,并没有别的声音。 多少年了,似乎只有程时年两节从城里回村的时候才能得到老屋亲人的礼遇和另眼相待。 然而也只是那仅有的两天而已,目的也是为了看看,这趟回家程时年买了什么东西,带了多少银子回来。 这点程时年和程元卿早就习以为常。 来到上房后,大窦氏看见儿子孙女来了,眼皮都没抬一下,打了个哈哈哦了一声就没了多余的话。 程老爷子则作势要下地,看来如今老爷子的腰伤已经好了差不多。 不过老爷子的脚到底也没沾地,就被程时年拦住了。 “就是过来和您二老打个招呼,我得去城里上工,这会儿一去又得住上段时候。” 分家这两月,再加上大半月二房的人都不在永福村里,远香近臭,程老爷子和程时年这对父子,倒是对对方更加亲热了。 程老爷子甚至还热切的拉着小儿子的手说话。 “穷家富路穷家富路,我知道你是惯常在外头的,不比你大哥这辈子没出过远门,但兜里银钱可得带的足足的,家里要是没银子了,就从爹这拿点一样。” 说着,还看了眼大窦氏。 老程家所有的银钱历来都归老两口管,银子都放在炕头的几口大木箱子里,上头挂着一把多少年的老锁,看起来又重又笨,每次大窦氏拿钥匙开锁的时候,都会使半天力气。 程老爷子的意思仿佛是在告诉程时年,只要你说缺银子,我就让你娘开箱子给你拿。 这话程时年当然张不了口,而且他家现在的情况,应该比老屋过得还好,银子还有富余。 “我啥都不缺,您老留着吧,我这还有桩事没来得及说,上回进城挣了点银子,我拿钱买了村里五十亩地。” “啥?老二啊,你可别和你爹说大话,你能买得起五十亩地?”大窦氏显然被程时年说的买地惊住了,忍不住插言,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大窦氏的目光好似刀子一样,割的程时年十分不自在。 这趟来告诉老屋他们买地了,这是之前家里就商量好的事。 如今土地的红契已经和衙门换了,村长和里正那也都晓得了,这事早晚会让老屋的人知道。 那么与其让别人告诉他们,还不如由程时年来说。 不过大窦氏的态度,却是程时年没有想到的。 他尴尬的说:“是、是买了五十亩,买了两块,不连在一起,等有空了我让孩他娘领着您二老去看看,外头驴车还等着,我这就先走了。” 这是要告辞,程元卿也从位子上起身。 程老爷子内心和大窦氏同样诧异,小儿子怎么就悄么声的买地了? 这是都买完了才知会他们,还这样匆匆忙忙的,程老爷子就想劝儿子在坐会儿再唠唠,他也好问问买地的事。 这倒是真关心二房一家,他担心小儿子不懂庄稼,万一让人懵了可咋整呢。 不过最后程时年还是没有留下,李伯在老屋外头吆喝了两声,程时年就不敢耽误急匆匆走了。 程元卿紧随其后。 在老程家的大门外,程元卿好像还能听到大窦氏自言自语似的唠叨。 “咋就忽然买地了,也没个声响动静的,怕是让人诓了!” “有银子买地,来看我们就耷拉着两手来了,啥也没带,亏心哦,我这儿子都是让秦氏挑唆坏了。” 眼见老妻说得越来越不像样,程老爷子才出声阻止。 坐在驴车上还没来得及走的程时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程元卿看了就不忍。 “爹爹到了城里,要记得有事给我们稍信。” 听着闺女贴心的话,程时年的脸色缓过来,笑着答应。 “唉,放心吧,快回吧,在家好生听你阿娘的话,等爹爹回家!” (); 第五十八章 阴谋 程时年走后,秦氏母女三人的生活照旧如常。 除了短暂的离愁,她们很快就适应了。 毕竟过去程时年一年到头几乎都是不着家的,那个时候她们母女三人手里要银子没银子,要粮食没粮食。 日子过得还不如现在。 这些天程元卿继续捣鼓她的糖炒栗子,程元月没事的时候就跟在一旁帮忙,秦氏知道小闺女鬼主意多,又尝过糖炒栗子的味道,就任凭两个孩子折腾。 自己就空闲的时候把之前进城买的布拿出来做衣裳,在闲了就打打络子。 偶尔的,邵衍尘还会把他打到的野味送来,这时候东儿就必定跟过来缠着秦氏,把秦氏哄得喜笑颜开。 喜滋滋的给这兄弟俩做一顿丰盛的菜,而程元卿和程元月的伙食也会跟着显著提高。 日子波澜不惊的一天天过去,就在程元卿认为岁月静好的时候,一桩让她意料不到的事发生了。 大窦氏竟然“纡尊降贵”的来到了程家的新院子,而且看秦氏的面色,似乎早就知道。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没人告诉她? 秦氏把大窦氏请到屋里,让程元月给大窦氏沏茶,大窦氏接了茶却没喝,看也没看大孙女一眼,反而一双老目直勾勾的盯着程元卿看。 “我老了,没多少活头了,孩子们过得好,我就知足咯。” 大窦氏打着唉声,话说的意有所指。 这是说给秦氏听的,第一说明了她上回把程元月许给白头翁是为了让孙女以后的日子过得好,第二是说这桩给程元卿物色的人家,也是多亏了她。 老实的秦氏却没有听出大窦氏的画外音,上回婆媳两个闹了个红脸,这晌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只知道站在一旁尴尬的笑。 大窦氏没等着秦氏说出什么感谢的话,有些不快的看了眼秦氏。 心中暗想,老二这媳妇是说瞎了,笨嘴拙舌的也不伶俐。 至此她也无心在说什么话了,就想赶紧带着程元卿走去办正事。 “人老了腿脚不便,奶要进城不方便,我看、元卿就和我一道吧,顺便在给元卿买几根头绳,这孩子也渐大了,头上还光秃着,姑娘家的,不好看。” 程元卿听要带她进城一愣,还有大窦氏突如其来的关心也让她极不自在。 记忆中,大窦氏从来没有对她和程元月有过这么慈祥和蔼的时候,她们凡是对上都是急赤白脸的谩骂。 事出反常必有妖,而且去一趟县城,几十里地,对轻易不出远门的村里人来说,着实不近了。 程元卿下意识的就想拒绝,让她意外的是自己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秦氏竟然替她答应了。 “元卿这孩子主意多,也机灵,陪您老走一趟城里正好。” 程元卿诧异的盯着秦氏,怎么会?阿娘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叫她和大窦氏去建昌县。 她本来想拒绝,可是当着大窦氏的面,程元卿不想落秦氏的面子。可,可要是和大窦氏一起出门安全吗?她可是有卖程元月的先例! 程元卿转了转眼珠,上前拉着秦氏的袖子,眼巴巴的抬头看向秦氏说: “阿娘也一道去。” 秦氏被闺女热切的眼神看的心中一软,商量这事时,程时年已经说了,婆婆说要自己个儿带孩子出门,人多了会讨男方的嫌,秦氏本来也答应了,不过小闺女还从没自己进过城 “娘,要不我也和你们一道去,等到了地方,就让元卿和您进去瞅瞅,我也没啥要买要看的,就在车上等会儿子不要紧。”秦氏用带着几分讨好的语气和大窦氏商量。 “老二媳妇,你可别说我这个老太太看不上你,瞅你这小家子气的样,我带孩子出去一趟,能给她带跑了?你还非得跟着?要是不想让元卿和我去,你让你当家的过来和我说。”大窦氏把着一条腿,半盘着上了程家的新炕。 那双鞋上还沾着泥,大窦氏握着鞋面的手也沾上了泥巴,顺手就在秦氏的新炕上抹了抹。 程元卿看的眼里直冒火,她对大窦氏可以说是毫无亲情可言,现在也很想像那天对待吴夏儿那样把大窦氏赶出去。 但是秦氏和程时年却明显不是,只看秦氏现在,对大窦氏今天来家的行为并没有漏出什么不满,相反态度还是如以往那般对待她那么客气就知道了。 大窦氏提程时年,是故意为之的,她知道儿子不在家,却用这种话来堵秦氏,意思就是横竖不会让她跟着一起进城。 这种手段以前在老屋的时候,大窦氏就老用,秦氏还每回都吃这么一套。 “娘,那、那、那我就不去了,元卿还是孩子脾气,您老多担待,要是,要是那事不成,也无妨,反正孩子还小,也经寻摸。” “得得得,我这是欠了你一大家子人了,吃力不讨好,你要在说,你就自个带闺女去吧。”大窦氏举着双手夸张的捶腿,继续将秦氏,她就是要让秦氏下不来台。 “我没这意思,唉,都怪我笨嘴笨舌的”秦氏费劲巴拉的解释了半天,和大窦氏不断的赔礼,才让婆婆坚硬的神情松动了一些。 “算了,我这就带元卿走。” 大窦氏估摸时辰差不多了,站起来就要拽程元卿,看着那双苍老的黑手冲自己抓过来,程元卿下意识的就像后退了一步。 转头看了眼秦氏,意思很明显,她真的不想去,不过秦氏如果非要她走这一趟,她 “好孩子,快和你奶去吧,你奶带你去城里的馆子吃饭呢还要,乖乖的。” 秦氏最终还是选择忽略闺女祈盼的眼神,狠心劝着闺女快跟着去的话,误了时辰给人个差印象,这一趟更白跑了。 程元卿眼见秦氏坚持,就没在说什么,低落的垂着脑袋跟在大窦氏身后走了。 上了驴车的祖孙二人各怀心事,加上从前她们祖孙俩也是碰面没话的,大窦氏不扯着她那公鸭嗓子骂她,就算不错了。 事到如今,程元卿决定走一步算一步看看,就算大窦氏真心想对自己不利,她又不是个傻子,还能站那让大窦氏阴吗,再说大窦氏是个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庄户老太太,也着实没什么武力值,这方面也没有威胁。 唯一让她现在心绪不宁的,主要还是程时年和秦氏的态度,他们似乎和大窦氏达成了某种默契,要让自己跟着来趟城里,至于是来干什么呢,她虽然一向运气好,有老天爷护着。 可毕竟不是先知,但爹爹和阿娘她们,是出于什么想法呢,是对大窦氏太信任还是对自己闺女的不在意,程元卿有些郁郁。 各怀心事的祖孙俩在建昌县一处破败的居民区下了车,大窦氏付了车钱就领着程元卿往胡同深处走。 想弄清事情始末的程元卿没有一点反抗和拒绝,大窦氏只当这是二房闺女没出息的本性,觉得人傻、老实木讷点也好,省的她一个老太婆多费神。 越往胡同深处走,程元卿愈发觉得不对劲了。 胡同两侧的人家大门敞开,几乎隔几户就有一个胭脂味浓郁、浓妆艳抹的女人倚门站着,刚才甚至她还听到有两个衣着暴露的女人肆无忌惮的议论。 “今这货色不错,就是小了点。” “啊?我怎么看是老了点啊丽娘~” “这一看就是祖孙俩,难不成那老的也是来卖的?” (); 第五十九章 想把她卖到腌臜地方 大窦氏对周边的嬉笑嘲讽声恍若不闻,只是抓紧了程元卿的胳膊,好像怕她跑了似的,脚下走的飞快。 为了彻底弄清大窦氏的目的,程元卿没有作声,沉默的一路跟着大窦氏七拐八拐的来到一座破旧的院门前。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大窦氏很有节奏的敲了几下门,很快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来开门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瘸子,大窦氏一见脸上立刻就挤出了笑。 “人我给带来了,快带我们去见成婆子吧!事成了啊,老太我也有的好处给你!” “嗯,货不错。”瘸子看了一眼程元卿,虽然个子小,但脸皮白,觉得老鸨一会儿见了应该会满意,就往里头让大窦氏。 这下子程元卿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大窦氏真的把她卖了,而且还卖到了某处暗娼地方,这环境破烂,又这么隐秘,并不像是青楼的人。 这大窦氏,心可真黑啊,对自己的两个亲孙女一再的下手,送去的还都是这种有去无回的地方。 这个年代的暗娼和青楼妓女有着阶级的差距,如果是过不下去的人家,要卖闺女到这种地方,也很少有人会选择暗娼馆的。 首先青楼里的女人都是官府登记在册,有管束有教条的,甚至许多人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只不过在卖身的时候,会有一笔不小的税银要交给官府。 暗娼馆则都是一些没有名目的女人,省下税银的她们要是被卖到了暗娼馆,在官府里是没有报备的,出了事自然官府也不会管,甚至有的还会被人告到官府,因为行了暗娼的事,要受到不小的惩罚。 老程家又不是过不下去了,大窦氏把亲孙女卖到这种地方,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她的仇人。 强忍住拨腿就走的冲动,程元卿任大窦氏的手钳住她往里拖。 瘸子把大窦氏和程元卿领到一间房后就从外把门锁上,屋里的光线很暗,等程元卿适应过来,才看清一个和大窦氏年纪相仿的肥婆子和一个青年站在屋里正审视着她。 “咋样,俺没说错吧?俺这小孙女模样好,面皮白,二十两银子,你们是真赚了。”大窦氏见成婆子盯着程元卿的眼神越来越明亮,就知道先前谈好的价成了。 “哎呦我的老姐姐,你这孙女虽好,这二十两银子也太贵些,还有这年龄,真有十岁了?我咋看着这么不像。怕是顶多八岁吧,这么小的年纪能干啥,我还得多喂她几年饭。” “有十岁了!她就是个矮,长得晚,没两年就能把个头窜上去,你这买卖铁定是不亏!”大窦氏一见成婆子怀疑程元卿的年龄,立刻就心虚了,她又怕说好的价改了,就撒谎程元卿只是因为长得矮小所以显得年纪小。 “行了,认识这么多年来你这头一回找上我,这银子我少不了你!亏点就亏点吧,这卖身契你可得先画押。” 成婆子其实第一眼见到程元卿就暗叹这是个小美人坯子,几年没见过成色这么好的小丫头了,没成想大窦氏这老鸡窝里还真能飞出个金凤凰来。 只可惜,进了暗娼馆不出两年,再金的凤凰都得落地。 “好好好,你拿来,我这就画押。”大窦氏眼见能拿银子了,恨不得马上就画押把孙女卖了。 程元卿在大窦氏身后将一切都看得分明,冷冷开口道: “奶,你要画押把我卖给她?你把我卖了,是我爹娘的意思?要不是,你回去怎么和我阿娘交待?” 异常冷静的声音给急着拿银子的大窦氏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屋里的三人都看向大窦氏身后的小姑娘。 原本还当她和大部分刚被卖到这里的人一样,已经叫现实吓傻了,没想到她这时候还能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质问大窦氏的话。 大窦氏的老脸就不好看了。 人就是这样,通常自己心知肚明自己做了件多么丧尽天良的事,却能做到掩耳盗铃,好像自己不承认,这事就等于没做过,万一被别人揭露了,还会对揭露她的人怀恨在心。 大窦氏虎着脸转身对程元卿做了个威胁的动作,那手指差一点就点到了程元卿的鼻子上,唾沫星子乱飞。 “你个败家玩意,就是你娘要卖你,在家你不是都听见了!我可告诉你,以后要有什么不好的造化,怨你也怨不到我头上,是你阿娘要卖了你,要记恨你就去记恨她!” 程元卿听了这番几乎是吼出来的话,冷笑连连,心里虽说不至于相信大窦氏在这时候把事一股脑的推给秦氏的说辞,心里却还是觉得顿顿的疼。 程时年和秦氏在这件事情上,再一次的选择相信了所谓的亲人,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敛去心中的失望,程元卿面带冷意的看着屋里的成婆子和大窦氏,还有一旁的打手。 “你们这种勾当做了不少吧。” “这小丫头,死到临头了还有心关心这事呢。”成婆子挥舞着手里的帕子,阴阳怪气的说。 没想到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程元卿突然发狠,一脚踢翻了屋里唯一的一张圆桌,成婆子和她的打手刚好就站在这张桌子后面。 “哎呦!我的鼻子!”成婆子捂着鼻子惨叫,程元卿这一脚用了十成力气,不光把桌子踢翻了还踢碎了,一道飞出带刺的木块结结实实的砸到成婆子的脸上。 程元卿在一瞬间从满屋飞舞的木头中选择了一块桌腿,在手中颠了颠份量,不错,用来抽人正好。 随即不等成婆子和屋中那个暗娼馆的打手反应过来就抬手抽去,把桌腿舞得虎虎生风,程元卿仗着人小,灵活的左打一下右击一棍,而且加上她的天生蛮力,成婆子和打手都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很快就放弃了抵抗。 吱哇乱叫的在屋中逃窜,成婆子一边捂着头徒劳的挡棍子一边怒道: “我平时养你干什么吃的!快!快拦住她!” “我也不想啊,这丫头劲太大了,哎呦!好疼!这、这不是个疯子吧!” 跟成婆子一样挨打的打手郁郁,他倒是想拦着啊,可惜一抬起头来还不等反抗就又有几棍子狠狠的敲下来,他们都只是过来挣口吃的,能有多卖力? 平时碰上软乎人他还能作威作福一番,碰上硬茬子,这些打手比主人家跑的还快。 而且这个小娘子的力气也太大了,都不像正常人!而打手刚才怀疑程元卿是个疯子,也是因为她力气过于大,一些有疯病的女人发起疯来,得需要好几个成年男子才能拉得住,就是这个道理。 程元卿一下下的跟打地鼠一样的敲着成婆子和暗娼馆打手的头,却没去动大窦氏,不过不代表她没去注意大窦氏的动向。 一开始见势不好,大窦氏就立刻龟缩到墙角去了,现在正一点点的往外挪,想要开门跑出去,结果推了半天没把门推开,大窦氏懊恼的拍了一下大腿。 她这是才想起刚才进门,暗娼馆的瘸子怕被卖的小娘子知道了始末要跑,为了图方便早把屋门给锁了。 现在好了,她们想跑也跑不出去。 程元卿见大窦氏没能溜出去,冷笑了一声就没在管她。 (); 第六十章 全都捆起来 屋里打得人仰马翻,看门的瘸子终于听到声响赶过来。 听到一阵淅淅索索的开锁声,大窦氏双眼一亮,擎等着开门她好跑出去。 现在她已经看明白了势态,自己真是小看了程元卿这小妮子,没想到这小丫头的武力值这么高! 今天势必是栽了,一会儿等成婆子缓乎过来少不得要和她算账,还有程元卿,那丫头心狼着,看她的眼神就不是一个小辈看长辈的眼神,大窦氏觉得刚才自己虽然没挨打,但保不齐哪一下就让程元卿囫囵上了。 还是先走为妙! 最重要的是事情眼看就要露馅,她得赶紧回老屋去!那才是她的地盘,她就不信秦氏敢打上门去。 而且就算二房的人找过去,她也不怕,那有她的丈夫程老爷子还有儿子、侄女,她们四个人还拿捏不了程时年和秦氏? 大窦氏正是考虑到了这点,所以才有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二房的闺女下手。 屋里的门一被打开,大窦氏就要往外冲,程元卿当然不会这么便宜的让她跑了,眼疾手快就从脚底下踢了一块木头,正好打在了大窦氏的后脚跟上。 大窦氏本就不是个腿脚利索的老太太,在被这么一绊,哎呦叫了声就冲着开门的瘸子倒下去,结果竟然直接把瘸子给砸晕了!自己扶着腰挣扎着要起来,又被向门口跑来不慎绊倒的成婆子和打手砸了一下,这下她也晕过去了。 程元卿上前一脚就踩到叠罗汉似的四人最上边的打手身上,立刻把成婆子和打手疼的吱哇乱叫。 “女侠!女侠我们不敢了!” “哎呦喂可疼死我了啊!不该我事啊!都是你奶!都是窦老太要卖你啊!” 程元卿懒得和这两人废话,从屋内的床上把床帘撕下,打了个死结把二人捆住就出门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确定好没人之后,她又向着胡同走,刚才倚门而站的几个女人还在那没走,见程元卿衣衫整齐的自个儿走出来,都十分惊奇。 这在她们似乎是没发生过的事,历来只有卖闺女拿了钱走的,还真少见被卖的人自己走出来的。 “小姑娘,你咋自己出来了?你奶不卖你了?”有一个穿绿衫的女子看程元卿只身走过来,就忍不住探头问道。 “谁说我奶是来卖我的,她领我来看她老姐妹。” 程元卿不愿意和这女子承认大窦氏把她带来是卖身的,没好气的说是大窦氏来看她老姐妹,这里头的意思可不就是暗指大窦氏过去也出身暗娼,而且还是年龄这么大的暗娼。 几个倚门而立的女子就忍不住轰笑起来。 “那你咋自个儿出来了啊?”绿衫女子又问程元卿,说着还把额前的一缕给抹到耳后,自认为很有风情。 “我奶和老姊妹聊得高兴,拖我去元合酒楼买酒。” “元合酒!那可不好买!没想到成婆子还有这号姊妹!”另一个女子惊讶道。 看来这群胡同深巷的女人都知道元合酒,如今元合酒楼在建昌县家喻户晓。许多人可能都没喝过,却没有人没听过。 程元卿略一思忖,就想到一计。 她面露不愿的抱怨道:“我家和元合酒楼的掌柜的有亲,别人买不上那酒,我家可不愁!就是这路多远啊,我一个小娘子费劲巴力的过去,再跑回来,估摸我奶和成婆子的饭都吃完了,我还得挨嫌!唉!” 程元卿在这唉声叹气,仿佛很不想去跑这一趟苦差事。 一开始说话的绿衫女子却喜上眉梢。 “小娘子不耐烦去,我去啊!我这正闲得慌,没差事叻!” “这不认不识的,哪好意思麻烦你。”程元卿故意做出犹豫的样子。 “不碍事不碍事,要是小娘子心里过意不去,略给咱几个跑腿银子,不就成了?” “好,这一两银子你拿着,去元合酒楼找程掌柜,就说永福村的窦老太领着她孙女来巷子做客,要喝酒!” 绿衫女子一听这话,更信了程元卿的话没参假。 确实程元卿的话里假里含真、真里参假,很难让人挑出毛病。 这下跟绿衫女子一块在门口揽客的女人们都有些羡慕,早知道她们也早说要去跑腿的话,那这一两银子岂不就是她们的了。 要知道在这个地方,她们的生意都不怎么好,来的也多是些不入流的客人,挣得银子更不会到她们手上,一两银子,她们一个月也攒不下。 绿衫女子得了银子高兴的不行,还上嘴咬了口,确定是实打实的银钱,就高高兴兴的往元合酒楼找人去了。 她的心思还多,她看出来这小娘子不是平常人,又和现在满县都争抢的元合酒楼掌柜的有亲,就知道是条大腿,可以抱! 跟这样的贵人接触,说不定贵人抬抬手就也能给她一条新生路! 绿衫女子走后,程元卿就回了刚才成婆子的院子,走之前她把成婆子院里的人都有一个算一个都打晕绑了起来,为防她们突然醒过来,她还是拿着跟木棍盯着。 至于为什么去让人找程时年来,是程元卿对他还存着一份信任在。 事到如今,大窦氏的龌龊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那么程时年呢? 当时在程家屋里,大窦氏单独把程元卿领出来,是得了秦氏的首肯的,原本秦氏要跟着来,大窦氏又话里话外的暗指和儿子程时年商量好的事,不会多带一个人。 程元卿相信,程时年和秦氏多半也是被大窦氏哄骗了,至于哄骗他们的原因,似乎只有等程时年来了才能当面对质。 这边绿腰很快就找到了程时年,实在是元合酒楼的牌子太好认,老远在门口就能看到酒楼支起来的大旗子和半条街排队的客人。 程时年知道绿腰的来意后,虽说看她打扮不像是正经人家的妇人,不过却也没多想,随打了酒就由绿腰领着去送酒,顺便过去看上一眼,他误以为是事情成了,大窦氏这是托词让他过来看看男方呢。 不过随着绿腰领着他越走越远,等进了巷子,他的脸彻底黑了,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老太太、老太太在这?!” 绿腰熟门熟路的领着程时年在花枝胡同七拐八拐,闻言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当然在这了,说来老太太领着孙女来,一开始我们还当是来卖孙女的叻,差点子闹了笑话,我说这话您可别恼,实在是那小娘子长得俊,进来又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 绿腰自顾自的说着话,突然发觉身后的脚步声没跟上来,一回头,竟见程时年跌坐在地上愣神。 (); 第六十一章 报官吧 当程时年听到绿腰所言之后,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炸开,整个人都呆住了。 上次大闺女差点许给马家老头做小的事飞快在脑中闪过,他以为大窦氏怎么说也是他亲娘,孩子们的祖母,怎么刻意害孩子呢? 事实却狠狠的打了他的脸。 大窦氏不单做了,而且还不止一次,这次甚至下手更狠的想蒙蔽儿子儿媳把程元卿卖到腌臜地方。 程时年好不容易让自己站稳,定了定神努力控制着情绪,哆嗦的问绿腰。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啊?她们都在成婆子那” “快带我去!”程时年现在感觉都快疯了,要是小闺女出了事,他怎么和孩子娘交代! 绿腰把程时年领到成婆子院子外,趁着程时年心思涣散,就马上离开了,聪慧如她已经从程时年的表现看出了事情不对头。 起码也不像那位小娘子所讲的那么简单,是和家里老太太来看朋友的。 想想也是,花枝胡同是建昌县有名的腌臜地界,好人家谁会来这串门子。 绿腰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回了自己的屋子关门闭户,今天这回事反正银子也到手了,就权当不知道的。 这边程时年进屋之后,就大叫着闺女的名字四处搜寻,天知道他多害怕! 程元卿听到程时年心急如焚的喊声,便了提了棍子打开屋门到院外。 小女孩单薄的身影孤零零的站在院子里,历经了这么可怕的事,不哭也不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自己的爹爹。 看着闺女出来,程时年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冲上去抱着程元卿,左看右看,仿佛在确定她有没有受伤。 “爹爹。”程元卿喊了声爹爹,就把头靠在了程时年的肩膀上。 她真的太小了,现在已经累的不行,程时年来了,最起码她的安全问题得到了保障。 只是这一声爹爹也把程时年的眼泪喊了出来。 “闺女啊,都是爹爹不好,都是爹爹不好,没照顾好你啊,别怕啊,咱们、咱们这就回家。” 程时年想要赶紧带着小闺女离开花枝胡同。 不过程元卿却不肯走,她抬起僵硬的手臂指了指屋内。 “我把成婆子和她的人捆了,这地方,官府都不知道,干的也是犯法的营生,得送他们见官。” “这” 程时年此时已经来不及思考闺女是怎么把这几个人给绑起来的,他此时对闺女心里满怀愧疚,下意识的就想答应程元卿的的要求。 可是要送这些人去见官,闺女被大窦氏设计卖到这里的事也包不住了。 事情最后受伤害最大的只怕还是他们,首先大窦氏恶毒的名声跑不了,其次程元卿的名声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甚至会间接影响到程元月。 想到这些,程时年的额头开始直冒冷汗。 “爹爹犹豫什么?难道这事你事先就知道?我奶刚才还说,就是您同意把我卖到这来的。”程元卿看出程时年的犹豫,猜到他可能会有心把这事按下来。 她故意说大窦氏说程时年同意来卖她,其实也是故意的,大窦氏刚才明明说的秦氏,她却故意当着程时年的面换成了他。 如果不处置成婆子,事情就会被按下,大窦氏也没有什么损伤,而且还等于是拿捏到了他们家的一个把柄,她绝不允许事情这么草草了之,她要让敢于伤害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程时年看着闺女失望责备的眼神,心跳仿佛都漏了一拍。 这是他捧在手心里疼着长大的孩子啊,大窦氏的心怎么那么狠,他当然是不会卖孩子,可是闺女说的话也算对了一半,当初大窦氏要独自带程元卿出门,确实是他首肯了的。 “孩子,你别听你奶胡说,爹爹怎么可能卖你,现在不会,以后也绝对不会,这事咱们回家在唠,成婆子那几个人呢?” “都在屋里捆着。”程元卿朝着一扇房门指了指,示意人都在那,她没多说,里头当然有大窦氏,而大窦氏作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甚至说是首恶,当然也是捆着的。 程时年红着眼睛进屋给大窦氏松了绑,最后和程元卿各退了一步。 他们先带着大窦氏回永福村,而暗娼馆这边则给车掌柜那边去个信,叫报了衙门。 为了名声考虑,报官的原因也不是买卖人口,而是举报这里是一处衙门没登记的暗娼馆。 这番惩罚并不是很大,甚至成婆子一干人只会被官府罚一些税银,但是也聊胜于无,他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程时年骨子里还是老实的庄户人,他下意识的不想和这类人掺上关系,更加不想闺女的名声有损。 交待好了车掌柜,程时年和程元卿就带着仍然昏迷不醒的大窦氏回了永福村,他们径直去了老屋,在村口时正好碰见小柳枝,程元卿还拖他赶紧去把秦氏叫到老屋,就说出了大事。 等到驴车晃晃悠悠走到老程家大门前,大窦氏终于打着唉声醒过来,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哪,嘴里还念叨着快把这小贱人抓住啊快来人之类的话。 程时年听得太阳穴直突突,看着大窦氏的目光也满含责怪,程元卿则在一旁冷笑着没作声。 等大窦氏缓乎过来,看见儿子的脸吓了一跳,在看清是在老屋门前,就见她翻书似的飞快变了脸。 挣扎着拽住程时年的衣裳,把儿子往自己身前拉,唉声哭叫着: “我的儿啊!呜呜呜!这是要了老太婆的命啊!丧良心啊!没人味!娘这把老骨头都快让人折腾断了!你咋才来啊呜呜呜呜” 大窦氏雷声大雨点小的抓着程时年哭喊,要让不知情的外人看来,只怕还以为大窦氏是苦主。 “奶魔怔了,咱们还是快把她扶进去吧!” 程元卿上前一把抓住大窦氏的手腕,一用力就把大窦氏从驴车上“扶”了下来,程时年这才后知后觉的的搀住大窦氏的另一只胳膊,父女两人合力把大窦氏给架回了上房。 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光老程家的人出来了,村里的邻里听到动静也纷纷聚集到老屋门前看出了什么事。 程老爷子一见老妻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还当是她真是受了什么委屈,看着小儿子的眼神就有些不善,甚至下意识的就想要出口指责。 “爷,有啥话还咱是进家门在唠吧,也省的村里人看着笑话。”程元卿没等程老爷子把指责的话说出口,抢先一步定定的看着程老爷子说。 程老爷子一噎,也明显感觉到大窦氏神情僵硬了一下,就把话咽了下去,一行人簇拥着进了上房。 (); 第六十二章 断道吧 “说吧,这是咋回事。” 程老爷子无视大窦氏的哭闹,这句话是向儿子程时年问的,而大窦氏听了这话,则哭的更大声了,一直在说她受了多大的屈,好似她才是苦主。 这时候老程家在家的人都在上房杵着,除了程老爷子和大窦氏外,程元珠和小窦氏也抱着程豆米在,只是小窦氏的目光有些闪躲,她抱着孩子趁着程老爷子问话的功夫就想溜。 “是咋回事二弟你好好和咱爹说道说道,我和元珠去烧壶水来。”说着就拉着程元珠往门口走,却被程元卿给挡住了。 “大伯母先别急,我奶今天这出事,咱家人最好都唠唠,我娘一会儿也就到了。” “这、元卿啊,咋回事的俺们也不清楚,今天可就你和你奶两人进城。” 小窦氏还是想走,可她越是这幅样子,就越说明有鬼,程元卿当然不放她出去,赶巧的,秦氏火急火燎的进了上房。 “元卿!啊,你和你奶都回来了,出什么事了,吓娘一跳。” 见人来齐了,程元卿就把今天的事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通,程老爷子皱着眉头看向大窦氏,神色不清。 程时年则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秦氏却是惊的不行,接着又一阵后怕,也哭了起来。 “咋能啊!咋能啊他奶!”秦氏先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大窦氏,而大窦氏此时当然不会给这个儿媳什么回应,甚至故意背过头去不看秦氏。 “当家的!你说句话,当初可是你和我说娘给元卿相了戶好人家!我说孩子年纪小,哪急在这上头!你、你不是说那户人家的老太太和娘是老姊妹,还是外县人,这回到咱建昌县来看亲,只是去相一相,到时候到了年纪在定下!” 面对秦氏一声声的质问,程时年的头越来越低,只支吾的说:“我没想到,这事不该这样,不该这样啊!”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秦氏什么,但程时年的意思俨然是默认了。 秦氏又恨又惊又悔,把程元卿扒拉到怀里就哭。 “我可怜的孩子!一遭遭的,这是要的命啊,头前是元月,这回就轮到元卿了,好歹也是你们老程家的种,怎么就能狠得下心卖到那腌臜地界去!娘啊,我们究竟哪得罪您老了,让您这么费劲巴拉的害我们啊!”秦氏悲痛的哭喊,声泪俱下。 “我就是领着这丫头去老姊妹那坐了会儿子,我没卖她!”事到如今,大窦氏仍然不承认她设计卖孙女的事,还坚持着说是领程元卿去串门子去了。 这是还想把事含糊过去呢。 程元卿早忍了多时,正等着看大窦氏如何狡辩,听她这番说辞后,就气笑了,她把还没画押的卖身契敲在了程老爷子炕头的矮桌上。 “爷,我知道你认字,你看这是啥?这差一点,我就不是程家人了,就是我爹爹找到成婆子,也就是我奶那老姊妹那,也领不了我出去。” 程老爷子方才一直不管怎么乱都没说话,现在孙女把“铁证”摆到了桌面,这让他不得不正视这件事。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都看着程老爷子,就连大窦氏也止住了哭嚎。 程时年和秦氏也目光热切的看着程老爷子,大窦氏在家一向糊涂,也经常做些不入流的事,可程老爷子是一家子的主心骨、掌舵人,即便现在分家了,他们夫妻两个对程老爷子的敬重也和过去没变。 人老成精,程老爷子明白儿孙们此时的意思,这是希望他主持公道呢,而对于老妻大窦氏,他放任了她一辈子,何况这个年纪了,程老爷子也狠不下心把她如何,再说,又能如何呢? 难不成把大窦氏抓到大狱里去?这显然更不可能。 程老爷子很快就有了决断,他先是安抚道: “这事你们都受委屈了,特别是元卿,好好的一个闺女家,唉,都是你奶老糊涂啊,咱家又不缺口吃喝的,咋能做这事!”接着程老爷子又质问大窦氏。 “你说,当着孩子的面,这么做是图啥?时年家是亏了你还是缺了你,你要把好好的孙女给给!你老糊涂啊!我咋就把家事交给你这么个老婆子!唉!” 程老爷子几乎说不出来,他也是觉得大窦氏的行为匪夷所思,但是他又想保住老妻,又要安抚住二房,对二房的人安抚,再让大窦氏说出原由,或者说是被成婆子哄骗了,老糊涂了这样一个理由,那这事就好含糊过去了。 可是大窦氏显然没有这根弦,她也同样不是个善于低头的人。 程老爷子的一番好意,落在她耳朵里,这就是程老爷子在训斥她,在帮着二房找她的麻烦,那她当然不干了。 大窦氏嗷的一声,拳头就落在了程老爷子身上,嘴里还不断的叫嚣。 “她爹都是我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没我哪来的她?二房的俩闺女都是败家命,搁家里就是搅家精,她们方咱老程家啊!就把她们都卖了,我也是为了老程家!你还说我的不是?我和你拼了!” 大窦氏发起狠来,也是四六不管的,饶是程时年极力阻止,程老爷子也结结实实的挨了几下,听了大窦氏说的话,脸色就更黑了。 被程时年费力拉开的大窦氏却还仍不算完,干脆用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第二招——闹,因为刚才已经哭过一番了,没起什么作用,现在大窦氏就干脆敞开闹开了。 她坐在地面上不停的蹬腿,捶地,口中也不停咒骂着程老爷子和二房的人不孝顺,不知她的心。 一屋子人这下却没有再去拉她的,这让大窦氏更加来了劲头。 这阵势,屋里的人都清楚,他们不会从大窦氏嘴里听到具体的原因了,因为大窦氏所说的混言混语,很可能就是她心里的真实想法,她一向就是看不惯也不稀罕二房的孩子,能卖了换钱,她就顺手做了。 这样僵持下去的结果,无非就是事情的不了了知。 秦氏拿袖子抹了把眼泪,就跪下冲程老爷子磕头,一边磕一边嘴里不停念叨着: “儿媳给您叩头了,娘不愿意要这俩孩子,我们要啊!这俩孩子是我们的命根子啊!不敢冒险了,可不敢了啊,以后咱两家就到这吧就到这吧” 程时年虽然什么也没说,可秦氏的话音落了,他也没有反驳,反而跟在秦氏旁边一块给程老爷子磕头。 这是要和老屋断道的意思。 程元卿见此,心中终于有一股暖意淌过。 起码她的爹爹和阿娘是真心疼她,而且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也让她很满意。 因为大窦氏的年纪和身份,他们又都是子女儿孙,真的很难处置,但是程时年和秦氏却打算和老屋断道,也就是以后不来往了,这种选择已经是他们能做到唯一最大的事了。 程元卿在程时年身后也跪下了,结结实实的给程老爷磕了三个头。 程老爷当时就急了,想要说些什么阻止小儿子一家,却力不从心的往后一仰,撅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