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斩了天道》 正文 第一章 我是桃树 青砖绿瓦祠堂前，枝繁叶茂大桃树。 斜阳穿过桃树枝丫，在青石砖上留下斑驳。 蚂蚁在光暗间游走，前赴后继的搬运着食物残渣。 它们并不知，一道目光出神的望着它们。 后良保持这种呆滞状态，已经有半个时辰。 他最初思索的，只是灵魂要不要离开树身这个问题。但随着思考的深入，无数的问题涌现出来： 我为什么会变成一棵大桃树？ 七十二朵桃花被采摘一半，剩下的还会留下多久？ 若是魂归肉身，我会在哪个肉体中？肉身会不会有修仙天赋？ …… 取舍间，进退间，尽是看不清的迷雾。 “嚓嚓嚓……” 细碎的脚步声打断了后良的沉思，把他从呆滞中唤醒。 目光上挑，是一位素服老者。 老者步履匆匆，眉心紧皱，面有悲色。 他停在桃树下，似自语般呢喃：“勿语，有仙师在侧。” 后良忍不住把视线转移至树冠，远眺村落，果然在村口处看到两位低语的仙师。 “战线吃紧，上面又要一十二朵魂花，您忍一忍。” 老人低声说着，伸手拿起不远处一根金色长杆。 长杆细长，杆头分叉，老人双手举着它伸入枝干间，插在魂花下。 “啪。” 一声脆响，一朵魂花便被取下。 魂花之中，魂魄悲鸣阵阵，大桃树也瑟然抖动。 “嗯。” 后良痛哼一声，竭力忍耐。 被取了魂花的枝丫，在失去魂花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着。 老人手上不停，连续采摘。 不多时，桃树上便又失去十一朵魂花。 同样的，又有十一根枝丫枯萎。 一十二朵魂花被老人装在篮子里，篮子中魂花呜咽，但老者和后良都没有更多言语。 老人匆匆离去，后良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咬着无形的牙齿，忍耐着树身中传来的阵阵疼痛。 这不是一个友善的世界，从他穿越第一天开始，他便知道。 此处被称为鬼域。 鬼域之中，尽是魂修。 他们以人魂为器皿资源，互相征伐。 为了得到更多魂器，他们肆意屠戮百姓。 人命如草芥？ 不，人命如铁，如钢，如小麦，如五谷。 亦如拉磨的驴、养肥的猪、锅里的肉。 总之，人命，有用。 也只是有用。 似这个村子一般，有他这个能收集游魂的大桃树还好。 若是没有，村民会立刻鸟散后成为游民。 然后，或饿死山林，或被肆意屠戮。 亦或是，被豢养起来，如猪狗一般，成为魂豕。 魂豕，会被仙师们要求强制结合，为仙师们，贡献更多灵魂。 据说，那是真正的人间地狱中，最深的一层。 而这个老人所带领的村落，在鬼域之中，已经是最幸福的一群人了。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说的，是这个么？” 思索着，目光远眺，老人已经疾步走到村口，卑躬屈膝的跪在仙师面前。 装着十二朵魂花的篮子，被他高高的举在头顶。 仙师伸手拨弄了篮子几下，似乎不满的说了一些什么，随后用法器收了篮子，转身踏上环绕黑雾的飞剑离开。 姿态飘逸，却又阴风阵阵。 “这真不是我心中的仙侠世界啊。” 收回目光，后良望向自己的桃树身躯。 除了树冠处，还有二十四朵魂花所在的地方依旧翠绿如新。 树冠以下，已然充满了残花败柳，枯枝烂叶。 还记得穿越初，拥有七十二朵魂花的他，也曾有无尽幻想： 长他个通天彻地，如建木般，创造一个世界。 育三百六十亿朵魂花，孕众生魂，观众生相。 朵朵魂花，皆为大能，横扫一世界，镇压一天地。 然而，幻想终是痴人说梦。 望着归来的老人，后良沉声询问：“情况如何？” “战事不乐观，仙师建议我们再祭献十二朵魂花。” 老人眉头紧锁，言语间充满痛苦。 祭献获得魂花，与自然生长区别极大，好处是快，缺点是要人命填。 方法也简单，只需要鲜活生命祭献，最好是青壮。 老幼也可，只是一条命未必能换来一朵魂花，这要看运气。 可不管是青壮，还是老幼，老人都不想再祭献。 后良的目光望向桃树下那一片暗红血迹，心中也颇为难受。 不久前，村子祭献过两次生魂，共三十八位老人为此献出生命。 若再祭献，村中老人数量肯定是不够的。 “走？” 后良轻声询问，目光横扫村庄，确定没有仙师踪迹。 被他一问，老人眉间尽是犹豫。 十万鬼山，也不是好相与的。 “我……再跟村里人商量商量。” 老人说完，便匆匆离去。 商量自然是无疾而终，懦弱的村民在老村长没有定音的情况下，没几个敢于主动上山。 他们早已习惯，以牺牲身边人为代价求活。 让他们自主的去面对危险，难。 “若是不走，任由魂花被采摘殆尽，我的生死，便要听天由命。” “我命……不能由天。” 心中下了决心，后良目光扫视剩余魂花。 他的转生法门，是从一个仙师残魂上得到的。 那法门需要灵气、神识，还要阵法辅佐。 后良自然没有这些手段，但他研究许久，觉得以十二朵魂花作为代价，未必不行。 这当然存在风险，但与等“死”相比，他觉得风险要小一些。 至少，折腾死自己，和等着天意决断，他更愿意选择前者。 只是再入凡尘，重拾肉身，却也顾虑重重。 转生为人，也只能进入附近几个村子的孕妇体内。 出生后，能不能平安长大不好说，若是转生的村子招魂树死亡，那就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了。 那时候，身体有修真天赋还好，若是没有，那妥妥的魂豕无疑。 “笑死，不拼一把，难道等死？” 下定决心，后良的意识便向着桃树最上方十二朵魂花而去，慢慢的吞噬、渗透。 这并不困难，因为魂花中的游魂，与他相比，都非常的弱小。 随着后良的操作，丝丝玄黑气息沿着树干，蔓延向十二朵魂花。 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后良必须躲着老人操作。 否则被发现，指不定又出什么幺蛾子。 时间缓缓流逝，不知不觉已经半月过去。 树冠顶端的十二朵魂花，已经被后良全部渗透。 转生，只在片刻间就能完成。 但他没有急于行动，因为这是最后的选择。 如果老人愿意走，愿意带着村民走向十万鬼山，远离是非之地，他还不想放弃这个桃树身躯。 毕竟，这身躯在鬼域，比人类肉身安全多了。 数日后，又有两位仙师到来，取走十二朵魂花。 仙师们还留下死命令，必须再培养十二朵魂花，以备不时之需。 老人在犹豫，后良同样如此。 只要老人决定，直接取下剩余十二朵魂花，以此应付那宗门，他便直接转生。 到时候这个大桃树的死活，他不会管，这个村子的死活，他依旧不会管。 非亲非故，又不是搭把手的小忙，后良没那么无私。 当然，这种可能性不大，失去大桃树，老人的村子也别想好活。 他更可能的选择，是以十二个村民性命，换取十二朵魂花。 若是如此，后良虽然心中难受，却也不会介意。 当天下午，老人独自走进祠堂院落。 他双手笼袖，低肩驼背，眉宇间充斥着痛苦迷茫。 “草木成精，最是难得，尤其是招魂树，对这些宗门，更是至宝一级的存在。” “可他们要是发现您老，一定会逼迫您老签订魂契，让您老生生世世为奴为仆。” 老人说着不相干的话，让后良有些疑惑。 但他没有开口，只是静静聆听。 “我若是上报了您老的异样，按说村子是能得些好处的。” “可祖祖辈辈靠着您老活，若是让您受这世世代代的罪，我这心中，不落忍。” 后良颇为紧张的注视老人，若他真想上报，拼着转生，他也不从。 穿越重生，再来一世。 不说脚踏大地、头顶星河，肆意妄为的成神成圣这种不切实际的目标。 亦不说修仙长生，安逸自在的携手红颜畅游诸天这般让人艳羡的想法。 哪怕混个小富则安，潇潇洒洒的活一世也成啊。 生生世世为奴，长长久久为婢，纵然长成通天建木，那还不如早早死了，让人砍柴烧火算了。 “我也有私心。” 老人没在乎后良的思绪，自顾的说了下去。 “想着靠着您老，将来村子再出个有灵根的，咱也建立个宗门，不再受这苦楚。” “可如今宗门逼迫的紧，时间上是来不及了。” “我寻思着，不行就上山，您若是再长起来，也能抵御山鬼。” “拼着全村性命，也好过像这般苟活。” “我当然不会像那些宗门一样，搞什么魂契制约您。” “呵呵，不怕您老笑话，我也是没那本事。” 老人脸上的苦楚渐熄，脊梁向上挺了挺。 “我们敬您、尊您，只求您生生世世，庇护我们子弟。” “噗通”一声，老人跪在大桃树下。 那瘦弱的身躯，与庞大的桃树，形成鲜明对比。 他双手合十，抵在眉心，缓缓落在地上。 “只要您应了我，我便带着您，带着村民上山。” “搏一搏，总不能生生世世，受这苦楚。” 泪水滴落大地，溅起轻微尘埃。 老人与桃树的影子，被残阳拉的老长。 正文 第二章 愿力 茂密的丛林深处，后良被插在高坡上。 百余村民在老人的带领下，虔诚祭拜。 这已经是上山的第二十七天，后方并无修士追来，一路也并未遇到山鬼。 三日一祭，是为了保持后良身体的活性。 如今的他，已经化为一根枝丫。 枝丫之上，无有半点魂花。 十二朵魂花，换来他化身枝丫。 这样的他，拥有活性，可以再生，不必听天由命。 祭拜过后，百余人上路。 行路难，没有具体目标的行路，更难。 仿佛哪里都能停一停，仿佛哪里都能是个家。 然而真能容纳百余人长治久安生活的地方，却是一个也无。 更何况，身后或有修士追击。 他们，不敢停。 老人举着后良，后良极目眺望，为队伍引路。 山上林木茂密，老村长即便把手举得很高，后良的视野依旧有限。 但看一眼，总比不看强。 努力一分，总比懈怠强。 上山，是个艰难的决定。 对后良，对老村长，对所有村民，皆是如此。 传说十万鬼山，山鬼弥漫，野兽横生。 更有妖物作祟，饮血噬人，凶残乖张。 可但有活路，谁又愿意上山？ 二十天前，已经有老人身体不适，卧死路边。 十天前，更有孩童坠落崖畔，渺无音信。 疲惫、恐惧、伤心，时刻环绕着百余人。 即便是后良，也是时常胆战心惊。 可路，总是要走。 希望，只会在前方等待，不会迎面撞来。 “右前方有些果子，是吃过的那种，分十个人采摘就够了，果子不多。” 听了后良的话，老村长指出十个青壮，让他们转向右前方。 大部队依旧原路前行，因为此处山路不算陡峭，好走。 如果路径有变，后良会指点。 一路磕磕绊绊前行，食物也只够勉强果腹。 若是遇到阴雨天，后良会强制他们停下。 队伍中老幼不少，若是引来疾病，就更难了。 就这样又走了三日，再次到了祭拜的时间。 后良如往日一般等着他们祭拜，那时会有一股灵气入体，滋养树身。 这会让他干枯的身躯略有恢复，届时有大舒爽袭来。 “可以招魂的大桃树啊，您是我们的生命之树，您指引着我们走出黑暗，您引领着我们走向黎明，您守护着我们直至时间的尽头，您……” 老村长说着自己编造的祭祀语，带领村民缓缓拜下。 后良微微眯起双眼，等待着灵气袭身。 果然，片刻后灵气入体，干渴树体，如接受哺育的婴儿般开始全力吸食。 舒爽瞬间席卷全身，后良的意识仿佛升天一般。 这当然是错觉，他的意识，离不开树体。 舒爽许久，祭祀开始接近尾声，后良缓缓睁开双眼。 他不允许自己沉迷于这种舒爽中，他认为那是一种堕落。 所以每次完成祭拜前，他都会先一步睁开双眼。 但这一次睁开双眼的他，看到的风景完全不同。 远处的山峦，清晰可见。 参天大树，位于他的脚下。 烈烈山风，从自己虚无的胸膛穿梭而过。 “我……飞升了？” 后良惊愕，但随即祭祀结束，他的意识瞬间被拽回枝丫内。 老村长已经起身，他呼喊着村民上路。 老幼相伴，夫妻相随，队伍缓缓前行。 后良也已稳住心神，开始感受树体中的不同。 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盘桓于他的体内。 很少，很微弱。 但力量的玄妙，却远超他的想象。 “不是灵气，那会是什么呢？” 后良思索着，尝试使用这力量，再次凌空升起。 “嗡。” 仿佛有耳鸣声响起，随后他的意识，便位于云朵之下，树冠之上。 登高远望，晨光照耀大地，天地一片和谐。 低头，百余人的队伍，如蚂蚁般穿梭于树林间，缓慢向前。 “啁啁~~” 苍鹰鸣叫声响起，惊得后良抬头。 目光所及，一只目露凶光的苍鹰，正迎面飞来。 它那凶戾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自己，仿佛能看到自己一般。 后良第一反应便是退，而他的意识，也在他想法升起的一瞬间，重归枝丫。 “苍鹰？” 举着枝丫的老村长抬头，疑惑的看了一眼头上盘旋的苍鹰，便又迈步继续向前。 村民也只是好奇的抬头看了一眼，并无人有害怕情绪。 倒是小孩，多指着苍鹰叫着、跳着，甚至有想要追赶苍鹰的，却被家长拦下。 后良屏住不存在的气息，小心的观察苍鹰。 在确认它不会下来后，才稍稍心安。 虽然只有一瞬间对视，但他百分百确定，那苍鹰不一般。 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妖兽。 直至苍鹰掉头离开，后良才再次把思绪放在那未知的力量上。 “随心而动，玄妙远超灵气，会不会是依靠信仰而来呢？” 后良猜测着，目光望向跟随在老村长身后的村民。 他们多衣裳破烂，目光中或有苦痛，或有疲惫。 但很多人，不时把真挚的目光，望向自己。 那目光中，包含笃信情绪。 后良思索着，意识靠近这力量，细细感受，瞬间无数细碎声音响起： “招魂树啊，请保护我的孩子。” “保佑我们不会遇到山鬼。” “我笃信您，请保护我们。” …… “祈祷声，这力量，算是愿力？” “只是，数量少了一些。” 后良呢喃着，目光望向剩余愿力。 只刚刚出去一下，便耗费了五分之一。 这愿力的量，还真是稀薄啊。 “刚刚虽然只是关注风景，又被吓了一下，但感觉东方和东南方向，都有阴暗凶戾的存在，会不会是山鬼呢？” “不管是不是山鬼，都要让队伍躲着走。” “这愿力，目前最大的作用，还是侦查。” 思索清楚后，后良便把这个好消息讲给老村长。 “这是好事，那从明日开始，我带着大家一日一祭。” 老村长兴奋的提出想法，后良自然不会拒绝。 然而第二天的祭祀，并没有什么明显效果。 甚至于之后连续数日的祭祀，效果也并不是很好。 “感觉与三日一祭，区别不大。” 后良给出自己的感受。 “看样子祖宗留下的法门，并非没有道理。” 老村长颇为遗憾的说道。 之后的日子，祭拜又变成了三日一祭。 只是老村长更愿意向村民们，讲述后良的玄异了。 又过了数日，后良于黑夜中忽然醒来。 枝丫内，愿力震荡，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老村长，醒一醒。” 后良唤醒老村长，让他小心戒备。 正文 第三章 山鬼来袭 黑暗中，隐隐有阴邪靠近。 后良克制住自己用愿力一探究竟的想法，静静的观望着。 老村长唤醒村民，让他们举起火把，观察四周。 “能确定是什么么？” 老村长举着枝丫，紧张的询问。 “不像是野兽，可能是山鬼。” 后良给出自己的猜想，随后感觉到身体震荡了一下。 是老村长，他被吓的打了一个激灵。 “那里有什么？” 一个村民忽然高喊，随后把火把扔向树林。 “呼。” 火把旋转着进入树林，映射出一道移动的黑影。 “是山鬼。” 有村民发出惊慌的喊叫，随后有“呜呜”声响起。 那声音起于丛林，却环绕着众人回荡。 阴风阵阵袭来，篝火被吹得摇曳。 “别怕，我们有招魂树在。” 老村长说着，还扬了扬手中枝丫。 后良可不觉得他说的对。 虽然穿越日久，与魂魄多有接触。 可他接触的魂魄，一种是自然吸引的孤魂野鬼，另一种是被祭献的村民魂魄。 前者或许曾经凶残，可毕竟残存人世间许久，早已虚弱不堪。 而后者，更是不足为惧。 可这山鬼，在他的感受中，却是凶戾的很。 如此凶戾的存在，他也是第一次碰到。 而拿着自己的老村长，也是第一次碰到。 未曾真见，老村长何故吹嘘？ “呜呜呜~~~” 山鬼叫声愈戾，忽有一道黑影，从丛林中闪现，扑向人群。 那黑影如雾，聚散不定，穿梭于村民队伍，一闪而过，又一头扎入丛林中。 “啊，疼。” “热，热啊。” “我的肉，我的肉。” 被黑雾沾染的村民，多惊恐的痛叫。 后良望向他们的伤口，只见被黑雾沾染过的地方，如被烈火灼烧过一般。 “用水泼它，把水都拿出来，它再来就泼它。” 老村长焦急的呼喊着，自己则举着树杈来到山鬼消失的所在。 后良知道，如果那山鬼再来，老村长一定会用自己打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挺不挺得住，或是能否对山鬼造成伤害。 但他没有退缩的余地，也没有退缩的理由。 他曾答应过老村长，护着他和他的村民，生生世世。 更有愿力作为羁绊，让二者休戚与共，相互依存。 唇亡齿寒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火克木，但我应该是克制灵魂的，只是不知厉鬼的炙热，会不会伤到我。” “还是要使用愿力，这个时候，节俭持家要不得。” 理清应对方案，后良捏住愿力，时刻准备着。 “在那边。” 身后忽然传来大喊，后良扭头，便见山鬼从另一个方向冲来。 这一次它寻到一个落单的村民，直接笼罩在他身上。 痛苦哀嚎声响起，那村民在地上打滚，黑雾则裹夹着他，死不松开。 “哗~” “哗~” “哗~” 水花四溅，落在黑雾之上。 “滋啦。” 如水入热油，炸裂声响起。 黑雾扭曲，随后脱离村民，再次隐入山林。 后良望向曾被裹夹过的村民，发现他已经没了声息。 整个身体，更是如在油锅中走了一趟。 “等一下你把我扔过去，这样守着，没用。” 后良低声提醒老村长，他不想再坐以待毙。 “好。” 老村长也没有半分犹豫，坚定的回答道。 “这边。” 不知道谁有喊了一句，老村长立刻扭头望去。 那黑影正扑向人群中一个孩童，老村长挥手扔出枝丫。 “啪。” 枝丫准确的打在树干上，弹落在地。 后良心中骂娘，瞬间收了笼罩枝丫的愿力。 孩童的哭叫声响起，他的母亲也一瞬间扑了上去。 但肉身又如何能对抗山鬼，黑影席卷二人一阵，便又转身消失在丛林中。 地上，留下一大一小抱在一起的身影，可以看出大人在护着孩子。 只可惜，那母亲送了性命，也没能保住孩子。 “俊生，你过来拿着招魂树，等一下山鬼再来，你就把招魂树扔过去。” 老村长也知道自己老眼昏花不中用，找来一个年轻人说道。 被唤作俊生的后生当仁不让的走上前，从老村长手中接过枝丫。 后良也积极调整状态，开始通过愿力感知山鬼。 “右边。” 后良忽然呼喊，这一次他判断出了山鬼的方向。 只可惜唯有老村长能听到他的声音，俊生依旧呆立。 黑影再来，又掠去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给我，我来。” 老村长又要回枝丫，紧张的注视四方。 后良能感觉到老村长手中的汗水，那湿滑的感觉让他如驻扎在水中。 “淡定，集中注意力，听我指挥。” 后良鼓励着他，同时努力搜索山鬼的踪影。 老村长狠狠的点头，一向软弱的他，目光中也难得的透出狠辣。 “后方，往高了撇。” 后良开口，老村长扭身高高抛出枝丫。 后良凌空发动愿力，调整方位。 枝丫带着破空声，越过村民头顶，一往无前的迎上山鬼。 “嗡。” 山鬼包裹枝丫，后良瞬间感觉到一股炙热的气息。 随后是山鬼的嘶鸣，呜呜声中带着痛苦。 但它并没有直接舍弃后良离开，而是努力的灼烧着。 后良也没有甘于现状，他挤出身体里不多的愿力与之抗衡。 还把愿力凝聚成锥子，凶戾的刺入山鬼体内。 “桀~~~” 一声尖锐怪异的叫声响起，随后山鬼如风般脱离后良，遁入山林。 “哗。” “哗。” “哗。” 几瓢冷水打在后良辰身上，倒是为他降了降温。 “山鬼疼了。” “招魂树赢了。” “山鬼还回来么？” 村民们瞬间讨论起来，而老村长则率先来到后良身旁。 “招魂树，还好么？” 老村长关切询问。 “有点……晕……” 后良勉力回了一句，便彻底的昏睡过去。 他也害怕山鬼再来，可他真的挺不住。 相比于山鬼，他还是太弱小了。 “围成圈，背靠背，青壮在外面，都拿着水。” 老村长指挥大家站定，所有人在山风呼啸声中，紧张的等待着。 好在直至黎明显现，山鬼也再未出现。 “祭拜，大家跟我一起祭拜。” 老村长不顾众人的疲惫，把枝丫插在高一些的土堆上。 祭拜开始，村民们以比之前更加虔诚的姿态，跪拜在地上。 在这个仪式下，灵气向着后良涌动，让他干枯的身躯得到缓解。 信仰之力也比之前更加汹涌，进入他体内，缓缓化作愿力。 只是后良依旧没有清醒，那山鬼的伤害，依旧滋扰着他的神魂。 正文 第四章 一身灵血 满溢魂魄 自撞见山鬼那日起，已经过去一个月。 老村长依旧领着众人前行，每日赶路不怠。 只是这一天，他把俊生叫到身边，开始教导他养招魂树之法。 这是历代村长，一脉单传的本事。 有了这个传承，俊生基本上内定为下任村长。 又一个月过去，老村长把关于招魂树的一切都告诉了俊生。 这其中，包含了招魂树拥有意识。 也包含了，招魂树的意识陷入沉睡。 从这一日起，俊生再无一日好眠。 他也如老村长一般，每日为后良的沉睡而担忧。 可二人的担忧，并不能唤醒后良，枝丫依旧从不回话。 这一日，俊生如往常般从噩梦中惊醒。 随后便看到老村长拄着拐杖，拿着枝丫，向着不远处走去。 他惊讶的跟上，却没有惊醒老村长。 他想看看老村长，究竟要做什么。 前行不远，在还有微弱火光处，老村长停下身形。 这里虽然有火光，却也有树木挡着村民栖息地，不是有意追寻，村民看不见这里。 老村长把枝丫插在地上，随后捡起一块尖锐石头。 在俊生惊恐的注视下，老村长割开自己左手动脉。 鲜血横流，老村长却并不焦急。 他缓步向前，开始围绕枝丫，用鲜血画下一些什么。 俊生忍不住快步上前，想要拉住老村长，帮他包扎伤口。 “俊生啊，不要阻止我。” 老村长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异常坚定。 “村长，您这是在干什么啊？” 俊生惊疑询问。 “我啊，活够了呢。” 老人停下脚步，扭头回了一个笑脸。 他的左手，依旧有温热的鲜血流淌，但他却并不在意。 “村长，您……” 俊生的话还没说完，老村长已经再次迈步围绕枝丫走起来。 “不要浪费我的生命，俊生啊，我教了你这么久，今天再最后给你上一课。” “人这一辈子，一定要学会舍得，学会责任。” “学会舍得，哪怕懦弱如我，也是敢拼一拼、搏一搏的。” “学会责任，依旧懦弱如我，也是敢舍出一条命的。” 老人停住脚步，右手握住左臂上端，用力向下撸。 鲜血涌动而出，在地上留下好大一摊。 他身形摇晃，仿佛要晕倒。 俊生想要上前扶他，但老人摆摆手，没让他靠近。 “我持长春符箓三十有八年，纵然本身无有灵根，不是修士，可在长春符箓滋养下，我的血液中，早已充满灵性。” “更何况多年来采摘魂花，我的灵魂，亦优于常人。” “今日，我以我一身灵血，满溢魂魄，滋养招魂树，只求他意识苏醒，以报他老人家庇护我族之情。” 老人扭头，目光中满是赤诚。 “今日之后，你是村长，全村老小，生死未来，全部掌握在你手中。” “希望你不要多说一句劝我的话。” “否则，哪怕是死，我也会后悔传位于你。” 老人说着，再不与俊生多言。 他双膝跪地，双手合十贴于前额。 “招魂树啊，您老应了我，说会守护我族子弟生生世世。” “如今，您为了保护我们，陷入沉睡，已经履行了之前的承诺。” “我亦说要侍奉您老生生世世，如今，该是我应诺的时候了。” 老人身体前倾，双手触碰在血泊之中。 “您若不醒，万事休矣。” “您若苏醒，望您能坚守誓言。” “护佑我族，生生世世。” 老人说完，双手摊开，额头贴在血泊之上。 一个黝黑饱满的魂魄，从他额头缓缓流淌而出。 魂魄与鲜血粘连，随后融入血泊，让血色更加暗红。 魂与血交融，让滋养大阵闪烁妖艳光芒。 俊生瘫坐在不远处，双手用力的捂着嘴巴，不让自己的哭声，惊扰这神圣的一幕。 妖艳之色越发绽放，枝丫身上，也开始闪烁绿色光芒。 后良的意识，在缓缓苏醒。 “俊生，还不拿长春符箓，等待何时？” 滋养大阵震荡，老人声音响起。 俊生哭泣着起身，却不小心跌了一个跟头。 他却顾不得擦破的手脚膝盖，只是连滚带爬的来到老人身边。 小心翼翼的把手深入老人怀中，摸索向老人胸口。 触感从肉体变为木头，俊生一抓，一个木牌模样的东西便被他从老人怀中拿了出来。 “印在……胸口……让我死前……再看一眼……” 老人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俊生哭泣着扯开衣领，把长春符箓按在当中。 符箓散发出草绿色光芒，随后生长出许多根须，扎入俊生胸膛。 “啊……” 俊生低声痛吼，却没有阻止符箓钻入体内。 不多时，整个符箓都没入血肉中，只有一个淡红印记显现。 “后俊生……以后……你是……村长……” 老人的声息越见萎靡，后俊生的双眼早已模糊。 而此时，后良的意识恰好完全苏醒。 映入他眼帘的，便是仰头无声落泪的后俊生。 “这是……怎么了？” 后良询问着，目光向下，便见到跪叩在自己面前的老村长。 正准备开口让老村长起身，后良便发现老村长身前的血泊。 意识震荡，体内愿力微微翻滚，昏迷数日的画面，断断续续呈现出来： “您老醒醒啊，没有您老在，我害怕啊。” …… “又有老人死了，这条路，究竟对不对？” …… “我好害怕遇到山鬼啊，如果后家村绝在我手上，我又有何颜面再见列祖列宗？” …… “我开始教导俊生了，他是个好孩子，很聪明，也很机灵，最重要的是，比我勇敢。” …… “我决定试试滋养大阵，哪怕不能彻底唤醒您老，也肯定是有好处的，哈哈，我聪明吧。” …… “我昨天没敢，我害怕，我还不想死……我还是太懦弱了……” …… “明天，就是明天了。” …… “您若不醒，万事休矣。” “您若苏醒，望您能坚守誓言。” “护佑我族，生生世世。” 关于老人的记忆，至此戛然而止，后良的目光，再次望向老人冰冷的躯体。 他……就这样死了？ 疑惑、迷茫、感怀，不可置信。 纷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后良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灵根……天佑我……” 老人的声音戛然而止，滋养大阵的色彩彻底消失。 后良目光迷茫的抬起，正看到后俊生的身上，散发出草绿色光芒。 正文 第五章 嫩枝添新魂 老人的愿望实现了，只可惜他已不能再看一眼这个世界。 魂飞魄散，这是老人祭献灵魂，唤醒后良的代价。 “得与失间，总有代价。” 后良这般安慰自己，也安慰着后俊生。 后俊生蹉跎了数日，直至村民开始焦灼于去留之间，才从悲痛中走出。 “留在这里，就地搜寻驻地。” 这是他接任村长后，下达的第一个命令。 村民们听了命令，迷茫中带着慌乱，望向来路。 “若是真有修士追击，人早就到了。” “再者，若他们真要追击，跑，有用？” 这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只是后俊生的话语间，带着不满与戾气。 老村长从不这样与村民说话，但他的时代已经过去，新的时代已经降临。 村民开始四处寻找适合居住的驻地，后良同样利用愿力凌空寻找。 不多久，他便找到一处四面环山的空旷山谷。 山谷没有明显路径，村民和后良一起探索。 数日后，后良用愿力，在一座瀑布后找到通入山谷的隧道。 后俊生领着村民艰难攀爬，又编织藤蔓成绳，拖拽老幼，终于带着所有村民，进入山谷。 山谷广袤，谷中水草茂密、小溪潺潺，是一个易于居住的好地方。 百余人在这里安生下来，搭建泥草房，农耕不缀，村民也慢慢的繁衍开来。 后良被种在小溪旁，生根发芽，重生为桃树。 后俊生除了管理村民，也开始了自己的修真生活。 他的功法，来自于长春符箓，功法的名字，叫长春诀。 这功法后俊生也献给了后良，只可惜后良以树体为躯干，不能修人类功法。 于是，后良只能在桃树中，每日望着后俊生赤裸着脊背刻苦修炼。 后良也想过改善功法，踏上修真路。 只可惜见识有限，实在无从下手。 他能做的，只是依靠树体的本能，吸食日月光华。 这固然比未觉醒的妖灵快了许多，可与后俊生相比，却又慢了太多。 日子就这么缓缓流逝，后良的树体一天天长高，后俊生的实力一天天精进。 终于在三年后的一天，后良的树体上，再次绽放出一朵魂花。 魂花乳白，含苞待放，俏丽枝头。 家雀在魂花周围跳动，叽叽喳喳的鸣叫着，仿佛在恭祝后良。 村民们也都自发的在晨光中汇聚树下，眼中满是崇敬与喜悦。 “神树，按照我们商量的，尝试一下？” 望着桃树上的魂花骨朵儿，后俊生颇为期待的问道。 “尝试一下。” 后良给出肯定的答案，目光望向村中一个院落。 那里，有一个耄耋老人。 她气息微弱，时日无多。 后俊生不再多言，带着村民祭拜后，便又开始修真生活。 后良也静静的等待着，等着那个老人逝去。 月余，哭声从那院落中响起，后良与后俊生，都不由自主的望了过去。 “开始吧。” 后良开口，后俊生用力的点点头。 随后，后俊生让人抬着逝去的老人来到桃树下。 祭献开始，只是与在山下略有不同。 山下的祭献中，都有一个洗魂环节，为的是把灵魂中的记忆清除。 清楚记忆的灵魂，更加纯净，易于仙师吸收，这是仙师的要求。 可这一次，一人一树，要尝试另一种可能。 祭献仪式缓缓展开，后俊生生疏的主持着仪式。 后良盯着亡者，直至她的亡灵出现，飘向花骨朵。 亡魂沾染到洁白的花骨朵，花骨朵立刻绽放开来。 乳白的花朵一片片的打开，亡魂顺着花朵的缝隙钻入其中，化为玄光，纠缠在花蕊间。 家雀受到惊吓般飞离枝头，略作盘旋后一去不返。 仪式进展很顺利，并无任何意外发生。 一切结束，后俊生紧张的望向桃树。 后良等待绽放的魂花稳固，便立刻轻声询问：“后媪，能听到我说话么？” 小心翼翼的询问后，便是长久的等待。 后俊生与村民，也都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那个不确定的结果。 许久，魂花震荡，花蕊中的幽黑玄光游动起来。 “神树，我能听到您说话。” 后媪的声音，从魂花中飘出。 “成了。” 后良激动的说道。 “神树，后媪还有前世记忆？” 后俊生同样激动，又迫不及待的询问。 “后媪，你还记得前世的一切么？” “神树，我能听到俊生的声音，我也拥有前世的所有记忆。” 后媪说完，又忍不住开口。 “我在这里，就可以生生世世，看着我的孙儿了。” “后媪拥有完整的前世记忆，并且，她很开心，可以一直看着她的后辈。” 后良向后俊生转述。 后俊生用力的点头，随后扭头望向村民。 “后媪没死，她的灵魂在魂花中，正看着你们呢。” 后俊生的一句话，立刻引来村民的欢呼。 若是灵魂能归于神树，那他们的逝去，将是另一种新生。 这种想法始于后良，被后俊生推广，最后村民一致同意尝试。 直至今日，方才见证结果。 一切，都很顺利。 “感谢神树，我们的灵魂将归于您。” 村民们自发的跪在地上，叩拜后良。 后俊生同样如此，但随后他又起身，带着大家叩拜后媪。 “感谢后媪，为我们探明前路。” 众人再次叩拜，后媪在魂花中，连连让众人起身。 后良把她的话语传出去，又惹来一阵欢呼。 “神树，以后我们的灵魂，都归于您。” 人群散去，后俊生兀自激动的说道。 “只要魂花足够，我没有意见。” 后良微笑着答应。 他有这个提议，最初只是猜想好奇，后连便又多了一些想法。 但能不能成，他不知道，如今成了，他心中也颇有一些兴奋。 而村民对这个结果，也非常愿意接受。 若是\b死后灵魂飘散天地间，谁知道被哪个招魂树收去，最后又被哪个仙师吞噬。 如此结果，还不如留在自家神树中，看着子孙长大。 从这一日起，但凡后良身上再有魂花出现，便有村中亡灵入住其中。 时光荏苒，又是三年过后，后良身上的魂花越来越多，村民的游魂也越来越多。 可魂花有限，村中亡灵却日益增多，这让后俊生一时不知如何抉择。 “设立考核制度，凡有贡献者加分，有罪过者扣分，魂花一出，分高者得。” 后良给出建议，后俊生立刻开始实施。 这个措施一出，村民们的主观能动性瞬间暴涨。 未开垦的土地被争抢着开垦，遗孤老弱被争抢着照顾。 没有人好吃懒做，再无人混吃等死。 后良望着村民们的变化，只觉得这一片天地，已然是人间天堂。 然而世上的好事，果然没有全占的道理。 条例公布数月后，一只山鬼，突兀的出现在峡谷入口。 正文 第六章 溶洞鬼穴 山鬼依旧是山鬼，可后家村已截然不同。 后良奋力的震动桃树躯干，恐吓山鬼。 躯干之上，朵朵魂花呼喝相应： “嗟乎，欺我后家村鬼魂不凶乎？” “老子上山打过虎，下山捉过鼠，不服来战。” “老太太我啐你一口大浓痰，再啐你一口大浓痰，还啐你一……” “……” 震荡树干的后良，有些风中凌乱。 当年你们做人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样的吧？ 抬头望向入口处的山鬼，貌似那个小家伙，也有些风中凌乱啊。 “正看一看，我这一身修为如何。” 后俊生高喝一声，提着菜刀，跨步向前。 他赤裸的脊背上，倒三角肌肉盘扎，右手拿着的菜刀，虽然让他看起来不伦不类，但只以气质论，与那能横扫一条街的街（gai）溜子不相上下。 后良也想过把他培养成“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的英雄人物。 奈何一套囚徒健身加持后，培养出这么一个玩意儿，他也颇为无奈。 后俊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誓要将肌肉猛男形象进行到底。 也因此，他那厚实的身姿，在山鬼面前，颇为高大。 但山鬼看起来，也只是惧怕后良这边，对冲过来的后俊生，它并不在意。 直到一人一鬼碰在一处，那山鬼才见识到后俊生的厉害。 菜刀上泛着草绿色灵光，劈砍在山鬼身上，发出似裹着厚布的木棍击打在墙上一般的闷响。 只一下，山鬼便被打的哭嚎着败退。 “这山鬼，有点弱。” 望着一路遁出山谷入口，消失不见的山鬼，后俊生颇为错愕的说道。 村民们不管这些，只是欢声庆祝。 桃树魂花中，一个个游魂更是高谈阔论： “俊生幼年，便有我三分模样。” “打小这孩子，看着就机灵。” “我早说这孩子能成才，你们当年还不信。” …… 后良停止震荡树体，并不接话，也不为他们传话。 如今魂花中的游魂多了，树体变得纷繁热闹起来，后良反而不爱开口了。 反倒是当年只有后媪的时候，他还时常与后媪聊些家常。 村长打走山鬼，村民们免不了要庆祝一番。 直到夜里，后俊生才来到后良身旁。 “这个山鬼，感觉好弱。” 他带着疑惑而来，紧锁眉头，向后良求证。 “感官上，比刚进入魂花的游魂，强不了太多，与上次见到的那个山鬼比，更是远远不如。” 后良肯定的说道。 “我外出去探索一番？” 后俊生试探着问道。 后良有些犹豫，他倒是有这个打算，可如今村子里只有一个修士，若是后俊生有什么意外，得不偿失。 “等你再精进一些，先看看情况。” 后良的话，得到魂花中的游魂一致认同。 后俊生也不强求，听了后良的建议，便也熄了外出查看的心思。 只是十日后，那山鬼重来。 这一次，山鬼明显比之前强了不少，甚至已经隐隐如之前遇到的山鬼一般强大。 “这山鬼，成长的太快了。” 后良开口，而树体魂花之中，再无游魂呼喝。 “不知俊生，抵不抵得过它。” 后媪的声音中，满满的都是担忧。 后俊生握刀上前，如上次一般劈砍。 这一次山鬼灵活的躲开，并且迅速的反扑。 一人一鬼战在一处，许久未能分出胜负。 “靠近我这里，我能帮你。” 后良喊话，做出指点。 受困于树体，他不能移动，但靠的近了，他可以用愿力帮忙。 远程输出当然可以，但愿力珍贵，他分毫不想浪费。 后俊生且战且退，引着山鬼靠近桃树，只是那山鬼追了一段，便又停下，理智的退走。 “山鬼狡诈，不肯前来，我要出去探索一番。” 后俊生皱着眉，在桃树下说道。 后良有心劝阻，但看后俊生神色，便知多说也是枉然。 这孩子的性格，与老村长截然不同，主意正的很。 “注意安全，一村老小，还要指望你呢。” 后俊生点点头，随后回到自己小院休息。 直至第二天日上三竿，到了山鬼最怕的烈日当空之时，他才整装出门。 “后媪让我告诉你，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材烧。” 后良对着离去的背影呼喊，只得来后俊生飒然的挥手。 后俊生的身影消失在通道的阴影后，时间便仿佛沾上了半融的糖果，软绵无力的缓慢前行。 在田里劳作的村民，休息间隙会插着腰，望向山谷入口。 桃树下玩耍的孩子，会偶尔停下，翘脚望向山谷入口。 在家做饭的妇人，也会依着院门，眺望山谷入口。 桃树上，沉默许久的游魂们，于太阳西斜时，话语渐多： “俊生不该去的。” “我应该再劝劝他。” “神树应该命令他留下。” “嗟乎，若一去不回……” “呸呸呸，老书生，小心我啐你一口大黏痰。” …… 后良的心也提着，担忧的目光不时扫向通道。 时间在众人越见烦躁的话语间，缓缓流逝。 终于，只有最后一丝余晖尚存时，后俊生的身影跌出通道。 他的身后，一只山鬼紧追不舍。 “找死。” “呔，大胆妖物。” “呸、呸、呸、呸……” …… 后良瞬间调动愿力，凌空斩向山鬼。 “呜啊~~” 诡异的吼叫声中，山鬼退回通道，隐秘不见。 后俊生跌落在地，喘息许久才向桃树方向走来。 路上自有村民上前搀扶，却都被他挥手赶走。 “瀑布右侧的溶洞中，山鬼纵横，无边无际。” 瘫坐在榕树下，后俊生悲声说道。 “怎么有那么多山鬼？” 后良惊讶，向后俊生问道。 “不清楚。” 后俊生伸手接过孩童地上的水舀，灌下一口冰凉井水，再次开口。 “老村长给我说过，强大仙师的尸体，或是被封印的恶魂，都可能滋生山鬼，但如这般滋生出无边无际山鬼的存在，我不清楚。” “他们会大批的涌上来么？” 后良沉声问道。 “他们在厮杀，互相吞噬，外出者不多。” “我去的时候看到一只外出，去向不明，出来的时候，被这一只追击，还有没有其他强壮山鬼，我不清楚。” 后俊生说完，目光瞥了桃树枝丫一眼。 “砍吧。” 后良沉声开口。 “或许他们不会上来，或许我们可以搬走……” 后俊生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他叹息一声，用力的点点头。 第二天，后俊生带着村民祭拜后良，随后开始在后良躯体上砍伐。 正文 第七章 初生 桃木降鬼，那日商议后的第二天，后俊生便从桃树上，砍下一节枝干，做成桃木剑。 有了桃木剑，他对山鬼的杀伤大增，村民们也越发心安。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三年。 山谷之中，孩童嬉戏，成人耕织，时日祥和，仿若世外桃源。 只是山谷一侧，有十余男子，手持桃木剑，“呼喝”声中不停挥砍，打破了这祥和的一幕。 三年间，山鬼侵犯不断，后俊生独木难支，开始有强壮村民加入。 这些村民使用从后良树体上砍伐的桃木剑为武器，辅佐后俊生与山鬼作战。 虽然作用有限，但总不至于让后俊生独木难支。 三年间，亦有村民战死，其魂魄，挂在桃树上，已有三人。 还有三人死去，魂魄残缺过甚，随风飘散，未能融入魂花，于桃树中长生。 生生死死，村民见惯了，倒不至于多伤心。 只是山鬼无尽，岁月便也沉重了一些，压在村民心头，让他们沉默、恐惧。 好在后俊生修为渐长，让村民们看到了希望。 希望在，活着，便有了奔头。 哪怕一时间不如意，也能砥砺前行，不至绝望。 “神树啊，俊杰家的要生了，您准备好了么？” 后媪于魂花中开口，向后良询问道。 后良从沉睡中清醒，缓缓颔首，惹得大树颤抖。 “十二朵魂花已经融合，须弥间便可转生。” 口中说着，他的目光望向桃树下方十二朵魂花。 那些魂花中的游魂，都异常的强壮，不似村民的游魂那般脆弱。 这是因为，十二个游魂，全部来自于山鬼。 村民死了六个，山鬼抓了整整十二个。 换算下来，不亏。 而这个数量，正好够后良投胎转世的，于是，便有了后媪的询问。 “我需要分魂，如无大事，不要打扰我。” 叮嘱了后媪一声，后良缓缓闭眼。 随后，他调动所有愿力，尝试用这愿力，从自己灵魂中强行分出一缕，留在桃树内。 愿力涌动，迅速进入后良魂魄中，并生生从他魂魄中，斩下一缕魂丝。 “第一定律：分魂不得伤害损害主体利益，或目睹主体将遭受危险而袖手不管。” “第二定律：分魂必须服从主体给予的命令，当该命令与第一定律冲突时例外。” “第三定律：分魂在不违反第一、第二定律的情况下要尽可能保护自己的生存。” 后良的声音，伴随着愿力，生生烙印在分魂之上。 确定好三大定律，后良缄默下来，默默忍受伤痛。 灵魂撕裂的痛苦，远超他的想象。 痛苦延绵不断，让桃树身躯阵阵颤粟。 时间缓缓流逝，一天、两天、三天…… 魂花中，有游魂想开口询问后良状态，但才开口，便被后媪低声训斥。 后俊生每日都会枯坐桃树下，不时伸手，抚摸颤粟的树体。 山鬼来了四次，伤损一人，但因后良的状态，那灵魂只能散于天地间。 擒到山鬼一只，也是因为后良状态，只能生生打散。 就这样过了十余日，桃树震荡开始减弱。 又过三五日，桃树终于停止震荡。 “神树？” 后媪小声询问，见没有回应，便不敢再问。 “主体无事。” 后良的声音忽然响起，只是话语间，充斥着冷漠。 “您……您是？” 后媪惊讶的询问。 “唤我新魂便可。” 冷漠的声音回应。 后媪刚想回应，便听到一个充满肆意的声音响起。 “转世投胎，便在今日。” “新魂，遇事不决，与后媪商议，我们来日再见。” 高亢声音过后，树体猛的震荡，十二朵被后良同化的山鬼魂花瞬间枯萎。 十二股魂魄力量纠缠着拧为一股，冲入后良神魂之中。 被壮大的神魂，随后一道幽光射向村落。 那幽光在空中略作盘旋，随后猛然钻入一个草泥房中。 “是俊杰家，神树转生了。” 后俊生起身，遥望村落中一户人家。 自这一日后，俊杰家的，成了村子最幸福的孕妇。 吃，可着俊杰家的。 喝，可着俊杰家的。 有肉，俊杰家的先吃。 有山鬼，快带俊杰家的躲到桃树下。 总之，但凡村子有点风吹草动，俊杰家的总会受到最好的照顾。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幸福的俊杰家的忽然瞪大眼睛。 “我要生了。” 于是，全村鸡飞狗跳。 “村长，俊杰家的一定没有问题的。” “肯定母子平安，村长你放心。” “别担心，我媳妇在里面，他有经验，村长，指定没事的。” …… 望着村民一个个安慰焦躁的后俊生，毫无存在感的后俊杰默默流泪。 里面生孩子那个……是我媳妇！！！ “哇。” 一声短促的哭啼响起，众人脸上显现惊喜。 “啪、啪、啪……” 一声声脆响传来，随后是产婆焦急的声音。 “这孩子就叫了一声，他不哭啊。” 后俊生立刻瞪大双眼，对着房门大声喊道：“别打，别打啊，那是神树，神树有识，别真当小孩子啊。” “哦……” 里面应了一声，便再无了声息。 好一阵后，婴儿被抱了出来。 孩子很小，双眼眯着，不时扭动身躯，寻找着更舒服的姿态。 后俊生小心的把他抱在手中，却惹得婴儿剧烈挣扎。 “许是抱的不舒服，还是我来吧。” 产婆说着，又抱了回去。 “你来，你来。” 后俊生一脸痴笑，仿佛眼前这小家伙，是自家媳妇十月怀胎所生。 后良的意识有些混沌，颇有一种脑力不足的感觉。 他听到后俊生的声音，知道自己安全了，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日月斗转，转眼一年。 后良已经能走，也已经能说话。 整个村子，除了俊杰家的把他当孩子，其他人都把他当祖宗供着。 可后良并不开心，只因这身体，没有灵根。 “不能长生，肉身何用？” 小大人后良，蹲在山谷入口前不远处，口中呢喃。 他的目光，盯着眼前的战场。 此时后俊生正带着十余人，与山鬼大战。 战斗称不上激烈，但沙石不时飞扬，还是会打在后良身上。 后良对此全无反应，他不在乎。 他不在乎立刻死亡，他也不在乎失去这肉身。 只是…… “后良，你给老娘回来。” 村口处，俊杰家的一声镇山吼。 笑死，我后良神树之魂转生，岂是你一个愚妇能左右的？ 心中想着，忍不住伸手摸摸右耳上的紫青，无奈起身。 小小的身体，拖着大大的桃木剑，低头走向村口。 他的背影，充斥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悲伤。 他的心情，生不如死。 他的想法，唯有与世长辞…… “小兔崽子，给老娘快点。” 催促声响起，后良无奈加快脚步。 世人惜命，而我后良，只求一死。 正文 第八章 七世 俊杰家的很温柔，她跟别人说话，都是吴侬软语。 俊杰家的很凶，她跟后良说话，总是扯着嗓子。 这让村民总是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说她不懂得尊重神树。 唯有后良与后俊生，知道她为何如此。 那一日，他与后俊生查探自己肉体资质，结果证明没有灵根。 “这一世肉身，无用了。” 后良叹息着说完，扭过头，便看到俊杰家的瞪大双眼，泪水婆娑。 从那一日后，俊杰家的，终日以泪洗面。 而后良，在无数次生死徘徊间，总能看到那双瞪得滚圆的眼睛。 那眼睛里有惊恐、有慌乱、有无助。 唯独，没有恨意。 “如果我自杀，魂归桃树，你……会恨我么？” 那一日，后良忍不住问出这个残忍的问题。 “怎么会，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恨你。” 俊杰家的用红肿的双眼看着他，摸着他的头，温柔疼爱的说着。 她摸向后良右耳的手，忽然用力一抓，双指一捏，手腕一扭。 “你说，你想怎么死？” “来，就今天，我掐死你得了。” “你不是想死么？你死啊，我看你死不死。” “疼疼疼……” “真疼、真疼、真疼……” “不死了，不死了，我真不死了……” …… 那是俊杰家的，第一次扭后良耳朵。 那天过后，好多人踏上俊杰家，为后良讨说法。 便是后俊生，也带着怒气而来。 但所有人，都被后良拦住了。 听着俊杰家的在草泥屋内，撒泼打滚的哭闹，后良长叹一声。 “我们的事，我自己解决，你们，都别插手。” 从那一日后，日子就变成这样了。 俊杰家的，把话语幻化成长鞭，死死的拴住后良。 每隔几分钟，后良便能听到俊杰家的呼唤声： “后良啊，到娘这来。” “后良，饿不饿？吃奶了。” “兔崽子，又跑哪去了，快滚回来。” “河边危险，以后不许去。” “又在那看热闹，打打闹闹的，多危险。” …… 碎碎念啊，碎碎念。 这话语就像紧箍咒，无数次把后良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他也想狠心一死，奈何心中柔弱，不舍俊杰家的落泪。 “刁蛮恶妇，欺负老实人，欺负老实人啊。” 这几乎成了后良的口头禅，伴着他成长，伴着他变老。 俊杰家的特别耐活，她高寿九十有四，后良便也生生活到七十有五。 “娘要死了，娘不求你在娘死后，依然活着，娘只有一个愿望。” 老态龙钟的俊杰家的，用瘦骨嶙嶙的手，握着后良瘦骨嶙嶙的手。 “你叫一声娘，就一声，只一声，娘就安心了，好不好？” 望着那混沌的双眼，后良几次张口，却吐不出那个字。 “娘……娘不行了，娘……娘心疼……” 俊杰家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双眼缓缓闭上，口鼻间再无呼吸。 “娘，我叫娘了，好不好？” 后良握紧俊杰家的双手，落泪说道。 “好，娘听到了，娘听到了。” 俊杰家的睁开眼，褶皱挤在一起，像是盛开的菊花。 “你……没事？” “娘怎么能有事呢，娘还要再陪你几年。” 于是，又是两年的等待。 七十有七的后良，每日都阴沉着脸，终于在这一天，送走了俊杰家的。 把俊杰家的灵魂送上魂花后，他便迫不及待的把自己活埋了。 他要痛苦的死，以此惩戒自己的心软。 那一日，俊杰家的在魂花中哭的昏天暗地，但后良什么都不知道。 他于第二日苏醒，重生与桃树之中。 “后良啊，你可心疼死娘了，我的后良啊。” 俊杰家的游魂，生生不息的哭嚎着。 “闭嘴，树神刚刚回归，让他休息一阵。” 后媪怒斥，俊杰家的立刻闭嘴，讷讷不敢言。 后良长出一口气，可算有人能惩治这个刁蛮恶妇了。 重归树体的他，没有立刻转生，而是休息了一年。 灵魂，也是一种能量。 辗转之间，总会有损耗，后良能感受到转生对灵魂的伤害，因此他不敢立刻再次转生。 这一年时间，后良也没闲着，他开始寻找下一世的肉体。 有了第一次经验，他赶忙与村民约法三章。 转生，只是借体，不存在母子关系。 不得以肉体关系，约束他。 更不准，一哭二闹三上吊。 愿意的，自己报名，不愿意的，他不强求。 好在村民中识大义者不少，六成都参与报名。 而后良在修整好后，便迫不及待的再次转世。 第二世，他依旧没有灵根，于是，他毫不犹豫的了结自己的生命。 “疼……” 魂归桃树，后良立刻感受到灵魂上的痛楚。 回归的太快，让他灵魂承受太大的伤害，无奈下，他只能养魂数十年，才再次转生。 等待、出生、成长、测试。 没有灵根，养魂调息，死亡回归。 后良进入这样一个循环，一次次，一回回。 ------------------------------------ 小溪源头，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相对而坐。 他们的面前，小火炉上煮着酒，蒸腾着冒着热气。 “筑基三境，寿五百年，你还有三百年好活？” 略小的身影，第三次转生的后良，倾倒酒盏说着。 “差不多。” 后俊生拿起酒杯，猛嘬一口，放下应道。 “下山，寻一宗门，习得后续功法，不好么？” 后良眉头皱起，端起酒杯轻抿。 “等您老下一世测试后，我就下山，再等等，不急。” 后良略作思索后颔首，道：“也好，我这一世准备推广学堂，也需要帮手。” “那我更要留下了。” 后俊生兴奋的应道。 …… 庭楼之上，第四世后良轻慢煮茶。 “我这一世还小，你快些下山，快些回来，正好赶上我下一世出生，如何？” 坐在他对面的后俊生，眉宇间并无急切之色。 “你这一世要推广强身健体之法，这个我有经验，等您老下一世转生后，我再走，不急，不急。” 后良皱皱眉，没有说话，算是应下。 …… 田间地头，第五世后良指导村民培育良种。 间歇，他扭头望向桃树下端坐的后俊生，眉宇间尽是不爽。 这老头子，太过固执，无论怎么劝，就是不下山。 亦如当年，他冒险出山，查看山鬼穴一般，执拗的让人讨厌。 而他这一次给出的理由也无可反驳：“山鬼肆掠，不能轻离。” …… 桃树之下，第六世后良为受伤的母狼包扎伤口。 母狼呜咽，似有灵智一般感谢着后良。 “狼啊狼，你尚且知道死里求生，而有些老东西，一心求死啊。” 后良说着，目光不满的瞥了一眼端坐树下的后俊生。 此时的他，发鬓斑白。 忽然，山谷入口处有山鬼冲出，后俊生双眼猛然睁开，有草绿色戾芒从他眼中一闪而过。 “山鬼，还敢来？” 他怒喝一声，飞身斩向山鬼。 …… 山谷入口，后俊生一人独战八只凶戾山鬼。 一柄桃木剑，让他舞得虎虎生风，八只山鬼，不能近身。 第七世后良蹲在战场不远处，质问连连。 “后俊生，你已经被我革职了。” “山谷不准你入，村落不准你回。” “你不下山，在这里逗弄山鬼，做什么？” 面对后良的质问，须发皆白的后俊生神色淡然。 “我不入山谷，只在这里起居，不曾妨碍神树。” “若神树觉得我碍眼，我去外面瀑布下蹲着。” 后良起身跺脚，怒斥道：“好话赖话，你都听不进去是不是？” “神树转生，需要山鬼，村庄安全，需要守护，不是我不听，实在是心系家园，下山……心难安。” “只望神树，不要怪罪。” 后良怒哼一声，转身离开，找地方死去了。 正文 第九章 剑名诛邪 金黄的麦田被斜阳笼罩，晚风吹动，摇曳生姿。 后良枕在白色巨狼身上，目光中透着艳羡，望向桃树下。 那里，后俊生佝偻身子，耐心的教导着一个瘦弱孩童。 这是后良第八世，他本有机会成为那个瘦弱孩童，但最后他选择了这个强壮的。 世事弄人。 强壮的，无有天赋。 瘦弱的，身具灵根。 “你说，我是不是此生修行无望？” 后良扭头，望向巨狼那人性化的双眼。 “呜呜。” 狼首扭转，摩擦后良的肩膀，似在安慰他，随后又向神树方向努了努嘴。 “神树虽然算我本体，也算妖灵，可我更想人身修仙啊。” 后良的话，让巨狼双眼迷茫，显然她并不明白，人身修仙，与树身修仙，有什么区别。 这或许，是后良心中的执念吧。 巨狼是后良第六世救下的那匹母狼，医治好后，便被他送离山谷。 谁想多年后归来，已是妖灵，且能认出后良魂魄，总是随他左右。 一人一狼，时常在山谷游荡。 巨狼望着后良，双目满是温柔。 后良望着孩童，双目满是艳羡。 日子就这么无聊又惬意的流逝，便如这夕阳，照耀的一切都慵懒起来。 “算算日子，还有两年，便又能回归树体，尝试再次转世了。” 后良不无期盼的说着，巨狼呜呜的回应，扭了扭身子，让后良向软肉处躺去。 望着天边火烧云，后良又开始发呆，这已经是他的日常。 在树体中时，他就喜欢望着地上的蚂蚁发呆，后来上了山，他又开始望着村民发呆，如今有了人身，他能更好的感受世界，便对着一切发呆。 火烧云层层叠叠，堆积在天空中，甚是好看。 一道白色流光划破天际，勾破层层火烧云，似白线缝红衣。 “真美啊。” 后良感叹，忽然瞪大双眼。 那白色流光划过山谷时，忽然停住，随后笔直向下冲来。 “什么人？” 吼声震荡山谷，之前还老态龙钟的后俊生，忽然须发张扬，举目望天。 后良也从巨狼身上坐起，却是起的太猛，差点跌倒。 巨狼恰到好处的以头为杖，托住后良。 “不要惊慌，我们父女二人只是路过的剑修。” 中正平和的声音响起，随后那白光定住，正是一对父女。 那父亲相貌俊朗，身着白衣，脚下踏着飞剑。 他女儿梳着总角，坐在他肩膀上，一双美目正好奇的打量山谷。 后俊生的目光望向后良，目光中有询问的意思。 后良微微摇头，表示不要激进。 “不知我等，有什么能为前辈做的。” 后俊生拱手行礼，目光中依旧带着警惕。 那剑修目光，似有意似无意的扫了后良一眼。 他微点脚尖，飞剑便一个猛子扎了下来。 “让我和女儿在此，修整几日便可。” 剑修贴近地面，飞剑倒卷离开脚下，盘旋一圈后插入他背上剑鞘。 随后剑修身姿，缓缓飘落地面，只有衣角微微上扬。 “这是我等荣幸，我立刻让人为前辈腾出房间。” 后俊生说着，便招手想要叫来村民。 “不必。” 剑修微微摆手，阻止后俊生好意。 “我等修士，风餐露宿已是日常，又何必为凡人再添麻烦。” “我想修整数日，只因小女尚幼，不好离群索居太久，免得心性受挫而已。” 后俊生见此，便不再相劝，只是邀请剑修到河边楼阁稍坐。 三人走向阁楼，后良思索一番，便也骑着巨狼奔了过去。 “在下李剑白，小女左青虹，不知老先生如何称呼。” 几人坐下，李剑白率先开口，目光又好奇的望向后良。 “在下后俊生，这位……” “我叫后良，是下一任村长。” 后良接过话题，不让后俊生为难。 “你不是修士，那个孩子是修士，为什么不是他当村长？” 左青虹指着依旧在桃树下的孩童，疑惑的向后良问道。 “因为我有妖兽伙伴。” 后良揽过巨狼，微笑着说道。 女孩望向巨狼，目光中不无好奇。 “哼，妖兽有什么好的，我有诛邪，诛尽天下妖魔。” 女孩说着，右手捏起剑诀，一道玉色光芒她背后窜出。 那是一把玉质小剑，剑上宝光萦绕，只看卖相，便颇不凡。 “小女这诛邪剑，需三千鬼怪开光，正因此，我们才进了十万鬼山。” 李剑白宠溺的摸着女儿总角，为后良二人解释，又让左青虹收起飞剑。 “你们这里倒是有意思，有招魂树、有修士，还有妖灵，人妖鬼混杂，去又平和怡人。” 后俊生苦笑，道：“山下活不了，上任村长便带着大家上了山，那时只有招魂树和村民，这些其余的，都是后来才有。” 李剑白点点头，并无深究的意思。 “前辈是鬼域外面的修士？” 后良好奇的问道。 “何以见得？” 李剑白并不正面回答，开口反问。 “前辈身上，少了些戾气。” 后良想着之前见过的仙师，对比着二者的不同。 “小小年纪，你见过鬼域仙师？” 李剑白的目光颇为玩味，后良一怔，不再开口。 “我们确实不是鬼域中人。” 李剑白伸手向北一指。 “我们从那个方向来，一路斩杀鬼怪，看这样子，是要把十万大山，杀个通透了。” 后良和后俊生惊讶的对视一眼。 十万鬼山，传说极其庞大。 山脉深处，更有强大鬼怪存在，这父女二人居然杀穿了过来？ 那他们，有多强大？ “前辈的境界是？” 后俊生试探着轻声询问。 “不高不高。” 李剑白并不说明，却又神秘向二人问道：“你们知道剑修最厉害的，是什么？” 后良脑子中，瞬间崩出那么一句话。 “剑修，可是能搬山、倒海、降妖、镇魔、敕神、摘星、断江、摧城、开天？！” 一连串的词汇，说的李剑白一愣。 左青虹则在一旁“咯咯”的笑出声来。 “呃……并不是。” 李剑白无奈的扫了后良一眼，道：“剑修，最厉害的就是……跑得快。” 这个回答，着实出乎意料。 后良二人面露错愕，想眼前这位世外高人模样的修士，居然是一路逃过来的？ “咯咯咯……” 左青虹见二人模样，笑声不断，直至笑出猪声。 正文 第十章 暴雨倾盆 “前辈手中，可有筑基三境之上的功法？” 交谈的最后，后良忍不住起身，郑重的躬身询问。 李剑白把目光望向后俊生，又望向后良，道：“倒是有一些可以外传的金丹期功法，只是……” 眼看李剑白望向后俊生的目光有些不对，后良心头一沉。 “还望前辈不吝指教。” “你的年岁实在太大，肉身、神庭、丹田的状态，早已不复当初，所以……” 李剑白的目光望向后俊生，话语说道一半，便止住无言。 人生艰难唯一死，修士亦如此。 后俊生的脸上倒是没有悲伤，他依旧淡然，如看破红尘的老者，直面生死。 “请前辈不吝赐教，让后俊生尝试一次。” 后良把腰弯的更低，真诚乞求。 巨狼有些不明所以，但也跟着后良，把头埋了下去。 “我自可给他一些功法，便当住在这里的酬劳吧。” 李剑白说着，从腰间拿出一白色玉佩，递给后俊生。 “此为玉简，放置眉心，用神识观望便可获得里面的内容。” “多谢前辈。” 后俊生也起身道谢，又感激的望向后良。 得了功法，二人起身告别，巨狼跟随他们一同离去。 “快快修炼，未必没有机会。” 后良怕他气馁，下了阁楼，便赶忙叮嘱。 后俊生点头答应，只是神色间，却无激动。 “认真对待，村子需要你。” 后良忍不住叮嘱。 “我明白的，只是，你并不明白。” 后良疑惑，望着后俊生，等他解释。 “五十年前，我已经感到自己状态开始下滑，二十年前，我更是确定，即便有功法，突破也是无望。” 罕见的，后俊生的脸上，显露悲伤。 “修真如逆旅行舟，不进则退。” “我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了。” 后良愤怒的瞪了后俊生一眼，道：“早就让你走，你偏不走，这会伤春悲秋，扯这些有什么用？” 发泄了怒气，后良又忍不住道：“总要试试的，若是成了呢？难道就不会有个万一？” “我会试试的，但真的，我早就看开了。” 悲伤消失在后俊生脸上，他望向后良，目光中满是笃信。 “魂归树神，我又有什么可恐惧的呢？” 后良张口欲言，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总不能劝对方，封建迷信不可信吧，毕竟自己就是封建迷信最大的毒瘤。 可不说点什么，他就觉得心里难受，想了一番，却终究无话可说，只能奋力在后俊生屁股上踹了一脚，方才骑狼离去。 后俊生囧脸苦笑，慢慢的囧脸散开，满是欢乐。 ------------------------------------- 连绵的小雨已经下了数日，后良和巨狼都躲在阁楼中，不想去外面淋雨。 李剑白和左青虹也已经离开年余，村子重又恢复安逸。 那瘦弱的少年独坐桃树下，正在努力修炼功法。 后俊生则在更远的溪流尽头，独坐雨棚下修炼。 这已经是第十日，他一直在尝试突破。 按照他的说法，若是这一日也不能突破，那他突破，就真的无望了。 后良的目光望向雨棚，心中总有个解不开的疙瘩，压在他心头沉甸甸的，难受的很。 若是普通人，死了魂归哪里都不清楚。 能归于神树，望着故乡，与村民游魂为伍，也是一番快乐。 可后俊生有更好的选择，可他偏不。 他执着的滞留在这里，守护着他心中想要守护的一切。 “你又不是五弊三缺的守村人，守在这里做什么？” 恼怒的抱怨一句，后良用力的向后躺了躺。 “呜呜。” 巨狼扭动身躯，让最柔软处对着后良。 “你说，他是不是一个大傻子？” 后良扭头，向巨狼问道。 “呜呜。” 巨狼叫唤着颔首，反正不管后良说什么，她都颔首。 “哼，你都说他是大傻子，那他就一定是大傻子了。” 后良说完，抬头望向天上厚重的乌云。 “轰隆。” 雷声震响，雨水渐大。 一粒粒雨滴如珠子般落下，砸在地上或是碎开，或是融在水中。 后良又望着雨棚方向，目光微微出神。 “轰。” 一声震响，不是雷声，却是雨棚爆裂开来。 后良身体向上拱起，巨狼扭动身躯给他助力，让他一下站了起来。 隔着暴雨形成的幕布，后良隐约看到后俊生的身影跌倒在地上。 “走，去后俊生那。” 翻身上狼，后良说道。 巨狼一跃从阁楼上落在地面，暴雨瞬间浇湿一狼一人。 巨狼抖动身形，想要甩开身上水珠，后良不满的抓了抓她的耳朵，催促她前行。 巨狼奔跑，雨珠迎面打在脸上，让后良面容生疼。 可他全不在意这些，只是心中沉甸甸的，似有什么，要流亡消失。 “后俊生的灵魂可以归于桃树，我不用担心，不用担心的。” 他在心中不停呢喃，可那种即将逝去的感觉，却久久不能消散。 “我要死了。” 后俊生趴在地上，望着扑向自己的后良，开口便是这句话。 “是啊，活该你要死了。” 后良把他扶起来，“等着进了神树，看后媪怎么骂你。” “我进不去的。” 后俊生的声音平静如常，后良手上一顿，打了一个冷颤。 “为什么？” “因为我比神树，还要强。” 苦笑着说完，后俊生终于叹息了一声。 “李剑白前辈走前，跟我说的，如果我入了神树，很可能撑爆神树，所以……” “他不一定是对的……” 伸手把散乱的头发狠狠的甩在脑后，兀自道：“我们可以试试。” “我不想。” “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信他。” “他说什么你都信，他自己靠着逃跑……” “他是元婴期修士，他知道你是神树。” 后良错愕，久久无言。 巨狼近前，轻拱后良。 “真的不可能？” “真的不可能。” “我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我叫它愿力，它无所不能，我们可以试试。” “我不会同意，你知道的。” 后俊生给后良一个大大的微笑，随后向一旁招招手。 一个瘦弱的身影，缓缓从雨幕中走出。 他叫后无常，这名字是后良起的，代表他当时的心境。 “我接任村长的前一天，老村长用血与魂，布置阵法唤醒神树意识。” “那时候，我就想阻止他，我想着，人活着，总有希望，神树或许哪天，自己就醒了。” “可老村长不让我说话，他跟我说：你不要多说一句劝我的话，否则，哪怕是死，我也会后悔传位于你。” 后俊生望向后无常，目光坚定又冰冷。 “今天，我也用这句话问你，那么，你会劝我么？” 后无常皱着眉头，目光中满是犹豫。 暴雨哗啦啦的落下，让世界变得嘈杂。 后俊生死死的盯着后无常，直到他低下头，泪水混合着雨水，落在脚下泥潭中。 老迈粗糙的大手，抚摸在后无常的头上。 “你不是一个勇敢的孩子啊，但你的责任却非常的大，希望它可以给你勇气。” 后俊生收回手，目光望向后良，脸上显出大大的笑容。 “您不像神，您像人。” “我本就是人，做了八世的人。” “是啊，您是人了，但我还是笃信您。” 后俊生艰难起身，他把苍老却依旧硕大的身躯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贴在眉心，慢慢叩拜下去。 雨珠砸落大地，溅起的泥水弹射在他的脸上，但他面容如花岗岩，没有丝毫变动。 “感谢此生，能信仰您，您给予我力量，并给予我自由。” “请您在最后，宽恕我不能陪伴在您身边的罪过。” 他的声音沉重，略带哽咽。 雨水流淌过后良的眼睛，灼的他双眼通红。 他站起身，缓缓伸出右手，放在后俊生的头上。 “你的坚守，让我相信我与后家村的契约依旧有效，并会彼此扶持，直至一切归于虚无。” “但我必须明确的告诉你，我不会任你离开。” 后俊生分开双手，额头抵在泥水中。 他宽硕的脊背抽动数次，像是在哽咽，又像是呢喃了一些什么。 随后，一切归于平静，他的神魂，开始离开肉体。 他在主动求死，让神魂脱离躯体，消散在天地间。 后无常嘶嚎着哭泣，摔倒在后俊生身旁。 他身体颤粟着，任由倾盆暴雨，无情的拍打在他幼小的身躯上。 后良冷冷的望着这一切，眼眸中充斥着坚定。 PS:本章后有番外 正文 番外 后俊生 我最初知道自己要死，是在寿四百的时候。 那时修为已经到了筑基三境巅峰，实力长久没有长进，甚至开始下降后，我便知道自己一定要死了。 那时，我犹豫着要不要下山。 这事，我也只是犹豫一下，其实从不曾细想的。 不是没那心思，只是事情太多。 山鬼总是侵扰，村子事物又多，哪有那个闲心。 人总有一死，我寿四百有余，已经超越长寿者四五倍，短寿者十数倍，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可最后，我还是不满足了。 那天李剑白找到我，他跟我说：你的灵魂不能归于你们的神树，你知晓么？ 我惊诧，扭头望向远处发呆的后良，后又望向微风中婆娑的桃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其实我是明白的，很早，我就有了这种猜想。 妖灵的修炼啊，总是缓慢的。 他们不像人类，可以主动的做出改变，有系统的传承，以文字的方式传递前人的经验。 呵呵，好笑的是，这个认知还是神树教给我的。 可他自己，却不知我的亡魂，是不能归于他身的。 在确定这个消息后，我躲在水帘洞后面，哭泣的像个孩子。 我记得神树还问过我，他说：你的眼睛怎么肿的像个桃子？ 我告诉他：我的老婆又生了一个女儿，我难受。 他嘲笑我：重男轻女要不得，在我们桃花源中，生男生女都一样。 我摇着头，跟他说：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他嗤笑了一声，便不再理我了。 他不知道的是，我说的不一样，和他想的，不一样。 我最后努力了一把，但没成功。 对此我并不意外。 我很老了，又没有见过真正的修真界，虽然我是修士，但在我看来，我还是个人。 而且，五百岁的人，其实已经是个妖精了。 我早就知道自己不能成功，因为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这话，还是神树告诉我的。 他总是能讲出很多道理，甚至有的道理还是自相矛盾的。 而当我把他讲的两个矛盾的道理放在一起，去询问他的时候，他又会说：脑子里能够容下两个矛盾的想法，是聪明又有智慧的人。 呵呵，他总说自己是人，可人能说出这话么？ 我终究还是死了，死去的那天，我的神魂看到神树疯了。 他甚至想要砍掉自己的树体，他是真的把自己当个人了啊。 只可惜啊，我不能再陪在他身边了。 也不能告诉他：你是妖，不是人啊。 唉，我想起小时候母亲给我唱的歌谣了，那时候，她会抱着我轻摇，用还不沧桑的嗓子轻哼给我听。 那歌声中，有桃花树，有后家村，还有一个美好的世界。 可惜我那时不懂事。 若是那时选择不长大，就好了。 正文 第十一章 既往不恋 未来不迎 那一日，后良的呼喝声压过了暴雨。 他以从未有过的凶戾，命令桃树中的新魂，燃尽所有愿力，捉拿后俊生神魂。 暴雨之中，桃树震荡。 愿力如无形大手，摄住后俊生神魂，拖拽向桃树。 桃树摇曳，树叶随着暴雨滑落地面，枝丫寸断，树干开裂。 后良神魂俱裂，但他咬着牙坚持，依旧斥责新魂继续。 然后，新魂放弃了。 他以第二定律为依据，因主体命令伤害到主体，而拒绝执行。 七窍流血的后良，在暴雨中疯狂的捶打桃树。 他恶毒的诅咒一切，一切他能看到的所有。 他甚至找来斧头，要砍了桃树。 这一切，戛然而止于一道剑光之中。 “你们的信仰……需要休息。” 李剑白无辜的，向怒视他的村民露出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如此解释。 ------------------------------------- “中间是空的，有六根琴弦，拨弄起来非常狂野。” 后良拿着自己作废了的吉他，煞有介事的为左青虹解释着。 小姑娘被他忽悠的一愣一愣的，看着他疯癫的摆头，拨弄如琵琶一般的半成品。 “你不要管伴奏，你听我唱腔，你听啊。” “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识相互琢磨~~~” “人潮人海中，是你是我，装作正派面带笑容~~~” “不必过分多说，自已清楚，你我到底想要做些什……” “啪。” 一道剑气袭来，后良手中吉他破碎。 “这词写的，太过不正经，囚囚还小，听不得这些。” 李剑白甩掉粘在手指上的残酒，轻声说道。 后良撇撇嘴，无奈的向左青虹耸耸肩。 左青虹以同样姿态回应，随后又期盼的望向后良。 “音乐不让玩，我带你种地，这里面，学问深着呢。” 后良拉着左青虹，又把她带到菜地中，开始教她如何耕作。 “早先啊，我也不觉得这事有意思。” “可你要是能从头到尾的做一次，就是自己选种、耕作、浇灌、收割，你就会发现，很有成就感。” “反正你受伤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就搞一块自耕田，玩它一年。” 二人的身影消失在田间，李剑白便自顾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小酌起来。 残阳西斜，两个小小的身影后跟着一匹巨狼，游荡在山谷之中。 夜晚，两人一狼躲在溪水源头。 “后良，我，我想玩过家家。” 左青虹扭捏的抓着裙角，小声说道。 远处阁楼上，悠闲的喝着小酒的李剑白一口老血喷出。 “过家家啊，那好吧，我当爹，你当娘，巨狼当孩子。” 后良略作思索，便把身份安排妥当。 巨狼双眼充斥着怨念，望向后良，可惜后良根本没看它。 两人一狼，开始玩起过家家，这种活动，少不得要搭建屋院。 若是寻常孩童，当然是用尿和着泥沙建造。 可后良、左青虹，还有巨狼，都不是普通人。 于是，他们开始真的搭建房屋。 一开始，他们想要搭建一个泥草房，可只做了一面墙，便觉得不好看。 之后，他们开始打造青砖，这倒也不难，如今村民已经有这工艺。 青砖绿瓦小院，一个月间，二人一狼便搭建完成。 “巨狼扮演孩童，需要一个娱乐室。” 他们又开始搭建娱乐室。 “我是一家之主，需要一个书房。” 他们又开始搭建书房。 “我知道一种榫卯结构的拔步床，非常好。” 于是，他们又开始搭建拔步床。 这一刻，后良不再思索未来，不再考虑过去。 他只是随心所欲，虚度光阴。 而幸运的是，左青虹和巨狼，也很喜欢他玩的这些。 而李剑白，仿佛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过一过凡人的生活。 在女儿身体恢复后，依旧没有提出离开。 至于后良，短时间内，他确实也做不了什么事情。 由于那一天的疯狂，使得他神魂受损，想要转世投胎，需要休养好一阵子。 于是他干脆抛开一切，寻找心中最简单的快乐。 真的如无忧无虑的孩童般，在这被他命名为桃花源的地方，过起无忧无虑的日子。 孩童的快乐都是简单的，老人也是一样。 后良如今的肉体是孩童，而他的精神世界，已经如同暮年老者。 近五百年的生活，数世的轮回，早已让他的心，暮气沉沉。 而这一段时间的肆意妄为，正好消减了他心中的暮气。 李剑白好似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在桃花源中过了一段清净日子，又见女儿留恋这里不愿离开，他便也开始给自己找事。 先是教导孩童一些剑法，幼年新任村长自然也在教导之列。 教着教着，他还真喜欢上这个小村长了。 于是，他收了小村长为徒，开始教后无常剑修之法。 “剑修好啊，我也学，行不行？” 后良一脸期待的向李剑白询问。 “你见过哪个妖灵，学剑修的？” 后良一怔，随后不满的在心中肺腑：你不教我剑修，我教你女儿双修。 双修自然是没有的，他和左青虹之间，是孩童那种纯真友谊。 主要是左青虹太小，实在不能勾起后良什么想法。 “后良哥哥，你若想学剑，我教你。” 拔步床上，左青虹拿着诛邪说道。 “算了，我没那命。” 后良还是知道深浅的，李剑白既然不教，他从左青虹这里偷学，容易引起误会。 那位可是元婴大能，虽然性格是真的好，但也别把人家的善良当做软弱可欺。 “那我把惊鸿给你玩。” 小女孩又从后腰，拿出一把玩具般的玉剑。 那玉剑一扎长，样式古朴，似白玉质地。 “这也是飞剑？” 后良接过，好奇的问道。 “恩，就是小了点，最早练习飞剑的时候，爹给我玩的。” 小妮子说着，便把惊鸿塞到后良手中。 后良倒是挺喜欢惊鸿，但他也知道不能占为己有。 可看小妮子真挚目光，他又不好拒绝。 “好，那我收下了。” 虽然收了惊鸿，可第二天，他就抽空去找李剑白，想要把惊鸿还给他。 “囚囚既然给你，你留着便是。” 不耐烦的赶走后良，李剑白又怒目面向后无常。 “剑出如龙，生死立见，不可犹豫，继续。” 望着一脸惊恐的后无常，以莫大勇气再次刺击，后良赶忙离开。 这大能，平日里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教起人来，忒过凶残。 只希望后无常，不要被他教导的自闭了才好。 正文 第十二章 一剑封神 铜棺虚影，浮于山脉之上。 后良骑着巨狼，登高远望。 透过望远镜，可清晰看到铜棺上雕琢的万里山河。 那山河颇为立体，凝望久了，有身陷其中的错觉。 此时李剑白正护着左青虹与这铜棺对峙，而左青虹，已陷入昏厥。 这一切的源头，始于后良告知李剑白山鬼溶洞所在，李剑白便带着左青虹去斩山鬼，为诛邪剑开光。 谁想到只盏茶间，李剑白便带着昏厥的左青虹破开山壁冲出，青铜巨棺虚影紧随其后。 此时二者对峙，后良是完全摸不清头脑，只是看李剑白状态，似乎不占上风。 元婴期大能，居然也斗不过山鬼溶洞中的存在？ 若不是山谷中村民太多，眼前二者又在出口之上，后良早就让大家收拾东西撤了。 奈何退路被封，后良只能让人组织村民，躲到山谷最深处。 “此处……不是久留之地。” 后良思索着，忍不住拍拍巨狼，让她也退一退，离战场远一些。 巨狼正要后撤，忽有声音响于天际，伴着浓浓雷音，摄人心神。 “此女有仙脉，当为我躯。” 话落，一道金色光影从青铜巨棺中闪现出来，奔着昏厥的左青虹而去。 “敕神，尔敢！？” 李剑白怒喝一声，手指似剑，向那金光一指。 他脚下飞剑“嗖”的一声，似慢实快的刺向金光。 “啊。” 金光中传来短促叫声，随后退入铜棺虚影。 “逆天而行，不怕天雷诛你？” 声音已带怒意，李剑白凌然站于虚空，抿着双唇，闭口不语。 “好，好，好，今日我先诛你，再夺仙躯。” 话落，山脉震荡起来，巨狼连连换位，才没随着散落巨石掉落山谷。 而那被李剑白劈开的山体，裂的更加彻底，不多时便有一实体铜棺显现出来。 山体震荡，天地轰鸣。 忽有仙音响起，时而轻柔如春风拂柳，时而激昂如江山战场。 后良瞥了那铜棺一眼，便觉灵魂都要被铜棺上的山河吸引过去，赶忙扭头，不敢细看。 “囚囚的仙躯，不能给你。” 李剑白的声音响起，坚定不移。 “凭你？” 铜棺虚影与实体融合，声音中充斥高傲。 “不。” 李剑白摇摇头，伸手摊开手掌，飞剑“啪”的一声，被他握在手中。 “凭剑。” 青铜巨棺微微沉默，但随后棺材盖缓缓张开，似有什么人要从里面出来。 后良忍不住瞥了一眼，正看到一只玉足从缝隙间伸出，玉足上还有红绳穿着一个金色铃铛。 “铃铃铃……” 铃声响彻天地，后良的目光逐渐变得呆滞，灵魂急速的衰弱，似是要奉献一切，给那玉足主人。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李剑白忽然感叹，后良打了一个哆嗦，惊醒过来。 他急忙拍拍巨狼，让她后退，继续远离战场。 巨狼口中发着“呜呜”声，谨慎的向后退却。 后良把目光望向李剑白，不敢再看铜棺一眼。 感叹后的李剑白，并没有用什么经天纬地的招式，而是缓缓把躺在诛邪上的左青虹，移到他的身前。 甚至又向前推了一下，主动让左青虹迎了上去。 后良用余光看到，一道金色身影，在响彻天地的铃声中，缓缓与左青虹合二为一。 “这……” 后良心中充斥着疑惑，不明白李剑白的操作。 “原来你也是怕天谴的……咯咯咯……” 那声音再次响起，没了高傲，反而带着娇笑。 后良拿起望远镜，打量李剑白的脸色。 只见他脸上眼中，尽是无奈。 但随后，他眉头一拧。 就在这一瞬间，天地定格了。 巨狼定在后退的路上，倾倒的山石凌空悬立，飞鸟如挂件般横在空中……一切的一切，都如画一般，唯有李剑白的黑发，在后良的眼中飞快变白。 只一瞬间，他便苍老的不像样子。 “你……你是那个斩了轮回……” 惊恐的话语还未说完，李剑白动了。 他向前迈步，走出后良望远镜中的视线，右手挥剑向前一刺。 普通的一刺，就像一个拿着木剑的孩童，学着大人一般随意的刺出一剑。 然后，静止的巨狼变成了一柄剑，悬空的巨石变成了一柄剑，天空的飞鸟变成了一柄剑。 山峦大地，红霞青天，全部化为一柄剑。 甚至后良，也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柄剑。 所有的“剑”，在这一瞬间刺向左青虹……更确切的说，是刺入左青虹的肉体，刺入金色光影。 “你怎么敢？我可是天道所选，敕为神魂，你……” 声音戛然而止，一切瞬间恢复正常。 巨狼继续后退，山石继续掉落，飞鸟继续翱翔。 山河流转，晚霞流动，万事万物重返自然。 只有李剑白，中年模样的他，此时已经化为一个耄耋老人。 他伸手揽过女儿，又把飞剑插回剑鞘，拉过青铜巨棺，凌空走下山谷。 后良拍拍巨狼，让她跟着下去。 “刚刚……” “当做没看见最好。” 李剑白摇摇头，伸手指了指天：“祂看得到。” 后良闭嘴，疑惑的向天上看了一眼，却终究不明所以。 “死了？” 忍不住好奇，他还是问了一嘴。 “没，封印而已，只要我还活着，囚囚便无事。” 李剑白伸手摸了摸囚囚的头，眼中满是慈爱。 后良颔首，却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师父，您的境界……” 后无常走过来，望着李剑青一脸的惊讶。 “金丹期，又退步了。” 李剑白苦笑着说完，又望向昏迷的左青虹：“是要找个办法，延续寿元了。” 后良和后无常沉默以对，李剑白苦恼的问题，不是他们能给出答案的。 “我要去鬼域走一遭，寻一些延寿的法门。” 李剑白目光望向后良，却伸手拍了拍后无常的肩膀：“他不适合当村长，换个人管事吧，让他专心修炼。” 后良自然答应下来，李剑白便拉着后无常到一边，嘱咐他功法上的事情。 好一阵后，李剑白挥手与众人告别。 他收了铜棺，抱着女儿，踏着飞剑，洒然离去。 后良让人组织村民重新回到村落，安排人收拾倒塌的房屋，很是忙活了一阵。 待得一切落定，又要考虑村长的问题。 管理型人才不少，可挑选一个满意的，却也麻烦。 “你只管修炼，村子里的事，你暂时不用管了。” 面对后良的吩咐，后无常倔强的摇头。 正文 第十三章 长亭 软弱的人，也有坚持。 后无常抿着嘴，他甚至不敢看向后良的双眼，但他低垂的脑袋，却狠狠的摇了摇。 “为什么？” 后良询问。 “村长之位，一脉相承，我担得起。” 声音闷闷的，小后无常很不开心。 后良盯着他看了一会，随后一笑，道：“随你。” ------------------------------------ “计划生育要继续下去，至少在没有更广袤的土地前，我们只能如此。” 垂垂老矣的后良，轻声对后无常说道。 山谷隐秘，又没了山鬼溶洞的威胁，倒真成了宜居之地。 只是大小有限，五百多年的发展，村民已经不少，若人口再扩张，便容不下了。 计划生育，也只是无奈之举，可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我回归神树，再转生要数年，你我虽能沟通，可我在神树中管理村子不方便，所以，以后都要靠你自己。” 后无常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这些年后良有意让后无常专注修炼，因此事物都揽在自己身上，可如今不行了。 “那我这一世，也就到此为止了。” 后良颔首后，与他告别，找个地方去死了。 灵魂重归神树，让又做了几十年人的后良，颇为不适。 神树中的新魂把神树这些年的变化告知后良，后良也没觉得跟之前有什么不同。 村民的灵魂少不了要问候他几句，寒暄过后便又都归于平淡了。 时间开始飞速的流逝，年余后，后良再次投胎。 这一次他没有主观选择，只是凭着感觉一头扎入母体。 数月后出生，养了几个月，便让后无常来帮着做检测。 “有灵根？” 肉嘟嘟的脸上，充斥着惊喜与错愕。 “有，确实有。” 后无常的脸上，就完全是惊喜了。 “那是好事，那真是好事了。” 后良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圆滚滚的身子，因为腰肌无力，仰倒过去，他却依然笑着。 他高兴么？ 当然高兴，五百年的尝试终于成功，怎么能不高兴。 他惊喜么？ 却也没多惊喜。 五百多岁了，心累，大喜大悲不多，能开心的笑一笑，已经是难得的快乐。 “神树想要，修炼什么功法？” 后无常迫不及待的询问道。 后良眉头微微皱起：“功法啊……现在有的，我都不太满意啊。” 现在村子里，有两套修真功法。 一套是长春符箓中带来的，不算高深，却也还可以。 修炼到巅峰，还可以继续修炼李剑白给的那套功法。 还有一套，则是李剑白留下的传承。 按照李剑白的说法，如果后良想学，后无常可以代师收徒，算是入了李剑白的宗门。 可这宗门规矩繁多，太过正义，并不适合鬼域。 若是在鬼域外还好，鬼域之中行善良之事，后良觉得不靠谱。 而且他是招魂树，魂修肯定更适合他。 “我准备下山，去鬼域中寻一宗门。” 后良说出自己的想法，惊得后无常目瞪口呆。 “村中人老了，多入魂花，若是学来鬼修之法，村中老人，亦可修仙。” 后无常收敛了惊讶，认同的点点头，犹豫一番，道：“不如我下山，抢一些功法……” 后良摆手，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且不说李剑白的宗门规矩中，让不让行抢掠之事。 便是后无常唯唯诺诺的性格，让他去打劫，别把自己搭进去才好。 “这山谷，确实如世外桃源一般，可这也限制了后家村的发展。” 后良一边思索，一边说道。 “我们有招魂树，我们还有修士，我们有成立一个宗门的底蕴，除了功法，我们什么都不缺。” “我去学一些功法，等稳定住了，找个机会，便自立宗门，到时候再招你们回去。” 后无常眼中闪过惊喜，但随后又开始担忧。 “我若在外面死了，只要不是立刻魂灭，总能魂归招魂树的，这个你们不用担忧。” 后良说完，又“嗤”笑一声，道：“更何况招魂树中有新魂，即便我真的……” “请神树不要说下去了。” 后无常赶忙开口阻止。 后良摇摇头，便也不再说了，只是拉起他。 “我离开后，村子就交给你了，要勇于任事，再不行，便找新魂商议。” 后无常赶忙点头应下，却也再不敢多说什么，免得后良说那些让他心惊的话。 后良又交代一些眼前的事情，便犹豫着沉默起来。 好一阵，他才再次开口：“若是新魂有些想法太过……狠辣，你也不必全听他的。” 后无常惊讶，不解的望向后良。 “新魂毕竟不是我，他考虑问题，非常的……自私。” 后良犹豫要不要搞计划生育的时候，与新魂商量过这事。 当时新魂的意见是不要搞，给出的想法，却非常的骇人听闻。 他觉得应该多生，然后优胜劣汰，把那些不强壮的、残疾的，或是智商不够的，全部驱逐出去。 就像后良当年培养庄家一般，只留最饱满的种子，然后继续培养。 按照他的说法，若是这五百年都这么做，如今后家村人的体质，一定有一个质的飞越。 能不能质的飞跃，后良不知道，也并不是很关心。 但从这件事后，他是看出来了，新魂，不是他。 虽然源自于自己，但那真的不是自己。 “我离开还要十余年，这段时间，你有问题，随时可以问我。” “将来我离开了，巨狼也可以为我们传信。” 后良说完，便准备让后无常离开。 “师父有一套法门，说是让我教给你。” 后无常的话让后良微微错愕。 “什么法门？” “白驹过隙，一套御剑法门，师父说这法门跟惊鸿很配。” 后良伸手从腰间拿出惊鸿，小剑依然不大，却让他想起左青虹。 “好，以后若是见到前辈，我会亲自感谢他。” 后良应下，开始让后无常教他这套御剑法门。 接下来十余年，后良除了研究这套法门，便是研究长春决。 虽因要下山拜入鬼修宗门而不能修炼，但提前温习一下功课，还是有必要的。 筑基有三境：炼七体、锻灵海、铸神庭。 所谓七体，指的是皮、肉、筋、骨、血、髓，五脏与六腑。 以长春诀的修炼功法，这是一个缓慢将养的过程，并不复杂，只是比较耗时。 七体成，则可锻灵海，也就是开辟丹田，聚合灵气。 这过程需要强横肉身，后良了解后便不再关注。 倒是铸神庭，比较注重神魂天赋，以身养神，以神魂开辟识海，玄妙异常。 李剑白给的法门白驹过隙，便需要神庭强大，因此后良狠狠的研究了一番。 因以身养神凡人亦可，后良便简单尝试了一下，结果发现未曾修炼的肉身完全吃不消。 果断放弃修炼，只是研究学习。 就这般匆匆十余年过去，少年模样的后良，终于要离开了。 “就送到这里吧。” 长亭前，后良停住脚步，止住不舍的村民。 他的目光扫过后无常，又看过村民，最后远眺枝繁叶茂的大桃树。 “等我的好消息。” 不再多言，转身骑上巨狼，一人一狼，洒然而去。 【第一卷桃花源终】 正文 第一章 闯仙途 夏至日，祖脉山前人声鼎沸。 这里有华丽衣着的少年，亦有破衣烂衫的孩童，他们到这里只有一个目的： 闯仙途。 后良穿着麻衣，混杂在人群偏后的位置，翘着首，望向祖脉山。 祖脉山脚，有数十丈高的玄雾弥漫，这是山门阵法，护着山上的祖魂宗。 这祖魂宗，便是后良为自己选的宗门。 正观望，玄雾忽然由中央向两侧翻滚，不多时便展露出内里门户。 一人脚踏黑雾升起，嘈杂的人群立刻变得安静。 “日上三竿，仙途开启，日落斜阳，仙途关闭，诸位机缘如何，且闯上仙途再说。” 话落，仙师身影一闪，落向山门内里。 后良仍在观察，却见身旁少年们都赤红了眼睛，像是发了疯的公牛一般冲向山门。 “穷吃鸡，富快递，苟一苟，活更久。” 忍住随波逐流的冲动，后良劝诫着自己。 最先进入山门的，自然是前方衣着华丽的少年们。 待他们进去后，他们的奴役仆人，纷纷拿出棍棒，对着后方冲刺的少年迎头痛击。 背靠榕树没有立刻冲刺的后良双眼微眯，冷脸扫视前方，希望寻找出那些奴仆站位的漏洞。 但那些人显然早有预谋，山门虽然宽广，却堵得严实。 冲锋的少年虽然勇武，可跟人高马大的奴仆比起来，劣势太过明显。 无脑冲击了一阵，除了少数几个幸运儿闯了过去，大多数都停下脚步。 “日上中天，就让你们进去。” “若是非要硬上，手脚骨折，可就闯不得仙门了。” 奴仆杂役们怒吼着，恐吓跃跃欲试的少年们。 “巷里村里正王福在此，向诸位城里老爷求一条路。” 忽有人高声喊话，众人望去，便看到一个二十余人小团体。 那些奴仆杂役却没有回话，只是把目光望向身后马车内，那里才是有决定权的人。 不多时马车中伸出一只手，摆了摆，奴仆杂役们便让开一条路，允了巷里村的人进去。 又有一些村子的里正喊话，但多数都没被通过。 也有一些人不信邪，挑逗着大家情绪冲了几次，结果也都不算好。 后良依旧苟在后面，口中念念有词：“只偷师，人头不送。” 便这么苟到日上中天，前方奴仆终于放开通道，后良也随着大流踏入山门。 “啊~~~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没有天赋？” “灵根，我没有灵根，我没有灵根啊~~~” “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甫一踏入山门，便有许多少年定住身形，落泪呼喊。 后良也觉得有异物压身，却不至于不能走动。 他略有停顿扫视左右，发现九成人都定在这里，唯有少数人能继续向前。 “不走就让开。” 身后传来怒斥，后良扭头转身，看到一眉宇间有一道疤痕的少年，正不满的看向他。 “你先走。” 后良错开身位，让这少年在前，随后紧跟其身后。 少年咬牙向前，仿佛身上的压力很大。 他一边走，一边怒斥身前人，若有哭闹倒地者，更是毫不犹豫的一脚踢开。 有了他在前面开路，后良倒是舒服了很多，便这么亦步亦趋的前行。 走了约莫一刻钟，身前身影突然一顿。 后良疑惑抬头，发现身前那人弯腰驼背，似乎扛着的压力又大了一分。 扭头望向侧面，那里有一个仙门中人，倒不是仙师打扮，看起来像是俗世奴仆。 他的手中举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 劣等资质。 “进入前方区域，便算灵根稳固，只是很差么？” 心中思索着，后良向右前方垮了一步，跟前方少年并肩。 压力徒增，但还在后良承受范围之内。 扭头看向左侧少年，只见他面色酡红，眉心疤痕仿佛要滴血一般。 迎着后良目光，那少年眼中满是怒意，似乎觉得后良在嘲讽他。 “我开路，你跟着我。” 后良说完，又向前夸了一步，来到少年身前。 那少年错愕，随后目光感激的望了后良背影一眼，紧随他身后，缓步向前。 二人身位调换，后良开路方式比他轻柔许多，或是软言相劝，或是轻柔移动。 就这么又向前走了一阵，后良回头，却发现身后少年落后一丈。 “可还行？” “行。” 那少年应了一声，鼓起力气，奋力追赶。 后良不再言语，只是步履间慢了一点。 又前行一阵，便见到右侧又有一个牌子： 杂役弟子。 “过了这道坎，便算是入得山门了。” 身后少年喘息声中带着惊喜，后良缓缓点头，再次迈步向前。 跨过牌子所在边界，一股莫大的压力传来，后良脊梁猛地一弯。 这压力，不知增强了多少倍。 勉力向上望了一眼，却根本看不到更远的牌子所在。 接下来的路，不好走了。 “啊。” 身旁一声痛吼，是跟上来的那个少年，已经半蹲在地上。 “还能走？” 后良询问。 少年苦笑摇头，随后又释然道：“不能走了，但进了山门，就满足了。” 后良缓缓点头，刚要迈步向前，又有些犹豫起来。 以他的状态，走入下一个阶段应该没有问题，可入了下一个阶段，再想向上走，想来也是难了。 那么，如何让利益最大化呢？ 后良的目光望向身旁半蹲着的少年。 “你叫什么？” “李忱。” “我叫后良。” 后良伸出手，拉住李忱臂膀。 “我拉着你，咱们试试再上一个台阶？” 李忱惊讶的借着后良的力量起身，却在半起身的状态停了下来。 压力太大，他实在站不直。 “你上一个台阶肯定没问题，为何不独自试试，再上两个台阶？” 李忱疑惑的问道。 “看过你的状态，我想，若是没人帮我，我估计也就上一个台阶。” 后良向山上望了望，又扭头望向李忱。 “可愿意帮我的人一个也无，愿意帮你的到有一个。” “为什么？” “谁知道呢。” 后良说完，见李忱依旧一脸严肃，大有后良不解释清楚，便不同意的意思。 “结个善缘，或是希望有人像我帮你这样帮我，再或者，我们共同上一个台阶，那样在那个地方，我就不孤单了，一个好汉三个帮，没钱没势力，就总要有个朋友吧。” 李忱眉头挑了挑，眉心赤红的伤疤跟着扭动了一下，看起来异常狰狞。 “若能再上一个台阶，你这辈子，都是我兄弟。” 说完这话，李忱主动伸手，握住后良小臂。 “那我们是兄弟了。” 话落，后良奋力拉扯，二人艰难迈步向前。 正文 第二章 争执 两个少年，把臂向前。 左侧的一身麻衣，脊梁还算高挺，用力的拖拽着右侧少年。 右侧的衣衫破烂，身形几乎贴在地面，却死死的拉着左侧少年臂膀，奋力向前。 后良与李忱，无异于最特殊的两个人。 无论是身前还是身后，只要目光所及能看到二人的，都会向他们投来诡异目光。 但二人全不在意，他们只是奋力向上攀爬，仿佛下一个台阶，就是成功的终点，就是人生的高光。 “多走十步，我们就歇一下，加油，李忱。” 后良鼓励着李忱，而无力说话的李忱，只是咬牙点头。 他的嘴角有血痕，那是咬破的嘴唇流出的鲜血。 他的双眼赤红，甚至意志都有些模糊。 可他的目光还足够坚定，他的心从不曾有一刻，离开那个目标。 最初，他只想着记名弟子的好处，可事到如今，他想的只有成功。 唯有成功，才不辜负旁边这位兄弟的付出。 唯有成功，才不辜负自己所付出的艰苦努力。 二人走走停停，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在这里。 身边不时有人走过，亦有人徒然的放弃。 可他们都不在乎，他们只想向前，再向前。 终于，太阳缓缓向西，已经要到达西斜的程度。 而不远处，也终于出现有一个牌子： 记名弟子。 稍作休息的二人，再次起步。 后良用力拉拽，只是自己也摇摇晃晃，有些站不稳妥。 李忱几乎贴在地上，左手抓着后良，鲜血淋漓的右手扎在土中。 双腿抖动着蹬踹，可身体却难以前进一步。 他努力，然后没有结果。 他嘶吼，然而依旧没有结果。 他奋力的捶地，大声的喊叫，可看起来就像在原地挣扎。 突兀的，他放开后良。 措不及防的后良，狠狠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兄弟，你先走，去那边等我。” 李忱开口，双目赤红。 后良看了一眼夕阳，又看了一眼不足二十米的前路，微微摇头。 “没必要在这里陪我……我……我可能上不去了。” 李忱翻身，低下头看向自己抖动的大腿。 “放弃是一瞬间的决定，坚持下去是真的难啊。” 后良感叹着，缓缓起身，用力握住李忱的臂弯。 “最后一程，我们兄弟一起走？” 十余岁没有血丝的少年双眸中，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与笑意。 李忱抬起头，正看到后良的笑容，然后，他也笑了。 “好，我们兄弟走一遭。” 他说完，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伸手向身后一抹。 一把巴掌长的短刀被他拿在手中，在后良诧异的目光中，“噗、噗”两声，李忱在自己左右腿上，各扎了一刀。 “你看，受了伤，它们果然就变乖了。” 收了短刀，不顾后良脸上的惊诧，李忱自己先努力向前走了起来。 摇头一笑，心想李忱倒是个狠辣少年，后良也开始发力拖拽。 拖拽艰难，后良又换位在后面推。 一路跌跌撞撞，距离那道坎也越来越近。 日阳已经西沉，山巅之上，静坐的掌门忽然起身。 等待许久的门中长老、护法等人，也都精神一震。 他们知道，结束的时候到了。 便在这时，端坐长老席位末端的一位老者忽然轻咳一声。 “看那少年，资质当真不凡。” 他伸手，遥指下方山路，目光中带着赞赏之色。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下望，果然看到一个少年，正停在仙途最后一道坎前。 “九长老目光如炬，若我所料不差，这少年灵魂有异，应有不凡资质。” 掌门开口，言语间充斥着骄傲，只是他的目光，却落在少年更前方那人的身上。 在那最后一道坎上方，正有一道俏丽倩影，而这个最高位置，只有她一人独占。 “九长老若喜欢这孩子，收了便是。” 掌门笑着望向九长老，眼中满是期盼。 九长老不等其他诸位长老望向自己，便已连连摆手。 “收不得，收不得，老夫空长虚岁，修为蹉跎，这等英才，当给大长老或二长老才是。” 听了这话，掌门微微不满的皱了皱眉，倒是大长老与二长老，具是面露得意。 “这人灵魂有变。” 忽然有人开口，引得众人又望向那少年。 众人举目望去，便见那少年眉心有黑色玄光闪烁，似有阵阵怒吼声从玄光中传来。 “鬼雄之姿？！” 大长老惊喜的叫到，“此子可得我真传，当收在我门下。” 话声才落，二长老便立刻开口：“我有逆鬼一只，正适合他，他应在我门下。” 大长老怒哼一声，目光中充斥厌恶，望向二长老，开始与之争辩。 二长老并不退让，看似据理力争，实则撒泼打诨，但他要拿下这有鬼雄之姿少年的意图，却是坚定的。 随着两位长老争执愈烈，越来越多的长老介入其中，场面甚至有些剑拔弩张的势头。 掌门也黑了脸，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愤愤的坐回自己的位置。 而引起话题的九长老，更是远离是非，只把目光望向山下。 而他的目光，正洞穿迷雾，落在两道艰难的身影之上。 “只有最后一步，加油，加油。” 后良奋力推着李忱，口中呢喃着，用尽了力量向前一推。 “啊。” 两声痛叫，二人滚入记名弟子区域，随后被压的起不来身。 两人互相对视，随后“哈哈”大笑，仿佛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掌门，收徒之事可以容后再议，如今夕阳西下，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九长老收回满意的目光，缓缓说道。 掌门颔首，终于再次起身，出来主持大局。 他先是止住众人争执，又挥手消除下方的全部压力。 随后再次挥动衣袖，杂役弟子以下位置的孩童便滚着下了山，直被一阵风吹得回原点都不止。 山门大阵缓缓启动，玄雾再次笼罩祖脉山，一切似真似幻，仿佛之前山门内的一切，都是虚影一般。 山外大人孩童，落魄者有之，痛苦者有之，只是没有一人，敢仇视山门所在。 “各级弟子领着你们师弟先去休息，明日分脉拜师。” 掌门的声音从山巅传下去，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随后他大袖一挥，卷了前方两个孩童，带着一众长老护法走入祖宗大殿。 九长老落在后面，扯住一个护法，轻声嘱咐几句，便又快走几步，进入殿门中。 而后良和李忱，跟着数十人一起，被领入记名弟子所住区域。 虽然还不曾拜师，但他们的身份，已经是祖魂宗记名弟子。 正文 第三章 要么狠 要么稳 要么滚 祖脉山的清晨，山雾环绕，如仙似梦，美妙异常。 后良从自己的小院出来，便看到等候在侧的李忱，二人携手上山，准备拜师学艺。 一路欣赏着山峦美景，不时能遇到加入上山大军的师兄弟，偶尔会颔首打个招呼，但更多时彼此冷漠。 走至半途，隐隐有孩童读书声传来，后良颇为诧异。 “这山上，有很多孩童？” 后良向李忱询问。 “或许是早几届的师兄们。” 李忱也不清楚，但还是给出自己的猜测。 后良微微颔首，只是眉宇间依旧迟疑。 听那读书声，可不像是背诵功法，反而像是尘世学堂中的内容。 这祖魂宗，难道像尘世中一般，给孩童启蒙？ 带着疑惑，后良与李忱步入祖宗大殿前的广场。 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大家按照真传弟子、内门弟子、记名弟子、杂役弟子的顺序站定。 又等了一阵，掌门带着长老、护法走了出来，左右还有一些仙师，却不知应该被叫做什么身份。 “各脉择徒，勿要争执。” 掌门说完，大手一挥，护法以下，全部冲入人群。 众人肃然而立，不敢分心，静等抉择。 李忱有些紧张，挺了挺肩膀，后良拍了拍他后背，以示安慰。 不多时有一护法来到二人面前，站定身形。 “你们两个去那边等我。” 那护法伸手指向侧面，后良二人点头，走出队伍。 不久，全部挑选结束，唯有杂役弟子，依旧聚成一群。 有杂役模样的人走到杂役弟子身前，说了几句什么，便带着他们下山了。 剩下的人分成九股，又等了片刻，有弟子被交换，原因不明。 等一切结束，日头已经很高了。 “跟我回九脉，走。” 九长老走到众人身前，说了一句，随后挥手。 黑雾聚集向众人脚下，拖着众人缓缓升起，飞越山峰。 孩童多没经历过这些，有的好奇，有的惊恐，后良倒是不怕，反而有心情观望整个山峦。 祖脉山后，山峦起伏，众人正向着其中一座山峦飞去。 李忱没了昨日凶狠镇定，反而两股颤颤。 “腿疼？” 后良望着他的双腿问道。 昨日有仙师帮他医疗，记得当时是好的。 “没，就是……不敢往下看。” 李忱羞愧的说道。 后良一愣，随后错愕一笑。 “你还笑我？” 李忱抱怨道。 “这是恐高症，是一种……病，不是因为你胆小，这病……难治。” 后良轻声解释。 “恐高……症？什么意思？” “就是怕高，你小时候是不是没爬过树？” “狼不爬树。” “你又不是狼。” “我在狼窝长大的。” 李忱说完，眼睛一闭，再不言语。 后良扭头在他眉心疤痕处看了一眼，便也沉默着不再说话。 鬼域生存艰难，这里每个凡人都有一大堆悲惨故事，深究没有意义。 自己纵然魂穿成招魂树，天生便有些优势，可同样历经磨难，更何况一普通凡人。 沉默中飞至自己一脉所属山峰，众人缓缓降下。 迎接他们的是一些师兄，人数不多，年纪长幼都有。 “恭迎九长老归山。” 师兄们齐齐拜见九长老，新人们则一脸好奇，他们也是至此才知道领路的老人居然是长老。 “白夔，你来安排。” 九长老说完这话，便摆摆手走入大殿。 随后选出后良二人的护法走到众人面前，伸手向右侧一指，那里有一群妙龄姑娘，其中夹杂几个少年。 事实上，这些姑娘少年，早就引来了孩童们的注意。 他们看着就不像是修士，可他们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内门弟子选两个异性，外门弟子选一个异性，快。” 护法白夔大声催促众人，众人虽然疑惑，却不敢停顿，赶忙冲向那群人。 后良也来到这群人前，目光扫过人群，能从他们眼中看到渴望。 “你，跟我来。” 挑寻了一个眉清目秀，看起来很老实的少女，后良便又走回自己的位置。 等他站好，却见李忱挑选了一个人高马大的，还一脸的骄傲向他挑眉。 后良没理他，只是静静等待。 不多时众人都选好了对象，便见落选的人多在哭泣。 护法摆摆手，自然有人把他们带走。 “鬼域全是魂修，灵魂最是稀缺，祖魂宗又喜欢用血脉相近之人的灵魂，你们这些人祖先的灵魂，不知道被哪个鬼修用了，因此向上找就难了，那只能反过来，向下找。” 护法的目光冷冷的扫视众人，许多聪慧孩童眼中，已经露出惊恐之色。 不是向上找，还说要向下找，这又给发了婆娘，那其中意欲，不言自明： 自产自销，祭献子孙魂魄于己用。 纵然后良早知鬼域不是什么好地方，可还是被这话震到了。 前世那些吃胎盘的小姐姐、老阿姨，在这残忍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你们有些人不能接受，我理解，但鬼域不理解。” “在这里，唯有对自己，对别人，都够狠的人，才能活下来。” “否则，早早滚出祖魂宗，不要浪费宗门资源。” 众人一阵沉默，后良深吸一口气，压制心中异样。 “难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 一个女声响起，众人扭头望去，是一个内门女弟子。 “办法有，如那雷灵根的赵梦舒，已经被掌门收在身边，各种神魂必然是供应足足的，或是被二长老收了的王富贵，他有鬼雄之姿，也不必做这等龌龊事。” “桀桀~~” 护法突然怪笑两声，望向那内门弟子，“你若是怕了，不当弟子也行，做我伴侣，孩子魂魄你不敢用，我却是顺手的很。” 那女童立刻惊恐的低下头，只把眼睛盯着自己脚尖，不敢移动分毫。 “要么狠，要么稳，要么滚，还真跟职场讨生活一样。” 后良忍不住轻声呢喃，引得李忱好奇的望了他一眼。 “你觉得如何？” 后良顺势向他问道。 “什么？” “祭献子孙神魂啊。” “额……” 李忱扭头看了一眼身边人高马大的姑娘，又扭过头道，“我觉得选个大体格的就对了，孩子一定很健康，神魂也不会弱。” 他说完又打量后良身旁姑娘两眼，皱眉摇头，道：“不然你换一个？” 这话吓得姑娘打颤，险些跌倒，后良赶忙搀扶。 “管好你自己的事。” 斥责李忱一句，又安慰的拍了拍姑娘的后背，后良才叹息着望向白夔。 这鬼域世界，还真是人吃人啊。 不对，不光吃人，也吃鬼。 正文 第四章 苦舟怨海 何以渡人 幽黑的魂魄在肌肤上游走，森冷的气息让后良稚嫩的身体冷颤连连。 不理会生理上的反应，后良只是遵循着功法中的要诀，不停的打碎魂魄，使其融入皮肤。 这是祖魂宗功法【极魂炼体】的奥义所在，亦是后良这半年修炼的主要功法。 待得魂魄在身体上盘旋一圈，后良睁开双眼，把残破的魂魄凝聚在手掌中，缓缓放入不远处的魂花之中。 “呜。” 魂魄发出一声痛苦却轻微的哀嚎，后良忍不住仔细打量一眼。 “半个月？或是更短？” 他说的，是这灵魂的使用期限。 半年的修炼，这灵魂早就残缺不全。 以后良的经验判断，即便这灵魂有机会转世，也未必能再酝酿出神智。 “此魂灭后，炼皮算是完成，之后是肉、筋、骨、血、髓，然后是五脏六腑，这其中需要魂魄数量极大，而宗门只为记名弟子提供三朵魂花，要早做打算。” 口中说着，后良的目光忍不住西望，那是桃花源所在。 他想得到灵魂，只能通过桃花源，那里的桃树树体上，依旧有一些山鬼魂魄。 虽说山鬼魂魄不如人类魂魄修炼起来舒服，可目前也只有这一个选择。 想要让宗门提供更多魂花，以他一个记名弟子的身份，想也不要想。 即便是内门弟子，也只多了三朵而已，想来被无限供应的，也就只有真传弟子。 “先把宗门的三朵魂花用完，然后回去一趟。” 心中做了打算，后良小心收起魂花，随后推门而出。 负责照顾自己，兼着生孩子重任的度娘，早已准备好饭菜。 “吃了饭，我要去藏书阁，可能回来晚点，你自己先睡。” 吃着饭，后良轻声说道。 “要留夜宵么？” 度娘糯糯的问道。 “留。” 说完这句话，二人便再无交流，只是安静的吃饭。 饭后，后良直接出了院落，拿出记名弟子腰牌向天上一挥。 天空有黑雾凝聚，落下后拖着后良，飞上天空。 到了九祖山巅，落地后，后良直奔藏书阁。 藏书阁很大，内里书籍盈架、卷帙浩繁。 后良对这里非常熟悉，并不观看一楼前人的修炼笔记，而是直奔二楼游历类书籍所在。 穿过一排排书架，直至二层最深处，方才停下脚步。 略作寻找，后良便从书架中拿出一本厚重书籍，当即翻到上次留有印记处，继续观看起来： 我所猜测，祖魂宗曾有契约招魂树之事，并非发于臆想。 纵观宗门功法，只需略作调整，便可达成修士与魂魄之共生。 然，历史浩渺，往事如烟，真相无从追查，师尊亦不支持，师兄弟只嗤笑我呆傻。 行路难，行路难，苦舟怨海，何以渡人？何以自渡？ 我不知，但，我愿做那痴傻儿郎。 极魂炼体，皮、肉、筋、骨、血、髓，是必须消耗魂魄的。 但，五脏六腑之修炼，我认为可噬，亦可养。 我将以身试法，拼得魂死道消，亦不悔…… 后良专注的看着书籍，夕阳西沉，油灯点燃他也不曾在意。 就这般僵直着站立到深夜，在轻咳声中被惊醒。 “啊，九长老。” 后良惊讶的望向提着油灯的九长老，赶忙躬身。 “无碍，我也是过来找本书，正好看到你在这里。” 九长老温和的笑着说道，目光扫过后良手上书籍。 “这书放错地方了，这是修炼笔记，应该放在一楼。” 后良收起心中惊诧，举了举手中书籍道。 “可不敢放在一层，那不知要祸害多少弟子。” 九长老做出一个恐慌的表情，随后又温和的笑着指了指书籍，道，“感觉如何？” 问的很随意，后良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这书自然是好的，否则后良不至于发现这本书后，便苦读不倦。 可这书究竟是内容好，还是那写书之人的大气魄、大胸怀好，后良不好判断。 毕竟这书中内容，与师兄讲解的修炼方式相左，貌似有些……离经叛道。 “放心大胆的说，咱们九祖山这一脉，最是开明。” 九长老一张圆脸上满是笑容，鼓励着说道。 后良点点头，整理一下思路，便开口道：“我还没看完，不知这位前辈结果如何，但只以看过的内容来说，写这书的前辈，有大气魄、大胸怀……还有大毅力，我敬佩他。” 九长老连连颔首，眼中充斥着肯定之色。 “修炼方法呢？你怎么看？” “我看得懂，但不知对错。” 后良实话实说，苦笑着举了举书籍，“我炼皮还没修炼好。” 九长老点点头，捻着胡须思考一番后，右手向上一撩，一道魂影出现在身旁。 “去拿【心神断魂法诀】玉简给我。” 那魂影盈盈一拜，便飘然去了三楼。 “这书中对功法的改变，起于炼七体的五脏六腑之处，你若是有心于此，那玉简对你倒是有些帮助，你若是无心于此，那玉简中内容，对你将来也多有益处。” 九长老说话间，魂影已经拿着一个玉简飞了过来。 接过玉简，九长老把玉简给了后良。 “这玉简的事情，你知我知，不要张扬。” 后良赶忙双手接过，并保证会谨守秘密。 九长老的圆脸上露出赞赏的笑容，随后迈步离开，后良躬身相送。 不想走了几步的九长老忽然停住，回过头问道：“那日闯仙途，你为何帮李忱？” 后良一愣，随后心中一惊。 这九长老，居然从入宗门的时候便关注自己了，难道自己身份有所暴露？ “我那时觉得自己入内门无望，不如帮着李忱上一个台阶。” 压着心慌，后良尽量平静的继续说道，“多个朋友多条路，总好过一个人，在宗门中孤孤零零的。” 九长老好似没有发现后良异样，颔首道：“聪明的孩子。” 话落，九长老飘然而去，独留后良心中打鼓。 就这般僵站了好一阵，后良才长出一口气后，放回书籍拿好玉简，转身离开。 他却不知自己踏上黑雾离开时，九长老就站在三楼窗口望着他，目光颇为深邃。 “心神断魂，金丹期的手段，你就这么看好他？” 九长老身旁的魂影，疑惑的问道。 “总觉得有点不同。” 九长老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心口，“这里告诉我的。” “心鬼都死了多少年了，他能告诉你什么？” 九长老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捏动起胡须。 正文 第五章 领釜山招魂树修整事 心神断魂法诀颇为神异，能以心神感应，判断魂魄属性。 后良初学不久，便判断出自己的灵魂主属木，杂糅金、水、火、土。 这样的全属性自然不算很好，但有一个主属性，已经不错了。 他的身体属性倒是更好一些： 主属土，佐之水火。 土灵根善于养魂，又能生木，对后良木属性灵魂也是有好处的。 研究法诀耗费了数日时日，好在炼皮不易长修，以免伤身，因此也没耽误修行。 但随着他对这法诀掌握越深，却很快遇到瓶颈。 “需要灵魂实物，这却是麻烦事。” 他如今炼皮期，倒是可以很快结束，得到一个完整的新魂魄。 可只有一个魂魄，练手速度慢不说，等吃透了这个魂魄，后面还是要找。 思来想去，他觉得不能守株待兔，还是要主动出击。 “我记得宗门中有修剪招魂树的事务，去看看。” 跟度娘说了一声，后良出门，奔着祖脉山诸事堂而去。 这是他第二次去诸事堂，第一次还是李忱好奇拉着他去的。 临近祖脉山，便见人流涌动不息，靠近诸事堂，便更加拥挤起来。 “这位师兄，我上来诸事堂还没见这么热闹，如今这是怎么了？” 后良拦住一个师兄，好奇的问道。 “有个修真家族造反了，这不是大家都忙着领事务、抢人头么。” 那师兄回了一句，便迫不及待的冲向人群深处。 后良耸耸肩，他没兴趣参与这些，便向着人少的厅堂而去。 “什么事？” 分派事务的是一位老修士，修为如何后良不知，但头发是真少。 “请求领取招魂树修整事。” 后良望着老人身后的事务牌，寻找一番后说道。 “最近有好些弟子推了这任务，出去抢人头了，你倒是来得巧。” 老人拿着玉简阅读一阵，道，“釜山上有空缺，最少待一年，灵石也不多，每月一枚，做么？” “什么品级灵石？” “下品呗，还能给你中品不成。” “只要不是杂品就好。” 后良笑着接下事务，把身份牌子递了上去。 “新入门的吧，你这级别，下品还是杂品，区别不大。” 老人说着，伸手在牌子后面一抹，便多了“领釜山招魂树修整事”几个字。 “这本书拿着，好好学，别犯错，到时候罚灵石是小事，扣你魂魄份额才难受。” 老人虽然话多了一点，但人看起来还不错，后良接过书籍和牌子，转身离开。 “十天内上任，否则罚灵石。” 老人不等后良走远，又喊了一句。 “记得了。” 后良应了一句，走出殿门，召唤黑雾回家。 路上他便好奇的翻阅起书籍，里面倒是记录了很多他之前不了解的知识： 比如招魂树的种类，不同招魂树的修剪方式，如何修剪才能长出更多魂花。 甚至复杂的，还有招魂树的嫁接，栽种。 这部分内容不光深奥晦涩，看上面的记载，这招魂树栽种的成功率，低的吓人。 而与其成功率相反的，代价却是很高，甚至一个弄不好，原树都要受损、破败。 “意识觉醒的招魂树，貌似栽种成功率就要高很多。” 后良颇为心动，决定好好研究研究，过几年回去，正好教给新魂。 “鬼修前期对灵石需求不大，这些下品灵石，也可以攒着给无常。” 这般想着，后良心满意足的回了家。 “去把李忱叫来，晚上我们喝顿酒，明日你跟我去釜山，我们去修整招魂树。” 后良说完，便开心的收拾起东西，却没看到度娘的脸色变了变，才走出门去。 不多久她便回来，跟在后面的是李忱，还有他那壮实的婆娘。 “上几次找你，你不是外出便是修炼，今日终于见了面了。” 李忱说着话，小心的扶着自己婆娘，让其坐在椅子上。 后良疑惑的望着这一幕，在他记忆中，李忱可不是疼老婆的人。 “你这是……有喜了？” 后良惊讶的问道。 “好眼力……哈哈，哈哈哈……” 夸了后良一句，他自己却骄傲的笑了起来。 “你小子，照顾好魁娘身子才好，可别再毛躁了。” 后良笑着嘱咐，怕李忱不知深浅。 “这你放心，话说回来，你家度娘，什么时候也怀一个？” 李忱不怀好意的望着后良，却没看到那边度娘脸色一白。 后良则笑了笑，岔开话题。 他虽然与度娘同床，却没有做过什么，主要是担心这身子年纪小，吃不消再用坏了。 要知道他可是转了八世，直至第九世才得到这么一个身体，怎么可能随便糟蹋。 “我最近读了一本手记，上面内容虽然离经叛道了些，却深得我心。” “什么内容？” 李忱被勾起兴趣，听后良述说起来。 关于九长老，还有那法诀，他当然不好说，但其他事情也没瞒着。 他们说话间，度娘做好了饭菜，四人便上了饭桌。 “这般说来，倒也是个方法，能不灭了这狼崽子，是好事。” 喝了些酒水，李忱面容通红，额头伤疤更是红的发紫。 他豪爽的说着，仿佛这件事便这么定下来一般。 “你真准备照这个方法修炼？” 后良自己还有些犹豫，没想到这位倒是爽快。 “哈哈哈，当然了，我们这些属狼的，最是团结。” “之前可没看出你有半点犹豫。” 后良举起酒杯，跟他撞了一下说道。 “哇……爽。” 干下一大碗酒，李忱才正色看向后良。 “我们狼崽子虽然凶，饿极了也吃自己人的肉，但只要外面有肉吃，我们就是最团结的。” 他喝得有点多，说话的时候凶光毕露。 还别说，在跟巨狼相处日久的后良看来，这目光还真有几分狼性。 “行，你小子说的在理，我们接着喝。” 后良再次举杯，今日他要与自己这位兄弟一醉方休。 “好，喝，今日不醉不归。” 酒碗撞在一起，荡起的酒水洒落，让小屋酒意更浓。 度娘与魁娘微笑着看着二人，明亮的眼中，尽是柔情。 正文 第六章 水属魂魄 釜山的生活，比之在九祖山还要枯燥。 这里人烟稀少，后良又没有相熟的人，自然少与人往来。 他倒喜欢这种平静，便在度娘的陪伴下，开始专注于修炼。 炼皮完成后，后良领了新魂开始炼肉。 间隙除了练习心神断魂法诀，便只会偶尔飞回藏书楼看书。 又是半年匆匆而过，那厚厚的书本终于在断断续续中看的完整。 彻底没了外在牵挂，后良干脆再不外出，只是每日炼肉，或是修炼心神断魂法诀。 修剪招魂树并不是复杂的工作，三两日抽出半个时辰便可，倒是那本招魂树修剪书籍，后良没少研究。 而随着心神断魂法诀的进步，后良对魂魄的判断也愈发精准起来。 “木属魂魄最适合炼皮，可惜当年分不清魂魄属性，倒是炼肉这个，恰好是适合的土属性。” “再接下来是炼筋，水属性比较合适，到时候要仔细挑选。” 有了判断灵魂的能力，后良对接下来的修炼更加期待。 便这么又清修了四个月，炼肉终于完成。 “今日外出选魂魄，晚饭不用等我。” 嘱咐度娘一声，后良便准备出门。 “要准备夜宵么？” 度娘追问。 后良犹豫了一下，便没让度娘准备。 出了小院，招来黑雾，后良本来想去九祖山巅。 但想想祖脉山那里的魂花阁应该更大，可供选择更多，他便换了方向。 不多时到了祖脉山，先入传功堂，在堂内回廊转了几个弯，才找到这里的魂花阁。 几位执事坐在阁内，身前各放着十余朵魂花，每个队伍都排的很长。 后良没急着排队，把执事一一看过，寻了一个面善的。 排好队，递上腰牌，那中年执事看了一眼。 “最后一次免费领取魂花的机会，自己选吧。” 后良感谢，随后开始使用心神断魂。 十朵魂花，他直接放弃之前排队间隙，判断出的全五行魂花，开始观察剩下九朵魂花。 这个过程颇为缓慢，盏茶时间，后面的人便等不及了。 “能不能快点？” 后面人催促，后良歉意向他颔首，又望向执事。 “我能不能在一旁，多观察一会？” 后良目光真挚，拱手为礼。 那中年执事笑着点头，把腰牌还给后良。 “你一会选好了，再给我你的腰牌。” 后良赶忙接过腰牌，再次表示感谢。 “装腔作势。” 身后人讽刺了一句，后良并不在意，只是让开位置，站在侧面继续观望魂花。 “金丹以下，判断不出魂魄属性的，若是有特殊需求，可请金丹修士帮忙，虽然代价有点大。” 中年执事见后良如此执着，忍不住向他说道。 “感谢执事大人，我再看看，再看看。” 应付过执事，后良继续认真观看。 那中年执事见他执着，便摇摇头，不再多言，只是继续分发魂花。 便这样，后良站在侧面，看起来极为呆傻的立着，众人也都无视了他。 时间缓缓流逝，转眼数个时辰，后良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又活动了一下身体。 “还没喜欢的？” 中年执事笑着询问。 后良苦笑摇头，两个时辰，他也才探查出两个，还有一个完全探查不明白。 心神断魂，并非一眼判定，而是通过心神感应，这进程缓慢不说，过程也颇为艰难。 “前贤笔记中，虽然说了适合炼七体的几种魂魄，可想要找到并不容易，而且影响并不是特别大，不必太过执着。” 中年执事轻声安抚着后良，倒是难得的好人。 “资质有限，若不努力做到最好，将来就更难了。” 后良回应一句，让心神放松一阵后，便又开始判断起来。 中年执事见他执着，便也不再相劝，只是在晚饭的时候，让杂役多带了一份。 “你若是一直这般执着，只要路不歪，成就肯定有。” 中年执事叫醒后良，给他递过晚饭时说道。 “谢谢执事大人。” 后良拱手行礼，随后接过晚饭，大口吃了起来。 “别叫执事大人，我也只是领了个事务而已。” 中年执事吃着饭，间隙道，“我叫白朴，你以后叫我白朴师兄。” “好的，白朴师兄。” 二人吃了晚饭，又各自忙了起来，直至深夜人少，白朴便也要休息了。 “你回家，还是在这里暂住一夜？” 白朴向后良问道。 “可以暂住？” 后良惊讶，他本想去李忱那里，毕竟那比釜山近一些，没想到这里也可以暂住。 “有我在，当然可以了。” 白朴笑着说完，带他入了后室，让杂役给他安排了一房间。 便这样，后良每日蹭着白朴，开始寻找水属魂魄。 整整三日，没日没夜的盯着魂花看，终于在第三日傍晚，让他找到一个水属性魂魄。 却不想自己刚判断好，便被一人拿在手中。 “这位师兄，不知这个魂花，能不能给我用？” 后良拦住此人，有些急切的问道。 找了三天才找到，若是让人拿走，不知又要找多久。 “凭什么？” 被拦住的弟子眉毛一挑，不满的问道。 这话后良不好接，还真没凭借。 “这样，我用一个下品灵石，换你这个，然后我选取的机会给你，你重新选一个如何？” 后良利诱，那人略显犹豫。 “你说为什么，我就跟你换。” 犹豫过后，那人却要寻根问底。 “我看了许久，只觉得这个跟我有缘，具体原因……我也说不清。” 后良不可能承认什么，否则这人也是炼筋用，那肯定鸡飞蛋打。 “那……你再给我加一个下品灵石。” “好。” “不，加两个。” 后良眉头皱了皱，摇头拒绝。 此人贪得无厌，有了两个，未必不会要三个，如此往复，哪有尽头。 “两颗灵石，跟你换了。” 那人见后良不换了，便又主动降价。 “给你。” 后良毫不犹豫从腰间袋子里拿出两颗灵石递过去，随后把自己腰牌递给白朴。 “白朴师兄，我的机会给他，让他再选一次吧。” 白朴把一切看在眼里，点点头答应下来。 等那人重新选好魂花离去，白朴却没有继续分发魂花，而是拽着后良去了内室。 “你真有判断魂魄属性之能？” 他惊讶的问着后良，眼中满怀期待。 “额……也凭感觉。” 后良不想显露本事，怕麻烦缠身，可白朴对他不错，他又不想明着拒绝。 “我最近开了鬼府，需要一个金属魂魄，你……能帮我感觉一下么？” 白朴眼中满是期待，后良思索一下，决定帮他这个忙。 “我在釜山修整招魂树，管着的那颗招魂树上，感觉中有一朵魂花中的魂魄，便是金属。” 白朴眼睛一亮，当即拉着后良的手，起身奔着釜山而去。 正文 第七章 被牵连了 “便是这一朵。” 后良指着招魂树上一朵魂花说道。 白朴脸上犹豫一闪而过，随后伸手便拿下魂花。 “白朴师兄，你先走个程序，这又没人跟你抢。” 后良哭笑不得，一旁的度娘也颇为着急。 若是白朴抢了魂花便走，后良固然有地方说理，可弄不好也要受责罚。 毕竟釜山招魂树所在地，是后良带着白朴进来的，出了事，他当然也要担责。 “兄弟，你不懂，好东西，尤其是你需要的好东西，见到了，先吃到嘴里再说，程序什么的可以后走，东西没了，再找就难了。” 白朴说完，直接借用后良的修炼室，要当场吞魂入鬼府。 后良苦笑着领路，随后又安慰度娘。 “师兄手中定然有份额，他又管着分派魂花的事务，不会有事的，别怕。” 连番安慰下，度娘总算不再忧心重重。 二人便这么又等了一阵，便看修炼室的房门被推开。 “神人啊，兄弟，神人啊。” 他激动的来到后良身边，用力的拍打他的肩膀。 “主金属，佐之土木，正是为兄需要的，大恩不言谢，你看为兄将来如何做就是了。” 他口中兴奋的说着，又在身上好一阵翻找，最后拿出一个残破古朴的玉简。 “这个你拿着，正适合你这本事用，师兄再给你一朵魂花，你自己在这树上找，选好了跟为兄说，为兄帮你摘。” 后良作势拒绝，白朴却根本不给他机会，看那动作言语倒是真诚，后良便都收了。 “魂花师弟确实有用，就愧领了。” “跟你白朴师兄，不要客气。” 白朴说完，神色有严肃几分，道，“你这本事，还是不要彰显的好，省得给自己找麻烦。” 后良深以为然的点头，他讨厌麻烦，更害怕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 “走，跟为兄走程序去。” 白朴拉着他的手，便奔着釜山招魂树执事所在而去。 一路上，他都不停的感谢后良，也诉说着为得到这魂魄所付出的艰辛： 金丹期修士给的任务太难，两年了都没做完。 之前因为任务大伤，才领了魂花阁执事的事务养伤云云。 看得出来他是真高兴，后良也替变成话痨的白朴师兄高兴。 整个氛围，直至见到釜山招魂树执事之前，还都很好。 可当白朴见到那执事，当时便变了脸色。 “这事可能麻烦，我抢过他的事务。” 白朴拉住后良，轻声跟他说道。 “怎么办？”后良询问。 白朴拧着眉头，想了下，道：“若是事情不捅到金丹期修士那里，师兄一力硬抗，不给你添麻烦，若是…… 若真是到了那份上，师兄也只能实话实说，暴露你这秘密，若因此给师弟惹来麻烦，师兄不敢说以命相抵，但还是那句话，你看师兄将来如何做就是了。” 低声说完这一切，他便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事情果然如白朴所料，这个执事得理不饶人。 一顶顶大帽子扣在白朴、后良头上，搞得像是他们砍了一颗招魂树一般。 最后分管这个片区的大长老一脉都被惊动，派了护法过来审理此事。 幸亏白朴聪明，托了关系找了自己那一脉的人过来帮忙，又帮后良通知了九长老这一脉。 “后良无错，白朴也说是他强行摘取，若非要罚他入鬼穴，我便请九长老过来主持公道。” 九祖山护法白夔冷着脸，强势说道。 “人是他带来的，他又说那魂花像是金属……” 釜山招魂树执事话还没说完，便被白夔打断。 “筑基期的修士，能判断出魂魄属性？最多算是胡吹乱语，当不得真，也没必要受什么惩罚，若真要惩罚，也是我们九祖山……” “事情发生在我们首祖山一脉，就在这里罚。” 首祖山护法开口，态度同样强势。 白夔眉头皱了皱，道：“那就请九长老过来要人。” 话落，他便起身要走。 “那我便请大长老过来说话。” 首祖山护法依旧强势。 白夔微愣，随后怒哼一声，不满的看了后良一眼，转身离开。 “白朴罚鬼穴一年，后良罚降为杂役弟子一年，就在釜山执行。” 见白夔走了，首祖山护法便定下惩罚内容，随后望向白朴那一脉的护法。 “只要按规矩走，二长老这边没有异议。” 就这样，惩罚定了下来，白朴歉意的望了后良一眼，便被执法人员锁走。 后良还不太明白成为杂役弟子会如何，但如今也只能面对这个事实。 不久后，他被带到釜山杂役执事面前，那杂役执事对他倒是客气的很。 “师兄不必介怀，一年而已，转眼过去。 在这里，你就当是在自己家，除了行动受限，轻易离不开釜山，其他都是一样的。” 后良脸上透着几分疑惑，道：“我以前，只是修炼，在这釜山，偶尔会修剪一下招魂树，倒也没有别的事情，难道要像以前一样，每日只是修炼？” 杂役执事艳羡的看了后良一眼，道：“那便只修炼吧，实话实说，你们上面人斗法，我看着都害怕，您来了，就是一尊大鬼，我哪敢得罪。” 后良恍然，合着他不敢得罪自己，是看不明白上面形势。 估计，也是怕得罪自己，将来自己报复。 “虽然很感谢你的好意，但还是给我分派点事物吧，哪怕轻一些，免得将来上面怪罪，你我都不好担待。” 杂役执事当即感谢不已，并保证分配给后良最轻松的任务。 告别杂役执事，后良和度娘便带着自己的东西，住进釜山山脚下的院落。 ------------------------------------- “长老，那小子自作自受，胡乱吹牛，我们不管他就是了。” 回到九祖山，白夔来到九长老这里把事情说了一遍，便又忍不住气愤的说道。 九长老手上把玩着一根枝丫，一张圆脸依旧带着笑容，只是他眼眸深处，略有一丝讶色。 “你是说，后良说那魂花属金？” “是啊，搞笑的是，那个叫白朴的，还傻傻的信了。” 九长老用手中枝丫刮过胡须，沉思道：“可有人询问白朴，他收入鬼府的那个魂魄，是不是属金的？” 白夔一愣，随后道：“这还用问，肯定不是啊。” “有人问么？” 九长老不管他的话，只是再次询问。 白夔一愣，想了想，摇摇头。 “那白朴对后良，有什么表示？” “好像有些……愧疚！！！” 白夔瞪大双眼，“那后良……” “嘘，什么都别说，什么都不知道。” 九长老一张圆脸，再次绽放笑容，“便让他在那呆一年，免得引起其他几脉关注，好不容易有了个好苗子，可别再被抢去。” 白夔张大嘴巴，好一阵后，才狠狠点头。 不能说，打死也不能说。 只是…… “后良在那里受苦，我们若不作为，将来他怨恨我们这一脉，当如何？” 听了白夔这话，九长老哂然一笑。 “你生于此，长于此，不知外间险恶。” “从外面进来的弟子，当杂役弟子，那是享福，不是受罪。” “更何况，若那个杂役执事脑子没病，他就不敢得罪后良，否则……哼哼……” 两声冷哼，圆脸上已经满是冰霜。 白夔打了一个冷颤，怯怯的低下头。 正文 第八章 心间的沉重 后良终是领了一个杂役事务，便是巡视魂豕村庄。 “一月一次便可，师兄多担待一下。” 杂役执事谦卑的递上后良腰牌，那后面的职务名称已经变了模样。 “领釜山魂豕村落巡游使，这名头可比之前那个大了去了。” 后良笑呵呵的把玩着腰牌，脸上心中，皆无芥蒂。 “那哪能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这差事，要辛苦师兄了。” 杂役执事依旧谦卑，说话间，双手配合着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称得上生动传神。 “张兄抬举，都是为宗门办事，晚上在这里吃个饭，度娘，加两个菜，温一些酒水。” 度娘应了一声，杂役执事假意推脱一阵，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后良便走马上任。 釜山周围村落不少，大大小小十余个，后良简单规划一下路线，便带着度娘出发。 带着度娘，是因为她对这里非常熟悉。 后良也是这两日才知道，度娘本身就出自于釜山魂豕村落。 “难怪来了这里后，经常见你神色有异，怕是想家了吧。” 坐在马车上，后良向她问道。 度娘脸色一变，犹豫再三，跪在地上：“请主人原谅度娘。” 主人，这是度娘这类人，对后良这类人的称呼，但后良早就不让她这么叫了。 今日度娘再叫出来，让后良神色一怔。 他声音如往常般问道：“总要说说什么事情，再谈原不原谅吧。” 口中说着，心思也是急转，莫这里头，有什么猫腻？ “度娘……度娘曾背着主人，偷偷向家里送了吃食。” 度娘的头抵在马车木板上，随着马车前行，木板颠簸间，不停的磕动她的脑袋。 但她死死低着头，不肯躲避。 后良低垂的眉头已经挑起，脸上带着一丝惊讶。 “就这事？” “度娘……度娘实在是惦记家中弟弟身体，所以才……” “起来说话。” 后良以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 “啊？” “起来说话。” 后良上前拉起她，又给她揉了揉略红的额头，道，“扶弟魔是错，但用食物扶弟，不算大事。” 度娘瞬间泪目，一双柔目，满是温情。 “别这么看我，真不是什么大事。” 后良尴尬的咧咧嘴，被一个温柔似水的小姑娘这么看着，这谁受得了啊。 “后良。” 度娘糯糯的叫了一声，便扑到后良怀中。 “红粉骷髅，红粉骷髅，一切都是红……” 后良口中念咒，压制心中兽性。 “呜~~” 忽然一张小嘴迎面贴上……咒立停。 车上旖旎，车夫则是一脸怯怯。 这本是他的工作，结果因为里面这位大鬼，他成了车夫…… 日上三杆，马车终于到了第一个村落，后良带着度娘下车，姿态间亲密许多。 “这……就是魂豕村落？” 远远望着村口，后良被震撼的目瞪口呆。 九根丈长的柱子，其中有五根上面穿着死尸。 柱子从下巴扎入，直入天灵盖，其中一具，头顶有木尖刺出。 剩余的四根柱子，通体暗红，显然久被鲜血侵染。 “师兄不必太在意，这些刁民都是逃跑被抓回来的，如今这个结果，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驾车的车夫开口，总算让后良从震惊中走了出来。 “逃跑被抓回来，可鞭笞、上刑，直接这般处死，太过了吧。” 后良拍了拍度娘的后背，她的状态也不是很好，显得有些惧怕这场景。 “刁民可恶，不如此，不足示警。” 那车夫恶狠狠的，仿佛要把那几个已经死了的人，兀自扯下来鞭尸一般。 后良长出口气，压下心中厌恶，摆摆手让他前面带路，进入村落内。 此时已经有村中人出来接驾，多是一些瘦弱女子，却又怀着孕，男子只有孩童，大一点的一个也无。 “这村里男人了？” 望着脏乱的村落，和那破败的房屋，后良向车夫问道。 “都去种地了，晚上才能回来。” 后良点点头，在村里转了一圈，却只看到破败与不堪。 孩童瘦弱，肋骨根根可见。 妇女衣不掩体，双目空洞无神如入绝境。 更让他难受的是，一半以上的妇女都怀了身孕，他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只走了一半，后良便无心再转下去，随便找了一个稍好的房屋走了进去休息。 “妇孺枯瘦，粮食问题解决不了？” 后良望着车夫，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问道。 “猪狗一般的存在，吃饱又有什么意义。” 那车夫回完话一扭头，便看到后良怒视着他，心中微惊，立刻解释道，“劳力有限，又要优先供着仙师，所以……” “劳力呢？” 问完这话，后良便觉得自己傻了。 劳力，可不是被他用来炼皮、炼肉了么。 厌烦的挥挥手，没让车夫回答这个问题，便又问道：“一路走来，屎尿遍地，就不能建个厕所么？。” “没这个必要吧，他们……” “有必要。” 不等车夫说完，后良便怼了一句，随后望着车夫诧异的眼神，无奈的叹息一声。 “算了，去下一个村落吧。” 后良起身，领着度娘率先走出破败的院落。 “本事不大，脾气不小。” 车夫在后面小声抱怨一句，又快步跟了上去。 “后良，你怎么了？” 车厢内，度娘拉住他的胳膊，轻声问道。 “魂豕的村子，全是如此？” 后良看起来有些激动，“住在屎尿间，食不果腹，动则身死，整个村落一个老人也无，这便是魂豕的生活？” 度娘怔了怔，眼圈微红，轻轻的点点头。 后良眼睛一闭，只觉得这见鬼的世界，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不堪。 脏。 一瞬间，他便找到一个形容这个世界的文字。 脏的让人恶心。 脏的让人无法直视。 脏的让人想要逃离。 “其他宗门的魂豕村落，也是如此么？” 后良的声音有气无力，似心中理念被颠覆，觉得一切都是虚妄。 “不知道，但听村中老人说，亦有好一些的，还有更坏一些的。” 度娘的声音依旧糯糯的，只是往日温柔的声音中，多了许多惆怅与伤感。 后良揽过她，把她抱在怀中，一时无言。 到了下一个村庄，后良也只看了半个村落，一切如之前一般，只是村口的柱子上没有尸体。 但那柱子上的殷红告诉后良，也只是现在没有。 以前、以后，都是有的。 “晚上去你家的村落住吧，也算是你回趟娘家。” 靠着车窗，望着夕阳，后良有气无力的说道。 “好的。” 度娘有些开心，但她尽量回答的平静，因为他知道后良心情不好。 后良确实心情不好，今日所见的一切，如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这般人吃人的世界，修的长生，为了什么？ 他不明白，也不懂。 脑中九长老那圆脸上，温和的笑容兀自存在。 白朴微笑的面容，也不时在脑中闪烁。 这些人是见不到这些么？还是他们选择性忘却？ 亦或是……整个世界的生态链决定，他们只能如此的对待这些人？ 想不明白，他也不想继续思索下去，可那一张张枯瘦的脸，一群群破衣烂衫的孕妇，总是在他脑海翻滚，仿佛在向他质问： 为什么！！！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正文 第九章 四十有五 苟心难安 后良躺在床上，双眼出神的望着破败的屋顶。 这是度娘的家，洗漱过后，他已经准备休息了。 度娘没有进来，他便也没睡去，依旧有些浑噩的思索着一些杂乱的问题。 “咯吱。” 房门打开，一道身影借着月光爬上床。 后良习惯性的伸手一揽…… “你是谁？” 后良惊起，望着眼前暴露又丰满的女人质问道。 “是……是度娘妹子让我来的……我……她……” 女子语无伦次，神色慌张。 “是我让她来的。” 度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一张小脸上，满是倔强。 “你这是做什么？” 后良不解的问道。 “你不碰我，今天车上，你明明动了情，也不碰我，那一定是不喜欢我，我就找了春娘，我想着……你可能喜欢李忱婆娘那……” 度娘梨花带雨，后良有些心疼，只是这话越来越不靠谱了。 “闭嘴。” 苦笑着阻止了她说下去，长叹一声，向春娘摆摆手让她出去。 拉过度娘上床，后良想解释，可看这小姑娘委屈样子，喟然一叹。 万千言语，也解释不清啊。 “天黑了，睡觉吧。” 后良轻声说着，却缓缓伸出双手……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 小姑娘长大了，虽然走路姿势有些别扭，但她显得很开心。 她跟母亲弟弟告别，小声的嘱咐着一些事情。 后良默默的站在一边，脸上挂着微笑，目光有些宠溺的望着度娘。 一夜春风，倒是吹走了他心中沉重。 他无法改变世界，便只能顺应这个世界去生活，亦如前世一般。 “我们走吧。” 告别了母亲和弟弟，度娘来到后良身边，羞涩的说道。 后良颔首，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携手向村外走去。 眼看走出村庄，突兀的遇到几名杂役弟子，他们远远便向后良行礼。 后良颔首，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其中一人手上拿着的斩首刀。 度娘的手传来阵阵颤栗，后良把另一只手覆在她的手上，用力握了握。 “你先去村外马车上等我。” 度娘乖巧的绕过几人，小跑着离开。 “不知巡游使在这里，我等孟浪了。” 主事之人走上前，再次向后良拱手。 “无妨，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面对后良的询问，主事之人神色如常道：“村中有长者年寿到了，正该上魂花中候着，我们这是请他们去招魂树下走一朝。” 后良张张嘴，却一时无言以对。 “我等不打扰巡游使了。” 这人拱拱手，便要跟后良错身而过。 “寿……寿几何？” 后良声音忽然有些沙哑，但他还是询问出来。 那人微微错愕，随后便立刻解释：“寿四十有五，有案牍记录，我等不敢有私。” 后良木然的点点头，又摆摆手让这人去办事。 等他们进了村子，后良也迈步向外走，可走了几步，终究还是停下脚步回望。 此时村子里已经传来嘈杂声，不多时更是有哭嚎声响起。 后良咽下一口吐沫，忽然觉得嘴干的很。 想要迈步去马车上喝水，却又踌躇着没有离开。 这么呆站了一会，便看到一群人走了出来。 他们身后，跟着几人，具是被长绳捆绑着双手，攒成一串。 在后方，有哭喊的村民，被拿着斩首刀的壮汉阻拦，不敢近前。 后良看到昨晚见过的春娘，此时已经哭成泪人，不停的呼喊着“娘啊”，声嘶力竭。 这些人见到后良没有离开，又上前见礼，询问他是否有事。 后良精神有些恍惚，张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叹息一声，摆摆手，让他们先走。 杂役弟子走过，将死之人走过，最后就连村民也从他身边走过。 春娘经过他的时候，后良微微低着头，心中却也有些期盼。 他期盼着春娘喊他，这样他便有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哪怕救下一人，他苟心也就安生了。 可春娘没有叫他，甚至没有看他。 就仿佛春娘的哭喊，只是一个形式，她的内心，并不曾觉得这是一件可以挽救的事情。 “呼。” 长出一口气，后良扭头换了一个方向走出村落，又绕了一大圈来到马车旁。 此时村口只有一些村民的哭嚎余韵，拿人的人，和被拿的人，早已不在。 “怎么偏生就是今天。” 上了马车，后良忍不住抱怨。 昨夜一晚鱼龙舞，他已然看开这一切，定了心当一个作壁上观的君子。 怎奈何早上这一幕…… “哎……” “夫君不必叹息，这都是魂豕的命。” 度娘跪坐在后良身旁，搂着他的头，安慰着他说道。 “我的老家，有一种鸟。” 后良把头枕在度娘怀中，闷声说道。 “丈高，脖颈如蛇，头小，短而扁平，不可飞，生有二趾，奔跑如风，可偏偏每遇强敌，便把头藏进泥沙之中，以遮双目，以不见应万变。” 度娘开始还认真的听着，听到后面，赶忙松开双臂。 后良就势抬起头，眼中带着感怀。 “这鸟叫鸵鸟，我又听人说，它们不曾如此，只是人要如此，便借鸵鸟之名，隐喻而已。” “夫君……” 后良抬手，阻止了她的言语。 “我明白，我都明白的，只是……苟心难安。” 车厢陷入沉默，唯有马车行走间，缝隙挤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巡游使，到魂豕村庄了。” 马车外，车夫的声音响起。 “绕着村子走一圈，便当看过了吧。” 后良的声音依旧有气无力，外面的车夫应了一声，便照着他的安排去办。 就这么转了一圈，又向着下一个村落而去。 下面一个村庄依旧如故，后良都不曾下车，直至绕完了最后一个村庄，马车终于走上归途。 “做点什么吧，可能不多，但总要做的。” 后良忽然开口，度娘望向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四十有五，这是我改变不了的，可饥饿、脏乱、清苦，总是我能管的。” 后良似是在对度娘说，又似是对自己说。 “公子刚被那白朴连累，如今再……公子，还是小心为上。” 度娘担忧的望着后良，轻声的劝说着。 后良握住她的手，在上面轻拍两下，示意她不要担心。 沉默里一阵，终究还是开口：“不做点什么，实难心安。” 度娘没有再劝说，后良脸上的纠结犹豫，她又怎会看不到呢。 “只是公子要小心些，我等魂豕生死不重要，公子前途才是最要紧的。” 后良点点头，搂过她，在她额头上狠狠亲了一口。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紧紧的搂住度娘。 仿佛在这个冰冷的世界，只有彼此相互依偎，才能取暖。 正文 第十章 清风托我上青天 “那执事还算晓事，并未苛责后良，每日只是供着他……” “交代的任务也是简单，巡游使一事也并不繁忙……” “除了每月一次巡视，他还如以往般每日修行，不曾惹出事端……” “李忱那小子旬日便去看他一次，倒是经常为他抱不平……” …… 白夔跪坐在九长老身前，事无巨细诉说着后良这段时间的经历。 九长老静静聆听，手上摆弄着一根枝丫，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倒是他那女人度娘，不时奔波于魂豕村落间，兴建了公厕、学堂，也不知是闲着没事，还是后良安排。” 九长老手上动作一顿，抬起头望向白夔。 “公厕？学堂？” 望着九长老疑惑，白夔便又解释起细节。 除了公厕、学堂，房屋也在重新修建，度娘甚至鼓励村妇参与农耕。 “这是要做什么？” 九长老疑惑着问道。 白夔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没有引起事端吧？” 九长老用枝丫刮了刮胡须问道。 “没有，都是度娘出面，后良看起来不曾参与……度娘是釜山魂豕村民出身，可能只是发于本心，才做这些。” 九长老点点头，没有言语。 “要处理一下么？” 九长老略作沉默，问道：“后良与这度娘，感情如何？” “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很好。” “那就别动她。” 九长老说完这话，忽然一笑，道，“后良自入了宗门以来，总是闭门不出，专心修炼，看起来不似李忱那般跳脱，但度娘这事，十有八九是他在后面谋划。” “何以见得？”白夔疑惑。 “我和他，性格上有些相同的地方。” 白夔一愣，随后道：“他哪里能跟九长老比……” 九长老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继续监视吧，若还有什么事情，便再与我说。” 九长老说完，又把目光望向手中小枝丫，显然不想再谈。 “白夔告退。” 白夔起身向后退走，退了三步，又站住，表情略带犹豫。 “有什么事情就说。” 九长老头也不抬的说道。 “我看了一些古籍，上面并没有记录后良这种情况，他若有天赋，那天赋是什么呢？” 白夔的话，再次让九长老抬起头来。 “天赋啊，应该是亲近魂魄这种，但具体哪一种，他魂魄不显，我也看不清。” 九长老眼中带着思索，他沉默一阵，又摆摆手，让白夔离开，没有再纠结。 ------------------------------------- 修炼室中，后良身上，一缕黑雾环绕。 黑雾如丝如缕，附着在皮肤表面，游走于胸口。 慢慢的，这一缕黑雾全部钻入体内，后良也慢慢从打坐中苏醒。 睁开的双眼，兀自有些不可置信。 “八个月，比炼肉还要快两个月……” “难道真的是心神断魂，让我对魂魄了解更深，使得修炼速度也更快了？” 后良猜测着，却苦于没有人指导，不能确定因由。 记名弟子，本就没有亲近师尊，又因他暂时降了级别，更是连请教的机会都没有。 如此，便只能自己猜测了。 压下心头疑惑，后良曲左臂在身前，右手两只相叠，奋力一弹。 “嘣……” 如弓弦轻拽，颤音自鸣。 “皮坚、肉硬，筋似弓弦，下一步便是炼骨。” 后良说着，却并没有走出修炼室领取魂花，而是从怀中拿出换一个古朴玉简。 玉简古朴，甚至有些残破，这是白朴当初给他的好处，还说适合他。 “炼筋完成，今日便看看这里面的东西，如何适合自己了。” 口中说着，把玉简贴在眉心，细细感悟。 一缕神念进入脑海，稀碎的内容开始被他阅读。 许久，后良才缓缓放下古朴玉简，兀自甩了甩昏涨的脑袋。 “灵石锁魂爆裂阵，内容略有残缺，还需要阵法知识……短期内学不来。” 口中说着，脸上已经浮起笑容。 “以灵石为体，以魂魄为引，利用五行的相生相克，通过阵法的巧妙组合，达成爆裂的效果……爆裂阵……倒是与手雷效果相似，干脆叫鬼雷算了。” 又看了一眼古朴玉简，后良小心的把它收在怀中。 这东西确实适合自己，只因自己有心神断魂之法，能判断魂魄属性，可以选择与之相克灵石，合二为一，制作鬼雷。 “先申请去魂花阁，领取白朴赠与的魂花，然后接着修炼。” 按下心中喜悦，后良开始为下一步的修炼做准备。 因为被降为记名弟子，他出入釜山都有诸多限制，只能一步步申请。 申请递给管着他的执事，倒是立刻通过，后良便又爬上山，去找釜山执事。 “不行。” 釜山执事冷着脸，直接拒绝了后良的请求，“惩罚的意义，便在此处，这是犯错的代价。” 后良目光深邃的望着眼前执事，略作思索，软声道：“师兄，我也只剩四个月期限了，何必……” “不必多说，自去做好你的杂役弟子便是。” 釜山执事直接打断后良的话，没留半分情面。 后良凝眉，却没有听话的离开，而是从腰间拿出几颗下品灵石。 “啪。” 不等后良送上灵石，釜山执事便甩手，把它们打落在地，“贿赂执事，罪加一等，我自会向上禀报，看宗门要不要再加你一年惩戒。” “师兄，我与白朴并无太深交情，跟你更是没有半分恩怨，这样做，未免有些过了吧。” 后良神色已然不好，他不想空等四个月，更不想认人折辱。 “哼，不说你现在是个杂役弟子，便是记名弟子，你以为我会放你在眼里？” 那执事不屑的一笑，接着道，“我是内门弟子，想想杂役弟子对你这个记名弟子的态度。” 后良盯着他看了几秒，道：“师兄，我错了，我会回去检讨的。” 后良说完，缓缓低下身子，把散落在地上的一颗颗灵石捡起。 在他的身前，执事脸上挂着舒爽的笑容。 他就是要折辱着小子，没有其他原因，只因为这人跟白朴亲近。 仇视，来的便是如此的简单。 而低着头的后良，眼中亦满是愤恨。 今日本事不够，不能当面打脸。 莫急，待来年，清风扶我上青天，必报此仇。 正文 第十一章 怨念生处起波澜 鹅毛大雪随着北风呼啸釜山，吹得树木飘摇。 鬼域少见风雪，如今年这般大的，更是一次也无。 后良一手按着木板在窗户上，另一只手捞起地上木棍，斜着支在木板上。 卡好这一根，又接连拿起几根，全部支好，方才迎着风雪走进屋里。 “快喝口热水。” 肚子圆滚的妇人扶着腰，为后良递上热水。 “谢谢婶子。” 接过热水喝下，后良又看了一眼房间里的火盆，道，“婶子，外面风雪虽大，但屋里有火盆，还是要注意通风。” 被后良唤作婶子的孕妇点点头，道，“我都记得，记得，你也快些回去，一会天就黑了，路更不好走了。” 后良点点头，拿起一旁的毡帽戴在头上。 “村子里若有什么需要帮衬的，托村民找我说一声就好，不要不好意思。” “好好，婶子记住了，记住了。” 后良见她敷衍，有些不满：“今日若不是我来，这风口堵不上，你是有冻死可能的，一尸两命，婶子怎么不长心。” 被后凉骂了，那女人也不生气，只是眼睛有些红，小声道：“村长都说了，不让大家麻烦你，让你少来，免得影响你的前程。” 后良微怔，疑惑道：“他这是什么话，怎么就影响前程了？” 那女人不再说话，只是神色有异。 “有什么事，婶子你就跟我说，这样半遮半掩的，我只会跑得更勤，那才耽误修行。” “婶子……婶子也不清楚具体原因，只是听人说，你那车夫找过村长，从那以后，村长就……” 后良恍然，合着是那个叫白皮的多了嘴。 “这事我知道了，婶子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后良说完，扭头走出屋子。 风雪迎面刮来，后良按住毡帽，顶着风雪走出村子。 “砰砰砰……” 把车厢敲响，白皮从里面走了出来。 “回去？” 他向后良问道。 “回去。” 后良上了车，白皮便赶着马车迎着风雪，踏上归途。 风雪大，行路难，好在老马识途，倒未出事故。 到了家门口，后良下了车，本想跟白皮说几句话，想了想，便又什么都没说，只是摆手让他离开。 当晚，后良去了杂役执事那里，直言需要一个专职的车夫。 “我没有魂花不能修炼，可白皮需要修炼，我想着从村民中找一个车夫，你觉得如何？” 后良不想开罪白皮，毕竟自己走后，村里还要他管，总不能让他有了怨气。 执事倒是好说话，答应他明天就给找一个。 这事在后良看来，也就到此为止了。 谁想执事却不满白皮对后良不恭敬，给白皮劈头盖脸一顿骂不说，还扬言后良走了，也不然他再做巡游使。 白皮不明就里，只当后良说了他坏话，与那执事合起伙来欺负他。 这事他越想越气，越气越想，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如此折腾到深夜，起床喝了点小酒，一时恶从胆边生，天一亮，迎着风雪上了山。 吭哧吭哧的爬到山顶，找到釜山执事的小院，敲响了院门。 不多时院子里出来人，问他何事，他只说举报新来的巡游使。 等了好一阵，身子都有些冷了，院门终于打开，他便低着头，跟着走了进去。 又在前厅等了一会，终于釜山执事大人走了出来，他“咕咚”一声跪在地上。 “你举报的是那后良？” 执事大人漫不经心的询问。 “是，我举报后良。” 白皮兀自气愤的说道。 “你举报他什么？” 这话问的白皮一愣，突兀的，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执事大人见他许久没有答话，第一次没用余光看他：“举报什么，说啊。” 说啊…… 说啊…… 说啊…… 这两个字无限的在他脑袋中回响，他却只是木然的跪在那里。 “哼，不知所谓。” 执事大人怒哼一声，起身便要离开。 白皮打了一个冷颤，他知道这要是让执事大人走了，自己肯定没好。 “我举报……举报他不守规矩，每日往魂豕村落去……去那里……去那里……没干好事。” 憋了半天，也没想出具体什么事，只能莫须有了。 执事大人倒是看得明白，知道这人肯定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可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可是他不满自己只有一个女人，去那里找女人了？” “啊？” 白皮惊讶的抬头，看到执事那冰冷的目光，福至心灵道，“对，他自家婆娘生不出来，便去那里找人。” 执事大人脸上，总算绽放出笑容，他又重新坐下：“肯定不只这一件事吧，还有什么事？” “他教村民读书识字，还帮那村民修整房屋，兴建公厕……” “这不算错事。” 执事大人又收敛了笑容，打断了他的话，道，“他是巡游使，想想这方面，他有没有失责。” 有了执事大人点拨，白皮思路再次清晰起来。 他做过多年巡游使，对这职务倒是熟悉，略作思索，便找到后良的错处。 “他入村，从不看村册，也从未核对过村册，这是失职。” “巡游使当按期把观察所得整理成册，我……我从未见他整理过。” “大体……大体只有这些了。” 白皮说着，小心的望向执事。 “有这三条，加上之前那件事，够了，你在这等着。” 执事大人脸上绽放笑意，他站起身向外走，末了又回过头。 “把思路屡清楚，一会有大人来了，可别这般结结巴巴，说不清楚。”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白皮跪在地上，不停的点头回应，直到余光看那双脚走出屋子，才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此时他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大仇得报的快感，也为自己的将来担忧。 想那后良，无论如何也是记名弟子，纵然有所失职，这层身份剥不开。 而只要这层身份还在，那后良终有一日能报复他。 可此时若是翻供，那得罪的就是釜山执事大人，这位他更得罪不起了。 思来想去，也只能一声叹息。 怪，只怪自己猪油蒙了心，喝了几杯马尿，不知自己斤两了。 “只盼着执事大人，将来能保下我。” 这般期盼着，白皮便又开始整理思路，努力把后良的“罪行”，咬的死死的。 正文 第十二章 叫我谷师叔 后良走进屋子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哪怕是见到白皮，他心中依旧充斥着疑惑。 “杂役弟子后良，你可知错？” 站在下首的釜山执事，劈头盖脸的向后良问道。 “弟子并不知错。” 后良先是对上方端坐的修士拱手，随后答道。 “哼，无知之徒。” 釜山执事甩了甩衣袖，望向上首修士，道：“师叔，我检举后良用下品灵石贿赂我一事。” 那修士听了釜山执事的话，点点头把目光望向后良，等他答话。 后良则一脸讶色，无辜道：“师兄，你与白朴仇怨，与我确无关系，何必这般空口白牙的诬陷于我？” 釜山执事听了他这话，比他还要惊讶。 “你敢不认？” 后良只是无辜摇头，并不答话。 “那一日，你要外出领取魂花，我没让……” “师兄为何不让？” 后良突然插话，打断道。 “我……我自有我的考量。” 釜山执事怯怯的望了端坐在上位的修士一眼，见他眉头皱起，赶忙继续说道，“那日我没许你，你便拿出灵石贿赂我。” “荒谬。” 后良奋力跺脚，“我照顾那招魂树，一个月才一颗下品灵石，怎能轻易舍弃。” “可你确实把灵石拿出来了啊。” “我那是把灵石压在你这，免得你怕我逃了。” “你……” 釜山执事气结，一时竟无话可说。 后良只是挺着无辜脸，这事他是打死都不会认。 拿人拿脏，捉人捉双。 你釜山执事胡思乱想，关我后良什么事。 “他有跟你说过行贿的事情么？” 上位修士开口，釜山执事支支吾吾，却是没敢扯谎。 后良摇杆笔直，他当时确实想行贿，可他话还没出口就被拒绝了。 若是釜山执事敢撒谎，他就敢敲天钟，不行咱们就搜魂，看看谁说谎。 “好，不说这事，可还有别的事情？” 那修士见釜山执事不说话，也就明白了，便又向他问道。 “白皮，状告后良的是你，接下来的事情你自己说。” 釜山执事见自己言语落了下风，便不准备自己再说，把话头留给白皮。 白皮狠狠的点头，事已至此，他也没得选了。 “禀报大人，他后良虽然担着巡游使的事务，却不安规矩办事。” “他入村，不看村册，也从未核对过村册。” “巡游心得也从未曾整理成册，上报杂役执事。” “最无耻的是，他与魂豕有染。” 白皮说完话，双目愤恨的望向后良，正看到后良惊奇的看着他。 核对村册、整理心得什么的且先不说，与魂豕有染，这是什么鬼？ 鬼域的道德底线，已经这么高了？ “那些龌龊事，说来作甚？” 上首的修士不满的呵斥白皮一句，又把目光望向后良，“这两条罪证，你怎么应答。” 后良略作沉思，后拱手道：“请师叔让人取来村册，及我家中所记心得，以此佐证。” 听了后良家中有心得笔记，白皮眼中闪过惊慌。 可想到后良确实不曾见过村册，他便又有了底气。 上首修士摆摆手，自然有人去取这两样东西，屋子里一时无言。 不久后，便有人送来两个本子。 “此村册，你见过？与村民核对过么？” 上首修士拿起村册，随意翻看几眼后望向后良。 白皮已经面带微笑，他觉得自己赢定了。 “看过。” 后良一句话，便让他面容僵住。 “不可能，每次你去村子我都跟着，你根本没看过。” 后良看着他，点头道：“我确实不曾在村子里看过。” 众人都疑惑的望向他。 “村册一式两份，一份在村中，一份在杂役执事手中。 为了方便我管理，杂役执事把他手中的村册给了我，而我，早已把村册众人名字，全部记忆在脑海中。” 后良拱手，请求上首修士把村册给他。 拿过村册，他随手翻开一页，指着上面第一个名字。 “这个人受了风寒，前两天的事情。” 手指向下，落在第二个名字上。 “这个人媳妇最近怀孕了，他想要个儿子，因为之前的都是女儿。” 手指继续向下，点在第三个名字上。 “这个死了，种地的时候被山狼吃了，我的心得上有写，希望修士帮忙驱逐田野附近的野兽。” 一个个名字指下去，每一个后良都能说出所以然来。 “不可能，你幽冥识海还没开，怎么记得住这些名字、这些人、这些事？ 一定是骗我，你一定是骗我。” 白皮疯狂的嘶吼，惹来上首修士的不满。 他伸手向他一指，一道魂影咆哮着冲向白皮，一瞬间把他扑倒在地，吓得他不敢言语。 “你，拿着村册去问问，是不是这个情况。” 上首修士点了一个杂役，目光转而望向釜山修士，眼眸中已经有了责备之意。 这哪是玩忽职守，这明明是恪尽职守。 便是这样的弟子，也要被冤枉，那宗门内的人，还要不要做事了？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还是吓得釜山执事打了一个冷颤。 “等消息这一会，我看看你的心得。” 上首修士说完，便低下头观看起来。 他看书的速度极快，几乎是在不停的翻页，但无人觉得他是敷衍。 能被他们这些弟子称为师叔的，除了那些辈分特别高的，便只有金丹期修士了。 而眼前这位，恰好就是金丹期修士。 金丹期修士神识强大无比，一目千行，不在话下。 不一会，他便把所后良的心得笔记翻了个通透。 微微闭眼思索一阵，再次睁开眼，他直接望向后良：“这里所说，精气神俱佳的魂豕，死亡后产生的魂魄魂力更强，可是真的？” “是。” 后良毫不犹豫的说道：“这个发现，源于我对入职后出现的魂魄，进行了对比。” 他请示上前说话，在得到允许后来到上首修士身边。 “唰唰唰……” 翻阅一阵，后良找到自己制作的表格。 “把魂力十分，我入职前期的魂魄，魂力明显偏低，多在四、五左右。” 后良翻了一页，来到后面的表格处。 “后期改变居住环境，加强乐观、积极的心理教育后，魂力有明显提升，大多在六、七数值。” 上首修士不停颔首，细听后良解释后，认真道：“若此为真，你有大功于宗门。” 听了这话，后良后退，躬身行礼。 “敢请师叔去招魂树处，一一对比，后良若有谎言，甘愿受罚。” 对于后良攀交情的叫法，上首修士并不反对，他反而笑着起身，亲自扶起后良。 “叫我谷师叔，走，带我去招魂树处看看。” 他大笑着，携手与后良向门外走去。 望着他们二人把臂跨门而出，釜山执事与白皮对视一眼。 釜山执事从白皮眼中看到绝望。 白皮从釜山执事眼中看到惊恐。 无论是哪一种，都预示着事态对他们不利。 正文 第十三章 自我搜魂九长老 风雪依旧呼啸，然而谷师叔一出门，风雪便不敢猖狂。 它们从远处开始左右分流，像是遇到一个无形的罩子，兜了一圈从后方吹过。 后良望着这神奇的一幕，对金丹期又多了一丝向往。 “以你的心智，金丹可期。” 谷师叔鼓励完，又让后良引路。 后良点头，却不敢与谷师叔并排，落后半步单手牵引。 谷师叔颔首，迈步向着后良指引的方向而去。 天空中，两道身影亦是一前一后，风雪同样不曾近他们的身。 “九长老，别再让白谷把后良挖走，还是让我下去吧。” 身位偏后的白夔开口，语气焦急。 眼看着自己这一脉的隐形天才，就这么让大长老一脉的人肆意关怀，他心中异常难受。 “后良已然是黑暗中的烛火，藏不住了。” 九长老口中说着，身形开始下降。 白夔错愕，但又立刻释然，随后跟着一起向下落去。 后良正引着路，忽然见到谷师叔停下脚步，并向自己侧后方拱手行礼，便立刻扭过头去。 一回头，便看到九长老和白夔二人，从空中落下。 “九长老，白夔护法。” 后良也赶忙跟着躬身问好。 “后良免礼。” 九长老微微抬手，后良便被无形的力量扶起。 随后他又望向白谷，笑道，“九祖山一脉，又给你们首祖山一脉添麻烦了。” 白谷谦逊的应对着，而后良则在他侧后方思索着什么。 这么巧？ 后良不这么觉得。 如果不是巧合，那么…… “九长老，我正要与谷师叔去验证我的心得，我通过对比发现……” “我都晓得。” 九长老一张圆脸上，依旧是那温和的笑容，“你之前因为白朴的事，受了委屈，九祖山都是知道的。” 后良心中一定，果然如他猜测一般，九长老有关注自己，而且一早就到了。 心神落定，后良拱手道：“弟子不曾受委屈，白朴师兄的事，弟子确有失责。” 九长老颔首，眼中有认可之色。 “好孩子，好孩子，来，站在老夫身边，今日过后，跟老夫回家。” 后良立刻从白谷侧后方，走到九长老侧后方。 “九长老何必如此。” 白谷脸上挂着苦笑，颇为无奈。 “走，去招魂树下看看。” 九长老对白谷微微一笑，并不理会白谷的话。 右手轻挥，便有黑雾破开风雪落在几人脚下，拖着几人贴着地面飞快前行。 后良此时心安无比，既然九长老亲自出面，还说了那番话，想来自己的惩罚也就到此为止了。 又能得魂花，去修炼了。 几人来到招魂树下，后良开始指着魂花一一对比，为三人讲述着自己的发现。 三人都是金丹之上的大能，判断魂花魂力大小，自然轻而易举。 只一会，他们都各自佐证了后良的判断。 同时，也都惊讶于后良本事。 “祖魂宗万年传承，居然没人发现这一点？” 面对这个结果，白夔表示不可置信。 “鬼域争斗不断，各大宗门都在固泽而渔，无人把目光盯在此处，也是正常的。” 九长老轻叹着说完，望向后良，眼中满是欣赏。 “你能从微末处着手，见前人所未见，智慧之深远，可见一斑。” 后良腼腆后退，躬身行礼：“弟子也是偶然发现，非是有意。” 九长老摆摆手，示意他无需自谦。 “九长老，后良这发现，可不是偶然。” 白谷忽然开口，吸引了几人的目光。 “九长老请看，这记录格式，前所未见。” 白谷举起手上的册子，正是后良的记录心得。 九长老疑惑接过，望向那记录表格。 “表格虽然简单，却让对比清晰明了，若无这看似简易的表格，只以文字记录，便不会这么清晰。” 白谷指着那表格，向九长老说道。 “这种记录方式，似是前所未见。” 九长老似是呢喃，又似是向其他人询问。 “白谷寡闻，从未见过。” 白夔听了二人对话，好奇的凑近看了一眼，也说自己没有见过。 九长老颔首，目光却只是盯着那表格，久久不曾移开。 初时大家还不觉得如何，时间久了，便觉得九长老的举止，有些怪异。 就在三人不明所以之时，九长老忽然抬头望向后良。 “这表格，你从何处学来？” 被九长老一瞪，后良只觉得一股莫名凶戾铺天盖地的压来。 一瞬间，呼吸都不能畅快。 “应该是……从某本古籍中看到……” 后良喘息着回答，心跳如擂鼓，“咚咚”作响。 九长老盯着他看了一阵，后良能从他眼中看出疑惑。 有那么一瞬间，后良看到九长老眼中有魂影闪烁，吓得他差点扭头便跑。 因为如果那魂影探出来，便要搜他魂魄。 他怕被搜魂？ 当然怕了，他怕的要死。 不管是穿越，还是桃花源，都是不能被外界所知的秘密。 好在不知什么原因，九长老收了魂影，也收了目光。 但他并没有说话，而是伸手向自己眉心一指。 突兀的，十八道鬼影从九长老体内窜出，一瞬间把后良三人崩出百米远。 随后十八道魂影背对九长老，把他护在中间。 “九长老这是……” 白谷惊愕，望向白夔。 白夔也不明所以，但还是开口：“魂兵守护，可能是有所领悟，修为突破，我们静观待变。” 后良被推了几个跟头，摔得极其狼狈。 可他不但没有不开心，反而心中巨石落下。 再扭头透过几道魂影望向九长老，便看到九长老双眼之中，似有无数画面飞快闪过。 “九长老在搜魂？自我搜魂？” 白谷惊讶的声音传来，引得后良疑惑的望过去。 “确实……在自我搜魂……” 白夔的脸上，亦有不可置信的神色。 九长老这是在做什么？ 后良疑惑。 白谷、白夔，显然也不明白。 三人便这么错愕的等待着，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九长老才收功。 “后良，你跟我来。” 没有多余的话语，九长老凌空一摄，便把后良拉在手中。 “你们去釜山执事的屋子等我，我不归来，不许离去。” 交代二人一句，九长老便迫不及待的拉着后良，一飞冲天。 正文 第十四章 不可言明 落在九祖山山巅，九长老步履不停，抓着后良直入大殿。 “呼。” 衣袖挥动，似有无形阴风吹动，厚重的九祖殿大门“哐”的一声关上。 后良的心，随着关门声狠狠的拧了一下。 “啪。” 后良被甩在地上，九长老则独自在大殿中度步。 “一丁点印象也无，全然没有见过……” “那一定是他，那就一定是他了……” “该怎么问？该怎么说？该怎……” 九长老状似疯癫，独自呢喃，说着一些后良听不懂的话。 经过初期的心惊如雷，此时后良也慢慢平静下来。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必须平静面对了。 跑？ 没希望。 自杀，魂跑？ 依旧没有希望。 自己能做的，唯有面对。 冷静下来，后良缓缓起身，盘膝而坐，静望度步的九长老。 便这么过了一阵，九长老忽然望向后良。 二人对视，九长老的目光炙热而复杂，隐含疯癫。 后良的目光则相当平静。 九世为人，不说大风大浪，单说“死”这个字，他是有话语权的。 坑杀、抹脖、上吊，他都尝试过，且无需假手于人。 “你……” 仿佛被后良的平静感染，九长老也终于冷静下来。 可只开口说出一个字，他便又拧起眉头。 后良疑惑、不解。却只是挑眉示意九长老继续，而没有贸然开口。 “不可说，不可说，容我三思，容我三思。” 九长老再次开口，依旧让人莫名其妙。 但后良反而更加轻松，至少目前看来，九长老没有恶意。 “你看我。” 九长老停下来，端坐后良面前。 后良看着他，随后就见九长老那胖胖的脸上，一对小眼睛向上一挑。 眨巴两下眼睛，后良有些不明所以。 “你看我眼睛。” 九长老依旧是这句话，依旧是小眼睛向上挑。 后良依旧疑惑，忍不住想要抬头向上看去。 “别动，你看我就好。” 九长老阻止了他的举动，目光第三次上挑。 与之前不同的是，前两次只挑动一下，这次频繁上挑。 看起来，就像是抽搐的人，翻着白眼。 后良此时不仅不紧张，反而想笑。 然后，他就真的笑了出来。 “噗……” 他捂着嘴，忍俊不禁。 “愚蠢，愚笨，愚昧，无知，魂豕之徒，不知所谓，不知所谓……” 九长老气急，跳起来怒骂，又开始兀自度步。 后良笑意更浓，捂着嘴，尽量不让笑声传出来。 他便这么笑着笑着，忽然间，不笑了。 一个画面，突兀的出现在他脑海中： 耄耋之年的李剑白揽着左青虹走下山谷，后良骑着巨狼来到他身边。 那时他问李剑白：“刚刚……” “当做没看见最好。” 这是李剑白的回答，然后，他又伸手指了指天，“祂看得到。” 回忆消散，后良笑意全无，他抬起头，望向九长老。 九长老恰在此时，与之对视。 “祂……” 后良只觉得自己脊背发凉，讷讷道，“看得到？” 九长老的一双小眼睛，一瞬间瞪得滚圆，睚眦欲裂。 后良打了一个激灵，忍着向上看一眼的冲动，依旧盯着九长老。 “祂也听……” 不等后良的话说完，九长老一个健步向前。 他身后数道魂影突兀的爆发而出，让他整个人如瞬移般来到后良身前。 一张大手捂住后良的嘴巴，九长老认真的注视着后良，缓缓摇头。 后良缓缓点头，虽然心中对那个祂依旧充满疑惑，但此时他明白。 自己不应该问，也不应该说。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啊。” 九长老松开手，瘫坐在地上，声音中却透着轻松。 “为什么是我？” 后良问道。 九长老摇头，道：“我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是我？” 后良又问。 “你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情，所以就是你。” 九长老肯定道。 后良略作沉默，又道：“可能不是我，可能是你找错了人。” “你的身份，一查便知。” 九长老自信一笑，玩味的看着后良，“你说，我要不要查一查？” 后良立刻摇头，他当然禁不起查。 “那你现在告诉我，是不是你？” 九长老的圆脸上，依旧带着玩味的笑容。 后良苦笑连连，道：“是我是我，真的是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九长老仰天大笑，整个身子躺在大殿的地上，兀自觉得不够，还左右翻滚起来。 等他高兴够了，后良才缓缓开口：“既然是我，那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 九长老说完，起身用手指点了点后良的心口。 “你要听你自己的，你不一定成功，但你一定是最可能接近成功的那一个。” 后良凝眉思索，却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九长老这个哑谜，打的他有点晕。 “我最可能成功，那你总要告诉我，什么是成功吧？我究竟要干什么？” 面对后良的这个问题，九长老终于严肃起来。 “你要……这样。” 说话的间隙，九长老再次向上翻白眼。 后良也跟着翻了一个白眼。 李剑白指着天告诉他‘不知道为好’，九长老翻着白眼告诉他‘要这样’。 这两人哑谜打得一个比一个好，结果就是后良一个头两个大。 “我还能知道什么？” 后良问道。 “我现在不能说，所以，你现在不能知道更多。”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知道。” “等我突破的时候。” 九长老一脸自信，道，“不会很久，我为这一天，做足了准备，所以你不必等很久。” 后良挠挠头，无奈的摊摊手。 他还能说什么？ “让我想想，要给你好处，做好准备，亲传弟子好处最多……” “不行不行，若是亲传，那一天后麻烦太多……” “真传弟子的话……需要几个长老的认可，太引人注目……” “内门弟子……不应该束缚……但你已经引起注意……” 九长老又开始自言自语，后良坐在一边聆听关注，并不插话。 好一阵后，九长老终于不再言语。 “想好了？” “想好了。” “那你准备给我什么？” 后良一脸期待。 “什么都不给。” “啊？！” “就是这样，顺其自然，道法自然。” 九长老嬉笑着说完，不给后良开口的机会，拉起他，推开殿门，飞入漫天雪花之中。 正文 第十五章 一个都不宽恕 釜山执事院落的厅堂中，大长老坐在上首，翻阅着后良的心得手册。 白谷站在大长老身侧，白夔站在下方。 再向下，是跪着的釜山执事和白皮。 后良与九长老归来后，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九长老，你带这位叫后良的弟子，去哪里了？” 大长老合上书册，望向九长老问道。 “九祖山，我去看看这弟子有没有特殊天赋，结果……” 九长老遗憾的耸耸肩。 大长老颔首，目光望向后良，那没有眼白的幽黑双眸中，透出森森鬼影。 后良小心的抬头与之对视，初一相碰，便有一种心脏被抓捏的错觉，呼吸瞬间不畅。 “没有天赋啊……” 大长老拖着长音，眼中魂影如丝线般射出，向后良袭来。 速度不快，缓慢却坚定。 “大长老。” 九长老忽然开口，那悠悠鬼影速度再暂缓，却并未收回。 “我呢……要重入元婴期了。” “嗖。” 丝线如雷电般快捷，收入大长老眼中。 随后那一双幽目望向九长老，幽黑深处，透着诡异之色。 两人便这么对视着，谁都没有散发灵气。 但只是这气势，便压的众人抬不起头。 “好。” 大长老忽然大喝一声，那声音中，听不出具体情绪。 “九祖山一脉，复兴有望，合该再有天才弟子，不错，不错。” 至此，大长老的目光再不看后良，只是死死盯着九长老。 “让大师兄担心多年，呈，深感歉意。” 九长老躬身，态度恭谨。 大长老哈哈大笑着起身，来到九长老身边，拍打他的肩膀。 “无需如此，无需如此。” 大长老说完，略作思索，道，“当年你修为骤降，送了两座山给我，如今你修为即将恢复，两座山都还你。” 九长老立刻摇头：“若没有大长老照顾，九祖山不知要落败到何种境地，那两座山，依旧给大长老。” “不合适。” “合适。” 大长老沉默，复道：“还你一座，首脉的山任你选，不许拒绝。” 九长老这才点头应下，随后便指了指脚下：“我就要着釜山，如何？” 大长老豪迈一笑，道：“随你。” 话落，大长老已经一步迈出。 他迈步时，脚下有魂魄哭嚎之声显现，亦有魂影闪烁。 只一步，人已经跨过闭合的大门，直接消失在众人面前。 后良被这穿墙术震撼了一下，其他人倒都习以为常。 “九长老，那我们也告辞了。” 白谷拱手行礼，在得到许可后，让原本的釜山执事收拾东西，直接让出地方。 至此，房间中只剩下后良、九长老、白夔，和跪在地上的白皮。 “这人随你处置。” 九长老看了白皮一眼，对后良说道。 白夔在一旁好奇的望向后良，想要看他如何处置白皮。 后良点点头，略作思索，便走向白皮。 “小人有眼无珠，小人鬼迷了心窍，请大人绕我不死，请大人绕我不死。” 白皮吓得两股战战，见后良走来，不停的磕头谢罪。 后良停在他面前蹲下身子，扶住他的身形。 “我跟杂役执事说，换一个村民给我驾车，免得耽误你修行。 按说，我这样的安排，已经够温和了，为何你还，如此对我？” 白皮错愕，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回答我。” 后良平静的开口，打断他的思索。 “杂役执事说……说我惹您不满，说您走了，也不让我当巡游使，我……我……” “哦。” 后良点点头，“岔劈了，这事怪杂役执事。” 白皮疯狂点头：“对，怪他，都怪他……不，也怪我，怪我，都怪我……” 他胡乱的说着，再次磕头，直把额头磕的鲜血淋漓。 后良沉默着，许久没有言语。 他身后的九长老和白夔，眉头都微微皱起。 在他们看来，后良这是想要放人了。 这样的性格，在鬼域可吃不开。 在祖魂宗，同样吃不开。 “你可有知心朋友？” 后良突然开口，问的白皮错愕不易。 “就是那种……可托付生死的朋友。” 白皮愕然摇头，心中却不明白后良的意思。 后良不跟他解释，只是在他摇头后，兀自开口说了下去。 “你我本无仇怨，一切起于误会，可如今，我们有仇怨了。” 他声音缓缓，平静没有波澜，中间略有停顿，便再次开口，只是语气与之前不同。 若说先前是那种平和的，再次开口说出的话，便有些生硬了。 听起来，就像是在背诵一段从书上看来的文字： “我的怨敌可谓多矣，倘有新式的人问起我来，怎么回答呢? 我想了一想，决定的是：让他们怨恨去，我也一个都不宽恕。” 后良的话说完，从后腰拿出一把短刀。 这是李忱送给他的礼物，狼牙质地，锋利异常。 白皮看到短刀，吓得浑身打颤，用沙哑又微弱的声音祈求起来。 “饶了我，求求你，我再也不敢了，再也……” 话没说完，脖颈已经绽放出血花。 热血喷洒后，开始“咕嘟、咕嘟”的流淌，落在后良脚下，殷红了他的鞋子。 他的身后，九长老目光炯炯，白夔则连连点头。 “九长老，我想送白皮的家人，跟他一起到招魂树团聚。” 后良轻轻的扶着白皮躺下，就像是对待一个将死的友人。 “毕竟，我不想将来再有罗烂。” “咕咕……咕咕咕……” 将死的白皮，痛苦的挣扎着，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但谁在乎呢。 在场的三人，依旧自顾的安排着接下来的事情。 “这当然没有问题。” 九长老肯定的说道，“毕竟，你现在是釜山执事。” 后良微微惊讶，但随后又释然。 果然，好处还是有的。 “记名弟子不能当釜山执事。” 白夔开口，没有反对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 后良也把目光望向九长老，看他如何决定。 “那就升他为内门弟子，你收了他，悉心指导。” 九长老作出安排。 “是，九长老。” 白夔没有异议，恭声应道。 正文 第十六章 惊魂 夜已深，阁楼外，雨正淅淅沥沥的下着。 后良搂着度娘，斜靠在长椅上。 二人的长桌对面，李忱一家四口坐在那里。 后良与李忱面前放着酒盏，中间摆着几个小菜。 度娘、魁娘和孩子面前，放着鲜榨果汁，这是后良的杰作。 “这地方呆着真舒服，难怪你不舍得离开。” 李忱开口，扫视是周围景色，艳羡的说道。 “早三年便让你来了，你自己不来，怨得了谁。” 后良说着，举起酒盏，与李忱遥遥相撞，随后抿下。 度娘起身想要为二人倒酒，魁娘却快了一步，抢先拿了酒壶，为二人斟满。 “狼窝虽不如你这里，但胜在自家舒服，少了约束，快乐无边。” 李忱说着，还不怀好意的对魁娘挤眉弄眼，引得魁娘捏了他一把。 “炼七体，你到哪了？” 后良无意看他们秀恩爱，便开口问道。 “炼骨。” 李忱咧咧嘴，道，“为了追赶你的速度，我是强练上来的，疼死了。” 后良一笑，又举杯喝下。 “以你的速度，应该完成炼髓了吧？” 放下酒盏，李忱问道。 抿着嘴摇摇头，后良苦笑：“因为学习阵法，耽误了，还在炼髓。” 李忱可惜道：“以为你要炼五脏六腑了呢，还想着提前了解一下。” “我看，你就是想拿我当试验品。” 后良牢骚了一句，引得李忱嘎嘎怪笑。 他们二人都想用养鬼的方式修炼五脏六腑，因此谁在前面，谁便是为后者躺路。 “我说，你也别一心扑在阵法上，那东西不容易出战力。” 李忱难得的严肃起来，道，“十年后，我们这一届可是要去十万鬼山历练的。” 后良点头，道：“有所准备。” 李忱听了他这话，便不再多说，换了话题，开始讲一些他遇到的趣事。 做釜山执事三年，后良除了去九祖山学习阵法，其他时间都在清修，对外面了解依旧很少。 倒是李忱，因其不安份的性格，偶尔会跟师兄弟外出做一些宗门事务，见识倒是广博了很多。 他偶尔来后良这里，便会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讲给后良，以增其见识。 后良很愿意听李忱讲的这些，所以这样的聚会，便慢慢的固定下来。 聊到深夜，孩子都睡着了，李忱夫妇二人也就回不去了。 他们倒也习惯这情况，直接在后良给他们准备的固定房间住下。 而后良自己却没有睡意，他推开修炼室的大门，独自走入其中。 这里的空间很大，正中央有一个半成的法阵，法阵旁边是一朵魂花。 魂花中的魂魄，已经非常弱小。 “先完成炼髓，然后回一趟桃花源，为养鬼做准备。” 后良思索着，来到魂花旁，盘膝坐下。 温柔的挽起魂花中的魂魄，把魂魄至于双掌之间，后良闭上双眼。 幽黑的魂魄开始沿着后良的身躯游走，魂魄不停的被打散，渗入肌肤。 通过血肉、骨骼，最后至于骨髓中。 寂静的修炼室，唯有魂魄痛苦的轻声哀嚎。 日日夜夜被这声音折磨，后良早就习以为常。 甚至有时，耳朵会自动屏蔽这种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中后良的身躯忽然一颤。 他猛的睁开双眼，目光望向修炼室的一道墙壁。 那个方向，正是桃花源所在。 “灵魂颤动……” 后良轻声呢喃，感受着刚刚被惊动的灵魂。 那感觉很熟悉，是愿力在作祟。 非是无意惊扰，而是有意为之。 “新魂……这是什么意思？” 后良疑惑着，待心境平整下来，便把身上魂魄缓缓收入魂花。 “无论是什么事，都要回去看一看。” 心中想着，后良起身拿起不远处的乾坤袋，把魂花和那残破的法阵，都收如其中。 走出修炼室的大门，外面时间，已然到了清晨。 “不用送我们，我们还会来。” 正准备离开的李忱见到后良，笑着打趣道。 “我要出去一趟。” “九祖山？” 后良摇摇头：“更远，要多久也定不死。” 李忱诧异。 自从入了宗门，他就没见后良外出过。 后良当然不愿意外出，他苟的住。 “很重要的事？” “恩。” “需要帮忙么？” 后良又一次摇头，但随后又点了点头。 “你到底什么意思？” 李忱苦着脸问道。 “外出，不用，釜山，用。” 后良言简意赅的说完，便用腰牌招来黑雾，直接在阁楼上起飞。 “李忱，我会跟九长老说，让你暂领釜山执事。 你不必做什么，只需要镇压宵小便可，具体事务，度娘会做。” 飞行间，后良又对度娘点点头，并没具体交代什么。 这三年，除了第一年他亲自管理釜山，第二年开始，他只看报表，具体事务都交给度娘打理。 所以暂时离开，釜山并不会出什么问题。 “这么……匆忙么？” 望着后良远去的身影，李忱颇为惊讶。 度娘的脸上，则显露担忧之色。 相处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后良行色匆匆的样子。 后良没时间顾忌两人感受，他直奔九祖山，面见九长老。 “很重要？” 九长老皱着眉，显得有些犹豫。 “很重要。” 后良用力的点头。 “我让白夔陪你去。” 后良思索一下，道：“很私密的事情，最好不要被窥视。” 他说话的时候，向上翻了一个白眼。 九长老恍然，犹豫着拿枝丫刮了刮胡子。 “如果涉及到……我不能给你什么帮助。” 后良了然的点点头，道：“应该不会太危险，我也说不准。” 九长老拧着眉头，心中颇为难受。 他有一身本事，却不好用来保护后良，这确实让他难受。 “内门弟子，开辟灵海后，会得一套法器，这个先支给你，问题不大。” 九长老思索一阵后，寻到能给的帮助。 后良颔首，他自然不会拒绝这些。 “你既急，便让白夔送你，到你觉得必要的时候，再独自前行如何？” 派人取东西的间隙，九长老忍不住给出建议。 后良犹豫片刻，点头应下。 不多久，一套衣鞋取来，还有一把长剑。 后良接过，毫不犹豫的穿在身上，随后望向白夔。 白夔已经得了指令，此时向后良点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直奔十万大山，交界处扔下我便是。” 后良亦没有瞒着九长老，直言道。 “好。” 白夔应声，架起飞剑拉着后良，直射天空而去。 正文 第十七章 荷塘月色 “嗷呜~~嗷呜~~~” 后良站在山岗上，仰天长啸。 不久后，便有狼嗥回应，让他脸上挂起笑容。 巨狼既然在这里迎接他，家中问题应该不大。 稍作等候，远处丛林便有鸟兽惊动之音，不多时，一头巨狼猛然从丛林中窜出。 巨狼硕大，毛发闪烁银色光芒，双眼中充斥喜悦。 “巨狼，好久不见。” 被巨狼扑倒，后良搂着硕大的狼头拨弄一阵，便又把她推开。 “家里怎么了?” 巨狼起身，摆出盘做姿态，闭上双眼，一动不动。 后良略作思索，问道：“无常修炼，出了问题？” 巨狼立刻睁开双眼，硕大的头颅上下摆动起来。 “走，回家。” 抓住巨狼鬃毛，后良扭身跳到她背上。 巨狼摇摇身躯，让后良双腿嵌入厚重漂亮的长毛中，随后起身奔跑。 她没有沿着小径或是溪流奔跑，而是笔直向前，奔着桃花源而去。 遇高山，跳跃攀爬而过。 遇溪流，入水畅游而渡。 如此从白日跑至黑夜，又从黑夜跑至黎明，远远便看到桃花源了。 “你的速度，更胜往昔。” 后良轻抚她的额头，目光盯着水帘，心中略有激动。 数年未归，家中一切可好？ 后无常……又出了什么问题？ 不多时，巨狼穿过水帘，走过隧道，出现在桃花源中。 后良凝目扫视，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一派世外美景。 远处，桃树硕大，树冠如华盖，欣欣向荣。 “去桃树下。” 后良的目光望着桃树下，后无常正盘膝坐在那里。 巨狼起步，田野间有人望见奔跑的巨狼和后良。 他们先是惊讶，随后惊喜。 “神树，神树回来了。” “是后良，是后良。” “村长有救了，有救了。” …… 村民百态，不一而足。 后良却没有回应他们，只是拿目光望着枯瘦静坐的后无常。 此时的他，身躯枯瘦，且无生机。 到不能说死了，因为他身上，亦没有死气。 “不生不死，这是什么状态？” 后良惊讶，不多时来到桃树下，直接跳下巨狼，贴近后无常观看。 然而跨入后无常周身三米，他便感到空气仿佛凝结一般，再难寸进。 “他怎么了？” 后良向新魂发问道。 “不知，十日前，说是要闭关铸神庭，三日前，身体开始急速枯瘦。 两日前，变得生死不明，我便传信于你，之后他一直这样。” 新魂开口，声音不似五年前那般没有感情。 后良却没注意他的变化，只是盯着后无常，神色中带着思索。 因为成为内门弟子，拜师白夔，得到白夔传教，他倒是清楚铸神庭的过程。 铸神庭的时间长短，因人而异，而身体急速枯瘦，多是因为灵海不固。 通俗的说，便是身体不够强，丹田中的灵气不够充沛。 若只是这个问题，倒好解决。 后良带了下品灵石，也会布置聚灵阵。 两者都可以为后无常提供灵气，稳定状态。 可三米范围，不可进入，这是怎么回事？ “后无常突破前，有说过什么吗？” 后良又向新魂询问，却只得到一切如常的答案。 “我先为他布置聚灵阵，其他稍后再说。” 从乾坤袋中拿出下品灵石，贴着后无常左右三米的范围，后良开始布置阵法。 他习练阵法的时间不长，手中又没阵盘，布置起来速度缓慢。 好在聚灵阵并不是高深阵法，总算在日落前完成。 有了聚灵阵，后良长出一口气，至少后无常身体，不会再持续枯瘦下去。 此时村民也聚了过来，后良跟他们打过招呼后，便让他们散开。 “无常状态不定，都离的远点吧。” 后良自己上了招魂树，盘膝于树上，跟新魂沟通后无常的状态。 然而并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至此后良也只能等待。 如此又过两日，后无常身体虽然不再消瘦，可状态依旧是不生不死。 “试探一下。” 后良不想再等，微微闭目，让灵魂与桃树相融。 不多久，他便觉得自己又成了招魂树。 然而，这只是一种错觉，此时的他，除非身死，否则并不能进入招魂树。 这种沟通，是建立在把新魂作为桥梁的基础上达成的。 “虽然控制愿力生涩许多，却也还能操纵。” 后良思索着，控制愿力如丝，向着后无常而去。 “噗。” 愿力进入后无常三米范围之内，仿佛有轻响。 似幻听，又似真实。 稳住心神，后良让愿力继续向前。 果然，愿力并没有被凝固住。 “小心试探，不能好心办坏事。” 提醒自己稳住，后良缓缓控制愿力向前。 终于，愿力与后无常肉身接触。 一刹那，后良意识顺着愿力，进入后无常体内。 上清而下浊，天地一分为二，无有实物。 “这是……后无常的识海？” 后良疑惑，回忆白夔讲述，却从不记得他说过这样的识海世界。 “难道是特殊天赋？” 猜测着，后良让愿力裹夹自己，在清浊间游荡，寻找后无常的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一片清浊交汇之处，看到一道小小身影。 那身影不似现在的后无常那般大，而是他十余岁的样子。 小后无常手中拿着一柄短小的桃木剑，一次次的刺出，似在练剑。 后良靠近观看，忽然发现小后无常的双眼朦胧，像是没有思绪一般。 “无常？” 后良轻唤，没有得到回应。 “无常，你在做什么？无常？” 连续呼唤，依旧没有回应。 后无常似乎陷入一种痴迷状态，无神无智。 后良不好判断他的状态，犹豫一阵，最终无奈退出。 “如何？” 新魂立刻询问，后媪等魂魄也在招魂树中期待着后良的回答。 “意识在练剑，神色沉沦迷失，我没敢轻易唤醒。” 后良轻声回应，目光担忧的望着后无常。 这种状态，他不知是好是坏，却又不好打扰。 若真是难得的机缘，一旦打断，可能毁了他的前程。 可若是陷入魔障，最好是立刻唤醒。 问题还是自己境界太低，做不出正确判断。 “再等等，有聚灵阵在，总不会让他身体出了问题。” 后良定下应对之测，开始每日调配聚灵阵。 而在聚灵阵布好的第二天，后无常的身体仿佛感受到周围灵气的浓郁，开始主动吸食。 他吸食的速度非常快，并且这个速度在持续增加。 当天晚上，聚灵阵便因为一颗灵石彻底失去灵气而停滞。 “我的阵法，散发出的灵气不可能这么快，难道是因为无常主动吸食？” “主动吸食，也并没有调整阵法，初级聚灵阵，怎么可能以如此快的速度，挖掘灵石内的灵气？” 思索着，后良准备上前更替灵石，却发现那三米禁区，居然向外扩张，把整个聚灵阵包裹在内。 “这……” 后良惊讶。 他此时才发现，后无常并没有依靠阵法吸食灵石中的灵气，而是直接隔空吸食。 想不明白，白夔也没给他讲过这种现象…… “你需要，那便都给你。” 后良毫不犹豫，把乾坤袋中数百个下品灵石全部扔向后无常。 釜山执事，一月十个下品灵石，后良全部攒着没用。 此时，毫不犹豫的赠送后无常。 灵石靠近后无常周身四米左右，便全部停滞。 有的悬浮于空中，有的贴着地面停下，全部定死不动。 便这般过了数日，所有灵石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竭。 “最后一颗灵石也枯竭了，不能再等。” 后良心中思索着，再次来到桃树上，控制愿力包裹意识，进入后无常体内。 一番寻找后，再次来到练剑的小后无常面前，后良准备唤醒他。 便在他准备用愿力捅过去的刹那，后无常的动作忽然一顿。 随后，清气上升，浊气下沉。 上升的清气化为夜空，下降的浊气化为大地。 后良惊讶的看着一切，没有贸然行动。 上升的清气化为夜空，繁星点点，围绕着一轮圆月。 下沉的浊气越见混沌，最后化为大地，被银月笼罩。 变化至此还未停，大地中央下陷，有涓流从下陷的地面流淌而出。 不多时，汇聚成一方湖泊。 后无常木然来到湖泊前，伸手向前一指，湖泊中便有绿影浮现。 绿影刺破湖面，让后良看清是一根根植物茎蔓。 茎蔓生发，长出田田的荷叶，如亭亭的舞女裙摆。 荷叶间，零星的出现白花，如明珠，又似点缀夜空的星星。 清香弥漫整个天地，那是荷花的香气。 后良惊讶的目光从荷塘离开，却又看到后无常的身后，杨柳根根挺起，间杂则一些桃树。 “这是……荷塘月色？” 后良惊讶，兀自忍不住呢喃。 便在他开口的刹那，荷花藤蔓，根根挺直，似利剑，立于水上。 桃树、柳树，亦是如此。 便是那星光、月光，仿佛也变成剑光。 整个世界，被弥漫的剑意笼罩。 剑意如龙，却并不给人犀利之感。 只是好似，人的脊梁，根根挺直。 颇有，一往无前之意。 正文 第十八章 五鬼常驻 天地亮剑，危机立显。 若没有愿力包裹，后良自知，意识肯定已经受伤。 “退。” 信念闪烁，后良立刻离开。 临走最后一刻，他望向后无常，终见后无常双眼恢复清明，一副感悟之色。 “如何？” 才退出，新魂便发出询问。 “意识已经苏醒，但处于感悟中。” 后良望向树下盘膝而坐的后无常，那身体中，生机已显。 “无碍便好，无碍便好。” “我早有预言，树神既归，常无碍矣。” “感谢树神，我必为您日日祈祷，笃信虔诚。” …… 招魂树中，众魂乱舞，后良赶忙切断愿力，一切声响随之消散。 “难怪新魂有了人性，天天被众魂摧残，即使是机器人，也能凭空生出三分人性啊。” 后良感叹着，又望向后无常。 此时，后无常面色，正逐渐红润。 这是识海不再压榨肉身，灵气开始修复身体的表现。 “等他感悟完，应该就好了。” 后良心中巨石，至此方落。 虽然回来一趟，未能起到什么作用，但至少也没有添乱，搞出罗烂。 “多亏愿力没捅上去……” 后怕的想着，后良收回目光，开始思索自己下一步的行程。 “既然回来了，便不急着走，先完成炼髓，收一个魂魄入体后，再走。” 定下行程，后良直接从乾坤袋中，拿出魂花。 “这是空间袋？” 新魂好奇的询问。 “乾坤袋，空间一方左右，很好用。” 后良一边回应，一边小心把魂花放在身边树杈上。 “你入门五年，就能得到这种宝物？” 面对新魂的询问，后良摇头道：“这在修真界也是珍贵的东西，我是因为职务才得了一个。” “这东西的原理，你搞懂了么？” 新魂再次追问，后良不得不暂时按下修炼的想法，与他一一解惑。 乾坤袋当然是研究不明白的，他从书上看到过相关介绍。 这东西需要几种特殊材料，加之特殊炼器手法，方能制成。 除了乾坤袋，新魂又问了很多别的问题，后良也一一解答，并不藏私。 这般交流许久，新魂终于沉默，后良也开始修炼。 而随着他开始修炼，招魂树上的众魂，炸开了锅。 “天啊，神树在做什么？” “太残忍了，我们也会被这样么？” “呜呼哀哉，魂归来兮，归来兮……” …… 后良耳不听为静，只是专心修炼。 如此，生活再次安定下来。 而后无常，并没有因为意识的觉醒，便清醒过来。 他陷入顿悟之中，日夜不动，静坐深思。 倒是他的身体，被灵气缓缓恢复，几日后便丰硕起来。 旬日，后良把最后一丝魂魄化入骨髓，那魂花也随之凋零。 “要养魂了。” 后良的目光，望向桃树上点缀的众多魂花。 这段时间，他除了修炼，便是分析树上魂花中的魂魄属性。 因这招魂树是自己本体，加之有新魂、愿力辅助。 他已完成树上千余魂魄的属性鉴定，同时也说出自己需求。 今日，他便要寻那入肉身的魂魄了。 “我点过名的诸位，谁愿入我肉身，辅我长生？” 灵魂连接招魂树，后良的声音，缓缓在招魂树中响起。 众魂一时无言，后良也并不急于开口。 事实上，大部分魂魄他是不会选择的，而他选定的目标，早就沟通过。 约有百余魂魄，属于待选目标。 但是，后良不会强制他们。 哪怕有他看中的，很好的魂魄，也不会。 只因这种养魂，和养魂兵不同。 这种养魂，魂与主体，休戚与共。 若不能同心同德，与其养魂，不如像之前一般，把魂魄打碎，再炼五脏六腑。 “儿……后良，带上我，我愿意。” 第一个开口的，不出意外是俊杰家的。 “虽千万人，吾往矣。” 第二个声音，让后良有些意外，是不好好说话的教书匠。 “神树，请让我追随您。” 第三个开口的，是招魂树中地位最高的后媪。 之后，众魂纷纷开口，争先恐后。 形势一片大好，后良颔首止住众魂言语。 “我肉身主土灵根，五脏养鬼，当以脾鬼土属魂魄起……后媪，您想好了？” “我第一个上招魂树，若能再第一个入您肉身，助您长生，老太婆死而无憾。” 后媪的声音非常激动，魂花中的魂魄，亦不停的翻滚着。 “善，请后媪入体。” 后良说着，控制愿力轻拖后媪魂魄入体。 因皮肉筋骨都被魂魄炼过，所以后媪魂魄穿过后良肉体，并不会对彼此造成伤害。 而随着后媪魂魄入驻脾内，一股凉意自脾内散出，让后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咦。” 冷颤过后，后良轻咦。 却是那拖着后媪的愿力，居然没有离开脾脏，而是随着后媪常驻脾脏之中。 “后媪？” 后良轻唤，却没得到回应，这让他微微惊讶。 思索一番，便又摄来一缕愿力，帮助自己内视肉体。 脾脏处，散发着土黄色圣洁光芒。 细看，一老妪端坐其中，不言不语，似神像一般。 “后媪？” 后良再次轻唤，端坐的后媪却并不回应。 只是那包裹后媪的土黄色圣洁光芒，似是有呼吸般的闪烁起来。 “这……” 后良微惊，只因那脾脏，居然自行修炼起来。 “魂魄入体，不但没有异样，甚至自己修炼起来，这是为何？” 后良思索，目光忍不住望向包裹意识的愿力之上。 “愿力作祟？应该如此，倒是省了许多麻烦。” 后良思索着，退出内视。 他感受身体，完全没有白夔讲述中的异样。 按说，修炼五脏六腑，也是要循序渐进的。 若只有一个魂魄可用，自然可以由上至下，贯通五脏六腑，一扫而过。 若魂魄足够，想要逐个修炼，则需要一个脏器、一个脏器的修炼。 只因一魂入体，常人便会觉得胸腔充沛，不能再容二魂。 可后良情况完全不同，他不但没感觉充实，甚至感觉缺失点什么。 “土生金，后默，你可愿入我身？” “愿意。” 后默魂魄金属，并且是纯金之属性，是千余朵魂花中，唯二的纯属之一。 魂魄入体，直奔肺脏，拖着他的愿力，同样留在其中。 金光闪烁，圣洁无比，后默同样端坐，不再言语。 …… “金生水，教书匠，你可愿入我体？” “求之，求之，今日求而得，遂愿矣。” …… “水生木……俊杰家的，可……” “快、快、快……” …… “木生火，口水奶奶……” “可不敢叫奶奶，我愿意，一万个愿意。” 这个总是吐浓痰的老奶奶，亦是第二个纯属魂魄，天赋了得。 …… 随着心脏泛起红色圣洁光芒，后良终于感受到体内充沛。 五脏之间，也形成一种互助。 五股力量往复循环，互相促进，对后良大有裨益。 而后良也缓缓闭上双眼，沉浸于这种舒爽之中。 他自己也主动修炼，加速这个循环。 招魂树忽然颤动，愿力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进入后良体内，加入这个循环。 圣洁光芒笼罩后良，让他如仙如佛，神圣超凡。 正文 第十九章 天地化剑 后良端坐于树，闭目修炼，不言不语。 圣洁之光笼罩着他，让他如仙似佛，神之圣之。 招魂树上，无数魂魄被这光芒照耀，如见神圣，忍不住虔诚膜拜。 入夜，后良依旧端坐于树，身上光芒，不弱银月。 村民终于注意到这个异象，忍不住走过来，如那些魂魄般虔诚跪拜于大桃树前。 “神树，我虔诚于您，望您成神邸，庇佑我族。” “您之于我，是不凡，是主宰，是神邸，是生命的归宿。” “敬您、爱您，把我的一切，奉献给您，您是我最终的信仰，灵魂的归属。” …… 魂魄在树上祭拜，村民在树下呢喃。 愿力升腾而出，这一次不是奔着招魂树，而是奔着后良的肉体，直入五脏。 五脏如轮，包容一切。 金、木、水、火、土之灵气，随着这些愿力，一起席卷而来，共同加入这个往复循环之中。 炼七体，只是开拓肉身。 按说这个境界，还没有锻灵海，开丹田。 灵气无所依，无所藏。 更因为后良肉体，主土而佐水火，不应有金、木。 可这两个不可能，今日全部被打破。 灵气藏于五脏，顺势轮转，往来不息。 肺脏与肝脏，也因后默、俊杰家的二魂的入住，而可吸纳金、木二属灵气。 原本需要积累许久，才可感知的愿力，也在五鬼入体后，被他清晰感知到。 他甚至隐隐觉得，只要愿力足够，他便可自我封神。 封神？ 香火封神？ 后良心中微惊，恍惚间差点退出修行状态。 便在此时，驻扎于心脏的口水奶奶，身上圣洁之光震荡，后良心绪瞬间平静。 “心魂，可镇心魔？” 后良依旧惊讶，可这惊讶，再不能干扰他的修炼。 月亮缓缓西沉，朝阳慢慢升起。 于天地破晓的刹那，后良睁开双眼。 他的眼前，众生虔诚。 “诸位，起身。” 望着疲惫不已的众魂与村民，后良赶忙叫停。 所有人停下膜拜，不解的看向后良。 “以后，不可再如此。” 后良轻声说着，缓缓伸手，把村民中几个死去的老人魂魄，摄入招魂树。 一夜之间，数位老人因心血耗尽而亡。 亦有几个本就虚弱的魂魄，消散于魂花中。 “这样膜拜，太过消耗心血神智，以后祭祀，依旧如前。” 定下基调，后良便让村民回去休息，亦让众魂多加休养。 他自己则开始研究自身。 刚刚摄取魂魄，他根本没借用招魂树中的愿力。 只是伸手，五脏中的愿力便自发来到手上。 那种如臂使指的感觉，比之在招魂树中使用愿力，更加自如。 “感觉心力，比之前强大很多。” 后良又尝试几次使用愿力，确定之前的如意之感，并非错觉。 “应该是五鬼的心力，也分给我一部分，只是不知他们会不会再苏醒……” 刚刚自问，答案便生发于脑海之中： 待灵气充沛，愿力充足，五鬼自醒。 “愿力之能，果然神奇。” 后良这般想着，跳下树，开始活动身体。 之前因炼了皮、肉、筋、血、骨、髓，他的肉身实力，早已是普通人类数倍。 但那时的感觉，依旧没有脱离人类的范围。 跳可高丈，力能扛鼎，可还是遵守他所知的物理规则。 可这一次，完全不同。 双腿只微微用力，向上一跳。 身体便如浮云般飘然而起，直至丈于，缓缓悬停。 于空中悬停数十秒，直觉胸中五脏轮回加速，后良才不再坚持，飘然落于地面。 百多斤的体重，落在地上却似鹅毛般不惊尘埃。 “试试力量。” 左右扫视，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愤然斜向上扔出。 “嗖。” 石头如流星，远远的飞去，打在峭壁上，撞得粉碎。 “这……” 超凡的力量，也不过如此吧。 记忆中，可没听说哪个炼七体境界的修士，如他这般猛。 尝试完力量，后良又尝试击打大地。 一拳下去，整条胳膊贯入大地，力量之生猛，可见一斑。 “力量跟上去了，硬度不够。” 看着被摩擦出血痕的胳膊，后良无奈。 刚刚一瞬间，愿力自然的想要保护胳膊，但后良没允许。 愿力珍贵，怎么可能随意使用。 又玩了一会身体，并没有更多发现，后良便停了下来。 再次来到后无常身边，这一次并无力量阻止他。 观望一阵，见他没有醒来的趋势，后良便吃了些东西，又上树了。 五魂入五脏，让他得了好处，他想试试引魂入六腑。 同样以土属起，找好魂魄，引入脾脏。 然而魂魄方入腹腔，胸腔中的五脏魂魄便各自散发出圣洁光芒。 五行之力，在胸腔大作，驱逐之意，不言自明。 后良没有强行让魂魄继续进入，而是把魂魄引出，归于魂花。 “排斥意图明显，而且这个灵魂进入，隐隐有扰乱胸腔五行之相，看样子再想组成一个循环，是痴人说梦。” 虽然未能如愿，后良却并不难过。 胸腔五魂，已经是意外之喜，若是还不满，就有些贪得无厌了。 “肉身有极限，还是不要强求为好。” 放弃打造六腑**，后良开始在山鬼中挑选魂魄使用。 因怕扰乱五行轮盘，后良只找那些五行俱全且平均的山鬼使用。 这些山鬼早被新魂洗刷无数遍，并无意识。 挑选一个，引入脾脏后，五魂**果然再无排斥。 “炼五脏六腑，魂可藏于脏腑之中，倒是方便许多。” 抻个懒腰，后良并未急于修炼。 待回到宗门，有的是时间，如今数年未归，他准备小歇数日，顺便看看桃花源。 便这样，散心般的带着巨狼在桃花源闲逛数日，后良整个人都慵懒起来。 这一日，他正在阁楼上靠着巨狼独饮，忽觉天地有变。 天上，朵朵闲云相聚成团，凝练演化，后而成剑。 大地之上，竹林草木，亦根根笔直，似化为利剑。 后良微惊，骤然起身，却发现肉身仿佛不可动。 “这……” 一瞬间，他只以为李剑白来了。 但随后便排除这种可能。 眼珠一转，后良看向大桃树下后无常。 果然，此时后无常已经睁开双眼，手成剑指，立于身前。 “他已经达到李剑白的境界？” 惊讶间，后良忽然觉得身上约束消失。 同时，天地间的“剑”，也于瞬间全部消失不见。 唯有那似剑的白云，依旧被天风缓缓吹散，映证着刚刚的一切，并非虚妄。 正文 第二十章 擎烛而走 “你自己，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望着后无常，后良凝眉询问。 “不知道。” 后无常苦着脸摇头。 “我之所得，只在天地化剑的瞬间，亦只感受到那股力量的余韵。” 后良拄着下巴，眼眸深处满是思索之色。 后无常被他看的难受，苦着脸扭了扭久坐的屁股。 “有所得，得到什么？” 许久，后良才开口询问。 “剑意，一道剑意。” 后无常说着，手成剑指，向虚空一点。 后良呆呆的看着他的剑指许久，眨巴两下眼睛，道：“什么都没有啊。” 后无常：“……” 确实没有剑意。 后无常虽心有所感，但还没化为实力。 “说说你脑海中那个荷塘月色，怎么回事？” 后良拿起酒盏，饮下后问道。 “我好读书。” 后良颔首，他当然知道后无常好读书。 “您留下的那篇朱先生的【荷塘月色】，我最喜欢，尤其是您的批注。” 后无常眼眸中闪过崇敬之色。 “您说，那是一个大国的黑暗时期，朱先生忧国忧民，想救国而苦寻无路，于是写下这篇……散文。” 后良颔首，又为自己倒上一杯酒。 他望向酒盏，酒水倒映着天空，白云朵朵。 他却忽然想起魂豕村落前的那些暗红血柱，不知它们倒映在酒水中，会是什么模样。 “接着说。” 把思绪拉回，后良示意后无常继续。 “我……我觉得自己的情况跟朱先生很像。” 后无常说着，偷偷打量后良，很怕后良批评他的样子。 “你是个心事重的孩子，而你所处的环境，与朱先生当时状况，确有相通之处。” 后良把玩着酒盏，话落，仰头喝下。 烈酒入喉，比以往每一次都要辣，像是有无数稀碎牙签，顺着酒水下了咽喉。 “师父说，剑修要有意境，最好在铸神庭的时候，便植入其中。 所以，铸神庭前，我日夜诵读先生大作。” 后良点点头，放下酒盏。 “你对自己识海中开天辟地，也一无所知？” 后良又问道。 “不知。” “李剑白前辈，没跟你说过这些？还是他说的内容中，就没有这些？” “没有，师父从未给我提过您说的一切。” 后良颔首，知道这其中有变化。 苦于自己和后无常没有见识，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我回宗门，会帮你问问，李剑白前辈也去了鬼域，若能遇到，我也会问问。” 后无常听了，赶忙致谢。 “下去吧，我独坐一会。” 摆摆手，驱逐了后无常，后良仰倒，躺在巨狼身上。 自从后无常提起荷塘月色，后良心情便沉重起来，总是想到魂豕村落的那些见闻。 虽知那些景物，早已是心中的一根刺。 可今日突兀的，刺的特别狠。 “这世道……就这样啊。” 他这话，也不知是不是要说服自己。 “呜呜。” 巨狼在后面应声，似在安慰。 “就算我觉得世道不好，就算我想改变，我凭什么？我又为什么？” 头用力向后顶，扎向巨狼腹部软肉处，他又想到度娘的怀抱。 伸手揽过桌上酒壶，拨盖扔掉，直用嘴迎上。 辛辣入口，好似万千心事，也被这辛辣冲淡了几分。 “酒来，酒来。” 后良呼喊，自有人送上烈酒。 拨盖再饮，酒已没先前那般辛辣。 便如此，不知饮了多少，后良终于醉了。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食熊则肥，食蛙则瘦。 …… 吾将斩龙足，嚼龙肉。 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 ……” 断断续续唱着歌，后良终于宿醉而去。 ------------------------------------- 大醉，并未解开心结。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后良终日厌厌。 哪怕他为体内五魂立了神像，并且应正了心中所想： 那些神像可聚合愿力，且这些愿力，比之直指后良的愿力，更适合胸中五魂。 这些日子，修真仿佛没了意义，因长生终究遥遥。 而他的信念，已无法坚立。 “神树因何苦恼。” 这一日，后无常看不下去，来到后良身旁询问。 后良醉眼朦胧的看向他，停顿许久，忽然问道：“哪来，作甚，何去？” 后无常略作沉默，道：“后家村人，做村长，将来亦要守护家乡。” “呵。” 后良轻笑一声，举起酒盏，一口饮下。 “神树从何而来？在做什么？又要到哪里去？” 后无常问道。 后良沉默以对。 “神树不知？” 后良颔首，没有犹豫。 “神树曾应下老村长，守护后家……” “我不是后家村人，也不属于后家村。” 后良打断后无常，轻笑着说道。 后无常沉默，但随后便坚定道：“可您还在守护后家村，我看得到，这里所有人都看得到。” 后良微怔，随后颔首。 是啊，他确实在守护后家村，也在为后家村付出。 如那下品灵石，于他来说，将来也是有用的，可他毫不犹豫的给了后无常。 为何？ 只因在后良眼中，后家村人，皆是他子侄后辈。 “神树心中，已有需要守护之处，为何迷茫？” 后无常疑惑着问道。 “怕守护不住？或者，想守护更多却又心中恐惧？” 后良没有给出答案，而是自问着说道。 “有何恐怖？” 后无常问完，便见到后良忽然坐直，眼中醉意全无。 他双眼认真的看着后无常，非常认真。 “我与这世界……理念不合。” 这话听着，可真像玩笑。 “我读过神树的很多书作，虽神树托名于人，可不难看出，与这世界理念不合。” 后无常拿过后良放下的酒盏，给自己倒了一杯，狠狠的喝下去。 “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直至他用灵气疏通身体，才好受一些。 看着在自己面前逞英雄失败的后无常，后良脸上并无嘲笑。 这是一个意志坚定的孩子，他不似自己这般迷茫。 “我听俊生叔说，老村长当年并不敢上山。” 呛过之后，后无常再次开口，却让后良一愣。 后俊生啊……已经死了很多年吧…… 老村长……五百多年……忘了他的样子了呢…… “是神树跟他说：‘村长何不擎烛而走，为后人引路？’ 至此，老村长才有了勇气。” 后良又是一愣，这话他说的？ 他自己都忘了。 当年为了不死，他可没少忽悠那老头。 “今日，无常想跟神树说。” 后无常起身，整理衣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随后，他双手合十贴在额头。 “噗通。” 双膝跪地，身躯前倾，双手分开，匍匐于后良面前。 “神树何不擎烛而走，为后人引路？” 神树何不擎烛而走……为后人引路…… 何不擎烛而走……为后人引路…… 擎烛而走……为后人引路…… “今日起，你叫我后良便可。” 话落，后良伸手，轻抚匍匐在地之人的发髻。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不小心“捡”到阵盘 那日之后，后良又在后家村呆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充实与忙碌的一个月。 他开始与后无常、与村民，讲理念、讲生活、讲将来。 他说了很多很多，却又觉得自己说的很少很少。 直到一个月后，他忽然觉得自己并没有一个行之有效的想法，于是告别离开。 “目标可以远大，但走路时一定要看脚下，否则容易摔跟头。” 临走之前，他如此嘱咐后无常。 后无常颔首，他知道后良这话，不是跟他说的，而是说给后良自己的。 在后无常看来，后良是那个擎烛之人。 而他，只是后良后面，众多追随者之一。 虽然目前他并未看到后家村外的追随者，但他已经看到浪潮的起点，正在大海深处孕育着。 后良骑着巨狼离开，辗转到十万大山与鬼域的交界处，又与巨狼告别。 随后他在这里找到等待他一个多月的白夔，又跟着白夔回到宗门。 “事办好了？” 九长老在大殿中单独见他，看他安好，长出一口气道。 “都办完了，很顺利。” 九长老颔首，幽光又在后良身上打量一番，忽然瞪大双眼：“一个多月，你五脏便炼完了？” “状态有点……特殊，勉强也能算炼完吧。” 事实上并没有，但因五脏可吸收灵气，使其强大充实，因此，看起来就像修炼好了一般。 之前白夔初见，也颇为惊讶。 “果然是天选之人，机遇不凡。” 九长老说完，见后良想要发问，便止住道：“你且去修炼，等过些年我突破之时，一切便都能说与你听。” 见此，后良点头准备离开。 可忽然又想起什么，他收回脚步：“九长老，我有一事，向您请教。” “说。” 后良开始讲述，他在后无常识海中的见闻。 甫一开口，九长老便瞪大双眼。 等后良讲完，九长老更是久久无语。 又等了一阵，见九长老摆出欲言又止的模样，后良苦笑。 “九长老，这事也不能说？” 见后良如此善解人意，九长老狠狠点头。 “那好吧，弟子先行告退。” 躬身行礼，后良准备离开。 “等一下。” 九长老叫住他，问道，“那人与你，什么关系？” “呃……知己。” “关系很好？” “非常好。” “可以信任？” “完全没有问题。” 九长老点点头，道：“不要把他的状况，说给别人，如果有机会，告诉他自己也要三缄其口，省得惹来麻烦……虽然他注定麻烦缠身。” 后良不明所以，但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便只是点头应下。 “还有，你锻灵海自行便可，铸神庭要等我突破以后。” 九长老又说道。 “为什么？” 后良问完，又苦笑道，“这也不能说么？” “能，有些东西你，但现在不能给，只有突破之时方可。” 听了这个解释，后良心中总算舒服一些，但他随即又想到一事。 “您突破，是在我们这一届弟子历练前，还是历练后？” 后良的询问，让九长老一愣。 随后他歉然的望向后良：“不知。” 后良一拍额头，暗道一句：好嘛。 若是历练前，那一切还好。 若是历练后，那没能铸神庭的后良，是不能御剑的。 不能御剑，李剑白给他的逃生大法就没用，这让他情何以堪。 苟了这么多年，若是死在历练途中，那真是冤死鬼。 “你多在灵海上下些功夫便是，再做一些其他准备，十万大山，没那么危险。” 九长老说完，怕后良太过担忧，生了心魔，便又安慰道，“历练时，我也会做些安排。” 后良无奈点头，略作思索后，又道：“九长老可能想法，给我一个空白阵盘？” 他心中对鬼雷（灵石锁魂爆裂阵）念念不忘，只苦于阵法能力低微，不能制作。 若是有了阵盘，倒是容易许多。 “空白阵盘……我倒是有，可不能凭白给你……” 后良无语，这话跟没说一样。 “你若能保证以后再不让我见到那阵盘，倒是可以……只是拿了阵盘不用，那岂不是毫无用处？” “我能。” 后良才不管为什么有这个漏洞，他只知道自己能确保九长老以后见不到。 因为他要阵盘，不是制作守护或攻击的法阵阵盘，而是简化鬼雷的制作流程。 如此，即便他阵法实力低一些，也能制作鬼雷。 “那倒是可以……” 九长老用手中枝丫梳理一下胡须，略作思索后开口。 “你于明晚子时三刻，到釜山招魂树下寻找，我会在子时把阵盘‘遗失’在那里。” 这话听着怪异，但后良还是点头应下。 “记住，一定不要早到，我们不能相见，明白么？” 九长老强调道，“那东西，我必须是不小心‘遗失’的。” 后连用力点头，他不管过程，只要结果。 告别九长老后，后良直奔釜山。 回了家，度娘、李忱夫妇少不得要关心一阵。 后良自然不会实话实说，只说家中有事，敷衍过去。 几人聚餐一次，李忱夫妇又在这里休息一夜，第二天才离开。 而后良的生活，从第二天开始，好似又恢复到之前模样。 只是别人所不知的是，这一天晚上，他偷偷走出宅邸。 于子时三刻，他准时在釜山招魂树下，“捡到”一个巴掌大小的阵盘。 “紫髓空白阵盘？老家伙下了血本啊。” 望着自己不小心“捡到”的阵盘上，那游走的紫色光芒，后良忍不住惊呼。 所谓紫髓，是这种特殊阵盘的名头。 普通空白阵盘，只是能提前刻录阵法。 而紫髓空白阵盘，除了这个能力，还有演化之能。 也就是说，后良有多次机会，假意在这阵盘上刻录阵法，并查看效果。 如果对，则可以真实刻录。 如果不对，亦可利用紫髓之能，抹去刻录记忆，重新来过。 这种紫髓能力的存在，多用于某些强大空白阵盘，避免浪费才使用。 给后良这种小白用，虽然很对路，可终究有些浪费。 但后良不管这些，他只知道，自己“捡了”一个宝贝。 “既有紫髓，阵盘必然强大，好东西，好东西啊。” 笑的嘴角咧到后槽牙，后良开心的蹦蹦跳跳回了家。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稳住不能浪 “这枚玉简，源于十万鬼山之中，一处洞府遗迹。” 看着古朴玉简，白朴说道。 后良颔首，把玉简收入乾坤袋：“具体位置，师兄还记得么？” 白朴思索一下，微微点头。 随后拿出一个空白玉简，轻点额间。 这是神识刻录之法，需要修士铸神庭后，方有此能。 “位置我写在上面，你大可去看，但那洞府遗迹，不知被搜刮多少次，恐怕再无有用的东西。” 白朴说着，把玉简递给后良。 “试试运气，也没抱有太多幻想。” 后良说着，伸手接过玉简。 “那次的事，真的抱歉，没想到后面，又给你引了那么多麻烦。” 白朴一脸歉意的说道。 他今日才养伤出关，听了后良的事情，便立刻来看望，足见真诚。 “过程虽然曲折，结果总是好的，师兄无须在意。” 后良笑着摆手，并不怪责白朴。 一切都是意外，事赶事，赶上了而已。 二人又交流了一阵，后良也向他请教了一些阵法上的问题。 白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此直至天黑，白朴才起身告辞。 目送白朴离开，后良与度娘吃了晚饭，便又走进修炼室。 他这些日子研究鬼雷，几近疯狂。 若不是白朴今日拜访，他便连续七日不曾走出这里了。 回到修炼室，巴掌大小的阵盘正放在中央，阵盘之上，有紫云滚动。 紫云滚动间，不时有火花、冰雾呈现，并且伴随爆裂声。 “锁魂阵倒是完成，只是五行属性还是不可兼顾，冲突太大……” 后良呢喃着，挥手打散紫云，拿起阵盘进行二次尝试。 依次在阵盘外围，刻录五个符文阵脚，随后在阵盘中央，刻录相应法痕。 这个过程需要非常小心，因为只要一步错，便要重头再来。 后良瞪大眼睛，小心翼翼的通过五脏，控制灵气传于手指，再落下法痕。 这一次他没有贪多，尝试五行俱全的锁魂阵。 而是以土灵气为主，制作单一属性的阵法。 小心刻画一夜，后良缓缓收功。 “呼。” 长出一口气，疏解一下疲劳，后良开始为阵盘注入灵气，升起阵法。 紫云再次腾起，只是这一次其中并无火花、冰雾，而是泛起浓重的土黄色灵气。 “成了？” 后良说着，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朵魂花，引出魂花中的山鬼魂魄，放置在紫气之上。 “嗖。” 紫气驱动，瞬间包裹山鬼魂魄。 后良上前仔细观察，果然不见山鬼魂魄有丝毫泄露。 “成了。” 后良说了一句，声音中却并没有太多惊喜。 “锁魂阵之后，尚有凝灵阵、熔炼阵，而我又想打造五行俱全的三阵……难啊，难……” 感叹几句，后良再次挥手，让紫气散开。 没有再尝试布阵，后良直接盘膝坐下，开始修炼脾脏。 布阵，非常耗费心力，每尝试一次后，都要休息数日。 他无意浪费时间，于是便趁着这个间隙，修炼六腑。 如今三个月过去，他脾脏内的山鬼魂魄，几乎修炼完成。 这速度若是说出去，不知要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即便是后良在初期，也惊异不已。 直至他搞明白原因，才欣然接受这个结果： 胸腔五魂，时时吸收灵气，让他肉身，日夜处于灵气疏导之中。 因此，他修炼六腑速度，才会如此之快。 明白原因，后良便再无惊讶，只是专注于修炼。 他以阵法研究为主，每次心力耗尽，便修炼六腑。 如此时光荏苒，转眼三个春秋。 这三年，除了去藏书阁，或请教白夔、白朴阵法外，他再无一次外出。 便这么苦熬了三年，锁魂阵、凝灵阵、熔炼阵，终于都研究出个大概。 若只是在阵盘上演义，他完全可以做到。 在大地或灵石中镌刻，他还没试过。 这三年，不止这点收获。 除了研究出三个阵法的大概，六腑也都熔炼了山鬼魂魄。 “七体修炼完毕，可功法……” 独坐修炼室内，后良眉头深皱。 前几日去白朴那里请教阵法，他得到一个消息。 与他同时入门的天之娇女赵梦舒，已经完成极魂炼体的修炼。 这再次验证，此女是千年一出的绝世天才。 可问题是……后良比她还要早一些时日，完成极魂炼体的修炼。 之前因为沉醉于阵法修炼，没有领取锻灵海的功法。 他本想着在请教白朴后，便去领取功法。 可无意间知道这个消息后，他立刻放弃了自己的打算。 赵梦舒那是天之娇女，他后良是个啥？ 若是贸然领取功法，再被窥视出，他是那种每一处都用一魂熔炼的修士。 想来，会给自己惹来很大的麻烦。 “稳住，不能浪，功法不能领，还是如之前一般，主动修炼五魂**，反正那样也能灵气洗体。” 做出决定，后良目光再次落在阵盘上。 “如今就差把五行加入阵法，这却难得很，但有五魂**作为参照，未必没有机会。” 思索着，后良盘膝而坐，缓缓闭上双眼。 他要继续感悟胸腔中的五行**，争取早日把它使用在阵法中。 如此，后良又开始新一轮的闭关。 然而只是半年，后良便放弃了领悟。 “五行**中，愿力发挥了太大的作用，加之五个魂魄诚信奉献，才得以达成。 阵法中无有愿力，又无魂魄，而若加入愿力，自身愿力又不多……” 阵法陷入瓶颈，后良一时无法。 “或者……把阵盘至于体内？” 这个想法，他早就有。 可修真前期，丹田中只能放置一件法器。 他因五行**，或许能放两个。 可他不是阵修，弄一个本命阵盘，意义何在？ “我有桃花源，又有桃树本体，若转为阵修，守护之能确实会大增。” “不成，鬼域凶险，守成就是等死，最多兼修。” “可只为了鬼雷，值么？” 后良思索，却难以做出决定。 只因鬼雷效果究竟如何，他不知。 若效果斐然，一切都值得。 若只是好看不实用的货色，那就亏大了。 “如此，不如先做一个出来，看看效果。” 这想法之前也有过，只是这个过程太过浪费时间，所以才没做。 但如今可供的选择不多，他倒是又生出尝试之心。 “那就做一个看看。” 下定决心，后良立刻开始行动。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炸山 刻画阵法，最简单的是在阵盘之上。 次之以大地为基，再次则是灵石。 无他，灵石太过狭小，要在其中刻录阵法，异常艰难。 加之后良未铸神庭、生灵识，想要刻录就更难了。 但他如今决定要做，那便不再顾忌这些问题。 灵石狭小，他便小心一些。 灵识未生，他便以灵气探查。 如此，虽然艰难，却不代表不成。 “先铸锁魂，此阵最熟。” 找出一个火属灵石，后良开始在其中刻录。 因为没有灵识，只用灵气探查，便如盲人摸象。 如此一来，过程自然缓慢。 足足一个月，后良才勉强完成阵脚。 “速度真慢，还极其耗费心力，估计做一个鬼雷，要一年之久……” 后良感叹着，再次投入制作中。 如此又过两个月，锁魂阵终于完成。 “锁魂成，按说应该放入水属魂魄。 但我手法稍差，若是有意外，弄不好炸在手上，崩自己个魂飞魄散。” 心中这般想着，后良便绝了立刻放入魂魄的心思。 “先做水属的凝灵阵。” 放弃置入魂魄，后良又开始布置阵法。 凝灵阵的作用，有些类似聚灵阵。 与之不同，凝灵阵除了有聚灵效果，还会把灵气凝练。 凝练后的灵气，密度更大，威力也更大。 这个阵法比锁魂阵还要难，后良用了整整半年，才勉强完成。 “呼。” 长出一口气，后良决定休息几日。 在灵石中布阵这八个月，日夜殚精竭虑，心力受损极大。 若不及时调整，他怕留下病根。 接下来的日子，后良让度娘陪着，在釜山四处走动。 时而出现在魂豕村落，指点村民读书生活。 时而出现在招魂树下，修建招魂树，研究招魂树之变化。 时而招来李忱、白朴，与之小酌或同饮，欢乐一时。 如此月余，后良再次进入闭关状态。 最后一个阵法是熔炼阵，在鬼雷中作用最大。 鬼雷的爆发，依靠的是两种相冲的灵气对撞。 熔炼阵的作用，便是瞬间解开锁灵阵，让里面融合了的魂魄、灵气，与灵石本体相融。 短时间内，融合的越充分，爆炸出来的威力越大。 所以这阵法的重要性最大，难度也最大。 “原本想着一年完成一颗鬼雷，如今看来……” 叹息一声，甩头抛开这些想法，后良再次投入阵法制作中。 时光匆匆流逝，年余过去，修炼室中终于传来笑声。 “哈哈……哈哈哈……” “成了，成了，只需要把魂魄放进去……” “魂魄进入，哇哈哈，我真是个天才，如今只要找个地方实验……” “不对，熔炼阵有残缺……” “灵气泄露，魂魄也在外泄……” “我靠，要炸了，要炸了……” 后良大喊着撞开修炼室大门，随后在度娘惊讶的注视下飞奔而过。 “度娘，藏起来，藏到修炼室中去……” 声音犹在，后良的人已经跑没影了。 “这是……怎么了？” 度娘疑惑，但还是听话的进了修炼室。 后良则一路向外跑，边跑边用腰牌招来黑雾，想要飞得远些，把鬼雷扔天上去。 “来不及了，我去你奶奶的……” 眼看黑雾要过来，可手中鬼雷已然有爆炸倾向。 后良再不犹豫，直接把鬼雷扔到半山腰的一处凹陷地，自己则掉头跑回修炼室。 若说釜山哪里最安全，唯有他这釜山执事的修炼室。 “后良，你怎么了？” 望着脸色煞白的后良，度娘一脸疑惑。 “我……可能闯祸……” 话还未说完，外面忽然一声轰响。 紧随其后，是房屋剧烈的摇晃。 后良抱紧度娘，保护她不受伤害。 好在修炼室足够结实，并未倒塌。 摇晃持续好一阵，终于安静下来，后良也松开了度娘。 “这……究竟怎么回事？” 度娘惊恐的再次询问。 “我刚才一着急，把鬼雷扔到招魂树那个方向了。” 后良苦着脸，无奈的说道，“出去看看吧。” 推开修炼室的门，外面已经充斥着残垣断壁。 震荡余波把他的家震塌了，后良心中一边想着这鬼雷威力不小，一边担忧着招魂树。 这要是把那颗招魂树炸没了，宗门还不得和他拼命？ “何方宵小，敢在祖魂宗撒野。” 天空中传来怒吼，是白夔的声音。 后良苦笑着松开度娘，让她等在原地。 “是弟子所为，是个意外。” 后良一边说着，一边向爆炸处走去。 此时白夔已经化作一团黑雾，冲向那里。 “啊……招魂树……” 白夔的惊吼传来，让后良再次加快脚步。 “该死，这就是你研究的那个鬼雷？” 待后良来到爆炸处，白夔立刻向他怒视。 “是。” 后良嘴巴有点发干，翘起脚尖打量远处的招魂树。 还好还好，树体虽然残破，主干却没折断，死不了。 “你小子就等着去鬼山吧。” 白夔怒斥后，又询问道，“你之前不是说，要去外面做实验么，怎么在釜山尝试了？” 后良无奈的抹去额头汗水，道：“没做好，忽然要爆炸，总不能捧在手里，炸死自己不是。” “那也别往招魂树旁边扔啊。” 面对白夔的斥责，后良低下头没说话。 他总不能说，当时只记得这里空旷，其他地方都有人吧。 若是说出这话，少不得又要被骂一顿。 因为在这些魂修眼中，招魂树肯定比魂豕重要。 甚至，比杂役弟子、记名弟子都要重要许多。 “后良，这是你做的好事？” 又是一声怒吼传来，这次是九长老。 后良挺直脊梁，用力点了点头。 他后良做的事，自己一力承担。 “九长老，我这……也是为了对付祂啊……” 后良说着，翻了一个白眼。 九长老当即跟着翻了一个白眼： 老夫是要对付那个存在，但老夫不会利令智昏。 搞一个鬼雷，炸一炸招魂树，就是与那位存在对抗？ 后良，你是拿老夫当傻子了，还是把那位当成鳖了？ 面对九长老的怒视，后良面无惧容，一脸真挚： 我后良……就是为了对付那个存在，才舍生取义的。 怎么滴吧？ 正文 第二十四章 自称老夫的小鬼 鬼山阴厉，魂瘴重重。 据白朴说，在这里呆上一日，便生不如死，呆上月余，便修为下降。 若是呆上一年…… 白朴出鬼山，整整休养三年。 可后良被丢入鬼山，却未曾享受这种待遇。 初入鬼山，他胸中五魂**便快速运转起来。 一切魂瘴，无法近身。 “如此……倒是一个清净的修炼之地。” 后良说着，就近寻一洞穴。 于洞内盘膝坐下，他立刻从乾坤袋中拿出阵盘。 “你便是我第一个本命法器了，以后就叫……五行阵盘吧。 希望我最终，能把五行之力，融入阵盘之中。” 后良说完，从腰间拿出牙刀，划开中指皮肉，滴血于五行阵盘之上。 几滴鲜血，瞬间被五行阵盘吸食。 后良拿起阵盘，双手上下合拢，把阵盘夹在其中，开始用灵气不停洗刷。 如此一坐，便是旬日。 旬日后，那阵盘在后良手中，已经似虚似实。 缓缓睁开双眼，后良准备稍作休息。 他先是从乾坤袋中拿出冷食吃下，其间小酌一杯，暖暖身子，随后走出洞穴稍坐。 没敢离洞穴太远，因这鬼山，据说有能伤修士的厉鬼。 “这魂瘴，也不知是如何形成。” 思索着间，眼前玄雾忽然搅动，随后一道身影从里面窜了出来。 后良惊的跳起，警惕的拿出后腰牙刀。 待看清来者，后良一愣。 而突兀出现在后良眼前的这位，同样错愕的停了一下。 “快快快，去洞里，去洞里。” 身高及膝，瘦弱如猴的鬼魂说完，自己便连蹦带跳的绕过后良，去了洞中。 后良尚不明白怎么回事，眼前玄雾便再次搅动，探出一个硕大头颅。 那头颅丈高，上面有角，面容却并不怎么清晰。 “吼……” 一声怒吼，从那莫名的头颅中吼出，口气吹得后良头发倒飞。 再不犹豫，后良鞋底抹油，转身便跑入洞中。 “那是什么？” 后良心有余悸的向鬼魂问道。 “鬼山。” “恩？” “鬼山啊。” 小鬼身材不大，声音倒是颇为洪亮，“鬼山就是他的壳，你不知道？” 后良摇头，想象着一座大山在一个壳子上…… 有点像拖碑文的王八。 “这是吉吊魂魄所化厉鬼，吉吊亦是龙种，与那霸下一般。” 小鬼说着，鼻子用力嗅了嗅。 “有酒？” 后良缓缓颔首，目光警惕的望着眼前小鬼。 凡是化形魂魄，必是灵智开通之鬼。 或为厉，或为凶，于魂修来说，亦是魂兵。 可眼前这小家伙，不凶不厉，倒像是个孩子。 可后良只要不傻，就不会把这小鬼，当做孩子。 “别吝啬，给老夫来点。” 小鬼用细长的手指，指向身前。 后良犹豫片刻，从乾坤袋中拿出酒水，倒了出一盏，放在地上。 “滋~~” 一盏酒下肚，小鬼眉开眼笑。 “那吉吊，说是龙种，呵呵，只要长得怪的，都说是龙种。酒来酒来，不要吝啬。” 小鬼仰着头，举起酒盏，让后良续杯。 后良摇头，道：“我要在此三年，酒水不多，需要节省。” “小气。” 那小鬼跳脚怒斥，随后眼珠一转，道，“我用魂瘴珠跟你换，可抵御魂瘴……” 话未说完，便停歇了。 “你不怕魂瘴？” 小鬼惊讶，似他是人，后良是鬼。 “不怕。” 后良应了一句，无心解释。 小鬼睁着大小眼看他一阵，便也不再纠结，只用长长的手指挠着头。 “不如……你随老夫去一处秘境？对修炼有好处。” 话音才落，他自己又抢先开口，“要用酒换。” 后良依旧摇头，拒绝交换。 “老夫绝不骗你，肯定有好处。” 小鬼指天发誓，后良依旧摇头。 不管这小鬼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不会去。 他苟惯了，不喜欢刺激。 “呆子，真真是个呆子，如今的祖魂宗弟子，都是没有脑子的货色。” 他怒骂着，斜眼望望后良，又看看酒盏。 若这小鬼有肉体，想来此时口水，已经落在地上了。 “你……很了解祖魂宗？” 后良试探着询问。 “哼，不了解，从不了解。” 小鬼怒哼着，扭过身走到洞穴前，探头向外看了看。 似是确定吉吊厉鬼已经不在，他便向外走去。 走出几步，又扭头望向后良：“秘境，对你绝对有好处，真的不去？” 后良摇头。 笑死，你我非亲非故，我信你个鬼。 “不去拉倒。” 小鬼说完，身形一闪，便进入玄雾之中。 后良等了一阵，确定那小鬼走了，便又盘膝坐下，开始炼化阵盘。 如此又是旬日过去，那阵盘越发虚无起来。 “最多三日，便能入体了。” 正呢喃着，洞口玄雾一荡，小鬼再次出现。 这一次，他不是一个鬼。 在他身后，一只巨牛鬼魂跟随。 巨牛魂魄前蹄跪地，牛角被小鬼握在手中。 后良双眼微缩，小鬼这举重若轻的模样，映证着他的不凡。 “牛魂，资质非常不错，给你当魂兵如何？” 小鬼把牛魂向前一甩，那巨牛翻滚着落在后良面前。 方得解脱，牛魂便挣扎着起身，想要逃出洞穴。 “嗯！？” 小鬼面有厉色，望向牛魂。 那牛魂立刻老实下来，犹豫片刻，居然再次前腿跪地。 后良眼角抽动，稳住心神，道：“资质不错，是多好？” “玄品中阶，如何？” 小鬼笑问，后良眼角再次抽动。 魂兵四品十二阶，凡是入品的，都算不错了。 天地玄黄四品，最好的当然是天品。 可处于第三品的玄品，亦有不凡。 这一品，号称“魂如玄铁，坚不可拆”，是非常值得培养的魂兵品级。 “五行属何？” 后良又问道。 “木还是土？等我看一下。” 小鬼说着，凌空一摄，牛魂便滑跪着来到他面前。 “啪啪。” 小手在牛头上拍打两下，他便抬起头来，“木属，佐风雷，如何？” 后良眼眸深处满是震惊。 判断魂属，拍两下就可以？ “等等……你说的是……木属佐风雷？” 后良这一次，是真的压制不住惊讶，发出声了。 “对啊，我看你魂属木，正和你用。” 小鬼脸挂笑意，自信满满道：“换你所有酒水，如何？” 后良顿时一脸纠结之相，但片刻后，又有决然之色。 “不换。” “好，你既然如此爽快……等等，你不换？” 小鬼一脸的不可置信。 “不换。” 后良低下头，不忍去看牛魂，只是硬气回道。 “贪得无厌，贪得无厌。” 小鬼气的跳脚，但一阵后，还是开口，“换你三壶酒，如何？” “不换。” “两壶？” “不换。” “一……” “不换，打死也不换。” “不识好歹，不知所谓。” 小鬼怒斥着，拉起牛角，绝尘而去。 后良缓缓抬头，双眼之中，尽是不舍。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你看这魂 貌美肤白 玄品中阶魂兵，主木、佐风雷。 这简直就是为后良，量身打造的魂兵，可惜他要不起。 只因不能铸神庭、开幽冥，而识海不开，这魂魄他无处可养。 至于带出鬼山…… 他没有魂花啊，难道牵出去？ 若真这么做了，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想来那天才赵梦舒，会很欢喜的。 “哎。” 叹息一声，后良也没了休息的心思，草草吃了些冷食，便继续修炼。 两日后，阵盘化虚，入体置于五魂**中央。 若是未见牛魂前，后良肯定非常高兴，然而此时…… 人世间，得而复失，最是遗憾。 “那么，开始锻灵海吧。” 后良说着，从乾坤袋中拿出玉简，置于眉间。 不多时，一股庞大的信息充斥着进入脑海，让他头脑一阵眩晕。 好一阵舒缓过来，后良开始整理其中内容。 与炼七体相比，锻灵海要复杂的多。 光是其中灵气洗体这一部分，便与极魂炼体的内容相当。 更妄论灵气洗体之后，尚有辟灵海、通天桥、筑基石、厚丹田、开鬼府。 这么一层层下去，难度相当的大。 “那长春诀在炼七体阶段，便已完成灵气洗体，之后也只有辟灵海、通天桥、筑基石、厚丹田，倒是比魂修简单很多。” 后良想着，摇头否决道，“长春诀不能驾驭魂兵，战斗中，是要吃点亏的。” 这般想着，后良对这些繁琐，便也不在意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并没有急着修炼。 因他有五魂**，时时灵气洗体，倒是不必自己操劳。 因此他开始通读祖魂灵府诀，把其中诀窍都研究一遍。 便如此，匆匆一个月过去。 这一日，正研究辟灵海的后良，突然被洞外玄雾震动惊扰。 “谁？” 后良抬头，便看到小鬼走来。 这一次，他身边跟着一个老农般的人魂。 “黄品上阶，主金、佐木水，如何？换不换？” 小鬼指着人魂，抬眉问道。 “不换。” “别急着拒绝，这可是修炼出人形的人魂，自己不用，也能卖个好价钱啊。” 小鬼循循善诱，后良不为所动。 卖珠，还要有椟呢。 他后良两手空空，拿什么装人魂？ 再次被拒绝，小鬼没有上次那般气急败坏了。 更好的后良都不要，这黄品看不上，也正常。 “你等着，我再给你找个好的。” 小鬼说着，在人魂屁股上踢一脚，让其自行离开。 他自己也跟在后面，进入玄雾中。 后良见他离开，很快又开始研究法诀。 如此旬日，后良有所得。 “一般辟灵海，都是灵气洗体后，聚集灵气冲刷丹田。 水磨一般的开辟灵海，主要是因为灵气吸收速度慢。 可我不同，我有五魂**。” 后良凝眉细思。 “我可以直接调动五魂**中的灵气洗刷丹田，这速度，可是要快了不少。” 正思索间，玄雾搅动，小鬼再次出现。 这一次，他手中捏着一条蟒蛇的七寸。 “玄品上阶，纯火，如何？” 小鬼很骄傲，后良不满的摇了摇头。 这家伙，打断了他的思索。 “知道了，再去找。” 小鬼退出，后良正准备继续思索，谁知他又回来了。 “看我这么辛苦，给一杯，如何？” 舔着的小脸，满是贱贱的讨好之色。 后良犹豫一下，还是拿出酒盏，给了一杯。 “你等着，肯定有好货色。” 小鬼离开，后良已经放弃思索，他决定直接尝试。 盘膝静坐，调动五魂**，输出土属灵气，进入丹田。 一切都很顺利，身体并无排斥。 “哗啦……哗啦……” 土灵气在丹田洗刷，似海潮般声音响彻山洞。 后良的意识越来越沉，最后完全入定。 这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对修炼有大好处。 他整个人，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便如此，时间以天为单位，向前飞奔。 五十天后，玄雾扭曲。 “嘿，你看介猴，如何？” 入定状态被打断，后良不满的睁开双眼。 “玄品下……” “不要。” “好嘞。” 小鬼离开，后良闭上双眼。 许久，他再次入定。 …… 又七十日，玄雾再次扭曲。 “嘿，你看这魂，猪头大耳，体壮肥臀……” “滚。” “好嘞。” …… 又四十日，玄雾再再扭曲。 “嘿，你看这魂，体若玄蛇，身有灵翼……” “滚，不要打扰我静修。” “好嘞。” …… 又四十天，闭目中的后良眉头一皱。 他腹中海浪之声，也为之一顿。 “咕噜噜……” 腹部传出声音，像是有无数气泡鸣响。 小鬼从玄雾中出现，刚要开口，见了后良状态，无奈的摇头退回。 后良对这一切都不知，此时他正处于突破关键时刻，没有半点分神。 丹田此时已经打开一个小“口”，灵气正“咕嘟嘟”的渗入。 待这个“口子”彻底打开，便是他辟灵海完成之时。 越是这种关键时刻，越是需要小心谨慎。 控制着土灵气，一点点渗入，丹田正越来越大。 “咕嘟。” 随着一声闷响，后良忽然睁开双眼。 双目之中，满是喜色。 “辟灵海，成了。” 他刚欢喜的说完，不等细致查看丹田，小鬼又从玄雾中出现。 “嘿，你看这魂，貌美肤白，体态婀娜，何不收了，一魂两用？” 后良此时心情不错，倒是没有呵斥他。 只是抬头看那人魂，体态婀娜倒还算是，肤白貌美…… 欺我后良，眼瞎不成？ “今日你突破，大喜，这魂送你，不用交换。” 他说着，推着人魂来到后良身前。 后良望望他，又望望人魂，眼中尽是疑惑。 今日这小鬼，怎么这么大方？ “如此大喜日子，可惜无酒，否则老夫必以酒，贺你踏上长生路。” 小鬼一脸遗憾，情真意切。 后良摇头苦笑，于乾坤袋中取出一壶酒，两个酒盏。 “只此一壶，你我对饮，多了没有。” “好，老夫先敬你一杯。” 小鬼说着，拿起酒盏，一饮而下。 后良亦笑着饮下酒水。 “老夫再敬你，年年今日，岁岁今朝。” 小鬼说着，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老夫先干为敬。” 后良颔首，伸手准备去哪酒壶。 谁知小鬼饮下那酒，立刻又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盏。 “老夫再敬你，天桥筑基，一蹴而就。” 话落，小脸一昂，一盏酒又没了。 此时后良脸色，已然不好。 “老夫……” “停。” 后良伸手，压住酒壶。 “把你这肤白貌美的贺礼带走，晚辈消受不起。”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刀兵相见 疼，巨疼。 来自灵魂分裂的痛苦，让后良满地打滚。 他的身体瑟瑟，牙齿紧咬着木棍，心神时紧时松。 意识在清醒与模糊边缘挣扎，鲜血从牙间渗出。 “呜……呜……” 痛苦的呜咽，在山洞中回荡。 …… 不知过了多久，后良于昏暗中缓缓醒来。 头依然疼，身体也异常疲惫。 但好在，他挺过来了。 第二次分魂，比之前那次分出的还小，可他没想到痛苦会更甚。 “无论如何，总算达成心愿。” 后良呢喃着，利用愿力注视丹田。 丹田中，新分出的第二道魂魄坐镇其中，正静静的调动灵气，洗涤筋脉。 这是通天桥的修炼，意在打通肉身与天地的禁锢，让丹田直面天地灵气。 如此，不管是修炼，还是迎敌，灵气的调动都会很快。 而且，天桥的搭建很有讲究，不同的功法走过的经脉不同，达成的效果也不同。 如那长春诀，天桥冗长，几乎游走全身。 这让它对灵气的吸收、应用，略显缓慢。 但胜在灵气游走全身，有养生长寿之能。 筑基三境，寿元五百。 可真正能活到五百岁的，又有几人？ 然而后俊生便做到了。 这其中，长春诀的功效，显而易见。 而祖魂宗的祖魂灵府诀，天桥九转十八弯，多盘绕在丹田处。 这是为了开鬼府，养鬼之用，对寿元，倒是没有增效。 “通天桥、筑基石、厚丹田，都是水磨的功夫，如今有了第二个新魂，倒是省了我自己操心。” 后良思索着，从乾坤袋中，拿出功法玉简。 “跳过通天桥、筑基石、后丹田，直接开鬼府，倒也不是没有成例，只是更难。” 这般想着，他的脸上露出笑容。 是啊，对别人来说，确实难。 那是因为不通天桥，灵气不足。 可他有五行**，如此看来，便也不难了。 “再好好看看开鬼府的方法，别搞错了。” 后良说着，把玉简贴在眉心。 因为灵魂撕裂，让他时时头疼欲裂，因此在脑中阅读功法不可取。 于是，他干脆拿着玉简阅览。 如此月余，后良搞清了楚开鬼府的诀窍处，头痛也没那么剧烈了，他准备开始尝试。 忽然玄雾震荡，小鬼又跑了出来。 “后良，你看这个如何？” 小鬼手中，托着一只蝴蝶，“魂蝶，非常少见，善迷惑，可入梦。” 自上次二人喝了一壶酒，倒是熟悉不少。 那次小鬼送给后良的“貌美肤白”，后良没要，小鬼便许诺给他找个好的，还他请酒之情。 这不才过数月，又跑来了。 “好东西，不过……我准备开鬼府，第一个魂兵，还是土属性的比较好，这魂蝶什么属性？” 小鬼用长长的手指挠挠头，道：“水属性。” 后良耸耸肩，表示不想要。 “那我给你找个土属性的，记的在鬼山见过，不知道跑哪去了。” 小鬼兀自说着，转身进了玄雾。 后良见他离开，便又缓缓闭上双眼，开始控制五魂**，向丹田注入土灵气。 开鬼府，是为了养鬼。 需要在丹田中，敦实一处住所。 后良因为丹田内灵气稀薄，到不能把住所搞得太大。 思来想去，他决定建个围栏。 虽然这有些委屈鬼了，但为了尽快开鬼府，也只能如此。 在丹田中央，后良敦实出一块灵土，随后驻扎围栏。 所谓围栏，不过是凝聚灵气，制作结界而已。 后良有阵法功底，加之丹田在自己体内，操纵随意，所以建造过程倒没有遇到困难。 如此日夜打磨，三月之后，丹田处忽然一震。 腹部阵阵紧绷之感传来，后良知道，这是阵法要成，鬼府要开之相。 “二魂，暂停通天桥的修炼，等我开了鬼府，再继续。” 叫停二魂，后良开是静静等待。 小腹收缩一日一夜，终于猛然紧绷，不再松弛。 “鬼府成了。” 后良惊喜，利用愿力内视，果然看到丹田中央，一个小小栅栏场地独立。 “如今，就差魂兵了，若小鬼能给我找来最好，若是不成，出去倒是可以自己找一个属性相当的魂魄培养。” 欣喜过后，少不得拿出酒盏，喝上几杯。 酒足饭饱，后良并未急着修炼，而是出了洞门，略作小歇。 正歇着，周围玄雾忽然猛烈震荡。 初时后良以为小鬼来了，但很快便发现不对。 这震荡的太过剧烈，似是整个鬼山，都在摇晃。 “这是怎么了？” 后良惊讶，却没敢太过细看，而是跑回洞中。 苟一苟，活得久，好奇心还是不要太重的好。 ------------------------------------- “查清楚了？” 九长老坐在大殿的台阶上，手中拿着枝丫，望着白夔说道。 “查清楚了。” 白夔躬身行礼，回复道，“掌门那边，说是鬼魂内斗，与弟子们无关。” 九长老颔首，道：“不是后良就好，这小子看起来老实，却也惹祸不断，要好生看顾。” 白夔站的笔直，没有接话。 九长老看出他心中芥蒂，叹息一声，道：“还为我的安排不满？” “弟子不敢。” 白夔拱手，但梗着的脖子，横看竖看，都是不满二字。 “你不懂，不懂的。” 九长老站起身，望向白夔，“你只需知，那日之后，我不是我，便可以了。” 白夔猛地抬起头，道：“弟子受师父授业大恩，纵然师父性情有变，弟子也愿随师父。” “哼，愚不可及。” 九长老呵斥完，见白夔依旧一脸执着，便又忍不住轻声道，“那日之后，一切都非我意，你追随我，又有何用？” “师父怎知，那不是你意？” 白夔质问道。 “有些话，我不好跟你说，你只要听我的，那一日后，全力辅佐后良便好。” “弟子自会听师父的，只是弟子心中，依旧不愿。” 望着自己这傻的可爱的徒弟，九长老一张圆脸乐开了花。 “你小子，脖子比刀都硬。” 他伸手拍了拍白夔的脖子，又道，“你虽心中不忿，但我相信，你会按照我说的去做，但有一事，我需你向我保证。” “师父请说。” 白夔拱手，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若有一日，我与后良……刀兵相见，你需帮助后良。” 九长老的话，让白夔惊讶的抬起头。 “师父……” 九长老摆摆手，止住他的言语。 “我知你不愿，我本也不想这么早和你说，只是……” 九长老看向手中枝丫，神色郁郁。 “那一天要来了，我要早做安排。” 白夔激动的上前一步，急切问道：“师父，到底何事，您就跟我说了吧，无论刀山火海，弟子都愿……” 九长老再次摆手，打断他的话语。 “那一日后，你可知一二。” 白夔无奈，唯有不满的皱皱眉头。 “夔儿啊，为师一生，不曾求你一次，只这一次，求你顺了师父心意，可好？” 九长老的脸上，罕见的带着祈求之色。 “师……” 白夔惊讶，随后猛然跪下，咬牙道，“弟子必遵师尊教诲，若有那一日……弟子……弟子听后良的……” “好，好，吾徒如此，夫复何求，夫复何求？” 大笑声中，九长老上前，扶起白夔。 他还弯下腰，拍去白夔下摆上的尘土。 这……是九长老从未做过的事情。 白夔知道，师父这么做，只是为了坚定他的心智。 可他……心痛啊。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白玄彬 鬼山震荡后的三个月，后良一直在敦实鬼府。 此后，他又开始在五行阵盘上，布置阵法。 这阵盘被五魂**温养一年多，隐隐染上些五行之力，也有了愿力加成。 因这两个原因，后良在上面布置带有五行属性的阵法，倒是简单了很多。 三个月的忙碌，他便完成了阵法的刻录，顺利的后良自己都颇为惊讶。 “阵法无误，可以拓印在阵盘上了。” 后良再三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开始正式刻录。 这个过程更快，因为有紫髓引领，只需拓印便可。 又是一个月过去，阵盘上紫髓消失。 唯有符文阵脚、中央法痕，衬托着阵盘，散发出莹莹宝光。 “有了它，制作鬼雷，当容易许多。” 后良笑着从怀中掏出一颗灵石，放在阵盘之上。 随后，他催动阵盘，让阵法演化而出，印入灵石内。 一天……两天……三天…… 第三天傍晚，阵盘猛然颤粟。 随后，那被宝光托举起来的灵石，掉落在阵盘上。 “啪嗒……” 灵石掉落在阵盘上，随后被后良拿起。 仔细观看，没发现问题，后良又拿出山鬼魂魄，塞入其中。 这个过程他小心翼翼，很怕再出意外。 想来，若是炸一次鬼山，即便九长老可以原谅他，吉吊厉鬼也未必愿意吧。 毕竟这山，可是它身体的一部分。 “嗡。” 后良刚刚放好魂魄，玄雾便猛然一荡。 这若是再早来一点，打断之前的过程，弄不好真的出了意外。 “此处不适合制作鬼雷。” 后良心有余悸的想着，收了鬼雷放入乾坤袋，望向小鬼。 “你那是什么？” 小鬼疑惑的望向后良的乾坤袋，皱眉问道。 “没什么。” 后良敷衍一句，望向小鬼拉着的魂魄，道，“什么品级？土属性？” “玄品上阶，土属性。” 小鬼收回目光，拽着马魂鬃毛，来到后良身前。 “真的？” 后良惊喜，上前想要去摸那马魂。 “咴咴……” 马魂嘶吼一声，扭头向他咬来。 看似无意的撕咬，速度却快若闪电。 后良尽了全力收手，却眼看已经不及。 “啪。” 小鬼一巴掌拍打在马脸上，把马嘴打开，道，“大鬼级别，接近筑基巅峰，你打不过。” 后良点点头，不敢再贸然行事，只是绕着马魂，仔细观看。 这马魂丈高，孔武有力，身体被玄雾裹夹，看起来阴森又凶戾。 “纯土属么？” 停在马魂面前，后良问道。 “不是，土魂，佐风水。” 小鬼介绍着，拍了拍马魂屁股，示意它上前，让后良抚摸。 “鬼山有很多变化属性魂魄啊。” 后良琢磨着说道。 所谓变化属性，多指风雷，二者都是木属催化而来。 小鬼耸耸肩，道：“吉吊诡异，都是他催生的。” 后良点点头，尝试去摸马头。 马魂有些抗拒，但小鬼板着脸站在一侧，让它不敢躲避。 慢慢的，后良的手摸在马头之上，一股阴冷气息顺着手掌传来。 “马儿马儿，你可愿跟我走？” 后良轻声询问，希望能得到马魂认可。 “咴咴……” 马魂鸣叫，扭头打开后良手臂，显然不太愿意。 小鬼在一旁嗤笑，后良脸色却不见尴尬。 这马魂都大鬼级别了，愿意跟他才见鬼。 “小鬼，那你帮我？” 后良向他问道。 “好。” 小鬼眼珠子一转，道，“一壶酒？” “你这算贺礼。” “贺礼是送上马魂，不是帮你收了它。” “那给你半壶，咱俩一起喝。” 小鬼想了想，没在纠结，点头应下。 而站在一旁的马魂，眼看着二人谈定条件，便有些狂躁起来。 “你是自己散功，还是让我动手？” 小鬼望向马魂，一脸狞笑。 “咴咴……” 马魂摇头晃脑，似是求饶。 “我急着喝酒，别让我不耐烦，否则……” 小鬼说着，右手一抖，那细长的手指上，伸出长长的指甲。 “咴咴……” 马魂再次鸣叫，随后原地跳动起来。 随着它不停的跳动，一层层玄雾从它身上掉落。 丈高的身材，也慢慢的开始缩小。 过了不久，马魂缩成小马驹大小，身上的力量，也减去了大半。 马魂停下动作，可怜巴巴的望向小鬼，似乎在祈求着什么。 “鬼卒初级，差不多了，再小，就成游魂了。” 小鬼望向后良，替马魂求情。 正常来说，游魂最好收入鬼府，但鬼卒初级也可。 可后良境界低，倒还是有些风险。 “好，就这样。” 后良爽快的答应下来。 他有五魂**，倒不怕收入马魂时，灵气不够。 “喝酒、喝酒。” 小鬼听他应下，便催促起来。 后良拿出酒水，一人一鬼，对饮起来。 喝酒间，后良不时望向马魂，心中颇为满意。 畜生类魂魄，虽然在道法上不及人类魂魄，但胜在体质够硬。 再加上能兼职坐骑，完全符合后良“打不过就跑”的战术打法。 “别看了，再看眼睛都……” 小鬼嘲笑着后良，话说一半，身体突然一涨。 他那玄黑的身体里，似是有什么突然鼓起，把他身体撑得圆滚滚。 “白玄彬，你找死，等我出去……” 闷闷的咒骂声，从小鬼体内传出，后良惊讶的瞪大双眼。 “滚回去。” 小鬼瞪大双眼，一边用拳头砸着肚子，一边怒吼。 “祂要布局了，祂要来了，你还不放我，还不……” “住口。” 小鬼声如洪钟，怒喝声在山洞中回荡，震得后良双耳生疼。 降了级的马魂，更是躲在后良身后，瑟瑟发抖。 “天鬼，给我出来，镇压。” 小鬼话音方落，额头便自行裂开，一颗拳头大的眼珠缓缓飘出。 一颗眼珠，按说表达不出什么情绪，可偏偏后良看到它，便能感受到那股冷漠。 是的，冷漠。 仿佛一只天眼，在俯瞰凡间。 那眼珠猛地一瞪，随后小鬼便定在那里，他的肚子，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小了下去。 接下来，那眼珠又望向后良。 恍惚间，后良从那眼珠神色中，看到贪婪。 随后，猛地一股压力袭来，身体便凝固住。 死亡的气息，忽然蔓延开。 “天……鬼，给我……滚回去……” 小鬼艰难的开口，声色俱厉。 那天鬼眼中显露犹豫，最后不甘的收回望向后良的目光，缓缓回到小鬼裂开的头颅中。 “呼。” 小鬼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后良紧随其后，汗流浃背的坐在地上。 而马魂，在更早之前，已经瘫了。 “我需要休养一阵……” 小鬼说完，拿起酒壶一口灌下，随后起身走出洞穴。 后良想要跟出去，可手脚软绵无力，哪里站得起来。 “吉吊，我在这里。” 洞穴外传来小鬼吼叫声，随后一阵怒吼传来。 再之后，洞穴之外便了无生息。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备战 釜山执事庭院，二层阁楼，两家人相对而坐。 “狼魂入五脏……啧啧，戾气太盛。” 望着李忱如刀双目，后良砸嘴说道。 “没办法，找不到对应属性的人魂，只能回狼窝，找狼魂用。” 李忱轻笑着回答，结果他的笑容落在别人眼中，却是狞笑。 “戾气不能收敛？”后良又问。 “能，如今已经好多了。” 李忱苦笑，这次终于不那么狰狞了。 “刚开始，因戾气太盛，还惹了一些师兄弟，打了几架。” “你这眼神，看谁不像挑衅。” 后良说着，自己噗嗤笑了出来。 他想到李忱这双戾目，若是在前世东北，那是妥妥的一路“你愁啥”。 “你们狼窝，还有招魂树？” 嗤笑过后，后良又好奇的问道。 “有。” 李忱骄傲道，“狼首睿智，早早便备了招魂树。” 后良颔首，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亦没有再开口深究。 朋友之间，也有各自的秘密，比如自己的桃花源，比如李忱的狼窝。 双方虽然都知道，对方的家在十万鬼山之中，却谁也不曾说出自己家的地址。 或是，关于家的更多信息。 “五脏练完了么？” 把话题转到修行上，这个倒是没有那么多忌讳。 后良自己建立五魂**后，便把一部分经验分享给李忱。 某种意义上说，后良算李忱半个师父。 “完成了，六腑都快炼完了。” 李忱的回答，后良并不意外。 招收亲近魂魄入体的好处，他自己感同身受。 李忱因为没有愿力支持，没能形成五行循环，但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 至少，魂魄与身体结合的速度，快了很多。 “你这速度，都赶上内门弟子了。” 后良笑着说了一句，又道，“最近修炼上，有遇到什么问题么？” 李忱听了这话，立刻迫不及待的把自己遇到的问题讲出来。 后良或是根据自己经验，或是根据从白夔那得来的经验，给予解答。 时间匆匆，二人一问一答坐了三天，李忱终于再没有疑惑。 “五年后，便要去十万鬼山历练，你准备好了么？” 面对李忱的询问，后良微微一笑，道：“还差一把枪。” “你决定练枪？” 李忱颇为好奇。 之前交流，后良可是一直想把剑当做主武器，怎么换了？ “一些机缘，需要长兵刃。” 后良没有具体解释，只是说出需求。 “那也是刀好，长刀，利于劈砍。” 后良摇摇头，表示不会听取他的意见。 李忱也不强求，二人又交流一阵，两家人便散开了。 …… 夜。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房中，留下斑驳痕迹。 “后良，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度娘躺在后良怀中，轻声在他耳边说道。 “孩子？” 后良眯着的眼睛瞪大，但他没有动，而是思考着自己和度娘的事情。 他十二岁入宗门，那一年，度娘已经十八岁。 如今十三年过去，他二十五，度娘三十一。 这年纪，在前世应该算是圣…… “我……还没有想好。” 后良轻声说着，忍不住偷瞄了度娘一眼。 “哦。” 度娘轻应一声，没有再说话。 …… 在釜山修炼一段日子，后良便找到白夔。 所求，不过是一把长枪。 “用你那剑交换，便可以。” 白夔指了指后良腰间挂着的长剑，那是他上次外出，九长老帮他领的。 “若是想要更好的，做宗门事务，用贡献换。” 后良点点头，直接申请，用长剑换了一把长枪。 随后他又向白夔请教了一些问题，在得到答案后，便去了藏书阁。 这一次，他是奔着藏书阁三楼去的。 刚刚没用贡献，换好一点的长枪，便是为了换取换功法。 他本身需要一个使用长枪的功法，还需要为马魂准备一份。 除此，他还准备让马魂修炼土遁法术。 这三样下来，他这些年积累的贡献，估计也就用完了。 想换取一份树妖修炼功法的想法，也只能延后。 在藏书阁呆了半个月，看了无数功法简介，后良终于选好了所有功法。 枪法，他选的九星枪战术，这是一份修士的马战枪法，正适合他。 马魂的功法，他选的是冥土风魂诀，非常适合土风属性的兽魂修炼。 至于土遁之术，由于贡献不够，只能放弃。 不过后良选了一个便宜的风驰术给马魂，不能钻地，跑得快点也好。 离开九祖山前，后良把剩余的贡献，全部换了下品灵石。 回到釜山，后良先是搞了一个酒窖，随后又在酒窖上布下阵法。 这是他答应小鬼，要为他酿制的一种绿魂酒。 处理完这件事，后良开始专心修炼。 如此时光匆匆，转眼三年过去，后良除了修炼，鲜有出门。 这一日，度娘又向后良提出生孩子的要求。 度娘三十有四，确实该要个孩子了。 后良犹豫再三，一狠心，答应下来。 于是，三十四岁的度娘，像是重唤青春。 她每日打扮的花枝招展，来到后良面前，各种献媚。 后良也努力耕耘，希望满足度娘的心愿。 可内心深处，他对要孩子这件事，依旧有些恐惧。 然而那一日，终是来了。 “我怀孕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度娘眼中含泪。 后良则如遭雷击，心脏剧烈跳动。 即便心鬼圣洁之光大盛，亦没能立刻压下狂跳的心。 “树身，你终于有孩子了。” 突兀的声音，从心中响起，惊得后良差点跳起来。 “口水……奶奶？” 后良试探着询问。 “是我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忽然就醒了。” 口水奶奶激动的回应，随后又道，“树神啊，您有了孩子，却不是树身，这怎么算？” 后良一面安抚度娘，让她不要太激动，一边痛斥口水奶奶，让她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如此一阵忙碌，可算把度娘安抚好，后良又开始寻找口水奶奶苏醒的原因。 “你心动了，所以我就醒了。” 口水奶奶如是回答，让后良陷入沉思。 “那脾、肺、肾、肝四魂，又要如何清醒呢？” 他自问，也是希望口水奶奶给出答案。 然而口水奶奶，并不知如何唤醒其他四魂。 虽然没有答案，但口水奶奶的苏醒，还是带来好处。 首先，五魂**的流转速度更快了，火属性灵气吸收的速度更是远超其他四个属性。 其次，后良对火灵气的使用，更加随意自如，颇有一种如臂使指的感觉。 最后，便是他身体对火灵气的抵抗力，有着极大的提升。 “若是其他四魂也醒来，就更好了。” 后良这般感叹着，又轻笑自己的贪得无厌。 “树身，给我一份火属性功法吧，我觉得那样，我修炼的更快。” 口水奶奶的话，后良颇为认同。 只可惜他贡献不够，想要兑换功法，只能再等等。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出发 十月后，男婴坠地。 重六斤，名唤长安。 “小名就叫六斤吧。” 望着沉睡的婴儿，后良捏着他的小脸说道。 “好，听你的。” 度娘的脸上，散发着母性的慈爱光辉。 “这……算是我与世界的羁绊，还是纽带呢？” 后良轻声感叹。 “恩？” 度娘疲惫又疑惑的望向他，后良只是轻笑，并不解释。 ------------------------------------- “只是历练一番，无事的。” 后良把长枪背在身后，又俯身抱起长安，轻声安慰度娘。 “恩。” 度娘小声回应一句，背过身为后良准备冷食。 后良见她有抬手揉眼的动作，便走上前，搂住她，头贴着他的头发。 “不用担心，我和李忱都出自十万鬼山，那里我们很熟悉。” 度娘轻轻点头，半转过身，斜依在后良怀中。 一家三口这般抱在一起，直至李忱在门外唤他，后良方才松手。 “照顾好六斤，等我回来。” 把孩子递给度娘，拿过冷食放入乾坤袋，后良再不留恋，转身便走。 “干什么呢？这么半天。” 李忱坏笑着说了一句，便率先踏上黑雾，向山门飞去。 后良紧随其后，倒也没跟他打嘴仗。 二人来到山门口，这里聚集了很多人。 “十二人一大队，四人一小队。” 领着后良落在山门前，李忱一边走，一边说道，“白思源、吴晨，是我找来跟我俩组成一小队的人手。” 后良点点头，目光望向远处的二人。 “你当小队长，如何？”李忱又问道。 后良摇摇头，道：“我战力高，躲在暗处，你当小队长。” 李忱点头应下，不再多言。 二人来到白思源、吴晨面前，李忱把三人互相介绍一番。 “这就是后良？本事怎样？” 白思源望向后良询问，语气平淡，颇有就事论事的意思 “还成。”后良应了一句，并无更多言语。 “我兄弟不爱说话，本事还是有的。” 李忱打着圆场，把一丝不和谐带过。 四人又聊了几句，白思源便引着几人望向人群深处。 “两个天才各领一队，据说他们会去十万鬼山深处。” 后良等人顺着他的指引望去，果然看到赵梦舒、王富贵。 “这二人是弟子中的天才人物，一个是纯雷灵根，一个是鬼雄之姿。 赵梦舒目前还没人见她出过手，但那王富贵，据说养了一个逆鬼，非常凶残。” 白思源侃侃而谈，后良倒是对这人略有改观。 “我们打打边鼓就是，不深入。” 李忱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是他跟后良商量好的，白思源和吴晨也早就清楚。 “当然，跟这些天才，我们比不起。” 白思源接过话，目光又望向远处两位天才。 后良注意到，他神色中充斥着嫉妒。 四人又聊了几句，便有小队来邀请他们，组成一个大队。 李忱几人商量一阵，最后选了两个看起来没什么想法的，组成一个大队。 待一切结束，队伍却并没有立刻出发，上面传下命令，让大家稍等片刻。 “什么情况？” 李忱望着高台上的一众宗门高层，满是疑惑。 “我去问问。” 白思源说着，离开队伍，找相熟的人去询问。 “这人你跟他熟悉么？” 白思源离开，后良拉过李忱，单独问道。 “最近才接触，实力一般，但人脉很广。” 李忱说完，见后良只是沉思，并不说话，便又补充道，“你知道，姓白的多是宗门内村落出来的，我想着，队伍中有这么一个人脉广的，能少些麻烦。” 后良点点头，道：“想法很好，但这种我们自己能做主的小队，选听话的，比选事多的，更合适。” 李忱思索一阵，道：“换了他？” 后良立刻摇头，这种时候再换人，时机不对。 二人不再多言，又回到之前的位置。 不多时白思源归来，急切道：“说是这次，要与相熟的两个宗门合练，等那些人呢。” 这个消息，让其余三人都皱起眉头。 然而他们虽不愿意，这确是宗门高层的意思，由不得他们拒绝。 果然不一会儿，便又来了两拨人。 “红色衣服的，是玄火宗，善修鬼火，黑色衣服的，是魂冥宗，善养魂兽。” 白思源如万事通般，对着三人说道。 “一起去选合作的队伍？” 其他两队的小队长走过来，向李忱问道。 “好。” 李忱应了一声，对后良点点头便跟着走了。 不多时，三人回来，带来一个二十四人的队伍。 众人次见，颇为冷漠的交流了一下，便又各自抱成一团。 “我们宗门这边三个小队长商量，选一个大队长出来主事，你觉得如何？”李忱向后良问道。 “可以，这样能避免混乱。”后良应道。 “我争一争？” 后良看向李忱，见他只是询问，并没有一定争取的意思，放心不少。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后良点了一句，李忱便明了的点点头，向那两个小队长走去。 等李忱几人选好了大队长，队伍也开始出发了。 最先开拔的，是三家天才弟子带领的小队。 后面的队伍，第次出发。 后良等人排的不前不后，混在大队伍中，向十万鬼山出发。 待行走至黄昏左右，各队之间有意的拉开距离。 三十六人为一个团队，各自奔走。 至此，大队伍算是散了，各团队就要自求多福了。 夜晚，众人睡在荒野，后良吃饭时，听到远处争吵。 不久后，李忱走了回来。 “怎么了？”后良向他问道。 “吵起来了，为了谁守夜的事情。”李忱没好气的说道。 后良笑了笑，没吱声。 “要我说，就应该魂冥宗守。” 白思源走过来，坐在李忱身边说道，“那些家伙都有魂兽，放出来守夜，最是容易。” 李忱点点头，准备敷衍几句，却被后良拉着胳膊拦住了。 扭头顺着后良视线望去，正见几个魂冥宗的弟子走过，具是面有不满。 “怎么？我说错了么？” 白思源也发现几人，脸红了一下，便又梗立刻着脖子说道。 “几位魂冥宗的师兄，我这师弟说的全是胡说，诸位不必在意。” 李忱起身打圆场，那边白思源还要张口。 后良哪容他把猪队友当到底，立刻扑过去，捂住他的嘴巴。 那群人见了李忱和后良的态度，向二人点点头，又狠狠的瞪了一眼白思源，便转身走了。 “白思源，少说几句。” 李忱坐下说着，拍拍后良肩膀，示意放开他。 后良松开手，便想转身回到自己位置，谁知白思源一把拉住他。 “你小子在外人面前是个怂货，对我倒是挺狠啊。” 他这一叫，李忱立刻不干了，凶光毕露，狼性大发，吓得白思源直接松了手。 后良初时也有些恼他，可待看清此人嘴巴，便又没了脾气。 全因自己刚刚太用力，把人家嘴巴捂的通红。 “李忱，没事。” 后良忍着笑，又望向白思源，道，“不是故意的，师兄不必在意。” 如此，一场小风波，便到此为止了。 是夜，后良和李忱住在一个帐篷里。 “你怎么不让我借机治治这小子？”李忱不解的向他问道。 “你们狼族狩猎，上去便咬么？” 后良望着帐篷顶，缓声道，“这小子话多，又善嫉，若要惩治，必须一击致命，让他臣服，否则，必遭反噬。” 李忱想想，道：“你怎么知道他善于嫉的？” 后良便把他注意到的细节，讲给李忱。 “那确实要小心些，这次选错人了。” 李忱叹息着说道。 “人尽其用，这是管理的艺术，你们狼族挺擅长管理的，慢慢来。” 后良轻声鼓励道。 “你怎么不自己管？” 李忱笑着抱怨。 “我懒，睡觉。” 说了一句，后良扭头背身，闭上眼睛。 “就你懒，睡了。” 李忱笑踹后良一脚，也背过身，闭眼睡去。 正文 第三十章 九长老夜访后良 熟睡中，后良突然听到有人轻声唤他。 猛然睁开眼，那声音便更加清晰起来。 “后良，不要惊醒李忱，我在帐篷外。” 后良眨动两下眼睛，听出这是九长老的声音。 略作犹豫，他便轻手轻脚的起身。 “怎么了？” 惊醒的李忱向他问道。 “起夜。” 回了一句，后良便走出帐篷。 “我在帐篷后面，见到我，勿要惊讶。” 那声音再次响起，后良疑惑的迈步绕向帐篷后。 才走到一半，便惊见一只人魂。 刚要做出反应，那人魂便伸出手，在嘴上做出一个不要发声的手势。 后良停住脚步，忍住呼唤人的想法，注视那人魂。 从相貌上看，确实是九长老的样子，一张圆脸，梳着发髻。 只是他怎么成了人魂？ 而且他的魂体，为什么如此虚弱？ 月光，都能从他魂体中透射过去。 便是游魂，后良都没见过这么虚弱的。 “不要发声，拉着我。” 九长老伸出手，静等后良拉他。 后良颇为犹豫，怕是什么没见过的鬼怪，准备暗害他。 “时间到了，我要跟你讲讲祂了。” 九长老说话的时候，眼睛向上翻了一下。 便是这一下，让后良放下心中戒备。 “时间……到了么？” 后良思索着，缓缓伸出手。 “不要惊讶，勿要声张。” 九长老又嘱咐了一句。 随后他脚下有玉色宝光一闪，一人一魂，便消失在帐篷后。 待后良的双眼从玉色光芒闪烁中恢复过来，眼前的景色已大不相同。 之前是在帐篷林立的山涧，此时却在宗门前。 而且，宗门护山大阵敞开着，正有一些修士向里面冲杀。 透过宗门大阵，亦能看到里面，火光映天。 “这是……宗门被人打了？” 后良不可置信的望着这一切。 他出去打个小野，水晶……不对，宗门就没了？ “九长老……您……战死了？” 后良猛然转身，不可置信的望向九长老。 “没有。” 九长老摇头，神色依旧淡然。 他伸手指向天空，后良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正看到一个由骷髅组成的硕大座椅，悬在空中。 “厉鬼宗掌门，仇九，他倒是想杀我，呵呵。” 九长老尚有心情说笑，后良便也慢慢稳住心神。 随后，他便想到是妻儿。 “九长老，我妻儿都在釜山中，您看……” 后良这话说完，便见九长老诡异的望向他。 “额……弟子的话，有什么不妥之处？” 九长老思索片刻，摇头笑道：“你果然不在乎宗门。” 后良被发现心思，却也并不惊讶，只是躬身道：“还请九长老出手，救我妻儿。” 九长老扶起他，道：“我本体在里面，九祖山、釜山那边，都不会有事。” 后良见他稳如泰山模样，便也信了七分，只是仍想去看看。 “你就不好奇这战场，是怎么回事？” 九长老向他问道。 “弟子还是念着妻儿。” 后良摇头，他更想知道釜山情况。 “那就去看看。” 九长老伸手拉住后良，随后玉色宝光闪烁，二人便来到釜山之上。 后良低头，便看到度娘抱着六斤，站在阁楼上望着远处盈天光火。 “心安了？” 九长老问道。 “我们能带上她一起离开么？” “不能。” 玉色宝光再闪，二人又回到之前的位置。 后良此时彻底放下心，便问道：“九长老，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 “事情，要从我修为骤降说起。” 九长老缓缓开口，他的眼中，倒映着宗门中的火光。 “原本，大长老是有机会当掌门的，可因为我修为骤降，他失去一臂，因此让现任掌门得了先手。” 后良颔首，静静聆听。 “如今我修为将要恢复，二长老一脉又不曾投靠掌门，大长老便有些蠢蠢欲动。掌门怕大长老夺他位置，便伙同厉鬼宗，破开山门，诛杀大长老。” 后良撇撇嘴，什么也没说，但心中却颇为鄙夷掌门。 争权夺势到这个地步，称得上无能又无耻了。 “厉鬼宗愿意参与进来，除了能削弱祖魂宗，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仇九想要杀我。” “为什么？”后良问道。 “私人恩怨，公报私仇而已。这两个掌门，倒是很配对。” 九长老感叹着，目光又从仇九身上移开，望向宗门。 火光映在他的瞳孔中，后良能从他神色间看到悲痛。 这个老人，深爱这个宗门。 就这么看了许久，老人终于缓缓收回目光，望向后良：“我要死了。” 后良一怔，随后笑道：“别闹，你的本体不是在里面么？” “我没说本体死，我说的是我。” 人魂九长老伸出手指，指向自己。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我是从本体上，生撕下来的一道残魂，带着很多记忆和无奈。” 九长老又伸手指了指脚下，“还带着它。” 后良低头，看到九长老脚下的玉色阵盘。 “它让我们腾移，也让仇九看不到我们，它是我们九祖山一脉的瑰宝。” 后良颔首，心中生出一些猜测。 “您为什么生撕下自己的灵魂，又为什么带着这个瑰宝来找我呢？” “因为我要保护你，因为这个瑰宝，将属于你。” 九长老话声方落，天上的仇九忽然拍动骷髅座椅。 顿时，无数怨鬼从那座椅中冲出，如乌云一般笼罩了山门前的一方天地。 后良和九长老皆抬起头，望向这让人惊恐的一幕。 漫天怨鬼，时而化为人形，时而混乱婆娑，它们哀嚎着，嘶吼着。 让这一方天地，陷入无尽怨念之中。 “决战，要来了。” 九长老话音才落，宗门中便有两道身影交击着飞出。 那两团被玄雾包裹的身影，在这漫天怨鬼之下，显得是那么的渺小。 可偏偏这些怨鬼，不敢贸然侵入那两人交击的领地。 “是掌门和大长老。” 九长老解释着，目光又猛地望向总门内。 那里，一个人影正在缓缓走出。 矮胖、圆脸，手上拿着一根枝丫。 此人，正是九长老本体。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元婴陨落 万鬼齐悲 此时，站定在宗门前的九长老，面容冷峻，目光阴郁。 因这气质变化，他整个人看起来，似是瘦了很多。 “他可真不像你。” 后良呢喃着，目光望向人魂模样的“九长老”。 果然，这个笑脸胖子，更像他记忆中的那位。 “那也是我，只是平时不会表露出的我而已。” “九长老”感叹的说完，收回目光望向后良，“你以后，都看不到原先那个我了。” “我想知道具体原因。” 迎着“九长老”温和的目光，后良开口说道。 “还要再等一会，再等一会。” “九长老”伸手，拍了拍后良的肩膀。 后良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的心，忽然有些沉重，想起了老村长。 虽然老村长和九长老比，是如蝼蚁一般的存在。 可莫名的，他就觉得两人有些像。 “闲着没事，我先说一些我能说的吧。” “九长老”缓缓开口，后良静静聆听。 “我还有一个亲传弟子，是我小儿子，他一直在闭关，冲击元婴期，但我想，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他的话语间，带着复杂的情绪。 有骄傲，有欢喜，又有一丝哀伤。 “哀伤，是因为来不及与至亲告别么？” 后良一边听着，一边在心中思索。 而他的目光，又一直注视着战场。 掌门和大长老打得非常激烈，两人以宗门前的整个天地为战场，四处游走追击。 有时两团玄雾会缠作一团，有时分开，各自放出魂兵攻击对方。 天空中，铺天盖地的厉鬼正在收敛，融成一团，不知最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他呀，性格最像我，可却不讨我欢喜。” “为什么？” 后良目光从战场上收回，望向“九长老”。 “我这人，外柔内刚，他也一样，我们理念又不和，所以……” “九长老”停顿下来，最后叹息一声，没有说下去。 后良揉了揉眼角，这话他不好接。 “总之，将来有机会，你多照顾他一下。” 九长老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只是带了点祈求的意思。 “若有那一天，一定。” 后良转身行礼，郑重的给出承诺。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九长老”把这句话重复两次，便又伸手指向战场，“要分胜负了。” 随着他的话，掌门与大长老的战团，忽然炸开。 二人各自退后，具被一团玄雾包裹。 后良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却在此时，一个玄雾向前迈出一步。 只一步，那玄雾便仿佛踏入虚无，消失不见。 再出现，已经在另一团玄雾身后。 “噬。” 玄雾中人忽然大喝一声，随后另一个玄雾便被定在原地。 “仇九，再不出手，你也杀不了白呈。” 那被定住的人呼喊帮手，定人的大长老同样开口。 “师弟，该你出手了。” 被召唤的仇九和九长老对视，脸上皆显冷笑。 天空中的怨鬼，此时终于融合在一处，显现出一个黑雾骷髅头模样。 “白呈，我是不会让你入元婴的。” 仇九狞笑着，拍打骷髅座椅，便要带着黑雾骷髅冲下去。 便在此时，城门前一直没有动作的九长老，忽然脱掉外套。 “嘭。” 一声闷响，那衣服如玄铁一般落在地上。 “是阵衣，用来隔绝天雷的。” 后良身边的九长老忽然开口，为他解释道。 不等后良点头，天空中突然出现变化。 无数乌云似无中生有一般出现，盖在硕大的黑雾骷髅头之上。 “你已经要突破了？怎么可能？” 天空中，仇九惊吼，他又转头把目光望向祖魂宗掌门。 “你个蠢货，白呈已经可以招来天雷，这时候你叫我来，找死么？” 他说完这句话，猛地一拍座椅，黑雾骷髅立刻崩溃，丝丝缕缕的回到座椅中。 随后，他头也不回的直接离开。 “这人……有点怂吧……” 眼看着那仇九化作一道黑中带白的光芒离去，后良目瞪口呆。 “他入元婴时，躲了天劫，若此时不跑，一会被天劫发现，死的更惨。” “天劫也能躲？” “魂修怕天雷，因此鬼域有很多躲天雷的办法，那阵衣就是一种，也是最简单的。” 后良点头，不再追问。 另一边，眼看着仇九逃跑，战场局势立刻明朗起来。 “师弟，快来帮我。” 大长老的声音，因兴奋而颤抖。 “来了。” 宗门前的九长老开口，飞向二人。 “桀桀，桀桀桀，今日之后，我便是……” 大长老的话还没说完，九长老忽然出手，把半只胳膊捅入他的丹田。 “你……” 大长老不可置信的望向九长老，眼中满是不解。 “噗。” 像是一声轻微的屁响，却是九长老捏爆了大长老的元婴。 “为什……么……” 大长老断续着询问，被他定住的掌门，也傻了眼。 “不为什么。” 九长老冷漠的说完，拔出大长老肚子里的手臂。 他那本充斥着血肉的手臂，此时唯有森森白骨。 可他并不在乎，立刻控制白骨手臂，伸出两根手指，抠入大长老眼中。 那一双幽黑的双眸，便这么被摘了下来。 “嘭。” 大长老的身体忽然炸开，鬼哭狼嚎之音响彻战场。 无数兵魂冲天而起，发出阵阵悲鸣。 不止如此，宗门之中，亦有鬼魂哭泣声。 即便是在后良身旁的“九长老”，体内也有悲鸣声响。 “元婴陨落，万鬼齐悲，这是天地异象，不必惊慌。” 后良点点头，目光继续望向战场。 “九长老，你如今就是大长老了。” 掌门的声音响起，带着感激之情。 “白痴。” “白痴。”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在掌门身边，一个在后良身边。 掌门和后良都微微错愕了一下，后良身边的九长老望向他，耸肩一笑。 “我们是一个人，所以，很多习惯都一样。” “他会杀了掌门？” 后良问道。 “他不会” “九长老”摇头说完，有抬头望向劫云，“但天雷会。” 正说话间，天上云朵中，已经有雷电渗出。 同一时间，掌门忽然瞪大双眼，随后都顾不得说一句话，转身便飞向远方。 然而已经晚了，一股雷云脱离，追他而去。 “掌门……也躲了天劫？” 望着被雷云追着跑的掌门，后良唏嘘着问道。 “我说过，鬼域，有很多躲了天劫的修士。” 九长老一脸温和笑容。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天道恶人 天雷轰隆隆的落下，时有雷电，会闪烁在后良身前。 “我们不离远点？” 后良望向“九长老”，此时他正专注的望着“自己”渡天劫。 “不必，有些话，灯下黑，才好说。” “九长老”说完，目光从远处收回，望向后良，“你，是我招来的。” 一句话，把后良钉在原地，久久不语。 “不必惊慌，我并无恶意。” “九长老”说着，盘膝坐在玉色阵盘之上，并且示意后良也坐下。 稳住心神的后良，缓缓与之相对而坐。 许多疑惑，于他心中盘桓，却又太过纷杂，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天道恶人。” “九长老”率先开口，又是一对王炸。 “天道……是天？” 后良伸手，向天上指了指。 “不知。” “九长老”不顾后良眼中错愕，兀自道，“我不知天道所起、所求，亦不知他是人、是妖、是鬼、是神，亦或是，天。” “我只知，天道恶人。” 后良皱眉：“天道为何，尚且不知，如何知天道恶人？” “观其人，不知其所思，只见人所为，亦知其好恶。” “请‘九长老’为我解惑，天道有何好恶。” “敕神为祸世间，便是最好证明。” “敕神？” 后良猛然，想到青铜巨棺。 那时，李剑白呵斥青铜巨棺的时候，便唤他敕神。 “你见过？” “九长老”颇为惊讶的问道。 “见过，是一青铜巨棺。” 后良点点头，道，“他当时在争夺一仙脉，仙脉又是什么？” “那是天道，为敕神备下的仙躯。” “九长老”此时颇为紧张，他问道，“那敕神，得了仙脉么？” “算是……得了吧。” “什么叫算是？得了就是得了，没得就没得……” “九长老”显得非常急迫，丢掉了一贯的淡定与从容。 “得了，不过被人封了。” “封神？谁这么大本事？” “一位叫李剑白的剑仙。” “他啊……” “九长老”脸上显现恍然之色。 “您认得他?” “没见过，但鬼域轮回，是他斩的。” “九长老”脸上显现苦笑，“鬼域如今这般模样，若说有十分错，九分在他身上。” “为何？” “轮回不断，魂有所归，魂修就不至做大。鬼域当年，轮回未断之时，也不叫鬼域的。” “九长老”摆摆手，显然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 “你需知道，仙脉是天道给敕神准备的肉身，一旦二者结合，便是陆地神仙的修为，当世无敌。” 后良颔首，却又泛起疑惑：“当世无敌，李剑白又如何封神的？” “结合，也需要时间，加之那李剑白天赋凌然，身上也必有一条天地道根。” “什么是天地道根？” 后良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今日接受的信息，太多。 “此，便是天地道根。” “九长老”指着自己脚下，那玉色阵盘。 “天地道根，便是这玉盘？可不见李剑白前辈，用了玉盘啊。” 说话间，后良想到的，却是造化玉碟，那东西在前世，可是大名鼎鼎。 “愚蠢。” “九长老”怒斥，道，“玉盘，表象也，怎么可能天地道根，都是着玉盘模样？若如此，叫什么天地道根，叫天地玉盘岂不更好。” 面对“九长老”的怒斥，后良唯有哭笑连连。 网络小说害死人啊…… “您的意思是，天地道根藏在这阵盘中？” “九长老”敛了怒意，颔首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所以，天地道根当有四九之数，这是其中一条，名为地宇。” “地宇……” 后良呢喃着这个名字，猜测着它的功能。 “天地道根，分为天、地、人三种，各占多少，不得而知，但我这条，为地字道根‘地宇’，有掌控天地四方、上下西东之能。” 后良聆听着，想到刚刚两人闪烁的画面，略有感悟。 “那长老，又是如何召的我？” “感悟玉盘，让我领略了地宇道根，舍弃地宇道根，于异处招你，这是我的使命。” “九长老”坚定的目光望向后良，眼眸中那殷殷期盼之情，呼之欲出。 “九祖山一脉，世世代代，皆是如此。” “啊。” 后良微惊，“那岂不是招了很多外来人？” “你以为你是第一个？” “九长老”瞪大眼睛反问，后良讪讪，不好接话。 “既然召你，便代表着前面那些，都失败了，但九祖山一脉，还是坚信，解决天道之人，必属于你们这些外来者。” “为何？” “天道已成，算计众生，我等瓮中之鳖，又能折腾出什么风浪？” “九长老”说完，嗤笑一声，“听说那中原仙宗，欲与天道争锋，可数万年，哪个成了？” “靠着外人，也不怎么靠谱吧。”后良摇头道。 “确实不怎么靠谱。” “九长老”没了激昂愤慨之色，神情郁郁。 “这个……九长老，我能借着这天道，回家么？” 后良知道自己这话有些不地道，但有那么一丝可能，他还是想问问。 倒也不是一定要怎样，他就想知道。 “未必不能，也未必能。” “九长老”一张圆脸上，显现贱笑之色，“地宇之能，自然可让你离开这一界，但去哪里，无人可知。” “也就是无定位穿越？” “穿越？这个词用得好，意思也准确，不过，我要跟你说明。” “九长老”脸上贱笑更浓，“穿过去可以，穿到哪也不一定，而且，这天地道根，属于这一界，你过去了，天地道根却不会，到时候，想回来就难了。” 后良错愕，他刚刚还想多试几次，来回穿，总能找到回家的路，合着这想法直接夭折了。 “如此的话，那还是在这一界呆着吧。” “九长老”又是一脸的孺子可教。 “长老，修仙长生，突破飞升，我若不与天道斗，直取飞升路，您又如何控制我？” 后良皱起眉头，向九长老询问道。 他也是发现，“九长老”人不坏，所以才敢如此询问。 “我死前，会助你领悟一丝天地道根，有此根基，想安稳飞升，你问天道干不干。” “九长老”望着后良，笑意满满。 “‘九长老’算计之能，后良佩服。” 大拇指伸出，后良为“九长老”点赞。 脸上喜笑颜开，后良内心却深深地“鄙夷”着眼前这位。 合着把他弄来，便是为了逼着他把天道干翻。 天道是那么好干翻的？ 且不说“九长老”之前说的，中原仙宗数万年未能掀翻天道。 便是“九长老”自己，如今还不是人不人，鬼不鬼的。 说的好听是叫他来匡扶人族，拯救一界。 说的不好听，就是找几个外人来碰碰运气。 这完全是一次“管杀不管埋”的穿越之旅。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敕神有五 地宇道痕的结界之外，天雷正滚滚而落。 它时而赤红似火，时而蔚蓝若水，把天际闪烁成缤纷之色。 若是不考虑正在渡劫的九长老，这倒也是一场炫美异常的雷电秀。 “鬼域偏僻，对天道来说，不过是癣疥之疾。” “九长老”收回望向天雷的目光，道，“经我们这一脉数万年探查，鬼域敕神，当有五。” 后良精神一震，细细聆听。 这都是他将来的死敌，必须牢记。 “其一，当为阳魂宗掌门赤阳道尊。” 后良心中一凌，果然，天道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那阳魂宗，乃是鬼域第一大宗门，却已经落入天道之手。 “其二，当为吾之祖师白玄彬。” “白玄彬？” 后良惊讶的瞪大双眼，这人……不对，这鬼他见过啊。 “你见过？” “九长老”亦是惊讶的问道。 “见过，在鬼山，我受罚的时候，与他有数面之缘。” “九长老”面露恍然，道：“原来师祖他老人家，在鬼山啊……” “他肚子里封的，便是敕神？” 后良想着小鬼胀起的肚子，向“九长老”问道。 “是的，师祖的天地道痕，不曾用于招魂，而是用来封印敕神了。” “九长老”呢喃着说道。 “小……长老师祖也有一道天地道痕？是什么？” 后良有些好奇的问道。 “地宇道痕。” “九长老”指了指脚下玉盘，对他说道。 “地宇道痕，不是在这里么？” 后良不解问道。 “天地道痕，师祖悟得，我悟得，你也悟得，谁说只有一人能悟了？” 后良闭口。 你是长老，你是大能，你说什么都对。 “九长老”见他不再开口，便又说了下去。 “其三，便是你所见那个了。” 后良颔首，心中稍安。 至少第二、第三两个敕神，都被封了。 “其四，便是他。” “九长老”伸手，却是指向天雷下的“自己”。 “我当年为了招你，舍了自身地宇道根，修为骤降，如今再入元婴，迎接天雷，体内残留的天地道根必被天道感受，所以，祂一定会敕神于我。” 后良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切，心中惊讶，直冲凌霄。 “您……连天道都算计？” “天道面前，吾为蝼蚁，但心中凌云志，亦可凌天。” 罕见的，“九长老”脸上，显现骄傲之色。 “那……你能不能让自己当天道叛徒？” 后良望着雷电下的九长老，试探着问道。 “不能。” “九长老”气势一衰，道，“不只不能，我还替天道，养了一员大将。” 后良扭头望向“九长老”，略做思考，便明白了。 “您的意思，您自己，将是天道大将？” “九长老”颔首，面有悲色。 后良伸手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虽然眼前这位老人坑了自己，但他对这人，恨不起来。 他做一切，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人族，为了这一界。 为此，他不惜身陷囹圄，化身“叛徒”。 “那‘九长老’，可能教我对付你自己的办法？” 后良略作思索，便又提出这个残忍的要求。 “对付我啊……很麻烦。” “九长老”凝眉，略作思索后，道，“我这人看似圆滑，实则满腹算计。” 后良狠狠点头，这一点，他感同身受。 “我如此，是从知道天道恶人开始，因要守住这个秘密，避免引火烧身，又要暗中发力，使得我不得不行背后算计人的事情。” “九长老”忽然抬头，望向后良，言之凿凿道，“但你不同，你天生就好算计人。” “啊？” 后良惊讶，说你自己便好，怎么说到我这了。 而且，什么叫我天生就好算计人，这是好话么？ “其实，你即使不是我招来的人，我也有意培养你，做我的接班人。” “为什么？”后良不解。 “最初，只是因为你帮李忱，为自己铺路，让我认为你是多智之人。” 后良点点头，这个他要认。 “其次，白皮告你那次，他遭你反噬，让我见识到你的算计，我便更加认同你了。” “不对。” 后良摇头道，“我并非有意算计他。” “这才是厉害的地方。” “九长老”一双黑眸，闪烁着赞赏光芒，“非有意，却处处留一手，不是天生心思狡诈之辈，常人岂能如此？” 后良哭笑不得，他真不是这样的。 只是前世在商场，人心狡诈，经历的多了，自然习惯留一手。 怎么这种“优良品德”，到了这里，成了心思狡诈之徒了？ “您是长老，您是大能，您老说的都对，可是您老还是没有告诉我，怎么对付您自己啊。” 后良决定，不能认他说下去，否则自己成反派了。 “我善算，你善谋，而如今你又在暗处，所以，你优势更大，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九长老”这话，倒是为后良增加了几分信心。 “而且，我最信任的人，又是你的暗桩，因此，我这个敕神，你大可放心。” “您最信任的人……白夔?” “对。” “九长老”颔首，“我已嘱咐他，一切都听你的，一会还会再强调一次。” “终于有点实在的了。” 后良心中想着，点了点头，又问道，“我虽善谋，却依旧不太清楚，如何对付我这种人。” 他说着，目光忍不住向雷霆下的九长老看去。 二人将来若是交锋，岂不是我算计你，你又算计到我会算计你，我又算计道你会算计我会算计到你，你又…… 简而言之，便是：你以为我在第一层，其实我在第五层。 死循环啊。 “对付善算者，莽是很好的办法。” “九长老”说着，向前打出半拳，“忽然的袭击，没有算计的单刀直入，反而会让多智者手忙脚乱。” 后良眉头挑了挑，随后又摇了摇头。 在他看来，莽，便是出其不意。 问题是，莽后的结果，也未必是好的。 “你不喜欢这个方法？” “九长老”问道。 “不喜欢，太危险。” 后良抬头，又望了闪电下的九长老一眼，道，“与其莽，我更喜欢苟。” “九长老”听了，思索了一阵，点点头，道，“随你。” “那最后一个敕神，在哪里？” 后良断开上面的话题，询问道。 “最后一个啊……” “九长老”的目光中，出现迷离之色，“我曾经以为仇九是其中一个，那次试探后发现不是，在之后，并未探查到那第五敕神。” 后良听了，眉头也皱了起来。 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尤其是在这种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更为致命。 “有什么办法发现、探查敕神的办法么？” “战斗，只要交手，你便能感受到，敕神都有天地道根，但使用起来，极其生涩。” “九长老”开口，给出分辨之法。 后良点头，暗暗记在心中。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肋下三寸 “谨防敕神与仙脉结合，一旦这种情况发生……苟且偷生，以谋后路吧。” “九长老”望着后良，认真叮嘱。 “陆地神仙，要什么修为才能力敌？” 后良右手揉着太阳穴问道。 “陆地神仙啊，度过飞升天劫，未飞升之大乘境界修士，可力敌，却不能言胜。” 后良立刻抬起左手，揉起左边的太阳穴。 “若是你掌握了三个天地道根，而且掌握的程度都颇深，且那敕神得到仙脉不久，即便你修为低点，也未必不可一战。” “九长老”说完，先自嘲的笑了。 “天地道根，要如何寻找掌握？” “自悟，你那朋友，不是悟了么。” 后良恍然，原来后无常领悟了天地道根。 “长老可知，他领悟的是哪种道根？” “若我所料不错，应该是天字道根中的天意。” “九长老”一边思索，一边给出自己的猜测。 “天意？” “天意既道，道既天意，你那朋友，得道矣。” 后良缓缓点头，又想到后无常连一点剑意都用不出来，想来领悟的应该很少。 “我能从他那，学来‘天意’么？” “可以，但需他舍弃天地道根，赠送于你，而他，此生再无领悟天意道根的可能。” “九长老”说完，目光向天劫看了一眼，“要结束了。” “这么快？” “天道已敕神，天劫失去意义，所以短暂。” 九长老说完，挥动手臂，脚下玉盘闪烁了一下。 这一次二人没有转换位置，而是一道身影，出现在二人身旁。 “啊……师父，您……” 白夔惊讶的望着人魂模样的“九长老”，又看向外面的九长老，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 九长老简单的把事情交代一番，又道：“叫你来，是让你明白，你熟悉的那个我，将死。” 白夔眼中饱含热泪：“师父，何不遂了天道，弟子愿追随您。” 他说着，身形已经拜倒，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愚儿，岂可不顾苍生，只顾一己私利？” 罕见的，“九长老”横眉冷目相对。 白夔抬起头，热泪已然落下，双唇颤粟，似要言语。 “闭口，若是多劝我一句，便是恩断义绝。” 面对“九长老”的这般言语，白夔终究没再开口。 “痴儿。” “九长老”走上前，摸了摸白夔的头，“当年红娘的事情，你怪为师么？” 白夔流着泪，狠狠的摇头。 “痴儿痴儿，快不要做这妇人模样。” “九长老”蹲下身子，抱住白夔，“红尘往事，能忘便忘了吧，当年事，是师父对你不起。” “没有，师父，我没有怪你，从来没有……” 白夔把头埋在“九长老”怀中，失声痛哭。 “为人族计，当勇敢、无畏，修行路，亦需大勇敢、大毅力，师傅走后，你要好生努力，为自己，也为人族，知道么？” “弟子知道……弟子会记得。” “好，好，好徒儿，起来，起来。” “九长老”把他扶起，却又伸手指向他左肋下三寸的位置。 “师父这里，曾有旧伤，若有一日需要，可于此处，剑刺元婴。” 白夔听了这话，刚刚忍住的眼泪，再次潸然而下。 “我时间不多了，你可记住我的话？” “九长老”再次严肃，厉声问道。 “弟子记住了，记住了……” 白夔低头，不与“九长老”对视。 只是他的眼泪，不时掉落在玉盘上，炸开成水花，崩在后良脚上。 “我会在你魂魄中，留下一缕天宇力量，用以应付搜魂，如此，那个我，也便不会怀疑你了。” “九长老”说完，跺脚踩踏玉盘，玉盘中便射出一股力量，进入白夔脑内。 待白夔吸收了这力量，他便望向“九长老”，道：“那个师父，会搜我魂魄？” “九长老”点点头，目光望向另一个自己，又望了一眼天上劫云。 此时劫云已经缩小很多，确如他所说般，天劫要结束了。 “我之真、善、美，全部在此魂中，那个我，已然没了人性。” “九长老”说完，扭过头望向白夔，“但他一定会把大长老的噬鬼幽瞳给你，并且助你升入元婴，而在这之前，他定会搜魂于你。” 白夔痴痴的向外望了一阵，便狠狠点头，表示明白。 “噬鬼幽瞳中，他也一定会留下手段，所以，以后你若是有事与后良相商，一定要让后良用天宇道根的力量，封闭噬鬼幽瞳，明白么？” “九长老”目光严肃的在后良与白夔之间扫视，等待着二人的答案。 “明白。” “明白。” 听了二人齐声回答，“九长老”才点点头。 “如此，你便回去吧。” “九长老”说完，手臂一挥，玉光闪烁，白夔便消失在二人眼前。 “我们也要走最后一步了。” “九长老”又看向雷云下的自己，神色颇为复杂。 后良转头，与之一同望去，却偏发现那雷电的后方，好似有道人影。 他凝目去看，隐约看清是一个住着拐杖、披着蓑笠的老人。 老人的手上牵着一个孩童，孩童在尿尿，向一条老狗身上。 “走吧。” 九长老的声音忽然响起，随后眼前玉光闪烁，二人来到一处山坡上。 “他们在搜寻你。” “九长老”伸手指向前方，后良望去，果然有很多举着火把的人四散在丛林中。 “应该是李忱见我许久未归，有些急了。” “九长老”点点头，道：“这里非灯下黑之地，要少言那位存在。” 后良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你以后，也尽量不要提及那位，非必要，也不要说与别人，徒增其他人压力不说，还容易泄露秘密，甚至……” “九长老”顿了一下，才再次开口道，“甚至滋生叛徒。” 后良眉头挑了挑，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那么，希望你能战胜那位，让人类，成为这方天地宠儿。” “九长老”望向后良，目光中有殷殷期盼之色。 “怎么才能战胜那位？修为大乘，也只能抵挡敕神，难道要靠……” 不等后良的话说完，“九长老”便激动的打断了他的话。 “你有此志？” “额……不好说，一步步看吧。” 后良的话，让“九长老”脸上稍显无奈，但随后他便一笑，不再提此事。 “只能靠天地道根，但其实，在这方面，你更有优势。” “什么意思？” “那位是这个天地的产物，祂得到天地道根，便要被这方天地的规则束缚，否则以祂的能力，早就抹平人族了，又何苦搞什么敕神、仙脉。” 后良了然的点头，这对他来说，又是一个好消息。 “而你不同，你因灵魂来自外界，不受这方天地限制，所以，得了天地道根，倒也不必受这限制。” “具体限制，都有什么？” “不知道，我只是听说，得到的天地道根越多，限制越大，具体如何，并不清楚。” 后良缓缓点头，不再追问。 “我要帮你铸神庭，同时赠你地宇道根，做好准备。” “九长老”说完，双目一瞪，双眸之中，光芒大盛。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敢教日月换新天 “稍等。” 关键时刻，后良叫住“九长老”。 “怎么了？” “我识海内，也会有清浊二气出现，并且最后开天辟地么？” 后良想到在后无常识海中的见闻，开口问道。 “对，天地道根入体，皆是如此。” 后良点头，道：“稍等我一下。” 他在脑海中快速思索起来，想如后无常般，寻到一股意境。 哪怕不能领悟天意道根，想来对自己的神庭，也是有好处的。 “快一些，那边要结束了。” “九长老”催促，后良用力点头，却不停止思索。 很快，他眉心褶皱展开，双目亦恢复清明之色。 “好了，开始吧。” 见后良做好准备，“九长老”不再等待，双目一瞪，便有幽光射向后良双目。 后良没有躲避，迎那幽光入目，直奔神庭。 “轰。” 脑海中好似有什么炸开，意识一片混乱。 许久，混乱渐去，意识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模糊。 “赐汝【祖魂幽冥决】。” “九长老”的声音从脑海深处响起，随后大量信息涌入脑海。 这信息之庞大，尤胜锻灵海的【祖魂灵府诀】。 可这一次后良的脑袋，却不似上次接受【祖魂灵府诀】那般浑浑噩噩。 这是识海开辟的功劳，让他思维更加敏捷，头脑更加灵活。 “赐汝地字道根——地宇。” “九长老”声音再起，一股清亮之意，于脑海中升起。 后良意识，瞬间置身识海之中，而这里的景象，正是上清下浊。 “别梦依稀咒逝川，故园三十二年前。” 清浊之中的后良意识，缓缓开口。 他声若洪重，响彻此方天地。 残魂立于清浊之间的“九长老”，听了后良吟唱的两句诗，错愕间面露不明。 这两句话，意在诅咒时间的流逝，和对故乡的思念。 可此时后良说这些，又为何？ 难道是想家了？ “红旗卷起农奴戟，黑手高悬霸主鞭。” 后良依旧吟诵，而听了这句话的“九长老”目光忽然瞪大。 农奴的意思，他不是很清晰，但很容易便想到魂豕。 想来，宗门中的魂豕，比之农奴，还要惨烈一些。 而那高悬的霸主鞭，更是让“九长老”想到天道。 当然，他也想到自己这些修士。 对那些魂豕，甚至所有普通人类，修士、天道，可不都是高举霸主鞭的黑手。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如果说之前只是惊讶，此时的“九长老”，则是身处震惊之中。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他忍不住跟着呢喃，只觉心中热血翻涌，恨不得活过来，再“死”一次。 而此时后良的目光，正穿过清浊，望向“九长老”。 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感动他的人不少。 老村长、后俊生，他们为村民的付出，不可谓不多。 甚至后无常的坚持、李剑白的父爱，同样让他感动。 但要说为“壮志”而牺牲者，唯此一人。 “最后一句，最后一句呢？” “九长老”忍不住开口，焦急的问道。 “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 最后一句话，深深的震撼“九长老”。 他的志向，是推翻天道，让修士好活。 而后良着诗词中的志愿，却是推翻一切，让凡人好活。 “我……眼界啊……” “九长老”震惊过后，忍不住轻声呢喃。 而后良的意识，再次吟诵起这首诗。 “九长老”呆滞片刻，便跟着应和起来。 初时，他的声音还不大，被后良那洪钟大吕一般的声音压制，几乎听不到。 渐渐的，他开始扯着嗓子嘶吼，没有肉身的灵魂，仿佛感受到上涌的热血。 后良惊疑的望了他一眼，但却并未停下吟诵。 便这般不知持续多久，天地忽然发生变化。 清气上升，浊气下沉，一片广袤大地，应运而生。 后良与“九长老”的声音依旧响彻天地，但他们的目光都望着大地。 他们在等待，等待后良识海，之后的变化。 他们不知这样的意志，最后会呈现出怎样的识海。 但他们都期待着：后良期待不凡，“九长老”期待结果。 终于，天地再生变化： 一道道人影出现，他们手持长鞭，凌空抽打。 当鞭子在空中炸响，更多的人影出现。 他们被奴役着，在这广袤的大地上艰苦生活。 日月暗淡，愁云滚滚。 突兀的，大地中央出现一个巨大的石墩，石墩之上，一个半身石像耸立。 与那些没有面貌的人影不同，这个半身石像，有着跟后良一样的面容。 他右手拿锤，左手拿凿，对着自己下半身的石墩开始凿刻。 “咔……咔……咔……” 每一声脆响，那石像便会抽动眉头，似有无尽疼痛，在身体中蔓延。 这神奇的一幕，看的“九长老”目瞪口呆。 便是后良自己，都觉得这一切太过神奇。 慢慢的，崩飞的石沫下，出现一张不算清晰的面容。 “老村长？” 后良惊讶，忍不住发出声响。 “此人是？” “九长老”询问，后良便给他讲了老村长的故事。 “筚路蓝缕之间，有大勇者。” “九长老”称赞间，老村长的身形愈发清晰，那雕像手上，还举着一根枝丫。 待老村长的雕像完毕，石人却并未停下。 他再次开始雕刻，而后良已经知道下一个人是谁了。 后俊生，那个舍弃长生，守护村庄的人。 后良轻叹。 这是一个让他伤心的男人，亦是一个固执的男人。 后俊生之后，雕像依旧未停，他肌肉盘扎的手臂挥动石锤，继续雕刻着。 后良好奇，接下来是谁。 “后……无常？！” 后良惊讶，此人……还活着啊。 “这是谁？” “我跟您说过，领悟天意道根之人。” 对话间，后无常的容貌已经雕刻清楚，同时他手中，被雕刻出一根火烛。 后俊生的雕像突然动了，他跪在地上，双手托举火烛。 石像缓缓接过，擎住火烛，高举在手。 忽天地震荡，似万物复苏。 后良与“九长老”都紧张的注视这天地，等待接下来的变化。 然而，鞭声阵阵，奴役依旧，似那擎烛之举，并未能改变一方天地。 就在两人觉得不会再有变化时，忽有一声，于大地中炸响，后翱翔九天： “小时亦有凌天志，长大豪气干青云。” “醒矣，醒矣，今日起，当不复久睡，披荆斩棘，砥砺前行。” 话落，便久无声息。 “这是？” 九长老疑惑，有些不明所以。 “是我肾脏养的魂魄醒了，他原本是个教书匠。” 后良倒是一下便听出这声音的主人，开口解释道。 “肾鬼属水，藏志，你有擎烛之志，肾鬼醒，并不意外。” “九长老”倒是找出原因，为后良解释。 “擎烛之志？” 后良呢喃自问，一时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 要说有，数年前确实想过，可后来这心思，又淡漠了。 他前世，生于泱泱大国的和平时期，毅力有一些，但远称不上大毅力。 见不义，或能挺身而出，久不见，心中亦无烦闷。 可如今这变化，难道起于本心？ 后良疑惑，正思索间，那跟后良长的一样的石像，再次动了。 “又是谁？” 后良无语，他是真想不到还会有…… “九长老？” 大圆脸盘子一出现，后良便惊了。 “我？” “九长老”也是一脸惊讶，但随后他便兴奋的笑了起来，“幸事，幸事。” 原本温厚的老人，此时高兴的像个孩子，左蹦右跳。 不多时，九长老塑像已成，那塑像如后无常塑像一般活动起来，只是没有跪下。 他躬身，似递上一玉盘。 随后，大地之上，再次响起声音：“拜见神树。” 这是后媪之音。 脾鬼属土，藏意。 “九长老”帮他铸神庭，让他有机会用意境打造这个识海。 由此，脾鬼算是被“九长老”唤醒，倒也正常。 后良心中生出这些想法，又忍不住想道肺鬼与肝鬼。 他们分别藏着魂魄，不知要如何激活。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分裂 “神树？” “九长老”抬头，望向后良，眼眸中有不解之意。 “我来此界，本体是招魂树，后得一法，转生为人。” 后良为他解释，同时看向“九长老”的目光，有些沉重。 这是因为“九长老”魂魄，已经淡然如青烟。 距离彻底消散，不远了。 “难怪，难怪。” “九长老”连连点头，“难怪你修炼心神断魂之法，速度如此之快。” 后良点头，他当初猜测，也是这个原因。 “你转生，几次了？” “九长老”又好奇问道。 “九世。” “灵魂无异？” 后良想了想，摇头道：“没什么特别感觉。” “应是招魂树的特异之处，看样子你是真的与那招魂树的魂魄融合了。” 后良错愕，他倒没细丝过这些问题。 “我曾把灵魂斩下，作为新魂，分心他用……” “几个？” “九长老”惊讶的瞪大双眼问道。 “两个，第一个大一点，第二个小一点，但第二次比第一次还痛苦。” 后良说的详尽，希望“九长老”能在这方面指点一下自己。 “以后千万不要如此，即便招魂树魂魄强大，而且你异界魂魄同样强大，分魂也不好。” “九长老”说完，怕后良不在乎，又加重语气道，“初时可能没什么，后期分魂或许会跟你争利，即便没发生这种事，你魂魄不全，感悟天道同样容易出问题。” 后良心惊：“可有挽救之法？” “九长老”摇摇头，道：“魂魄一道，最是难修，我并无办法。” 后良无奈点头，又道：“长老可有妖修之法？” “有。” “可能给我？” “好。” “九长老”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把内容传到后良脑海之中。 “木火迎风诀？” 后良扫视记忆一眼，忍不住又问道：“可还有适合狼修的？” 这一次“九长老”摇了摇头。 后良见此，不再追问，只是望向自己石像，看他是否还有举动。 “九长老”也望了过去，二人等了一会，未再有变化。 “那边渡劫要结束了，我这边，也要走了。” “九长老”开口，让后良心中沉重。 “地域道根于你，只有封印之能，若想突破，非是修炼可得，唯有亲近自然，方为王道。” 后良点头，把这些记在心中。 “我知一处，乃天地自然法阵，当初我有所得，便因观悟了这天地法阵。如今我把位置给你，但你需记住，此处金丹期后再去，否则异常凶险。” “九长老”说完，把位置打入后良识海之中。 “若你不敌那位，望你将死之时，把天道藏于玉盘，传于后人……若能给九祖山最好，不成，给其他人也可。” 后良点头应下。 “不敌另一个我之前，不要尝试炼化那玉盘，否则容易生变。” 最后嘱咐一句，“九长老”的魂影，便开始缓缓散开。 “无论你最后的选择是什么……贸然把你拉到这个世界……我很抱歉……对不起……” 随着最后一声致歉，“九长老”的魂魄，彻底消散于后良识海之中。 后良呆立许久，直到复杂、沉重的心得以舒缓，才退出识海。 “后良？” 睁眼，便看到一脸惊讶的白思源。 “白思源，你是在找我么？” 后良明知故问，目光向他身后森林看去，那里有一些稀疏火光。 “大家急坏了，你干什么去了？” 他口中说着，扬手向天上打出一道鬼火。 绿色光芒冲天而起，许多火把闪烁着向他们这里奔来。 “忽有感悟，要突破，怕影响大家，便来了这里。” 后良望着跑进的几人，冲着他们和白思源拱手道，“扰了大家休息，抱歉。” “无事便好。” 率先赶到的几人中，有祖魂宗队伍的大队长。 他宽慰着率先开口，有为后良揭过此事之意。 后良向他点头，表示感谢。 “一句抱歉就行了？” 不等后良收回目光，白思源的声音响起，“这事肯定要给玄火、魂冥两宗一个交代，否则大家如何相处？” 他说话间，已经有两个宗门的人赶来，听了这话，具是点头认同。 后良皱起眉头，抬起左手，伸出食指在嘴唇上揉搓。 目光上挑，死死的盯着白思源，看他神色。 白思源被他看得不自在，扭了扭身子。 “你待如何？” 后良开口，声音已经显得冷漠。 “白思源，不要这么说，后良也不是故意的。” 开口为后良说项的，是他们这个小队话语不多的吴晨。 “那……那也不能就这么过去，否则其他两宗怎么看我们？” 白思源有些心虚，但还是挺了挺腰杆说道。 “你要他们怎么看？”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却是带着明显的怒意。 李忱来了，他挤进人群，正听到白思源的话。 因此，他走进来应了一句，便伸手抓向白思源的后衣领。 “你要做什么？” 白思源后退着躲过李忱的手掌。 “李忱，不要这样。” 后良拽住李忱，望向白思源，“你到底要怎样，直接说。” 众人都望向白思源，有不解的，也有期许的。 后良半夜消失，李忱外出寻找，祖魂宗跟着行动起来，惹得其他两宗也跟着动。 这确实给队伍添了麻烦。 所以在很多人看来，始作俑者的后良，确实应该受罚。 只是这话，很多人都不好说。 “我觉得，至少李忱不能再当小队长了，他……” “好，给你。” 后良打断他的话，心中却冷哼一声。 一个小队长，有什么用？ 不说上面有大队长，便是白思源这种队友，他也不想要。 太坑了。 “但我要说，我和李忱退出你这个小队，我们暂时单着，作为惩罚……” 后良顿了顿，目光望向后面赶来的其他两宗大队长，和自己宗门的大队长。 “作为惩罚，我和李忱，从今日起负责探路工作。” “哗……” 人群嘈杂起来，许多人不可思议的望向后良。 探路工作，那是大家都推诿的，只因为这十万鬼山，实在危险。 然而他们不知，后良早就盯着这个位置了。 只因这工作，可以带领队伍，偏离桃花源的方向。 虽然之前多年都没有修士去到那里，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后良觉得，还是自己领路，带着这帮人远离桃花源的路线，才更安全。 “好，就这么定了。” 祖魂宗大队长一锤定音，众人也再无二话。 唯有白思源，愣愣的看着后良，许久无言。 “你小子给我小心点。” 李忱龇牙说了一句，拽上后良率先离去。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兄弟，等我一下 夜已深，黎明将至。 许多参与搜索的人，都选择盘膝打坐，静待天亮出发。 后良应付李忱询问后，便也坐下，开始打坐修行。 他新开辟灵海，境界尚需稳固，领悟的天地道根，也需要时间消化。 等再睁开眼，天光已经大量。 “几时了？” 后良向走进帐篷的李忱问道。 “午时。” “怎么还未出发？” “昨夜大家忙碌半宿，早上三位大队长商量一下，决定休息一天，明天再走。” 李忱说完，做个鬼脸道，“消极怠工，反正大家都不想深入十万鬼山。” 后良笑着点头，再次闭上双眼，继续稳固境界。 修炼至深夜，忽然心中悸动。 “怎么了？” 后良向心鬼口水奶奶问道。 “愿力提醒，似有不详。” 口水奶奶的话，让后良警惕起来。 他睁开眼，唤醒修炼的李忱。 “有事？” 李忱缓缓收功睁眼，目光中残留着狼的凶性。 “有危险，准备战斗。” 后良说着，自己率先拿起长枪。 李忱也立刻从后腰拿出两把狼刀，灵气运转，牙刀中隐隐有狼啸之音。 这两把刀，都被他注入狼魂，颇为凶戾。 “山鬼还是妖灵？” 他警惕的询问。 后良摇摇头，他也不清楚。 “别出声，先出帐篷，向队伍中央转移。” 后良轻声说着，率先用长枪跳起帐帘，走了出去。 二人警惕前行，不多时便进入驻地中央。 “谁……啊……” 南面传出惊叫声，后良与李忱立刻向南望去。 “杀。” 冷冽的话语从南方响起，随后一大股怨鬼升腾而起。 “是怨鬼宗的修士。” 冲出帐篷的祖魂宗大队长白齐，望着南面铺天盖地的怨鬼，慌张的开口说道。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魂冥宗大队长也走了出来，讶声询问。 “这个时候，问这些有什么用，要不打，要不跑。” 玄火宗大队长走出来，左右手各握着一团鬼火，显然已经做好战斗准备。 “走。” 后良不管这三人如何决策，放出马魂，拉上李忱，上马便走。 三位大队长被后良的干脆利落搞得一愣，直到马魂冲出三四个身位才反应过来。 “打什么打，敌人夜袭，肯定有备而来，撤退。” 喊撤退的时候，白齐用了灵力，整个驻地都听得到。 随后，所有观望的修士都向北奔跑起来。 一时间，整个驻地玄雾缭绕，倒是让敌人一时不好寻人。 骑马魂的后良二人，自然是一马当先，可眼看要出驻地，后良又把速度减下来了。 “怎么了？” 李忱在他身后问道。 “不着急，让别人探探路。” 后良的话，惹得李忱翘起大拇指点赞。 于是，优哉游哉的他，甚至有闲心观望身后。 “兄弟，你等我一下。” 李忱忽然说了一句，随后便下了马。 后良疑惑转身，便看到李忱奔着一道身影而去。 那身影，正是白思源。 “这小子，报复心是真重啊。” 后良心中想着，略作思索，便调转马头奔向白思源。 他有马魂，直线奔跑，速度比李忱快多了，很快便超过了他。 “白齐他们三个大队长撤退，是为了重整队伍。” 后良忽然喊话，惹得很多逃跑的弟子都望向他。 “我和李忱跑，是为了给大家探路。” 说这话的时候，后良已经端起长枪。 “你白思源跑什么？你有什么事情做？” 他脸上带着狞笑与狂野，继续道，“既然没事，就去断后。” 口中说着，身影已经笔直奔着白思源冲去，右手长枪，更是狠狠扫出。 他不准备杀自己人，但打白思源个半残，把他扔下，他一样是死。 “后良，你敢！” 白思源睚眦欲裂，可后良长枪已到，看那劲力还不小，他只能挥剑抵挡。 “嘭。” 一声闷响，后良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 措不及防的白思源飞起，划了一道弧线，落入后方队伍之中。 “上马，走。” 扭头对李忱喊了一句，后良便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此时后方敌人已经冲上，那白思源也陷入死战之地。 前方路径也已探明，并无敌人。 再在这里耗下去，没有意义。 “要是我上，挑了他手脚筋，他必死无疑。”上了马的李忱，不满的说道。 后良一边催促马魂快跑，一边斥责：“今日你太冒失了，记名弟子攻击内门弟子，要是传回宗门，你如何应对？” “我……”李忱张张嘴，最后也只说出一个字。 后良不再管他，只是催促马魂向前，跑向高处。 同时他心中猜测，这应该是那仇九的报复。 没能杀死九长老，甚至让九长老摆了一道，他心中必有不满。 而祖魂宗刚刚经历大变，无心顾及这些在外历练的弟子，正是报复的好时机。 只是同时向三个宗门开战，会不会显得不理智呢？ “那些人不追了。” 身后李忱突然开口，后良便让马魂停下。 扭头后望，果然丛林中只有奔跑的自己人，后面也没有敌人的身影。 更远的地方，也并无厮杀声。 “死了多少人？”后良扫视后方奔跑的修士，向李忱问道。 “刚才我回头看，好像魂冥宗的多些。” “那白思源还活着。” 后良伸手，指向一个狼狈的身影。 “倒是命大。” 李忱狠狠的瞪了那身影一眼，又道，“我去杀了他？” “大家都心惊胆战呢，不是内斗的时机，换个机会吧。” 二人说话间，几个首领已经跑到他们这里。 “你们二人是不是早就知道？” 一见面，魂冥宗大队长便对着他们质问。 “不知道。” 后良冷冷回答一句，便打马继续向山上走去。 “放肆。” 那人见后良态度，只觉得自己被羞辱了，怒吼一声，跳起发动进攻。 他的魂兽，是一只鬼蟒，身形颇大，放出来后，凌空飞向后良二人。 “找死。” 李忱怒喝一声，身形滑下战马，绕过鬼蟒，冲向那人。 “别下死手。” 后良嘱咐一句，手中长枪回刺。 “嗖。” 那鬼蟒极其灵活，绕着后良长枪，便要撕咬后良手臂。 “踢。” 后良发号施令，同时压低长枪。 鬼马后蹄抬起，猛地凌空一踢，长枪正好带着鬼蟒压下，马蹄准确的落在鬼蟒头上。 “嘶嘶~~” 鬼蟒嘶吼，身形摔落在地。 不等它再有动作，后良已经从马上跳下，长枪倒持，由上至下猛地刺下。 “嘭。” 一声闷响，鬼蟒瞬间魂飞。 正文 第三十八章 鬼鸦西南飞 魂兵难杀，尤其是同境界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鬼蟒身体被打散，但瞬间又聚合起来。 虽然威势看起来有所下降，却依旧有战斗力。 “嘶嘶~~” 鬼蟒翘首嘶鸣，却胆怯的不敢发动进攻。 而此时，李忱早已绕过它，来到魂冥宗大队长身边。 左手倒持短刀横扫，敌人长剑抵挡，他身形鬼魅的一晃，右手正持匕首刺入敌人下腹。 “噗。” 只一下，便已让敌人染血。 “李忱，停下。” 白齐赶忙发声阻止，然而李忱又怎么会听他的。 一招得手，两把牙刃上下翻飞，虽然没向致命处招呼，却也招招见血。 等后良那边跟鬼蟒对峙上，他这边已经把敌人打成了血葫芦。 “李忱，停下来。” 后良开口，他可不想落个杀自己人的名声。 李忱听了后良的话，这才停下手来。 “好好好，你们等着，等着。” 血葫芦兀自说着狠话，“鬼蟒，回来。” 有了血葫芦的命令，鬼蟒转身准备归去，却不想后良长枪不犹豫的定在它尾巴上。 “你可以活，它不行。” 后良口中说着，右脚上前，对着回头咬过来的鬼蟒就是一脚。 “咴咴……” 鬼马跑过来，迎着横飞的鬼蟒头咬下。 “嘶嘶……” 鬼蟒惨叫，奈何被后良与马魂前后拉扯，无力反抗。 “啪。” 鬼蟒活活被拉成两段。 “嘎嘣……嘎嘣……” 马魂咀嚼，鬼蟒上半身，便这么生生被它吃了。 “你……你们好样的，好样的。” 魂冥宗大队长咬牙切齿，看向后良的目光，充满愤恨。 后良却不管他，只是挑动长枪，把剩下一截鬼蟒也甩到马魂嘴中。 “嘎嘣……嘎嘣……” 山头上，唯有山风，和马魂咀嚼的声音。 “你们等着。” 魂冥宗大队长又一次扔下狠话，转身下山，跟自己人会合去了。 “后良……不至于。” 好半天，白齐才说了这么一句。 “没有至不至于的。” 后良沉声开口，“大家一起历练，抱团是为了安全，不是为了满足你们的权力欲望。” 这话在理，却有些不给白齐面子。 “咱们自己走？” 李忱看出后良有离开的意思，开口问道。 “前有白思源，后面又有这事，留在这干什么？” 后良摸着马魂，“等它消化消化，咱们就走。” 李忱点点头，目光向山下扫一眼，道：“我去把那个白思源解决了。” 这话说的白齐眉头紧皱，可他没开口。 他是看出来了，自己虽然名义上是大队长，可眼前这俩刺头，根本不在意他。 “算了，一个宗门的。” 后良说的平淡，目光却瞪了李忱一眼。 要杀，也要找个好机会，这般平白无故的杀下去，回宗门怎么交代。 “两位兄弟，十万鬼山危险，两位还是留下来，大家一起吧。” 出乎意料的，玄火宗大队长劝说二人留下。 “不了。” 后良不管他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毫不犹豫的摇头拒绝。 待马魂生嚼了鬼蟒，后良便上了马，叫上李忱，扬长而去。 ------------------------------------- 十万鬼山，山峦起伏，重山叠嶂。 后良和李忱站在黑暗中，望着不远处的队伍。 “他们今晚驻扎在这里，应该不会动了。”李忱望着驻扎下的队伍说道。 后良点点头，示意李忱搭帐篷。 他们虽然脱离队伍，却没有彻底远离。 这是后良的主意。 他怕二人遇到大股山鬼或是妖兽，若是打不过，总能往人多的地方引，分担压力。 到时候，就看谁跑得快了。 李忱搭好帐篷，后良便钻了进去，独留李忱在外面守上半夜。 进入帐篷，后良拿出一把巴掌大的小剑，握在手中，用灵气炼化。 此剑惊鸿，左青虹所赠。 李剑白还给他一套功法，配合此剑，速度极快。 后良这几天，都在研究惊鸿和那功法，效果不错。 “后良。” 帐篷外突然传来声响，后良立刻收了灵气走出。 “怎么了？” “刚刚有一只鬼鸦，飞到驻地里面了。” 李忱伸手直线远处有篝火的驻地，大体确定了一个位置。 “鬼鸦，是魂冥宗的手段，用来传信的，不必太在意。” 后良思索一番，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转身便要会帐篷，才走出一步，便又犹豫着停下。 “那鬼鸦，从什么方向来的？” 李忱伸手向西南一指，道：“那边。” 后良向西南望去，脑中思索着十万大山已知的轮廓。 那个方向，正是桃花源的位置。 “有问题么？” 李忱见他皱眉，上前问道。 后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若是家里出事，新魂会通知我的，这里赶过去，一日便到……有些远，明日脱离队伍，向西南转移。” 后良心中想着，又回到帐篷中修炼。 如此直至后半夜，他起身换了李忱休息，自己出去守夜。 黑暗中静坐树上，后良静静感受身体中灵气的运转。 如今他身体内，有两道自动运转的灵气。 一道属于五魂**，以五脏会核心，流转不休。 另一道由第二道新魂控制，按照祖魂灵府诀的路线，运转不休。 只要不处于剧烈运动之中，两道自动运转的灵气，便时时在增长。 因此即便他不主动修炼，修为依旧时时上涨。 “这般速度，即便跟那些天才比，也不落后吧。” 后良思索着，目光不时扫视四周。 忽然，黑暗中有什么在远处一闪，他凝神望去，看到一只鬼鸦。 “擒下来，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信息。” 后良突发奇想，立刻找出鬼马追击。 那鬼鸦速度极快，鬼马全力奔跑，却依旧不能追上。 “惊鸿，去。” 后良剑指夹着青虹，向前甩出。 黑暗中一道流光闪过，青虹快若闪电，瞬间抵达鬼鸦身后。 不等鬼鸦惊觉，青虹已刺破它的魂体。 “呀……呀……” 鬼鸦鸣叫两声，一头摘落。 “马魂，加速。” 后良轻拍马头，马魂再次加速冲刺。 不多时追到那落点，便见鬼鸦已经起身，准备再次起飞。 “着。” 后良手中长枪抛出，快若闪电，直把鬼鸦定在地上。 “呀……” 鬼鸦鸣叫一声，身体居然缓缓散开。 “这小家伙，太不禁折腾。” 后良不满的走上前，倒持长枪，把它从地上拔出。 “嗖。” 射出的青虹飞回，后良双指一夹，把它定在手中。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剑在此 晨光之中，山谷悠然，桃树成林，粉红朵朵。 村夫挑水，村妇做饭，孩童于朝阳中嬉戏打闹，好一派世外桃源景色。 后无常独坐招魂树下，目光深沉，望着不远处一片空地。 之前，那里有一只鬼鸦在挣扎，被他桃木剑斩杀。 这，已经是近日来，第三只突然出现的鬼鸦了。 “此事绝非偶然，我建议通知后良。” 招魂树摇曳，新魂开口劝说。 后无常犹豫，目光望向招魂树不远处的新房舍。 房舍毗邻，前后三排，共四十有六。 这是十年来，桃花源村民中，断断续续出现的有修真天赋的孩童家庭。 总共四十六个家庭，有修真天赋孩童四十有九。 “为了这些孩子，也要小心一些。” 新魂再次开口劝说，却是说到了后无常的软肋上。 “那便召唤后良吧。” 后无常话音才落，便猛然抬头，望向远处山壁之上。 突兀的，那里出现数十道身影，具是黑衣劲装。 “修士？” 后无常惊讶起身，目光直视那跳跃着向下的数十道身影。 “击鼓，让村民逃避。” 新魂倒是比他还要镇定一下，开口提醒，同意迅速用愿力联系后良。 后无常也终于惊醒，于地上摄取一些石子，凌空弹射向远处一打鼓。 “咚咚咚……” 接连不断的鼓点响起，村民们显示错愕不明。 “是警鼓，快走快走。” 有脑子反应快的喊了一句，众人便都惊醒，携家带口的向山谷深处扎堆。 “我去迎敌。” 后无常说着，持木剑前行。 他说的决然，动作亦足够果决，只是心中如擂鼓，身体内的血水忽冷忽热。 心，慌了。 “你们几个去杀村民，扰他心智，剩下的人跟我一起，绞杀他。” 这些人落在地上，为首之人立刻下令。 三五人分出，奔向躲避去山谷深处的村民。 后无常立刻改走为跑，身形电闪便要拦住那几人。 “杀。” 为首黑衣人下令，数十人冲向后无常，欲要将他拦截。 可他们低估了后无常的速度，不等他们形成包围圈，后无常已经站在那几人身前。 桃木剑缓缓从腰间抽出，初时那右臂尚有些颤粟，到了最后，却是捏的稳稳的。 “剑在此。” 后无常低身，左手在前为掌，右手持剑高举，剑柄齐眉，直指敌众。 他的姿态，远不及李剑白潇洒，然其决绝，不逊于人。 “那个觉醒了神智的招魂树给我们，村民，我们不伤。” 为首之人开口，声音冷冽。 “剑在此。” 后无常并无二话，依旧只有这么一句。 那为首之人眉头一皱，犹豫再三，还是没有立刻动手。 “你修为虽高，我们却也人多势众，你一个剑修，招魂树对你无用，何必……” “剑在此。” 后无常声音，已经隐含怒意。 “好好好，不听劝告，绞杀。” 那人下令后，率先一脚跺在地上，随后一只土黄色的鬼蛙，突兀的出现在后无常的脚下。 鬼蛙张大嘴巴，欲把后无常吞噬。 “杀。” 后无常开口为自己打气，同时桃木剑下刺，拼尽全力。 “噗。” 只一下，那鬼蛙便被打得四散，虽未死，元气也必然打伤。 “吼。” 一只鬼虎扑来，不等后无常收剑，利爪已经落在他肩膀。 “嘭。” 一声闷响，后无常被打得向后跌滚。 “哼，果然是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的散修。” 那为首之人冷哼着说完，收了鬼蛙，又放出一只鬼蟒。 而当那鬼蟒冲向后无常的时候，已然没了位置。 数十人，每人都放出一只魂兵，数十只魂兵此时正围着跌倒的后无常，不停撕咬。 后无常疲于招架，一副早已残破，身上亦是血肉模糊。 “可惜这一身修为了。” 那为首之人叹息一句，目光望向招魂树。 那里，才是他们发动这次进攻的目的。 “你们几个，跟我去收了那招魂树。” 为首之人脸上泛起笑意，道，“有了这棵招魂树，别说这些日子损失的鬼鸦，便是这些魂兵全部……” 没定这人说完，忽然一声怒吼传来，打断了他的话语。 “剑在此。” 依旧是后无常，他于困顿中发力，用剑意斩退众鬼。 “剑意，是剑意。” 忽然有人大惊，不可思议的吼道。 “慌什么？” 为首之人也站定脚跟，望向后无常。 此时他衣着破败，满身鲜血，发髻早不知被哪个魂兵打落。 一头长发胡乱的披在身上，却有大半挡在面前，遮住半张面容。 露出的那半张原本清瘦的面容，此时也血迹斑斑。 而平日里顺遂的目光，此时如嗜了血的妖魔一般，凶态毕露。 “大家一起，绞杀他。” 为首之人再次开口，同时命令自己的魂兵率先动手。 鬼蟒率先出击，后无常挥剑斩断。 随后是一只鬼猴，跳到他悲伤掌嘴欲咬，却不想后无常一个背剑式将其斩落。 接下来是鬼狐、鬼虎、鬼雄…… 鬼兵不停涌现，后无常剑舞连连。 双方战得激烈，一时胜负难分。 却在这时，一只鬼鹰在天空徘徊许久，忽然飞下，凌空抓到后无常背部，把他整个扑倒。 随后鬼兵再次一拥而上。 但这一次，后无常没有给他们围歼自己的机会。 “嗡。” 突兀的，一道圆月从他身后飞起，随后是幻化出的树林、湖泊。 “识海外化，意境至此？” 为首之人惊讶之余，抽出腰间长剑，“大家一起上，杀了他，夺了招魂树，宗门必不吝奖励。” 话落，他又是第一个冲了上去。 “杀。” 其他修士应声，纷纷抽出武器，上前厮杀。 鬼兵、修士，加起来数量过百，猛然涌向后无常，即便他外显了识海，亦未必可抵。 “啊。” “救我。” “杀、杀、杀。” 各种嚎叫声不断，去唯独没有后无常的声响。 他已经被人鬼淹没，唯独身后明月，依旧清晰可见。 “分出鬼兵，破了他的意境。” 有人在乱战中怒吼，鬼鹰冲天而起，直奔圆月。 “喳喳……” 两声鹰鸣响起，鬼鹰冲破圆月。 圆月涣散，外放的荷塘月色景象，似有破散风险。 “剑……在此……” 后无常艰难又低沉的怒吼，在战场中央响起，那破伞的圆月在此聚为一团。 只是月已残，光芒不似从前。 “喳喳……” 鬼鹰鸣叫，欲在此袭击残月。 突兀的，一道身影从战场上冲天而起，桃木剑在前，染血的乱发飞舞。 “噗~” 鬼鹰身碎，后无常亦向大地落下。 而下方迎接他的，是鬼虎的血盆大口，鬼猴的桀桀冷笑。 亦有无数修士，手中的刀枪剑戟。 正文 第四十章 一直干到死 后良心悸之时，距离桃花源并不算远。 自那日他斩杀鬼鸦之后，大队伍便似有意、似无意的向这边靠拢。 这让他非常疑惑。 若是那鬼鸦说了什么，按说队伍应该直奔桃花源，可他们总是绕着圈走。 若是那鬼鸦什么都没说，队伍为什么隐隐约约还是奔着桃花源来呢？ 心悸一刻，他顾不得这些，甩开大队伍，直奔桃花源而去。 当他赶到桃花源之时，正是后无常冲天而起斩破鬼鹰之时。 当看到后无常身形下坠，要堕入众敌围剿之中时，他起身便要冲上去。 “你干什么？” 李忱一把拉住他，道，“没看都是魂冥宗的修士么？不要命了？” 这一拉，缓住了后良的身形，也让他看到后无常御剑后退，躲过了敌人的围攻。 但他不可能在天上飞着，也不可能御剑逃跑。 因为这是他的家，他需要守护这里。 后良坚信这一点。 “我说这些天怎么鬼鸦乱飞，原来是魂冥宗看到好处，召集人手。” 李忱兀自在一边说着，目光望向战场之后。 他看到了躲在山谷深处的那群村民，也看到了一排排的招魂树。 “这地方怎么这么多招魂树？” 他惊讶，随后又伸手指向最大的一株，“你看那一株，可不可能是觉醒意识的招魂树？” 他话落许久，不见后良回答，便扭头望向后良。 这一扭头，却吓了他一跳。 此时后良面沉似水，手持长枪，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兄弟，我们人少，什么也抢不……” “那是我的家。” 话一出口，后良心跳如雷。 是啊，这是他的家，是他和这个世界的羁绊所在。 “那是我出生的地方，那是与我达成契约的一群人，那是……我必须守护的所在。” 李忱呆呆的望着后良，平日机敏的他，也要好一阵才消化了后良话语中的意思。 “你是说……这些……那……” 李忱语无伦次，忽然一拍大腿，道，“那还等什么，杀他丫的。” 他说完，率先从身后拿出两把牙刀，一副视死如归模样。 “等等。” 见他冲动，后良倒是冷静下来。 一把拽住他，目光却依旧落在战场上。 后无常在顽强抵抗，亦杀了十余修士。 但只看他那摇摇欲坠的身形，便知道他坚持不了多久。 可后良还是没有贸然冲上去。 他告诉自己要沉住气。 他告诉自己，后无常加上自己，加上李忱，依然战不过剩下的二十几个修士。 后无常比他多修了百余年，面对几十人尚且不能力敌。 自己才修炼多久，他后良凭什么自以为是。 “那是你的家，你不上，等什么？” 李忱扭头望着他，颇为激动的低吼。 他望向后良的目光深处，甚至有些失望。 “敌人很强大，我们两个上去，也打不过。” 后良冷眼扫视他，对他眼中的失望视若无睹，只是在心中思索对策。 “总要干一场吧？难道就这么看着？” 他说完，颓然的放下双刀，“你的家，你做主。” 话语中，对后良失望至极。 “我也想干，但我们必须赢。” 后良应着他的话，大脑却没有一刻停息。 他需要寻找助力，可一时间又哪有帮手……巨狼…… 恰好不在山谷，不说自己不知道去哪找它，便是知道，有那个时间么？ 李忱听了后良的话，又激动起来，他凑近后良，拱着鼻子，呲着牙，眉心的疤痕赤红一片。 “一直干，干下去，就有赢的可能，就有希望。” “干到什么时候？” “一直干到死，干到我们都被他们干掉。” 最后这句话，他是把嘴巴贴在后良耳边，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轰。” 仿佛什么东西，在后良脑海中炸开。 就那么一瞬间，甚至带着鸣响，让他摇摆了一下身子，仿佛要跌倒。 但他又立刻站稳了脚跟，怒瞪了双眼。 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怕死了？ 难道是因为能修仙，能得长生？ 亦或是知道天道恶人，便心有大志，觉得可以委曲求生了？ 当年那个，拒绝卑微如牛马的自己…… 当年那个，拒绝生生世世为奴仆的自己…… 当年那个，敢于与老村长带着村民，贸然闯入十万鬼山的自己…… “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点时间。” 收回眼中的愤怒，后良瞪着双眼望向战场，又向后回望。 “还等什么？” 李忱低声怒吼，语气中充斥着不满，“你的族人，你的家，你的一切……” “闭嘴。” 后良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把他的脸拖到自己眼前，用自己的额头顶住他赤红的眉心。 “我们可以干，我们可以干到死，但我们要做选择，而不是脑袋一热的冲上去，靠着你踏马的被热血灼烧枯萎的脑子去干，懂么？” 怒视后良的李忱，忽然笑了。 他龇着牙，咧这大嘴，一脸的狷狂。 “我踏马就知道你跟我一样，我踏马就知道你会干他们，我踏马就知道你不是好相与的……” 口中说着，李忱推开后良的手，抽出后腰牙刀，又拿出一朵魂魄。 “兹拉……兹拉……” 狼刀中的狼魂贪婪的舔舐着灵魂，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 “你说，我冲，干一个够本，干两个稳赚……” 李忱自顾的磨刀，嗜血的说着。 后良不再管陷入疯狂的李忱，兀自看了一阵战场，目光中满是沉思。 后无常的状态每况愈下，但他就是不倒，似乎能坚持到天荒地老。 但也可能下一秒，他便会倒下。 留给后良的时间不多，甚至可以说，很少。 “只能借助他们的力量了。” 后良沉声开口，引得李忱望向他。 “有办法了？” “有，但也有风险。” “总要试试吧?” “当然。” 后良说完，直接放出马魂。 “上来。” 后良上马，回身跟李忱说道。 他不敢把李忱自己扔在这里，怕他一时冲动，杀出去送死。 “干嘛？” 李忱疑惑，不解的望向他。 “搬救兵。” “那里有救兵？” “时间宝贵，快上马。” 后良激动的低吼。 李忱不再追问，起身跳到马魂。 后浪亦毫不犹豫的催动马魂加速，向着隧道的另一端奔驰而去。 正文 第四十一章 那就只能死 奔出瀑布，又前行不远，战马前便出现一支队伍。 后良脸上一喜，他身后的李忱也恍然明白了什么。 “发达了，发达了，一颗招魂树，还踏马是有意识的招魂树。” 后良呼喊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几个大队长具是一脸惊讶，尤其是魂冥宗大队长，那张脸简直就像见了鬼一般。 “谁也别踏马跟我们祖魂宗抢，祖魂宗的兄弟们，跟我走，大富贵就在眼前。” 后良喊话时，战马已经围着队伍兜了一圈，他的话所有人都听到了。 祖魂宗的弟子，脸上都有心动之色，目光齐齐望向白齐。 “当真？” 白齐犹豫，又暗恨后良心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此事。 “当真，这我能……” “后良，我看你就是造谣。” 白思源忽然开口，声色俱厉，“若是真有这种好处，你会告诉我们？” 他的话一说完，众人便又都怀疑的望向后良。 “白思源，你说……” 李忱想要开口辩解，后良却是一拨马头，直接向白思源冲去。 “你干什么？” 白思源怒吼，惊恐的想要躲进人群。 可谁也不愿意给他当挡箭牌，见他来了，纷纷躲避，搞得他一时无处可躲。 “你敢质疑我？” 后良怒吼着，不停催促马魂，“我在九祖山，领釜山执事衔，你又是哪根葱？” 二人接近，后良手中长枪笔直刺出，这一次他是下了杀心。 “我是二祖山内门弟子，后良，你敢杀我？” 白思源怒吼着，举剑抵挡。 “啪。” 一声脆响，白思源堪堪打偏长枪，但后良扭动枪身，还是让长枪擦到白思源的脸颊。 “啊。” 白思源痛吼，半张脸血肉模糊。 战马与他交错而过，白思源顾不得疼痛，扭头防御后良回马枪。 不想后良过去了，李忱却早早下了马，从他身后杀来，匕首直接凿进他后背，刺入心脏之中。 “你……” 白思源惊恐的回首，口中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此时后良拨转马魂，再次杀来。 “噗。” 长枪刺入白思源身躯，直接把他挑在枪头。 “今日抢招魂树，谁若不去，回了宗门，我必然上报，到时候，看你们如何应对。” 后良说完，甩下白思源尸体，召唤李忱上马，扭头奔向桃花源。 奔跑间，他的速度不快，余光也不时向后看。 果然祖魂宗的人略作犹豫，便都跟了上来。 “李忱，你下去绕回去，把白思源的魂魄……彻底碾碎。” 后良轻声嘱咐，随后跑入密林放下李忱。 “一会不用我帮忙，鼓动大家先打魂冥宗？”李忱下马，却有些犹豫的问道。 “队伍中的魂冥宗弟子肯定是知道消息的，他们什么都不说，便是想着从背后捅一刀。” 后良向李忱摆摆手，示意他快去，自己调转马头，口中兀自道，“到那时候，一场乱战，在所难免。” 话落，他已经催马走出密林，又领着后面众人，奔着花果山而去。 等他再次穿过瀑布，进入甬道后，看到战场，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后无常依旧在坚持，虽然形象更加狼狈，但总算还活着。 “怎么有魂冥宗……” 跟着后良赶到洞口的人发声询问，话才说到一般，便戛然而止。 后良没有在乎此人，因为他也跟那人一样，受到攻击。 攻击来自于后方，是魂冥宗弟子。 “啊，魂冥宗要灭杀我们，独吞招魂树。” 后良大喊着，好似被伤到一般跌出洞穴，进入山谷。 他这忽然的一嗓子，不光让洞穴中的众人紧张异常，便是山谷中的战斗，都跟着一缓。 “魂冥宗，你们要做什么？” 白齐的喊声于洞府中响起，他反应显然又慢了半拍。 倒是玄火宗的大队长，二话不说直接对着魂冥宗弟子打出鬼火。 “玄火宗的兄弟，我们抱团，灭了魂冥宗这帮杂碎，然后再分招魂树。” 后良对着洞府中嘶吼一声，不管玄火宗的回复，转身冲向后无常所在战场。 “退出几个人应付他们，别让人捡了便宜。” 围攻后无常的魂冥宗弟子首领开口，立刻有数人离开战团奔着后良而来。 后良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见那些人奔着自己来，他立刻催动马魂，绕道奔跑。 他不是要以一敌百，而是要引出一些人，给后无常分担压力。 有马魂在，他有速度优势，完全可以带着这些人绕圈。 而后良奔跑间，也隐隐听到玄火宗大队长的喊话：“合作，一起杀魂冥宗。” 听了这话，后良更加放心了，奔跑间，只是把目光打量后无常。 此时后无常的压力所有减轻，应对起来虽然狼狈，却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尤其是听到后良的声音，更是让他心头一震。 “无常，不要尽全力，守住便好。” 后良隔空传音，让他留力。 “明白。” 得了后无常的回答，后良又把目光望向洞穴。 此时那些人已经乱糟糟的打了出来，而且魂冥宗的弟子显然处于劣势。 上次被偷袭，他们便是损失最多的。 这次虽然占了先机，可人数终究最少，又被两宗合击，溃败之势已经显露。 “帮忙，我们人手不够。” 苦苦抵抗的魂冥宗大队长终于求救，而那边的首领也很快做出回应。 围攻后无常的人数再次减少，这让后无常愈发的游刃有余。 “无常，假装败退，让他们自相残……” 后良话说到一般，忽觉背后阴风阵阵，赶忙滚下马魂。 “咴咴……” 鬼鹰没能抓住后良，倒是把马魂抓了起来，拎到高空。 鬼马嘶鸣，扭头咬向鬼鹰。 鬼鹰也不示弱，啄它双目。 一鹰、一马，在空中扭曲战斗着。 后良无心顾及马魂，失去战马，他要步战几个追击的敌人。 多亏山洞那边有人求救，好几个追他的人分到那边，否则被围攻，他可没有后无常的手段。 提起长枪，冲入敌阵，与三人战在一处。 以一打三，后良心中没底，然而真正接触上，后良却发现并不难打。 “这些人怎么这么弱？” 后良惊讶，但随后便是疯狂输出。 不管为何这帮人这么弱，既然你们弱，那就只能死。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聪明人就是麻烦 后良不知道敌人为何弱，敌人也不知道他为何强。 同样是十数年的修炼，后良给人感觉灵气厚重远超寻常。 对此感受最深的，便是与之对敌的三人。 “他很厉害，我们打不过，来人帮忙。” 三人中一人退出战团呼喊，后良借机抢攻，一枪洞穿敌人头颅。 待剩下那人后退，摆出防御姿势，又见几人冲向他，后良才有些后悔。 不应该表现的太过强势，自己即便能打，这里敌人加一起五六十人，他打的过？ 见那边又有三人过来支援，后良开始与这五人游斗，招式间不再拼尽全力。 不止不拼命，他还会偶尔显现败象。 这倒是刺激得对面五人一阵阵猛攻，原本只是佯装不敌，结果差点又玩脱了。 如此反复数次，后良终于找到一个中间点。 开始与对面五人貌似激烈，实则软绵的战斗起来。 期间，他也不停的观察战场，更是不时借着滚地的动作，把鬼雷埋在地下。 “祖魂宗、玄火宗的兄弟，我们能不能暂时停手？” 围攻后无常的魂冥宗首领，忽然开口喊话。 他是见到甬道前，自己这边明显吃亏，而后无常这边，他又一时打不败，才不得不开口。 “你要使什么阴谋诡计？” 后良呵喊，不准备给两边对话的机会。 那边白齐看了后良一眼，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就在后良以为，话茬被他接过来的时候，一人忽然开口。 “魂冥宗的，你们有什么说法？” 开口的，是玄火宗首领。 后良眉头一皱，心中也跟着一紧。 两次遇袭，此人表现都非常机智，这个时候又开口，显然心中有些其他想法。 “我觉得我们……” “三家鼎足，你家最大，无论你说服我们两宗中的哪一个跟你合作，你都稳赢，然后呢？” 后良怒吼，仿佛看穿了敌人的奸计，“然后在吞噬那个选择跟你合作……” “我们是真心的。” 魂冥宗首领不甘示弱，打断后良的话，道，“这个剑修非常厉害，已经杀了我们很多师兄弟，若是我们再自相残杀，后面能不能……” “要合作，何故当初偷袭我们？” 后良再次开口，依旧怒气冲冲，“你们当时若不偷袭我们，我们肯定先杀了此人……” “偷袭你们，不是我的命令，我可以保证……” “保证什么？怎么保证……” 二人正互相呛话，那边忽然传来一声怒吼。 “够了。” 开口的，是玄火宗首领。 他怒吼着，击退眼前的敌人，并且住了手。 有他带头，越来越多的人停手，甚至于围攻后无常那边，也渐渐停了下来。 后良对面几人也开始泄力，他倒是有机会击杀几人，但他没有贸然行动。 “啊。” 当大家都住了手，突兀的哀嚎声便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 是李忱，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回来，此时正把匕首刺入一个魂冥宗弟子的眼窝。 “李忱，住手吧。” 后良开口，心中却颇为无奈。 他望向玄火宗，心中气恼这人太过聪明。 聪明人，果然是麻烦的源泉。 “我们玄火宗，一定是跟祖魂宗结盟。” 大家都住了手，玄火宗首领开口，目光望向白齐。 白齐用坚定的点头回应他，目光又忍不住望了后良一眼。 后良虽然刺头，但他觉得后良聪明，这种时候，倒也希望后良支持。 “我同意。” 后良脸上坚定的点头，心中却紧张的计算着。 自己带来这些人，若是跟魂冥宗抱团，那自己算是玩火自焚了。 心中想着，后良缓缓后退，看似是要离开命魂宗几人的包围，实际上却在寻找好的爆破点。 “白齐，只要我们两宗结盟，无论最后如何，我们都不会处于劣势。” 得到白齐回应，玄火宗首领表情更加自信，他说完这句话，目光望向魂冥宗首领。 “你说说，接下来大家要如何做？好处又如何分？” 那人见他问的直白，倒也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他只是皱着眉思索一阵，道：“此人实力强横，我们已经死了十余人，再战下去，死人只会更多。” 众人目光望向后无常，唯独后良，依旧不时走几步停下来跺跺脚，仿佛并不在乎这一切。 “金丹期？”白齐开口询问。 “应该快了。” 魂冥宗首领说完，又道，“主要是剑意凶悍，悲而不伤，后劲十足，不好应对。” 众人点头，后无常则面色沉重，并无更多表情。 他心中很乱。 之前后良的安排，他看的明白，也看到了希望。 可此时计谋被破，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若是眼前这些人抱团，他不敢想象桃花源的结果。 “我们各派出十人，与他……” “荒谬。” 后良终于找到此人话语中的毛病，道：“我们两宗，总共二十多人，你们还有三十多人，各派十人，我们岂不是要全上？而你们还留有余力。” 那人还欲开口，玄火宗首领却先了一步：“你这想法，肯定不成。” 后良脸上露出冷笑，心想： 聪明人，果然麻烦。 “那你说要如何？”魂冥宗首领开口问道。 “各出一半，你们二十人，我们十人，杀了这剑修，再说以后。” 玄火宗首领开口，给出一个说得过去的法子。 “不行。” 魂冥宗首领却不愿意，道，“我们人数上虽然有优势，但魂兵损失惨重，若是……” “要不然就打，要不然就认。” 玄火宗首领开口，声音冷淡且坚定。 后良心中一喜，他多么希望魂冥宗首领不干，双方再次开战。 “好。” 事与愿违，魂冥宗首领略作犹豫便答应下来。 “选人吧。” 既然对面都答应了，白齐也没什么好说的，直接让大家开始选人。 双方开始商议首战人选，祖魂宗这边有人首推后良。 没办法，谁让他战绩彪悍呢。 “不行。” 后良想都不没想就拒绝了，“我刚刚一打五，消耗太多，无以为续。” 理由说得过去，众人也就不再为难他，只是李忱又上了名单。 “不去。” 李忱更直接，眉头一拧，牙一龇，“爱喳喳地。” 白齐看看这两位刺头，一咬牙，一跺脚：“我上，谁跟我去？” “……” 沉默，是献给尴尬的掌声。 “我去。” 许久，终于有人应声，确是后良曾经的队友吴晨。 “这小子，就是一个老好人啊。” 后良感叹着，跺了跺脚，把鬼雷上的土，踩得更加夯实。 正文 第四十三章 炸他个天翻地覆 战斗再次拉开序幕，只是形势逆转。 李忱来到后良身边，望着与三十人战做一团的后无常，轻声询问他的对策。 “稍安勿躁。” 后良轻声回应，目光望向招魂树。 那里，树叶摇曳，魂花震荡，想来怒骂声不少。 他体内，教书匠、口水奶奶也是喋喋不休，唯有后媪沉默着。 “此人难杀，分些人去绕后，斩杀村民，乱他心智。” 亲身参战的玄火宗首领忽然开口，让后良心间又是一沉。 但他脸却无惊慌，眼中甚至闪现兴奋之情。 绝境之处，不怕变，只怕稳。 稳了，绝路便是死路。 变了，绝路便有了变数。 “不能再等……” 李忱想要开口，后良却摆摆手止住他。 “我去。” 后良开口，惹得许多人看向他。 “你们都过来，我盲选五人，与我一同去杀村民。” 他口中说着，推了推李忱，让他远离自己。 “都过来，都过来，聚成一团，我闭目抛石头，打到谁，谁便和我去。” 后良说着，在脚下点了点，示意众人站在这个位置上。 此时几位首领都去参战，一时无人主事，后良说的盲选，又合大家心意。 于是有人来到他指点的位置，后面又有更多人跟上。 “随便选几个便是，何必这么……” 有人要反对，后良立刻瞪眼。 “让选的时候你不说话，说了选择的方法你有废话，那到底要不要选？要不要去？” 他怒目金刚，那抱怨的人又嘟囔两句，倒是没再多说。 剩下的十几人都站了过来，后良转身捡起地上石头，向后退走。 “他怎么不参加？” 忽然有神伸手指向李忱，不满的问道。 “我不参选，但我要一个名额，不行么？” 李忱虽然不太明白后良的想法，却也配合的说道。 没有人再发声，后良背对众人远走，同时传音后无常。 “把他们带到刚刚我杀人那个地方，等一会有爆炸在那地方响起，躲得远点。” 后无常抵挡间，勉力点头。 三十余人的围攻，他重伤的身体再受重创，已然没了传音回话的可能。 后良见他点头，便又走几步，回过身望向众人。 “太稀疏，紧密一点。” 后良颠了颠手中石子，道，“我转身盲扔，扔到谁是谁。” 众人在后良的指引下靠近了一些，后良缓缓转过身去。 “我要扔了。” 他吼着，声音很大，“三……二……一。” 随着“一”字声落，后良勾连识海，引爆早已放置在那里的十余颗鬼雷。 “轰……” 先是一声闷响，由十余人中央响起。 不等这些人有所反应，紧接着八九声炸响传来。 血肉瞬间翻飞，李忱凶戾的目光中有错愕一闪而过。 但随后他的脸上，全是兴奋。 一滴鲜血恰好崩落在他嘴角，被他狞笑着舔在口中。 后良冷淡的看过这场爆炸，目光转入围攻后无常那三十人。 此时，后无常已经驾驭飞剑冲天而起，而那三十人正惊讶的回望。 后良歪头，给这些人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脸。 随后…… “轰、轰、轰、轰、轰……” 鲜血如鲜花般绽放，四射着溅射在桃花源的大地之上。 不远处的溪水被殷红点缀，鱼儿抖动着尾巴躲避。 “后媪、教书匠、口水奶奶，这些残魂，一个都别让他们跑了。” 后良瞬间放出五脏中的三鬼，他要增加人手，避免鬼魂逃散。 这些魂魄，但有一个能回到三宗，都会给桃花源带来灭顶之灾。 “后良，这是你做的？” 一声尖利又愤怒的吼叫声传来，引得后良扭头望去。 是玄火宗首领，此时他周身被玄火包裹，肌肤上看不到伤痕。 “动手，斩杀所有外敌。” 后良开口，手中长枪一抖，越上马魂，率先冲向玄火宗首领。 李忱早有准备，后良才说出两个字，他便已经冲入第一个爆炸点。 那十多人，炸死了六七个，伤残三四个，还有数人身处外围，并未受伤。 即便伤残的几人，也是不好对付。 修士的生命力，总是异常的顽强。 而那三十人处，活下来的更多，足有十多人。 但有了后良的命令，后无常还是义无反顾的从天上杀下。 此时他身后的异象，已经如薄雾般，随时可能消散。 他的状态不好，可他杀心浓烈。 “为什么？” 玄火宗首领口中质问着，却没有迎向后良，而是后退着躲在人群后。 “这是我的家。” 后良给出答案，速度不停，依旧笔直前冲。 他倒是没有急着先要宰杀玄火宗首领，对他来说，所有人都要死，不过是先后问题。 “后良，你不回宗门了？” 白齐发声，并且挺身而出迎向后良。 此时他半个身子染血，看起来狼狈异常，只是气势不见丝毫减弱。 “说了这是我的家。” 后良呢喃着回应，微微躬身，抱紧长枪冲刺。 白齐能当大队长，手段肯定是有的，后良心中提醒自己谨慎。 此战，关乎桃花源存亡，不能马虎。 “今日先杀你，再回九祖山，讨个说法。” 白齐口中说着，手上长剑中冒出魂影，似一苍白女鬼包裹剑刃。 “嘤~~~” 女鬼凄嚎，声刺双耳。 后良皱眉用灵气封闭双耳，只是坐下马魂速度稍缓，让他动作不再连贯。 但长枪终究比长剑更长，二者交击，后良又居高临下，优势更足。 “啪……” 一声交击，后良想要挑动长枪二连击，不想那女鬼脱刃而出，直取后良面门。 “嗖。” 后良翻滚下马，途中左手摸过腰间乾坤袋。 一枚不起眼的灵石滚落在地。 后良身形在地上连连滚动，躲避女鬼的同时挥动长枪，欲要绞杀女鬼。 那女鬼却不似一般鬼物，她灵性很足，只贴身与后良缠斗，不给他施展长枪的距离。 一人一鬼翻滚许久，白齐冷哼着举剑欲要上前帮助女鬼。 “轰。” 一声闷响于他脚下响起，炸的他整个人横飞而起。 “嘭。” 与后良心意相通的马魂不知何时跃起，凌空踢踹白齐。 白齐半个身子都被炸的残了，又被凌空一踢，横着飞向后良。 “滚开。” 后良怒吼一声，周身灵气勃发，崩开女鬼，同时刺出长枪。 “噗。” 白齐的胸膛笔直的撞在长枪之上，发出一声闷响。 后良身形半跪着，长枪后端杵在地上，前段正挂着白齐。 他的目光，冷冷的望着剩余的十多人。 而那些人，不由得齐齐地打了一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