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烽烟》 正文 0001 棋盘上的苹果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 “兰亭集序果然不愧是千古名篇啊，王羲之不只是字写的好，辞赋也为一时之选。”文易遥望远方的山峰讥笑道： “但从来都没有人想过，这千古名篇背后隐藏的却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惨烈社会背景，想想还真是讽刺。” 他身后草棚里正在捣药的老人怜悯的道：“唉，小易又开始胡言乱语了。真是造孽啊，好好的孩子被打成这个样子。” 一个蓬头垢面的半大少年愤怒的道：“是啊，那群人太可恶了，就没把我们当人。小易哥不过是去捡他们吃剩的饭菜，差点就被打死。” 另一个黢黑敦实的半大少年挠了挠头憨厚的道：“可是从那天开始小易哥就懂了好多东西，薛先生说这是因……因……” 文易嘴角浮起一丝笑容，道：“因祸得福。” “对对对，因祸得福。啊……小易哥你好了呀？” 文易点点头道：“让大家担心了，我已经没事了。” 眼前这些人都算是文易……不，应该说是这具身体原主的熟人。 捣药的老人名字已经无人知晓，大家都叫他刘伯，蓬头垢面的少年叫小树、憨厚少年叫马虎子。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眼前的同伴已经换了个人。 准确的说是换了个灵魂。 他‘胡言乱语’是两世记忆融合导致的思维错乱，让人误以为是脑子被打坏了。 前几天记忆吸收完毕这种症状已经好了，不过看起来想扭转大家的看法还需要一段时间。 文易是个穿越者，前世在会稽山游玩时失足跌落悬崖，醒来已魂穿一千七百年前的东晋时期，附身在这个叫文易的十七岁少年身上。 而且时间节点非常巧，恰好是王羲之举办兰亭文会的那一天。 通过接收原身的残余记忆，他大致知道了自己面临的情况。 去年颁布杀胡令给北方汉人争取到一线生机的武悼天王冉闵被杀，当地的汉人不想再被异族奴役就大规模南迁。 原身也是随行南迁的一员。 到达东晋之后他们发现这里不是家园，而是另一个地狱。 东晋朝廷和权贵把他们当成畜牲一般，年轻有几分姿色的女子被抢走，身体强壮的被拉走当壮丁，剩下的老弱病残被驱赶着南下。 一路上饥寒交迫不停的有人倒下，原本两万多人的流民队伍，到达会稽山的时候就只剩下两千多人。 实在无力继续南下，他们就躲在山里苟且偷生。朝廷似乎也觉得他们翻不起多大的浪花，就没有再理会。 朝廷不管他们了，流民内部反而乱了起来，为了抢夺食物不少人拉帮结派欺凌他人。 原来的文易本身是孩子王，也学别人纠集了一帮子半大少年组建了自己的势力。 不同的是他颇为讲义气，抱团也只是为了自保从未主动欺负过别人，有时候见别人被欺负的狠了看不过眼还会出手相助。 所以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加入了他们的小团体，还有人来找他主持公道，就这样不知不觉他竟然成了流民营名义上的老大。 二十天前他发现有大批权贵在兰亭聚会，就想去捡点剩饭剩菜回来吃。 结果被守卫抓住打死抛尸荒野，这才有了‘文易’灵魂穿越附体。 根据残余记忆，当时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为原主说话的。 就连被后世人吹捧到天上，几乎快要被塑造成‘圣人’的王羲之、谢安都无视了这件事情的发生。 所以说，他穿越来的第一天就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封建社会，什么叫阶级。 他深知自己的处境，流民是当前唯一的依靠，必须要想办法改善大家的生活。还要加强自己的小团体，确保自己领头羊的地位。 为此他还制定了一个专门的计划。 前世文易也算是半个资深驴友，懂的许多野外求生知识。 比如辨识部分草药治疗常见的疾病，认识大部分植物知道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设置陷阱抓捕猎物。 会稽山在他眼中到处都是可以用来果腹的食物，而这些知识对于流民来说就是救命的东西。 当他把这些能力一一展露出来，果不其然又成功拉拢了一波人心，他这个流民营老大的位置也逐渐变的名副其实。 …… 就在这时一个半大少年一路狂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喊：“小易哥，不好了，不好了。” 文易连忙迎上去道：“石头你怎么鼻青脸肿的，被谁打了？” 石头眼眶泛红，带着哭腔道：“是疤狼，我们挖的陷阱抓到一头野猪，他就带人过来抢。我们人少快撑不住了，小易哥快带人去救援啊。” “什么？”文易既惊讶又愤怒，惊讶的是野猪这玩意儿还是第一次抓到，愤怒的是疤狼居然敢动他的人。 疤狼是流民营最大的毒瘤，纠集了一帮子人横行霸道，和文易一方向来不对付。 只是最近半个月文易一方势力急剧膨胀，疤狼已经不敢正面和他们交锋，估计这次也是因为野猪的诱惑才忍不住动手。 不过也好，疤狼已经是他统一流民营最后的障碍，是时候和他正面碰一碰了，文易心中想道。 想到这里他举起手臂高呼道：“疤狼欺人太甚，兄弟们抄家伙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老大。” 他一嗓子下去七八十号人从各处冒了出来，其中大部分都是半大少年，他们手中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有棍子、有石头…… 一行人跟着石头来到一处小水潭旁，就看到疤狼带着四五十个人正围殴己方二十多人。 还好己方有一个身高七尺的大力士柴狗子在支撑，否则早就被打倒了。但此时柴狗子也已经遍体鳞伤，走路都有些踉跄。 怒火涌上心头，文易大喝一声：“兄弟们打。”说完带头冲了上去，当头一棍砸向前方的一人。 那人猝不及防只能举起手臂阻挡，“砰”这一棍结结实实的砸在他的手臂上，似乎都能听到骨裂的声音。 “啊！”那人抱着手臂躺在地上哀嚎，已然失去了战斗力。 跟在文易后面的人受到他的感染，也嗷嗷叫着冲了上去，双方战作一团。 柴狗子见援军到达，心中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气。 文易在兄弟们的掩护下来到柴狗子身边，道：“狗子哥你没事儿吧？” 柴狗子有气无力的道：“我……我没事儿别管我，打，狠狠打疤狼那GNYD。” 文易这才放下心来，这还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打架，还是一百多人的群殴。 之前没有多想，现在回过神来也是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自己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勇了，十有八九是受到原身记忆的影响。 不过这并不是坏事，乱世只有狠的人才能活得下去，自己确实需要原身的勇气。 他观察战场，这一看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 正文 0002 计划和庆祝 场面上来说他们人数多占据着绝对优势，但打的太乱了没有任何的章法和配合，本来应该一面倒的局势居然打的难分难解。 他心中开始检讨，计划不全面，把最重要的军事化训练给忽略了，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一定要好好练一练。 就在他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眼睛余光看到马虎子倒在地上，一名敌人举起手中的棒子朝他头上砸去。 那一刻文易心脏骤停浑身血液冻结，下意识的大喊道：“小心。” “砰。”棒子狠狠的砸下来，只是落点并不是马虎子的头，在这危急时刻一名少年扑到他身上替他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当那个人再想打第二棒子的时候被小树一棍放倒。 文易松了口气，刚才那一棒子要是落下来马虎子凶多吉少，还好被救了下来。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救人的少年，把他的样子记在心里。 疤狼的人一个个倒下，文易一方渐渐占据绝对上风。 只是他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对，大家似乎杀红眼了下手毫不留情，再打下去疤狼他们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至少现在疤狼对他还有用。 很简单的道理，养寇自重。 没有疤狼这些人的威胁，那些流民起码有一半不会再听他指挥。除非他变成疤狼那样的人，用暴力恐吓大家。 而这是他不愿意做的。 所以他连忙大喊：“兄弟们都住手，别把人打死了。” 连喊了几遍众人才停下来，然后都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他解释道：“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从北方逃难来的流民，看在同乡的份上给他们一个悔过的机会。” 虽然大家不是很赞同他的说法，但也没有人再动手。 文易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说话还是管用的，然后来到疤狼面前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希望你能认识到自己过去的错误，早日改邪归正。” 疤狼吐出一口带血丝的唾沫道：“呸，不要在这里假惺惺的，要杀要剐随便老子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娘生的。” “砰。”石头一棍子打在他身上，骂道：“淦里凉，和小易哥说话放尊重点。” 疤狼闷哼一声，眼神凶狠的盯着石头，似乎想把他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一般。 石头被看恼了还想教训他，文易摆摆手阻止，叹了口气道：“路是自己走的也要自己承担后果，我言尽于此。” 然后脸色一变，厉声道：“下次再敢惹我的人，就是你的死期。” 疤狼被他杀气腾腾的话给吓住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文易没有再理会他，对柴狗子等人说道：“把我们的东西带上，回去。” 众人有的抬野猪，有的拿采集到的野菜野果，有的搀扶受伤的同伴，兴高采烈的往回走。 走到半路的时候迎面碰到一群人，定睛一看是薛大元带人过来支援。 得知他们获胜且没有人受重伤，薛大元等人松了口气。 接下来自然就是庆祝，有了这头野猪让这个庆祝变的名副其实起来。 这头野猪的个头不小目测有两百多斤，足够他们敞开怀大吃一顿。 文易不会傻到一次性把肉炖完，肉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还是各种野菜，即便如此对于他们来说也是难得一见的美食。 肉很快就煮好，有个孩子受不住香气的诱惑伸手去捞。 “啪。”石头一把打开他的手说道：“懂不懂规矩，小易哥都没说话呢，你怎么能先吃。” 这个孩子讪讪的挠了挠头：“对……对不起，我太饿了。” 其他想伸手的人见此也收起了这个念头，把目光转向了文易。 文易心中得意，这代表他的地位更加稳固了。 他面对众人，说道：“兄弟们，打败敌人守护自己的食物开不开心。” “开心。” “肉香不香。” “香。” “想不想吃。” “想。” “想不想天天有肉吃？” “想。” 文易大笑道：“我也想，我不光想天天有肉吃，还想有好看的衣服穿，还想娶个漂亮婆娘生一大堆孩子。” “哈哈……”众人轰然大笑，气氛达到顶点。 见时机成熟，文易就开始灌输思想：“我们都是流民，可那又怎么样？我们也是有血有肉的大活人。” “我们有自己的感情，有亲人朋友，我们也想过上好日子。可是我们的力量太弱小了，只有团结起来才能变强。” 他又从地上拿起一根拇指粗的木棍，高举起来道：“大家看到这根木棍了吗?这根木棍就是一个人。” 说到这里他抓住两头一使劲，‘咔擦’棍子断了：“我们每个人都很弱小，就像是这根棍子一样轻松就能被折断。” 他把折断的两根棍子并排放在一起再次折断：“现在是两个人，想折断它们就需要更多的力量。” 又把四根棍子放在一起，用各种方法去折都无法折断，然后再次高举起来道：“现在还有人能把它们折断吗？” “没有。”众人齐声呐喊，这次他们的声音中似乎多了一些东西。 文易大声说道：“这就是团结的力量，这就是集体的力量。” “虽然我们是流民，我们每个人的力量都很弱小，但只要我们团结在一起就能变得强大，就能过上安稳的好日子。” 一旁的薛大元忍不住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他早就知道文易已经不是二十天前的文易了，但对他能说出这番话还是感到震惊。 看来有必要和他好好谈谈了，他心中想道。 另一边文易的讲话也接近了尾声：“我希望大家都记住，我们是兄弟，要团结协作互相帮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家能不能做到？” “能。” “好，兄弟们开吃。” “谢谢小易哥。” 在自己人吃饱之后文易又用猪下水等杂肉掺野菜煮了一锅，分给部落有小孩子的和生病受伤的人。 至于原因，但凡学过教员思想的人都能想明白。 一顿饭吃到半夜大家才尽兴散去，文易也松了口气准备回去休息。 这时薛大元走过来道：“文易，我想和你谈一谈。” 正文 0003 夜谈 对他的出现文易一点都不奇怪，笑道：“好呀，我正好也有事情想和你商量，里面谈还是去外面？” 薛大元道：“外面吧，里面人多不方便。” “行，去那边吧，安静。”文易道。 两人来到不远处的一片空旷处，这里没有遮挡物有人闯入、偷听都可以及时发现。 文易率先开口道：“说起来我还一直没有谢过先生，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文易。” 十七岁的少年成为两千多流民名义上的老大，如果是一个世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子弟做到还能理解。 问题原身就是个普通农家子，就显得很不正常了。 文易也是翻过原身的记忆才知道，最开始他确实是靠自己拉拢了一帮人，但那时候也只能自保。 直到薛大元加入为他出谋划策，才脱颖而出成为流民的老大，说薛大元造就了之前的他一点都不假。 所以薛大元也没有谦虚，只是道：“我也要感谢你，没有你护着我的日子也不会这么好过。” 文易道：“先生大才，之前为何不取某而代之？” 薛大元摇摇头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学的就是人臣之道擅长出谋划策，做不了人主。” 文易笑道：“那真是某之幸也。” 薛大元没有接他这句话，而是神情严肃的问道：“我不知道二十天前发生了什么，让你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要不是你的模样一点都没变，以前的记忆也都有，我都以为你被人冒名顶替了。” 文易不动声色的道：“谁没事儿冒充一个流民做什么。” 薛大元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接受了你被打开窍这个说法……我也不想追查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只想知道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文易眼神里浮现出一丝茫然：“我也不知道，但不管做什么都要先活下去，如果可以就找个机会获得一个正式的身份。” 这些都是发自内心的实话，他说的很诚恳。 不管在任何时候身份都是参与社会活动最重要的东西，流民就相当于是黑户，在古代黑户随便露面就是死。 他现在最想要的就是一个官方承认的身份，如果有正式身份他早就走了，不会在流民营里浪费任何精力和时间。 薛大元点点头道：“很现实的想法。” 文易反问道：“先生有什么打算？” 薛大元道：“先活下去，有机会找个恩主讨口饭吃。” 文易笑道：“也就是说眼下我们两个的目的是相同的，那可真是太好了。” 薛大元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道：“疤狼被打败你就是这两千人之主，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文易知道他在考校自己，认真的道：“两个办法，一是在山里等着，等朝廷哪天开天恩给我们一口饭吃，第二个办法是趁现在天气还暖和继续南下岭南。” 薛大元问道：“等着又如何？南下又如何？” 文易分析道：“等是最简单的办法，不用来回奔波，山里有少量食物可以果腹不至于饿死。等到朝廷开恩，什么困难就都解决了。” “但这么做就是把希望寄托于别人的仁慈之上，万一朝廷不管不顾，等到冬天万物凋敝咱们一个都别想活不下去。” 薛大元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问道：“南下呢？” 文易继续道：“南下危险重重，可能还没到地方人就死在了路上，就算到了南方也可能会死于水土不服。而且南方多瘴气、多俚僚人，随时面临死亡威胁。” “然而正因为环境恶劣，导致朝廷在那里的力量薄弱。官府通常只能掌握县城这一小片地方，对县城之外的大片土地无力管控。” “我们随便找个地方都能落脚，然后开垦田地过上安稳的日子。甚至还能和当地官府打好关系，获得正式的身份。” “到时候天下之大皆可去得，而且对这两千多流民也有个交代，走的时候也不会亏心。” 薛大元问道：“俚僚人的威胁怎么办？” 文易道：“南方名义上还是朝廷的地方，俚僚人也不敢大量聚集。常常三五百人结寨而居，最多不过千余人。” “我们有两千余人，除去老幼能战者也有七八百人，到了南方就是数一数二的大势力，只有我们欺负别人的份儿。” 虽然文易没有说出自己的选择，但话里话外已经表明了真实想法。 薛大元也没有傻到问这个问题，而是问出了一个最核心的问题：“岭南在大家心目中就是青山恶水蛮荒之地，你如何说动他们和你南下？” 文易苦笑道：“不知道，我有想过带着愿意跟着我走的人南下，可又狠不下这个心抛弃其他人，先生可有良方教我？” 这句话是骗薛大元信任才说的，真到了非走不可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抛下不愿意走的人上路，他不会陪着这些人等死。 果然薛大元神情里的疏远和戒备消散了不少：“让你失望了，一时间我也想不到合适的借口。” 文易苦着脸道：“真难呐。” 薛大元道：“准备放弃？” 文易毫不犹豫的道：“不，我依然坚持南下，只要努力我相信总能说服大家的。” “而且我们必须提前为南下做准备，免得机会来了也抓不住。不知道先生可愿助我？” 薛大元道：“不知道你准备做哪些准备？” 文易说道：“建立完善有效的管理机构，便于管理所有人。” 他就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薛大元，按照他的计划整个流民营将被分为民政部分和军事部分。 民政部分下面可以按照人数划分大队，设立正副队长；队之下再细分为小组，设立正副组长。 组长管理最基层的人员，队长管理组长。 “我希望薛先生能主管民政部分。” 薛大元没有直接表态，而是说道：“军事部分呢？” 文易道：“考虑到一路上的危险和到达南方后可能要和俚僚人发生摩擦，我们准备组建一支两百人的护卫队，我会亲自管理训练。” 薛大元眼皮子直跳：“你连练兵都懂？” 也难怪他会如此，在这个年代兵法知识比文学知识更加宝贵稀少，就连很多上品士族都不一定能掌握。 文易道：“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兵法，但心里确实多了一些似乎和兵法相关的学问。” 薛大元道：“你还真是处处给人惊喜，不过私下练兵被抓到可是死罪。” 文易道：“我们又没有兵器盔甲，不过是为了自保组织了一批人看家护院而已，怎么能是练兵呢。” 薛大元讥笑道：“但愿被发现后朝廷的人愿意相信你的话。” 文易笑了笑继续说道：“计划我也说了，不知道先生可愿帮我？” 薛大元思沉吟片刻道：“好，我也想看看你能把大家带成什么样子。” 正文 0004 改编计划 文易的小团体有三个半领头人，文易自己是老大，薛大元是谋士，柴狗子是武力担当。另外半个就是刘伯，后勤大管家。 柴狗子和刘伯是无条件支持他的，尤其是在他穿越后表现出种种不凡之处，更是对他死心塌地。 读书人出身的薛大元不同，懂得越多的人心思就越复杂。在发觉文易的变化后就很少在出谋划策，甚至有退出的趋势。 对文易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原身只是个普通少年见识面很狭窄，残留的记忆给他提供不了多少帮助。 他需要一个对这个世界有足够了解的人，帮他出谋划策查漏补缺，眼下薛大元是唯一符合这个要求的人选。 刚才他一口气把自己的计划都告诉薛大元，就是寄希望于自己的真诚能打动他。 南下虽然危险但怎么看都比留在原地等死要好的多，他觉得薛大元不是一个束手待毙的人。 而事实也果然如他所想，薛大元被他说动了。 两人一直聊天深夜才各自回去休息。 隔天一大早文易把小团体所有成员都叫过来，其中大半都是半大的少年。 看着这些人，他心中升起一股豪气：这个残酷的世界我来了，你准备好迎接我了吗。 等人到齐，他宣布了自己关于流民营的建设规划，众人在惊讶之余都变得兴奋起来。 在他们看来这不就是封官吗，他们都是这个团体的核心人物，起码也能当个小组长什么的。别管官大官小，只要能当官大家都很高兴。 在众人的期待下文易宣布了人事任命，他是总负责人，薛大元是民政负责人，柴狗子是军事负责人，刘伯继续掌管后勤。 又团队里六十一个年龄较大的核心成员全都任命为组长和队长——具体人选和任命问题昨天晚上他和薛大元就已经商量好了。 还剩下一百二十名有战斗力的被纳入即将组建的军事体系。 内部意见统一之后，他就让人去把所有流民召集到一起，召开了一次全体大会。除了疤狼一伙人，其他流民全部参加了会议。 文易当众宣布了自己的决定，他本以为会引起不少人的反对，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一个反对的人都没有。 相反，大家似乎对他的决定很开心。 而且后续让他们分组的时候大家也很配合，没有一个跳出来闹事儿的。 文易很奇怪，为什么大家会这么配合？ 还是薛大元给他解开了疑惑：“大家孤苦无依看不到希望，你任命官员就等于承担起了让他们活下去的责任，成了他们的依靠，怎么会有人反对呢。” 文易懂了，但心情却变得非常沉重，感觉肩膀上沉重了许多。 我真的能承担得起他们的期望吗？他忍不住问自己。 可事已至此不行也要试一试，而且被人依靠信任真的太有成就感了，他喜欢这种感觉。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坚毅起来。 接下来就是军事化建设，除了己方原本就有了一百二十人，他又从流民队伍里挑选了六十人组成了两百人的军队。 按照前世现代化军队的构架设置了班排连三级结构。 一个班十二人，分正副班长。一个排三十六人，由正负排长管理。所有人组成一个连，文易任连长，柴狗子担任副连长。 一个班有十二个人的数据不是他胡乱规定的，而是根据戚继光的鸳鸯阵要求来确定的。 十二个人刚好可以分成三个四人组或者四个三人组，最适合巷战和地形复杂的地方进行作战。 嗯，古代军队必须要演练军阵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文易对这方面研究不多。 但他恰好知道一种最适合他们情况的军阵，那就是戚继光的鸳鸯阵。 这是戚继光根据南方地形和剿倭经验总结出来的兵法，是经过实战检验的。 他们人数少又准备去岭南，最适合练习鸳鸯阵。 两百人分成十六个班还剩下八个人，文易就挑选了八个人单独组成一个班作为自己的亲卫。 那天舍身救马虎子的少年他也打听到了，是个叫小鼠的孤儿，被他提拔成为亲卫班的班长。 排长和班长人选是他自己决定的，这件事情他不可能让别人插手。选取的都是比较强壮或者比较机灵对他又忠心的人担任。 石头、小树、马虎子等人全都成了班排长。 军队组建完成后第一件事情不是训练，而是进行一定的改造，让大家看起来更加像是一个集体。 不过改造别人就先要改造自己，他决定先从头改造自己，字面意义上的从‘头’开始。 “把头发剪短和过去做个告别，从此开始新的人生，所有人都要剪。” 不少人都面露迟疑，祖祖辈辈都留这样的发型，要剪掉还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但也有很多人站出来支持他，尤其是以少年居多。这也符合文易的预期，年轻人更容易打破世俗成见接受新事物。 剪头发可不是他心血来潮而是早就有这个打算，前世习惯了短发的他实在受不了一头长发。 尤其是在没有洗头膏的情况下……那种感觉在他看来就是地狱级噩梦。 而且统一的扮相能增加团体意识，形成认同感和亲切感，增强队伍的向心力。 现在他没有条件搞统一的制服，但不同于他人的独特短发也能起到同样的效果。 在他的强制要求下，大家半推半就的把头发剪成了板寸。 接下来才是军事训练，第一项就是站队列。 大家乱哄哄的一团半天都没站好，文易就祭出了杀手锏。 野猪肉还剩下一扇没吃完，砍下半扇就在训练场地旁边煮了起来。 “看到这一锅肉了吗？什么时候大家记住自己的位置，把队列站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吃肉。” 事实证明，肉不光能填饱肚子还能加智商。效果立竿见影，大家马上就像换了个人。 刚才还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现在也和打了鸡血一样亢奋，刚才记不住的位置现在记住了。 练了几十遍还和放羊一样的队列，马上变的像模像样起来。 除此之外文易还对训练表现突出的人给予了特殊奖励：“谁的表现好我就给谁取个正式的大名。” 正文 0005 捅破天 古代老百姓拥有正式姓名的很少，多用小名代替，两千多流民一大半用的都是小名。 第一个被表扬的是柴狗子，文易想了想道：“你力气最大就叫犇吧，三头牛那个犇。” 柴狗子……不，柴犇果然很喜欢这个名字，大声的宣布道：“哈哈……这个名字我喜欢，从今天开始我就叫柴犇了。” “石头你为人仗义敢作敢当，就叫石敢当吧。” “小树你聪慧狡黠，我希望你能脚踏实地做人不要成为奸诈之徒，所以给你取名赵正志。” “小鼠你勇敢无畏，我给你取名叫张勇。” “马虎子你……” 马虎子讪笑道：“那个小易哥，别人都说命里缺什么名字里就带什么，我生的黑想要个白一点的名字。” “哈哈……那个缺不是这么用的吧。”文易失声笑了出来，道：“白一点的名字是吗，行，那你就马亦白吧。” 马亦白高兴的嘴巴都合不拢了：“这个名字好，这个名字好，谢谢小易哥。” 大家都没有正式名字的时候还无所谓，当身边的人突然有了大名就不一样了。为了获得正式的名字，大家的训练就更加的积极。 文易知道在无法保证营养的情况下进行高强度训练就是谋杀，所以他设定的训练量很小。 基本没有体能训练，主要是站队列、左右转齐步走之类的。 鸳鸯阵的演练也没有落下，没有武器就用藤条编滕盾，把长棍削尖当长矛，用竹子制作狼筅，用石头当标枪。 经过大半月的练习，队列站的有模有样了，鸳鸯阵也逐渐有了雏形，大家的精气神都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文化课程也没有落下，在和薛大元交流过后他决定主要教大家简体字，对繁体字只需要认识就好。 原因很简单，简体学起来更加容易。 嗯，这里顺带一提，当文易写出简体字的时候薛大元震惊的眼珠子都差点凸出来。 别的知识还好说，这成套的简体字绝对不是一两个人都完成的，背后必然有一个群体长年累月研究才可能做到。 可要真是有这样的群体，他不可能不知道。 文易是怎么学会的？难道真的是上次差点被打死，因祸得福打开了窍获得了宿慧？ 文易使用的教材不是论语、孟子这些，而是神话故事和历史故事。 什么盘古开天、女娲造人、女娲补天、燧人氏、神农氏……皇帝大战蚩尤……秦始皇一统六国……汉武帝…… 只有知道了自己国家的历史，才能懂得爱国爱民族。 这些故事也确实很有用，听多了之后大家对事物的认知有了明显的变化。 也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顺利，很快文易就发现了一个不好的现象，他任命的官员开始出现腐化现象。 不事生产、处处以官吏自居、对他人颐指气使，虽然还没有引起民愤，但长此以往绝对会出大问题。 他和薛大元商议过后决定推行一项新的计划，思想教育。 每天晚上把所有人都叫到一起开会，重点是组长班长，普通流民也可以过来听。 他没有说什么为人民服务之类的话，这对他们来说太超前了。 但水则载舟水则覆舟的道理孟子就已经提出来了，可以给他们好好讲讲。 我们也是普通百姓出身不比大家高贵，正是因为大家的信任才能坐上今天的位置。 我们坐在这个位置上不是为了作威作福，而是带领大家一起过上好日子。 同时还照搬了教员的法宝，忆苦思甜，每天都挑几个人讲自己悲惨过去。真实的经历最容易引起大家的共鸣，无数人听的潸然泪下。 对于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恨之入骨。 只不过文易的头脑还算清醒，没有把矛头指向朝廷和大权贵，而是把责任归咎于异族、地主劣绅和地方贪官污吏。 然后告诉大家，既然我们这么痛恨贪官污吏，自己当官了就不要学他们，要当一个为民做主的好官。 事实证明这一招在任何时候都好用，整个流民营的风气都得到了刷新，腐败苗头被遏止。 而文易也尽收流民之心，成为名副其实的流民营之主。 文易的表现一次又一次震惊薛大元，他终于认识到文易并不是仅仅有点小聪明，而是一个胸有沟壑的人。 看来我也要拿出点真本事了，要不然就要被人小瞧了。 薛大元确实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当他火力全开只用了几天时间就理顺了民政部分，带领大家迅速投入到生产工作中去。 食物储备工作也有序展开，把所有能储存的食物留下，借口是为冬天做准备。 大家自然都没有意见，储存食物不只是松鼠的本能，也是人类的本能。 诸事逐渐走上正轨，但有一件事情却始终困扰着文易，那就是到现在他都没想到说服大家南下的合适理由。 他旁敲侧击过的问过，大多数人都不愿意离开这里，更遑论去岭南了。苦思出来的计划第一步就被卡住了，让他很是难受。 这天文易正和薛大元商量事情，赵正志满头大汗的狂奔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小易哥、薛先生，不……不好了。” 文易笑道：“别急，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别整的和天塌下来一样。” 赵正志一脸焦急的道：“疤狼他绑了一个踏青的小姐说要当媳妇，那个小姐穿的丝绸还带着玉。” “什么？”文易和薛大元同时惊呼出声。 “你说那个小姐身上带着玉？”薛大元连忙追问道。 “和先生您给我说的很像，一块乳白色晶莹剔透的石头，就挂在腰上。”赵正志比划着说道。 “嘶。”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惊恐。 玉虽然已经不再是皇族专用，但依然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能携带。 听他描述那个小姐带的很可能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这已经不是有钱的问题了，只有大贵族才有可能接触的到。 天真的被捅破了。 正文 0006 谢道韫 文易连忙说道：“把兄弟们都叫上，赶紧去救人” 这个时间点大多数人都出去寻找食物了，只留了两个班的人守家。他也全然顾不上这么多了，带着人就往疤狼那边跑。 路上不少胆大的流民也跟在他们后面去看热闹。 文易带着人赶到疤狼的据点，远远就看到疤狼正清点打劫来的财物。 被抢来的姑娘则被绑着扔在草棚里，看衣服还是完好的应该没有遭到侵犯，这让他心中松了口气。 他又观察对方的人手发现只有二十来个人，其他人估计也是出去寻找食物了，这下就彻底放心了。 疤狼也发现了文易一行人，双方本来是有仇的，但这些天他亲眼见证了流民营的变化，已经不敢正面和文易对抗了。 所以他只是警惕的喊道：“文易你来这里做什么。” 文易根本就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大喝道：“兄弟们列阵，打死打伤勿论，杀。” ‘哗啦’两个班的战士迅速摆出锥形阵，滕盾手在前长矛手居中，手持狼筅的站在最后，层次分明。 “杀。”众人齐喝一声朝着疤狼一方冲去。 疤狼完全没想到文易会这么果断，见面一句话不说就开打。 而且他们就是小混混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被气势震慑当场就有好几个人被吓的转身就跑。 疤狼组织剩下的人应战，谁知道双方还离的好远就有一阵石头雨落下，砸的他们哀嚎不断。 就在他们手忙脚乱的时候，两个班的战士已经冲了上来。 只是一波冲锋疤狼方就被切割成两块，还有四五个人被捅伤躺在地上哀嚎。 文易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心中狂喜不已，但也没忘了指挥：“变阵，分散进攻。” 大家马上调整阵型，变成了三人一组对被冲散了的敌人进行围剿。 疤狼方剩下的人彻底被吓破胆哪还敢还手，拔腿就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眨眼间就只剩下疤狼被团团围住。 这个结果也着实出乎了文易的意料，本来还以为会是一场惨烈的厮杀，哪知道只是单方面的殴打，眨眼间就分出了胜负。 这就是经过训练的团队和乌合之众的区别吗？如果是正规军的战斗力该是何等的强大。 他连忙摇摇头，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还能真的和正规军开战不成。 见手下的人准备用长矛捅疤狼，他连忙喊道：“兄弟们，留着他还有用别打死了。” “是。”大家齐声应道， 然后赵正志用矛柄重重捣在疤狼的腹部，让他痛苦的抱着肚子如虾米一般蜷缩在地上。 大家还是没放过他，一群人冲上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感觉打的差不多了文易就让人把他拉过来，然后指着草棚里的人道：“你知不知道她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绑架她们是什么后果？” 疤狼也确实是个凶人，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服软，凶狠的盯着他道：“老子怎么知道她是谁，难道是你相好不成？” 围观的流民也被勾起了好奇心，这些被绑架的女人真的和文易有关系？ 文易道：“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也不认识她，更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但从她的衣着能推断出来她是某个权贵家的小姐。” 疤狼嘲讽的道：“那又怎么样，难道你想把她送回去讨好权贵？还是说想黑吃黑自己尝尝权贵家小姐的滋味。” 文易怒道：“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些流民就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知不知道他们想把我们全杀了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你踏马这么做就是把把柄交到他们手里，让他们有理由对我们动刀子。” “你信不信只要这个女人被绑的消息传出去，朝廷马上就会宣布我们是流匪，派大军进山把我们全都杀了。” 围观的流民这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个个都变得惶恐起来。 疤狼将信将疑的道：“你不要危言耸听，说不定她就是普通大户家的小姐呢。” 文易道：“这和她的身份有关系吗？朝廷需要的只是一个理由。区别就是她的身份越尊贵，朝廷动手的态度就越坚决。” 疤狼终于慌了神，道：“那你说怎么办？” 文易嘲讽道：“现在慌了？我和她商量一下看有没有和解的可能吧，希望她是个好说话的人。” 疤狼忽然冷笑起来：“哈哈……终于露出真实面目了，你踏马就是想巴结人家小姐。” “你……”文易已经彻底懒得和他说话了。 实际上刚才那一番话也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是为了说给周围的流民听，让他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现在目的已经达到，自然没有继续和他说下去的必要。 “把他捆起来嘴巴堵住扔到一边去，现在我不想再看到他。” “是。”马上有人过来用绳子把他捆好拖走。 文易这才来到窝棚里，里面虽然有五个女人，但他只一眼就发现了谁才是那个大家小姐。 没办法实在太漂亮了，让他都忍不住失神了一瞬间。 然后无数形容词浮现在脑海里：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身姿曼妙…… 虽然很狼狈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反而给人一种凄凉美感，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她。 看模样也才十四五岁就生的这么好看，再过几年起码也是祸国殃民级别，文易心中想到。 殊不知那位姑娘也在打量着他，实在是刚才那场战斗打的太漂亮了，如果不是衣服甚至会让人误以为他们是精锐士兵。 能把一群流民训练成这个样子，必定是一个熟知兵法之人。看刚才的情况，他就是这些人的领头人。 真是年轻，不知道是哪家的郎君落魄至此，如果能把他招募入府稍加培养就能成为家族的臂膀。 文易并不知道这位姑娘已经在打他的注意，走过去把她们嘴里塞着的布团取出来。 还没等他说话，就听旁边一个丫鬟尖叫道：“你个贱民，离我们家小姐远一点。” “对，你们这群贱民，快点给我们松绑。” “知道我们家小姐是什么人吗，等我们回去就让郎君发兵把你们全杀了。” 那位小姐斥责道：“小梅小兰闭嘴，快给这位郎君道歉。” 侍女惊讶的道：“小姐？” “哈哈……”文易忽然笑了起来，边笑还边鼓掌：“精彩，真的很精彩，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缺愚蠢的人，这位姑娘你以为然否？” 那位姑娘还以为他被激怒，连忙道：“这位郎君请息怒，她们不懂事多有得罪，我代她们向你道歉。” 文易竖起食指摇了摇道：“不不不，我并没有生气，相反我还要感谢她们。要不是她们提醒，我差点都忘了你们这些顶级权贵的行事风格。” 说完还郑重的朝她们四个鞠了一躬。 这下就算她们在愚蠢也知道事情不妙了。 “你……你想干什么，我家小姐可是谢……” 那位小姐大惊失色，连忙打断道：“小梅闭嘴。” 谢？谢什么？谢家的小姐？哪个谢家？ 一道灵光在脑海中闪过，前世的部分记忆涌现，会稽山、兰亭文会、王羲之、谢安……这个姑娘又姓谢。 这些线索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不会真的是她吧？那可真是太巧了。 文易上下打量着这位姑娘，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快就遇到了历史名人。 那位姑娘强笑道：“这位郎君，能不能先把我松开再说？刚才你的话我也听到了，我向你保证……” 文易冷不丁的道：“谢道韫。” 正文 0007 约法三章 “谢道韫。”文易冷不丁的喊道。 “嗯。”那位姑娘下意识的应了一声，然后脸色剧变不敢置信的看向他。 她敢肯定刚才这个人不认识自己，仅仅通过一个‘谢’字就能准确判断出自己是谁，实在太惊人了。 文易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笑道：“看来让我猜中了，某文易久仰谢大小姐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谢道韫的神情反倒变的淡然起来，落落大方的道：“原来是文家郎君，在此种情形下相见实在失礼。” 后方薛大元则一脸惊骇的看着谢道韫，神情里甚至有了几分恐惧。 赵正志想法就简单多了，一脸敬佩的看着文易，果然不愧是小易哥，只凭一个姓氏就猜到对面是谁。 文易笑道：“如果不是这种情形，恐怕某一生也无缘得见谢大小姐芳容。说起来某确实多有失礼，不过想必你应能体谅到我的难处。” 谢道韫颔首道：“我明白的，亦知晓此事与你们无关。只要你放我离开，我会和家中长辈说清楚此事，必不会恩将仇报的。” 文易讥笑道：“呵呵……我相信你但不相信谢安。” 谢道韫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如此说：“家叔父乃天下名士最重信诺，文郎君相信我一个小女子而不相信他，岂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文易只是笑了笑没回答她的问题。 一旁的薛大元说道：“如果谢姑娘知道小易哥的遭遇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了。” 谢道韫道：“请先生解惑。” 薛大元就把文易在兰亭文会那天的遭遇讲了一遍，最后说了一句：“令叔父谢安石就在场。” 谢道韫尴尬的俏脸通红，讷讷的道：“对……对不起，我代叔父向你道歉。但我相信叔父不是这样的人，他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文易道：“你会在意脚下蝼蚁的死活吗？” “嗯？”谢道韫面露疑惑，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文易嘲讽的道：“谢安的苦衷就是蝼蚁不配享受他的仁慈。” 谢道韫脸更红了，不过这次是被气的。 见她气鼓鼓的样子，文易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分了，道：“算了，冤有头债有主，我和你一个小姑娘置什么气。” 谢道韫更加不满，嘲讽道：“倚老卖老的我见得多了，倚小卖老的还是第一次见。” “呵呵。”文易也不生气，笑道：“你说的都对。” 正说话间柴犇等人得到消息纷纷返回，也有越来越多的普通流民聚集过来。 了解事情的原委之后，一股恐慌的情绪开始蔓延，而罪魁祸首疤狼已经不知道被他们骂了多少遍。 眼看着人越聚越多，文易道：“让大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不要围在这里。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让他们不用害怕。” “我去吧。”薛大元说道。 他是民政部分的负责人，流民对他还是很信任的，几句话就把围观的普通流民劝走了。 他也跟着去了流民营，准备安抚一下大家。 谢道韫再次惊讶的盯着文易看了又看，此时她怎么可能还看不出他就是这群流民的首领。 看他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是如何做到的？ 文易又吩咐道：“把东西都收拾收拾带回我们的住处，疤狼也带走关起来，不要让他跑了。” 柴犇问道：“疤狼的那些手下怎么办？” 文易想了想道：“再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把事情的经过交代清楚就当他们无罪，不知死活的就送他们回老家吧。” 柴犇笑容狰狞，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道：“小易哥放心，交给我了。”说完就带人把疤狼这里搜刮了一遍。 文易都被他吓了一跳，连忙道：“等等，这件事情交给小树吧。你带人把这里搜一遍，有用的都带走。” 柴犇不乐意的道：“为什么？” 文易没说怕他大开杀戒，而是道：“平时就是他负责监视疤狼，对他们更熟悉。” 柴犇虽然很不满但也没说什么，赵正志则带着自己的手下去抓人。 文易这才回头准备处置谢道韫。 谢道韫也知道关键时刻来了，心中很紧张，面上却很平淡的道：“不知文郎君准备如何处置我呢？” 文易叹了口气道：“虽然不想，但还是不得不强留谢姑娘一段时间了。” 谢道韫似乎早有预料，淡然自若的道：“既如此，能否请文郎君把绳子解开？” 实际上她心中松了一口大气，就怕遇到无法交流的人。看对方的谈吐和行事风格不是那种嗜杀之辈，自己的安全应该没问题了。 文易沉吟了一会儿道：“不若我们来个约法三章如何？” 谢道韫颔首道：“请讲。” 文易说道：“我可以给你松绑，还保证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等我们安全了就放你离开。但你不能逃跑，不能对外传递任何消息。” 谢道韫讶异的道：“就这些？” “对，就这些。” “你不怕我食言？” 文易认真的道：“久闻谢大小姐不只有咏絮之才，还有任侠之气、林下之风、巾帼不让须眉之志，我相信你不会自食其言。” 谢道韫眉头轻挑，这个人对自己的了解很深啊。刚才凭借一个姓氏就猜到自己是谁，现在又准确说出自己的性格。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就是一个普通的流民而已，如果谢姑娘不反对我就当约定成立了。” “那还不赶紧给本姑娘松绑。” “……” 绳子解开后谢道韫和四个侍女丝毫不顾形象，坐在地上不停的揉腿和手臂活血。 然后就听到文易说道：“石头，带着你们班的人保护谢姑娘。尤其是她的四个婢女，一定要看好了。” “要是她们不老实就把谢姑娘的手指切掉一根，犯一次错就切一根。” “啊？你……你……”那个叫小梅的侍女惊怒交加的瞪着文易，还好她还记得刚才的教训，没有把心里的脏话骂出来。 谢道韫只是瞟了文易一眼，就继续低头揉搓自己的腿。 石敢当苦着脸道：“小易哥能换个人吗，我穷命一条伺候不来大家小姐。” 文易笑骂道：“没出息的样子，这是在锻炼你，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石敢当道：“那我把这个机会让给张勇吧，他最喜欢出风头。” 一旁的张勇眼见战火就要烧到自己身上，对他怒目而视，大有上来干一架的样子。 文易轻轻踢了他一脚道：“废话少说，出了问题唯你是问。” 石敢当垂头丧气的道：“哦，知道了。” 谢道韫手脚恢复了知觉，起身道：“既然你要打断我的手指，那是否可以允许我在你们住的地方转一转呢？” 正文 0008 失金 回到自己的住处，文易就把一间房杂物的茅草屋腾出来给谢道韫主仆五人居住——平时他们都是住草棚的，四面通风更凉快。 谢道韫看了看茅屋倒也没挑剔，甚至还能看出几分雀跃，估计是当成体验生活了。 “能把行李还给我们吗？钱财你们可以自己留下，女儿家的衣物用品你们留着也无用。” “可以。”文易没有某些特殊癖好要她们的行李也没什么用，就让柴犇就行李拿了回来。 东西还挺多，足足有四个不大不小的包裹。果然不愧是大家小姐，出门游玩还要带这么多东西。 “你们清点一下，看有没有少东西。” “不用了，你能把衣物还回来我就很感激了。” “呵呵，还是点点吧，免得产生误会。” 谢道韫撇了撇嘴角，猜测他是想通过这件事情表现他驭下有方，手下的人不为金钱所惑之类的。 只能说还是太年轻，这个世界上哪有不贪财的兵，她听多了抄家时候士兵私藏金银珠宝的事情。 她这次携带的财物不在少数，不信这群流民能忍得住不动手。既然你不怕丢脸，那也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 想到这里她说道：“既然你坚持，那好吧。小梅你们把行李清点一遍，看有没有少东西。” 小梅四人各自打开一个包裹清点起来。 文易在一旁看了一下，大多都是衣物用品，还有铜镜、梳子、胭脂水粉盒之类的，在另一个包裹里居然还有一卷绢帛和文房四宝。 看到这么多东西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这真的是出来踏青应该携带的东西吗？ “听说你们是出来踏青被抓的？” 谢道韫叹道：“是啊，只是没想到刚进山就遭了劫。” 文易笑道：“出来踏青还带着绢帛，难道是休息时候遮挡用的？果然不愧是世家大小姐啊。” 谢道韫嘴角浮现一丝奇怪的笑容，道：“木简太重、纸张太脆携带不便，绢帛同时具备两者的优点，不知道我这么解释文郎君可能明白？” 文易老脸一红尴尬的道：“咳咳，是某孤陋寡闻了。” 他这才想起来，绢帛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作为纸张来使用的，谢道韫携带这一小卷绢帛是用来写字作画的。 这是小梅说道：“小姐我们的金叶子少了一枚。” 文易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下来。 谢道韫瞟了他一眼，道：“仔细搜搜是不是夹在别的衣服里了。” “我和小兰她们搜了好几遍都没找到。”小梅鄙夷的道：“肯定是被他们给偷走了。” 谢道韫佯怒道：“闭嘴，没有证据不要冤枉别人。” 然后又对文易说道：“侍女不懂事让你见笑了，那枚金叶子就算了，能还回来这么多东西已经很不错了。” 这话倒不是假的，本以为会少很多东西没想到就丢了一枚金叶子，这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文易却并没有接受她的好意，问道：“就少了一枚金叶子吗？还有没有少别的？” 小梅嘲讽道：“什么叫就少了一枚金叶子，那可是金子，你们一辈子都挣不到。” 谢道韫眉头微皱道：“小梅闭嘴。” 正准备给文易道歉，就听他说道：“没有丢别的东西是吗？我知道了。” 说完转身来到外面道：“柴犇，把所有接触过谢姑娘行李的人都叫过来。” 柴犇连忙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文易道：“把人叫过来你就知道了。” “是。”柴犇连忙把当时打扫疤狼据点的人都叫了过来，不多不少正好一个排三十六人。 谢道韫站在茅屋门口，看他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却被这三十六人迅捷的列队动作给小小的震撼了一下，尤其是小碎步跺脚调整位置带给人强烈的力量感。 再配合上他们昂首挺胸的站姿坚毅的眼神，让人下意识的忽略他们身上褴褛的衣衫。 现在她更好奇文易的身份了，也更想把他收入门下为家族效力。 等这些人站好队，文易道：“大声的告诉我，第三条纪律是什么。” “爱财有道，不拿他人一针一线。” 文易讥讽道：“背的很熟吗，可是不遵守背的再熟有什么用？很奇怪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对吧？因为有人明知故犯。” “谢姑娘的金子丢了一块，是谁拿的主动交出来，我念在初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从轻处理。” “嗡。”队列里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有人偷金子？谁干的？ 文易严肃的喝道：“安静，规矩都忘了吗？队列里不许交头接耳，未经允许不准讲话。” 众人马上安静下来，但从不停转动的眼睛能看得出来内心并不平静。 “没人愿意承认是吗？被我查出来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站出来，文易怒道：“不见棺材不落泪，所有人成体操队形散开。” “哗啦。”众人迅速散开，前后左右皆为一米立定站好，全程用时不超过二十秒。 “全体都有，把上衣脱掉。” 众人顿了一下，然后一起动手把上衣脱了下来。 “啊！真不要脸。”茅屋内的几女皆害羞的捂住眼睛。 “闭嘴。”谢道韫呵斥道。 四女顿时都不敢说话了，因为她们听得出来小姐是真的生气了。 谢道韫也有些羞涩却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上，此时在她眼里这已经不是流民，而是三十六名精锐士卒。 把一群半大的流民训练成这个样子，让她想起了三令五申的故事。 等众人把上衣脱下并抖了几下，依然没有任何发现，文易道：“我再给一次机会，是谁拿的主动站出来。” 依然没有人承认，他眼神一冷道：“把裤子脱了。” 这下没有人动手了，大家都露出了屈辱的神情。 柴犇不满的喊道：“小易哥。” 文易不容置疑的道：“脱，我的话不管用了是吗？” 柴犇虎目含泪，愤怒的道：“好，我们脱。” 小梅四人惊讶的道：“真的要脱裤子吗？这也太过分了吧。” 谢道韫也深深的看了文易一眼，她本来以为所谓找金子就是走个过场，现在看来自己错了，他是认真的。 但为了一枚金叶子当众让这么多人脱裤子，确实太过分也太苛刻了。 眼看事情无法挽回的时候，赵正志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干笑道：“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文易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道：“什么事。” 赵正志夹了夹脖子，连忙道：“报告小易哥，疤狼的手下全抓回来了，事情也已经问清楚了。” 文易冷冷的道：“做的不错，还有事吗？” 赵正志心里吐槽这夸的也太瘆人了，手上却没有耽误，从怀里摸出一枚金叶子道： “从一个人身上搜出了这么个玩意儿，我想应该是谢大小姐的，所以就拿来给您看看。” 气氛顿时凝固了。 谢道韫担忧的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要如何处理这个危机。 正文 0009 化解 文易怔怔的看着赵正志手中的金叶子，半天才伸手接过来，似乎有千斤重。 他大脑急速转动思考应对的办法，一个不好刚刚组建的小团体就要分崩离析了。 一边思考一边来到谢道韫旁边，把金叶子递给她道：“谢姑娘，你丢失的金叶子可是这一枚？” 谢道韫接过金叶子翻到正面，看到一个小小的‘谢’字标记：“是我丢失的那一枚，对不起冤枉了你们。” 文易道：“是你的就好，收起来吧。” 谢道韫担忧的道：“你……没事吧？” 她现在越来越欣赏这个流民出身的年轻人，想把他收入门下为家族效力，不希望他被这件事情打倒。 文易挤出一丝笑容道：“谢谢，我没事。” 重新回到众人面前，扫视一圈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愤怒和屈辱，他深深的鞠躬道：“对不起，我冤枉大家了。” 现场鸦雀无声，对他的道歉众人无动于衷。 文易充满歉意的说道：“在得知金子不是大家拿的我很愧疚，我不应该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怀疑大家，还强迫大家脱衣自证清白。” “我知道大家很生气很委屈，换成我被人这样怀疑也一样会生气。甚至想破口大骂，你TM是什么东西，平时口口声声称兄道弟关键时刻就是这样对待兄弟的？” 众人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屈辱变成了委屈。 文易心中松了半口气，有反应就好，最怕什么反应都没有。 “但比起愧疚我更多的是高兴，金子不是大家拿的，在面对黄金诱惑的时候你们坚守住了本心。” “我祖上八辈子都是泥腿子，长这么大连铜钱都没见过几个，金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做梦捡钱也只敢梦到捡铜钱，从来不敢梦到捡黄金。现在黄金真的出现在面前了，说实话当时我都忍不住想抢过来。” “还有这位大小姐，长这么大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这么干净这么白的娘们，当时那个心啊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他说的诚恳，大家的怒气已经消退了不少。这会听他说的有趣，又是大家都感兴趣的女人话题，就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 听到有人笑，文易就知道自己的话有成效了，再接再厉的道： “不只是小姐，丫鬟也都如花似玉。大小姐咱们不敢亵渎，就算是丫鬟给摸一下减寿十年我都愿意。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和我一样的想法？” “有。”不少人起哄似的回道，然后更多人笑了起来。 茅屋那边几个侍女纷纷骂道：“无耻。” 谢道韫却面色平静，就好像说的不是她一样。 她能听得出来文易已经尽量在尊重她了，否则刚才他说要摸的就不是丫鬟而是她本人了。 此时她更关注的是这件事情本身，通过上面那一段话文易已经重新掌握了主动，危机已经度过一半。 就是不知道他能做到什么程度，她很期待他接下来的表现。 他表现得越突出，就越有拉拢的价值。 “有这个想法是很正常的，是个人都喜欢金子都喜欢美女。可我们是人心中有道义在约束，要是仅凭喜好行事和畜牲何异？” “所以就算我们再喜欢，也要克制住自己不能被欲望支配。我很高兴大家控制住了自己的欲望，我为你们感到骄傲，你们都是好样的。” 众人的神情终于恢复正常，甚至不少人都露出骄傲的表情。 文易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但这还不算完，就算大家不在说什么心中还是会有芥蒂，必须要一次性把问题都给解决了。 “我再次向大家道歉，不应该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怀疑大家。我知道伤害已经造成，道再多歉都无法弥补，我也不祈求大家的原谅。” “作为冤枉大家的惩罚，我处罚自己脱掉上衣，时间是从现在开始到明天的这个时候。” 说完他就动手把自己的上衣脱掉，露出了黢黑的身躯。 这时大家心中最后一点芥蒂也消失了，柴犇感动的道：“小易哥使不得，我们大家已经原谅你了。” 文易拒绝道：“这和你们原不原谅我无关，是我理应受到的处罚。” 柴犇劝道：“你是我们的老大，这样做会让人看笑话的，以后还怎么带领大家。” 文易道：“天大地大道理最大，在道理面前个人的面子又算得了什么。做错事情了就要受到处罚，不论他是什么人。” 柴犇词穷，激动地朝众人喊道：“兄弟们，你们还怪小易哥吗？” “不怪。”众人齐声大喊。 “让小易哥穿上衣服行不行？” “行。” 柴犇大喊道：“请小易哥穿上衣服。” 众人：“请小易哥穿上衣服。” 柴犇转身对文易道：“小易哥，大家的心声你也听到了，请把衣服穿上吧。” 文易感动的道：“谢谢大家，但我说过这是对我自己的惩罚，警告自己以后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请大家成全我。” 柴犇道：“如果你不穿衣服，那兄弟们就陪着你一起受罚都不穿衣服，兄弟们你们说对不对。” “对。” 文易热泪盈眶，哽咽道：“兄弟们，我……我……你们这样让我如何自处啊。” 柴犇直接走过来，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披在他身上：“小易哥别辜负了大家的一片心意。” 文易再次深深的鞠躬：“谢谢大家，我一定会记住今天的教训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请大家监督我。” 目睹事情的全过程，谢道韫心中对文易的评价再次上升了几个台阶。 事情虽然很小，但从小看大，他处理的手段和那一番话表现出来的能力非常的高超。 这绝对是个人才，一定要把他拉拢到谢家。 文易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家给惦记上了，化解危机之后他走过来道：“让谢姑娘见笑了。” 谢道韫认真的道：“没有，你处理的很好，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 文易一点被夸的喜悦都没有，苦笑道：“自作自受罢了，你还有什么需求吗？” 谢道韫道：“有，我想在这周围转一转，可以吗？” 正文 0010 王与谢 想去流民营看看？文易越来越搞不懂这位大小姐在想什么了。没有一点被绑架人员的觉悟啊，再说那边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刚才已经答应过她也不好食言，就说道：“可以，注意安全，大家对你可能不是很友好。石头，保护好谢姑娘。” 石敢当有气无力的道：“好的小易哥。” 把她们安置好文易才回到自己的住处，开始反思今天自己的所作所为。 从谢道韫出现那一刻开始他就开始躁动起来，心也全乱了。 别误会，不是他爱上谢道韫之类的。而是终于接触到历史名人，迫不及待想要见证甚至改变历史的那种躁动。 在这种情绪的支配下他做了很多不理智的事情，最过分的就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怀疑金子是自己人偷的，还逼大家脱衣服。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某个人偷的，难道他就不会找个地方藏起来？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的处理方法不只是过分，还愚蠢。 虽然危机被化解，但这个教训一定要记住，以后绝对不能在犯这样的错误，大家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好说话。 而且穿越以来在流民营他也算是呼风唤雨，让他有些迷失自我了。 身为二十一世纪经过国家系统培养出来的大学生，又在社会上打磨了许多年。 穿越到古代在一群流民中间找存在感，还为此沾沾自喜自以为了不起，真的是愚不可及。 越是回想他脸上的表情就越苦涩。 这时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薛大元的声音响起：“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喊你几声都没反应。” “反思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文易不欲多谈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那边处理好了？” 薛大元在他旁边坐下道：“暂时安抚住了，刚才我看到石敢当陪着谢大小姐往那边去了，让她自由活动你就不怕出事儿？” 文易道：“有石头跟着出不了事儿。” 薛大元盯着他道：“看来你已经想到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了？” 文易道：“我不信你没想到。” 薛大元顿了一下道：“这确实是说服大家南下的好借口，可我觉得还是应该和谢家好好谈一谈，说不定可以通过这件事情交好谢家获得正式身份。” 文易并不奇怪他会有这样的想法，正常来说谁都会这么想，可结合背景才知道这是死路一条。 “仅仅是谢家确实可以一谈，我相信谢家也不愿意把这件事情闹大。可是……谢大小姐和王羲之的儿子王凝之有婚约。” “这件事情一旦传出去两家的联姻就会作罢，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借口把我们全杀了，当做无事发生。” 薛大元惊骇万分：“琅……琅琊王氏？” 文易道：“对，琅琊王氏。” 东晋皇权衰落世家的力量前所未有的强大，出现了王与（司）马共天下，王与庾共天下，王与桓共天下，王与谢共天下的情况。 但不管谁和谁共天下，有一样是不变的，那就是排在第一位的‘王’字。这个王指的就是琅琊王氏，也就是王羲之所在的家族。 当前，琅琊王氏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世家，威势还要在皇族之上，皇帝给王氏写诏书都要带上‘惶恐’之类的字眼。 和王家比起来此时的谢家反而不值一提了，‘王与谢共天下’的局面还要等到二十多年后淝水之战胜利才会形成。 而这种大家族最重颜面，不会让自家的家主继承人娶一个名节受损的女人为妻。 什么，你说女人被绑架和名节受损有什么关系？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家小姐被人绑走了，你会相信绑匪守规矩不动她一根头发？ 就算绑匪真的没动她，口水也能把人淹死。 如果两家不想联姻作废，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所有知情人都杀了，两千流民在他们眼里和两千只蚂蚁没区别，死就死了。 现在的情况是朝廷觉得他们多余，又得罪了王谢两家，不死真的对不起老天爷布下的死局。 至于文易是如何知道谢道韫和王凝之有婚约的，一半是历史就是这么写的，另一半是推测。 历史上谢道韫嫁给王凝之，只是没有具体的结婚时间。 古代人结婚早，满清之前普遍在十二到十四岁结婚，十六岁及笄还没结婚的就是大龄剩女会被人嘲笑的。 世家最讲面子，不会把女儿留那么多年。 看谢道韫的年龄也有十四五岁，估计这会儿婚约应该已经订下就等着吉日完婚了，所以他才推测这件事情背后还牵扯到王家。 薛大元咬牙切齿的道：“疤狼真是该死。”至于什么结交谢家之类的话再也不提了。 文易道：“我决定今天晚上就把南下的事情告诉大家，明天白天就动身南下。” 薛大元沮丧的道：“谢家很快就会发现谢大小姐失踪的事情，我们跑不了多远就会被追上。” 文易心下好笑，这位薛大先生一直都表现得很超然的样子，今天终于破防了，原来你也只是个普通人啊。 “……她携带的行李很多，怎么看都不像是踏青更像是远行。如果我的推测为真，那么就有足有的时间给我们逃亡。” 听完他的描述薛大元惊喜的道：“如果真如你所说，她们还真的有可能要远行。唉，可惜我们所知的情报太少，否则就能判断的更加准确。” 文易沉吟道：“更多情报吗？如果我没猜错，她的父亲谢奕现在应该在建康为官。” 薛大元连忙道：“看她的年岁很可能今年就要完婚，女子一旦嫁人就没有那么自由了，她很有可能是想趁婚前去建康看望父母家人。” 越说他就越觉得自己猜的有道理：“如果真是如此，那说不定我们还真的能逃过一劫。” 说完他定定的看着文易。 文易被他看的心里发毛，道：“有什么话就说，别这样看着我。” 薛大元认真的道：“你对她好像很了解，去找她打探一下是不是真的要去建康。” 文易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这个任务也太艰巨了，算了我试着打探一下吧。不过不管她要去哪我们的计划都不能乱，今天晚上就把南下的事情告诉大家。” 正文 0011 不一样的流民营 文易离开之后谢道韫把侍女留下，让石敢当带着她去流民营参观。 她当然不是对流民的生活感兴趣，而是想看看文易把这里治理成了什么样子。 路上她就开始打听情报：“文郎君看起来很年轻，不知道他多大了？” 石敢当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她的问题。但想到文易也没有特别吩咐，她问的也不是什么机密，想来回答了也没什么关系。 而且他也确实想在这位大家小姐面前显摆一下文易的本领，让她明白我们穷人里面也有能人。 于是就回道：“小易哥才十七岁。” 十七岁吗，谢道韫有些意外。文易被晒的很黑加上眼神过于成熟，她一直以为他有二十几岁，没想到才十七岁。 太年轻了。 如此看来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有才能。 她又问道：“他还不到加冠之龄，为什么你们都愿意听他的命令呢？” “因为他厉害啊。”都已经开了口就刹不住车了，石敢当把文易的事情全抖落了出来，尤其是他穿越之后发生的事情，更是重点讲述。 谢道韫很惊讶，同时也敏锐的抓住了重点：“你是说他被打伤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还懂了很多东西，还会写字了？” 石敢当骄傲的道：“是啊，很厉害吧。薛先生说这叫因祸得福，被打开窍了，而且听薛先生说小易哥教我们的字比现在用的字更加简单易学。” 谢道韫有些不信，道：“什么样的字，能写给我看看吗？” 石敢当用木矛在地上写下了一行字：令行禁止，一切行动听指挥。 谢道韫终于相信了，虽然这些字歪歪扭扭不好看但不妨碍阅读。有些字和她平时书写的没有区别，有些字差别很大。 但能看得出来是从现有的楷书字体简化而来，单独写出来辨认或许有困难，放在整句话里她能认的出来。 难道他真的掌握着一套楷书简化过的文字？这个消息太惊人了，比他会兵法还要不可思议。 这套简化字他是从哪里学会的？开窍也没有这种开法啊。 她感觉笼罩在文易身上的迷雾更加浓重，也让她更加好奇。 就在这时薛大元迎面走了过来，石敢当连忙上前行礼道：“薛先生。” 薛大元看了看谢道韫，问石敢当道：“你们这是？” 石敢当回道：“谢姑娘想去大家住的地方看看，小易哥让我们保护她。” 薛大元眉头微皱，并不赞同这个决定，但也文易都同意了他也没有阻止，只是叮嘱道： “大家对谢姑娘有很深的成见，你们过去的时候最好小心一些。” “我知道了。”石敢当道。 “谢薛先生提醒。”谢道韫双手放在腰间矮了一下身子道。 “嗯，你们去吧。”薛大元说完就离开了。 等他走远谢道韫才问道：“这位薛先生是什么人，你好像很尊重他。” 石敢当介绍道：“薛先生是我们这里最有学问的人，是我们的军师，除了小易哥他最大。” “哦，薛先生也和你们一样听文郎君的吗？”谢道韫问道。 “听啊，这里所有人都听小易哥的。嗯，除了疤狼。”石敢当说道。 提起把自己绑架的那个人，谢道韫恨得牙痒痒，心道等从这里脱了身再好好炮制他。 “既然疤狼和你们敌对，为什么不把他赶走呢？” “小易哥说我们都是从北方逃过来的要团结，只要他不再欺负大家就不管他。”石敢当不以为然的道： “小易哥就是太仁慈了，不过这次他惹了大事儿肯定不会在放过他了。” “没想到他还是个这么重感情的人。”谢道韫对他的为人就更加的满意了。 石敢当有些亢奋的道：“那是当然，小易哥人最好了，没有他我们这些人不知道要饿死病死多少呢。哦对了，他还会写诗呢。” 谢道韫眉头轻挑道：“他还会写诗？” 石敢当见她怀疑顿时就不乐意了，道：“你不信？前几天他才写了一首，薛先生都说好呢。” 谢道韫追问道：“哦？你记得内容吗？说出来我品鉴品鉴。” 石敢当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道：“我……我就记得几句。” 谢道韫道：“写的好一句足以，有几句已经可以了。” 石敢当道：“好吧，我想一想……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后面就不记得了。” 谢道韫惊讶的美眸圆睁，本以为是什么打油诗，没想到居然真的是诗，而且写的还如此大气磅礴充满灵气。 虽然不知道后面的内容，但仅仅是这六句就足以展露出他的才华。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好一个惟吾德馨，好一首托物言志之诗，你还真是处处给人惊喜呢。” 石敢当不能完全听懂她在说什么，可也知道是在夸文易，心中乐开了花，比自己被夸还高兴。 小易哥果然厉害，写的诗连大家小姐都说好呢。 流民居住的地方和文易居住的地方离的并不远，说话间就到了。 只是大家对她这个‘罪魁祸首’很是不喜欢，走到哪都是怒目而视，甚至还有不少人过来质问她来这里做什么。 当石敢当说是文易的意思之后，这些人虽然很不解，但也都老实的退走了。 这让谢道韫明白了文易的威信有多高，大家都是发自内心的听从他的命令。 更让她惊讶的是流民营的情况，实在太干净了。 草棚、茅屋都收拾的干干净净，门口晾晒的野菜，甚至有些人家门口还晾着肉干。街道上的杂草被铲除，路面明显是经过简单填平的。 身上也很干净，并不是那种蓬头垢面，衣服虽然破旧不堪补丁成堆，洗的干干净净。 而且这里的男人大多都是僧侣才会剃的板寸头，看起来很怪异，但很清爽利落。 只有女人才留长头发，没有首饰就用简单的草绳扎一根马尾，看起来居然也很不错。 人们脸上虽带有菜色，但精神都意外的好，并没有那种死气沉沉的绝望感。 这哪里是流民营，还是那句话，如果不是简陋的茅草屋、褴褛的衣衫，她都会以为这是一个生活条件不错的村镇。 她不敢置信的道：“这些都是文易教的？”太震惊以至于直接喊了名字。 正文 0012 流民营的日常 文易和薛大元交换了意见，再次就南下岭南达成了一致。又商量了如何说服大家南下，走哪条路等等。 这一商量不知不觉太阳就开始西斜，外出寻找食物的人纷纷返回，流民营变得热闹起来。 大家高声讨论着自己的收获，炫耀着自己的食物储备。 但更多的在讨论疤狼绑架贵族小姐的事情，一边把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一遍担忧自己的未来。 谢道韫也早就参观完流民居住点返回，只是回来之后她的精神有些恍惚。 四名侍女还以为她被欺负了，吓的花容失色，得知没事儿才放下心来。 文易的小团队居住的地方就更热闹了，两百多号人聚在这里，大家有说有笑的把白天采集到的食物分门别类的进行处理。 不能存放的食物当场就做成了晚饭，晚饭很‘丰盛’，野菜掺肉沫贴的饼子。 但这个‘丰盛’要看对谁说的，反正谢道韫主仆五人捧着菜饼子半天不敢下口。 好不容易吃了一口，那寡淡的味道，浓重的草腥味儿差点没让她们吐出来。 如果不是文易他们埋头吃的津津有味，还以为是故意整她们。 文易看出了她们的为难，道：“怎么，吃不下去？” 谢道韫低声道：“你们平时就吃这些？” 文易笑道：“想什么好事儿呢，也就最近两个月才能吃的这么好。以前连这些都吃不上，找到能吃得东西都是直接生着塞进肚子里。” 谢道韫默然，头垂的很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四名丫鬟也闭嘴不再抱怨东西难吃。 吃过晚饭趁着太阳的余晖文易又进行了几次队列训练，还演练了半个小时的鸳鸯阵。 吃过饭的流民开始往这里聚集，没多久三面围的全是人，目测流民营所有能动弹的都来了。 缺少娱乐生活，观看练兵就成了他们最好的娱乐方式。 能不能看懂不重要，反正很热闹很有趣。看到精彩的地方还会鼓掌叫好，那情况和看大戏差不多。 阵法演练已经不需要文易亲自指挥，他把鸳鸯阵所有的变化和用法都传授给了柴犇、赵正志、马亦白等心腹。 练兵也由他们轮流主持，目的是培养他们的能力。今天主持演练的是柴犇，那大嗓门喊的和旱天惊雷一般。 谢道韫读过兵书也见过父兄操练家族私兵，对练兵是有所了解的，渐渐看出了门道。 “这鸳鸯阵好生厉害，是你创造的吗？” 文易摇摇头道：“我哪有那个本领，是梦里和一位姓戚的大英雄学的。” 谢道韫惊疑的问道：“梦里？” 文易道：“对，就当是梦里吧，我所有的东西都是梦里学的。” 神仙入梦？才学天授？谢道韫心中默默地想到，真假姑且不论，看来他确实掌握着很多学问。 情不自禁的就想起白天石敢当给她说的那首残诗，不知怎的特别想知道后半首，就问道：“听说你会写诗？” 文易马上就猜到是怎么回事儿了，懊悔的道：“唉，千防万防就是忘了叮嘱孩子们不要什么都给你说，估计我内……什么话都被你套走了。” “呵呵……”谢道韫自得的笑道：“怎么能说套走呢，我是正大光明的问的。” 文易无奈的道：“不能说会写诗吧，梦里听人读过几首，我这只能算是剽窃。” 谢道韫并不相信他的话，掩嘴轻笑道：“那么请问文郎君，能把你从梦里剽窃的那首山不在高读给小女子听一听吗？” 文易也没有再遮掩，说道：“行，只要你别笑话我就好。这首诗也不叫山不在高，而叫陋室铭。”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孔子曰：何陋之有。” 谢道韫惊讶的小嘴微张，星眸一眨不眨的盯着文易：“好美的诗，好高洁的志行，如果你……梦里的那位学者愿意出世，必然会成为天下敬仰的大文豪。” 在她看来这分明就是文易自己的真实写照，是他借物言志，什么从梦里剽窃完全就是谦虚之言。 文易知道她误会了解释再多也没用，只能昧着良心道：“诗词小道尔，真正的学问还是要看策略文章。” 同时心中给刘禹锡道了一万个歉。 远处不少人都看到了他们两个言谈甚欢的样子，一般人都不会多想，只会觉得小易哥果然厉害，和大家小姐聊天都不怯场。 薛大元则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操演结束还不算完，接下来才是大家过来的重头戏，忆苦思甜。 几位提前挑选好的流民站出来，各自讲述了一个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惨故事，勾起了大家心中的愤怒。 趁着大家被勾起了共情之心，薛大元站出来做总结，告诉大家他们这么悲惨都是地主劣绅、贪官污吏害的。 告诫他们不要忘本，将来过上好日子了一定不要学他们，要有善心什么的。 这个环节看起来很正常就和讲故事一般，全程也没有人说什么过分的话，比如把仇恨引导向朝廷啊统治阶层啊之类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谢道韫就是觉得说不出的怪异，仔细想却又找不到原因，让她很是懊恼。 就在大家沉迷节目之中的时候，一个黑影鬼鬼祟祟的摸到关押疤狼的草棚。 “大哥，你没事吧。” 疤狼被绑了大半天，又渴又饿精神都有些恍惚了：“你是谁？” “嘘，小声点别被他们听到了，我是大林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黑影吓了一跳，慌忙捂住他的嘴道。 疤狼这才清醒过来，凭空恢复了几分精神：“大林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大林压低声音道：“我来救你啊，文易那些人真不是东西，把兄弟们全都抓了起来拷打，还好我躲的远没被发现。” 提起仇人疤狼眼珠子都红了，咬牙切齿的道：“文易，劳资不把你碎尸万段就枉为人。” ‘踏踏踏’走路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抬头望去有两个人正往这边走来，似乎是来察看情况，把疤狼和大林吓的血液都凝固了。 快要靠近的时候其中一个人说道：“人还在，我就说了没人会来救这种杂碎。” 另一个人道：“小易哥说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好了好了，咱们也来看过了赶紧回去吧，马上就要到小易哥讲故事了。” “什么，马上就到小易哥讲故事了？赶快回去。” 说完两人又匆匆离开。 疤狼和大林也不敢再啰嗦，赶紧解开绳子就逃。 “往山外跑。”大林丢下一句话当先往前跑去。 疤狼虽然很疑惑为什么不往山里跑，但刚刚被救的他还是下意识的跟了上去。 正文 0013 疤狼之死 两人一路狂奔连滚带爬逃离了流民营，眼见安全了疤狼心中吊着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然后就觉得眼前发黑直冒金星，两脚一软扑通倒在地上，嘴巴大张和风箱一般大口呼吸。 他被绑了大半天又渴又饿，刚才全靠一股求生欲在跑，这会儿心里憋的那口气松下来就支持不住了。 只知道拼命呼吸的他并没有发现，七八个黑影悄悄摸过来把他们团团围住，借着月光发现带头的赫然是赵正志。 此时大林正点头哈腰的和他邀功：“赵哥，人我带出来了，您看就在那躺着呢。” 赵正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干的不错，等会再配合我们演一场戏你私藏金子的事情就算了了。” 大林忙不迭的道：“谢谢赵哥，谢谢赵哥。” 赵正志没有再理会他，对手下一挥手道：“捆起来。” 马上有两个人上前把疤狼给拽起来，他还以为是大林在催他，闭着眼睛道：“大林别急，容我喘口气儿。”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儿，拉自己的人不是一个，而且动作很粗暴好像还有绳子…… 他赶紧睁开眼睛，终于看清了真相，这会儿他要是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就是真蠢了。 “大林，你出卖我。” 大林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惊慌的道：“你别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疤狼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对赵正志说道：“是你，把我放了又抓起来，到底有什么阴谋？” 赵正志戏谑的道：“当然是猫捉老鼠的游戏啊，我就喜欢看你充满希望又破灭时的表情。” “你……”疤狼肺都快气炸了。 赵正志忽然正色道：“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只有你逃走了才能把所有的屎盆子都扣在你头上，懂了吗？” 疤狼知道自己必死，反而冷静了下来，问道：“你们完全可以悄悄的把我杀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赵正志笑道：“为了真实，小易哥说演的就是演的会留下证据，只有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才毫无破绽。好了，你也知道真相了，就安心上路吧。” “哈哈……文易你果然是个卑鄙小人。还有你，替他做了这么多脏活，总有一天会被他灭口的。”疤狼狂笑道。 赵正志讥讽的笑道：“呵呵……能想到挑拨离间这一招还算有点脑子，只是可惜方法太愚蠢了。算了，和你一个死人说这些做什么，送他上路。” 又有两人上前把一根绳子套在他脖子上，一人拉着一头同时发力。绳套收紧疤狼无法呼吸痛苦的剧烈挣扎，脚下的碎石被蹬的四处飞溅。 不一会儿他就屎尿齐出停止了挣扎。 赵正志眼中闪过一丝惶恐，但还是故作镇定的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道：“真臭。” 大林亲眼看着疤狼痛苦的死亡，心中升起无限恐惧，而赵正志的表现在他看来简直就是恶魔。 赵正志拍了拍他的肩膀阴恻恻的道：“别怕，我们只杀该死之人，你不会做这样的人吧？” 大林猛的打了个激灵，恐惧的道：“不……不会的，我一定好好听赵哥的话。” “不不不，不是听我的，是听小易哥的。” “明白，我们都听小易哥的。只是小易哥让您带领我们，听您的就是听小易哥的。” 赵正志愣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哈哈……没想到你还是个妙人，很好，你的命保住了。” 大林狂喜的道：“谢谢赵哥，谢谢赵哥。” 赵正志来到尸体前看了看，道：“把他埋了吧。” 几个人一起动手把疤狼的尸体抬到旁边密林，扔进提前挖好的深坑里进行掩埋。还把土夯实，又在上面洒了厚厚一层枯枝败叶。 等把一切都处理好，大林讨好的道：“赵哥，您看后面什么时候开始？” 赵正志看着流民营地，悠悠的道：“不急。” 大林也不敢再多问，老老实实的缩在一旁。 又过了将近半个小时，流民营突然传出嘈杂的声音，接着很多火把亮起，分成数股向四面八方追去。 赵正志猛的起身道：“好了时机到了。” 大林赶紧说道：“赵哥，您说要我怎么办吧。” “跑，往山下跑？” “跑？” “对，没命的跑。” “……” 大林很疑惑但也不敢多问，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山下跑，赵正志则带着人跟在他后面狂追。 边追还边喊：“别跑……快来人啊，疤狼他们在这里。”远处追捕的人应该是听到了他们的声音也加速跟了上来。 大林还以为赵正志变卦了，吓的肝胆欲裂跑的更快了。害的赵正志等人差点跟不上，一个劲儿的在后面喊慢点跑。 等到双方都跑的大汗淋漓的时候，赵正志突然加速一脚把跑在前面的大林踹到在地：“打。” 众人围上去连打带踹，边打还边骂：“让你小子跑这么快，我不都让你跑慢点了吗，害的老子肺都快跑炸了。” 直到把他打的鼻青脸肿才停下来，还用绳子把他捆了起来。 大林还以为要杀他，吓的尿都出来了：“赵哥，赵哥，你答应过不杀我的。” 赵正志又踢了他一脚道：“居然吓尿了，你小子太没出息了。要杀你早就动手了，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大林将信将疑的道：“那为什么要我跑，还要打我啊？” 赵正志解释道：“为了逼真懂不懂，要是我们身上一点汗都没有，别人一看就知道是演的，现在就没人怀疑了。” 大林委屈的道：“那也先告诉我一声啊，我还以为您要杀我……裤子都湿了。” 赵正志也被他逗笑了：“呵呵……瞧你那胆子，不过这样也好，显得真实。” 然后俯身到他耳边厉声道：“还记得我教你的话吧，记住一个字都不能说错，否则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大林连忙道：“赵哥您放心，我就算喊错我爹的名字都不会说错一个字。” “嗯，但愿如此。”赵正志点点头满意的道。 一行人押着大林往山上走，半路遇到了追兵，带队的是柴犇。 一见面赵正志就骂骂咧咧的道：“牛哥你来的太晚了，疤狼已经跑出山不见影了，只抓到了一个狗腿子。” 柴犇意外的道：“赵正志，我刚才就在奇怪怎么没看到你，原来你跑到前边来了。抓到一个也不错，说不定能审问出疤狼的行踪。” “还有，我那个字叫犇，不叫牛。” 正文 0014 计激谢道韫 今天晚上流民们的心跳就没有正常过，本来听文易讲故事正开心，突然得到消息疤狼逃跑了。 他是绑架谢大小姐的罪魁祸首，可不能让他跑掉啊，赶紧去追吧。 追了半天突然得到消息人抓住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进一步的消息，抓的是个狗腿子疤狼跑出山追不上了。 审问过后，得到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骇欲绝的消息——疤狼准备去山下告状，说是他们绑架了谢大小姐。 流民营和炸了锅一般。 有人痛哭流涕，有人问候疤狼祖宗十八代，有人责备为什么没把他看好，甚至还有人提议干脆把谢大姑娘给处理了泄愤。 至于怎么处理，懂得都懂。 总之大家都很绝望。 就在这个时候文易站出来说他有解决的办法，逃，往岭南逃。 那里虽然环境恶劣，但朝廷的力量薄弱，他们随便找一座山钻进去都找不到。 起初众人并不想去岭南，那里太危险了。 但文易手下的两百名护卫率先表态：“誓死追随小易哥。” 然后民政部分的队长组长大部分也站出来表态：“誓死追随小易哥。” 精英阶层同意影响到了大多数人的意见，他们也纷纷表态愿意南下去岭南。剩下的人心中纵使不愿意，也只能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时间紧迫，文易让大家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就出发。众人也不敢耽搁，纷纷回家把能带上的东西都打成包准备带走。 就在大家忙作一团的时候，谢道韫找到了文易，开头第一句话就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疤狼死了对吗？” 文易表情不自然的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谢道韫盯着他说道：“虽然你的手法看起来天衣无缝，但你别忘了我是什么人。比这更龌龊的事情我都见过，你瞒不了我。” 文易脸色变幻不停，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是的，他死了。” 谢道韫满意的点点头，道：“你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文易干脆也不隐瞒了：“南下。朝廷无意收留我们，会稽山是权贵云集之处，我们的存在已经影响到他们的心情，早晚会被解决掉。” “与其如此不如去岭南，虽然那里很危险，但起码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谢道韫绣眉微蹙道：“你为什么对世家抱有这么大的敌意？这很不好，抱着敌视态度永远都不可能有人收留你们。” “我谢家在朝廷还算有几分颜面，你救过我，放我回去一定会劝说叔父从中帮忙，有他出面肯定能解决你们的问题。” 文易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笑道：“呵呵……谢大小姐，该说你是天真呢还是愚蠢呢？你自保尚且不暇，哪还有资格说什么救别人。” 被这样不留情的嘲讽，谢道韫微怒道：“怎么，想反悔杀了我？” 文易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道：“唉，好个天真的姑娘，到现在都没想到危险来自哪里。” 谢道韫柳眉倒竖：“有什么话就直说。” 文易道：“告诉你也无妨，你和王羲之的儿子王凝之有婚约在身是吧？” 谢道韫嘲讽的道：“对，那又如何？你不会想说危险来自于王家吧。” 文易笑道：“听说高门大户最讲究门风声誉，你说要是他们知道你谢大小姐被一群流民掳走了，会作何感想。” 谢道韫先是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霎时间变的苍白。 文易道：“想到了对吗？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放你离开了吧。” 谢道韫强作镇定的道：“现在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如果你放我离开，我是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我家里人也会帮着隐瞒。” 文易打断她道：“不要这么幼稚了好吗？换成你会放人吗？就算你不说，你敢保证你的丫鬟不说漏嘴？” “谢安肯定会隐瞒这件事情，但对他来说最好的隐瞒办法是把所有知情人都杀了。到时候不光我们要死，你的丫鬟也活不了。” 谢道韫愤怒的道：“不会的，我叔父不是那样的人，你为什么要把他想的那么不堪。不就是兰亭文会上他没有为你说话吗，你至于这么贬低他们。” 文易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天真的小姑娘突然受到这样的打击，难以接受情绪失控了。 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来说这样确实有点残忍了，但……还不够，文易决定再加一把火。 “不知道谢安做了什么事，使得他在你心目中是如此的高大可信，都被他当做联姻的工具嫁给一个废物了还在为他说话。” 谢道韫气的双目都快喷出火来了：“你是嫉妒王家郎君吧，嫉妒他出身比你好，嫉妒他有才华，嫉妒他前途无量。” 文易耸耸肩，道：“你开心就好，反正要嫁人的又不是我，被耽误一生的也不是我。” 谢道韫被噎了一下，想到文易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成熟和对权贵的了解，心中难免就是一突。 可还是难以相信他的话：“王家郎君名声在外，天下交口称赞其有君子之风，哪里有你说的这么不堪。” 文易说道：“你生在权贵之家，难道还不明白顶级权贵之间是如何替自家子弟扬名的？找几个名人互夸，你夸我家的子弟优秀，我吹捧你家的子弟出色。” “花花轿子人抬人，大家的子弟都能名满天下，然后顺利出仕为官。你可以根据自己的见闻多想一想是不是我说的这样。 “而且王凝之除了一手字还算过得去，可还有别的文章之类的作品流出？他的作品配得上他的名声吗？” 谢道韫顺着他的思路越想就越觉的事情可疑，尤其是王凝之的名声，还真是除了字帖就没有特别出彩的文章流出。 一想到自己将来要嫁给这样的人，她就觉得心中难宁：“你不过是一介流民，如何知晓如此多事的？” 文易神秘一笑道：“我对他的了解一点都不比对你的了解少，或者说我对很多人的了解都比你认为的还要深。” “王羲之的七个儿子，除早夭的长子不提，其余五子虽各有不足但皆优于王凝之，其中又以王献之为最。” “王献之性情敦厚不善言辞，然其生的俊秀不凡，读书仔细用心专一，将来能继承王羲之衣钵者非他莫属。” “咱们也算相识一场，别怪我没提醒你。王凝之除了习字上稍有天赋，其它皆庸于常人，且食古不化迂腐不堪又迷信五斗米教，绝非良配” 谢道韫已经方寸大乱，但兀自嘴硬道：“休要侮辱王家郎君。” 文易笑了笑状似不经意的问道：“看你的行李大包小包的，我还以为你知道了王凝之的品行，逃婚出来的呢。” 谢道韫下意识的道：“不是这样的，我是想去建康看望父亲大人的……” 正文 0015 赵正志归心 窝棚内，文易说道：“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薛大元欣喜的道：“小易哥高明，这么轻易就套出了她真正的动向。操演的时候我见你和她相谈甚欢还以为你看上她了，没想到是为了套话，高明。” 接着又八卦的问道：“你对王羲之几个儿子的评价是真的还是假的？” 文易道：“不知道，反正我得到的情报就是这样的，王凝之确实不是什么良配。谢大小姐可不是愚蠢的人，假话是骗不了她的。” 薛大元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道：“那搅散了这桩婚事对谢大小姐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文易没好气的道：“你有闲心操心人家的婚事，还不如多想想南下的事情，这一路可不好走。” 事情已成定局薛大元反而看开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不过嘴上虽然说的轻松，还是起身道：“我去那边看看大家的准备情况。” 把他送走之后，文易看着另一个角落道：“别躲着了，进来吧。” 赵正志一行人押着大林从黑暗中走了过来。 离的老远大林就扑通跪下膝行到文易面前，‘咚咚咚’的磕头：“小易哥，你说的我都做了，饶命啊。” 文易脸色一变，压低声音呵斥道：“蠢货闭嘴，你想被别人听到吗。” 大林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蠢，赶紧闭上嘴巴一脸惶恐、哀求的看着他。 赵正志也是大惊，一脚把他踹翻在地，连忙吩咐手下道：“去周围看看有没有人。” 那几名手下转了一圈发现没有人，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文易恨铁不成钢的道：“这件事情你做的非常好，本来我都忍不住想要夸你了，可是现在看来你还是太年轻了。” “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最后时刻就越不能有片刻懈怠，哪怕是尘埃落定了也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尤其是做脏活的，更要时时刻刻小心，只有这样才能活的久。” 赵正志面色难看的道：“我知道了，请小易哥放心，下次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文易叹了口气心疼的道：“唉，委屈你了，做脏活太累了还见不得光。以后你还是回来吧，现在大家都同意南下咱们也用不着……” 赵正志猛的抬起头打断道：“我喜欢做这样的事情，比起正面厮杀我更喜欢躲在暗处，我喜欢那种刺激的感觉。” 文易斥道：“胡说，不是逼的没办法哪有人喜欢做脏活的，老老实实的收心回来。” 赵正志固执的道：“我就喜欢。小易哥将来肯定会有一番大作为。不管你要做什么，总需要有人帮你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我愿意成为你暗中的那把刀。” 文易非常感动，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想让你永远躲在暗处。” 赵正志单膝跪下道：“请小易哥成全。” 他身后的几个人也都跟着跪下。 “你们……唉，都起来吧，容我考虑考虑再说。”文易无奈的道。 作为一个完整的组织，必然需要有人躲在暗地里处置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当然，一开始文易没有想那么多，他就是想找个人监视疤狼，收集流民营的各种民情信息。 鉴于赵正志平时就很机灵，就尝试着让他负责这件事情，没想到他表现出了超凡的天赋。 所以这次杀死疤狼的计划才会交给他执行，完成的也非常好。 但他才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让他干这种脏活文易心里很矛盾。 只希望到了岭南之后能安稳下来，再也不用干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 赵正志知道有些事情没有当场反对就是同意了，只是心中有道坎过不去张不开那个嘴，所以没有再继续追问。 顺势起身踢了踢跪在地上的大林道：“小易哥，这个人怎么处理。” 文易看了一眼被吓的瘫软在地上的大林道：“把他放在你手下做事吧。” 赵正志意外的道：“就这样放过他？要不要……”说着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文易严肃的道：“还记得我刚才说的话吗，做脏活的很辛苦很累还见不得光，他们的功绩可能永远都不能为人所知。” “所以我们要善待每一个兄弟，只要他没有犯原则性错误，都要让他善始善终。一定要谨记，不要让我们的兄弟流血又流泪。” “不要让我们的兄弟流血又流泪吗？”赵正志喃喃自语，良久才神情庄重的道：“谢小易哥教诲，此言我终生铭记。” 被疤狼临死前的挑拨之言搅乱的心也重归坚定，疤狼这种小人又怎么可能明白小易哥的气量。 文易能或许发生了什么，但也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需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只要知道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 “今天的事情兄弟们都辛苦了，你们的功劳我都记着呢。现在情况不允许，等到了岭南咱们安定下来再给大家论功行赏。” “谢小易哥。” “大家也都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是。” …… 谢道韫躺在草席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原因是多方面的。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脑子有些混乱；草席睡着不舒服；为自己的未来担忧等等。 但主要原因还是文易对王凝之的评价。 别管她有多聪慧接受了什么样的教育，此时也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而已，在面对自己的终身大事的时候很难保持清醒的理智。 正如她本不应该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的，可这件事情关系到她的未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不敢赌。 况且文易也算是救过她一命，在她心里还是有点分量的。再加上他表现出来的种种神奇手段和笼罩在身上的迷雾…… 她很难不多想。 万一他说的是真的……一想到这种可能她的心就忍不住的惶恐。 可这个婚事是叔父帮忙订下的，他应该不会坑自己，而且就算王凝之真的有问题想退婚也很难很难。 难道自己要和一个这样的男人共度一生？ 不，我不愿。 黑暗中，转辗反侧半夜后一个少女发出了这样的呐喊。 正文 0016 谢道韫之才 隔天一大早，文易还在睡觉就被一个二七妙龄少女堵在了床上。 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双大眼睛，吓的他浑身一哆嗦差点……等看清是谁忍不住吐槽道： “我说谢大小姐，你是个未出阁的少女，这样堵一个男人的门成何体统。你不怕别人传闲话，我还怕别人误会呢。” 谢道韫羞不可耐的道：“呸，谁要堵你的门，快起来我有事情和你谈。” 文易点点头，然后定定的看着她。 谢道韫后知后觉的道：“你看着我做什么，赶紧起来啊。” 文易憋笑道：“你确定要看着一个男人起床？” “啊？”谢道韫惊呼一声，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文易很无语，这就是史书上写的集才华、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的奇女子？标准也太低了吧。 一边吐槽一边穿上衣服，洗漱过后找到了谢道韫：“谢大小姐，有什么事情赶紧说吧，一会儿还要赶路呢。” 谢道韫脸颊还残留着一丝晕红，但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瞪了他一眼嗔道： “昨天你已经知道我并非出来踏青而是要去建康，短时间内我的家人是无法察觉我失踪这件事的，你没必要这么仓促出发去岭南。” 文易假装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问道：“然后呢？等几天又能如何？” 谢道韫说道：“留在会稽山你们是朝廷和权贵的眼中钉肉中刺，但只要你们说想去岭南，朝廷的态度就会截然不同。” “他们会主动出具文书、援助一部分粮草，高高兴兴的送你们过去。有了这些东西你们一路上走的会更容易，能少死很多人。” 文易摇摇头道：“你说的办法我也想过，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如何把这个意愿告诉朝廷？” “就算朝廷知道了我们的意愿，以他们的办事效率没有一两个月是别想把这件事情办成。” “而最多不过半个月你的家人就会发现你失踪的消息……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等待上。” 谢道韫胸有成竹的道：“我有办法可以帮你们绕开朝廷，最多不超过五天就可以出发。” 文易惊喜的道：“真的？”然后郑重的朝她鞠躬行大礼道：“还请谢姑娘不吝赐教。” “是……”谢道韫正想说出自己的办法，才张口好似想到了什么又停住了，戏谑的道： “你让我说我就说吗？把本姑娘当什么了。这样吧，你不是会作诗吗，就写几首诗给我听听，要是我高兴了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文易并不吃她那一套，无所谓的道：“你爱说不说，有没有朝廷的援助我们都能到达岭南。” 说完他作势欲走，然而并没有等来想象中的挽留声，谢道韫就这么笑吟吟的看着他。 文易知道自己被看穿了，只得无奈的道：“你赢了，我以前从梦里学过几首，你姑且听听。” 谢道韫说道：“不行，‘剽窃’来的诗不算，必须要现作。” 文易眉头皱起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又不是大文豪，哪有现作的能力。” 剽窃也是需要看情况的好吧，他又不是电脑不可能把所有诗词都背下来，万一她给的命题恰好他记忆里没有相关诗词怎么办？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谢道韫眼睛一亮，赞道：“好句，真是好句，这不会也是在梦里学来的吧？” 文易道：“对，和一位姓陆的大诗人学的。” 谢道韫白了他一眼，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全诗是什么？” 文易摊摊手道：“就记得这两句，全篇忘了。” “你……”谢道韫气的牙痒痒，在她看来文易就是故意气她才不说的。事实上她真冤枉文易了，他确实就只会这两句。 “不说是吗？哼，你托物言志诗不是写的很好吗，就再写一首吧。不过陋室铭出世诗暮气沉沉，这次我要你写一首奋发向上的入世诗。” 托物言志？入世？文易松了口气，这种诗他会背好几首，于是就挑了自己最喜欢的一首：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他日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这本是宋朝柴陵郁禅师写的一首禅诗，讲禅心的，是文易最喜欢的诗词之一。 只是他把第三句的‘今朝尘尽光生’换成了‘他日尘尽光生’，当成言志诗来理解的。 ‘明珠’指的是能力，得到机会就能济世安民。 事实上如果这首诗的作者不是僧人而是文人，原诗完全可以看做是理想得偿所愿之后写下的庆祝诗。 像文易这样把‘今朝’改成‘他日’，就是明志诗。 只能说汉语博大精深，同样一首诗可以理解成不同的两个意思，改动一个字就又变成了另一首诗。 听完这首诗，谢道韫眼睛更亮了，虽然风格有点不符合当前盛行的诗词标准，但能看的出来是一首好诗。 浅显易懂朗朗上口，却又如此大气磅礴。 仔细品味了好几遍，她忍不住道：“好，还一个明珠一颗，好一个照破山河万朵，文郎君志向之高远可见一斑。” 文易并没有多么喜悦，抄袭就算了，要是被夸还沾沾自喜就有问题了：“这首诗谢姑娘可还满意？” 谢道韫眼珠子一转，摆出淡然的表情道：“很好，我很满意。” 文易道：“那就请兑现承诺吧。” 谢道韫道：“可以找一个刚出仕的士族子弟，把你们南迁的原因说成是他劝说的结果，相信他会很高兴。” 文易一愣，然后惊讶的看向谢道韫，好像重新认识她一般。 不是这个方法有问题，恰恰相反，实在是太好了。 东晋皇室暗弱士族力量强大，要是有士族子弟来经手这件事情确实比朝廷的速度要快，而且靠着世家的面子他们一样可以通行无阻。 虽然士族子弟出仕比较简单，可他们之间也存在着竞争，也需要政绩来妆点自己。 照理来说安置两千多流民算不上多大的功绩，可别忘了这里是会稽山。 汇聚着几十上百家上品贵族，关键是琅琊王氏的王羲之就居住在隔壁，在这里立下一分的功劳就能当十分来使用。 所以说动两千流民去岭南也算是一分想当可观的政绩了。 能想到流民去岭南可以得到朝廷的援助已经很难得了，而谢道韫不但想到了，还考虑到了朝廷效率不高这条路不适合他们。 进而又想到找刚出仕的士族子弟帮助，这种智慧和见识……只能说果然不愧是世家出来的人。 果然不愧是……史上留名的谢道韫。 可问题又来了，他们这群流民连出山都难，上哪去找刚出仕迫切需要政绩的士族子弟呢？ 看着老神在在的谢道韫，文易苦笑道：“说吧，这次写什么诗。” 正文 0017 侠客行 “说吧，这次写什么诗。” 谢道韫得意的道：“嗯……写什么好呢。” 她心中快速思考，刚才他这么快就写出一首好诗，肯定是之前就写好的。这次要想个难一点的，最好是他之前没有写过的。 有了，她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道：“我记得你说我有任侠之气，那就写一篇赞美侠气的诗吧。” 文易心下一喜，这不是巧了吗这不是，但马上就把笑容给憋了回去。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就是故意刁难自己报昨天套话的仇。 看情况这个仇不给她报了是不会罢休的，那就不能表现的太轻松。 想到这里他苦笑道：“这个也太难了吧，自古以来从未有过这方面的诗赋让我怎么写啊。要不咱们换个？我可以写一首诗来赞美你。” 谢道韫又羞又恼：“呸，登徒子，谁要你写诗赞美。居然敢轻薄与本姑娘，看我怎么惩罚你。” “曹子健七步成诗，你肯定比不上他就十四步吧，十四步必须把诗写出来，否则看本姑娘再给你说一个字。” “啊？”文易大惊失色道：“不要啊，我岂敢和才高八斗的曹植比。谢大小姐原谅则个，我实在是无心的啊。” 谢道韫下巴高高的抬起，畅快的道：“哼，晚了。别啰嗦赶紧写，过了时间可就算你失败了。” 文易一脸苦涩的道：“别别别，我写我写还不行吗。” 然后眉头紧皱做苦思状，连走两步都没有说话。 看到他搜肠刮肚的样子，谢道韫没来由的心一软，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侠气诗本来就没有什么人写过，还要他十四步写出来，确实太为难人了。 就在她准备开口降低标准的时候，忽听文易惊喜的道：“有了。” 嗯？她愣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想出来了？ 没给她多余的考虑时间，文易就迈出了第三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第四步：“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第五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有些诗只听开头就知道格局的高低，这首诗的格局自不用提。读到第三句的时候谢道韫杏眼圆睁小嘴大张，不敢置信的看着文易。 当他迈出最后一步：“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她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这是什么妖孽？ 看到她痴呆的样子，文易心中想道：李白巨YYDS。 过了好半晌她才恢复过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真的是你写的？” 文易笑道：“不是，梦里抄的。” 谢道韫嗔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我就是随口一说，你用不用这么嘲讽我？” 文易知道她又误会了，说道：“真的是抄的，原作者是一位姓李的大诗人，人称诗仙。” 谢道韫忽然展颜而笑：“你这人不只是小气还厚脸皮，变着花样夸自己是诗仙。” 文易：“……” 好一会儿谢道韫才止住笑，正色道：“这首诗叫什么名字？” “侠客行，谢大小姐可满意？” 谢道韫道：“侠客行吗？很好，很贴切。山阴县主簿顾源出身吴郡顾氏，乃散骑侍郎顾毗嫡长孙。” “顾家是江南豪族，在地方的影响力还要超过朝廷。有顾家的面子在，沿途官府都会给你们提供方便。” 文易再次行礼道：“谢姑娘指点迷津。” 他没有问如何找到顾源之类的，别人都指点到这个份上了要是还搞不定，那也别去岭南了。 找到薛大元把事情一说，他也惊叹不已，果然不愧是大家出来的小姐，这份见识和才能非常人所能比。 两人一合计就制定好了攻略顾源的计划。 但是…… 薛大元用一副你懂得的模样看着他说道：“这个计划需要花不少钱，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 “唉，我去，不就是求人吗。”文易咬牙切齿的道。 然后他又找到了谢道韫。 她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会来，说道：“规矩就不用我说了吧。” 文易无奈的道：“懂。上次我去兰亭文会的时候也准备了一首诗，梦想着能一鸣惊人，可惜……” 谢道韫的表情变得很不自然很复杂，她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 但之前她都不以为然，你一个流民往权贵云集的地方跑被打也是活该，而且这不是没有被打死吗。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文易在她眼里已经不在是普通流民，而是才华横溢的贤才。 她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原本的不以为然也变成了同情和对王羲之等人的不满，同时也为谢安的漠然感到愧疚。 她的态度变化并不奇怪，人类都是老双标了。原身被打个半死这件事情，必然会因为文易的身份变化产生不同的影响。 他是个流民就不会有任何影响，兰亭文会名垂千古让无数人向往。 他要是个十恶不赦的负面人物，王羲之等人就是正义的，大家还会惋惜他们下手太轻没有把他打死。 他要是个千古留名的正面人物，那这件事情会成为王羲之等人一生的污点，奢靡、残暴等等词语都会落在他们头上。 沉默了片刻谢道韫起身郑重的向他行了个万福礼道：“文郎君，请允许我代家叔父向你道歉，写诗之事莫要再提。” “这些钱财你尽管拿去用，我知道区区钱财无法弥补你受到的伤害。但现在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将来有机会我一定好好补偿与你。” 文易侧开身子轻笑道：“谢姑娘，此乃我和令叔父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我想令叔父并不认为自己有错，更不希望你替他道歉。” “今日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文某铭记于心，大恩不言谢，将来必有厚报。” 说完接过她手中的金叶子和几串铜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谢道韫叹了口气绝美的面容上挂满愁容。 站在一旁的侍女小梅打抱不平道：“小姐，他是有才可您也用不着这么委屈自己啊。” “是啊，他不过是一个流民，就算有才又能怎么样。”其她几名侍女也纷纷说道。 谢道韫并没有把收他入门下的计划告诉她们，而是说道：“你们不懂，记住我刚才的话，以后对文郎君要尊重。” 几个丫鬟很疑惑，但也不敢违逆她的意思，道：“是，小姐。” 谢道韫看了看门外，从旁边取过一块绢帛，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仔细看去，赫然是陋室铭、侠客行和那首明志诗。 正文 0018 折扇和贿赂 拿到钱之后文易和薛大元立即实施计划。 文易对这个时代还不够熟悉，又太年轻无法取信于人，抛头露面的工作只能交给读书人出身的薛大元。 并让赵正志带着两名随从随行。 他们没有直接去县城，而是先去山脚下的村子里买了一套合身的新衣服，把自己捯饬的体面一些。 还好薛大元没有剪发，否则还真是一件麻烦事情。普通人剃发没人管，读书人剃发会被唾弃的。 而这次他就准备以读书人兼流民首领的身份去拜访顾源。 有一说一，换了一身儒衫之后他的形象还真不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哪家的先生。 山阴县城的城门官就被他给唬住了，连路引都没看就放他们进了城。 进城后薛大元先找了一家裱糊字画的店铺做了一个小物件，又问店家要了一个小布袋把小物件和一枚金叶子放进去。 然后才去了顾源的住所，给了门房一百文钱，成功的把布袋送到了顾源的手上，然后不出意外的获得了见面的机会。 薛大元心情忐忑的来到会客厅，就见主座上坐着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饶有兴趣的把玩着他赠送的小物件，想来就是顾源。 只是他侧坐在座位上薛大元只能看到他半张脸——这种姿态的意思很简单，不屑于正脸看你。 薛大元可不敢有意见，恭敬的行了一礼，垂手默默地站立在一旁。 这时顾源左下方的位置上，跪坐着的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儒生说道：“这枚金叶子你从何得来？” 薛大元打听过这位儒生叫孙好隐是顾源的幕僚，替他处理公务和琐碎事务。 这也是现在多数士族子弟出仕后的常态，大部分事情都是幕僚处理，他们只负责清谈。 所以薛大元对他也很恭敬，先是行了一礼才答非所问的回道：“某祖籍陈郡阳夏。” 孙好隐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追问这个问题，而是问道：“这……奇物可是你所做？” 虽然他没有点名是什么奇物，薛大元却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故作诧异的道： “这折扇明明是顾郎君所做，我只是把它从裱糊店取回物归原主而已，先生何有此问？” 然后又惊叹的道：“此物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这白色的扇面一面可以作画，一面可以书写诗赋，实乃一等一的风雅之物。” “若此物流出必会引起天下文人争相效仿，顾郎君名扬天下之日不远矣。” 孙好隐先是一愣，然后惊讶的看着薛大元。 顾源再次举起折扇仔细观摩，然后大笑道：“妙，实在是妙。物妙，人也妙。” 他这才转过身正脸对着薛大元道：“现在可以说你的请求了。” 薛大元心中一喜，知道事情已经成了一半。但面上却始终保持谦卑，把流民准备去岭南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 “本来我们想请求朝廷准许，然而等朝廷的旨意下达至少需两个月……若此时就出发我们能在八月前到达岭南，还能赶上一茬耕种。” “若等到朝廷旨意下达，等我们到达岭南已经入秋……到时我们一无粮二无住所，恐怕难以熬过寒冬。” 顾源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折扇，漫不经心的道：“所以你们就想走我顾家的门路是吗？” 薛大元夸赞道：“顾郎君英明。” 顾源道：“安置流民乃朝廷之事，我顾家岂能越俎代庖。” 薛大元知道他这是在要好处，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理由：“会稽郡乃天下士族汇聚之地，王公、庾公、谢公等名士皆居于此间。” “会稽山是一幅名画，流民就像是画上的墨点，谁能把这个墨点去掉谁就可以在诸公面前大大的出一回彩。” “若顾郎君能说服流民南下岭南，再有折扇这等风雅之物，必将在同济之中脱颖而出拔得头筹。” 顾源心动了，矜持的道：“你说这么多好像都是为了他人，那你自己有何求呢？” 薛大元道：“流民中许多都是薛某的同乡，某只愿为他们求得一落脚之地，不敢有别的奢求。” 顾源惊讶的道：“真无所求？” 薛大元肯定的道：“别无所求。” 顾源终于正视薛大元：“没想到你还是位义士，可愿来我府上做事？” 孙好隐也在一旁提醒道：“难得郎君开口，薛先生可要珍惜这个机会。” 薛大元感激的道：“谢顾郎君器重，谢先生提点。然某实在放心不下同乡已经决定随他们南下。若顾郎君不弃，等某从岭南归来在为您效犬马之劳。” 顾源赞道：“先生真义士也，好我就等着你从岭南归来。” “某必不让顾郎君失望。” 顾源点点头对孙好隐道：“孙先生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尽快把粮草调拨到他们手上，好让他们早日上路。” “遵命。”孙好隐起身领命，然后对薛大元道：“薛先生请吧。” 薛大元再次朝顾源行了个大礼，直到他挥手示意才后退一步转身随孙好隐离开。 出了大堂孙好隐惋惜的道：“郎君很少开口留人，你不应该拒绝的。” 薛大元叹道：“都是乡里乡亲，多蒙他们照料我才能活着来到这里，如何能忍心抛下他们独自离开。” 孙好隐道：“这也正是顾郎君看重你的地方，若你答应留下反而会被看轻。” 说着两人就来到一处偏房，看情况是孙好隐办公的地方。 趁四下无人薛大元拿出一个小布袋道：“劳烦孙先生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孙好隐不悦的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帮你们一为公二为道义，岂是为了私利。” 薛大元肃然起敬道：“孙先生高义，我岂敢用铜臭玷污您的高洁。然此乃三千流民的心意，您要是不收下我回去实在无法向大家交代啊。” 孙好隐无奈的道：“你这是要让我为难啊，收下了会让人说闲话，不收下又怕辜负了百姓的心意。” 薛大元正色道：“孙先生多虑了，这是民心民意，就算到天上去也没人能说什么。” 说完就把布袋塞进了他手里。 “这真是……唉，可怜我一世清名恐要毁于你手啊。”孙好隐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捏了一下布袋。 猜出里面是两枚金叶子，心中非常的满意。 正文 0019 贪婪 收下钱之后孙好隐的态度就变的亲切了许多，后续的援助计划也是尽可能的宽松。 比如明明只有两千出头的流民，核定援助的时候是按照三千人计算的。口粮也按照最高标准给，除了粮食还另外给了一批粗布。 薛大元当即表示把一部分粗布换成大车，方便运输口粮。 孙好隐看向他的眼神就更加和善了，当即表示车的事情不用担心，他会解决的。 薛大元一开始还奇怪，这位孙先生是怎么了，这么乐于助人吗？仔细一琢磨才参透其中的秘密。 他们把粗布从仓库里领出来交给孙好隐，十有八九不会用来购买车辆。 至于他从哪里去弄车……办法不要太多。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先挪用一批公家的车，然后找机会征用木匠制作一批把空额填上。甚至连空额都不用填，直接报废制造新的。 如此一来那批粗布就变成他的私有财产了。 难怪他突然变得这么热情，真是……该死啊。 薛大元心中愤恨不已，表面上还要笑脸相对，两人合计了一个多时辰才把一切都商量好。 从顾家出来薛大元找到赵正志道：“马上回去告诉小易哥事情成了，最多明天下午粮草就能送进山里。” 赵正志兴奋的道：“太好了，我这就回去。哦，他们两个就留下听先生吩咐。” 薛大元道：“快去吧，再晚就要赶夜路了。” 把他送走薛大元就去城内的客栈开了一间房住了下来，他是负责联络的人，粮食没有领到手是不会离开的。 住客栈是需要查看路引的，没有的话会被报官抓起来。但他出来的时候孙好隐给他开了条子，在山阴县城可以当路引使用。 躺在床上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他都觉得有些梦幻。 虽然他是读书人出身，但家世普通连寒门都算不上，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士族的大门。 感触很深，最大的感想就是果然不愧是士族，一个刚出仕的子弟一言就可以决定几千人的生死。 但比起来他更佩服的是文易。 今天发生的很多事情都被他料中了，尤其是折扇和金叶子这一招实在太妙了。 没有折扇他就无法见到顾源，后续的交易自然也就无法进行。 可光有折扇还不行，顾源很可能选择把他打死，光明正大的抢走发明权。 这时候带有谢家标记的金叶子就起作用了——我和谢家沾亲带故。 哪怕这种关系已经隔的非常远，八竿子都够不到一起去，顾源依然会心存顾虑不会选择对他动手。 而薛大元恰好是陈郡人只是并非阳夏县，口音和出身阳夏的谢家几乎一样，顾源一个南方人是听不出其中的差别的。 所以他什么都不用说，拿着金叶子告诉顾源我老家是陈郡阳夏的就可以了，后续的内容顾源会自己脑补出来。 有人要问了，为什么这么巧薛大元是陈郡人……这还真不是巧合。 他们是从冉魏逃难来的流民，而冉魏的疆域大约就是前世的河南和山东部分地域，陈郡恰好就在河南。 他们这两千多流民有不少都是陈郡人。 顾源作为山阴县主簿，对他们这群流民肯定有所了解知道其中有陈郡人，所以才会因为一枚金叶子相信薛大元和谢家有瓜葛。 他也没有问薛大元为什么不直接去找谢安，在他看来完全没必要问。 南迁对谢家的打击很大，到现在还在恢复阶段。谢家没有办法直接帮助到这群流民，想插手只能求助别的士族。 可如此一来就相当于是欠别人家人情，为了一群流民欠人情，谢家肯定不愿意。 甚至顾源怀疑这群流民已经找过谢家，只是被拒绝了，这些金叶子就是谢家打发他们用的。 所以薛大元才会拿着折扇来找自己，只有出身江南士族的自己才有那个能力帮到他们这群流民。 至于顾源会不会把金叶子的事情捅到谢安那里，完全不用担心。 把金叶子捅出去就相当于是把折扇的真相告诉别人，他隐瞒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主动透漏。 后续薛大元强调自己要和流民一起去岭南，其实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安顾源的心。 我要去岭南了，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你就放心大胆的享受即将到来的赞誉吧。 过上一段时间折扇的名气打响，就算薛大元反悔把事情泄露出去也不会有人信他的话。 今天的一切看起来很顺利，实则每一步都是算计，一步考虑不到现在他的尸体都已经出现在乱坟岗了。 所以他除了觉得有点不真实，还感到后怕，但更多的还是兴奋。 另外一边，赵正志一路狂奔回到山里把好消息告诉了文易。 文易心中的一颗大石头才算落了下来。 谢道韫把路指了出来，可想踏上这条路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功劳也不是说你想让就能让的出去的，正如送礼，不是想送就有人敢收，没有合适的敲门砖泼天大功也没人敢要。 折扇就是文易准备的敲门砖。 以他现在的情况拿不出什么贵重东西送人只能取巧，他就想到了折扇这种风雅之物。 前世折扇诞生于宋朝，据说是从倭国流传过来的，也不知道真假。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玩意儿深受读书人喜爱，一出现就迅速风靡天下。 以东晋士族的德性，对这玩意儿的抵抗力估计约等于零。 所以文易就把折扇的做法告诉了薛大元，让他找地方做出来和谢家的金叶子一起送给顾源。 事实证明他的计划成功了，顾源被折扇吸引住了。 至于为什么他懂这些……只能说有些事情自古至今都是一样的，所以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懂的都懂。 晚上例行操演的时候文易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大家。 只不过对事情的经过做了改动：他们追踪疤狼的时候偶遇山阴县主簿，和他说了去岭南的事情，并从他那里要到了援助。 他还强调朝廷给援助的条件就是他们必须去岭南，谁要是拿了粮不去就是死罪。 为了防止有人拿了粮食中途逃跑连累大家，救济粮将会有他们统一管理。 流民们自然没有意见，本来以为要有很多人死在南下的路上，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至于文易话里的种种破绽，根本就没有人在意。 谢道韫知道这个消息后非常惊讶，她很清楚和士族子弟搭上话有多困难。 虽然她知道这难不住文易，但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把事情办成了。 然后就是好奇…… “你是怎么做到的？” 文易笑道：“暂时保密，姑娘可以把你的要求告诉我了，只要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正文 0020 粮食到手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谢道韫不可能无缘无故给他指路，必然是有所求。 现在她指的路走通了，就该轮到她提要求了。 谢道韫表情凝重：“关于王郎君的评价，你是为了刺激我故意说的，还是真是如此？” 文易郑重的道：“我对天发誓，我得到的情报就是如此，无有一字虚假。” 历史书上对王凝之的描述就是这个样子的，他确实没有胡编，所以这个誓发的毫无压力。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谢道韫也难掩失望之色：“我会和你们一起南下，但请帮我把这封信寄给家父。” 说完她拿出一块手帕大小的绢帛递给他。 文易迟疑了一下才点头道：“可以，但我要检查一下这封信的内容。” 谢道韫咬了咬嘴唇道：“你看吧。” 文易给了她一个歉意的眼神，展开绢帛查看了上面的内容，确实没有提她被绑架的事情。 只说在去建康的路上听说了一些关于王凝之的传言，希望谢奕能好好调查一下传言的真假。 如果是假的那在好不过，如果是真的……她不会嫁给这样的人过一辈子，等什么时候家里人把婚事退了她什么时候再回家。 看着这封带着离家出走性质的书信，文易非常的惊讶。果然不愧是谢道韫啊，真敢。 害怕她在信里藏字，他还正着读、反着读、横着读、斜着读、跳着读、敏感字搜索…… 总之就是各种读法都试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才说道：“出发之前一定把这封信寄出去。” 谢道韫行了个万福礼道：“有劳文郎君了。” 文易连忙侧开身子道：“谢姑娘客气了，是我们感谢你才对。” 事情办完文易也不好多停留就起身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郑重的道：“对不起。”然后转身离开。 …… 第二天一大早薛大元就起身找到孙好隐，两人先去县衙拿到了正式的公文，然后去常平仓借用粮草。 事实上这个程序是违法的，通常情况下想动常平仓的粮食必须要有朝廷的命令才行。 然而还是那句话，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地方高官在粮价贵的时候偷偷把仓里的粮食拿出去卖，粮价低的时候买进填补亏空是常规操作。 有些心黑的甚至连亏空都不填，卖完就走留下一个烂摊子，应该说大多数的常平仓都是这种情况。 顾源借用顾家的权势，从常平仓调用一部分粮食援助流民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而且他的理由很正当，别人连指责都不行，只需要事后补一道手续就可以了。 常平仓是设置在州郡的仓库，山阴县是会稽郡的治所，所以顾源才会从这里借粮，否则他就只能从别的地方筹集粮草。 当然，如果他不是山阴县的主簿，谢道韫也不会让文易来找他。 有孙好隐亲自陪同，常平仓的仓储官也没有为难他，很爽快的把粮食给支付了。 只是给的都是陈粮，仔细闻都能闻到一股异味儿，还好并没有腐坏。以他们现在的情况也没资格挑三拣四，有粮就不错了。 虽然粮食质量不行但数量很多，足足装了五十辆大车，还有几车粗布。运送粮食的人是孙好隐找的，会负责送到山里。 等出了常平仓，孙好隐停住道：“顾郎君身边须臾离不得人，我出来的时间已经很长必须要回去了。” 薛大元遗憾的道：“本来还想邀您一起进山让大家当面感谢您，看来是不成了，请允许我代三千流民感谢您的大恩。” 孙好隐不咸不淡的道：“我不过是奉命行事，你们要谢也应该谢顾郎君。” 薛大元诚恳的道：“顾郎君自然是我们的大恩人，但若没有孙先生相助事情岂能如此顺利，您同样也是我们的大恩人。” 孙好隐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道：“呵呵……那我就厚颜收下了。对了，这三车粗布乃是购车的资费，我就带走了。” 薛大元愣了一下，疑惑的道：“那车……” 孙好隐指了指运粮的车笑道：“那不就是吗。” 薛大元恍然大悟道：“是我愚钝了，再次谢过先生。” 然后孙好隐就带着三车粗布志得意满的离开了，薛大元看向他背影的眼神里哪还有一丝谢意，充满了鄙夷和仇视。 总共才给了五车粗布，他就要走了三车。 要是真用来买车也就算了，但明显这些车也是援助的一部分，三车布完全是被他给贪了。 可即便如此也只能忍着，谁让他们是流民呢。 …… 今天早上文易没有让大家外出去寻找食物，而是做好准备迎接救济粮。 为了早一点接到粮食，他还派出了几波人在山下候着。 一直等到下午山下才传来消息：运粮队来了。 整个流民营顿时就沸腾了，如果不是文易阻拦早就一窝蜂冲出山去了。 好不容易熬到粮食进山，他们再也忍不住像发了疯一般扑过去，把运送粮食的人吓的转身就跑，怎么喊都喊不住。 不过这会儿也没人管他们了，大家都扑到粮车上又哭又叫。 刘伯抱着一袋子粟老泪纵横：“半年，半年啊，老汉我整整半年没有见过粮食长什么样了啊。” “我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见到了，没想到……现在我就是死了也能瞑目了。” 看着这一幕文易心中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一是可怜这些百姓，二是他穿越到现在也同样是第一次见粮食长什么样。 这时薛大元走过来道：“小易哥，幸不辱命。” 文易深深的鞠躬道：“薛先生辛苦了，我代大家向你道谢。” 薛大元大大方方的受了他这一礼，这个礼他受之无愧。 两人走到一旁，薛大元把此行的经历事无巨细讲了一遍，引得文易阵阵惊叹。 听完之后，他更加为让薛大元出面感到庆幸，换成他估计几句话就露馅了。 除了粮食薛大元还带回了两份文书，准确的说是一份山阴县府衙出具的文书，还有一份是以顾家的名义写的私信。 内容都差不多，这群流民要去岭南，希望沿途的官府不要阻拦并提供帮助。 文易很清楚，山阴县的文书基本没什么用，真正有用的是顾家的私信。 这两份文书他只是看了一眼就交给薛大元继续保管。 就在他准备去处理粮食的时候，薛大元又拦住他并拿出了一个漆盒递给他。 文易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都是女人用的物什。” “女人用的？你买它……不会是想送给谢姑娘的吧？” “她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感谢她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那你把它给我做什么？” “不给你难道我去送吗？” “……” 正文 0021 孤篇压全唐 货真价实的粮食摆在面前，文易的个人威望达到了巅峰，所有人都打心底认可了他老大的位置。 把粮食运送到他居住的地方，又组织流民轮流值班看管，对这个安排所有人都满意。 晚上自然少不了庆祝，方式很简单，用正儿八经的粮食煮了一顿饭，大家都吃得非常开心。 文易也舀了一碗尝了一下，味道怎么说呢，还不如肉沫野菜饼好吃，在贵族那里估计都不屑于看一眼。 可就算是这样的饭，大多数流民也已经有半年多都没吃到过，在他们眼中就是天下最好的美味。 这种强烈的对比，让文易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丝虚幻和……不满。 凭什么？ 原本他的计划是把大家送到岭南安定下来，再想办法获得正式的身份，然后四处走走看看领略一下东晋时期的风貌。 如果有机会还可以当个文抄公过把大文豪的瘾，然后邂逅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共赴爱河…… 但此时他的想法有些变了，如果真的这样做了，那他和被他鄙视的士族权贵有何区别？ 无视百姓的疾苦，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他做不到。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身为穿越者，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 “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谢道韫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们真的太容易满足了。”文易声音低沉的道。 谢道韫笑道：“也不能这么说吧，从原本连饭都吃不上到现在有粮食吃，他们自然高兴。” 文易看了她一眼，神情复杂。 以前他还觉得谢道韫想法多性格开朗，也没有大家小姐的傲慢，此时才明白那都是错觉。 两人之间有一座高山阻隔，一座望不到顶的高山。 这座山不是身份差异，而是见识上的，她根本就无法理解他刚才那句话真正的含义。 不只是她，这个世界能理解那句话含义的估计连一个都没有，包括那些流民。 看来想做点什么的想法——任重而道远啊。 “对了，你先等我一下。”文易说着跑回自己的住处把漆盒拿过来：“这是大家的一点小小心意，感谢你的指点，还请收下。” 谢道韫只看盒子的形状就知道是什么东西，笑道：“谢谢，那我就收下了。” 接过漆盒之后她又说道：“比起胭脂水粉我对你的诗更感兴趣，不若把当日你准备参加兰亭文会的那首诗告诉我如何？” 文易很爽利的道：“有何不可。一首诗换一个活人的法子我赚大了，日后姑娘再有这样的法子尽管来找我。” 谢道韫嫣然笑道：“你对自己的文采还真是自信呢。” 文易随意的道：“我不是对自己的文采有信心，是对梦里的大文豪们有信心。” 谢道韫莞尔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所有的诗都是从梦里剽窃的，不用再强调了。” “现在请把你从梦里剽窃的，准备用来参加兰亭文会的诗告诉我吧。” 文易回忆了一下诗的内容，确保没有遗漏才说道：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读完之后久久不见谢道韫的声音，文易朝她望去，只见她双目微闭脸颊上浮现甜美的笑容，似乎正沉浸在美好的幻境之中。 本来想叫醒她，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最终又重新闭上。心中则感叹，果然不愧是孤篇压全唐的作品啊。 过了许久，她才梦呓般道：“好美，它叫什么名字。” “春江花月夜。” “春江花月夜吗？和诗一样美。” 忽然她叹了口气失落的道：“如果它能出现在兰亭文会上，世间又要多一段佳话了吧。” 文易却说道：“它出现在这里也同样是一段佳话。” 谢道韫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然后表情有些不自然，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她答非所问的道：“此诗若流出，会重现当年洛阳纸贵的盛况吧。” 文易自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如果这首诗是他写的，他肯定会谦虚的说不可能之类的。 可他是抄袭的，不能替张若虚回答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 救济粮到手又确定谢道韫的事情短时间不会被发现，文易反而不着急出发了，磨刀不误砍柴工要先把准备工作做好。 比如给大家做一双合脚的鞋子。 流民大多数都没鞋子，就算有也是草鞋。 虽然大家脚底都有一层厚厚的茧子不怕扎脚，但长途赶路最好还是有鞋子才方便。 援助里恰好有两车粗布，用来做衣服肯定不够用，给每个人做一双鞋子还是没问题的。 他就把流民营里所有会针线活儿的人都集中到一起赶制鞋子。 剩下的人也没闲着，一部分被他派出去尽可能多的采集用的着的药草，这样路上有人生病受伤也能得到及时的救治。 还有一部分人进行破坏性狩猎，把他们能看到的所有能吃的东西全部带回来。也别管什么竭泽而渔之类的了，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薛大元再次被他派了出去，一是把谢道韫的信寄出去；二是去给顾源道别，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有必要保持好关系。 别管能不能见到顾源本人，起码态度要摆出来。 让文易感动的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大家用粗布为他做了两套衣服。 他没有推辞，作为首领确实需要一套体面一点的衣服。 不过这也让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谢道韫主仆五人穿的貌似都是丝绸衣服，和一群流民在一起太显眼了。 于是就找到她，让她去做两套粗布衣服替换。 只是没想到谢道韫表示自己就会做衣服，用不着别人插手，把布拿过来就行。 文易在惊讶之余也不得不承认，士族在培养子弟方面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 顾家从常平仓借调粮草救济流民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人，再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很快顾源成功劝说流民去岭南的事情就传扬开来。 会稽郡这滩死水因为这件事情起了微微波动。 正文 0022 谢奕 “郎君，事情已经传开，大家对您都交口称赞。”孙好隐欣喜的道。 顾源道：“贱民的看法无关轻重，上面可有消息？” 孙好隐连忙回道：“士族对此也多有赞誉，据说连王公都交口称赞与您。” 顾源眼神里浮现笑意，嘴上却说道：“此言过了，流民对于会稽郡而言不过癣疥之疾，王公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又怎会夸我。” 孙好隐正色道：“郎君此言差矣，虽然是癣疥却长在诸公的眼皮子底下，就成了心腹之患。您解决了这个问题诸公岂会视而不见，对您再多的赞誉都不为过。” “哈哈……”顾源终于掩饰不住心中的得意笑了起来：“这件事情你办的不错，我很满意。” 孙好隐谦卑的道：“我不过是奉郎君之命办事不敢居功。” 顾源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道：“功就是功我都记着呢，将来有你的好处。” 孙好隐感激的道：“谢郎君。” 顾源继续说道：“折扇制作的如何了？” 孙好隐回道：“已经抽调了族内最好的工匠，分别采用金、银、玉、竹、木、骨、象牙等材质制作扇骨……” “扇面也采用了纸、丝绸、绢帛等不同材质……不出三日就可以挑选出品质上佳的折扇。” 顾源嫌弃的道：“金银太俗，不用。” 孙好隐懊悔的道：“哎呀您看我，又糊涂了。要不是郎君提醒差点酿成大错，我这就让他们把金银扇骨撤掉。” 顾源自得的道：“所以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对了，流民那边有什么动静，走了没有？” 孙好隐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薛大元已经在门外候了一上午了，还带了一盒点心说是要感谢您，当时您在会客我就没让他进来。” 顾源笑道：“点心？我什么吃食没见过还用得着他送。” 孙好隐附和道：“郎君您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就送一盒点心过来，这就是没把您放在心上啊。” 顾源道：“这你就不懂了。我什么没见过，会稀罕他们送的东西？点心虽然不值钱，却已经是他们能拿出最好的东西，这份心意比什么都重要。” 孙好隐知道自己会错了意，连忙补救道：“郎君所言甚是，属下受教了。那就让他进来？” 顾源摇头道：“不用了，点心留下让他回去吧。告诉他早日出发，莫要逗留太久节外生枝。” “是。” 孙好隐就去门外找到薛大元，自然少不了给自己揽功，什么我冒着被责骂的危险帮你通报之类的。 薛大元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对他再三感谢。 说起出发的时间，薛大元说需要做一些准备，三日后准时出发。 孙好隐把这个时间告诉顾源，他也没有说什么，这个期限在他的预期范围之内。 三日之后顾源在家中广邀同辈举行文会，期间拿出了准备好的折扇每人都送了一把，不出意外成为了话题的中心。 等宴会结束折扇之名迅速传遍士族圈子。 随后他又给居住在会稽郡的王羲之、谢安等名士每人送了一把，又成功收获了一大波的赞誉。 顾源之名一时无两，成功从同辈中脱颖而出，率先打响了自己的名声。 他在高兴之余不知道怎么想起了薛大元，就给晋安郡刺史和晋安县令分别写了一封信，希望他们对这群流民多加照顾。 这些一切文易并不知道，第三天一大早他们就踏上了南下的道路。 他们的目的地就是晋安郡晋安县，也就是后世的福建泉州安溪一带。 这个地点自然也是文易选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其一这里地处闽南，在这个年代也属于岭南区域，来这里可以从顾源那里要到援助。 但这里的环境没有两广那么恶劣，来自环境的压力就小了很多，算是取了个巧， 其二晋室衣冠南渡之后发生了八姓入闽的历史事件。这八姓汉人迁徙到了闽北和闽东，增强了汉人在闽地的力量，稀释了俚僚人的密度。 虽然离闽南还有一段距离，但也能影响到闽南的局势，文易他们迁徙到这里受到的俚僚人压力会小很多。 其三前世他曾经在这里工作过一段时间，工作的单位叫大宝山铁矿。 这个年代的大宝山还是荒山野岭，铁矿还没有被发现，只要他占据这里就相当于是拥有了产铁的能力…… 其四这里离弯岛最近…… 从会稽山到晋安县将近一千五百里，这将会是一段很艰难的路程。就算是有援助粮，也不敢保证最后有多少人能活着到达目的地。 所以从出发的那一天很多人都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包括文易。 不过还好，顾家的私信确实很管用。 一路上遇到的大多数官府对他们都还算照顾，有些和顾家关系密切的甚至还给他们补充了一部分粮食，为他们减少了许多的麻烦。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谢道韫的书信一路送到了建康城谢奕府上。 谢奕看过之后破口大骂：“王羲之小儿，居然敢诓骗我。” 他的夫人阮容连忙把下人挥退，道：“郎君缘何如此？” 谢奕把信丢给她道：“你看。” 阮容接过信看了一遍也很生气，只是她气的和谢奕不一样：“胡闹，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她插嘴的余地。” “况且这门亲事又是安石亲自为她挑选，还能害她不成？现在居然因为闲杂人等的风言风语就离家出走，眼里还有没有长辈了。” 谢奕不满的道：“王凝之本人咱们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性情到底如何谁都不知道。万一传言是真，岂不是害了韫儿一生。” 阮容道：“王家乃天下第一等士族，王逸少又是名满天下的文士，他的儿子又岂会差了去。” “那可不好说，自古以来虎父犬子屡见不鲜。” “那你准备怎么办？” “空穴不来风，既然有这样的传言必有其原因，不可不慎重，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查清楚。” 阮容气道：“查清楚又能如何，还能真把婚退了不成？要知道那可是琅琊王氏。” 正文 0023 谢家的反应 “你难道还想退婚不成，那可是琅琊王氏。” 谢奕蛮不在乎的道：“琅琊王氏又如何？他要真是如此不堪，我断然不能把韫儿嫁给他。” 阮容道：“王氏权倾朝野，若和他们结仇……” 谢奕打断她道：“琅琊王氏家世显赫，然我谢氏并不是依靠他们才有的今日，没必要看他们的脸色。” 阮容愣了一下，然后陷入了沉思。 谢氏的靠山确实不是王氏而是桓氏，谢奕、谢石包括很多谢家子弟都是靠着桓温的力量走上高位的。 而桓温则是当前朝廷第一权臣，声势还要在琅琊王氏之上——王氏强在根基雄厚，但桓温手中握有兵权。 谢奕本人就是靠着桓温的器重和提拔才有的今日，两人不光公务上有联系，私交也非常好。 举个例子，谢奕好喝酒，天天堵着桓温的门找他一起喝酒，桓温被逼得没办法只能躲在老婆房间不出来。 有桓温这样的盟友和靠山，就算退婚王家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或者说没有办法拿他们怎么样。 如果王凝之的人品真如传闻中那么不堪，王家就更不会说什么了。 想到这里她无奈的道：“你就宠她吧。” 谢奕当即就派出人手去调查王凝之，还给谢安写了一封信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 谢安收到信也非常错愕。 王凝之性情有问题？完全没有听说过啊，谢道韫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心中对她非常恼火，这个结婚对象是我精心为你挑选的，还能害你不成。 如果谢道韫在身边他一定会狠狠的惩罚她，至少抄十遍女戒，让她好好学学何为三从四德。 只是冷静下来之后他心中越来越不安，万一要是真的呢？ 虽然把谢道韫嫁给王家是为了联姻，早日恢复谢家的荣光，可要是王凝之真的这么不堪这个联姻就要仔细斟酌了。 别到时候起了反作用。 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赶紧派出心腹去调查。 首先是从最容易收集的文章着手，把王凝之写过的文章都找回来一一翻阅。 这些文章表面看四平八稳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可以夸一声功底深厚，唯一的缺点就是少了点灵性。 如果没有谢道韫的信，他也会这么认为，看文章这孩子是个踏实的人。 可现在不一样了，这些文章的特点也能用‘古板守旧、迂腐至蠢’这八个字来形容，关键是他越揣摩就越觉得这八个字更贴切。 谢安这下真的有些慌了，传言不会是真的吧？ 谢道韫要是他的女儿还好说，大不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联姻而已没必要挑三拣四，凑合着过就行了。 问题是这是他兄长的女儿，谢奕又是出了名的大嘴巴、性格粗鲁，王凝之要真人品有问题，到时候兄弟之间可就不好相处了。 他决定找个机会亲自见一见王凝之。 机会并不难找，王羲之就在会稽山中居住，王凝之身为家中的老大自然要时不时的过来探望自己父亲。 趁着这个机会，谢安就让谢靖出面邀请了同龄人聚会，也邀请了王凝之。 谢靖是谢道韫的五哥，未来的五舅哥邀请，王凝之自然不能不来。 会上谢靖表现的很热情，还以请教学问的态度提了好几个问题。这些问题都是谢安提前准备好的，就是为了测试王凝之的性情。 五舅哥都要用求教的态度来问问题，王凝之心中很是得意，引经据典高谈阔论，引得众人阵阵叫好。 然而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谢安的一张脸阴沉的都快要滴出水来了。 此时他的脑海里就只有八个字：古板守旧、迂腐至蠢。 这还不算完，谢靖又把话题引到了五斗米教上，王凝之马上就像是变了个人。 说话的语气都带着点亢奋，脸上似乎在发光一般，哪还有一丝稳重。 只听到一半谢安就忍不住甩袖而去，如果说古板迂腐还能容忍，迷信鬼神就是绝对无法忍受的。 他很后悔当初的草率，只凭传言就给谢道韫定了亲事，就算想和王家联姻大可以换个对象。 就年龄上来说王徽之才是谢道韫的良配，事实上最早大家推荐的就是王徽之。 可惜传言这个人不拘小节，谢安不喜就否了，给她挑了年龄最长的王凝之。 唉，传言误人啊。谢安懊悔不已，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选王徽之呢。 同时他也很好奇，谢道韫到底是从谁那里打听到了王凝之的真实情况。 要知道因为他琅琊王氏继承人、王羲之长子的身份，可是备受赞誉。 那一手好字也是加分项，文章虽然缺灵性但能看的出来功底很深，也正是因此才能唬住如此多的人。 要是没有谢道韫书信的提醒，恐怕自己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那个人是怎么知道王凝之本性的？为什么要告诉谢道韫？有什么打算？ 为了破坏王谢联姻。 谢安马上就想到了这个可能，并且很肯定这就是真相。 想破坏王谢联姻的人很多，到底是哪家的人出手？顾家？陆家？朱家？都有可能。 时局真的是越来越错综复杂了啊，他有些头疼的道。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怎么解除和王家的婚约，还有赶紧把谢道韫找回来。 一个女孩子反抗婚约离家出走，传出去谢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他就写了一封信给谢奕，告知了调查结果并为自己的疏忽道歉，后面提出了三条建议。 一想办法和王家解除婚约；二找回谢道韫；三提高警惕提防有人朝谢家下手。 收到谢安书信，谢奕再次对王家破口大骂，阮容也终于死心不再反对解除婚约。 至于找回谢道韫，夫妻俩都束手无策。 她给的信上也没说怎么联系啊？难道真要等到王谢两家解除婚约，消息传出去她才回来？ 谢奕气道：“这孩子太任性了，回来看我怎么骂她。” 阮容白了他一眼道：“这话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也没见你骂过她一个字。” 谢奕道：“这次我一定骂。” 不过很显然阮容并不相信他的话。 也难怪，谢奕连生了五个儿子才有了谢道韫，打小就冰雪聪明，自然宝贝的不行。 这时一名仆人跑过来道：“郎君、夫人，小姐的信。” 正文 0024 晋安郡 晋安郡是故闽越国最南部疆域，在行政区划上先是归属扬州，后划归江州，但在地理位置上是被归为岭南的。 晋安县是晋安郡下辖的一个县，因为名字一样很多人会误认为晋安县就是晋安郡的治所。 实际上并非如此，晋安郡的治所在候官县也就是后世的福建福州市。晋安县则还要往南三百多里，在后世的泉州一带。 三百多里在现代来说和家门口差不多，开车两个小时就到了。在古代就是他乡，尤其是在岭南这种蛮荒地域就是天堑。 两地的百姓可能老死都不相往来，就算是晋安县的县令，一年中可能也就过年才会去一次郡守府。 今天既不过年也不过节，晋安县令武叔儒却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了郡守府，除了他晋安郡八个县的其他七位县令也都在。 “武叔儒拜见府君。” “武明廷无需多礼，请坐。”（明廷是对县令的尊称） “谢府君。” 落座之后武叔儒问道：“不知府君唤某有何差遣？” 潘盎神情凝重的道：“顾家大郎信中所说的流民已经到了晋安地界，现就停在城外十里处休息。” 武叔儒喜道：“此乃好事呀，晋安郡地广人稀汉人犹少，有了这三千人也能稍稍填补本地人口空缺。” 说到这里他猛然注意到潘盎和其他七位县令的脸色沉重，疑惑的道：“为何府君和诸位同僚都心事重重……难道是他们路上折损太大？” 潘盎摇摇头拿出一封信函递给他道：“非也，你看过就知道了。” 武叔儒疑惑的接过信，看过上面的内容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他们不过是流民怎能惹下这么多事端？” 潘盎道：“初时我也不敢相信，经过再三查证才确认消失属实。” “他们这一路攻陷了七座坞堡，劫掠粮食财物裹挟大量民众，现在人数已经超过五千，战兵超过千人，还有大量青壮。” 武叔儒愤怒的道：“沿途的官府在做什么？就这样任他们胡作非为吗？” 潘盎无奈的道：“他们手中有顾家的密信，谁都不愿意轻易得罪顾家，而且攻打的都是为富不仁且和当地衙门不睦的大户。 “他们还特别懂得做人，打下坞堡后先收集违法乱纪的证据交给衙门，抢到的金银珠宝也大部分交给衙门，他们只要粮食牛马和农具……” 武叔儒听的瞠目结舌，这不就是和当地衙门合伙打劫地方豪强吗？ 因为动乱，地方豪强以家族、宗亲为单位建立防御工事以做自保，这就是坞堡的来源。 边疆地区这种情况最为常见。 永嘉之乱后北方大量汉人南逃，为了应对俚僚人的骚扰也会修建坞堡自保。 坞堡的主人往往就是一方的土皇帝，说话比官府都管用。有些强势的坞堡根本就不把地方衙门放在眼里，成为地方上的毒瘤。 人家没有公然造反，朝廷也没有办法出兵攻打。 牵一发而动全身，当坞堡普遍存在的时候，攻打一家就可能导致千百家一起造反。 而且坞堡在抵抗俚僚人稳定地方方面确实有积极作用，所以朝廷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有人帮忙拔除毒瘤，地方衙门自然很乐意，更何况还能分到大量的钱财。 难怪沿途的官府对此不管不问，甚至和他们勾结在一起。 对于那些地方衙门来说，这群流民就是路过也不怕他们实力变强，反正过不了几天就走了。 可对于晋安郡来说这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一个半月前他们接到顾家的信函，说是有一批流民要迁徙到这里，希望他们妥善安置并多加照顾。 当时他们那叫一个开心，三千汉人对于晋安郡官府来说是一个很大的人员补充，他们连瓜分的计划都提前做好了。 哪知道来的不是一群流民，而是五千多头饿狼。 郡守府都凑不出这么多汉人来，这群流民就是当之无愧的晋安郡第一大势力，以后连郡守都要看人家的脸色行事。 拆分？人家不把郡守府给拆了就谢天谢地了。 关键是这群流民背后站着顾家，很可能就是顾家留的后手，他们想拆分也要考虑顾家的反应。 府君喊我们过来估计就是协商如何处置这件事情的，武叔儒想到。 晋安郡八个县他是最后一个到场的县令，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还主动表忠心道： “府君您是晋安郡的主心骨，您说怎么处置他们吧，我们都听您的，诸位说对不对呀？” 其他七个县令表情诡异的看着他，连连附和道：“对对对，我们都听府君的。府君，既然武明廷都这么说了，您就把决定告诉他吧。” 等等，什么决定？武叔儒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可还没等他说话，潘盎就欣慰的道：“还是武明廷最能体谅老夫的难处为老夫分忧啊。” “不……不是，府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有点不明白。”武叔儒结结巴巴的道。 潘盎笑道：“晋安县位于我郡最南端汉人最为稀少，我们商议过后决定把这五千人安置在你晋安县了。” “啊？”武叔儒大惊失色连忙道：“府……府君请三思啊。这些流民聚在一起恐怕会成为地方大患，最好分散安置在各处，这不是早就商量好的策略吗。” 候官县令高珪说道：“当时不过是玩笑之言武明廷可不要当真，顾大郎亲自写信交代要把这些流民安置在晋安县。” “如果我们私下拆分安置，消息传到他耳朵里恐怕我们都要吃挂落，你可莫要害大家。” 其他几个县令也纷纷说道： “就是就是，当时我们开玩笑说拆分的时候你就是这么反对大家的，怎么现在自己反倒是忘记了。” “就是，那可是顾家大郎亲自写的书信，除了府君就只有你收到了……能和顾家攀上关系的大好机会，你可不能错过。” “唉，我就没有这样的好命啊。” “晋安县汉人最少，衙门除了县城其他地方都无力管辖。有了这五千流民补充，以后你在俚僚人面前也能硬气起来了。” 武叔儒又急又气：“你们……你们……你们想要我就把人都让给你们，连我这个县令的位置也可以让给你们。” “砰。”潘盎一拍桌子呵斥道：“胡闹，官身乃朝廷所命岂能私相授受，眼里还有没有陛下有没有王法了。” 武叔儒连忙赔礼道：“下官失言，请府君责罚。” 潘盎温声道：“算了算了，同在一地为官莫要计较太多。既然顾大郎都说了这些流民要安置在你晋安县，你就不要推三阻四了。” 武叔儒赶紧说道：“府君，顾大郎说的是三千人流民，现在来的明明是五千豺狼，岂能……” 潘盎打断道：“行了行了，不过是一群流民而已，就别计较是三千还是五千的了，还是说你敢违抗顾大郎的命令？” “不……不敢，可是……” “别可是了，既然不敢违抗就把这些人安置好。人就在城外，等会儿你就过去把人领走吧。” “是。”武叔儒哭丧着脸，有气无力的道。 正文 0025 蜕变（1） 候官县城外十里一处空地上，一片简陋的营地建立在上面。 营地简陋却井然有序各项措施齐全，众人按照分组歇息，组与组之间有穿行的道路隔开界限清晰。 各组内部也分工明确，有人照看物资，有人缝缝补补，有人收集柴禾，有人生火做饭…… 时不时的就有排成队的护卫穿行巡逻，营地四周也有护卫警戒放哨确保大家的安全。 如果懂兵法看到一定会很惊讶，这哪里是难民营，分明就是军队扎营休息时的阵法。 这正是文易所带领的流民队伍。 看着这一切文易心中充满了骄傲，这一切都是在他的带领下完成的，而他也成功带领流民到达了目的地。 事实上再说他们是流民就有点自欺欺人了，仔细看这些人哪里还有一点流民的样子。 身上穿的衣物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鹑衣百结补丁摞补丁，而是正儿八经的衣服。 原本瘦骨嶙峋的身上也多了坟起的肌肉块，麻木的眼神里充满希望，整个人也都散发出剽悍之气。 稍加训练再配上武器这些人马上就能变成精锐的士卒。 这就是两个多月的时间加上一千五百里的路程磨炼出来的效果。 这两个多月的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甚至整个过程也完全出乎了文易自己的意料。 顾源给的粮食只能维持最基本的生存需求，想吃饱就是奢望，但掺杂采集到的野菜也足够了。 谁知半道有人想抢他们的粮食，甚至连青壮都想抢走当奴隶。 当时他们的粮食已经快要吃完了，文易正在发愁后面怎么办，见到这种情况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抢一波吧。 于是就稍微使了点计谋，兵不血刃的攻下了对方的坞堡。抢到了大批粮食财富，还解救了许多被奴役的人。 本来他以为这么做会遭到衙门的通缉，都做好了逃亡的准备。 谁知道非但没被通缉，还受到的表扬，当地主簿亲自出面对他们表示了感谢。 了解过后才知道，这家坞堡平时就扮演着劫匪的角色没少祸害乡里，也从来都不把衙门放在眼里。 衙门早就想对他们动手了，只是碍于手中的力量不足，又怕引起其他坞堡的误会才一直忍着。 现在文易出手算是帮了他们大忙。 然后双方达成了瓜分协议，粮食、布匹、农具、耕牛之类的归文易所有，金银珠宝、瓷器丝绸还有固定资产之类的东西归衙门。 文易方可谓是一波肥，而且还有很多被解救的奴隶主动要求加入他们的行列扩大了队伍。 这件事情给文易打开了一道大门，原来事情还可以这么操作。 从那之后每到一地他就派人去打听恶霸土匪什么的，然后联系当地的衙门帮他们处理。 有些官府拒绝了提议，但也有欣然同意的。 这一路上他们拔除了七个坞堡，剿灭的土匪恶霸至少有十几家。不但解决了粮食问题，还抢到了各种各样的物资。 比如足够给每个人做一套新衣服的粗布，大量的农具，耕牛骡马……还有正儿八经的兵器。 流民队伍也从两千出头变成了现在的五千五百多人。 通过实战，他手下也锻炼出了一支千人的护卫团，不敢说有多精锐，起码是拉出来能进行作战的那种。 而且这一路他可没有闲着，从生活习惯到思想上一点点改造着大家。 比如勤洗手、不能喝生水吃生食，让他们知道讲卫生的好处，并严格要求大家遵守。 一开始大家还觉得不习惯，可等他们发现这么做的好处之后，就成了坚定的支持者。 这一点从头发上就能看得出来，现在他们这个群体里除了女人，大多数男人都是短发，只有薛大元寥寥数人还留着长发。 而且薛大元也不是不想剪短发，而是留长发方便和官府打交道。前面已经说过，普通人剪发没人管，读书人剪发会被人鄙视的。 还有思想上也进行了一定的改造，比如谁说女子不如男……讲述历史上伟大的女性和她们的事迹；比如给他们灌输了剥削的概念。 可以说，文易在不触动皇权统治的基础上，已经做到了极致。 这五千人已经完全适应了在这个群体里的生活，一旦离开他们就会发现自己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不只是其他流民，对于文易来说这两个多月的经历也让他认清了自己的本心，坚定了自己意志。 这一路他见识了太多的不公和悲剧，可以说这个时代就是悲剧。 既然他来了就要努力做出改变，不管他能做到哪一步，永远都比不做要强。 “嘿，又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谢道韫来到他身后说道。 “两个多月前离开会稽郡的时候，大家悲壮的就像是赴死一般，谁能想到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文易感慨的道。 “是啊，大家的变化都好大，岭南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怖。”谢道韫也深有同感的道。 “呵呵……要说变化就属你谢大小姐最大，谁能想到这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两个多月前还是个娇弱的大小姐。”文易打趣道。 “娇弱？”谢道韫眉头一挑，道：“要不要练一练，看看谁才是娇弱的那个。” “呃……那什么，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文易顾左右而言他的道。 “嗤！胆小鬼。”谢道韫嘲笑道。 如果说变化最大的，非谢道韫莫属。刚见面的时候就是一个娇弱的大小姐模样，再看现在。 一身皮甲，手持利剑，头发用绳子简单的扎成马尾。白皙的皮肤变成了小麦色，青葱玉指上多了一层老茧。 前世历史上对她的评价是有任侠之气、林下之风、巾帼不让须眉之志，只是这个年代没有给女人预留施展这方面能力的空间。 士族的教育、道德礼法枷锁把她的这种性情牢牢的禁锢住了。 环境能够改变人，起码十四五岁的她的意志还没有顽强到能抵抗环境影响的程度。 和流民接触的多了，她骨子里的本性慢慢被释放，那些繁琐的礼节被一点点抛弃。 她的动作开始变的‘粗鲁’，说话也不在之乎者也而是更加平民化口语化。 尤其是亲眼见到文易攻下两座坞堡，她彻底爆发了。主动参与进来，甚至还亲自上了战场斩杀了一名敌人。 正文 0026 蜕变（2） 弹簧被压的越厉害反弹也就越大，从那之后她就一发不可收拾，开始积极参与到战斗中去。 而且她也表现出了超出常人的军事指挥才能，不论是制定作战计划还是临阵指挥能力，都远超文易这个穿越者。 文易很干脆的把作战指挥权交给了她，而她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做的非常优秀。 这一路的战斗，三分之二还多都是在她的指挥下完成的。 投桃报李，文易就把自己知道的一些兵法知识告诉了她，比如《三十六计》。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句谚语还要等到八十年后才会诞生，而《三十六计》这部兵法书更是要等到明清时期才会被写出来。 所以此时《三十六计》是原汁原味的原创兵法。 除了三十六计，还有李世民赖以成名的骑兵凿穿战术、戚继光的鸳鸯阵、教员的游击战等。 实际上文易也只是看过兵法书，对用兵并没有多少理解。哪些适合当前的时代哪些不适合，具体如何运用等等更是一概不知。 他只是填鸭式的把这些都告诉了谢道韫，至于她能学成什么样子，就看她自己的天赋了。 事实上她确实比文易有天赋……嗯，把两个人放在一起比较就是对她天赋的不尊重。 她把文易教的东西活学活用，很快就用在了实战中去。 从作战计划到临战指挥都有了质的进步，攻打坞堡之类的几乎都是碾压，把己方的战损降到了最低。 后面练兵工作也被她接手，她从小就和父兄一起习武，而且学的还是战阵厮杀之术，起码文易在她手下走不过一回合。 她没有藏私，把战阵厮杀之术传授给了大家。 对于鸳鸯阵她的评价最高，认为是兵法大家之作。只是某人学艺不精，传授给大家的只有其形没有其神。 至于某人是谁，某人表示要脸别说了。 她利用自己所学对鸳鸯阵进行了完善。 最起码让盾牌手学会了如何持盾如何保护大家，长矛手、狼筅手如何更好的进攻，几名队友如何配合才能发挥出更高的战力。 一番训练下来，大家的配合更加流畅，战斗力提高了好几倍。 而这也让文易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更加清醒的认识。 他的优势来自于前世的知识和领先一千七百年的眼光，以及和时代截然不同的思维方式。 真比起具体做事的能力，远远不如这个时代的精英。 从那时起他就学会了放更多的权给下面的人，比如行政方面多听听薛大元的意见，军事方面对谢道韫更加倚重。 其他各有特长的人，他也都给予了更多的重视，学会倾听他们的意见。 而他这么做并没有让自己失去对流民的掌控，反而让大家更加信服他。 就以谢道韫为例，她对文易的态度发生很大的变化。 虽然说话还是和以前一样随意，但内心里对他非常的尊敬，差不多有执半师礼的意味。 当然，她的变化还不只是如此，在许多事情的认知上都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比如士族的高傲几乎消失不见，能平等的看待每一个人。 所以她才是变化最大的那个，几乎相当于是脱胎换骨。 “报告小易哥、团长，探马传回消息，方圆三十里没有可疑人员聚集。”一身黑色短打的石敢当过来禀报道。 “嗯，知道了。让大家提高警惕，最后几天了不要松懈下来，到目的地就可以好好休息了。”谢道韫吩咐道。 “是。”石敢当抱拳拱手然后转身离开。 护卫队的人数已经超过千人，被扩建为团。谢道韫担任副团长实际指挥军队，文易这个团长只是名誉上的。 而石敢当也已经从监视她变成了真正的亲卫队长兼传令官。 至于短打……是汉服的一种方便劳作，也是习武之人的练武服。 文易特意找黑色的粗布做成短打，作为护卫队的统一服装。 这也是打擦边球，表面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真要追究起来就是非法建立私军。 只是他们顶着流民的身份，又有顾家的信函在，没有人追究罢了。 就是不知道顾家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之后会作何感想。 “咱们已经在这停了三天，晋安郡的官员连面都没露过，你说他们准备做什么？会不会真的出兵把我们灭掉？”文易问道。 谢道韫否定道：“不可能，来这里做官的大多都是寒门士子，他们不敢得罪顾家，就算有那个胆量也没有那个实力对我们动手。” “朝廷在晋安郡的力量非常薄弱，我们就是闯入羊群的猛虎，这会儿他们应该正胆颤心惊商量着如何安置我们呢。” 文易颔首认同她的说法，道：“那你说他们准备如何安置我们，会不会把我们拆的七零八落分开安置。” 谢道韫没好气的道：“你今天怎么总是问一些肤浅的问题啊，换成你敢吗？” 文易笑道：“这不是闲着没事儿做闲聊吗，那么认真做什么。终于要到目的地了，我心中这口气总算是可以放下来了。” 闻言，谢道韫的神情有些不自然：“是啊，终于要到了，后面你有什么打算吗？找个机会离开，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文易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说道：“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 “离开这里到外面会被当成异类，说不定哪天就不小心得罪人身首异处了。我还是留在这里，慢慢的传播自己的思想吧。” 谢道韫语气复杂的道：“是啊，你的太多想法都显得……另类了些。实不相瞒，最初我还计划着把你招入谢家效力，现在很庆幸没有那么做。” 文易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笑道：“太让人受宠若惊了，当初你怎么不试试劝说一下呢，说不定就跟你走了。” 谢道韫白了他一眼道：“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就别说了。” 这时赵正志骑着马跑过来道：“小易哥、团长，有一个穿着县令服饰的人从城内出来，正向着我们这里而来。” 文易和谢道韫相视一眼，都知道当地的官员终于商量好安置他们的办法了。 “薛先生呢？快请薛先生去迎接咱们的父母官。” 正文 0027 阆湖不是湖 薛大元接到消息后赶紧过来和文易他们汇合。 他的变化也非常大，主要来自于精神上。以往他总是一副愁大苦深的模样，现在眼神平和但坚毅。 “我们的最低要求是两点，一不接受分拆安置，二必须去阆湖，别的你自己看着谈吧。”文易说道。 “你们呢，有没有什么条件想提？”薛大元问其他人道。 谢道韫想了一下说道：“没有，尽量多要点好处吧。” “不用怕他们，在这里朝廷的名头没有多大的威慑力，拳头硬谁才有话语权，现在我们的拳头比他们硬。” 对这充满匪气的话众人一脸平静，早就习惯了，打起仗来比这还疯。 刘伯则说道：“种子，别忘了问他们要种子。南方气候比北方热八月份还能种一茬，我们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唉，路上耽误的时间还是有点长了，这么点时间也不知道能开垦多少土地。” 众人相顾无言，老人心目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播种。 到不能说有错，就他的认知来说播种确实是天大的事情，只是如果没有路上的‘耽搁’哪有现在的他们。 这个道理他也不是不懂，可在他看来这些事情都没有播种重要，为了别的事情耽误播种是大大的不应该。 这种纯粹来自于认知上的问题实在没办法说什么，老人也只是嘴上抱怨几句催促一下他们，也没有真的阻拦什么。 所以大家都是一笑而过然后该做什么继续做什么。 文易笑道：“刘伯你就放心吧，阆湖地势平坦水源丰富土地肥沃稍微修整就是上好的水田，足以赶上播种的。” 刘伯嘟囔道：“但愿如此，也不知道谁取的名字，明明是陆地非要取个名字叫湖。” 阆湖不是湖，而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型盆地，因为地形酷似湖泊而得名。据说宋朝时期朱熹路过这里，给它改名叫湖头。 新中国建立后在这里设立了湖头镇。 是的，阆湖就是前世福建泉州安溪湖头镇。 众人正聊着有护卫来报：“晋安县令来访。” 嗯？？？文易、谢道韫、薛大元都露出惊讶之色。 “呵呵，看来咱们的担心都多余了。”文易忽然笑道。 薛大元也露出轻松的表情：“这样不是更好吗，我现在觉得浑身轻松。” 谢道韫鄙夷的道：“晋安郡守府上下都是软骨头，难怪这里的治理会如此之差。” 为什么他们要这么说呢。 三天前他们就已经到了，还把山阴县出具的公文和顾家的私信拿给郡守府的人看，照理来说他们应该派个人过来问一下。 比如统计一下人数，拿出安置办法之类的。 现在他们连面都不敢露就派了晋安县的县令过来，只能说明他们怂了。 连郡守府都怂了，晋安县令就更不敢拿他们怎么样了。 其实这也是当初文易要南下的原因，这里朝廷的力量实在太薄弱了，他带着三千人过来都能横行一方。 只是没想到当地的官府力量比他想象的还要虚弱。 且说另一边，本来武叔儒还想端一端县令的架子，然后试着能不能把对方分散安置。 可当他看到那一排排身穿统一服饰杀气腾腾的护卫的时候，马上就把这些念头抛到九霄云外了。 心中吐槽，这TMD是流民？ 同时也把晋安郡的同僚和沿途的官府都骂了个遍。 当薛大元出来迎接的时候，他的态度要多客气就有多客气。 “想必这位就是顾大郎信中所说的薛大元先生了吧，久仰大名。某晋安县令武叔儒。” 信？薛大元疑惑的道：“武明廷有礼了，某正是薛大元。不知你所说的信是？” 武叔儒见他态度和善心中也稍稍松了口气，道：“薛先生不知道吗？顾大郎分别给府君和我写了信，让我们好好安置照顾你们。” 薛大元心道原来如此，这顾源办事如此靠谱的吗？他心中还真有点小感动，如果没有这两个月的磨砺，说不定真的会回去为他效力。 “顾郎君大恩，薛某感激不尽。”他先是朝着会稽郡方向拱了拱手，然后又对武叔儒道：“以后还望武明廷多加照拂。” 武叔儒道：“互相照顾，互相照顾。” 两人一通客套，一个说对方带着流民南下辛苦，另一个就夸对方治理有方。反正聊的很开心，都觉得和对方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然后才进入主题，如何安置，需要哪些援助。 当薛大元说他们想去阆湖定居的时候，武叔儒兴奋的差点跳起来。 他最怕的就是薛大元要求在县城周围定居，如此一来他这个县令就真的被架空了。 而阆湖地区离县城有一百多里，到那里住就没办法干涉衙门运转了。 到时候双方互不干涉……简直太好了。武叔儒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笑的脸上的褶子都深了几分。 最大的心病解决，良种农具什么的就是小问题了，武叔儒大手一挥：给够，还表示会借二十头耕牛给他们。 为什么是借而不是送，不是他不想表现的大方点，实在是穷没那个本钱。 事情商定，文易一行拔营出发前往目的地。 从这里越往南走道路就越差，所谓的官道也只是一条人为踩出来曲径，他们行走的速度被延缓了许多。 原本计划五天的路程用了七天才走完。 到了县城他们又停了两天，衙门的人加班加点给他们制作户籍册。 也就是此时文易才知道东晋的一个骚操作，给侨居南方的北方人和南方本地人制作的户籍是不同的。 迁居南方的北方人是白籍，南方本地人是黄籍。 原因很简单，北方人歧视南方人，东晋朝廷为了安抚北方人想到的法子区别对待。 在南方歧视南方人，文易只能说东晋不亡简直没有天理。 仔细想想也不能全怪东晋朝廷，国家都是靠南迁的北方士族支持才建立起来的，肯定要先安抚北方人。 说白了，国之将亡只能饮鸩止渴。 但对文易来说这就是机会。 这两天他们也没有闲着，去县城进行了一轮大采购，把手中的钱都换成了物资，城里的商户高兴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同时也对晋安县乃至晋安郡的情况进行了具体的了解，尤其是阆湖地区更是重点了解。 只可惜朝廷在这里的力量实在太薄弱，对一百多里外的阆湖了解有限，能打听到的消息不多。 只知道那里似乎有两个俚僚人的大部落，差不多都是千人的那种，还有一个流放汉人组成的村落。 不过这些消息对文易来说已经足够了，两个俚僚人的部落，小意思。 两天之后户籍登记完毕，武叔儒许诺的粮种农具耕牛什么的也都到位，文易才带领大家出发前往最终的家园。 正文 0028 狼烟 如果说从候官县到晋安县之间还有一条崎岖小路的话，那么从晋安县城到阆湖就只有一条疑似为路的小道。 百多里路他们整整走了三天才到达。 “哇！！！！！！” 站在山口遥望阆湖，众人皆发出了惊叹，无他实在太完美了。 不是风景美，荒山野岭的根本就看不出美来，再说他们也没那个心情欣赏环境。 而是地形完美，真的像是一个湖泊，又像是水盆。 四面环山中间地势平坦，尤其是中心部位地势起伏非常小，简直是完美的居住点。 薛大元激动的道：“若非小易哥说，我怎么都想不到在这丛山峻岭之间还有如此一处福地。” 谢道韫举目四望观察地形，道：“此地四面环山易守难攻，只需少量兵力把守关隘就可以安心发展，是一处好地方。” 刘伯激动的老泪纵横：“好，好地方，实在是好地方，小易哥没有骗我们。” 其他人也都兴奋的欢呼起来，一来是终于到了目的地，二来也能看出这里得天独厚的地势。 “兄弟们姐妹们，在坚持一下到了目的地在好好休息。”文易亢奋的大喊道。 “好。”众人齐声应道。 一路来的疲倦在这一刻似乎全都消失了。 “出发，目标阆湖中心最平坦的那一片区域。” 文易众人可不只是赶路那么简单，一路上还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只能说确实很恶劣，毒蛇毒虫随处可见，蚊虫更是在人的头顶形成了一片乌云。 走了没多久已经见到了包括野猪在内的多种野生动物，还发现了狼群的踪迹，听到了虎啸声。犀牛随处可见，甚至还看到了大象。 再想想还有瘴气和寄生虫……难怪世人把岭南视为莽荒之地，是有原因的。 最开始看到这些动物的时候文易觉得很惊奇，后来回忆起一段历史记载。 古代汉朝之后一直到宋朝气温都比现代要高，亚热带圈甚至达到了陕西地界。唐朝的时候陕西还能种植水稻，有犀牛大象等动物栖息。 人类的活动和星球运转改变了气候，亚热带圈逐渐缩小变成了后世的样子。 亚热带地区雨林丰富，适合动植物生存，但对于人类来说环境就有点恶劣了。 不过这些危险是对别人而言的，对于穿越者文易来说反而是最好的天然保护圈。 野兽可以派遣军队捕杀还能提供肉食，毒虫也不过是一把火的事情。 不要说什么爱护环境之类的，在这个年代他就算把整个闽地火烧了都没关系，用不了多少年又会恢复原样。 瘴气也是因为湿热的环境下，枯枝败叶腐烂散发出来的有毒气体，把荒野开垦成土地自然就解决了。 他又不是要改变整个岭南的环境，阆湖弹丸之地，用不了两年时间就足以把这里改造成桃源。 薛大元看着前方的河流，说道：“这里河流密布，可以多造一些船借用水运之力。” 刘伯说道：“新加入的人里面有不少会造船的，到时候可以建一个船厂专门让他们造船。” 文易回忆后世湖头镇的情况，说道：“我观察过地形，我们进山的地方水道被巨石阻挡，船只无法进入。” “把石头凿开大船就能自由出入，以后我们外出就不用和现在这样麻烦了。” 谢道韫道：“那就太好了，不过若把巨石凿开就要在山口设立营寨防止有外敌走水路进攻。” 文易笑道：“哈哈……军事上的事情我不懂，就交给谢大将军了。” “哈哈……”众人也都大笑起来，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明天。 走到半途的时候，前方探路的赵正志指着前方的天空道：“小易哥快看，那边有浓烟。” 众人连忙望去，果然发现远处有滚滚浓烟升起。 文易看到浓烟的形状就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问道：“能不能看出是哪种烟？” 刘伯说道：“不是烧荒的烟，烧荒的时候烟比这浓但没有这么集中。” 谢道韫肯定的道：“这是焚烧房屋产生的烟，前面应该发生战斗了。” 赵正志说道：“阆湖居住着两个俚僚人的部落和一个流放罪犯组成的村落，那个村落就在浓烟产生的地方。” 薛大元道：“那如此看来应该是村落遭到的攻击。” 至于是谁攻击他们，不用想就知道，十有八九是俚僚人。 “怎么办？” 众人目光都看向了文易，等着他下决定。 文易说道：“薛先生和刘伯你们留在原地，我和谢姑娘带人去看看情况。” 众人都没有意见，纷纷道：“注意安全。” 留下一个连的兵守护大家，文易和谢道韫就带着剩下的人火速赶往浓烟升起的地方。 随着距离的拉近，逐渐听到了更多的声音，仔细听确实是厮杀声。 “放慢速度，注意警戒四周不要被偷袭了，赵正志你亲自带人去查看情况。”作为临阵指挥谢道韫及时做出布置。 “是。一排的人跟我走。”赵正志应了一声就带着一个排的人往前方摸去， 在快要靠近战场的时候，一阵惊叫声传来：“啊……不要过来，救命啊。” “僚人追上了了，快跑。” “小春快跑。” “往山外跑，快点。” 赵正志等人连忙矮身蹲了下来，左右看了一下：“上棵树看看什么情况。” “是。”一个人应了一声‘噌噌’几下就爬到树上， 一番查看得到消息：“四五十名僚人正在追赶七八名穿着汉人衣服的少年。” 赵正志顿时就肯定了之前的猜测，僚人在攻打流放汉人的村落，这几个应该是逃出来的。 “僚人的兵器怎么样？” “穿的很简陋，武器基本都是骨制和木质的。” 赵正志马上做出决定：“兄弟们操家伙，把人救下来。” 三十六个人都抽出了腰间的铁刀。 这一路上文易他们抢到了不少金属打造了很多兵器。侦察连的工作性质最危险所以装备优先紧着他们，人手一把铁刀。 和正规军队比起来非常简陋，但和俚僚人一比堪称豪华，这也是为什么赵正志敢于救人的原因。 三十六人悄无声息的向着前方摸去。 正文 0029 赵氏兄妹 赵正志一行人并没有正面冲上去，因为被追杀的人看到救兵会无脑冲过来，把他们的队形冲散。 这是用血总结出来的教训。 他们采用了分散包抄的方式，三十六人一分为二，从旁边迂回绕到了俚僚人的两侧，然后从侧后方杀出。 俚僚人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第一个照面就有七八个人被砍倒在地。 等他们反应过来做的并不是反抗，而是四散而逃。但赵正志一行人怎么可能放他们离开，追上去一一砍倒，只留了两个活口。 那一群少年也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住了，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赵正志走过来问话才恢复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下意识的就想回答。 不过才刚开口就被她旁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给拦住了，只见他警惕的道：“你们是什么人？” 他应该是领头的，开口后其他人都纷纷站到了他旁边。 赵正志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少年，说道：“看样子是个读过书的人，性格谨慎值得赞扬，只是审时度势能力太差。” 见少年一脸不服气的看着他，赵正志饶戏谑的道：“在这里和我耽搁时间，你猜一猜最终谁的损失更大。” 少年的脸色马上就变了，下意识的看向冒烟的地方。其他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都变得悲伤惶恐起来。 那个少女再也忍不住，道：“我叫赵瑶，这是我兄长赵昉……我们是望乡村的人，僚人正在攻打我们的村子。” “是啊是啊，壮士请救救我们村子吧。” “恩人救救我们吧。” 这群少年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赵正志头都大了一圈。 “停。”他大喝一声，然后对那个领头的少年也就是赵昉道： “你来告诉我僚人有多少人，从哪里展开的进攻兵力分布情况，你们村子周围的地形。” 赵昉惊讶的道：“你不会真的……” 赵正志恨不得撬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你现在每多说一句废话，你们村子就多死一个人。” 赵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再也不敢多说什么，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了赵正志。 主要是介绍了村里的情况，僚人的数量和兵力分布就一问三不知了。 赵正志也没有失望，转身就开始审问那两名僚人。只是可惜他们都不懂土著语，僚人也不懂汉话。 “我会说僚人话。”赵昉主动站出来说道。 赵正志这才想到可以找翻译，就道：“还有谁懂僚人的话？” 赵瑶也站出来道：“我也会。” 赵正志道：“好，把他们两个人分开审问。问他们总共有多少人，有多少铁器，兵力布置是什么样子的。” “告诉他们，如果两个人的回答有不一样的地方，就砍掉他们一条胳膊。” 少年们并没有被这杀气腾腾的话给吓住，反而都很兴奋。 显然岭南地区艰苦的生活环境，养成了他们截然不同于晋朝百姓的剽悍性格。 晋朝在士族的带领下放下了祖先的悍勇，开始搞什么风雅。 风雅就算了关键是不务实，男人涂脂抹粉、吃五石散，鄙视做实事的人以好清谈为荣。 比前世娱乐圈吹捧小鲜肉娘炮还要夸张。 那两个僚人都不是什么宁死不屈的忠贞之士，稍微吓唬一下就什么都交代了。 他们是大青山部落的人，这次出动了六百多人攻打望乡村。 原因是前段时间连日暴雨爆发了山洪，他们部落损失严重，想靠劫掠望乡村回血。 知道大致消息后赵正志对这次的调查就更有低了：“林宏，你们组负责带他们去见小易哥和团长，其他人继续跟我去村子那边打探情况。” 林宏连忙说道：“是，几位跟我走吧。” “啊？这位恩人，我们要去哪？”赵瑶期期艾艾的问道。 “呵呵……到了你就知道了。”林宏并没有直接回答她。 他就是大林，跟着赵正志混的还算不错，当上了小组长手下管着五个人。 因为之前的经历嘴巴非常严实，不该说的几乎一个字都不会往外吐露。 几名少年纵使心中忐忑，但也只能跟在他后面。 没多久就和文易率领的大部队碰到了。 看到这上千名服饰统一手持兵器的壮汉，少年们眼珠子都瞪大了，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精锐的汉人军队。 文易得知他们的身份之后也非常高兴，打仗最怕的就是不知道任何情报，有了几个当地人情况会好很多。 亲眼见到对方的真实实力，赵昉纵使有再多的想法也只能收起来，老老实实的回答了所有的问题。 主要问话的人是谢道韫。 一开始这群少年还在奇怪为什么一个女的这么多话，可很快就意识到她才是军事指挥官，别提多惊讶了。 不管他们如何惊讶都无法影响到谢道韫的思维。 根据这些少年和两个俘虏的交代，她很快就在脑海里勾勒出战场的立体图像，有了初步的用兵计划。 至于计划可不可行还要等赵正志进一步的消息传过来。 而赵正志也没有让他们失望，已经带着具体的消息在战场附近等着了。 知道僚人的兵力布置之后，谢道韫嘲讽的道：“果然是一群不开化的蛮夷，排兵布阵没有任何章法，六百人打两百人这么久都拿不下来。” 文易虽然觉得这话有点歧视人的味道，但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没有任何问题。 这群僚人根本就不懂得排兵布阵，纯粹靠人数一窝蜂的冲上去，还没有打群架的技术含量高。 谢道韫的战术很简单，兵力、武器等等全部占据优势，前方地形又较为平坦，不用什么特殊战术，直接包围劝降。 “牛犇，你带一路从南侧攻击；李忠带一路从西侧进攻；小易哥带一路人马从东侧进攻，我带一路从南侧进攻。” “是。”众人包括文易都肃然领命。 临战之际，文易都要听她的指挥。 “我们也要去。”赵昉双眼充满仇恨道：“这些僚人经常欺辱我们，我要亲手杀了他们报仇。” “不行。”谢道韫毫不犹豫的拒绝道：“没有经过训练的人去战场就是送死。” “我们不怕死。”赵昉倔强的道。 “对，我们不怕死，我们要报仇。”其他人也纷纷说道。 谢道韫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嘴上却毫不留情：“你们死不死我管不着，但你们会拖累我手下的弟兄，我要对他们负责。” “……”赵昉几人又羞又气却也无可奈何。 但有一个人不同，赵瑶一脸崇拜的看着她，这个大姐姐好厉害。 任务分配完成，谢道韫喝道：“出发。” 正文 0030 气节 看着下方不停堆放木柴的俚人，赵公望心中一阵绝望。 难道老天爷真的要绝我赵氏一脉吗？ 早知如此，还不如三十年前就和王氏拼死一搏，起码还能史册留名。 他出身寒门，家里走关系好不容易当上了一县主簿，上任没多久就遇到王敦带兵攻打建康。 这已经是王敦第二次出兵攻打建康了，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大家都没当回事儿。 实际上就算他们想做什么也无能为力，一个小小的主簿能做什么？ 所以王敦路过他们县的时候，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做什么。 没多久王敦在军营病逝，简直是皆大欢喜的好消息，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灭顶之灾就来了。 当初他为了出仕贿赂的那个官员也参与了谋反，清算逆贼的时候顺便把他也给收拾了。 幸好朝廷没有准备大开杀戒才得以保命，但全家数十口都被流放岭南，还是遇赦不赦的那种。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发现了阆湖这片风水宝地，就和其他被流放的罪民一起搬到这里居住。 这些年他们没少被山里的俚人部落欺负，也早就有了应对办法。 在村子的中心用木石修筑了一个小型坞堡，僚人打过来他们就躲进去，并在外面显眼处留一些食物之类的东西。 俚人攻打他们主要也是为了吃的，拿到东西之后一般不会拼着大量伤亡攻打坞堡，双方已经养成了默契。 这一次大青山部落打过来的时候，他们也按照往常的经验留下一部分粮食，带人躲进坞堡。 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情况不对，俚人开始放火焚烧坞堡外的房屋，以前他们最多打砸抢破坏一下不会放火。 点燃房屋之后还把坞堡团团围住尝试攻打，他意识到不妙赶紧带领青壮进行防守。 双方打了一上午互有伤亡，兵器简陋的俚人始终未能攻的上来。 对方见强攻不成就改变了方法，开始往坞堡四周堆木柴，目的不言自明。 火攻。 坞堡内确实准备的有水，但是用来饮用的数量不多，用来灭火就是杯水车薪。 眼看着坞堡外的木柴越堆越高，赵公望心中绝望起来。其他人也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坞堡内的人出现骚动。 这时坞堡外俚人首领站出来喊话，只要他们肯投降交出所有的粮食财物，可以不伤害他们的性命。 听到喊话坞堡内的骚动就更大了，有人想出去投降，有人认为俚人的话不可信。 但更多的人都把目光看向了赵公望，等着他拿主意。 赵公望知道自己必须站出来了：“大家都安静。” 争吵的声音马上就安静了下来，可见他还是很有威望的。 “我知道大家都想活命，我也想。可大家有没有想过，俚人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就仅仅是为了一些粮食吗？” “如果是为了粮食，他们早就可以提出来，为什么还要等到现在？” “想要粮食也可以要求我们从墙上扔出去，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出去？” “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粮食，而是我们这些人，他们想奴役我们。” “到时候男人是他们的奴隶，女人会被他们霸占。未来我们的子女一出生也会是他们的奴隶，你们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吗？” 有人大喊道：“不愿意。” “我堂堂汉人岂能给俚人做奴做仆。” “甘特娘的，劳资宁愿死也不愿意当俚人的奴隶。” “和他们拼了。” “对，和他们拼了。” “就算死也要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众人心中的血气被激发纷纷喊道，再也没有人说什么投降的事情。 赵公望欣慰的道：“好，大家不愧是我汉家好儿郎，这一战就算死了也有脸去见九泉下的列祖列宗。不过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莫俊出列道：“赵二叔你有什么计策就尽管说，我莫俊第一个支持。” 他是村里年青一代的话事人，说的话能影响到许多年轻人：“对，我们都听二叔你的。” 赵公望感动的道：“好，既然大家都愿意相信我，那老头子我就是拼死也要给大家找一条生路。” “大家来看，俚人虽然有六百人比我们人多，但他们要包围坞堡，还要分出一部分人去收集木柴。” “实际上每一个方向上的敌人都不多，我们两百人往一个方向冲俚人拦不住我们。” 众人都露出狂喜的表情，对啊，打不过我们可以往一个方向突围啊。 赵公望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心情沉重下来：“但是……我们有老有少跑不赢俚人，一旦被他们缠住就危险了。” “所以我决定，年轻力壮的在最前方，一鼓作气冲出去不要回头不要管后面的人，有多远跑多远。” “孩子跟在他们后面，借着冲开的缺口能跑几个是几个。四十岁以上的和我一起留下断后，为孩子们争取逃跑的时间。” 莫俊激动的道：“不行，丢下孩子和长辈逃跑，那还是人吗。” 其他人也纷纷说道：“对，应该让孩子和长辈先走。” 赵公望劝道：“我知道这么做是为难你们，可只有这么做才能保存家族的血脉不断绝。难道你们要让祭祀断绝，祖宗和野鬼抢食吃吗。” 众人一时语塞，一边是个人气节一边是血脉传承，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莫俊沉声道：“如果今天我们抛下长辈和孩子独自逃走了，恐怕祖宗也不屑于吃我们的供奉了吧？” “要走也是我们年轻人杀出一条血路，护送长辈和孩子们逃生。如果逃不掉……相信祖宗也会原谅我们的。” 这下众人找到了主心骨，道：“莫大哥说的对，我们不走。” “要走也是长辈和孩子先走。” 赵公望又欣慰又无奈，道：“唉，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起赴死吧，祭祀的事情到了九泉之下我在亲自给祖宗赔罪。” 莫俊大吼一声：“兄弟们抄家伙，掩护爹娘和孩子们冲出去。” “是。” 众人很快就收拾好武器，安排好冲出去的顺序，然后一起来到预留的大门前准备打开大门杀出去。 就在这时…… “杀，杀，杀！！！”村落四面八方想起整齐划一的喊杀声。 正文 0031 劝降 怎么回事儿，哪来的喊杀声？ 赵公望等人都惊讶不已，连忙登上坞堡顶部，然后就看到了让他们震惊的一幕。 上千名身穿黑色短打服饰手持兵器的壮汉，从四面八方涌出把俚人团团围住。 这些人排着整齐的队列，第一排举着滕盾，第二排手持长矛，第三排拿的是用竹子制作的奇怪兵器。 俚人向他们发起冲击，被滕盾轻松挡住，然后被长矛手和拿竹子的人捅翻在地。 如果把俚人的攻击比作浪花，那黑衣人就是坚固的大堤。几轮冲锋没有对黑衣人造成任何伤害，反而俚人伤亡惨重。 剩下的俚人终于害怕了，任凭头人如何催促命令都不敢再向前一步，反而开始往坞堡方向退。 没多久他们就被挤压在了坞堡下方，退无可退。 “咚咚咚。”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三声鼓响，所有的黑衣人同时停止了进攻。 “嘶，配合娴熟令行禁止，天下精锐亦不过如此啊。”赵公望倒吸了一口凉气道。 “二叔，这些兵是哪里来的，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晋安县有这样的精锐？”莫俊惊喜的问道。 赵公望摇摇头道：“这是私兵。” 莫俊惊讶的道：“私兵？怎么可能，整个晋安郡都没人能养得起这种精锐吧？” 赵公望道：“不知道，不过晋安县可能要变天了。你看那边，能做主的人来了。” 莫俊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就见远处一群人往这边走来。 看装束就知道他们应该就是这支军队的统帅了，只是看起来好年轻啊，似乎还有女人。 忽然莫俊惊疑的道：“咦？二叔，那几个人怎么那么像阿昉和小瑶他们啊。” 赵公望矢口否认道：“怎么可能，阿昉和小瑶……”话才说到一半就停住了，惊讶的道：“真的是他们？” 其他人也纷纷看去，然后惊喜的道：“真的是阿昉和小瑶他们，我还以为他们……没想到他们没事儿。” “何止是没事儿啊，这些救兵不会就是他们搬过来的吧？” “阿昉果然不愧是二叔的孙子，就是聪明能干。” “现在我们怎么办？要不要从后面杀出去？” 众人都跃跃欲试的看着赵公望，等着他下令。 赵公望请捋胡须说道：“黑衣人没有继续发起进攻肯定有别的打算，我们贸然出手恐怕会打乱他们的计划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等等看再说。” 众人都很失望，但也没有反对。 来人正是文易、谢道韫、牛犇等人，赵昉也看到了站在坞堡上的赵公望等人，兴奋的直朝他们挥手。 谢道韫微微皱眉面露不喜之色，军中喧哗要是她手下的兵少不了一顿惩治。 石敢当果然不愧是亲卫统领，马上就猜到了她的想法，呵斥道：“闭嘴，军中喧哗别以为你是外人就不会受罚。” 赵昉也知道自己犯了错，脸色一红不敢在说什么。 文易把一切看在眼里，心下觉得挺好笑的，不过更多的还是喜悦。 无规矩不成方圆，现在规矩越来越完善，说明他们的团体正在走向成熟。 然后他就看向了包围圈内的俚人。 这一仗比想象的还要顺利，俚人根本就没有想过在周围布置探马防偷袭，他们很顺利的就完成了包抄工作。 不论是从人数还是从兵器上来说都是单方面的碾压，俚人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就被打败。 但他们没有下死手把人都杀了，不是害怕困兽犹斗，而是想要降服这些俚人。 这个计划早在几天前文易刚听说阆湖地区有两个俚人部落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 本来还在发愁怎么从深山老林里把他们揪出来，没想到才刚踏入阆湖地界就碰到这样的事情，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两个俘虏交代，他们是大青山部落的人总人数在一千四百人左右——比晋安县衙门说的一千人多了四百多。 这次他们出动了六百人，几乎是所有的青壮，把这些人劝降约等于是拿下了整个部落。 所以在包围圈缩小之后谢道韫下令停止进攻，三声鼓就是这个意思。 接下来就是劝降了，让赵昉几人跟着也是想让他们当翻译。 来到阵前，谢道韫长剑指天喝道：“山呼。” “杀，咚！杀，咚！杀，咚！”一千名护卫同时高呼，喊一声还跺一次脚。 包围圈里的俚人被吓的肝胆欲裂，很多人丢掉了手中的兵器，还有人抱头跪在地上。 不只是他们，坞堡墙上的赵公望等人也被吓的心惊肉跳。 三声喊完，谢道韫收剑退到文易的左手边。 文易很满意这个震慑效果，对赵昉说道：“劳烦赵郎君充当一下我的翻译如何？” 赵昉连忙道：“这是在下的荣幸。” 文易上前几步提高声音道：“让他们的首领出来说话。” 赵昉：“*&……&**&%……” 俚人骚动了好一会儿，就在文易有点不耐烦的时候，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站了出来：“*&&……%*（）&” 赵昉惊讶的道：“这个人说他们的首领刚才被杀死了，有什么事情可以和他说，还问为什么要攻击他们。” 文易也有些无语，双方交战也就几分钟并没有死几个人，他这个首领就包含在内。 也不知道该说他是太倒霉还是太倒霉。 “问问他们现在谁说话算数。” 一通翻译之后文易确认了谈判对象，就是刚才站出来的那个人，大青山部落原本的二把手名叫山魁。 首领死了，首领的儿子还年幼，他就是新首领。 文易也懒得管他们之间的权力纠纷，说道：“问问他们是想死还是投降。” “想死现在就可以成全他们，然后我们再去山里把他们的族人全杀掉，投降就从山里搬出来加入我们。” 赵昉顿了一下才把这番话翻译了过去。 俚人再次出现骚动，过了一会儿山魁才说道：“你们是什么人，让我们搬到哪里去？准备如何对待我们。” 文易说道：“以后我们会在阆湖定居，如果肯投降加入我们，就是我们的兄弟姐妹。” 赵昉震惊的道：“什么？你们要在这里定居？” 正文 0032 抢婆娘 对于他的反应文易一点都不意外，换成谁都会和他差不多，但还是故意反问道：“怎么，你有意见？” 赵昉连忙否认道：“没有没有，只是猛然听到这个消息有点惊讶。” 文易笑道：“这件事情咱们过后再说，麻烦先帮我把刚才的话翻译给他们听。” “哦，哦，好的。” 听说文易他们准备在阆湖定居，俚人同样很惊讶，但对于投降反而没有这么抵触了。 尤其是文易承诺不把他们当奴隶，基本瓦解了他们的反抗意志。 当然，之所以这么顺利主要还是刀架在了脖子上，他们可不想就这么死了。 所以在一番商量过后俚人当场投降。 把俚人控制住之后，文易下达了新的命令：“柴犇、赵正志。” “在。” “你们押着山魁去大青山部落，把剩下的人都带回来。物资可以不要，方便带的就带回来，不方便带的全烧掉。” “是。” 把房屋之类的烧掉是为了断绝俚人所有的后路，防止有人逃回去。 等他们带人出发，文易又说道：“李忠，你带一个班的人去接薛先生他们过来。” “是。” 文易正在这边忙碌的时候，赵公望等人打开坞堡的门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赵昉赵瑶等人则马上迎了上去。 见到自家孩子安然无恙，众少年的父母都激动不已。 简单的聊了几句之后，赵公望就带着村里的代表来到文易面前行大礼道：“老朽赵公望谢恩公救命大恩。” 文易笑道：“老人家客气了，大家都是汉人互帮互助是应该的，既然遇见了岂有不救之理。” 赵公望感激的道：“恩公大仁大义让某佩服。本来应该邀请您去家中歇息，只是房屋都被俚人焚毁……失礼之处还请恩公勿怪。” 文易道：“呵呵，老人家有这个心就可以了，真想谢我也不急于一时，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机会多的是。” “啊？”赵公望惊讶的道：“不知恩公此言何意，小老儿有些糊涂了。” 文易道：“实不相瞒，我们是从北方迁来的难民，已经得到衙门允许在阆湖落脚。” “我已经决定，就把居住点放在河对岸，以后咱们两个村子就是隔河相望的邻居了。” “这……”赵公望、莫俊等人面面相觑，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毕竟是做过官的人，赵公望很快就反应过来，满脸欢喜的道：“那真是太好了，有了恩人们做邻居，就再也不用怕俚人了。” 文易并没有真的相信他的话，不过无所谓了，不管他们愿不愿意都无法改变现实。 “我还要去寻找扎营的地点，老人家也要收拾残局。今日且就聊到这里吧，等忙完了再详谈也不迟。” 赵公望马上说道：“大恩不言谢，恩公且请去忙，若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尽管吩咐。” 望乡村依河而建，河有十多米宽水最深处有一两米的样子，上面有一座简易的木桥，应该是望乡村的人修建。 文易等人就通过木桥到达了河对岸，开始寻找合适的定居点。 且说望乡村这边，送走文易一行人之后，赵公望、莫俊等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 莫俊语气复杂的道：“二叔，您老拿个主意吧，以后我们该怎么做。” “唉。”赵公望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我们还能怎么办，只希望他们不是难相处的人。” “希望如此吧。” 他们考虑的多，普通村民却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得知恩人要在河对岸定居都兴奋的大叫起来。 以后再也不用怕俚人欺负了。 听到村民的欢呼声，赵公望等人的表情就更复杂了，同时在心中祈祷别豺狼没赶走又来了一群虎豹。 没多久薛大元就带着大部队赶了过来，对于他们的出现赵公望等人早有预料所以并不觉得惊讶。 文易带领的全都是青壮精锐，后面肯定还有家眷之类的。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些家眷看起来也很奇怪，老人、孩子、女人的比例太少，大多数都是中壮年和半大少年。 但这也代表着，文易一方的实力比想象中的还要强大。 中壮年虽然身体开始走下坡路但战斗力还是在的，半大少年稍加训练也能举起刀枪。 与其说这是五千多难民，不如说他们是五千多士兵。 原本他以为文易说自己是难民是谦虚之言，看过这个人员构成就觉得很有可能是真的。 而这也让他对文易他们产生了更多的好奇心。 当薛大元带人赶到的时候，文易和谢道韫已经敲定了定居点，就在靠近河流的一大片空地处。 “薛先生认为把村子建在这里怎么样？”文易指着这一大片土地说道。 薛大元仔细观察了一下，颔首道：“地势平坦靠近水源，这个地方选的好。” “既然你没有意见，那咱们就开始吧。”文易拍板道。 当这个消息宣布之后，所有人都欢呼起来。然后在薛大元和刘伯的指挥下，按照之前安营扎寨的方式开始修建临时住所。 等营寨修好天色已经接近黄昏，柴犇和赵正志踩着天黑的点赶了回来，带回来的还有八百多么俚人男女老少。 晚上一场篝火晚会是少不了的，文易还特意邀请了望乡村的人来参加。 会上他自然少不了一场慷慨激昂的演讲，先是回顾了过去悲惨的经历和这一路的艰苦，再说到达目的地的喜悦，最后又展望未来。 高潮部分是他许诺给大家娶媳妇。 “兄弟们，咱们男多女少阳盛阴衰，四五个男人才有一个女人，大家肯定都担心讨不到婆娘对不对。” 众人齐声喊道：“对。” 文易大笑道：“哈哈……不要怕，看到那些俚人了吗？他们有许多独身的女人，这些女人都是给兄弟们准备的。” “但是你们不能私下争抢，免得伤了兄弟和气。这样，谁表现好就先给谁分婆娘，表现不好的就排到后面。行不行？” 众人再呼：“行。” 文易继续说道：“不要害怕女人少排不到，岭南俚人多的是。等我们站稳脚跟，就去把他们的女人都抢回来给兄弟们当婆娘，你们说好不好。” 众人的热血再次被调动，扯着嗓子大吼：“好。” “只要你们跟着我，一年内我保证所有人兄弟们去上婆娘。兄弟们，你们信不信我？” “信。” “哈哈……谢谢兄弟们的信任，我以水代酒敬大家一碗。” 正文 0033 大开发计划 有人高兴就有人愁，赵公望就忧心忡忡，这充满匪气的话让他心中难安。 此时他已经知道文易一行人的身份，不是他最开始想的从北方迁来的豪强大族，确确实实就是一群流民。 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害怕，靠一己之力把一群流民发展成现在的规模，不禁让他想起了一个词：枭雄。 希望我想错了，否则望乡村危矣。 庆祝持续到半夜才结束，第二天文易把高层叫到一起召开了第一次会议，经过一番商讨之后做出了几项决定。 “第一摸清阆湖的具体情况，绘制详细的地图，正志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侦察连了。” 赵正志起身领命：“是。” “第二尽快征服黑水部俚人。我们迁徙到这里的消息瞒不了多久，他们得到消息很可能会迁走，必须要在他们得到消息之前把他们打下来。” “俚人最了解俚人，山魁他们肯定知道知道黑水部的情况，让他们带路过去，这件事情就劳烦谢姑娘了。” 谢道韫颔首道：“好，我会尽快拿下黑水部。” 文易点点头继续说道：“第三件事情也是最重要的事情，开荒。” “还有不到一个月播种期就要过去了，我们必须要在八月中旬到来之前开垦足够的土地把粮食种下去，否则冬天就要饿肚子了。” “所以先不要大兴土木，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迁就一下就可以了，等完成播种再修建房屋。” “刘伯，开荒育种耕田你最擅长，这件事情就交给你负责了。” 刘伯拍胸脯道：“小易哥你放心，这事儿包在老汉身上了。” 一路上他是最着急的那个人，现在终于到了目的地他的嘴巴就没合拢过，早就有点迫不及待了。 文易最后对薛大元说道：“薛先生，望乡村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虽然他说的语焉不详，薛大元却明白他的意思，道：“交给我吧。” 望乡村虽然都是流放的罪犯之后，但并非是什么恶人，且他们大多数人好像都读过书。 文易这边最缺的恰恰就是能写会算的人和各种书籍。 说起书籍，前世他只知道古代书籍很稀缺很珍贵，可直到穿越到这个朝代才知道珍贵到什么程度。 他跑了一千五百里，攻下的坞堡和匪寨加起来也有二三十家，缴获了大量的粮食和钱财，但书籍就只找到了半本《荀子》。 他曾经想花钱买，找遍经过的每一个城镇也只找到了卖文房四宝的，卖书的书店一家都没有见到。 后来通过地方衙门，花高价才买到了几十本各样书籍。 但这些书大多数都是不知名文人的手稿，先贤经典就只有两本不知道谁注释的论语和战国策。 文易对文人手稿没兴趣，他真正需要的是先贤经典。 薛大元倒是不再吝啬自己的家传学问，但他家传下来的经典也就只有一部《庄子》，其他都是各种文人手稿。 谢道韫脑海里肯定装着许多经典，可她都已经帮了这么大的忙，文易实在拉不下那个脸去问她要。 如果能把望乡村的书籍拿到手，就能大大的弥补他们文治方面的短板。 文易有很多办法可以把那些书籍占为己有，但他并不想把双方的关系搞的太僵，最好用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法完成交易。 这个工作只能交给同样是读书人出身的薛大元去试探。 会议结束赵正志就带着侦察连的人去勘探地形制作地图。 薛大元和刘伯一起去把行政系的管理人员召集到一起，宣布会议决定，商讨垦荒计划。 他没有急着去拜访望乡村，对面也在抓紧时间重建家园肯定没有时间接待他，还是等他们把房屋建好再说。 谢道韫也同样没有急着去攻打黑水部的俚人，大青山部的人还没有安置好，不宜对外用兵。 所以会议结束之后，文易和谢道韫、柴犇等人就一起来到大青山部这里，和山魁等人展开了谈话。 大青山部有会说汉话的人，虽然口音很重但语速慢一点充当翻译还是没问题的。 文易开门见山的道：“山魁，考虑了一晚上，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好啊？” 山魁跪在他面前郑重的道：“大青山部首领山魁，代表所有人向您效忠。” 其余人也分着一起下跪。 这次和昨天是不一样的，昨天是刀架在脖子上做出的临时决定，也不能代表所有人。 现在的誓言是经过他们所有人一夜的商量做出来的决定，虽然也有威胁的成分在里面，但可信度是要超过昨天的。 文易高兴的道：“好，你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将来也必然会因为今天的选择感到庆幸。” 接着他就宣布了自己的决定：“……每五户为一组，设组长一名，十组为一队设正副队长……有人逃走杀全组，如果一组的人有半数逃走杀全队。” 对这个决定山魁等人都没有提出异议，应该说这完全在他们的预料之内。 “你们和汉人一起吃饭一起劳作，汉人干什么活你们就干什么活，汉人吃什么你们也吃什么。我说过一视同仁，就一定不会食言。” 俚人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之前文易也说过这样的话，但都以为是为了劝降才故意这么说哄骗他们，没想到是真的。 实际上他们已经做好了被奴役的准备，只祈求不要把他们的女人抢走把他们的家庭拆散，没想到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好很多倍。 “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和我们一样男人剃短发，穿汉人的衣服学汉人说话。” “做为奖励，谁学会说汉话就赐给他汉姓汉名并把他视为汉人一样对待，还会给他分房屋和田地……” “哗……”俚人顿时就沸腾了。 山魁不敢置信的问道：“您说的可是真的？” 文易直接举起手指道：“我对天发誓，若违此言不得好死。” 山魁‘扑通’跪在地上就是好几个响头，语气激动的说着什么，不用人翻译就知道是感激效忠之类的话。 然后他又起身大声对着所有俚人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通，所有的俚人先是惊讶，然后兴奋的又蹦又跳。 看着态度和刚才截然不同的俚人，文易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对于‘蛮夷’来说，汉姓汉名乃至成为汉人本身就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这是大汉四百年打出来的天威。 更何况学会后还会分房子和田地，吸引力就更大了。 谢道韫眉头微皱，道：“你真的准备给他们汉人的身份？” 正文 0034 华夏文明 文易知道她的想法，士族甚至觉得和平民百姓同为汉人都是对他们的侮辱。 如果可以他们恨不得把普通百姓排除，单独创建一个由士族组成的族群。 对待汉人的普通百姓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俚人。 两晋南北朝时期士族的力量达到历史的巅峰，但同时他们的狭隘和自大也达到了极致。 被异族灭国驱赶到南方，他们想的不是如何反击恢复国土重拾汉人的荣光，而是关起门来自高自傲自以为了不起。 祖狄在北方杀出一片空间，他们就在后面拖后腿最终让英雄忧愤而亡。 冉闵建立冉魏之后也第一时间和东晋取得联系，希望能够联手恢复汉家的江山。 但士族认为他出身低贱不配和高贵的他们为伍，拒绝了请求。 最终冉闵在异族的围攻下兵败被杀。而后他们又开始贬低他说他是屠夫，杀胡令更是被唾弃。 谢道韫从小就接受士族教育，虽然没有那些人那么极端，但也深受影响，对于文易赐给俚人汉姓汉名乃至汉人身份很是不满。 身为穿越者文易并没有他们那么狭隘，汉人的荣光是必须要恢复的，但并不是靠一味的盲目自大。 华夏文明和汉人从来都不是以血统论的群体，而是以文化认同为核心，所以才会有出则夷狄入则华夏的说话。 接受我们的文明愿意成为我们的一份子就是华夏人，反之就不是。 这种思想的形成可以追溯到远古时期，那时黄河流域存在着好几个不同的文明，华夏先祖只是其中一个。 他们先后征服了所有文明，吸收对方的优点融合对方的血脉壮大自己，最终成为黄河流域唯一的文明。 我们的先祖并没有因此就停下脚步，他们继续东征西讨。 前世考古学家在襄阳一带发现了一条五千年多年前的长城，经考证就是南方文明用来抵御华夏文明而修建的。 最终的结果是华夏文明取得全面胜利，长江流域乃至更南方的文明被征服，成为华夏文明的一部分。 著名的三星堆文明，后来也成为了华夏文明的一部分。 几百年前华夏文明的核心群体在这片大地上建立起了一个空前强大的帝国，大汉帝国。形成了一个族群，汉人。 可以说华夏文明从诞生之初，就在不停的吸收整个东亚地区所有文明的优点成长。 也正是因此，我们的文明才会如此的多元化，如此的具有包容性，才会如此的灿烂辉煌。 我们深厚的文化底蕴是地球上任何文明都无法比拟的。 西方人为什么这么敌视华夏文明？因为他们的文化底蕴太单薄，直面华夏文明的冲击只有一个后果，被我们同化。 所以他们才会敌视我们防范我们。 而我们根本就不在乎这一点，甚至主动吸收西方文明的优点，完成又一次的蜕变。 这就是文化底蕴，是祖宗留给我们最宝贵的财富。 晋朝的士族显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他们逐渐变得狭隘，变得盲目自大。 文易不会去学他们，他要做的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恢复华夏文明的荣光，重建汉人王朝。 但还是那句话，汉人是华夏文明的主体，我们应该具有包容性。征服他们，给他们加入我们的机会，这才是正途。 如此几百年后天下将不再有蛮夷，而是一个更加强大辉煌的汉人王朝。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强大的华夏文明。 前世史书上对俚人的评价就比较高。隋书记载：岭南俚人，尽力农事，刻木以为符契，言誓则至死不改。 俚人大首领冼夫人是古今敬仰的女中豪杰，她的子孙也为民族融合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还有宁纯等名声不显但功绩卓著的俚人文武大臣…… 所以文易不介意给俚人汉人的身份……当然，前提是他们真心想成为汉文明的一部分。 他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需要人口，尤其是需要女人。 前面已经说过，他们这个群体里八成都是男人，剩下那两成女性里有三分之一都是年龄比较大了。 他必须要想办法给大家解决媳妇的问题，只有给每个人都娶上了媳妇，大家才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干。 在岭南这种地方根本就没有那么多汉人女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娶俚人女子，正常途径娶不到就去偷去抢。 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同化一部分俚人都很有必要。 文易知道短时间内自己无法说服谢道韫，所以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告诉她将来会明白的。 换成几天前谢道韫肯定少不了一番冷嘲热讽，可这次她只是顿了一下就沉默了下来。 文易正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他这边刚刚给俚人完成分组，那边薛大元和刘伯也已经完成了总动员。 双方汇合到一处准备分工。 哪知道还没开始干活，山魁就先提出了意见：“水稻要先育种才能种植，育种的时间一般是十天左右。” “我们可以先抽出一部分人育种，剩下的人去开荒。这样等土地开垦出来马上就能插秧，可以节约很多时间。” 听完他的话，薛大元和刘伯面面相觑，然后就是羞愧。 刘伯老脸通红，诚恳的道：“谢谢山魁首领的提醒，要不然老夫就犯下大错了。” 他的感谢让山魁有些手足无措，但心中却非常的高兴。 文易也是直拍脑门，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前世他也是北方人，长大后在南方工作过几年，知道水稻是怎么种植的，但一时太兴奋就忘了育苗这回事儿了。 还好有山魁提醒，否则浪费时间事小，耽误更重事大。 他先是安抚刘伯：“刘伯这是哪里的话，咱们北方人种的都是黍、粟、豆、麦这些庄稼，直接播种就可以了。” “水稻还是第一次种植，不知道先育苗是正常的。我倒是知道水稻是怎么种植的，一样没有想起来，比起来我更应该羞愧才对。” 然后又对山魁说道：“山魁这次记你一个大功，日后有什么意见建议尽管提出来，不要把自己当外人。” 山魁更加激动了，连忙表示会尽心尽力干活的，然后真的提出了不少有建设性的意见。 文易一边点头，一边感慨历史记载的果然没错，俚人勤耕种。 哦，对了，好像还有记载说俚人善造船航海，看来有必要发掘一下他们这方面的潜力了。 正文 0035 莫俊的谋划 有了山魁的提醒，文易他们对垦荒计划重新做了调整。 从汉人和俚人中各自挑选了一部分精通种植的人，共同组成了育苗组专门负责水稻育苗。 剩下的人跟着刘伯一起去开荒。 开荒其实很简单，四个字：刀耕火种。一把火把荒野上的杂草树木全烧掉，灰烬成为肥料。 大火不光能把杂草烧死，还能把害虫和地下的虫卵烧死，减少病虫害。 缺点就是破坏环境。 但还是那句话，这个年代人都活不下去谁管环境问题，脑子有坑啊。 烧荒也是讲究技术的，在上风口点火烧的更快。如果周围有居住点还要提前清理出隔火带，以免火势蔓延把房屋烧了。 刘伯就先带人清理出一条数里长的隔火带，把居住点隔离开。 然后找到上风口一把火下去，长达数里的火线迅速蔓延吞噬一切生命。 生活在这一片土地上的动物遭到了灭顶之灾，只能四处逃窜，让守在一边的刘伯等人收获了不少猎物。 浓烟滚滚，文易心中却充满了希望。甚至还有心情自我调侃，这要是换成前世他不吃枪子也要坐穿牢底。 这场大火至少要烧三五天，这期间是没有办法劳作的。 文易没有让他们闲着，而抽出一部分人趁这个时间修建临时的居住点。 起码厕所要修建，遮风挡雨的草棚要有…… 谢道韫也带着一个营的战士出发，准备去征服黑水部。 山魁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主动请缨，希望带领族中的精锐参与到这场战争中来。 文易直接就拒绝了他的请求，原因很简单，就是不信任他们。 在双方完成一定程度的融合之前，他是不会让俚人参与到军事行动中来的。 万一背叛，损失他承担不起。 不过考虑到需要俚人领路，文易还是同意他带领二十名俚人作为向导参与到其中。 也算是对他的一个考验吧。 等谢道韫出发，文易就把木匠和铁匠召集到一起。 “把大家叫到一起是为了制作水车。” 柴犇问道：“水车是什么东西？” 之前说过，他做过铁匠打铁技术还不错，所以把他也叫了过来。 “这就是水车……”文易拿出几张纸，上面画的正是水车。 水车是最简便的灌溉工具，效率且不去说，主要是节省人力。 他们要开垦的是水田，对水的需求很大，全靠人力取水太麻烦了。 水车能有效的解决这个问题，解放人力。 水车诞生在东汉时期，只是古代技术推广速度非常慢，一直到隋唐时期才在全国大部分地方普及。 文易不知道这个年代水车推广到哪里了，但起码他眼前的这些人都不认识这玩意儿，在看到设计图知道原理后都惊为天人。 然后就是制造。 古代的水车有个大问题，没有轴承。 水车的轴直接放在架子上转动，摩擦力非常大，既浪费能量又容易磨损，用不了多久就要换轴。 文易对水车进行了改进，创造了轴承，这也是为什么要用铁匠的原因。 轴承的制作难度并不高，难的是手工打造无法保证精度，造出来的轴承质量比较差。 但在劣质的轴承也比没有强。 人数多，大家相互配合很快就打造出了一个小型的水车做试验品。 当水车在河里借助水流的力量成功转动，把水提出来的时候，众人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望乡村的人正在清理废墟，听到隔壁的欢呼都停下脚步看了过去。 “唉。”赵公望看着遮天蔽日的浓烟，忍不住叹了口气。 “二叔有心事。”莫俊走到他身边，问道。 赵公望答非所问的道：“查到那些人的去向了吗？” 莫俊回道：“他们去了北面的山里，可以确定是去黑水部了。” 赵公望道：“这就是我担心的地方，刚到这里就迫不及待的降服两个俚人部落，那文易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啊。” 莫俊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那不是更好吗？” 赵公望愣了一下，惊讶的道：“阿俊，你……” 莫俊也不在隐藏自己的想法，说道：“望乡村两百一十七口全都是罪身，遇赦不赦子子孙孙都是罪人。” “老一辈的人犯了错理应受到处罚，我家被发配岭南的时候我已经七岁，享过家族的福跟着受罚也是理所应当。” “可我的孩子何辜？他们在岭南出生没有享受过家族带来的半点好处，也未有任何恶性，为什么要背负恶名？” “这……”赵公望词穷。 他想说规矩就是这样的，可他的子孙也同样是这种情况。当受害者是自己的时候，实在无法昧着良心说出这句话。 莫俊越说语气就越激动：“我知道二叔你想说什么，可我就是不服不愿，我不想让我的子子孙孙一出生就是罪人。” “二叔，您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为阿昉和阿瑶考虑吗？赵小弟和弟妹早逝，就留下他们兄妹，你忍心让他们就这样背负着罪人的身份过一辈子？” 赵公望痛苦的闭上眼睛，双拳紧握指甲深深的刺进肉里。借着手上传来的剧痛，他勉强控制住情绪。 “你就这么确定他能改变这一切？” 莫俊道：“从死人堆里挣扎出来，又带着流民跋涉一千五百多里来到岭南。一路上非但没有减员，还把部下扩大到五千五百多人。” “刚来到这里还没有站稳脚跟，就出其不意拿下两个俚人部落……正如刚才您所说的那样，我不信这样的人会甘于寂寞。” “而且。”莫俊露出阴狠表情：“事在人为，就算他没有这个想法，我们也可以推他一把让他走上那条路。” 赵公望道：“你在玩火。” 莫俊坚毅的道：“只要能让子孙后代摆脱罪人的身份，纵使万劫不复我亦在所不惜。” 赵公望眼神浮现出挣扎之色，良久才恢复平静：“明天我会宣布由你接任村正的位置。” 莫俊惊喜的道：“谢二叔，从今天开始阿昉和阿瑶就是我的亲生骨肉。” 似乎觉得这样的话还不足以取信于人，他想了一下又说道：“嗯，阿昉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您要是不嫌弃我想把阿云嫁给他。” 阿云是他的女儿莫淑云，嫁女儿就是要让两家联姻。 赵公望满意的道：“怎么会，我亦早有这个想法，只是怕你看不上阿昉才没敢开口。” 两人三言两语就订下了婚事，有了姻亲关系顿时就不一样了。 敲定这件事情之后，赵公望严肃的道：“但我要提醒你，欲速则不达，万事三思而后行。” 正文 0036 黑水部女首领 文易并不知道，他还没对望乡村的人动手，人家已经开始算计他了。 在实验性质的小水车成功后，工匠们集体商讨总结经验，然后开始打造第一个真正的水车。 这个水车的设计直径为五米，正常情况下可以灌溉两百亩左右的土地。 文易知道这个尺度在水车里其实算是小的了，前世他所知道的水车大部分都在十几二十几米。 甚至还有更大的一架就可以灌溉千亩土地。 不过这毕竟是他们制作的第一个成品，出于求稳设计尺度小了点，等这个成功了在制作更大的。 制作水车也是分工协作。 一组人制作水车，另一组人去河里打桩制作底座。 小水车和大水车的制作难度是呈几何倍数提升的，十米水车的制作难度很大，几十个人忙碌了一下午才把骨架做好。 这时征讨黑水部的谢道韫率军回营，一同带回来的还有黑水部近七百人。 文易为他们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接连的胜利也再一次振奋了军民的士气，提高了大家的自信心。 对于文易承诺给每个人都娶上媳妇的话也更加信任。 然后谢道韫向他汇报了战况，过程没什么好说的，在山魁等人的带领下他们轻松的摸到了黑水部的老巢。 毫无防备的黑水人，几乎没有组织起什么像样的抵抗就被一波推平。而他们只有十几个人受伤。 “当时许多俚人不在家中，我们发起进攻后他们就逃走了，只抓回了六百八十七人。”谢道韫有些懊恼的道： “如果是晚上发起进攻就好了，这样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文易笑着安抚道：“这样的战果已经非常好了，对自己不要太苛刻。” 薛大元也说道：“是啊，晚上视线不好容易发生意外，可能我们也会出现伤亡。” 柴犇的回答更现实：“嘿嘿……听说逃跑的都是男人，跑了正好，刚好把他们的婆娘分给弟兄们当媳妇。” 谢道韫忍不住嘲讽道：“掳掠妇人被说的这么光明正大，你真真是无耻至极。” 柴犇憨笑着挠了挠头。 文易笑道：“那能怎么办吗，总不能让兄弟们一辈子讨不到婆娘吧。” 谢道韫白了他一眼，然后正色道：“黑水部的首领水柳是个不错的人才，在部落威望很高。” “这次被我突袭打败她心中多有不服，你最好见一见她想个办法把她降服，否则将来恐惹出祸端。” 文易惊讶的道：“哦，连你谢大团长都说是个人才，那我可一定要见一见了。” 然后对亲卫队长张勇说道：“把那个水柳首领请进来。” “是。” 不一会儿，一位二十多岁的俚人女子被带了进来。 看到她的第一眼文易脑海里下意识的浮现出一个名字：狂野女猎手，形象和气势真的太像了。 其他人看到她之后也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尤其是柴犇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位狂野女……不，这位水柳首领进来后无视了所有人，愤怒的目光牢牢的锁定在谢道韫身上。 “咳咳。”文易干咳两声道：“水柳首领对吧？” 水柳这才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惊讶，显然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年轻。 然后用娴熟的南方汉话说道：“你就是他们的首领？” 文易颔首道：“也可以这么说，你似乎很不服气？” 水柳再次怒视谢道韫，道：“哼，只会偷袭算什么英雄，有本事真刀真枪的干一架。” 谢道韫冷哼道：“幼稚。” 水柳顿时出离了愤怒，喊道：“老娘杀了你。” 说完举拳朝她砸去。 谢道韫只是瞟了她一眼就不屑的转过头。 这是他们的大本营，房间也全是他们的人。而她又是副团长实际上的军事指挥，水柳想靠近她完全就是妄想。 果然不其然，站在她后方的石敢当就准备站出来阻拦。 可还有人比他快，柴犇一个闪身跳出来用肩膀挡住了这一拳。 结果柴犇只是身躯晃动了几下，水柳却被反震的后腿了好几步。 水柳心下震惊，但面上却依然不服气的道：“躲在男人背后算什么英雄，有本事和我一对一打一场。” 谢道韫根本就不理她。 文易知道在这样下去只会闹的更僵，连忙道：“水柳首领，我请你过来是商量如何安置你们的，如果你再这样闹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水柳恨恨的看了谢道韫一眼，然后对文易说道：“你们汉人有句话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现在我已经沦为阶下囚，想怎么处置还不是你们一句话的事情，就别假惺惺的问我的意见了。” 文易做出一副深有同感的样子道：“水柳首领说的太对了。” “既然这样，那干脆就把你们部落所有的男人全杀了，把女人分给我的人当奴仆吧。” “你……”水柳气的双拳捏的咯吱咯吱响，但也总算是认清了自己的处境，道：“说吧，你准备如何处置我们。” 文易满意的道：“这才对吗。” “我知道你觉得自己被偷袭心里不服，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被偷袭的是你而不是别人？” “身为首领，你做过被偷袭的防备吗？或者说你觉得自己这个首领合格吗？” “你会说汉话，看样子也读过汉人的书籍，那想必应该也知道兵不厌诈这句话……” “败了就是败了，不要给自己的失败找理由。如果你能直面自己的失败，承认自己的错误，我反而会高看你一眼。” “你却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把自己的失败归结于别人。不顾可能带来的危险，在敌人大营里口出狂言……” “与其说你是个首领，不如说你是个被惯坏了的孩子，你以为谁都要让着你吗？” “信不信就因为你刚才的所作所为，我就可以下令把黑水部的人全部杀掉。” 水柳被他一通话怼的又羞又气，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但也第一次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 文易自然看出了她的表情变化，道：“知道害怕了？那说明你还有救。”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自己想不通我说再多也没用，我给你几天时间让你好好考虑考虑。” 然后他看向柴犇：“水柳首领就交给你了，和她好好谈谈，最好能把她说服。” 对于他这个决定众人无不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有柴犇欢喜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上去了。 正文 0037 谢道韫的烦恼 看着柴犇生拉硬拽的把水柳拖走，众人都很不解。 薛大元问道：“小易哥这是何意？柴犇粗人一个，能说服她吗？” “柴犇是表面憨厚，心里比谁都通透，知道该怎么做。” 文易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道：“而且用嘴巴说服不了，难道还不能睡服吗。” “睡……服？”薛大元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不禁摇头失笑：“那这个活确实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其他人也相继明白是什么意思，会议厅响起愉快的笑声。 谢道韫脸色一红，骂了一句：“无耻。”然后转身逃也似的离开。 大厅里的笑声更加欢快。 虽然文易说了先不修建房屋，只搭建临时草棚遮风挡雨，但做为领导阶层还是享有一定特权的。 尤其是谢道韫，还是个女人，专门为她修建了三间茅屋保护隐私。 回到自己的住处，早已等待多时的四名侍女赶紧过来帮她脱下皮甲衣物，烧热水洗澡什么的。 洗澡的时候，四个丫鬟交流了一个眼神，然后年龄最大的小梅开口道： “小姐，这都已经到岭南了，不知道文郎君什么时候放我们离开啊。” 小兰附和道：“是呀，当初他不是说到了岭南就放我们离开吗？” 小竹：“都到几天了还不放我们离开，他不会反悔了吧。” 小菊：“我看他就是反悔了，亏小姐帮了他这么多，忘恩负义。” 四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不一会儿就把文易贬低的一无是处。 只是她们并没有发现谢道韫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呵斥道： “闭嘴，此事我自有打算无需你们多嘴，如果你们等不及可以自己先离开。” 四人惊恐不已，连忙道：“是小婢多嘴，请小姐恕罪。” 谢道韫冷声道：“出去。” 小梅说道：“啊？我们还要服侍您洗……” “我让你们出去，没听到吗？” “是，是，我们就在外面候着，您有事就喊我们。” 等四人离开，谢道韫无力的躺倒，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 这个问题在刚进入晋安郡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了，本来她以为自己会很高兴，可事实并非如此。 她居然产生了不舍。 原因是多方面的，最主要的还是在这里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她看到了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她喜欢这种成就感，喜欢这样的生活。 离开这里回归家族，她就要重新做回士族贵女。 以前她觉得那种生活没有什么问题，可当她体验过现在的生活之后，再让她继续回到过去那种生活，只是想想她就觉得快要疯了。 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一些她自己都想不明白的因素。总之种种因素综合在一起，让她很不愿意离开。 要是不回去呢？难道一辈子就和这群流民生活在一起？父母亲人怎么办，真的就舍弃不要吗？ 她找不到答案，只能装傻。 可现在这个问题被侍女重新拿到了台面上，她就没有办法继续装傻了。 该怎么办呢？她无力的自问。 …… 对黑水部的俚人，文易采用了差不多的方法进行管理，五户为组，十组为队，组队连坐。 他还故意把黑水部和大青山部的人掺杂在一起。 山魁充当向导突袭，黑水部的人心中肯定有怨气，把他们掺杂在一起更能起到相互监督的作用。 第二天一大早，文易正带人继续打造水车，远远就见柴犇一路带风的走过来，他身后还跟着水柳。 看到两人的姿态，文易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朝柴犇竖起大拇指。 柴犇老脸一红，下意识的挠了挠头。 水柳却狠狠地瞪了文易一眼，道：“居然把我的人和大青山的人放在一起，真奸诈。” 文易也不生气，笑道：“我这不也是没有办法吗，早知道你们会这样我就不这么做了。” 水柳心知他是鬼扯，但事已至此她也不在反对加入文易的队伍，只是脸上还有些挂不住，嘴硬的道： “哼，我现在就去看看，要是我的人被欺负了，看我怎么……哼。” 然后又对柴犇甜甜的一笑，温柔的道：“你先忙吧，我去那边看看，族人见不到我会闹起来的。” 说完转身离开。 这表情变化之快让文易等人瞠目结舌。 等她走远，文易挤眉弄眼的道：“老柴，当新郎官的感觉怎么样。” 柴犇等水柳走远了，才掀起自己的衣服，露出一道道抓痕。 “嘶。”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柴犇却得意洋洋的道：“俚人娘们就是够野够味儿，我喜欢。” “是个爷们。”文易再次竖起大拇指，发自内心的道。 柴犇这么快就讨到了媳妇，还是俚人首领，还生的这么端正，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嫉妒。 一群光棍汉有事没事儿就跑到俚人那里，专盯着未婚或者失去男人的年轻女人品头论足，那眼神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吃了。 还好文易的威信足够高，营地时刻都有人巡逻，他们也只敢嘴上占点便宜，不敢真的有什么行动。 但积极效果也很明显，为了早日分到媳妇，他们干起活来更加的卖力。 在大家的分工协作下，第一架水车很快就立了起来，当汩汩流水顺着水槽流入沟渠，所有人再次欢呼起来。 这不是水，是未来。 这种大型建筑在阆湖还是第一次出现，望乡村的人也被吸引了过来，了解到它的作用无不发出惊叹。 赵公望比任何人都惊讶：“老朽也见过水车，只是那些水车需要人来推动。” “此种完全借助水流推动的水车老夫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乃巧夺天工啊。” 文易谦虚的道：“老先生谬赞，不过是拾前人牙慧罢了。” 赵公望正色道：“文郎君谦虚了，此物若推广开来必惠及万民，实乃功德无量啊。” 文易叹了口气道：“天下大乱，连活下去都难，就算有再多的惠民利器又能如何。” 赵公望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心中更加肯定了之前的推测。不过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满脸堆笑的道： “过几日我那不成器的孙子就要定亲，若文郎君有暇还请前来观礼做个见证任何？” 文易道：“哦？这是喜事啊，文某定要讨一杯喜酒喝才行。” “我和赵昉郎君也见过，是个有才能的人。不知道哪家的姑娘这么幸运，能嫁于他为妻。” 站在一旁的莫俊接话道：“正是小女。” 正文 0038 他们太容易满足了 第一架水车制造成功，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不停的复制。 沿着河流每隔一段距离就建一架，多多益善。 烧荒的大火日夜不停的燃烧，三天就烧出了三四万亩的面积。火势依然不见熄灭，眼看着就要蔓延到山上引起更大的火灾。 刘伯等人没有任何反应，这种情况他们见多了习惯了。 烧荒引起大火是很正常的事情，不引起火灾的时候反而是少数。 文易没有那么大的心脏，前世今生第一次见到烧荒，他很怕火势失控引起森林大火。 心惊胆战的过了两天，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解决了他的烦恼。 大雨持续了两天，河水暴涨又差点引起山洪，面对这种大自然的威力文易也束手无策。 等大雨停歇，发现一架水车被冲走，还好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损失。 时间紧迫，不等太阳出来所有人踩着烂泥开始修整土地。 还好他们选择的这一片地势较为平整，工程量比较小，大多时候只需要修筑土埂把土地隔成小块农田就可以了。 大家都明白这些地关系到他们的未来，再加上文易从前世学到的动员能力，大家干起活来很是卖命，基本没有人偷懒。 大家吃喝都是在地里进行，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住在地里。太累了，懒得跑回住处休息，吃过饭恨不得倒地就睡。 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对营养的需求很高，伙食跟不上可能会导致人死亡。 为了确保大家的营养能跟得上，文易派出一个营的战士，对阆湖地区的野生动物进行了灭绝性捕捉。 鹿类、犀牛、野狼、野猪、兔子、各种鸟类，乃至山上的老虎全都成了锅里的肉。 大家都是穷人，敞开肚子吃肉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肉吃的痛快，干起活来也更加的卖力。 如此十天后居然修整出两万多亩地。 恰好稻苗也培育好了，播种的季节也即将过去，大家又马不停蹄的开始插秧。 之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开垦出这么多土地，一是地势平坦；二是做的比较粗糙，大多数只是加一个土埂隔开，工作量大大减少。 而且他们也没有翻耕土地，土埂垒好之后直接灌水插秧。不是不想翻耕，而是时间不允许。 眼下一切以播种为重，土地可以等今年的秋收结束，再进行二次修整。 如此忙碌了二十天，总算是踏着季节的末尾完成了耕种任务。 当文易宣布播种工作完成的时候，没有听到欢呼声，所有人就像是被抽空力气一般瘫倒在地上。 穿行在沉睡的人群中间，每个人都蓬头垢面，衣服已经看不到原来的颜色。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是大面积的晒伤脱皮，有些严重的甚至露出红色的肉芽。 手上布满老茧和水泡，还有水泡被磨破之后留下的伤口。 看着这一幕，他心中一酸眼泪差点掉出来。 百姓，太苦了。 他们不怕困难，再苦再累都不在乎，只求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可是这个该死的时代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谢道韫也默默的看着，心情愈发沉重。 开垦田地的时候她也抱着兴趣参与了进来，只是半个时辰不到就受不了了。 然后就听从文易的吩咐带队捕猎给大家提供肉食。 虽然这个工作是文易分配给她的，可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受不了那个苦心里害怕了。 这种她连半个时辰都坚持不下去的活，百姓们足足干了二十天，而且每天的工作时间都是六七个时辰。 每次看到这些百姓，她就感到羞愧。 所以这些天她也没命的狩猎，甚至直面野狼和猛虎，就是希望借此减轻心中的愧疚感。 她开始反思自己前十五年的人生，反思自己受到的教育，第一次觉得士族的所谓高傲是那么的肤浅和无知。 文易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浮现在脑海里：他们太容易满足了。 以前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现在终于理解了。 他们太容易满足了。 文易声音低沉的道：“薛先生。” “小易哥。” “照顾好兄弟们，让他们睡个好觉。把所有好吃的都拿出来炖上，让他们醒来就能吃上热饭。” “是。” 然后文易对谢道韫道：“咱们去那边走走吧，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正好，我也有话想和你说。”谢道韫道。 两人来到河边，顺着河岸慢慢的往前走。 河岸的另一侧就是稻田，水车吱吱扭扭的转动，把清澈的河水提起送进渠道流到田里。 两人就这样默默走了许久，文易叹了口气道：“石头说你不但独斗野狼，捕虎的时候也冲在最前面？” 谢道韫骄傲的道：“区区野兽而已，本姑娘手到擒来。” 文易悠悠的道：“恐怕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吧，不用骗我，你应该知道瞒不住我的。” 谢道韫沉默了一下才笑道：“被你看穿了。我是看大家这么辛苦，我又帮不上什么忙，就想尽量多捕捉点猎物给大家当食物。” 文易摇摇头道：“你还是没说实话，我说过你骗不了我的。你有心事，想通过这种冒险来刺激自己，缓解内心的压力。” 谢道韫不自然的道：“我吃的好睡的好，能有什么心事。” 文易道：“当初我们约法三章，到达岭南放你离开。” “现在我们已经到达阆湖月余时间，我没有说放你离开的事情，你自己也没提过……这就是你的心事，对吗。” 谢道韫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愤怒的道：“是，你猜对了。我就是舍不得离开，又舍不得家人，你满意了吗？” “我变成这个样子，还不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我就不会随流民南下，也不会认识这么多人，更不会当什么狗屁团长……” “没有这一切，我就不会受这样的煎熬。我会去建康去见爹爹和娘亲，会嫁给……呜呜呜……都是你害的。” 说着她蹲下抱住膝盖痛哭起来。 文易眼中浮现出愧疚、心疼等情绪，有种想抱住她的冲动。但手指动了动又忍住了，就这样任由她哭泣。 过了好一会儿，谢道韫渐渐收住了声，用泛红的眼睛看着他，恨恨的道：“你好狠的心。” 正文 0039 明心志 狠心吗？文易说道：“生米煮成熟饭我也会，也确实是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但你不是水柳，她可以因为煮成熟饭改变自己的想法，接受柴犇的一切，你不会。” “如果我这么做了你心中会永远有一根刺，将来这根刺可能会酿成大祸。” “比起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我更希望获得一个心灵上的伴侣。拥有共同的理想，相互理解、相互扶持。” 说到这里，他温柔的道：“我希望我们能成为心灵上的伴侣。” 谢道韫早已经羞的脖颈都变的通红，嗔道：“呸，谁要当你的心……那什么，本姑娘可不稀罕。” 听到这个回答文易心中松了口气，继而就是狂喜。 古代姑娘可不像是前世思想解放后的姑娘那么会玩，她们没有直接回绝几乎就意味着没有意见。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其实他很紧张，毕竟他们才认识四个多月，之前又从未表露过心迹。 万一是自己自作多情怎么办？冒昧的说出来反而会坏事儿。 按照本心，他想再多接触一段时间，等时机成熟了在试着表白。 只是谢道韫的表现打乱了他的计划，他知道等她真的想清楚做出决定，可能自己就真的没有任何机会了。 所以才试着赌一把。 他有太多的事情想做，可他的底蕴太薄弱，仅仅是积累原始资本就需要花费大量时间。 任何一个人才的加入都可以有效的缩短这个时间，让他更快的完成原始积累。 毫无疑问谢道韫就是人才，别的方面且不去说，仅仅是她展露出来的军事才能就是文易最迫切需要的。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可是他和她非亲非故，凭什么留住她？对付女人，尤其是古代的女人，感情就是最好的羁绊。 虽然这么做很卑鄙，但他还是决定用这个方法。 不过要说他对谢道韫没有一点感情也是骗人的，她不论是长相还是才学、性情都是上上之选，对她产生好感是很正常的。 不过有些事情光靠感情还是不够牢靠，文易继续说道： “其实你的想法走进了误区，留在这里对你对谢家都是最好的选择，回去对谁都不好。” “先说说谢家，你和王凝之退婚，不论用什么理由对王家来说都是一种羞辱，有桓温这个盟友在王家不敢拿谢家怎么样。” “可桓温力主北伐，遭到大部分士族的反对。” “他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在无法说服其他人的情况下，很可能会采用强硬手段强行通过北伐的决议。” “北伐是举国大事，必须要全国上下一心才有可能功成。现在他背后全是拖后腿的，走不了多远。” “最初阶段他会势如破竹，但很快就会因为背后的掣肘和北方异族围剿而失败。” “我还可以大胆的猜测，士族拖后腿的办法是断粮草。” “桓温北伐失败威望必将受损，到时自保恐怕都来不及，也就无力在继续庇护谢家。” “到那时王家要是追究解除婚约的事情，谢家的日子恐怕会很难过。” 谢道韫一开始还不以为然，越听表情就越凝重。她很清楚谢家的情况，也知道桓温的野心。 从前两年开始桓温就一直上书朝廷要北伐，而且措辞越来越不客气。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他的耐心已经达到了极限，恐怕这两年就会强行推动北伐计划。 她父亲谢奕就是因为不想参与到这场必败的战役，才找了个机会脱离桓温集团去建康任职。 如果桓温失败威望受损，确实很难在庇护谢家，到时候王家很可能会趁机报复谢家退婚之仇。 王家是天下第一大士族，谢家根本就不是对手，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就一阵惶恐不安。 只看表情文易就知道，她被自己九真一假的谎言给骗住了。 实际上桓温确实北伐了，也确实失败了，只是并没有影响到他的权势。 回来后他依然是东晋第一权臣，直到他死的那天，都是东晋第一权臣。 且后续会继续庇护谢家，在谢奕病故后还把谢安推上了高位，后来的谢玄等人也都在他手下任职得到快速升迁。 可以说，桓温扶持了谢家两代人。 当然，谢家也投桃报李，崛起之后也反过来庇护了桓家。 这些都是前世历史上的记载，现在还没有发生。 文易只是把桓温北伐失败的后果说的略微严重了一点，成功骗住了谢道韫。 “所以你失踪才是最好的办法，谢家可以用你失踪为由退婚，王家也不会觉得自己颜面受损，自然也就不会报复谢家。” “所以我才说，你留在这里才是真的为谢家好。” 谢道韫有些意动，但似乎还有顾虑：“我爹和娘亲怎么办？他们会伤心的，而且我总不能就这样在山沟里过一辈子。” 文易铿锵有力的道：“谁说我们要在这里过一辈子了？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现在只不过是蛰伏发展壮大自己，总有一天我会带领大家走出山沟，让世人震惊。” 谢道韫星眸光芒闪烁却并没有感到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这么说。 认识这么久，每次谈起未来他都会用‘把大家送到岭南再说’来搪塞过去。 但她知道，他不说不是没有长远计划，而是计划太大不方便说。 今天他终于稍稍透露了一点抱负，果然非常一般呢。 “那么，文郎君你准备怎么让天下震惊呢，靠这六七千人？” “四个月前咱们刚见面的时候，你能想到我们的队伍会壮大到今天这个程度吗？” 谢道韫摇摇头，她确实没想道，每每回想起来就觉得不可思议。 正式因此，她才会对他感到好奇，然后一步步的产生好感…… 文易自信的道：“我能带领两千流民，用四个月的时间发展到今日的大好局面，就有能力用三五年的时间把实力扩大十倍百倍。” 这一刻他身上似乎闪烁着光芒，谢道韫被深深的吸引，有些挪不开眼神。 文易知道自己的说服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再接再厉的道：“需要我说一下你留在这里的好处吗？” 谢道韫知道他会说什么，但还是忍不住想听：“愿闻其详。” 正文 0040 明心志（2） “我曾经说过，你有咏絮之才，任侠之气、林下之风、巾帼不让须眉之志。但我承认还是小瞧了你，你的军事才能远超我的想象。”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的夸奖谢道韫感觉特别的开心，眼睛情不自禁的就眯了起来。 “你生长在士族之家，应该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你愿意回去做一个三从四德相夫教子的主妇吗？” 谢道韫下意识的摇摇头。 “阆湖虽小，却能让你一展抱负。外面的世界虽大，于你而言不过是一囚牢。” “将来若真能如我所说的那样走出阆湖，你也必将震惊天下，成为世代传唱的奇女子。” “所以我才说，留在这里于你于谢家而言都是最好的结果。” 谢道韫毕竟才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那喝过这样的鸡汤，彻底被灌醉了。 眼神逐渐变的坚定起来，不过她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打算，而是脸上浮起笑容道： “蛊惑人心，在外面被人抓到一定砍了你的脑袋。” 文易知道自己成功了，大笑道：“哈哈……所以我才只和你一个人说啊，你舍得砍我的脑袋吗？” 说完不等她回答，他突然收敛笑容，严肃的道：“其实刚才说的那些话确实都是蛊惑之言，你想听我的真心话吗？” 谢道韫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心如小鹿乱撞，强自镇定的道：“哼，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快从实招来。” 文易盯着她的眼睛深情的道：“好不容易把你骗到这里，我怎么舍得让你离开。” 谢道韫俏脸霎时间变成了红布，嗔道：“呸，登徒子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说完伸出双手发泄似的狠狠推了他一下，然后扭头就跑。 猝不及防之下文易被推倒在地，翻了两个跟头才停住。躺在地上看着她略显狼狈的身影，他得意的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无奈和愧疚，然后平躺在地上，看着天空喃喃道：心真脏啊。 刚才的那些话既是给谢道韫说的，也是给他自己说的。 穿越到古代该做些什么？ 刚穿越就立志造反当皇帝的，文易只能说一声厉害，反正他也只敢YY一下不敢当真。 亲身感受到这个时代的残酷，带领流民横跨一千五百里，终于让他明白了自己的本心。 他要改变这个时代，只要能让百姓少受一点苦，一切都是值得的。 改变时代的途径有很多，不管是哪个方法，只要能做到他都愿意去尝试。 如果加入朝廷能达成目标，他会当一个忠臣，给朝廷献计献策。 可是东晋小朝廷和士族可信吗？ 答案是否定的。 既然他们靠不住，那么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自己当家做主。 可造反说起来简单，只有身处这个时代才知道危险有多大。 他怕死，一直无法下定决心。 这段时间他亲眼目睹了大家是如何拼命干活的，很苦很累，他看着都觉得受不了，可每个人都甘之若饴。 因为他们看到了未来，和未来比起来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他的内心被触动了，心中的犹豫恐惧全部消失，剩下的只有坚定的信念。 …… 二十天的高强度劳动确实累人，大部分的人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才起来，接下来两天都表现的有气无力。 这种情况文易很熟悉，前世他做项目的时候经常这个样子。 项目进行中的时候007式工作，不管多累，稍微休息一下就能恢复元气继续干活。 一旦项目做完就像是被抽了筋一般，做什么都提不起一点劲儿，没有三五天别想恢复。 所以他没有给大家布置任何任务，就让他们好好休息，而且还把最好的食物拿出来让他们敞开了吃。 大家可以休息，他们这些管理者不行，文易把核心成员都召集了过来。 成员包括谢道韫、薛大元、柴犇、刘伯、赵正志、石敢当、张勇、马亦白等十余人。 除了这些老人，今天又多了两个参会者，山魁和水柳。 山魁投降后表现非常积极，不但把大青山部的俚人管理的非常好，干起活来也非常卖力。 这次播种能顺利完成他居功至伟，作为表彰他得以参与到这次高层会议。 水柳就不用多说了，被柴犇睡服之后也一直尽心尽力。 而且今天的会议会涉及到俚人的问题，也需要他们两个在场。 走进会议室，文易看着谢道韫咧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谢道韫俏脸浮起一抹红晕，没好气的剜了他一眼，也没搭理他，扭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两人的小互动根本就瞒不住有心人，尤其是薛大元和赵正志这一对大小狐狸，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咳咳。”文易干咳一声道：“播种如期完成，大家都辛苦了。” 众人也都面露喜色，还是那句话：这是未来，他们亲手创造的未来。 “今天我要重点表扬一个人，山魁。” 文易把他的贡献详细的说了一遍，主要是提醒他们育苗，开垦土地的时候最卖力。 考虑到水柳的面子问题，就没有说他当带路党的事情。 水柳一脸嫌弃的帮忙翻译，虽然她已经被柴犇睡服，大家都是一伙儿的了，可她还是很痛恨山魁当初出卖她们的行径。 听到自己被重点夸赞，山魁那叫一个兴奋。 “有功就要奖赏，你想要什么奖励？” 山魁忐忑的道：“我想成为汉人。” 对他的选择文易并不感到惊讶：“哈哈……好，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汉人了，我再给你取个汉姓汉名吧。” “嗯，汉人也有山这个姓氏，你是想姓山继续叫山魁，还是重新给你取一个姓名。” 山魁毫不犹豫的道：“请小易哥重新给我取一个姓名。” 文易知道他的想法，如果继续用山魁这个名字，别人怎么知道他已经是汉人了？ 换个全新的名字，不用解释只需要把新名字告诉别人，大家就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山为岳，你就姓岳吧。名字就从你原来的名字里取一个字……你就叫岳山吧，姓岳名山。” 山魁……不，岳山激动的道：“谢谢小易哥，从今天开始我就叫岳山了。” 正文 0041 第二阶段建设计划 对他获得汉姓汉名拥有汉人身份，水柳故作不屑的撇了撇嘴，实则心里很是羡慕。 不过要说她有多想要汉人的身份，倒也不至于。 她是女人，男人又是柴犇这样的高层，有没有汉人身份没什么区别。 妻凭夫贵。 表彰过岳山之后，文易又开始了下一个议题：“我之前说过，给表现好的人分媳妇，现在是时候兑现承诺了。” “大青山和黑水部落共有独身可以嫁人的女子三百四十七人，我准备先拿出两百名许配给表现好的人。” “薛先生，这件事情就交给你负责了，选出两百个功劳最大的，给他们配婚。” “嗯，尽量让男女年龄相仿，最好别搞什么老少配。” 薛大元笑道：“替人保媒这是大喜事，我最喜欢做这样的事情了。小易哥放心，我会尽快把名单拟定好的。” 文易点点头，又对其他人说道：“你们也要配合薛先生，尽快完成这项工作。” “是。” 岳山和水柳两人对这项决议也没有什么意见，他们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文易只是把守寡和未婚的女性拿出来嫁人，而没有把别的男人的老婆强行抢走，在他们看来已经很仁慈了。 “现在我们说第三件事情。” 文易继续说道：“播种完成，接下来我们就要开展第二阶段的建设工作，你们有没有什么计划？” “先说民政方面吧，薛先生有没有什么计划？” 薛大元拱了拱手道：“我以为下一阶段最当紧的是修建房屋，让大家有一个正式的家。” 文易道：“嗯，我也正有此意。还有吗？” 薛大元说道：“各种作坊也要尽快建立起来，尤其是纺麻织布……还有……” 他之前应该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说起来头头是道，而且也非常全面。 当然，这个全面指的是，以这个时代和他的见识来说的，在文易看来还有许多要补充的地方。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说自己的意见，而是道： “薛先生说的很好，这些事情都和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是下一阶段需要实现的目标。还有谁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刘伯迟疑了一下才说道：“能不能找点家禽牲畜来喂养呀。” 文易笑道：“刘伯的这个建议提到点子上了，家禽牲畜也很重要。” “薛先生，过几天你去县城还耕牛的时候，和衙门的人商量一下，收购一点家禽牲畜带回来。” 薛大元笑道：“还是刘伯想的周到，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 气氛慢慢活跃起来，其他人也各自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有些意见很不错，有些意见并不是很合时宜，不管是哪种意见文易都给予了充分肯定和鼓励。 “大家说的都很好，接下来该做什么已经变得很明了了，按照大家提的建议一项一项去解决就可以了。” 等大家都再提不出新的意见之后，文易才说道：“我再补充几点。” “制作文房四宝的作坊也需要建立起来，这对我们未来的发展很重要。” 薛大元为难的道：“笔和砚台好说，可我们无人懂制墨造纸啊。” 文易道：“这些技术我倒是懂一些，多尝试几次应当能造的出来。” 其他人都还好，薛大元和谢道韫则惊喜不已，因为他们知道纸和墨的重要性。 “还有开矿冶铁、炼铜，烧制瓷器的作坊，也都要建立起来。” 闻言，别说薛大元和谢道韫等人，就连岳山和水柳都惊讶起来。 “冶铁炼铜需要铁矿和铜矿，烧制瓷器需要瓷土，这里有这几种矿吗？”薛大元问道。 文易没有回答他，而是把目光看向了赵正志。 赵正志起身说道：“根据小易哥给的情报，我们侦察连在山里找到了铁矿、铜矿、石炭和瓷土矿。” “真的？太好了。”众人惊喜的道。 没有人问文易是怎么知道这些情报的，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众人都已经习惯了。 高兴过后谢道韫却提出了一个问题：“冶铁炼铜的工匠我们不缺，可烧制瓷器的匠人……” 说到这里她突然醒悟，道：“你不会说连烧瓷器都懂吧？” 文易给了她一个得意的眼神，道：“聪明，不过没有奖励。” “……” 文易真懂烧瓷器。 前面已经说过，前世他在这里工作过，闲暇的时候没少和同事朋友去别的工厂游玩。 瓷器厂更是经常去，还亲自上手做过泥塑，对烧制瓷器的流程是真的挺了解。 在收获了一地眼球之后，文易继续说道：“还要建立正式的学堂，专门教人读书写字……” 行政部的事情商量完之后，他又对谢道韫道：“谢团长，你们军方有什么计划吗？” 谢道韫显然也是思考过这个问题的，直接就说道：“第一配备更加精良的武器装备。” “第二在进山的入口处和几处险要位置设置关卡安排人常驻防守。” “第三我对练兵之法进行了总结，发现了之前的许多不足之处，接下来会重新对士兵进行训练。” “第四训练更多不同兵种，我们没有马骑兵就算了，但弓箭兵必须要有。” “第五岭南多河流，尽快打造船只训练水上作战能力。” “……” 她一口气说了二十几条计划，即便文易对军事懂的不多，也能听的出都说到了点子上。 如果真把她说的这些都做到，军队的面貌和战斗力将会成倍的提升。 在行政上，大家都能插的上话提出自己的意见和想法。 军事建设上，除了文易还能根据前世看到的一些理论知识提点意见，真就是她一个人的表演舞台了。 薛大元虽然是读书人出身，但对军事方面一点都不了解。 柴犇、赵正志、石敢当等人，让他们带兵打仗或许没问题，搞军队建设就力有未逮了。 谢道韫在家族的时候虽然没有带过兵打过仗，但她和谢玄等人一起学过用兵，对朝廷的军事结构也有一定了解。 再加上她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照猫画虎慢慢摸索，比一窍不通全凭想象胡来要强太多。 果然，把她留下是个正确的选择。 否则靠一群门外汉建设军队，会闹大笑话的。 这场会议从早上一直开到中午才结束，分别制定了行政和军事方面的下一步建设计划。 这场会议也让大家对未来发展方向有了更清晰的了解，对未来更加有信心。 就在他们准备投入新一轮建设中去的时候，隔壁望乡村的赵公望发来请帖。 赵昉和莫淑云的订婚仪式就要开始，请文易他们过去观礼。 正文 0042 心态转变 走在通往望乡村的小道上，文易看着换回原来装束的谢道韫，道：“好久没有看到你这种装扮了，真好看。” “这是你第七次说这句话了。”谢道韫面无表情的道，但翘起的嘴角暴露了她真实的心情。 “哈哈……是吗。” 文易干笑一声，赶紧转移话题道：“上次赵公望给我说赵昉要定亲，结果等了二十多天也没见动静。” “我都以为他们忘记邀请我，悄悄把订婚仪式给办了，没想到拖到今天。” “不过时间好巧啊，刚好我们忙完他们定亲。要是前段时间最忙的时候，我还真不一定有时间过去。” 谢道韫若有所指的道：“你真的以为他们把订婚日期放在今天是巧合吗？” 文易愣了一下，问道：“不是巧合吗？” 谢道韫道：“你好好想想。” 文易不以为然的道：“那还能是什么，总不会是为了等我们有空吧。” 谢道韫道：“你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你是望乡村的人，面对突然出现的强大邻居你会怎么做。” 我会怎么做？ 当然是先看看这个邻居是个什么样的人，然后再决定交往的方式。 合得来最好，合不来拉倒各过各的。 不对不对，他马上就否定这个想法。 这是东晋时期的岭南，不是二十一世纪的法治社会。 这里朝廷力量薄弱，实行的还是赤裸裸的丛林法则，最应该担心的是安全问题。 就算暂时没有安全问题，也要考虑以后。 双方和平相处？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想继续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根本就不可能。 最好的选择有两个，一是迁走，二是加入…… 想到这里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可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他们想加入我们，所以准备借着定亲的机会和我们接触，才把日期定在今天？” 谢道韫星眸浮出笑意：“聪明，不过没有奖励。” 这是昨天文易调侃她的话，被她拿过来反调侃。 但现在他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不敢置信道：“为什么？我们不过是一群流民而已。” 谢道韫摇摇头，正色道：“你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这是流民能做到的吗？但凡了解过你的人都能看的出来，你是个所求甚大的人。” “而且现在你也已经不再是普通人，是阆湖之主。就算在晋安县乃至晋安郡，你都是最大的豪强。” 阆湖之主？晋安县最大势力？原来我这么厉害了吗？ 从理性上来说，文易还是觉得她说的太夸张了，但他愿意相信她的判断。 她的话没有问题，是自己的心态还没有转变过来。 自己的认知受前世的影响太严重，对这个时代的判断出现失误很正常，而且这种失误也不是第一次了。 自己的心态还停留在平民阶段，并没有向豪强转变。 可即便是站在豪强的角度来看，望乡村也没有理由选择加入他们啊。 “我出身低微势单力薄，望乡村大多都是读书人出身，怎么会看的上我？” 谢道韫没有给他留情面，直言道：“正常来说他们确实看不上你，但现在的他们没有挑三拣四的余地。” “他们是罪民，遇赦不赦，就算是改朝换代他们的子孙依然是罪民。想改变命运只有办法很少……” “这里是岭南，符合要求的人千年难遇。好不容易出现一个有苗头的，他们自然会当成救命稻草抓住不放。” 她没有把改变命运的办法说出来，但文易知道她的意思，造反和从龙之功。 “他们就这么肯定我会走上那条路？” “用你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来解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当你的势力发展到那种程度，已经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了。” 谢道韫说道：“现在你势单力薄，他们在这个时候加入能获得更多的好处。” “不管最后你会不会走那条路，只要你的势力在不停的增长，他们获得的好处就越多。” “怎么样，刚刚起步就有人才来投，是不是很开心？” 文易却摇摇头给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回答：“确实很高兴，但我不会就这样接受他们的投诚，至少今年不会。” 谢道韫露出欢快的笑容，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考校道：“哦，为什么？” 文易说道：“我做这一切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推行我的思想。” “走那条路也不是为了让自己成为人上人，而是只有这样做才能贯彻我的意志。” “望乡村大部分都是读书人，任由他们加入，恐怕很快就会占据各个重要位置，到时候我的意志就无法执行下去。” “如果把局势想的再坏一点，恐怕到时候我就会变成他们的傀儡。” “所以在培养出足够的人才，把我的意志传达给每一个人之前，不会接纳望乡村的人。” 谢道韫欣赏的道：“不错，有一点枭雄的样子了。” “我支持你的看法，只是我的理由没有你那么复杂，单纯因为他们加入会分走属于你的权力，不利于你的管理。” 文易郑重的道：“谢谢，没有你的点拨，恐怕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不等她说话，他又嬉皮笑脸的道：“果然不愧是我的贤内助。” 谢道韫正感动呢，听到后半句被气的牙痒痒：“想挨揍你就直接说，本姑娘成全你。” “哈哈……走喽，去看看人家是怎么定亲的，将来咱们也办一个。”说完把腿就跑。 “无耻小贼，你别跑。”谢道韫娇嗔道。 然而她的心中却叹了口气，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需要一个贤内助才把我留下的呢。 这是一个完全不符合时代的想法，古人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后追求的也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情情爱爱那都是次要的。 她的这些想法还是文易灌输给她的，什么两情相悦啊，什么相知相伴啊，什么女人也有选择结婚对象的自由啊。 这话说给年长的人听，肯定会被视为歪理邪说。 谢道韫才十四五岁，正是充满幻想的年龄，很热闹容易就中了这一碗鸡汤的毒。 虽然中毒不深，但也对自己的另一半有了更多的期待。 不知道文易知道这些之后，会不会后悔给她说这么多。 正文 0043 各自的算计 望乡村的房屋重建工作已经完成，一眼看过去全是崭新的木屋，很喜庆。 莫俊早早的就等在门口，见到文易老远就上来热情的迎接。 文易也送上了贺礼，礼物是谢道韫动手准备的，不算贵重但也不失礼。 其他村民见到两人也是夸个没完，不少人还说他们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什么的。 文易听的心里那叫一个受用，偷偷的给谢道韫一个得意的眼神。 谢道韫直接无视了他，笑吟吟的和女眷聊天，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大家的话一般。 她也果然不愧是士族培养出来的人，谈吐见识都不是落魄的望乡村女眷所能比的，不一会儿就成了众人的中心。 另一边的情况也差不多，不同的是文易话很少也成了中心。 实力最强统治着七千五百人，还救过他们的命，他就算一句话不说往那一站就是人群的中心。 不过他很清楚自己的短板在哪，和这群古人清谈纯属找丢人，所以他尽量少说话。 但他越是这样别人反而越高看他一眼，认为他谦虚藏拙。 聊了一会儿之后莫俊惊叹的道：“文郎君带领两千流民一路南下岭南，路上非但没有减员，还壮大至五千五百人。” “进入岭南后又先后征服两个俚人部落，创下偌大局面，真乃是我生平所仅见之大才也。” “是啊是啊，文郎君真乃大才也。”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文易谦虚的道：“诸位谬赞了，皆赖沿途官府相助，不敢居功。” 莫俊道：“文郎君太谦虚了，你的才能早晚有一天会被天下人注意到，到时必然会一鸣惊人。” 文易：“莫郎君过奖了，我一介流民所求不过一日两餐，不敢有别的奢求。” 古代百姓穷，普通人家一日两餐。高门大户才一日三餐，而且第三餐也不是正餐而是加餐。 这个时候他要是说‘我追求的是一日三餐’，就不是谦虚而是述说自己的远大抱负了。 一日两餐才是谦虚之言。 莫俊道：“以后我们就是邻居，若有用到我们望乡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文易道：“谢莫郎君好意，只是望乡村也刚刚经过一次灾难正需要时间恢复，不敢劳烦啊。” 莫俊是绞尽脑汁的夸赞文易优秀，然后一个劲儿的表示要给他们帮助。 如果是之前文易肯定会很得意，以为自己王霸之气散发引众多人才投效，然后顺势把望乡村收入囊中。 可现在不一样了，经过谢道韫的点拨他想通了很多事情，对莫俊的吹捧内心毫无波澜，对于他想要投效的暗示假装完全听不懂。 反正就仨字，打太极。 见他水泼不进莫俊恨不得直接把话说清楚，可周围人这么多他不好开口只能暗暗着急。 没过多久吉时就到了，订婚仪式正式开始。 定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事人是不需要露面的。 在媒人的主持下两家交换了生辰八字和婚书等等……反正过程很繁琐，三书六礼一样不少。 两家还当场订下了婚期，就在冬至日过后。 订婚仪式结束，文易又留下吃了一顿酒席。 虽然日子过的不好，但赵、莫两家都是村里的大户，祖上还阔过，很是讲究脸面。 准备的饭菜都还不错，甚至还有酒。 对此文易只能说，活该受穷。 这也让他回想起前世某些地区巨额彩礼之类的，这种情况一定要杜绝。 趁现在事业刚刚起步，一定要把简礼节葬的思想灌输下去。 他手下不是流民就是俚人，对规矩的认识并不像读书人那样古板。 只要不侵害到他们的利益，很多超前的东西他们都能接受。 这就像是一张白纸随便他在上面作画，起步的那几笔特别重要一定要画好。 饭他吃了酒却一滴都没有喝，直言喝酒误事所以曾立誓终生滴酒不沾。 这个习惯自然又引起众人的称赞。 不饮酒倒不是文易故意拿腔作势，而是怕喝酒误事或者说了不该说的话，所以才下定决心不喝酒的。 再说前世为了工作他可没少喝，对酒精发自内心的厌恶，如果可以他是真一滴都不想碰。 莫俊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吃过饭之后还想挽留文易，说是有些事情想向他请教什么的。 文易哪会不知道他的想法，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只说自己没读过几本书，不敢误人子弟，而且家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实在不敢久留。 然后就带着谢道韫离开了。 莫俊也不好强留，纵使心中不甘也只能看着他们离开。 把客人都送走之后他来到赵公望家里一起商量对策。 对于这个结果赵公望似乎一点都不奇怪：“我提醒过你，欲速则不达，你表现的太迫切了。” 莫俊不服气的道：“他手下全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流民，读书人掰着手指都能数的清。” “我们村虽然人数少，但大多都能识文断字，我们主动加入能帮他更好的管理手下……他应该倒履相迎，为什么会拒绝？” 赵公望笑道：“原因刚才你不是已经说了吗。” 莫俊不解的道：“您老在说什么，我为什么没有听懂。” 赵公望暗自摇头，他有能力有想法还敢于行动，是个人才。 可惜从小生活在晋安这个小圈子，导致见识和心机不足，想真正扛起大旗还需要一番磨炼才行。 “文郎君手下人才少，望乡村人才多。若他接纳望乡村，我们的人很快就会占据各个重要位置。” “到时候谁才是一家之主？是你还是他？若换成你，你会同意吗？” 莫俊道：“可我们没有这个想法啊。” 赵公望道：“现在你没有不代表将来也不会有，等你真到了那个位置上恐怕……” “我，我不是那样的人。”莫俊顿时觉得受到了羞辱，但对方是长辈他也不敢把话说重了，只能无力的强调。 赵公望道：“就算你没有这个想法又能如何？对于他来说你有没有这个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那个能力。” 莫俊犹如泄气的皮球，沮丧的道：“那怎么办？就这样放弃这个机会？” 赵公望笑道：“不，正因为他拒绝了我们，我才更肯定他所求甚大，我们必须要趁现在他还弱小的时候加入。” 莫俊惊喜的道：“您老有办法？” 赵公望胸有成竹的道：“他是需要望乡村的人才的，只是怕我们的人太多抢了他的权，那我们就分开加入。” “从明天开始你就带着阿昉去对面，以个人的身份给他们提供帮助。” “切记，是以个人的身份，不是望乡村。” 正文 0044 拟定名单 文易刚从望乡村回来，就被薛大元堵住了门。 听完原因让他很无语：“你说有些受表彰人员已经有相好的了？” 薛大元道：“是啊，女人身体不如男人强壮，迁徙的路上更危险。” “为了活下来，她们会找个强壮的男人依附……一千三百五十六名女人，几乎都有相好的了。” 文易笑道：“这是好事儿啊，他们自己结合在一起，省了我们很多麻烦。” 薛大元问道：“奖赏怎么办？有些人表现非常好，如果因为他有相好的就不奖励，恐怕会打击他们的积极性。” 文易道：“分开奖励，从已经有相好的人里面挑选出五十人给予其它奖励，没有相好的人里面挑选两百人奖励婚配。” 薛大元担心的道：“就怕有些人喜新厌旧抛弃原来相好的，去娶年轻的俚人女子。” 文易思索道：“确实不得不防。” “这样，你现在去告诉大家，我们马上就要修建房屋了。但不可能同时给所有人都修建，必须要有个先后。” “已经结婚的人要过夫妻生活，所以优先给他们修建房屋，没有结婚的和就谦让一下后分房子。” “让私下结合在一起的人到你这里进行登记，等登记完成再公布奖励计划。” 薛大元佩服的道：“好办法，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现在就去办。” 等他离开，文易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然后叹了口气。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心事重重起来。”谢道韫的声音响起。 “人才啊。”文易无奈的道，把刚才的事情给她说了一遍： “薛大元是个不错的助手，交给他的事情都能很好的完成，但欠缺独当一面的能力啊。” 谢道韫失笑道：“你这人……承命办事没有自己的想法，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怎么，现在又嫌人家能力不足了。” 文易叹道：“也许这就叫人心不足吧。” 然后他若有所思的道：“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之前的组、队管理模式是为了方便迁徙才设定的。现在已经到了目的地，这一套已经不合适了。” “是时候做出调整了。” 谢道韫好奇的道：“哦，你有想法了？” 文易道：“有，正好你给我参考一下。” …… 且说薛大元从文易这里离开后，脸上的表情马上就变成了淡然微笑，不紧不慢的回到自己办公室。 房内正有七个人在忙碌着，见他进来都停下手中的活看了过来。 “柏山，告示写好没有？” 肖柏山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闻言回道：“已经写好了，小易哥同意您的计策了。” 薛大元微微颔首道：“嗯，马上公布，记住以小易哥的名义公布。” “大家打起精神，这次一定要把野合的人摸清楚登记造册。” “这两天会很忙，大家多辛苦一些，等忙完这件事情我给大家请功。” “谢先生。”七人高兴的回道。 这几个人都是他挑选出来的比较有潜力的人，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既是学生也是助手，未来也会成为自己的盟友。 …… 房子在中国人心目中的地位是很特殊的……不，准确的说对大多数人类来说都是如此。 当肖柏山把这条政令公布之后，大家顿时就沸腾了。不管有没有结婚的，都围到薛大元办公室这边看热闹。 已经私下结合的自然很高兴，马上就双双来到这里进行登记。 没有对象的也着急起来，原本还剩下一些单身的女人，没一会儿就被男人追着求婚过来登记。 剩下没有结婚的单身汉只能在一旁羡慕，但他们对于文易的这条命令并不抵触，先给成家的人分房子大家都能理解。 反正是统一建房，分房子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自己赤条条一个人早分晚分都一样。 当大多数人都同意的时候，少部分人纵使心里不舒服也不会说什么。 这里还发生了一件趣事，刘伯居然也过来登记，可把大家给乐坏了。 流民营几乎没有老人和小孩，原因很残酷这里就不多说了。 刘伯今年五十三岁已经是最年长的人了。 他能活下来，文易穿越前是他运气好，后来纯粹是文易照顾的结果。 他的对象是一个不满四十岁的中年妇女，如果不提女方长相的话，也算是老牛吃嫩草了。 所以大家纷纷拿他开玩笑，什么老当益壮啊，什么宝刀未老啊，什么老蚌生珠啊。 他也不生气，和大家有说有笑。 文易听说了这件事情也很高兴，刚穿越那会儿受伤活动不便，一直是刘伯在身边悉心照顾，他很感激。 现在找了个老伴也算是有人照顾了，而且五十岁出头完全可以再要一个孩子。 一直到晚上才把最后一对夫妻登记完毕，肖柏山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可他们还不能闲着，吃过饭之后点着油灯进行下一项工作。 忙碌到深夜才把奖赏的人名单拟好，并按给他们进行了配对。 配对的时候薛大元也严格遵照了文易的吩咐，不搞老少配，男女年龄差距最大的也不到十岁。 受表彰人员的构成也有标准， 两百个名额里面，一百六十人从平民里挑选，四十人从护卫队挑选。 其中超过三十岁的一百名，二十到三十岁的八十名，不满二十岁的只有二十人。 偏向中年人的原因有两个方面： 一来他们老了拖不起，确实需要照顾。 二是用这种方法稳住他们，中年人的丰富经验是小群体不可或缺的东西，有必要先收买他们。 众所周知想要拴住一个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找个女人组成家庭。 而且分给他们的也都是和他们年龄相仿的大龄妇女，年轻人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这份名单在外人看来会很不以为然，不就是一份名单吗，谁不会写。 只有拟定名单的人才知道里面有多少细节。 两天后大家的体力差不多恢复过来，文易就召开了第一次全体大会，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过后进入主题。 正文 0045 大兴土木 表彰大会的过程这里就不再赘述，结果完全符合文易的预期，所有人的斗志都被激起充满了干劲儿。 尤其是当他们得知，未婚女性就只剩下一百多人的时候，干活儿更是卖力了。 趁着这股劲头儿，文易果断下令大兴土木。 除了赵正志的侦察连，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投入到了建设中来。包括谢道韫手下的士兵——训练还是等到房屋建好再说。 根据每个人的能力，也进行了不同的分工，有打地基的，建窑烧砖的，加工房梁板砖的…… 文易要修建的不是木屋，而是砖混结构的房屋。 这种房屋工作量更大，但一旦建成居住起来会更加舒适，使用年限也更长。 这时候莫俊带着他的长子莫宏以及准女婿赵昉过来，声称要帮忙。 文易略微一想就知道他的打算，对这种情况他自然是喜闻乐见，就让他们跟着薛大元帮忙。 见文易果然接受了他们，莫俊也非常开心，对赵公望更加的佩服。 修建房屋的事情就交给了薛大元负责，文易则带领部分工匠开始建立各种作坊。 首先就是开矿。 阆湖地区的矿产资源其实并不丰富，有开采价值的加起来也不到十种，且大多数储量都不高。 然而这为数不多的矿产资源都是他们最需要的。 文易记忆最深的是五种矿藏资源，铁矿、铜矿、石灰石、高岭土和煤。 铁矿的重要性就不用说了吧？ 大宝山铁矿的含量大约有两千万吨。前世国家一年的钢铁产量超过十亿吨，一个零头都比它的总含量还要多。 然而那是二十一世纪，古代这个储量已经想当庞大了。 前世唐朝初期钢铁年产量才只有几百吨，巅峰时期才达到一千吨，宋朝钢铁年产量最巅峰时期才达到四千吨。 现在是东晋，年产钢铁量应该不超过五百吨，甚至更少。 这个含铁量两千万吨的铁矿，足够他使用了。 铜矿就更不用说了，那就是钱。 石灰听起来很普通，但这玩意儿和民生息息相关。建房子需要用到它、造纸、纺麻织布乃至造船都要用到它。 高岭土可能很多人都很陌生，但它另外一个名字大家一定很熟悉：瓷土。 高岭土就是瓷土的一种，烧制瓷器的主要原材料。 煤的作用也不用多说，最好用的燃料。 对于‘创业者’来说阆湖太完美了。除了地理优势，这里的矿产资源也简直是为‘创业’量身打造的。 文易首先建立的是石灰矿。 马上就要大兴土木成立各种作坊，对石灰的需求最为迫切。 不过这件事情他不用具体负责，把矿场建立起来，生产工作交给了一个叫于大春的石匠负责。 然后就是铁矿，他们这一路上虽然也抢到了不少金属器具，但也存在巨大的缺口。 连人手一把金属工具都做到了。 想要快速发展，就必须要尽快解决的铁的问题。 铁矿同样是把作坊建好之后就交给了一个叫穆粟的人管理。 铜矿、高岭土、煤则没有动，这些东西虽然很重要，但需求并不迫切，等一期建设工程完成了在进行开采。 然后就是造纸作坊、制墨作坊，他的造纸术和制墨术全都是从《天工开物》上看到的。 就东晋来说，绝对是超越时代不知道多少代的生产技术。 一周后第一块墨被造了出来，又三天后第一批雪白坚韧的纸张被造出。 墨且不去说，纸张造出来之后才是震惊所有人。 普通人也就罢了，谢道韫、薛大元、莫俊等读书人可是很清楚这东西的价值的。 薛大元捧着一张白纸轻轻抚摸，那模样他老婆见了都要嫉妒。哦，他没老婆，那没事儿了。 “有了这样的纸，读书人就可以告别沉重的竹简和昂贵的绢帛……小易哥功莫大焉。” 谢道韫是见过纸的，还经常用，所以她对这种纸的优点更加清楚： “我们这纸比外面卖的纸更白更光滑也更加坚韧，若拿出去卖必将风靡天下。” 莫俊也惊喜的道：“有了这么好的纸，我们就再也不用为钱财担忧……一定要保护好它的制作技艺，不能被泄露出去。” 原本他以为文易势力单薄，想要实现理想抱负会很困难，已经做好了披荆斩棘的准备。 哪知道人家是长着翅膀的可以飞。 什么叫惊喜？这就叫惊喜。 谢道韫却没他那么乐观：“这里太偏僻了离朝廷太远，有纸也卖不出去，而且还要担心有人强取豪夺。” “我们的实力在晋安谁都不惧，但和真正的豪强比起来还差太远。” 被她这么一说，众人激动的情绪才稍稍平静下来。 这不是危言耸听，永远不要和士族豪强讲道理，白纸要是能创造巨额利润他们很可能会动手强抢。 文易早就有了全盘的计划，说道：“不让人知道这些纸是在哪里生产的就可以了。” “南方多河流船运发达，我们必须要发展造船业。等我们的人掌握了行船的技术，就可以架船从阆湖进入晋江，然后直达海上。” “沿着海岸线北上和北方的人进行贸易，到时候我们就说这些纸是从海外采购。” “等到那些人知道纸是我们造的，我们的实力应该已经不惧怕任何外敌了。” 对于他的办法众人都表示了认可。 在发现铁矿、石灰矿等矿藏之后他们基本上可以自产自足，对外界的依赖小了很多，暂时不需要对外贸易。 又过了十天，炼铁作坊开始稳定的提供钢铁。有了充足的铁，他们的发展速度再次提升了好几个台阶。 最重要的是军工方面，原来简陋的兵器终于替换成更优良的精钢制品了。 另一边砖瓦也成功烧制出来，有了原材料房屋修建工作反而变得简单了，在众人的努力下一座座全新的房屋被建起。 居住地几乎每天都变一个模样。 眼看着各项工作有条不紊的展开，大家也都熟悉了各自的工作，不需要人时刻在眼前盯着。 文易就找到薛大元，交给了他一个任务。 “从衙门借的耕牛也是时候还回去了，除了还牛还有一个任务，购买家禽牲畜。把我们所有的钱财都带上，有多少买多少。” “我会让赵正志带着侦察连护送你过去，有什么事情你们两个可以商量着来。” 正文 0046 俚人围城 薛大元一行人天不亮就出发，离县城还有二十多里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他们就原地停下歇息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吃过饭，赵正志一声令下，所有人把身上的短打都换成了统一的皮甲。 持盾手用的盾牌也换成了统一风格，长方形竹制盾牌，外面用兽皮包裹还钉着一排排铁钉。 正面盾牌的中心部位还有一个铁铸的狮头，看起来很是威武不凡。 手中全新的钢刀，枪兵所持长枪的枪头也从简陋的一斤头换成了更大的三斤头，而且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捆五杆标枪。 这一支军队不管放到任何地方，都是精锐。 这就是文易让赵正志跟过来的另一个目的，炫耀武力，向晋安县的人宣告他们的存在。 “岭南是蛮荒之地，在这里最大的规矩就是拳头，我们有必要晾一晾自己的肌肉震慑他人。” “这样以后我们的人外出活动就没人敢轻易动手，而且名声传出去之后说不定还能吸引一部分人才加入。” “所以你此行尤为重要，一定不要丢了我们的脸。” 这是出发前文易给他说的话，赵正志牢牢的记在心里，并已经开始策划该怎么出这个头。 薛大元则暗自摇头，他并不反对这么做而是觉得进展的太快了，起码要等到阆湖的根基打好在对外亮肌肉。 不过这是文易的计划，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这次进城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换成任何一座县城，都不会随意放这样一帮杀才进去，只希望到时候别闹出人命。 走着走着赵正志突然说道：“不对。” “怎么了？”薛大元连忙问道。 赵正志神情凝重的道：“我们走这么久路上连一个人都没见到。” 薛大元松了口气，随意的道：“岭南本就人烟稀少，见不到人很正常。” 赵正志摇摇头道：“晋安县人口是很少，但这里已经邻近县城，不可能这么久都见不到一个人。” 薛大元也反应了过来：“你说的有道理，难道是县城出事儿了？” “先打听清楚情况再说。”赵正志回了一句，然后下令道：“原地休息注意警戒，林宏你带人去周围打探情况，尤其是县城方向。” “是。”林宏领命之后，把自己排的三个班分成三个方向去打探消息，他亲自带一个班去县城方向。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三个班的人都带回了消息：“有俚人部落正在攻打县城。” 薛大元惊呼道：“什么？他们要造反不成。” 赵正志摇头道：“不一定是造反，俚人攻打县城在这里并不罕见，大多都是象征性的围困一下就会退走。” 然后又问林宏道：“有没有打听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林宏道：“没有，俚人把县城的两个门都堵住了，我们不敢靠近。周围都搜索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一个人。” 赵正志本来就不报多大希望，所以也不失望，继续问道：“俚人有多少人？” “每个城门口约莫有四五百人，都是青壮，半数人都有铁器。” “那就是上千人，这么多青壮看来是个大部落啊。”赵正志若有所思的道。 薛大元紧张的道：“你想干什么，不会是想要进攻俚人吧？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赵正志道：“小易哥让我们过来亮肌肉，您说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吗？” “你那不是亮肌肉，是找死。” “怎么能是找死呢，俚人的战斗力您是知道的，大青山部和黑水部就被我们兵不血刃拿下了。” “那是出其不意，现在是正面交锋……我既然把你们带出来，就不会让你们冒险送死。” “先生放心，我还年轻想多活几年，没有把握是不会上的。” 可是任由他如何解释，薛大元都不同意他去救援。 赵正志也无奈了，心一横道：“既如此那我就只能对不住您了。” 薛大元意识到不妙，道：“你想做什么？” 赵正志一挥手道：“常祝，带上你们班的人留下保护薛先生，其他人跟我走。” “是。”常祝不情不愿的道。 薛大元怒道：“赵正志，你……你……大胆，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在小易哥面前告你一状。” 赵正志根本就没理他，带着人就往县城方向跑去。 薛大元气的浑身直哆嗦，然后朝常祝吼道：“你们傻吗，还不赶紧跟过去帮忙。” 常祝道：“连长说让我们保护您。” 薛大元道：“老夫用得着你保护？碰到危险打不过还不会跑吗？我们的人本来就少，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赶紧去。” 常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好战之心占据了上风：“先生您照顾好自己，我们过去了。” 说完带着人就跟了上去。 等人都走完了，薛大元脸上的怒容瞬间消失，就好像刚才生气的不是他一样。 然后赶着牛群钻进旁边的树林藏了起来。 赵正志带着人一路来到县城旁边，本来他以为双方会打的很激烈，可是赶到近前顿时傻了眼。 城墙上的人懒懒散散，城墙下的俚人更别提了，东一群西一伙的围坐在一起，有些甚至还当场生火烤起了肉。 “这就是你说的打仗？”赵正志问道？ 林宏连忙解释道：“刚才我过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俚人吆喝着要进攻，城墙上也到处是人……您可以问问其他人。” 赵正志倒没有怀疑他的话，俚人聚在这里肯定不是踏青，只能说他们刚来还不理解这里的人的思维方式。 林宏问道：“现在我们怎么办，冲过去吗？” 赵正志摇摇头道：“不，先等等，等到天热了再进攻。” 说完他又带人退回树荫下躲了起来，不一会儿常祝等人也摸了过来。 赵正志打听清楚原因之后斥责了他一通，倒也没有怎么处罚。 然后派人去把这里的情况告诉薛大元，让他不要担心。 随着时间流逝天气越来越热，此时已经九月底，所谓的热其实也不是很热。 但当热和湿放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一样了，那就是蒸笼。 躲在树荫下的赵正志等人都觉得有点闷，更何况是暴晒在阳光下的俚人，一个个都像是得了瘟病的小鸡儿一般东倒西歪。 赵正志一直等到一点左右，才把所有人叫起来：“进攻，不要有任何留手。” 正文 0047 解围 晋安县城很小很破旧，面积还没前世的一个乡镇大。 最繁华的地段就是一条不到三百米的街道，集合了城内所有的饭馆、商铺、作坊、客栈。 关键是城防很差，城墙也只有不到五米高，底部是砖石上半部是泥土加木头堆叠而成。 用来防贼还行，真遇到大军进攻几乎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所以，虽然俚人没有攻城只是派人把门堵住，城内也是人心惶惶，县令武叔儒急的连饭都吃不下去。 就在他急的团团转的时候，下人来报县主簿求见。 他亲自迎了出去，一见面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吴主簿，宁槐怎么说？” 吴仪摇头叹了口气道：“宁槐的态度很坚决，必须把杀人凶手交给他处置。” 武叔儒道：“蔡县尉不是已经把凶手交出去了吗。” 吴仪心中鄙夷他的无耻，嘴上回道：“俚人又不是傻子，蔡县尉随便找了个囚犯拉去顶罪能瞒得住谁？” 武叔儒皱眉道：“以往不都是随便找个囚犯就过去了吗？” 吴仪忍不住加重了语气：“那也要看死的是谁，这次被杀的可是宁槐的女婿，能一样吗？” “蔡县尉动辄杀人，还纵容家人杀人，不加以约束早晚会出问题。这下倒好，出去打猎就把人家女婿给射死了，换成谁能忍？” “什么，宁槐的女婿被射死了？”武叔儒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惊慌：“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吴仪忍不住道：“此事乃蔡县尉家的大郎所为，不若让他出面道歉在赔偿一些财物。我想宁槐……” 还没等他说完就被武叔儒打断：“荒谬，蔡县尉乃朝廷命官，给俚人道歉朝廷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吴主簿，你家是晋安大户和俚人多有往来，俚人都会卖你的面子。” “你再去找宁槐谈一谈，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多给他们一点钱财。” 吴仪心中更怒，他家世居晋安县也算是诗书传家，所以每代都有人在衙门做事。 武叔儒和县尉蔡群都是从北方贬谪的官员，但他们到了晋安之后对吴家很是鄙夷视为土鳖。 吴家和周围的俚人部落多有往来，甚至还有通婚，这件事情没少被他们拿来取笑。 武叔儒是县令蔡群是县尉，他们两个联手吴仪也没有办法，敢怒不敢言。 现在他还拿吴家和俚人关系好说事儿，吴仪岂能不怒，语气都变的生硬起来： “武明廷过誉了，我吴家上下不过二十口人地不过两顷，算哪门子大户。” “倒是您堂堂县令掌一县生民，蔡县尉手握数百精兵，你们才是我晋安县的天。” “蔡县尉更是生杀予夺，既然他如此英勇何不率军正面和宁槐打一场，扬我大晋天威。” “若他愿意出手，区区俚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到时不但危机解除整个晋安县的俚人也将会对您敬畏有加……” “砰。”武叔儒一巴掌拍在案几上，怒道：“放肆，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和我说话？信不信我治你以下犯上之罪。” 吴仪见事已至此也豁出去了，冷笑一声道：“悉随尊便，我家中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告辞。” 说完起身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走。 武叔儒更怒了，喝道：“谁让你走的，回来。” 吴仪根本就不理他，径直走出衙门。 这下武叔儒彻底慌了神，想上去赔罪可又拉不下这张脸。 等他犹豫再三好不容易想通正要挽回的时候，哪还有吴仪的身影。 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咬牙切齿的道：“好，好，好呀，想造反了。来人，叫蔡群滚来见我。” 且说吴仪离开衙门之后渐渐冷静下来，对刚才的冲动很是后悔。 他倒不怕武叔儒敢拿他怎么样，但以后的日子肯定更难过就是了。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走着，等回过神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城门口。 摇摇头正准备折返回家的时候，突然听到城外传来厮杀声。 城墙上正在防守的兵丁、差役和征募的青壮都围伸着头往外看。 怎么回事儿？他爬上城墙，赫然看到一群身穿皮甲武器精粮的将士正追着俚人杀。 俚人应该是没有防备被突袭了，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就被杀溃。 有少数俚人想要反击，可他们的兵器几乎不能对敌人造成伤害，反而是他们自己被砍瓜切菜一般杀死。 五百俚人被对面一百人杀的溃散而逃，根本就不敢回头。 这时不知道哪个兵丁发现了他的到来，连忙行礼，其他兵丁也赶紧问好。 他问道：“知不知道对面是什么人？” 兵丁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 这时一个差役说道：“这些人都留着短发，倒是和两个多月前来的那一群流民很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吴仪看了一下那些人确实都留着短发，当即就肯定是那群流民。 他不相信小小的晋安县会出现两股强大的势力，而且双方还有如此多的共同点。 看这些人的装备，比两个多月前更加精粮…… 想到这里他的眼珠子转个不停，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们有没有去通知县令？” 众兵丁面面相觑，光顾着看打仗把这事儿给忘了。 一个中年差役忽然说道：“这不是有主簿您在吗，我们都在等您的命令呢。” “呵呵……”吴仪皮笑肉不笑的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我让你们别去通知武明廷，你们意下如何啊？” “这……这不好吧。”众人期期艾艾的道。 吴仪忽然笑道：“别紧张，和你们说笑呢。不过现在还是别急着通知武明廷，看样子外面这些人很快就能把俚人杀退。” “到那个时候再去给武明廷报喜，诸位都少不了奖赏。” 众兵丁眼前一亮，都觉得是个好主意。有几个人觉得问题不对，但见大家都同意了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吴仪继续观看外面的厮杀，很快他就发现了蹊跷，短发的人似乎有意驱赶俚人往东跑。 东边……他转头往东面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并不高的东城门楼。 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他猜到了对方的打算。 顾不上多说什么，他顺着城墙就往东门跑。 正文 0048 鹬蚌相争 城墙上的道路不好走，沿途到处都是守城的青壮和工具，严重阻碍了吴仪的速度。 才跑到一半，就见到短发士兵驱赶着俚人溃兵，冲击堵住东城门的俚人大部队。 东城门的俚人阵型本来就很散乱，这一下更是被冲的彻底乱成一锅粥。 短发士兵纷纷投掷标枪，俚人实在太拥挤，根本就不用瞄准只要方向对随便扔都能扎到人。 不少标枪甚至同时贯穿两个人才力竭。 连续三轮标枪投完，已经有上百名俚人倒下，剩下的人肝胆欲裂拔腿就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双腿。 后面的短发士兵冲上去就是一通砍杀。 等吴仪好不容易来到东城门楼，下面的屠杀已经临近尾声。 俚人部队已经彻底溃散而逃，短发战士没有穷追不舍，而是收兵打扫战场，把标枪收回给没死的人补刀。 吴仪顾不上劳累，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你……你们有没有派人去通知武明廷？” 把守东城门的是尉曹贺方，他连忙道：“回主簿的话，这些……奇怪的兵刚出现就已经派人去了。” 吴仪心中一沉，眼神几经挣扎，想到武叔儒和蔡群对自己的羞辱，心一横来到城头朝下方喊道： “来者可是阆湖薛大元薛先生的人？” 正指挥手下打扫战场的赵正志听到楼上有人喊话，还直接点出了他们的身份，不由得好奇起来，就回复道： “我们就是从阆湖来的，敢问郎君是何人？” 见猜测是正确的，吴仪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计划，喊道： “某晋安县主簿吴仪，谢过诸位救命大恩。我这就让人打开城门，请诸位进城歇息。” 此言一出不只是赵正志，就连城头上的人都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吴仪却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命令道：“打开城门，去迎接咱们的救命恩人。” “啊？”守城众人都惊呼出声，这位主簿再想什么？怎么可能放一群杀才进城。 “这些人来历不明，不能放他们进城啊。” 吴仪脸色一沉，道：“这些人都是我搬来的救兵，怎么，你们连我都信不过吗？” 众人更是惊讶，议论纷纷。 贺方拒绝道：“事关重大，明廷和县尉马上就到，还是等他们来了一起商议吧。” 对贺方这个人吴仪还是比较了解的，也是晋安本地人，负责役卒转运工作。 在大县这都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更何况是晋安县这种蛮荒之地，就是个摆设。 所以贺方并不是蔡群的人，甚至两个人还有点小摩擦，他就是被蔡群踢到这个位置上来的。 想想也对，在城头抵抗俚人这么危险的工作，蔡群怎么可能会派自己的心腹过来。 估计这会儿他正带着心腹在自己家设防呢，以防真的有人把他抓去抵命。 不过这也方便了吴仪，给了他操作的空间。 “贺尉曹，你真的要一辈子给他们卖命吗？你甘心吗？” 贺方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笑道：“主簿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吴仪道：“你心里比谁都明白我再说什么。姓武的和姓蔡的都是外来者，这里待不下去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 “可你我都是晋安县本地人，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家人亲朋也全都在这里，如果出了事情后果你很清楚。” “如果他们两个是好官我会竭尽全力辅佐他们，可他们的所作所为你都看在眼里，是好官吗？” 贺方的脸色变幻不停，可对朝廷的敬畏还是占据了上风，始终不愿意开口。 吴仪心中焦急，面上却努力保持平静，指着城外道：“宁槐所部有四千余人，且他们和谈真部、石岩洞有姻亲关系。” “这一次他们被阆湖的人打败，回去之后必然会向两部求助，到时候他们三家合兵一处我们如何抵挡？” “你真的想等到城破的那一天，带着一家老小为两个昏官陪葬吗？” 贺方心中的天平终于倒向了吴仪，但他还有疑问：“只靠城外的百余人恐怕也无法帮助我们抵抗俚人吧？” 吴仪情知他被说动，连忙说道：“你糊涂呀，他们是阆湖的人。两个多月前那群流民来的时候你还帮着一起做过户册登记，难道你忘了？” “啊？”贺方不敢置信的道：“您说他们是那群流民？这……怎么可能。” 吴仪道：“我还能骗你不成……有什么事情咱们后面再聊。赶紧让人把城门打开放他们进来，否则等姓武姓蔡的过来就晚了。” 贺方迟疑了一下才下令道：“打开城门。” 守门的兵丁虽然很疑惑，但主将有令他们也不敢不听，一起动手把堵门的横木取下，打开了大门。 城门刚开到一半，远处就传来武叔儒的怒喝声：“快停下，谁让你们打开城门的。” 贺方也是个果断的人，既然走了这一步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不用吴仪吩咐他就拔出腰间的刀催促道： “不要管，开门，出了事儿我负责。” 兵丁见状也不敢迟疑，都使出吃奶的力气推门。 古代的城门可不像是家里的门，很大很沉重，平时都需要好几个人一起推才能开合。 所以就算这些兵丁想反悔把门关上也来不及了，这个时间已经足够赵正志带人接管城门。 在浑身是血散发着煞气的阆湖兵面前，守城的兵丁根本就不敢阻拦，纷纷退到一旁把大门让了出来。 吴仪和贺方一起上来迎接。 看到他们两个，赵正志笑着拱手道：“吴主簿、贺尉曹，原来是你们二位。” 贺方惊讶的道：“这位壮士识得我？” 赵正志道：“两个多月前就是二位给我阆湖的弟兄们登记的户册，赵某岂会不识得。” 贺方谦虚的道：“都是分内之事。” 吴仪想的更多，通过这几句话他就知道阆湖对县城的情况了解很清楚，在看这些人身上的皮甲和手上的兵器。 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阆湖不是安分守己的人，而这正是他想看到的。 想到这里他感激的道：“还要谢过赵兄弟救命之恩，若没有你们，恐怕这座城就保不住了。” “恰逢其会罢了。” 赵正志意有所指的道：“未经武县令和蔡县尉许可就私自打开城门放我们入城，两位就不怕被治罪吗？” 吴仪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武叔儒呵斥道：“岂有此理，谁让你们打开城门放这些乱兵进来的？眼中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我这个县令。” 正文 0049 勾心斗角 武叔儒和蔡群带着几十人怒气冲冲的跑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 赵正志等人的脸色越来越差，恨不得抽刀把他们给砍了。 吴仪表面也非常生气，实则内心都要乐开花了。 骂的好，骂的太好了，你要是一来就把阆湖的人夸到天上去了我才真应该担心。 他又观察周围人，尤其是负责守城的那些人，都露出了憋火的表情，心中更是开心。 等时机差不多了，他才激愤的道：“武县令，你说这话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武叔儒还是第一次被下面的人斥责，有些没反应过来。 吴仪一张嘴滔滔不绝：“俚人围城，大家都在城墙上防守，你在做什么？在衙门里享福。” “蔡群这个县尉把最好的兵全带在身边保护他自己，只留下一些连兵器都没有的兵丁、差役和征募来的青壮。” “阆湖的兄弟们替我们杀退了敌人，解了围城之困。你不但不感激还辱骂他们是乱兵是贼子……” “这是何等伤人之言，你张口就来……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你看看这些兄弟们身上的血，都是为了解救满城百姓和俚人厮杀所流……难道这些血都无法打动你的心吗？” “我倒是想问问，武县令你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吗？为何如此冰冷生硬。” 武叔儒气的浑身颤抖，好半天才哆嗦着蹦出几个字：“你……放肆。” 蔡群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喝道：“大胆，吴仪你目无尊长想造反不成？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了你。” 他身后的亲信都拿出了手中的兵器对准了吴仪。 围城的俚人被突然出现的大兵杀败了，这个消息之前就已经传遍了全城，百姓们纷纷出来查看情况。 此时城门口围满了百姓，见到蔡群他们有动刀的样子，都吓的直往后退。 众人的胆怯让蔡群更加的得意：“现在你下跪给明廷磕头求饶，本县尉还能饶你一名。” 吴仪蔑视的道：“呵呵……蔡群，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这次俚人围城皆因你而起。” “若不是你打猎的时候射杀了宁槐的女婿，他又怎么会派人堵住城门。” 闻言，不论是守城的兵丁还是围观的百姓顿时炸开了锅，他们才知道俚人围城的真相。 听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蔡群，自然非常的愤怒。 蔡群脸色铁青，大喝道：“都闭嘴，谁在胡说老子砍了他。” 百姓噤若寒蝉不敢在多言，但眼神里的愤怒和不屑更甚。 “吴仪，你敢血口喷人，老子现在就把你杀了，再送你吴家满门下去见你。” 说完抽出腰间的刀就朝吴仪砍去。 吴仪下意识的想躲，可想到身后的阆湖兵就强行忍住了没动。他在赌，赌阆湖兵不会看着他死。 就在刀锋离他还有半尺的时候，一道身影从旁边闪出。 “当。”劈下的刀被击飞。 站出来的人正是赵正志，他先是架住蔡群的刀，又顺势一脚狠狠的踹在他的肚子上。 蔡群被一脚踢出去三米多远，痛的连喊都喊不出来了，只能抱着肚子直哼哼。 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赵正志说道：“好好的怎么突然动起刀子来了，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 吴仪心强行控制住打摆子的腿不让自己摔倒，心中狂喜，自己赌对了。 武叔儒似乎觉得自己抓到了把柄，表现的比他还兴奋：“好啊，居然敢对朝廷命官动手，我看你是想造反，来人把他拿下。” 蔡群的心腹举起武器就准备动手，但阆湖兵也不是瞎子，不用人下令就冲出来把他们给包围了。 周围的人眼见双方就要血拼，都吓的远远的退开。只有守城的兵丁最尴尬，退也不是上也不是。 武叔儒慌了，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些不是任由自己宰割的普通人，而是刚刚杀退俚人的凶人。 “你……你们想做什么，我是朝廷命官，你们想造反不成？” 吴仪站出来大声说道：“呸，武叔儒你和蔡群二人横行霸道草菅人命，蔡群更是随性杀人还纵容家奴伤人。” “问一问这满城的百姓，哪一个没有受过你们的欺凌？” “这次更是杀死宁槐的女婿引来这场纷争，你不但不站出来主持公道，还包庇他陷满城百姓于危险之中。” “幸得阆湖壮士相助才杀退俚人，你不但不感激还污蔑羞辱他们，实在是无恩无义之辈。” “不过你过河拆桥也太急切了点吧？你以为宁槐会这样忍下这一口气？” “他的部落有四千余人，又和谈真部、石岩洞结盟，三家能凑出一支五六千人的大军。” “一旦他们起事，周围的其他俚人部落也会跟着一起兴兵，到时候你准备拿什么来抵抗？” 他这话表面是给武叔儒说的，实际上是说给周围的百姓和兵丁说的。 不逼到绝路他们不会轻易站队，而且他们往往会站在强势的那一方，现在他就是要用俚人来威胁百姓和兵丁站在他这一方。 果不其然，当他说出这一番话之后本来还看热闹的百姓彻底爆炸了，指着武叔儒和蔡群破口大骂。 武叔儒强自镇定的道：“你休要危言耸听……” 他本来想说俚人不敢造反，可想到才发生的堵门事件，以及每隔一两年都会发生一次的类似事件，话到嘴边赶紧换了： “就算俚人打过来，就靠他们这几个人就能抵挡得住？” 吴仪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即大声说道：“他们可不是一百人，而是数千大军。” 武叔儒讥讽的道：“你胡说，整个晋安郡都没有这么多兵，你哪来这么多人？难道是变出来的不成？” 吴仪道：“武县令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难道你忘了两个多月前才迁徙到晋安县的那六千流民了吗？” 武叔儒惊讶的道：“你说他们是那群流民？” 吴仪大笑道：“哈哈……想不到吧。” 周围的人这时也想起了那群流民，实在是当时的场面太壮观了。 整个晋安县的汉人也才五六千，县城只有不到四千人，突然来了五六千汉人，就成了最大的新闻。 满城的百姓都议论纷纷，但大多数都持欢迎态度。 来了这么多汉人，以后日子就好过多了。 不少人都跑到城外去观看，结果发现这些流民大多都是青壮，就更高兴了。 青壮就是战斗力啊。 只是还没高兴两天就听说流民全走了，当时很多人都很失望，甚至暗暗抱怨县令没把他们留住。 现在听到吴仪的话，他们几乎没有怀疑就相信了。 岭南的百姓更加的现实，谁的拳头大谁能让他们保命就支持谁。 朝廷？呵呵…… 他们心中的天平彻底倒向吴仪一方。 正文 0050 反客为主 武叔儒也是到这会儿才想起盘踞在阆湖的那一群流民。 倒不是他健忘，最开始的时候他也很担心，生怕这群流民不安分来抢他的权。 只是连续两个多月都没啥动静，他渐渐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此时再看这群突然冒出来的杀才，可不就是和那群流民一样都剃着短发吗。 他心中暗骂自己糊涂，怎么把这种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同时也开始担心，难道他们终于要亮出爪牙了吗？看样子还和吴仪勾结在一起。 这可怎么办？ 他慌了。 “敢问可是薛大……郎君的部下？我乃晋安县令武叔儒，和薛郎君一见如故。许久未见我也甚是挂念……不知道他近来可好？” 赵正志冷笑道：“呵呵……我们不过是一群乱兵、贼子，可不敢和县令攀交情。” 武叔儒连忙道：“误会误会，我和薛郎君有过数面之缘，当初还是我亲自去晋安郡把你们接过来的……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要是知道是你们，我一早就让人打开城门亲自迎接，以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赵正志懒得听他说这些鬼话，说道：“不敢，我们不过是护送薛先生来送还耕牛，恰逢其会而已。” “要是早知道武县令和蔡县尉不欢迎我们，就不来招人嫌了。” 武叔儒眼睛一亮道：“薛先生也来了？他在哪里，本县亲自去迎接，好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在城门外响起：“不敢劳烦武明廷，某就在此。” ‘哗啦’阆湖兵让开一条通道，薛大元不紧不慢的走过来。 却原来是战事刚结束，赵正志就派常祝去接他回来。 武叔儒见到他犹如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连忙上前叙旧表达思念之情，那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见到了他失散多年的亲爹。 薛大元是骑牛过来的速度比较快，到城外已经有一会儿了。他们的对话也听到了大半，心中自有一杆秤在。 对武叔儒的恭维并不当真，只是不停的客套。 当武叔儒邀请他去县衙歇息叙旧的时候，他说道： “刚才那一战我们的兄弟们都累了，且有几个还受了伤需要治疗，我实在无心赴宴只能辜负武明廷好意了。” 武叔儒道：“薛郎君请放心，到了城内我会安排好这一切的，不会亏待了这些壮士。” 薛大元拒绝道：“不用了，我们带的有药，现在只需要一处歇息的地方。我看这个城门就不错，不知能否将这里暂借给我们稍作歇息。” 武叔儒表情一僵，心中怒急但又不敢和薛大元翻脸，只能强笑道：“没……没事儿，只要你不嫌我招待不周就好。” 又聊了几句，他借口衙门有事就带着人匆匆离开，蔡群也被手下的人抬走了。 武叔儒离开了，但百姓没有啊，都眼巴巴的看着吴仪和薛大元。 薛大元当即朗声道：“诸位且请放心，我主已经知晓此事，大军随后就到定能打败俚人护住城池。” “哦。”众百姓顿时就欢呼起来。 这些阆湖兵一看就是精锐，比蔡群手下最厉害的兵还要厉害。这样的兵来上三五千，区区俚人又有何惧。 吴仪心中一咯噔，显然没想到薛大元会来一招反客为主。 尉曹贺方也用探询的目光看向他，他只能摇头示意稍安勿躁。 薛大元收买了一波人心，劝退众人之后才转头看向吴仪，眼神凌厉的道：“吴主簿，希望你的理由能说服我。” 吴仪叹了口气道：“这里人多眼杂，咱们到那边僻静之地再详谈如何？” 薛大元颔首道：“请。” 说完当先朝着城外走去，常祝则带领自己班的人随行保护。 赵正志则指挥部下正式接管城门，尉曹贺方叹了口气带着自己的手下跟着打下手。 另一边吴仪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甚至还回顾了一些陈年老账。 对他的话薛大元信了七分。 文易是抱着反心的，第一时间就开始打探晋安县的情况，县城是重点打探对象。 城内有多少人，有哪些大户，有多少官吏。谁和谁的关系好，谁和谁有仇……他们摸的都很清楚。 赵正志能一口就叫出贺方的名字，不是因为两个半月前见过，而是后来打探消息的时候暗中窥视了好几次。 武叔儒和蔡群确实如吴仪所说不是什么好鸟，这次俚人堵城门十有八九就是他们引起的。 之所以只信了七分，是因为吴仪远不如他自己说的那么光鲜，只能说和武叔儒、蔡群比起来他还算勉强能看的过去。 起码没有欺男霸女草菅人命。 “……武县令和蔡县尉都是流官，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我们这些人世居此地，出了事儿连跑的地方都没有。” “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他们二人势大我无可奈何。直到今天看到您手下的壮士……” 薛大元打断他道：“是我主手下的将士，我只是我主手下一幕僚而已。” 吴仪惊讶不已，这才想起好像他刚才就说过‘我主’这样的字眼，当时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可是接下来的话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本来他以为薛大元是阆湖之主，想要说服他和自己联手。可现在他不是，有些话就不适合和他说了。 薛大元看出了他的心思，道：“怎么？觉得我区区一个幕僚不配和你说话？” 吴仪吓了一跳，连忙道：“哪里哪里，薛先生在阆湖必然也是只在一人之下。” “只是我一直以为您才是阆湖之主，骤然听说另有他人有些惊讶。” 薛大元道：“呵呵……是吗，不过你说错了我确实就是一个幕僚，但在我主面前还算有几分面子在……好了，你可以继续说你的理由了。” “我要提醒你一句，我主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如果你的理由不能让他满意，后果只怕你承受不起。” 吴仪只感觉一阵头皮发麻，心中隐隐后悔没有调查清楚就利用对方。这次可别是赶走了一只狼，却迎来一头猛虎啊。 但事已至此他已经别无退路，咬了咬牙拿出了最大的筹码：“若你主能解了晋安之危，我愿以他马首是瞻，奉他为晋安之主。” 正文 0051 出兵 和吴仪谈过之后，薛大元找到赵正志：“正志，我要回阆湖当面向小易哥汇报这件事情，你们留在这里一定要注意安全。” 赵正志不解的道：“派个人回去报信就可以了，何须您亲自跑一趟。” 薛大元解释道：“这是一次扬名的机会，小易哥必须亲自站到台前。接下来我们和俚人必有一战，谢姑娘是统兵大将也要跟来。” “可如此一来阆湖就无人主持大局了，所以我必须要回去。” 赵正志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您放心我一定守好这座城门。” 哪知道薛大元却摇头道：“不，城门并不重要。” “凭我们的实力只要小易哥决定出山，这座城池就形同虚设，有没有这座城门并无区别。” “你真正要做的是保护好吴仪，最近几天他会私下联络城里的大户一起支持我们，只要有了他们的支持晋安县就是我们的天下。” “我怕武叔儒和蔡群会对他们下手，你一定要小心提防别被他们得逞。” “但事不可为就果断撤走……小易哥常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赵正志道：“先生请放心，我不是那种蠢笨的人知道该怎么做，您路上要小心。” 把一切都交代好之后薛大元就带着四个护卫骑着牛出发了。 牛的速度没有马快但耐性比马好，且速度比人快，一百多里的路程只走了不到七个小时就到了。 即便如此，他回到阆湖的时候也已经晚上十点多。 文易正趁着油灯写东西，见到他很是惊讶，问清楚情况之后马上把心腹叫过来召开了会议。 刘伯是最不愿意节外生枝的人，他也知道自己的意见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但还是说道： “我们才刚刚稳定下来，房子都还没有建好……现在就插手县城事务不太好吧。” 薛大元说道：“我也知道现在出兵太急了，但机会难得啊。错过这个机会，我们再想得到城内百姓的支持就难了。” 文易点点头，但没有直接做决定，而是问谢道韫道：“你以为如何？” 谢道韫指着墙上挂着的简陋地图说道：“根据你的计划，下一步我们就要大兴造船业发展航运……” “晋安县城就处在晋江沿岸又靠近大海，又恰好处在阆湖和大海之间。如果能拿下这里，你的计划就可以事半功倍。” “虽然岭南人朝廷观念淡薄，但平时我们想拿下县城也会引起百姓的恐慌，甚至被视为叛逆。” “现在这个机会确实非常难得……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以为当出兵。” 薛大元补充道：“非但如此，晋安郡虽然汉人稀少，但也有三五万人，很多都是被流放的官吏和读书人。” “若您借此战打出声威，将会有很多人主动来投。到时候不但能增加人口，还能吸引一些人才。” 文易又问柴犇、石敢当等人道：“你们有没有什么建议？” 实际上他并不指望这些人给出什么意见，之所以让他们列席是为了培养他们。 果不其然，几人都摇头表示一切听从命令。 文易这才说道：“谢姑娘和薛先生的话深得我心，我们不可能困在这个小山坳里过一辈子，早晚都要走出去。” “不为了我们自己也要为子孙后代考虑，机会就在眼前没有错过的道理。所以我决定，抽调三千兵马前往晋安县城。” “是。”众人齐声应道。 柴犇等人都露出兴奋的表情，终于要打仗了。 文易继续说道：“这次出征由我和谢姑娘亲自统兵，薛先生负责阆湖所有事务。柴犇，你留下协助他。” “啊？”柴犇不乐意的道：“为什么要我留下，我要去打仗。” 文易安抚道：“石敢当、张勇他们年龄太小还无法独当一面，只有你才能镇得住大家，这件事情非你莫属啊。” 柴犇被夸的很是得意，也不好意思再反驳就不情不愿的同意留守。 文易留他守家还有一个原因，防止俚人有别的心思。 这次他抽走三千人，汉人就剩下两千多人，总人数和俚人差不多，万一俚人造反还真不好办。 但有柴犇在水柳就不会起异心，她不反光靠大青山部的人也闹不起来。 而且他也会把岳山等大青山部的头面人物都带走，失去了领导者剩下的人也很难闹的起来。 商定之后众人马上行动起来。 之前流民南迁，他们可谓是全民皆兵，所有人都接受过一定程度的军事训练，很多还参加过几次剿匪。 后来人多了才分出正规军和民兵，实际上这些民兵配发武器之后也能发挥出很强的战斗力。 起码打连兵器都不全的俚人没有问题，用来守城就更没有问题了。 这个点大多数人都已经休息，大家对突然集合很是不解。 文易给出的理由很简单，出去抢女人。 这个理由一出所有疑问都消失了。 前段时间正式开始结婚登记，看着别人两口子卿卿我我，他们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 听说要出去抢女人都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这会儿谁要是敢阻拦会被当成敌人打倒。 已经陷入沉睡的望乡村也被隔壁的动静吵醒，赵公望和莫俊站在高处眺望。 “看他们的动静好像是要出兵，你之前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莫俊有些气愤的道：“没有，他们只是把我们当成……根本就不让我接触任何机密。” 赵公望皱眉道：“你的心态又失衡了，我和你说过欲速则不达，想要取得别人的信任就要付出足够的努力。” 莫俊惭愧的道：“谢二叔提醒，是我太心急了。您说现在我该怎么做，要不要过去询问情况。” 赵公望毫不犹豫的道：“去，还要马上就去。” 他解释道：“既然我们已经表明了投效之心，就不要在顾虑颜面，要主动展现自己的价值。” “对面这么大的动静，如果我们装作不知道只会让人小瞧。直接过去表明自己的心意，说不得就能有意外收获。” 正文 0052 莫俊入伙 出征不是旅游说走就走，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分发武器装备、准备粮草等等。 还好这次是去晋安县城，只要随身携带一两天的粮食就可以了，剩下的粮草自然要从县里出。 正忙碌的时候莫俊急匆匆的走了过来：“文郎君，你们这是？” 对他的出现文易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如果他不出现才真的让人失望。 之前对他也考验了这么多天，是时候给予一定回应了。 “我们得到消息俚人即将攻打晋安县城，我要带人前去援助。” 莫俊想了想，劝说道：“俚人每年都会堵一次城门，用不了多久就会散去，这次想必也不例外，您实无必要劳师动众。” 文易道：“晚了，我们的先锋军已经和俚人交过手了。” 莫俊苦笑不已，也不再劝说而是正色道：“某之心意想必文郎君当能看的出来，还请允许我随行效力。” “虽然我无力上阵杀敌，但城内百姓我大多都识得，当能帮到您。” “哈哈……”文易笑道：“莫先生，欢迎你的加入。” 莫俊没想到居然真的成功了，兴奋的行了大礼道：“莫俊拜见主公。” 文易把他扶起道：“莫先生请起，能得先生相助实乃文某之幸也。” 莫俊稍微平静了一下情绪说道：“能入主公麾下才是莫某的大幸。” 文易点点头，转而说道：“主公之称太重，暂时先换个称呼吧。” 莫俊准确的抓住了重点词‘暂时’，更加确信自己猜对了，这位不是甘于平凡的人。 “是，那我随大家一起喊您小易哥吧。” 文易颔首道：“嗯，可以。” 随后文易就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宣布了莫俊入伙的事情。对此众人早有预料并不觉得惊讶，很热情的表示了欢迎。 双方重新认识之后，莫俊问道：“小易哥，可否把县城的具体情况告诉我，我也好早做准备。” 文易就让薛大元把情况简单的叙述了一遍。 听完后莫俊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这确实是拿下晋安县城的好时机，掌握了晋安县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扩张势力。” “不过我认为拿下县城的方法可以略作调整。” 文易不动声色的道：“哦？不知莫先生有何高见。” 莫俊说道：“吴仪此人不可全信，我们是外来者，需防他利用完我们再一脚把我们蹬开。” “和他合作的时候必须要掌握主动权，堤防他背后施展阴谋诡计。最好能杀鸡骇猴一次把他压下去，让他不敢起异心。” 文易问道：“谁是那只鸡，如何杀法？” 莫俊说道：“蔡群就是那只鸡。他贪得无厌残暴好杀，在晋安县可谓是天怒人怨，只是他势大又有官身大家敢怒不敢言。” “小易哥去县城之后可以先拿他开刀，如此既能震慑吴仪等人又能收买民心。” 文易皱眉道：“他毕竟是官身，杀官无异于造反。” 莫俊笑道：“官字两张口，对下面的百姓我们就说是为民除害。” “给上面汇报的时候，可以说蔡群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诚心悔过亲自率军和俚人作战壮烈战死。” 薛大元质疑道：“别忘了武叔儒，向上汇报的权力掌握在他手里，如何保证他不会把真相说出去。” 莫俊胸有成竹的道：“武叔儒此人志大才疏胆小如鼠，杀鸡骇猴，第一个要吓唬的就是他这只猴子。” “且他的家人也都在城内，只要我们掌握了他家人的性命，到时候稍微威胁几句他就会乖乖听话。” “如果能借此机会推举一个我们的人出任县尉一职，那就更好了。” 听到这里文易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人，朝薛大元和谢道韫望去，发现他们两个也同样朝他看过来。 顿时就明白三个人想到一起去了。 文易大笑道：“哈哈……莫先生果然是大才也，能得先生之助实乃某之大幸也。” 刚才说这句话是客气居多，这次是真心实意的。 之前他们只想到了可以借助这个机会夺取晋安县的控制权，但并没有具体的实施计划，只能到县城相机行事。 莫俊的方法恰好补完了计划，提出了具备可行性的方法。 文易发自内心的庆幸，还好刚才答应让他入伙，要不然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 几人又合计了一番，进一步完善了细节。 当莫俊听说他们可以尝试走顾家的关系，拿下县尉一职的时候，也被震惊了一下。 他没想到这群流民居然能和顶级士族攀上关系，那将来的路就更好走了，他也更加庆幸自己能加入这个群体。 对于他的惊讶，薛大元心道：大惊小怪，等你知道眼前这位姑娘的真实身份的时候别被吓死了。 会议结束众人才各自散开回去休息——今晚只是做好出兵的准备，明天一早才是出发的时间。 文易和谢道韫的住所是挨着的，两人顺路一起回家。 走到门口即将分别的时候他突然说道：“如果计划成功，你也写一封信回家吧。我会派人去拜访伯父，到时连你的信一起送过去。” 谢道韫明白他的意思，一张俏脸变的通红，从鼻腔里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嗯，等你拿下晋安县城再说吧。” 说完推开门有些惊慌的逃回了自己的住所。 看着从里面关上的大门，文易心中一丝甜蜜荡漾开来。不知怎地中二之魂复苏，对着大门轻声说道： “谢道韫，我很欢喜你呢。” 按照前世看过的言情小说的套路，这会儿女主角应该背靠大门，听到这句话之后一颗芳心彻底被俘虏…… 想到这里他摇头失笑，真是小说看多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她没有拒绝都是好的。 而事实上他不知道的是，言情小说虽然不靠谱，但有时候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谢道韫真的就背靠着大门，在回想刚才的话，一半是害羞一半是懊悔自己怎么就答应了。 然后她就听到了那句像是告白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话，然后……让懊悔见鬼去吧，她心中最后一点担忧消失不见。 正文 0053 争斗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武叔儒和蔡群回到衙门之后也在商量对策。 蔡群捂着隐隐作痛的肚子，说道：“明廷，姓吴的都敢骑到我们头上拉屎了，你可要拿个主意出来。否则，以后晋安县谁还听我们的。” 武叔儒恨恨的道：“你说的我岂能不知，吴仪算不了什么，我想收拾他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可虑者是阆湖之人。” 提起阆湖的人蔡群顿时暴跳如雷：“我一定要杀了这群贱民。” 武叔儒怒道：“闭嘴，要不是你随便杀人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风波？现在还想杀阆湖的人，我看你是活腻了。” 蔡群也不乐意了，道：“武明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想卸磨杀驴不成？你干的那点事儿我可都一清二楚，信不信我到上面告你去。” 武叔儒气急，他很后悔怎么会和这个蠢驴结盟，除了会惹事儿关键时刻一点用都没有。 但他却忘记了，当初正是因为蔡群鲁莽无脑便于控制利用，他才选择和他结盟。 “阆湖有五千五百人，你动了他们的人，信不信明天他们就敢带兵过来把你家杀的鸡犬不留？” 蔡群不信的道：“他们敢，我可是朝廷命官，杀官就是造反。” 武叔儒已经无力和他生气了，无奈的解释道：“这里是岭南，被杀的官还少吗？而且你别忘了他们背后也是有人的。” “当初他们还未到晋安，顾家大郎接连两封书信让我们好好安置他们，可见他们和顾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之前我们都以为薛大元是这群流民的头领，可刚才他在城门口的话你也听到了。他上面还有人，只是一直藏着没有露面。” “那个人为什么要藏着不露面？很可能就是顾家的人不想惹人耳目，惹恼了他咱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蔡群终于慌了，连忙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啊？要不给他送钱财？” 武叔儒没好气的道：“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人家要的不是钱财，是晋安县。” 蔡群不解的道：“晋安县这穷乡僻壤的，顾家要这里做什么？而且他们想要可以光明正大的委派官吏过来，何必这样偷偷摸摸的。” 武叔儒道：“那些大人物的事情岂是我们能揣测的了的，现在我们要想办法度过这个难关。” 蔡群道：“一直都是你拿主意，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对他的态度武叔儒很是满意，道：“吴仪想拉拢阆湖和我们对抗，那我们也一样可以拉拢……不，我们应该主动投靠。” “我们县县丞之位一直空缺，可以推举阆湖的人当县丞，就不信他们不动心。” “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和顾家攀上关系，那我们调离岭南前往繁华之地任职也不是不可能。” 蔡群兴奋的道：“高，明廷您实在是高。” 留守的赵正志很快就发现，武叔儒和蔡群不停的献殷勤。先是派郎中给他们治伤，然后又送好吃的好喝的。 一开始他还以为对方有什么阴谋，很快就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了。心中既是得意，又觉得搞笑。 吴仪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生怕赵正志被拉拢，一边不停的献殷勤一边加紧游说城里的大户。 之前担心的蔡群等人狗急跳墙并没有发生，双方居然就这样诡异的僵持了下来。 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文易率领大军到达。 听说阆湖大军抵达，武叔儒、蔡群和吴仪等人都带着人出城迎接，满城的百姓能出来的也全都跟了出来。 武叔儒和吴仪双方见面也是分外眼红，自然少不了一番言语交锋。 这些都略过不提，文易率军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 三千武装到牙齿的战士所带来的的震撼是非常强烈的，尤其是对晋安县的人来说。 要知道整个县城也才三千来人，他们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士兵，尤其还是汉人大军。 武叔儒等人的心开始变的沉重起来，面对这样绝对的实力差距，他们开始意识到事情或许不会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发展。 围观的百姓在惊恐之余更多的还是兴奋，有这样一支汉人大军在，他们再也不用害怕俚人了。 当他们见到文易和谢道韫的时候，都再次露出惊讶的表情。 太年轻了，而且为啥还有一个女将军？ 不过马上就有人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这位阆湖之主是个好女色的人，出征还要带个女人在身边？ 如果是这样的话…… 众人心中各自打着小算盘，行动上却一点都不敢懈怠，都堆着笑上来见礼： “想必这位就是阆湖义军之主文郎君了吧？某乃武安县令武叔儒，非常感谢您能来支援本县……” 吴仪也抢话道：“文郎君以弱冠之龄就能创下阆湖基业，实在是少年英杰也。某晋安县主簿吴仪，代表城内父老感谢您……” 看着两人的丑态，文易心中非常鄙夷，淡淡的道：“两位不要客气，征讨叛逆护境安民本就是分内之事。” 武叔儒赞道：“文郎君真乃义士也，某在衙门准备了几杯薄酒为您接风洗尘还请移步。” 文易道：“武县令的盛情文某心领了，俚人随时都可能打过来，咱们还是尽快加固城防已做应对为好，酒宴还是打败俚人之后再说吧。” 见他吃了个软顶子吴仪很高兴，连忙说道：“文郎君所言甚是，防守俚人最为重要。” “得知阆湖子弟要来，我等筹集了粮草百石以资军用，现粮草就在城内请郎君派人接收。” 文易欣慰的道：“吴主簿真是解了吾燃眉之急啊，阆湖地穷这次出行我军只携带了两日军粮，我正为此发愁呢。” 吴仪乐的嘴巴都裂开了，道：“文郎君义助县城，岂能在让你们自己出钱粮。” “只可惜我等乃小门小户，竭尽全力也只能凑出这一点粮草。惭愧，惭愧啊。” 武叔儒心道不妙，又被吴仪给领先一步。 当时怎么就光想着请客吃饭，就没想着给军粮呢。他也想开口给军粮，甚至给更多。 可之前他并没有从民间征集粮草，这会儿要给也只能从自家仓库里拿。 一想到要从自家仓库出粮食，他就心如刀绞，嘴巴张了好几次都没说出那句话。 这时一直跟在后面的莫俊说道：“武县令，和俚人的战争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我们需要一个储存粮草军械的地方，不知道可否把县库和军械库暂借我们使用一段一时间。” 正文 0054 莫俊的陷阱 晋安县的县仓和军械库形同虚设，县仓里干净的都能饿死老鼠，军械库只有几根烂木头。 武叔儒脸上有些挂不住，道：“晋安地穷，县里实在没有余粮。” 莫俊深以为然道：“武县令所言甚是，晋安实在太穷了还有俚人作乱，多亏了您才能维系今日局面。” 武叔儒那叫一个受用，对莫俊好感上升了好几个台阶。 所以当莫俊拿出两份借据的时候，他只是扫了一眼就签了名字和印信。 甚至心里还赞他做事讲究，借两个空仓库还要立字据。 把武叔儒送走，莫俊拿着那两份字据脸上乐开了花。 文易疑惑不已：“莫先生，难道这字据有蹊跷不成？” 莫俊把字据递过来，他接过一看，没有任何问题啊。 就是某年某月某日，从晋安县借了县仓和军械库使用，并强调仓库完好没有破损，里面是空的没有东西。 怎么看都是一份很正常的借据，可莫俊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又说明这借据有大问题。 陷阱到底在哪里？ 谢道韫也探头看了一遍，先是不解随即又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赞道：“莫先生高明。” 莫俊谦虚的道：“只是点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不敢当姑娘夸奖。” 文易不乐意的道：“你们两个别打哑谜行不行，谁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谢道韫笑道：“莫先生解释一下吧。” 莫俊点点头说道：“这份借据的重点就在两个仓库空无一物这几个字上。” “朝廷征收赋税，各县会截留一部分，到了郡里面也会截留一部分，剩下的才会上缴国库。” “县仓截留的少监管不严，钱粮会被衙门取出一部分用作日常花费。” “但就算再贪婪的官吏也不会把整座仓都搬空，至少会留一点充场面，也可以用来应付上官的检查。” “晋安县的县仓和军械仓都空无一物，这可是大罪，真要追究起来是要杀头的，这份借据就是证据。” 文易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但又更加的疑惑了：“武叔儒也不是蠢人，怎么会看不出这一点，还在上面签字用印呢。” 这个陷阱看起来并不算多高明啊。 莫俊道：“晋安县地处岭南人烟稀少，在朝廷眼里可有可无，只要不发生叛乱几乎不会管这里的事情。” “这里每年能上缴多少赋税，县库有多少钱粮，也没有人过问。所以本地的官吏都养成了习惯，把县仓里的钱粮当成自己家的。” “每到征收赋税，截留入县仓的那一部分就会被他们私下瓜分入了自家的仓库。” “几十年都是如此，他们都已经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所以武叔儒才会在这份借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只可惜他忘了，没人问是因为朝廷懒得管，真较真起来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等我们拿到晋安县近几年的收税册，再拿到花用表册，就可以算出县仓应该有多少钱粮。” “登记造册向来是主簿的职责，很可能就掌握在吴仪的手中，我们随便找个借口就可以拿到手。” “再有这份借据在，我们就能拿捏住武叔儒的命脉，到时候管叫他往东他不敢向西。” 文易佩服的道：“莫先生高明，某佩服。” 刚穿越那会儿他看待古人还带着点俯视的心态，尤其是利用前世的知识轻易就成了流民营的首领，更是让他觉得自己了不起。 直到谢道韫给他出主意找顾家帮忙，他第一次认识到古人并不如他想的那么简单。 后来她又展露出非凡的军事才能，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身为穿越者他拥有超越时代的见识，拥有和古人不同的思维方式，但这并不意味着在处理具体事务上他就比古人强。 和时代的精英比起来，他什么都不是。 今天莫俊又给他上了一课，真玩阴谋诡计，别说和历史留名的大佬比，随便拉一个人出来都可能把他玩死。 不过他也并没有妄自菲薄到认为自己什么都不如古人。 前世他也经常跑业务，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人情世故懂的并不少。 他比古人差的最多的是对这个时代的了解，他穿越的时间太短，接触的面太窄，对这个时代了解太少。 信息不对称，才是掉进陷阱里的主要原因。 谢道韫是士族出身，从小就在那种环境里长大，所以她想到了找顾家帮忙的主意。 莫俊虽然是罪民的身份，但仔细算起来他家也是寒门，赵公望也是寒门还当过官。 家庭教育让他对东晋的律法和行政结构都非常了解，所以才能给武叔儒挖这个陷阱。 他坚信，只要给他时间了解这个时代，这样的陷阱他也能设计的出来。 但不管怎么说，通过这一桩桩事情已经让他深深的明白，不要小瞧古人的智慧。 有了这份借据在，文易掌控晋安县的计划又前进了一步。 之后三人分开行动。 莫俊就去找吴仪，问他要近几年的税收和花销数据。 谢道韫带领两个营的兵正式接管了城防工作，顺便也接管了兵丁、差役和征募守城的青壮。 简而言之，她接管了晋安县的军事大权。 文易则带着剩下的兵去做了另外一件事情。 “张勇。” “到。” “你带人在全城各个路口和人群密集处张贴告示，宣扬我阆湖的规矩。” “是。” “马亦白、李忠、魏然……” “到。” “你们带人去帮助百姓做事，什么打扫大街、修建厕所、修缮破损的房屋……只要是活都要做。” “是。” “金如山。” “到。” “你带领戏剧队给百姓唱戏，就唱窦娥冤和白毛女。” “是。” 在获取民心方面，有着前世经验的文易碾压所有古人，上面的方法都是他想出来的。 古代皇权不下县，朝廷想要统治一个地方还要倚重当地的豪强大户。 这也是吴仪等人兴风作浪的原因，他们习惯性的以为文易想要当晋安县之主离不开他们的支持。 然而从一开始文易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要越过这些豪强大户，面对面和晋安县最底层的百姓交流，获得他们的支持。 也许在人多局势复杂的地方很难做到这一点，但这里是岭南晋安县，全城才只有三千来百姓。 他有这个条件直接和百姓交流。 口头宣传加做善事加戏剧，这是一波三连击。 正文 0055 水与舟 城防工作好做，拥有绝对实力的情况下谢道韫轻易就接手了这个工作，没人有敢反对。 但他们依然面临一个难题。 谢道韫看着简陋地图说道：“被动防守是下下策，只有主动出击才能掌握战场的主动权，可主动出击就需要足够的情报支持。” 赵正志无奈的道：“团长你说的我都懂，我也想派人去刺探俚人的情报。” “可我们都是汉人，出了城就会被人发现，根本就没办法靠近俚人部落。” 谢道韫道：“就不能收买俚人吗？” 赵正志道：“收买间人需要时间，我们缺的就是时间。” “唉。”谢道韫也束手无策了，心中很是不甘，难道只能打防守战了吗？ 这时亲卫来报岳山求见。 他来做什么？谢道韫心中疑惑，就让人把他带了进来。 当岳山道明来意后她惊讶的道：“你说你要去刺探俚人的情报？” 岳山道：“是，我知道自己出身俚人又刚加入阆湖，还无法得到信任，但还是冒昧的请谢团长能给我一次机会。” 谢道韫道：“给我个相信你的理由。” 岳山带着些狂热的说道：“因为小易哥心中并无汉俚之分，他从不歧视我们俚人。” “只要我们愿意成为汉人，他会真的把我们当成汉人看待。” “但现在他只能影响阆湖一地，我们汉人的身份也只在那里才有用，出了阆湖就无人承认。” “如果小易哥能成为晋安县之主，那么他的命令就能影响到整个晋安县，我们汉人的身份会被更多人承认。” “所以我愿意去刺探宁槐等人的情报，帮助小易哥打败他们，然后成为晋安县之主。” 赵正志喝道：“胡说，我们只是来帮助衙门抵抗俚人袭扰，谁说要成为晋安县之主了。” 岳山笑道：“赵连长莫要太小瞧人，我岳山虽是俚人但并不是蠢人。小易哥把事情做的如此明显，明眼人谁看不出来。” 谢道韫和赵正志都很惊讶，以前他们总是用俯视的目光看待俚人，认为他们是蛮夷不通教化。 现在终于认识到对方并不笨，不但不笨心里还非常通透。 但现在的问题是用不用他。 不用？就无法获得俚人的情报。用？就要承担风险。 就在谢道韫陷入两难的时候，见到赵正志不停的朝她使眼色，意思是让她同意。 虽然不解他是怎么想的，但出于对他的信任还是说道：“好，我答应了。你先下去做准备吧，等会我会让赵连长去找你。” 岳山兴奋的道：“谢团长。” 等他离开，谢道韫问道：“正志为何要让我答应他？” 赵正志说道：“小易哥虽然从未说过自己的志向，但时至今日大家都能看出一些端倪，拿下晋安县只是开始而不是终点。” “岭南汉人稀少，想更进一步发展就必须吸纳部分俚人，重用俚人是早晚的事情。” “岳山是大青山部的首领，归降两个多月表现很忠诚，还是第一个被赐给汉人身份的人。” “我们可以把他打造成俚人归汉的模范，这次刺探情报就是对他的一次试探。” “而且他的家人子女都在阆湖，我也不信他会背叛，所以何不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谢道韫被成功说服：“好，那就给他一个机会，这件事情你亲自负责。” “是。” …… 对于阆湖兵的到来，城内的百姓既高兴又忐忑。 高兴的是有这样一支汉人大军他们就不用怕俚人了，忐忑的是这支大军会不会比俚人还要凶残贪婪。 毕竟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了这支军队似乎有所不同。 每个路口都有人站岗巡逻，还张贴告示给老百姓解释自己的政策。 大家并不相信他们的话，什么军民鱼水情，这不是扯淡吗。 这些当兵的不劫掠欺凌大家就谢天谢地了，不敢奢望他们帮助百姓。 但刚转过街角他们就见到，一群穿着阆湖军服的士兵正拿着铁锨填平路中心的臭水沟。 隔的不远处，又有一帮阆湖兵在清理街道旁边，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垃圾堆。 更远处还有在忙碌的…… 百姓们很惊讶，这是想干啥？难道真的要帮百姓做事？ 作秀？ 就算是作秀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啊，纵观历史啥时候见过这样作秀的军队？ 有心人开始穿街走巷查看情况，然后发现城内到处都是忙碌的军人。 这……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有些人被触动，这是我们自己生活的地方，居然是一群外来的人在修缮打扫，于是回家取出工具大着胆子过来帮忙。 这些军人态度很和善的和他们打招呼聊天，主要是聊阆湖军的一些政策。 原本大家对他们的话都嗤之以鼻，现在却都深信不疑。 有了榜样越来越多的人参与了进来，大街上随处可见军民一起劳动的场面。 原本坑脏的破烂的街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干净起来。 到了吃饭的时间，阆湖军还邀请大家一起吃军用干粮，还把肉干分给他们吃。 在这一连串的攻势下，晋安县的民心迅速的向着阆湖军倾向。很多人都产生了一个念头，要是他们永远留下该多好。 关注着阆湖军一举一动的人很多，对他们的行为也各有不同的评价。 武叔儒听说之后讥讽道：“堂堂大军居然去做贱民都不屑做的事情，颜面何存？贱民出身就是贱民出身，狗改不了吃屎。” 吴仪在听说他们的行为之后脸色大变，赶紧来到大街上亲自观察，当他看到这一幕之后瞬间面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最大的筹码没了。 前段时间才和武叔儒正面决裂，现在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寻求阆湖势力寻求庇护，否则武叔儒和蔡群不会放过他。 本来他以为可以靠着晋安县大户的身份，联络其他大户裹挟民意为筹码和阆湖军谈判。 现在什么都没了。 所以当莫俊找他借阅历年税册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拿了出来。 然后表示当初他和薛大元说过，如果阆湖愿意出兵救助晋安县城，他会归附阆湖奉文易为晋安之主。 现在阆湖既然出兵他也要兑现承诺，只是不知道文易是什么心思，希望莫俊看在老相识的份上帮他美言几句。 莫俊岂会不知道他的想法，考虑到自己也是才刚加入还没有真正的成为核心，并不想多管闲事。 但也没有拒绝，只是说自己会帮忙转达。 而此时的文易来到城内一处空地，一个简陋的高台已经搭起，台前挤了小两千人。 正文 0056 法家甘宪 这个台子就是戏台，此时正在上演的是窦娥冤。 剧情恰好演到窦娥行刑那一段，她发下誓言：血溅白练、六月飞雪、亢旱三年。 头被斩下之后，利用错位技巧另外一个人猛挤皮囊，一股红色液体喷涌而出撒在悬挂着的白布上。 台下观看的百姓发出惊呼。 然后躲在舞台顶棚上的人开始往下撒碎纸屑，营造大雪氛围。 台下的百姓忽然沉默了下来，一股悲伤的氛围笼罩在场间，然后不知道谁大喊一声：打死狗官。 然后成千上百人跟着一起喊：打死狗官。 就连随行保护文易安全的张勇四人也激动的攥紧拳头，恨不得跟着一起高喊。 百姓呼喊的太过于激动，以至于戏剧的演绎都不得不暂停了一段时间，等大家情绪稍稍稳定才进入下一个单元。 看着戏剧起到的作用，文易心中非常的开心。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 这个礼同时还包含着乐，百姓是没资格欣赏音乐的。 虽然现在‘礼乐崩坏’没谁规定百姓不能听音乐，但事实上普通人是没有机会听到音乐的，乐基本还是有钱有势的人专属。 而且这个年代的乐也就是音乐和舞蹈，戏曲虽然已经有了雏形，但模式和后世戏曲几乎没有多大的相似之处。 真正的戏曲模式要到唐朝中后期才形成，宋金是发展时期，元朝才真正成熟，明清是繁荣期。 所以才有唐诗宋词元曲之说。 文易对戏曲了解并不多，跟着家里的老人看过一段时间的《梨园春》，会哼一些比较知名的段子。 比如沙家浜、白蛇传、刘大哥讲话、穆桂英挂帅、五世请缨之类的。 他把流民队伍里会唱小曲儿的人叫到一起，把自己知道的这些东西告诉他们，经过摸索总结搞出来了个四不像。 有点像是话剧，又带点豫剧的影子，还有这个时代特有的民间小曲儿的调子…… 现在的戏剧队只会两个曲目，一个是窦娥冤，一个是白毛女。 这两部剧的情节脉络文易还记得，写出大纲细节召集众人一起商议完善。 当然，故事发生的时间被放在了晋朝。 但就是这个四不像的东西，对这个时代来说都是夸时代的东西。 对于百姓来说是前所未有的精神享受，一经露面就征服了所有人，轻易就调动了大家的情绪。 对于一手导演了这一切的文易来说，这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不远处一个中年人不停的摇头，似乎对戏剧很不以为然。 他不禁走过去，想要和对方交流一番，问问是否有什么重大缺陷。 那知道刚走进就听那个人说道：“此乐煽动民愤、蛊惑民心，若任由其发展必将引起天下大乱矣。” 文易顿了一下眉头皱起，下意识的想要驳斥，但想到前世和人在网上打嘴仗的经历还是忍住了。 网上和人打嘴仗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永远都不要和另外一个人讲道理，更不要试图说服对方。 也不是说对方就一定是错的，而是每个人的经历不同对事物的认知也不同。 大家心里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道理，如果你想用自己的道理去驳斥别人的道理，最终就是没完没了的嘴仗。 遇到讲道理的还好，遇到三观不正没理赖三分胡搅蛮缠的，只会让自己恶心。 可就在他准备走的时候，又听那个人说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官吏纵使犯下大错也应当由朝廷查处，如此宣扬只会引起百姓愤慨，让朝廷颜面尽失，甚至被有心人利用……” 听到这里文易再也忍不住，道：“胡说八道。” 他的声音太大吵到了大家听戏，不少人对他怒目而视，他赶紧拱手赔罪。 好不容易安抚好大家，就听那个中年人看着他说道：“这位郎君刚才是在说我吗？” 文易冷哼一声道：“咱们到那边说，别打扰了大家听戏。” 中年人似乎也起了兴趣，道：“请。” 刚走了没几步，文易忽然想到了什么身形顿了一下，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两人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中年人道：“某晋安县法曹甘宪，见过文郎君。” 文易饶有兴趣的道：“哦，居然没有假装不认识我，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甘宪回道：“文郎君率众抵达满城百姓夹道欢迎，您的容貌可谓是妇孺皆知，我要是假装不认识您那就太愚蠢了。” 文易刚才就猜到了这一点，他来的那天几乎所有人都到场了，更何况他还有这么醒目的发型，甘宪不可能认不出他。 “你还不笨，说说吧，故意吸引我是为了什么。” 甘宪道：“毛遂自荐，想投入阆湖为文郎君效力。” 文易点点头，这一点他也想到了：“敢用这种方法自荐，必定有过人之处，你有什么特殊的才能啊？” “我的才能并不突出，然恰恰是您最需要的那一种。” “哦，什么能力？” “我是法家门徒，自幼治《韩非子》，且精通秦律、汉律和晋律。” 这下文易真的震惊了，不是因为他是法家的门徒，而是他精通三朝律法。 文易现在最缺的不是民政和军事方面的人才，而是律法人才。 现在阆湖有汉人五千五百余人，俚人两千余人，且即将成为晋安县之主。 人多事儿也就多，必须要有适合的律法才行。 他不愿意照搬晋朝的律法，而是准备从最开始阶段就推行属于自己的那一套东西。 否则等势力壮大更多的读书人加入……大家都习惯了老一套之后他再想革新遇到的阻力会非常大，还不如从最开始就走自己的路。 这么做虽然会带来一定的不便，但从长远看会避免更大的麻烦。 可律法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编出来的，必须要结合当时的实际情况逐条编撰，可以说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 要是有懂前朝法律的，可以借鉴前朝经验把工作量缩减到最小。 如果甘宪没有说谎，他还真就是文易最需要的那种人才。 正文 0057 富民和弱民 甘宪也是出身寒门，祖上曾经在东汉灵帝时期担任过司隶从事，曹魏、晋朝时期都有出仕。 嗯，这里说的寒门并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小地主豪强阶级，相对于士族来说他们是寒门。 等到宋朝世家退出历史舞台科举普及，寒门才变成穷苦百姓的代称。 东晋建立他的父亲不愿和王家同流合污被排挤，最后找了个借口贬谪到晋安县任职。 等他父亲病逝家道彻底中落，到他这一辈连出仕的资格都没有了，只能当了个法曹小吏。 对他的出身文易一点都不奇怪。 有机会学习《韩非子》的可能只是个普通人，但精通秦、汉、晋三朝律法的必定是家学渊源。 不过文易并没有轻易就答应留下他，虽然他很需要人才，但也要看是什么样子的人才。 如果刚才甘宪那一番‘愚民’的话是发自内心的想法，这个人就算有再大的才能他也不会用，或者说不会重用。 所以他就问道：“刚才你好像对戏剧有不同意见？” 甘宪知道自己的考核来了，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回道：“戏剧是个很好的东西，我一见之下也甚为喜欢，只是我以为内容还有待商榷。” “韩非子云：民智之不可用，犹婴儿之心也。夫婴儿不剔首则腹痛，不揊痤则浸益。” “剔首、揊痤，必一人抱之，慈母治之，然犹啼呼不止，婴儿子不知犯其所小苦致其所大利也。” “百姓犹如婴孩，不知道痛苦是必须要经历的，也不知道他们遭受的痛苦却换来了国家更大的利益。” “国家必须要强迫他们接受这些痛苦，正如父母要狠心挖去孩子身上的疮一样……” “我们可以通过戏剧告诉他们忍耐……而窦娥冤却反过来激起民愤，掀起百姓对朝廷和衙门的不满，长此以往必出大祸。” 文易听的直摇头，且不说他对韩非子的理解对不对，就这几句话就有大问题。 但他又知道这是古代王朝默认的规则，愚民可驯吗。 “为什么一定要牺牲百姓伤害百姓来实现国家的强大？难道就不能民富国强吗？” 甘宪道：“文郎君所言乃管子的强国富民之策，然施行强国富民的齐国却被主张国强民弱的秦国所灭。” 文易并不知道什么齐法派和秦晋法派之分，但他却知道古代的所谓‘强国富民’富的并不是民。 “管子的强国富民并没有错，错在用错了方法。齐国富起来的不是民，而是士大夫权贵阶层，底层的百姓依然无立锥之地。” “齐国的财富源源不断的向士大夫阶层聚集，而士大夫不用缴纳赋税服徭役，国家无法从他们手里获得一文钱的好处。” “国家只能从底层的平民手中收税，可底层的百姓已经穷的连饭都吃不上了，哪来的钱交税？” “齐国就陷入了恶性循环，国家问穷人收税，穷人交不起税只能卖身给士大夫，而士大夫越来越富却不用交税……” “非但齐国如此，强汉也是因此而亡……所以强国富民没错，错的是他没有想到如何解决财富向少数人手中聚集这种情况。” 甘宪本来还不以为然，但越听越震惊。这种论调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可越琢磨就越觉得有道理。 以前大家提起汉朝灭亡，都会说皇帝昏庸奸臣当道，什么十常侍十恶不赦之类的。 从没有人说过，是因为财富集中到了不用交税的士大夫官僚阶层手里，导致百姓活不下去造反。 这要是传出去，那真的是捅破天啊，会引起整个士族和官僚阶层的抨击。 他很想说这种论调实在荒谬，可内心的操守让他无法昧着良心说这样的话。 还有一部分是出于对士族的仇视，让他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常想继续听下去，听听他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内心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不知文郎君可有解决的办法？” 文易笑了起来，没有指责他荒谬而是问出这样的问题，说明甘宪还是可以改造的。 “取消人头税，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 “嘶……”甘宪倒吸一口凉气，只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若行此法，恐天下大乱矣。” 文易也知道这个年代士族力量空前强大，搞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秒秒钟改朝换代。 但是…… “这里是岭南，朝廷和士族力量薄弱，你觉得有谁能反抗的了吗？” “可若传入北方为士族所知……” “中原为异族所占朝廷自顾不暇，岭南发生的一切对他们来说不过癣疥之疾，只要我不举兵造反他们不会劳师动众过来讨伐。” 甘宪苦笑道：“看来您早就已经计划好了这一切。” 文易颔首道：“可以这么说。” 甘宪再不敢小瞧文易，用求教的态度道：“但窦娥冤依旧会激起民愤不利于朝廷和衙门治理天下，这件事情要如何解决？” 文易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韩非子是什么出身?” 甘宪很不解这和他的疑问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回道：“韩王子。” “对，他是高高在上的韩王子，他所站的立场也是帝王将相……他首先考虑的是如何强国，民只是工具……” “商鞅也是贵族出身，他站的立场也同样是士大夫一方，所以才会提出强国弱民的思想。” “而管子出身市井，从小生活在最底层，他知道底层百姓的喜怒哀乐，在治理国家的时候愿意站在底层百姓的立场去考虑问题。” “所以他提出了强国富民的思想，既要让国家变得强大，也要让百姓的日子过的好一些。” 甘宪再次惊讶起来，他还是第一次从先贤的出身来解读他们的学问，可是听起来同样是那么的有道理。 文易继续说道：“非但法家的先贤，诸子百家皆是如此。” “老子出身小贵族，没有多大的实权，替周王室掌管藏书馆……所以他学问渊博，提倡无为而治……” “孔子出身士大夫阶层，所以他倡导复兴周礼……墨子出身工匠阶层所以兼爱非攻……” “纵横家、农家、阴阳家、小说家皆是如此，他们的出身决定了他们的思想方向。” 说到这里，他问道：“你和我是什么出身？” 正文 0058 以人为本（求推荐票） 甘宪迟疑了一下答道：“你我皆百姓。” 文易道：“对，你和我都是市井百姓出身，我们就应该站在普通百姓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我们出人头地的目的不应该是为了奴役百姓，而是为了改善百姓的生活，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一些。” “这才是最符合圣贤本意的做法，这才是大丈夫应该有的理想和抱负。” 甘宪陷入了沉思，还是那句话，这种思想前所未见可越琢磨就越觉得有道理。 他内心深处被触动，产生了一股情绪，人就应该是这样的。 文易停了一会儿给他反应时间，然后才说道：“你的问题不用我回答，先贤已经给出了答案。” “刚才你说的那种方法叫愚民之法，也是最愚蠢的方法。” “岂不闻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又有言堵不如疏，真正正确的做法是开启民智。” “荀子·富国篇有言：故不教而诛，则刑繁而邪不胜；教而不诛，则奸民不惩……” “……要告诉百姓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他们知法懂法才能守法。” “有不公的地方不能装作没看到，也不能通过愚弄百姓来解决。这样做只会让不公变本加厉，最终导致天下大乱。” “最好的做法是把不公解决掉，有土匪恶霸就抓起来按律处置，有贪官污吏也及时用国法来惩治。” “百姓非但不会不满，反而会更加忠诚。有死亡的威慑在，百官心中也会有所忌惮不敢太过于肆无忌惮。” “如此方能长治久安国祚绵长……甘先生以为然否？” 甘宪恭敬的行了一礼，心悦诚服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谢文郎君教诲。” 文易心中也喘了口大气儿，其实他对这玩意儿了解也不多。 只是把前世在网上当键盘侠时候的精神拿了出来，也别管先贤是不是这个意思，先说出来再说。 说错了就装死，说对了那自然是趾高气昂。 刚才那些话，只是把先贤的话和他自己想说的话，牵强附会强行揉捏在一起。 嘴上说的滔滔不绝，实际上心里非常虚。 但见到甘宪的态度，他就知道自己胡诌的话貌似还真有三两分道理，否则也无法说服他。 实际上他太妄自菲薄了，他是站在历史长河上和甘宪交流。 很多二十一世纪常识性的东西，那都是经过上千年演变而成的精髓。 拿到一千七百年前的东晋，可能就是能开山立派的一把钥匙。 当然了，这和甘宪法家门徒的身份也有很大关系，法家本身就具备革新精神，接受新事物的能力较强。 要是换成儒家门徒，这会儿估计两人已经打起来了。 通过一番交谈，文易也看出了甘宪是个可以改造的对象，所以果断收下了他。 阆湖势力又多了一员干将。 回去之后文易拉着他促膝长谈，两人一个基础扎实，一个有超前的眼光，都觉得获益匪浅。 闲谈间两人为阆湖地区的立法根本定下了基调。 以人为本。 文易说道：“人才是一切的根本，我们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让广大的人民生活的更好，律法的建立也要基于此。” “前朝许多严刑峻法都可以废除，比如腰斩。还有许多不符合人道的礼仪也要废除，如殉葬。” 殉葬不光是口头废除，还要立法用人殉者死罪，同时还要在道德上对这种行为进行谴责。 当然，两人产生的分歧也非常多。 甘宪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直言：“您把人想的太善良了，已经到了盲目的地步……” “并非所有的人都能和您一样为他人着想，穷人固然可怜，但他们成为富人之后并不会因此就变得善良……” “无论穷人还是富人，人性本无区别，本质差别是所处的位置不同而已。” “所以在立法的时候，我们应该排除身份偏见，制定适用于所有人的法……这就是所谓的王子犯法与民同罪。” 文易并没有因此生气，而是陷入了沉思。这一番话让他想起了前世听过的一句话： 制定道德标准的时候尽量把人往好的方面想，制定法律的时候尽量把人往恶的方面想。 虽然不一定准确，但想来自有一番道理在其中。 刚才他就是用制定道德标准的要求来制定法律，处处把人往好的一方面想，制定出来的法条自然处处违和。 他没有死要面子，而是诚恳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甘宪对他善听人言的行为非常的欣赏，更加觉得自己跟对了人。 两人聊的废寝忘食，外面的工作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谢道韫把城防加固了一遍，又准备了许多守城用的东西，比如箭矢、滚木滚石之类的。 赵正志在抓紧绘制周边详细的地图，岳山也带着自己的几个老部下出发去俚人部落刺探情报。 帮助百姓的事情也没有落下，把道路修平垃圾清理干净之后，阆湖兵又开始帮助穷苦人家修缮房屋。 此举又进一步收获了民心，现在阆湖兵在大家心目中就是守护神，文易就是万家生佛的救世主一般。 戏剧每天都有演，上午窦娥冤下午白毛女，演了一遍又一遍可大家百看不厌。 而戏剧强大的共情能力也开始显现出来，百姓们在为窦娥和喜儿感到悲伤的时候，也不禁回想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惨剧。 窦娥的冤屈有她的父亲帮忙伸张，喜儿的未婚夫功成名就归来为她报仇。 可是谁来为他们主持公道？ 大家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阆湖军，有人尝试着把自己的冤屈讲了出来。 是城内地痞祸害百姓。 文易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非常重视，马上派人把这一群地痞抓起来。 收集所有证据，然后召开公审大会，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予了这些人应有的处罚。 见阆湖军真的愿意帮百姓伸张正义，越来越多的人过来告状。 这次被告的有好几家都算是城中的大户，也是吴仪拉拢的盟友。 文易把吴仪叫过来，把证据摆在他的面前问他该怎么办，早就认清现实的吴仪毫不犹豫的就卖掉了所有的盟友。 “今日我才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否则绝对不会和他们为伍。” 于是有七家大户被抄家，他们的土地被分给无地的百姓。粮食一部分充作军粮，一部分分给穷苦百姓。 之后告状的人更多了，而且这次告的人很特殊： 县令武叔儒和县尉蔡群。 正文 0059 公审大会（求推荐票） “砰，畜牲……不，说他们是畜牲简直就是对畜牲的侮辱。”文易拍着桌子咆哮道。 下首除了谢道韫，其余人包括莫俊、甘宪、赵正志、吴仪等人都噤若寒蝉。 “一百七十八条罪状，杀害百姓六十九人，欺凌民女一百零四次，强占百姓土地、强抢民财更是不知繁几。” “此等罪行真是罄竹难书，这种垃圾纵使千刀万剐也难消我心头之恨……你们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有不同意见？” 莫俊等人下意识的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谢道韫。 谢道韫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道：“您发这么大的火，都能吓死个人，让人怎么说话？” “武叔儒和蔡群的罪行触目惊心，大家也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是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杀人倒是简单，一刀下去一了百了，可把人杀了之后呢？您是当家做主之人，可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事。” 她的声音好像有一股魔力，文易心中的怒火轻易就被抚平。 他叹了口气道：“唉，抱歉是我失态吓到大家了，咱们来商量一下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置吧。” 众人都松了口气，莫俊作为‘老人’先开口说道： “杀官是大罪，尤其是县令乃一县之首，若我们杀了他，即便这里是岭南也会引起朝廷的重视。” “因此最开始的计划里，我们杀死蔡群后要把这件事情嫁祸给俚人，小易哥切不可因为一时激愤就坏了大计。” 等他说完，吴仪抢在甘宪之前插话道：“最可虑者还是郡守府，物伤其类，若杀了武叔儒恐怕郡守府会视我等为心腹大患。” 甘宪也不争抢，等他说完才不紧不慢的道：“武叔儒杀不得，杀了他就算朝廷不计较也会重新派一个县令过来。” “对我们最有利的做法是留着他当傀儡，用他来应付朝廷和郡守府，为我们争取发展的时间。” 文易不甘心的道：“就这样放过他吗？” 莫俊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请郎君三思。” 谢道韫见他一脸不甘，不知道哪根筋不对，鬼使神差的抓住他的手温柔的道： “如果实在意难平，就狠狠的惩治蔡群吧，武叔儒的大多数罪行都是通过他才做下的。” 虽然有些东西大家早就心知肚明，但这还是两人第一次亲密举动。还是她主动安慰自己，让文易心中一荡。 下意识的朝下方看去，莫俊等人有的在望天有的在看地，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再往谢道韫看去，她的一张俏脸早已经变成了红布，连脖颈都是红晕，眼神躲闪不敢看他。 文易知道她能做到如此已经是非常大胆的行为了，自己要是再说点什么估计她能当场爆炸。 所以只是给了她一个深情的眼神，又轻轻的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后就放开了。 “张勇。” “在。” “抓捕蔡群及其党羽，通告全城百姓明日公审。” “是。” …… “吴仪。” “在。” “邀请全城的大户观看公审，尤其是武叔儒必须到场。” “是。” …… “甘宪。” “在。” “你负责明日的公审。” “是。” …… 等他们都离开，文易赶紧把马亦白找了过来： “明日你带人看守会场，如果有百姓想冲上来打人，你们象征性的阻拦一下就让开。” 马亦白挠了挠头道：“为什么？” 文易瞪了他一眼道：“憨货，别管为什么，照做就行了。” 马亦白道：“哦，我知道了。” 等马亦白离开，谢道韫装作平常的道：“你又在想什么坏点子？” 文易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故作神秘的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谢道韫有些慌乱的道：“你……你看什么。” 文易伸出被她抓过的手笑道：“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那边还有军务要忙，我先走了。”谢道韫撂下一句话仓皇而逃。 文易只是笑着看她离开，并没有阻拦。 现在不是二十一世纪，男女聊得开心了没见过面都能相约去吃肯德基。 在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情况下，两人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属于出格了，再做点什么只会起到反作用。 …… 自从状告武叔儒和蔡群之后，全城的百姓都在看着阆湖军，等待着他们如何处置。 他们心中也没有底，这两个人毕竟是官，阆湖军再强也只是地方豪强，他们敢招惹官吏吗？ 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们只能搏一搏，万一他们真的无惧官府的威胁呢。 就算不敢把这两个贪官污吏给杀掉，能警告震慑一下他们也是好的。 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异常之处。 一百名阆湖兵从兵营杀出，一路往城中心区域而去。 “这些人不会是去抓蔡县尉他们的吧？” “不知道啊，看方向是往蔡县尉家去的。” “带头的那个小将我认识，是文郎君的亲卫队长。” “文郎君的亲卫队长亲自带兵，十有八九是去抓蔡县……蔡狗去了。” “还愣着做什么，跟上看看去啊。” 然后沿途的百姓都哗啦跟了上来，不一会儿就跟了上千人。越走大家就越兴奋，这个方向分明就是蔡群家。 蔡群也一早就得到消息，紧闭大门带着奴仆护院准备死守。而且他们手中还有弓箭这等杀器，真要强攻难免会出现伤亡。 张勇可不是死板的人，左右看了一圈，蔡群做事霸道他家周围好几丈都没有别的房屋，现在恰好方便了他。 放火。 从三面放火，只留下前门。 古时房屋多用木料，很容易就把火放了起来。 大火一起就听院内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声音，没多久前门被打开几十号人争先恐后的逃出来，被等候多时的阆湖兵拿下。 见到蔡家真的被拿下，百姓们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不是道谁喊了一句阆湖军万岁，然后满城都是万岁声。 （万岁到宋朝才成为皇帝的专用称呼，宋朝之前万岁的使用面很广。） （遇到皇帝、清官都可以喊，打胜仗的时候可以喊，遇到高兴的事情也可以喊。） （历史上有记载因为喊万岁被杀的第一人，是北宋大将曹利用的从子曹讷。喝醉酒让人喊他万岁，被皇帝下令乱棍打死。 蔡家付之一炬，关键是他家的粮食也跟着一起被烧，让文易很是心疼，但对张勇的行为却赞赏有加。 “粮食虽然重要，但兄弟们的命更重要，你做的很对。” 正文 0060 生啖其肉（求推荐票） 蔡群被抓明日公审，消息一出整个晋安县都轰动了。 大家纷纷来到外面，有的去蔡家废墟上参观唾骂，有的去浪湖军营外高呼万岁。还有的人连夜准备证据，等待着明天的公审。 半夜三四更天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来公审台这里占位置，天不亮全城三千四百多人只要能来的都来了。 有很多都是被家人抬着过来的，就为了看蔡群的下场。 府衙，吴仪一大早就过来找武叔儒。 武叔儒听说蔡群被抓之后就被吓破了胆，想逃出城去，可府衙四周已经被阆湖军包围。 他一宿没睡着，两只眼睛布满血丝，强笑道：“让我去参加公审大会？不不不，请告诉文郎君，我身体不适实在无法参加。” 吴仪冷笑道：“呵呵，武县令可要考虑清楚了，文郎君可是要求你必须到场。” 武叔儒惊慌的咽了口唾沫，道：“没……我……我去，容我去后院梳洗一番吃点东西如何？” 吴仪道：“不用了，这样挺好的。” 武叔儒心中暗骂狗仗人势，但也只得跟了出来，到了门外才发现城内有名有姓的大户好像都在这里了。 只是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再没有了以前的畏惧，而是换成了嘲讽。 一行人来到公审台前，恰好碰到文易等人，武叔儒低着头缩在人群后面不敢看他。 文易早就看到他了，只是懒得理他，和吴仪等人简单打了个招呼就来到公审台旁边的楼上。 站在高处看着群情激奋的人群，文易问道：“诸位看到了什么？” 众人皆沉默不敢回答。 文易也没指望他们回答，自顾自的道：“我看到了一团火，现在这团火被压抑着，一旦释放就能让特定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不要以为百姓弱小就随意欺凌他们，也不要以为作恶不会遭到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今天就是某些人要遭报应的时候了。” “今天遭报应的是谁想必大家心中清楚，但未来谁会跪在这公审台上就不好说了，我不希望在这上面见到在场的诸位。” “不敢。”众人连忙回道。 文易并不信他们的鬼话，回头看了看道：“武县令呢，站那么靠后做什么到前面来，就站在这里。” 武叔儒如丧考妣，磨磨蹭蹭的来到最前排。 “武县令，今天被公审的又不是你，你抖什么呀。” “我……我……我抖了吗？没……没有，您看……看错了。” “哦，是吗。呵呵……” 正说话间，远处传来嘈杂声，抬头望去却是蔡群一干人犯被押送了过来。 然后经常在电视剧里看到的画面就出现了，百姓们站在街道两旁扔东西砸他们。 和影视作品不同的是，大家扔的不是菜叶和鸡蛋什么的，这些东西都可以吃怎么能扔给囚犯呢，他们扔的是砖头瓦片石头块。 不一会儿蔡群等人就被砸的浑身是伤，有个人犯被一石头砸在头上直接倒地。押送的兵丁赶紧上前查看，已经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 看到这一切楼上的人都有些站不住了，尤其是武叔儒，半个身躯都压在柱子上才站稳。 很快就到了公审台，人犯排成一排跪在地上。 主审管甘宪这才登场，先是朝文易在的方向拱手行礼，然后才坐在主位上宣布：“公审大会开始，谁有冤屈快快报来。” “我，我要告状。”一个四十多岁的人高举状纸喊道。 “带上来。”甘宪道。 马上有兵丁过去接过状纸把老汉带了上来。 老汉走路畏畏缩缩，一看就是那种没见过世面老实巴交的人。 只是谁都没想到，在路过跪在地上的蔡群身边的时候，他突然爆发猛的扑到蔡群身上张嘴就咬，好巧不巧正好咬在脸上。 蔡群被绑了一夜连口水都没给喝，刚才又被砖头砸，这会儿正浑浑噩噩。被这一股剧痛给刺激的恢复了几分精神，就开始挣扎。 带路的兵丁也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去拉开。 老汉咬的非常用力，两个兵丁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人拉开，但蔡群脸上被咬住的那块肉也被活生生的扯了下来。 那老汉当场把肉嚼着吃了下去，然后发出畅快的笑声：“哈哈……小草，爹给你报仇了，哈哈……” 笑着笑着就痛哭起来。 蔡群双手被绑没有办法去捂伤口，疼的在地上翻滚哀嚎。 远处的楼上，看着这一幕好几个人被吓瘫在地。就连文易也暗自心惊，他只听说过恨不得生啖其肉，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忽然一股浓烈的骚臭味儿传来，熏的他差点吐出来。仔细一看，只见武叔儒身下一滩黄水，赫然是吓的大小便失禁了。 公审台上，甘宪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台下被勾起仇恨的百姓就高呼‘打死蔡群’，然后冲击把守的兵丁。 兵丁也早就得到马亦白的叮嘱，象征性的阻拦了几下之后就让开了。 百姓们爬上公审台，扑到蔡群身上就咬……有些挤不进去的人就抓住他的帮凶咬。 整个会场彻底乱了，甘宪也知道公审大会进行不下去了，在兵丁的保护下退到了远处。 楼上到处都是呕吐的声音和一股股酸臭味儿。 文易很庆幸早上没有吃东西，干呕几下没有吐出东西就强行忍住了。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他让马亦白不要阻拦百姓其实是想着让百姓冲上去打蔡群一顿，让他多受点折磨。 谁知道百姓们居然如此疯狂，要活吃肉，这该是何等强烈的仇恨啊。 这场混乱持续了有小半个时辰，当百姓们散去之后现场只剩下一滩滩血迹，其余的连一片破布头都没留下。 十五个筛选出来的主要罪犯就这样消失了。 回到军营之后，文易见到了莫俊、甘宪等人，从他们脸上看到了惊恐的痕迹。 “记住今天这一幕，不求你们将来做一个清官好官，至少别把百姓逼到这种程度。” “是。”众人神色一凛，回道。 文易又问道：“有没有谁会作画？” 众人隐约猜到了他的打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站出来。 倒不是他们不愿意画，而是真的不会。 谢道韫强忍呕吐，道：“我来吧。” 正文 0061 执掌晋安县 有一句话叫万民归心，现在阆湖军就是这种情况。 公审了蔡群及其党羽之后，全城百姓都视他们为真正的统治者，原来的衙门已经被无视了。 不少人已经决定，如果最后阆湖军撤走，他们会跟着一起去阆湖居住。 文易也没有客气，马上着手组建了一个临时衙门管理晋安县事务。 挑选主事的时候，经过再三考虑还是启用了吴仪。 他手中可用的人才太少，甘宪要用来编撰律法，莫俊是他的智囊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数来数去只有吴仪。 不过吴仪也确实适合这个位置，他本身就是主簿熟悉晋安县的情况，处理起各项事务得心应手。 而且他有把柄抓在文易手里也不敢背叛，又有人对他进行监督也不怕他贪污受贿鱼肉乡里什么的。 说白了，就是一个合格的工具人。 吴仪却不这么想，对这个任命他非常的兴奋，终于登上阆湖这条船了，而且一来就得到重用。 他也很会表忠心，刚刚被任命就从城中大户那里筹集了千石粮草。 这可真是下了血本了，要知道这里是贫穷的晋安县，所谓的大户也只是相对而言，家里的存粮也不多。 筹集千石粮草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伤筋动骨了。 但这些大户没谁敢不给，公审大会上百姓活吃蔡群那一幕已经成为他们永久的噩梦。 这还不算完，之后吴仪又去见了武叔儒，不但把晋安县的官印拿到手，还迫使他吐出了两千一百石粮食。 听到这个数字文易再次为贪官的敛财手段感到震惊，这还仅仅是他吐出来的粮食，还有没吐出来的呢，还有别的财宝呢。 在这穷乡僻壤他居然能贪这么多钱粮，叫他天高三尺都小瞧他了。 有了这些粮草彻底解了阆湖粮食不足的危机，也让文易对吴仪多了几分认同。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既然接掌了晋安县大权文易自然要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 “第一件事情，重新统计甄别全城的罪民，若是被冤或者罪责已经赎清的，可以赦免并给他们重新登记户册。” 吴仪道：“郎君宅心仁厚，晋安县罪民必会感恩戴德……” 文易不快的道：“行了，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比什么奉承话都管用。” 吴仪连忙道：“是，属下知错。” “第二件事情，统计全城所有有一技之长的人，尤其是懂造船和航海的人，我有大用。” “第三件事情，重新测量土地登记造册，把蔡群党羽和武叔儒家的地分给百姓……” 文易的这些政策，几乎每一条都是针对晋安县百姓的需求来制定的。 这里的百姓大多都是罪民或者罪民之后，他们的地位连奴仆都不如，没有人愿意这样过一辈子。 虽然文易只是地方军阀，他的赦免只在晋安县境内起作用，离开晋安县他们依然是罪民身份。 可即便如此他们依然非常兴奋，能在晋安县成为正常的百姓，他们已经很满足了。 背负罪民身份的人纷纷到临时衙门去更换新的户籍册，而且这个消息也通过他们的嘴巴传递到了居住在县城之外的人耳朵里。 很多人都开始往县城赶来，想要看看这个阆湖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如果真的如传言那么好，他们也会考虑加入。 至于阆湖军杀官什么的……或许原本大家都是晋朝的忠臣孝子。 可被发配到岭南生活过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就只忠于能让他们活下去吃饱饭的人。 莫俊对文易赦免罪民这一招给予了极高的赞誉：“小易哥这一计实在太高明了，把晋安县所有罪民都绑到了我们的船上。” 甘宪也赞道：“是啊，只有阆湖军在他们才是普通人，阆湖军不在他们就是罪民。” “他们不愿意当罪民就只能站在我们这一边……此计一出，晋安县将真正为我们所有。” 莫俊敬佩的道：“文郎君心中有丘壑啊。只是跟着这样的主公，压力大啊。” 甘宪笑了笑没有接话，他太清楚文易的理想有多大了，简直就是要颠覆这个时代，只是这些肯定是不能和别人多说的。 莫俊忽然叹了口气道：“小易哥让我负责造船。唉，我这辈子连船都没坐过几次，哪懂得造船啊，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甘宪笑道：“这里是岭南多河流适合水运，未来不论晋安县往哪个方向发展，造船和航运都是重中之重。” “文郎君把这件事情交给你，是对你的信任和器重啊。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倒好还抱怨起来了。” 莫俊眼睛一亮，脸上堆满了笑容道：“唉，可惜我对造船和水运一无所知，甘先生大才可一定要帮帮我啊。” 甘宪想了想道：“衙门原尉曹贺方祖上曾是孙吴水将，他本人也极擅水战，莫先生可以找他问一下。” 莫俊感激的道：“原来我晋安县还有这样的人才，若非甘先生指点差点就错过了，等会我就去请贺尉曹出山。” 甘宪谦虚的道：“都是为文郎君做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等他离开，甘宪露出无奈的苦笑。 文易每天都会拉着他畅谈，这件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所以时不时的就有人来找他打探情报。 莫俊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试探了，只不过他做事还算讲究，自己不愿意回答他就赶紧转移话题。 但甘宪也很清楚，他不可能永远都不开口，除非他想孤立自己当一个孤臣。 他不想当孤臣，所以最后还是稍稍透露了一点信息。 未来船运将会是文易旗下最重要的环节之一，把造船厂经营好就是大功一件。 不过这已经是他能透露的极限了，想再要深一层次的信息，他会毫不犹豫的和莫俊断绝所有关系。 一个不知道分寸的人，最好离的远一点。 莫俊果然没有再追问，而且反手就主动‘欠’了他一个人情。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晋安县就这么点人，拔尖的那几个人才大家都相互了解，莫俊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几年不可能不知道贺方善水战。 他假装不知道，就是把举荐的功劳送给甘宪。 你看，你举荐人才帮了我大忙，我欠你一个人情。 交情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 …… 且说在另一边，岳山就带着自己的属下一头扎进了深山老林里。 跋山涉水走了一天多终于靠近了目的地，石岩洞俚人居住的地方。 正文 0062 打入俚人内部 看着远方像是一块巨石的山峰，岳山吁了口气道：“终于要到了。” 转过头却发现身后跟着的七八个人却没有一个高兴的，反而变的心事重重。 他眉头皱起道：“都打起精神来，愁眉苦脸的像什么样子，生怕人家看不出我们有问题吗。” 几人连忙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他们也想笑，可一想到要来当间谍怎么都笑不出来。 一个二十来岁皮肤黝黑的小伙子忍不住道：“首领，你说咱们这样去能行吗？被人家给识破了咱们就都完了。” 这个人叫黑木，是岳山的左膀右臂，这次也是主动请缨要跟过来的。 所以对他的话岳山很生气，压低声音道：“闭嘴，忘了来之前赵连长怎么和我们说的了吗？” “哪怕私下说话也要把自己当成大青山部的人，绝对不能露出一点破绽。” “须知隔墙有耳，打入敌人内部就没有安全可言。要是说话不小心只有死路一条，还会连累到家人。”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语气有些严厉了，就语重心长的道：“我们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还不是为了家人。” “晋安县已经是文郎君的囊中之物，现在他说的话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你们都不稀罕他给的汉人身份，现在想要却没那么容易了。” “这个机会你们知道有多少人抢着要吗？只要这一次做成了，咱们包括咱们的家人都可以获得汉人的身份，真正的汉人身份……” “来之前我就已经和你们说过这次的目的，你们也是自愿跟来的。” “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你们说后悔，还是不是男人？来的时候发下的誓言都忘了吗？不想让你们的家人变成汉人了？” 众人都羞愧不已，黑木坚定的道：“首领我错了，我不该害怕，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嗯。”岳山满意的点点头道：“记住我们现在的身份，记好赵连长的交代，走上山。” 一行九人沿着行人踩出来的林间小道往巨石山峰下走去。 石岩洞联盟就在那座山峰下，山上有好几个可以住人的山洞，才得名石岩洞。 快要走到目的地的时候，从树林里走出几个俚人拦住他们道： “你们是哪个部落的人？来我们石岩洞做什么？” 岳山没有说话，只是干咳了一声。 黑木马上站出来道：“我们是大青山部落的人，这是我们的新首领山魁，来这里是找获明都老。” 拦路的俚人一听他是一个部落的首领，还是找都老的，态度马上就变得和善起来： “几位贵客请随我来，我带你们去找获明都老。” 岳山九人就是俚人的装扮，说的也是地道的晋安县俚人口音，还敢大摇大摆的闯进石岩洞的老巢，这些守卫并没有怀疑他们的身份。 基本没有怎么审核就带他们进入了石岩洞内部，这其中和获明都老的身份也有关系。 当然，岳山也并没有说谎，他和获明确实很熟——具体过程留待后续再说。 俚人的社会结构大多是以村落为单位居住，后来村落和村落结盟建立了许多大联盟。 联盟盟主是公推的，称之为酋帅、渠帅，各村、洞的首领为联盟都老。 他们想要寻找的那个获明都老，就是石岩洞联盟下辖的一个村落的首领。 因为村落的实力较强，他在石岩洞联盟的地位比较高。 所以在知道岳山是他的客人后，这些守卫的态度才会变的这么客气。 进入石岩洞的居住区，岳山发现了异常，这里的青壮比例不正常。 平时各村落、洞的人都生活在自己的领地，只有打仗的时候才会把各村落能上战场的青壮召集回来。 眼前这种情况说明石岩洞的人正在召集青壮。 他面上不露声色，暗中把看到的一切都记在心里。 很快护卫就把他们带到了一处‘豪华’的房屋前：“诸位稍等，我进去禀报获明都老。” 黑木道：“麻烦了。” 那名护卫进去之后找到了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把情况禀报了一番。 这个老头正是获明，听说大青山部新任首领山魁来拜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面露喜色道： “快请……不，我亲自去迎接。” 那护卫心中也松了口气，看来外面的人真的和获明都老认识。 而且看情况他们部落的实力应该很强，要不然获明都老不会这么热情，还好在外面没有得罪他们。 来到外面见到岳山，获明高兴的上来拥抱：“山魁，真的是你，没想到几天不见你就成首领了。” 岳山也高兴的道：“获明都老，多日未见你还是那么精神，我就放心了。” “哈哈……你小子还是那么会说话，走走走，咱们进去聊。” 获明拉着岳山去了他的家中，黑木等人自有手下的人招待。 来到客厅各自落座，获明道：“我早就知道凭你的能力早晚都能当上首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听到他的话之后岳山并没有感到高兴，而是悲伤的道：“唉，如果可以我宁愿不当这个首领。” 获明意识到情况不对，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岳山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两个月前有一群汉人闯入了阆湖，偷袭了我们部落。” “毫无防备之下我们伤亡惨重，首领带着青壮留下断后，让我带着族人逃走……后来首领和断后的人就再没有回来。” 获明眉头皱了起来，问道：“现在你们部落还有多少人？” 岳山痛苦的道：“还有九百三十六人，但青壮损失巨大，只剩下两百名能战之人。” 获明心中狂喜，青壮损失巨大好啊，这样就更容易说服你们加入石岩洞联盟了。 但他脸上却表现的义愤填膺：“实在是可恶，查到偷袭你们的人了吗？” 岳山摇摇头道：“不知道，这群人好像突然出现，以前从未见过。” 突然出现？获明似乎想到了什么，追问道：“有什么特征吗？” “特征？”岳山想了一下说道：“短发算吗？这些人的头发特别短。” 正文 0063 董荼那的计谋 突然出现的汉人，短发……仅凭这两个特征获明就基本肯定，和袭击宁槐部的是同一势力。 其实对这一群突然冒出来的人他们已经有所怀疑，晋安县就这么大，势力就这么多，发生点什么大事儿很难瞒的住人。 三个月前晋安来了数千汉人流民，他们也是知道的，只是当时也没想那么多。 后来这群汉人突然就消失了再没有出现过，他们就更没放在心上了。 宁槐部突然被袭击，后续又有一支数量庞大的军队占据了晋安县城，封锁了四周交通。 他们就怀疑是那一支出现又消失的汉人流民，只是缺少足够的证据不敢确认。 山魁的话佐证了他们的猜测。 仔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和那群人的情况，获名就更加确信没有错。 连忙找到了自家的酋帅董荼那，汇报了这个情况。 董荼那得知情况后自然是狂喜，不过身为酋帅他更为谨慎：“这个山魁可信吗？” 获名道：“以前阆湖有一个汉人村落，他经常带人去抢粮食，言语里对汉人也非常鄙夷。这次部落又被偷袭，我认为可以信任。” “他出现的时间太巧了。” 董荼那沉吟了一番说道：“他不是带了几名部下吗？你让人去打探一下，记住要分开问。” 获名虽然觉得这是多余的，但也知道事关重大还是马上就安排人去试探。 山魁的部下似乎没有任何防备，几杯酒下肚差不多就是有问必答，没多久情报就被套了七七八八。 看到这些人透露出来的情报，获名的表情凝重了下来。 董荼那心中一惊问道：“有问题？” 获名点点头道：“他们八个人说的都不一样，算上山魁就是九套说辞，有些描述差别还很大。” 哪知了解清楚情况后董荼那却大笑起来：“你错了，正是因为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他们的话才可信。” 获名疑惑的道：“为什么？” 董荼那道：“如果他们有问题，在来之前又岂会不事先统一口径？” 获名依然不解：“那他们描述的情况不一样……” 董荼那解释道：“袭击发生的很突然，每个人看到的情况是不一样的，他们的描述自然也会有很大的差别。” “虽然他们的话存在很大差异，但有几点情报是一样的。” “三个月前有汉人袭击了他们，他们损失惨重被迫迁徙，现在粮食紧缺想借粮度过难关。” 获名恍然大悟，敬佩的道：“酋帅英明，那我们该怎么做？” “去叫宁槐和谈真过来，就说我有重要情报。” 正在召集人手准备开战的另外两个俚人部落酋帅，听到消息后马上就赶了过来。 得知了阆湖势力的情况自然是欣喜若狂，然后就商量战事如何进行。 宁槐恨恨的道：“晋安县城墙并不高大，我们可以强攻，他们守不住的。” 谈真却不同意：“不妥，强行攻城会造成大量伤亡，我以为可以围城切断水源，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坚持不住。” 被杀的又不是他女婿，死的也不是他的部下，自然不愿意为了宁槐拼命。 宁槐知道他的想法，反驳道：“晋安县城就在晋江岸边，他们可以在城内开挖水井，断水源怎么可能有用。” 谈真道：“水井不是那么好挖的，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不行。” 宁槐气道：“你……” 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董荼那才缓缓开口说道： “汉人在晋安县城囤积重兵，就算我们强行把城池打下来也会伤亡惨重，只会便宜了别的势力。” 闻言谈真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和自己一样不愿意为了宁槐部的人拼命。 宁槐也以为他是这么想的，气急道：“既然你们都不愿意出兵，那三家联盟之事作罢，我自己带人复仇。” 董荼那笑道：“别急，听我把话说完。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底细，就不能在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 宁槐不耐烦的道：“有什么话就赶紧说。” 董荼那也不生气，道：“这支突然冒出来的大军就是三月前迁徙来的汉人流民，据我所知这些流民的人数在六千人左右。” “而这次来保护晋安县城的就有两三千人，这就意味着阆湖就只剩下三千妇孺老幼，甚至更少。” “我们可以兵分两路，一路去佯攻晋安县城，一路去把阆湖给端了。” “等守城的阆湖人知道这个消息必然士气大落，到时候我们再驱赶这些俘虏攻城……” 宁槐忍不住惊叹：“高，实在是高明啊。董荼那，我误会你了，给你赔礼。” 谈真眼神里闪过忌惮之色，道：“计策是好，可我们三家加起来也才六千多兵力，围城都显得不足如何分兵？” 董荼那似乎早就算准了他会这么问，不假思索的道： “阆湖留下的只是些老幼妇孺，人数不过三千，我们只要派一支两三千人的军队过去就能轻松拿下他们。” “晋安县城这边，可以再从三家抽调两千年龄稍大一些的人过壮声势，必定能唬住守城的汉人。” 谈真道：“万一汉人出城决战呢？” 董荼那淡淡的道：“我们留下的青壮也有三千多人，加上两千年龄稍大的老人就是五千人，正面打也未必就怕了汉人。” “就算打不过也可以暂时撤军，汉人必不敢远追，等他们退守城池我们再回来围困。” “只要能拖住他们三五日，攻打阆湖的大军就能得胜归来，到那时晋安县城弹指可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谈真也知道自己没有了反对了理由，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让董荼拔的了这头筹。 后续商量谁带那一路兵的时候三人又起了分歧，谁都想带人攻打阆湖。 这一次董荼那和宁槐已经有了默契，两人联手之下谈真只能带兵围城，偷袭阆湖的事情就有他们两人负责。 在确定作战计划之后三家部落开始了总动员，董荼那亲自见了岳山。 “我们要出兵攻打阆湖的汉人，你们部落一直生活在阆湖对那里最熟悉，我想让你当向导。” “放心，不会让你白做的，事成之后我做主送你们一批粮食，保证这个冬天不让你们部落饿死一个人。” 正文 0064 碟中谍 啥，你们要打阆湖？岳山震惊之下表情都有些失控了。 董荼那还以为他被自己的妙计给吓住了，心中很是得意，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阆湖出兵三千支援晋安县城，后方必定空虚，我准备亲自带三千人攻打那里……” “但是我们对阆湖的地形不熟悉，希望你能当向导带路。这也是帮你们部落报仇，等这一仗打完你们又可以重新迁回阆湖……” 此时岳山已经心乱如麻，大脑极速转动思考对策。 必须要尽快把这个情报传递回去，否则阆湖就要完了，到时候自己归附汉人的事情也会暴露，只有死路一条。 可董荼那亲自来说这件事情，自己要是拒绝轻则被监禁，重则被杀了灭口…… 而且为了保密他也不会轻易放我们的人离开，必须要想个合适的借口才行。 报仇？对，就是报仇。 想到这里他突然大笑起来：“太好了，董荼那渠帅果然不愧是我俚人中的智者，那些汉人绝对想不到我们会打阆湖。” 董荼那顿时对他又多了三分好感，看看，这才叫有眼光。 岳山带着恨意说道：“这些汉人偷袭我们的家园，杀害我们的兄弟，我恨不得扒他们的皮吃他们的肉。” “只恨我部实力不如他们，无法替死去的人报仇。” “董荼那渠帅，如果这次你真的能拿下阆湖替我们报仇，我大青山部就加入石岩洞。” 董荼那不敢置信的道：“此言当真。” 岳山举起一只手说道：“我对天发誓，如果你们能打败阆湖的汉人，我大青山部就加入石岩洞。” 同时他内心还加了一句，要是你们没办法打败，誓言无效。 “哈哈……好，好，我相信山魁首领的话。你且等着，这一次必定会给你们报仇。”董荼那欣喜若狂，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收获。 大青山部可是一千多人的大部落，有了他们的加入，自己石岩洞会更加强大。 再加上这一仗胜利自己又是首功，未来三家联盟这个大渠帅肯定是自己的。 到时候他们会成为晋安县最强大的势力，他就是晋安县之主……想到那种美好的未来他笑的就更加开心了。 见时机差不多成熟，岳山说道：“董荼那渠帅，请让我派个人回去通知部落做好准备，我们要参与此战亲自复仇。” 董荼那并没有怀疑，但还是拒绝道：“不用了，我们的兵力足够了。” 岳山郑重的道：“渠帅，加入石岩洞只是我个人的承诺，我刚成为首领威望不足恐怕无法说服所有人，部落内部肯定有反对者。” “如果让他们参与此战跟随您一起战斗，大家都会感激您。” “以您的威望和能力足以折服所有人，到时候就不会在有人反对加入石岩洞了。” 董荼那迟疑了，他知道这种时候不应该放人离开，可又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 看看山魁诚恳的面孔，再想想大青山部归附带来的好处，最终理智还是败给了欲望。 “好，我答应你了。我们会在五天后出兵，你派人回去做准备吧，到时候在阆湖汇合。” 岳山兴奋的道：“谢渠帅，我这就派人回去通知大家。” 看着他略显急切离去的背影，董荼那心中感叹，多么纯粹的一个人啊，如果俚人都能像他一样那该多好啊。 岳山找到黑木把情况给他说了一遍，让他带着几个人伪装成回部落，赶紧回去报信。 黑木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敢耽搁当即就带人出发。 他们先是一路往西北走了几十里，确信后面没有人跟踪才趁着夜色折返去晋安县城。 路上遇到了接应他们的阆湖侦查队，在侦查队的护送下连夜赶回了县城。 赵正志一看情报大吃一惊，赶紧找到了文易。 文易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赶紧召集心腹商议对策。 众人议论纷纷，有说回去支援的，有人说干脆把阆湖的人搬迁到县城来。 文易听了一会儿就知道指望这些人是没希望了，果断放弃了咨询他们的想法，问谢道韫道：“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度过这个难关？” 谢道韫顿感肩膀沉重，但她很享受这种感觉，不但不觉得累还很兴奋：“我有两个办法，一个求稳一个求全。” “求稳如何说？求全又如何说？” “求稳很简单，要么我们回去，要么让阆湖的人躲起来。求全就要冒一些风险了。” “你详细说一说。” 谢道韫来到那张线条日益增多的地图前说道：“俚人三部能凑出近七千青壮。” “如果他们正面围城，我们人数少除了死守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可是现在他们要分兵就给了我们各个击破的机会。” “他们要佯攻县城，那干脆我们就给他们唱一出空城计，留下一个营的人守城，主力悄悄出城反过来端他们的老巢。” 众人虽然不知道什么叫空城计，但也能明白她的意思，都被她大胆的举动给吓住了。 甘宪质疑道：“如果他们发现我们城内空虚变假为真怎么办？” 谢道韫自信的道：“不会，这次佯装攻城的是谈真，根据情报他并不想为宁槐报仇，只是碍于三家结盟的关系不得不出兵。” “攻城战最是残酷，就是拿人命往里面填，谈真不会拿自家部属的命来填这个窟窿。” “而且我们也留下了一个营的兵力防守，加上征募的青壮，就算他真的要攻城没有十天半个月也拿不下来。” “有这个时间我们的主力早就扫平了他们的老巢，最后胜利的还是我们。” 莫俊焦急的道：“阆湖怎么办？那里才是我们的根基所在啊。” 他的老家就在那里，自然最担心。 谢道韫道：“诸位都小瞧了我们在阆湖的实力，那里虽然只剩下两千五百人，还有一半是女人。” “但别忘了我们阆湖没有老幼，这两千五百人年龄最大的也才四十多岁，是能提的动刀的。就算是女人，给他们刀也一样能上阵杀敌。” “敌人不了解这个情况，带三千人过去只会碰的头破血流。” 莫俊道：“别忘了还有两千多俚人，他们要是反叛怎么办？” 正文 0065 谢道韫的应对之策 怀疑俚人的忠诚？ 谢道韫反问道：“岳山他们深入敌营为我们打探到了如此重要的情报，还不值得信任吗？” “这……”莫俊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 谢道韫继续道：“我以为阆湖的两千多俚人不但不会反叛，还会帮助我们抵抗外敌，我相信水柳更相信柴犇。” “不过出于安全考虑，我会派一个营的兵力回去支援。” 文易担忧的道：“我们总共才三千人，留下一个营守城，再派一个营回去支援，你手里就只剩下两千人了能行吗？” 谢道韫自信的道：“兵不在多而在于精，我们的两千人都是精锐，武器装备也比俚人要好的多。” “就算面对同等数量的俚人精锐也能轻松获胜，更何况现在是去突袭他们的大后方，没问题的。” 文易还是很担心，但见她如此自信也只能说道：“好吧，就依你的计策行事。” 末了他又问了其他人一句：“你们没有意见吧？” 莫俊等人苦笑不已，您都把事情定下来了，还问我们做什么。 确定好计划，接下来就是如何实施，尤其是阆湖那边该采取哪种手段。 这种事情莫俊等人都没有发言权，就成了谢道韫的一言堂。 “阆湖有三种应对方法，第一种是带人躲进山里，第二种是据天险而守，第三种是主动出击。” “第一种最安全但我认为最不可取，这么做就等于是放弃我们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 “据险而守是被动防御，我们兵力不足很容易被钻空子，最好的办法是主动出击。” 谢道韫指着地图说道：“这里有一条沟叫洪水沟，是晋安方向去往阆湖的必经之地，我们可以把战场放在这里。” 洪水沟文易也知道，是山中洪水冲刷而成的河沟，平时水位只有一两米深。 “据河而守我懂，但这条洪水沟太浅恐怕无法给敌人带来多大的麻烦。” 谢道韫说道：“我知道，所以还需要在别的地方做手脚。” “洪水沟上游有一段离蓝溪只有不到一百步的距离，我们只要在合适的时间掘开蓝溪……” 后面的话不用说文易也已经知道了，蓝溪虽然名叫溪，实际上是一条流量相当大的大河。 把蓝溪的水引入洪水沟，就能营造出山洪爆发的情况。如果在俚人大军渡河的过程中掘开河堤，后果可想而知。 这就是兵法中最常用的水攻。 文易再次深切明白了一个道理，他对兵法真的没有天赋。 空有一肚子理论知识，到了实战连最简单的水攻都玩不明白。 他再次感谢老天爷让他遇到了谢道韫，否则别说什么雄心壮志了，能不能活下来都不好说。 马亦白趁着天还未亮带着一个营的兵力出发返回阆湖，带回去的还有一封书信，上面写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又用了两天时间做准备，第三天谢道韫决定带兵出城。 看着眼前英姿飒爽的少女，文易心中升起愧疚，很大程度上她是代替自己赴险的。 “我盔甲哪里不对吗？”谢道韫上下打量自己问道。 文易没有回答，走到她身边伸手把她抱在怀里。 少女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想把他推开，手才刚抬起来又停住了。 文易嗅了一下，闻到的不是香味儿而是一股淡淡的酸味儿，让他又心疼又愧疚。 “对不起。” 谢道韫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情绪，喃喃道道：“不要，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喜欢这样能掌控自己命运的感觉。我要感谢你，给了我这样的机会。” 文易心中更是感动，忍不住用脸在她脸颊上蹭了蹭，清晰的感受到了她脸上惊人的温度。 想和她说‘等你回来’之类的话，但又怕是立flag，最终只说了一句：“注意安全，我等着你凯旋的消息。” 阆湖军的主力离开的消息很快就传开，城中百姓人心惶惶。 早有准备的文易等人马上开始辟谣，告诉大家主力并没有离开，而是躲在城外准备趁俚人攻城的时候从背后突袭。 大家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然后他们就拿出了杀手锏，让文易和莫俊等高层有事儿没事儿就到大街上转悠一圈。 城内百姓一看阆湖之主都在城内，那还担心个啥啊。 民心稳住了，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全城总动员的命令顺利执行，百姓们可以说是踊跃参加守城。 年轻力壮的负责保护城墙，妇女孩童负责后勤，老人和半大小子负责运送守城材料，总之大多数人都分配了工作。 如此又过了两天，俚人大军终于出现在晋安县城下。 文易亲自登上城墙查看情况，俚人来了差不多有五六千人，和岳山传回来的情报差不多。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俚人里有至少一半是充人数的老人。 同样是老人，攻城和守城发挥出来的作用是完全不一样的。 攻城危险，需要一鼓作气对体力要求很高，年龄大的发挥不了多大作用。 守城的时候就不一样了，不用他们上前厮杀，帮忙运送守城物资或者抱着石头往下砸就可以了，能有效的分担主力的压力。 这一加一减双方兵力差距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而且守城占据地利优势，文易有信心守住这座城。 更何况他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虚实，他们就是装腔作势不会真的攻城。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俚人给了他一记耳光。 对面先是派了个大嗓门出来吆喝，让他们主动投降可以保命之类的。 文易的回答很简单，让人一箭射在他的脚下。 这就是拒绝投降的意思。 那个大嗓门俚人也没多话，骂骂咧咧退走了，下一刻…… “呜呜呜……”牛角号的声音响起，一千多名俚人抱着长木板往城下冲。 这就攻城了，不是说的佯攻吗？文易很惊讶。 不过还好并没有失态，按照谢道韫告诉他的知识，他知道这是敌人来填护城河了。 这条护城河太窄了只有三米宽，用木板随便就能铺出一条道路来。 尽管护城河只是摆设，但也不能就这么放弃任由俚人填平，必须要趁机发动反击多消耗一点对方的力量。 以他们的武器，面对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办法…… “放箭，不要让他们靠近护城河。” 守城的士兵马上开始放箭，前两轮还好有几十名俚人倒下，后面的射击都被盾牌给挡住了。 他心中暗暗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他身后一个人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三发箭矢抛射。” 正文 0066 将才贺方 “三发箭抛射。” 正有些束手无策的文易来不及多想，直接喊道。 弓箭手拉弓朝着空中射去，箭矢上升到一定高度垂直向下坠落，俚人又有几十人被击中。 不过俚人的调整也很快，盾牌手把盾牌举在头顶抵挡，抛射也没用了。 “自由射击，以杀伤敌人为目的。”文易背后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当他再次下达命令后，弓箭手们开始自由发挥，寻找可以击中的目标。别说，战果确实比齐射要好的多。 此时他对身后出主意的那个人升起了极大的好奇心。 只看这几次临时调整就知道，至少是个善于守城的人，没想到城内还有这样的人才。 转头看去，意外的发现竟然是尉曹贺方。 前几天莫俊把造船厂建设计划拿给他看的时候还提过这个人，夸他不但懂造船，水战也是一把好手。 没想到还懂守城。 文易夸赞道：“你……不错。” 贺方道：“谢郎君夸奖。” 这时俚人后方的弓箭手也拉近了距离开始还击，只是效果明显不行，大多数箭矢还没飞到城墙上就落下来了。 少部分勉强飞上来，杀伤力也微乎其微。 但还是有个别人中招被抬下去休息，还有两个最倒霉的被射中要害当场就没了。 “俚人的弓制作不如我们的精良，准确度、射程和力度都不如我们的弓……” 贺方主动给他介绍，说到一半忽然惊喜的道：“俚人的弓箭手居然没有盾兵保护，郎君可以下令弓箭手攻击敌方弓兵。” 文易没有迟疑，当即下令朝敌方弓箭手阵地射击。 果不其然，靠着强弓和居高临下的优势他们的箭矢轻松射到了俚人弓箭兵阵地，造成大量伤亡，逼迫的敌方弓箭兵不得不后退。 没有了弓兵的威胁，守城的兵将士气大振，作战更加的勇敢。 但俚人也顶着箭雨很快就用木板铺平了护城河。 见文易面露担忧，贺方连忙说道：“护城河真正的作用是防贼。” “遇到大军攻城只能在最开始的时候拖延一些时间，很快就会被填平，郎君实不必担心。” 文易此时也大致确定了贺方确实是有真材实料的人，而自己实在不是打仗的料，就说道： “贺方。” “属下在。” “我命你为守城大将，全权负责守城工作。” 贺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本意只想获得重视，寻找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没想到就成了守城大将。 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单膝跪地道：“谢主公器重，贺方必誓死相报。” 文易把他扶起来道：“我相信你，守城要紧，去吧。” “是。” 贺方起身之后整个人气势都为之一变，那感觉就好像是一头猛虎被解开了枷锁一般。 文易一直在观察他的用兵，如果发现不对就及时解除他的职务，但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贺方用兵太娴熟了，最关键是临时调整能力简直惊人。 比如弓箭手，之前他自己指挥的时候都是向着一个方向射。贺方则把弓箭兵分成好几个组，每组负责不同的区域。 而且他的命令更加准确，某一组往某个方向几十步距离射几发，每次都能造成大量伤亡。 当敌人做出调整，他也会随之调整。 俚人用攻城梯攀爬城头，他使用滚木、滚石、金汁、滚油等工具的时机也都恰到好处。 大多数敌人还没爬到一半就被打下去了。 偶尔有爬到梯子上方，还没有来得及站稳就有人用盾牌挡住了女墙口，后方配合的长矛手从缝隙里把人给捅下去。 双方激战半个小时，敌人居然连城头都没爬上来。 文易自己用兵不行，但判断别人用兵的能力还是有的，贺方是个会用兵的人。 看出这一点的还有俚人酋帅谈真，他在后方眼见己方两刻钟连敌人的城头都没摸到，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汉人有用兵高手，吹号收兵吧。” “是。” “唉。”看着似乎并不高大的城墙，谈真长叹了口气。 他很清楚这次的战事决定着后续三家联盟后大渠帅的位置，他又怎么甘心放弃。 虽然是计划里他这边是佯攻，但他还是决定试一下，万一把晋安县城打下来了呢。 那就是首功，后续大渠帅的位置就十拿九稳了。 只是现实打了他一记耳光，告诉他想多了。 不过他也只是有些失望，并不会因为死了几百人就心疼什么的，因为刚才被派去攻城的是宁槐部的人。 想到这里他心中就忍不住对宁槐一阵嘲笑，太愚蠢了。 这次兵分两路，攻打阆湖的主力是董荼那的人，宁槐带了八百人跟随。 宁槐部剩下的主力则交给了谈真带领，用来围困晋安县城。 谈真随便找了个理由就强迫他们攻城，能拿下来最好功劳是自己的，拿不下来也能消耗一下宁槐部的青壮。 等到三家联盟的时候，宁槐部实力最弱根本就没有什么竞争力。就算他谈真竞争失败，也能当二把手。 董荼那肯定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在分兵的时候才会同意这个方案，只有宁槐愚蠢的以为大家是为了替他报仇。 不过谈真也不敢做的太过分，真伤亡太重他也不好交代，而且要是因此引的汉人出城决战就弄巧成拙了。 所以在见到宁槐部伤亡数百人之后就果断停止了进攻。 ‘呜呜呜……’的牛角号声再次响起，攻城的俚人忽然如潮水般退去。 守城的将士们发出了兴奋的欢呼声。 文易知道，这一波攻城他们守住了。 贺方走过来道：“主公，某不辱使命挡住了俚人的第一次进攻。” 文易大笑道：“哈哈……好好好，你做的很好。” 贺方谦虚道：“皆赖主公坐镇军民用命，某不敢居功。” 文易道：“功就是功，没什么不敢要的。” “嗯……贺方，现在我认命你为营长，全权负责此次守城任务。我的命和全城四千军民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贺方难掩喜色，郑重的道：“谢主公。” 文易才更高兴，他又得到一员大将。 …… 城外远处的一片密林里，谢道韫见到己方轻松抵挡住了进攻也放下心来。 “石头，走了和主力汇合。” “好嘞，团长我们先打谁？” “石岩洞。” 正文 0067 奇袭石岩洞 文易满肚子理论知识，偶尔灵光一现能想到不错的点子，实际用兵能力也就比没看过兵书的普通人强一点。 这一点谢道韫是非常清楚的，所以怎么可能这么放心的就带着兵离开。 她把主力放在了几十里外的一处山谷，自己带着警卫排躲在一旁观察局势。 如果文易守城出现重大失误，她会改变计划带着人突袭俚人后军。 她有信心正面击败眼前的俚人，但这么做会造成己方大量伤亡，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意这么做。 一开始城墙上的防守做的只能说中规中矩，这一点从前几轮弓箭都是集中射击一个点就能看得出来。 这么做其实也没多大问题，但会造成箭矢的大量浪费，有经验的将领都会避免这种浪费。 但很快城头就出现了变化，弓箭手被分组，总能找到敌人的薄弱处攻击，用最小的损耗给敌人造成最大的伤害。 敌人变阵，弓箭手的射击方向也会紧跟着改变。 她脑海里情不自禁的浮现出四个字：如臂使指。 这是一个用兵的高手，实战能力甚至还在她之上。 她很好奇，城内怎么突然冒出一个这样的用兵高手？为什么以前没听说过，文易是从哪找来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既然有了懂兵的人主持大局，她就不用在担心文易的安危，可以专心去实施自己的计划。 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石岩洞。 花了一天的时间摸到了石岩洞营寨不足五里的地方，他们就找了一处林地潜伏了进去。 谢道韫把连长以上级别的军官都叫到一起，召开了战前会议。 参会的人员包括了赵正志、李忠、魏然、王安、刘猛等人，这些都是经过培养发掘的比较有军事才能的人。 等人到齐谢道韫就直入主题道： “石岩洞易守难攻，但这种地形一旦被打开缺口他们就会成为瓮中之鳖。” “根据岳山传回的信息，俚人多有夜盲症，所以我们把进攻的时间点选在晚上。” “今天是二十一，月亮会在后半夜升起，我们就选在亥时二刻发起进攻，所以今天晚上大家早早吃饭休息。” “是。”众人应道。 谢道韫继续说道：“赵正志，你们侦查连就辛苦一点，把俚人的哨兵都摸掉，为大军扫清前进道路。” 赵正志却说道：“我们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悉，不知道俚人会在哪里设置暗哨，想悄无声息的全摸掉太难了。” 谢道韫也知道其中的困难，所以也没有强迫，只是说道： “能摸掉几个就算几个，每多摸掉一个我们就能安全的前进一段距离，就能少死一些弟兄。” 赵正志说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能绕过俚人的哨兵直接摸到他们的寨门。” 谢道韫惊讶的问道：“什么办法。” 赵正志道：“俚人的寨门旁边是一道悬崖，我们可以从悬崖下面爬上去。” 谢道韫道：“那道悬崖非常陡峭有七八丈高，你们怎么上去？” 赵正志道：“刚到阆湖的时候小易哥就让我们训练攀爬技巧了，还打造了很多专门用来攀爬的工具，这种高度的悬崖我们经常爬。” 谢道韫一听是文易提前培养的就信了七八分，别的人更不会怀疑，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一直到亥时也就是晚上九点多，赵正志就带着侦查连出发，一路摸到那处悬崖下面。 然后两名身材瘦小的人，顺着接近九十度的悬崖往上爬。 他们的动作非常娴熟，爬行的速度虽然不快但每一步都非常的稳，有时候没有合适的落脚点，还会互相借力。 工具也很重要，比如巴掌大的尖嘴十字镐，能塞进细小的石缝里给他们提供借力点，还有爪勾等。 有惊无险，两人很顺利爬到了悬崖顶，从上面扔下绳索，其他人顺着绳索一一爬了上去。 俚人怎么都没想到，敌人会从被他们视为天堑的地方爬上来，没有丝毫的防备。 他们杀掉值夜人悄无声息的接管寨门，然后把寨门升起。 山寨外早已经做好准备的谢道韫当即就率兵杀了过去。 行军到半途的时候沉闷的号角声从侧方的树上响起，谢道韫知道被暗哨给发现了。 当下也顾不得隐藏踪迹了，喝道：“全速前进。” 大军陡然加快速度朝寨门冲去。 营寨内留守负责人获名正搂着董荼那的第七房小妾冲刺，听到号角声瞬间就萎了。 他知道这个声音的意义，也顾不上身下女人哀怨的表情，蹦起来扯了一件衣服随便套上就往外跑。 刚到门外就遇到了来寻找自己的心腹，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亲信道：“这是外面暗哨的示警，有敌人。” 获名大喝道：“赶紧去通知木鹿，让他带兵去支援寨门，只要守住寨门任他来多少人都没用。” 那亲信道：“我来的路上看到木鹿已经带人去寨门了。” 获名的心稍稍放了下来，对木鹿的反应很是满意，但下一刻他就察觉到不对了。 因为他听到从寨门处传来呼喊声和杀戮声。 “怎么回事儿？敌人怎么这么快就摸到寨门这里了。” 亲信也被吓了一跳，道：“我也不知道啊。” 获名气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看看啊。” “是。”那亲信赶紧往寨门口跑去。 “真是愚钝。”获名对这个亲信的反应很是不满，心里还在想着等事情结束就换了他。 此时他还以为是敌人杀到了寨门下，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本来想回屋的，可是想了想自己身为留守负责人要是不到场不好交代，就拔腿往寨门口走去。 刚走到一半他就发现了不对，怎么寨门好像是打开的？ 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赶紧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看的时候一张老脸瞬间变的毫无血色。 营寨门口，听到号角声赵正志就知道大部队被发现了，马上组织大家进行防守。 不一会儿一伙儿俚人就冲了过来，双杀战做一团。 这些俚人也知道寨门的重要性，不要命一样往上冲。 赵正志很清楚自己的使命，并不追求杀敌，而是赶紧命令大家收缩阵型，背靠营寨大门进行防守。 即便如此，眨眼的功夫就有二十多人被砍死砍伤。 这还是侦查连组建以来第一次伤亡这么多人，赵正志的眼珠子都红了。 恨不得把眼前的敌人碎尸万段，可他知道自己不能急，守住城门才是最重要的。 正文 0068 杀戮 赵正志已经尽可能的收缩防守了，可俚人的进攻更加激烈。 尤其是敌方带兵的将领，亲自在后方督战接连砍了好几个贪生怕死的人，激的俚人不得不上前拼命。 很快侦查连就有半数人失去了战斗力，其余人也个个带伤。 赵正志有些后悔，他知道自己低估了真正的战争烈度，小瞧了俚人的战斗力。 俚人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他们也是人，身后就是妻儿老小，他们也拿出了应有的血勇。 这是个血的教训，以后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 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很快他就把这些杂七杂八的情绪排出大脑，眼下没时间给他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大声呼喊道：“兄弟们坚持住，团长马上就到，不能让牺牲的兄弟们的血白流。杀。” “杀。” 然而很多时候决心并不能改变现实，他们能战斗的人越来越少，眼看寨门就要失守。 赵正志身上染满了献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劳累加失血让他的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难道就这样失败了吗？好不甘心。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杀，为侦查连的兄弟们报仇。” 然后他就看到一阵洪流从身后出现，迅速把眼前的俚人淹没。 他知道主力赶到了，心中一松就感到天旋地转随后失去知觉。 赶过来的正是谢道韫带领的主力，在收到信号之后她就率领军队全速前进，终于在最后时刻赶到了战场。 俚人见到敌人大军冲上来，好不容易鼓起的士气全泄了，也不管身后督战的主将，转身就跑。 实际上他们也没必要害怕督战的将领了，因为那个人跑的比他们还快。 督战的正是被获名寄予厚望的木鹿，见到敌人主力冲上来他就知道大势已去，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跑到半路就见到了失魂落魄的获名，他大喊道：“都老，敌人冲上来了，是汉人的军队，快跑吧。” 获名看了他一眼苦笑道：“咱们的营寨就是个罐子，口都被人堵住了往哪跑？” 木鹿着急的道：“就算跑不掉也先躲起来，这么大的寨子汉人不可能每个地方都搜一遍，等汉人走了就安全了。” 获名也反应过来，道：“你说的对……别往人多的地方跑，去左边的山洞藏起来，那里没人。” 两人趁着夜色跑到的远处，在一个山洞里躲了起来。 藏好后获名不解的道：“这支汉人大军是哪来的？难道是阆湖的人？” 木鹿道：“应该不是，阆湖的兵被谈真渠帅给围在晋安县城里了，怎么跑到这里来，他们又不会飞。” 获名道：“难道晋安还有另一个我们不知道的汉人势力？” 木鹿不知道答案，但不管真像是什么他都知道有一点是不会错的，石岩洞势力没了。 另一边，冲上山的大军见到侦查连的惨烈状况，也被激起了杀心，杀起俚人毫不手软。 俚人本就没有多少青壮，被刚才那一轮冲锋给杀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人几乎没有反抗的力量。 这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这场杀戮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才结束，成年男性几乎被杀光，就只剩下妇孺被集中在一处。 不杀孩子是因为心软，不杀女人是留着给阆湖的光棍汉当老婆。 李忠过来汇报道：“团长，我们找人辨认过了，没有发现获名和木鹿两人的尸体，也没人见过他们的踪迹。” 谢道韫冷哼一声道：“他们肯定躲在暗处，把他们的妻小拉出来，如果不出来每隔一盏茶时间就杀一个。” “是。” 李忠带人去把获名和木鹿的妻小都揪了出来，然后找了几个大嗓门的俚人在那高喊让他们出来。 获名两人虽然很是恐惧，可为了家人最终还是主动走了出来。 看着这两个人，谢道韫冷哼一声道：“谁是木鹿。” “我。”木鹿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所以也没有求饶，只是喊道：“请放过我的家人，他们是无辜的。” 谢道韫道：“我们阆湖军说话算话，刚才说了你主动站出来就放过你的家人，不会食言。” 木鹿脸色一松道：“谢将军。” “推出去杀了祭奠侦查连死去的弟兄们。” “是。” 木鹿被带了出去，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一声惨叫又戛然而止。 获名已经被吓破了胆，还没等审问就‘噗通’跪在地上道：“将军饶命啊，将军饶命啊。都是木鹿带人抵抗天军，和我无关啊。” 谢道韫露出鄙夷之色，还没说话李忠就走到她身旁嘀咕了几句。 新消息让她非常的惊讶，看了一眼获名说道：“把人带进来。” “是。”李忠让人押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董荼那的第七房小妾。 谢道韫问道：“这个女人认识吧？” 获名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也不敢迟疑，连忙道：“认识认识，她是渠……董荼那的女人。” 谢道韫道：“哦，是吗？可我怎么听说最近陪她过夜的是你啊。” 获名期期艾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谢道韫继续说道：“现在所有活着的人都知道了你们两个偷情的事情，不知道董荼那听说这件事情之后会怎么处置你们。” 获名也不知道哪根筋突然就接对了，灵感涌上心头，道：“请将军救我，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您的狗，您让我往东我不往西。” 谢道韫强忍厌恶，道：“我为什么要放过你，你对我有什么用处？” 获名为了活命什么都顾不上了，说道：“有用有用，我们部落有一处藏粮食和钱财的地方，我可以带你们去。” “还有一些人藏了起来，我可以帮忙找到他们……我还能帮你们看住这些俘虏……我还能……” 谢道韫实在听不下去了，喝道：“够了。” 获名赶紧闭嘴，惶恐的看着她。 深吸了口气控制住想要杀人的情绪，她冷冷的道：“两件事情，做到了你就可以活命。” 获名狂喜的道：“您说，别说两件，一万件我都答应。” 谢道韫说到：“第一件事情，把藏起来的人都揪出来。第二件事情，后天我们要去攻打谈真部，你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正文 0069 水柳的选择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马亦白带着一个营的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阆湖，把情报告诉了薛大元和柴犇。 面对突发情况他们很惊讶，但并没有惧怕，尤其是马亦白还带回了谢道韫的应对方法。 柴犇直接就说道：“主动出击，不把他们打痛了就永无宁日。” 薛大元也说道：“小易哥和谢姑娘那边的压力更大。” “如果让这三千俚人回去会影响到那边的计划，所以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三千人留下。” 柴犇道：“那还等什么，赶紧集合人出发吧。” 薛大元道：“急什么，俚人五……三天后才会出兵，至少要一天时间才能到达谢姑娘所说的地方，我们还有四天时间准备。” “而且我们想出兵也没有那么简单，有些事情必须要搞清楚才行。” 柴犇摆摆手道：“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你自己解决，我不管。” 薛大元没好气的道：“别在我面前装傻偷懒，别的事情你不管就算了，这件事情还非你不可。” 柴犇一点都没有被揭穿的尴尬，大大咧咧的道：“啥事儿？” 薛大元对他惫懒的样子很无奈，道：“咱们也有两千俚人，他们的态度很重要，你和你婆娘把这件事情解决了。” 柴犇收起嬉皮笑脸，道：“你就这么相信她？” 薛大元道：“我相信的不是她，是你。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该怎么做自己决定，我只需要答案。” 柴犇缓缓点头道：“好，我现在就去找她。” 等他离开，薛大元对自己的助手肖柏山说道：“去隔壁请赵公望过来。” 这已经不是他们一家的事情了，也有必要通知一下对方。 而且时移势易，以前他们担心望乡村人才多，不敢打包吞并对方。 现在文易已经是晋安县之主，打败三部俚人联盟之后也会成为最强大的势力，望乡村这点人很容易就会被稀释。 所以不论从哪个角度考虑，都有必要通知对方一声。 …… 从会议室离开柴犇去了学堂，里面正有很多俚人和俚人的小孩在学习汉语和汉字，也有汉人百姓在学习写字。 水柳也在里面。 他没有闯进去把人喊出来，而是依靠在一颗树上隔着窗户就这样看着她。 水柳学的很用心，不是听课就是写笔记，期间居然连一次头都没有转过。 看着她的模样，柴犇眼神里浮现一丝宠溺之情，对这个女人他太中意了。 同时内心也终于拿定了主意，就相信她这一次。 如果这次她愿意和阆湖共存亡，那以后就全心全意的待她好，真正的把她当自己人。 如果她选择了另一条路……早断早好。 约莫一刻钟之后，学堂内响起敲铃铛的声音，他知道这是下课的铃声。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校园就变得热闹起来，而水柳也终于看到了他。 她露出惊喜的表情，跑过来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柴犇用和外表完全不符的温柔声音说道，话才刚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连忙干咳起来：“咳咳咳……” 但已经晚了，水柳已经听到了他的话，这还是丈夫第一次这么温柔的和她说话，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嗯，我也想你了。” “咳咳……”柴犇感觉脸上有点挂不住，说道：“跟我来，我有事情和你说。” 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学校。 “咯咯咯……”水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紧紧的跟在他后面。 回到家中之后，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胳膊。 柴犇有些不自在的道：“大白天的你这是做什么。” 水柳道：“这是咱们家，你是我男人，我抱着你怎么了。” 然后她又小声道：“你去学校看我，我很欢喜呢。” 柴犇本想推开她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改为放在她的手上道：“你是我婆娘，我去看你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大惊小怪。” 水柳眯着眼睛道：“我就是高兴。” 柴犇带着她回到房间，才郑重的道：“我有件大事想要和你说。” 水柳松开他的手臂，在他旁边坐下道：“说吧。” 于是柴犇就把事情的原委和她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水柳却一点都不惊讶，道：“小易哥带兵出山的时候我就猜到会有今天。” “他这么强的实力就应该当晋安县之主，要是他解了县城之围什么都不做就回来我才看不起他。” “你是担心咱们自己家的俚人会不会反叛是吧？空口无凭，我让你亲眼看一看大家的态度。” “跟我来。”说完带着柴犇就来到建筑工地，摸出一个铁哨子吹了起来。 正在干活的俚人都丢下东西过来集合，有男有女数量在一千人左右。 柴犇大致猜到了她要做什么，也没有阻拦，他也想看看这些俚人会作何选择。 等人到齐，水柳站在一堆木料上，居高临下的大喊：“你们对现在的生活满不满意？” 俚人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问，都不敢回答。 水柳说道：“不用想那么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问你们对现在的生活满不满意。要是不满意就告诉我，我帮你们解决。” “满意。”这时俚人才放下心来，回道。 水柳又问道：“在山上的生活好，还是在这里的生活好？让你们继续回到山上，你们愿意吗？” “不愿意。” “在这里有大房子住，还不用担心野兽……我才不愿意回去。” “还能学说汉话写汉字，鬼才愿意回去。” “我已经能听懂一百多句汉话了，先生说我马上就能获得汉人身份，我可不想回去。” 众人七嘴八舌的回答，但意思只有一个，不愿意回去。 水柳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才继续问道： “我刚刚得到消息，宁槐部渠帅和石岩洞的渠帅正率领三千人要来消灭我们，让我们成为他们的奴隶，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 什么？俚人顿时像是炸了过，大家议论纷纷，但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有人大声问道：“水柳首领，你说的是真的？” 水柳说道：“真的，这个消息是岳山首领冒险潜入石岩洞部落，亲自打探来的消息。不信你们可以问黑木，他就是岳山首领派回来报信的。” 正文 0070 诱敌 黑木自觉的站出来，道：“我可以作证水柳首领说的是真的，现在我们的首领还在石岩洞那边随时监视他们的动向。” 他这个参与者站出来说话，众人再无怀疑。 尤其是大青山部的人更是非常的感动，为了大家的安危，首领亲自潜伏当间谍打探情报。 有人激动的大喊：“水柳首领，我们首领不在地位最高的就是你，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吧，大家都听你的。” “对，我们听你的。”大家纷纷说道。 水柳大声说道：“好，既然大家都信任我，那我就斗胆替大家做决定。” “大家都觉得现在的生活好，不愿意再回到山里，更不愿意给别人当奴隶。”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击败消灭敌人，而且这样做也能解救岳山首领。” “所以我决定，抽调全族的青壮和咱们的汉人兄弟一起抵抗入侵的敌人，大家说好不好？” 众俚人高呼：“好。” 水柳满意的道：“好，大家赶快忙完手中的活就去休息，等会我们会发放兵器给你们。这几天大家养精蓄锐，给入侵的敌人迎头痛击。” “是。” 等众人都散开，水柳才朝柴犇挑了挑好看的眉毛，那意思在明显不过。 柴犇毫不吝啬的朝她竖起大拇指。 不过很快她就好似想起了什么，忐忑的道：“我刚才自作主张说要给大家分发兵器，没问题吧。” 柴犇道：“没有问题，咱们都是兄弟姐妹，出去打仗分配兵器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水柳重重的点头道：“是的，我们都是兄弟姐妹。” 远处赵公望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的心情很是复杂。即觉得和俚人同伍太自降身份了，又为文易势力的手段感到惊讶。 才两三个月的时间，就驯服了这两千多俚人。 也正因此他才更加觉得文易是个成大事的人……可以说他的心情非常复杂。 但总体来说以兴奋居多。 见到薛大元，他直接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望乡村支持文郎君和薛先生所有的决策。” “敌人来了就把他们打回去，我们望乡村人少，只能出五十名青壮助阵，薛先生不要嫌弃。” 薛大元客气的道：“望乡村的都是读过书的人才，上阵杀敌太屈才了。” 赵公望道：“敌寇打过来的时候可不会因为他们是读书人就少砍他们一刀……” “我汉家儿郎上马能杀敌下马能治国，要是连俚人都不敢打，就不配当汉人。” 薛大元赞道：“赵老先生深明大义，某佩服。” 解决了后顾之忧，阆湖开始了总动员，又从剩下的汉人中抽调了一千人组成了军队。 文易手下汉民中的男人基本被抽调一空，剩下的全是女人。 又从俚人中抽调了六百余青壮，也几乎把俚人中的年轻人给抽光。 加上马亦白带回的一个营五百人，和望乡村的五十人，组成了一支两千两百人的军队。 阆湖剩下的全是老幼妇孺，身强体壮的男丁全部被抽走。如果他们失败，对阆湖就是毁灭性打击。 薛大元和柴犇等人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对这一战尤为的慎重，对设伏地点进行了再三侦查。 为了确保俚人大军会从他们预设的地点经过，薛大元决定派黑木再次深入敌营和岳山汇合，想办法把敌人诱导到这个地方来。 这么做还有另外一个目的，把计划告诉岳山，让他过河的时候小心别被洪水冲走了。 黑木一行人在半道顺利遇到了董荼那率领的大军，他给的借口是： “我们部落已经做好了准备，等阆湖汉人村落有火升起就从山里杀出来，配合大军围剿汉人。” “我过来是为了把这件事情告诉董荼那渠帅，免得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而且我们也不放心首领，想过来保护他。” 董荼那不但没有怀疑，还夸赞黑木忠义。 当黑木把真实计划告诉岳山，他也为谢道韫的疯狂赶到震惊，但也更加的佩服。 这个计划看似冒险，实则才是最稳妥最合适的方法。 然后他就有意无意的偏离原本计划的路线，向着薛大元设定好的埋伏路段行去。 董荼那一行人对这里的路确实不熟悉，所以也没有察觉到不对。 又走了十余里，山里居然下起了蒙蒙细雨。 虽然雨不大，但此时已经进入十一月气候转凉，被雨水打湿再加上风一吹还是很冷的，很容易感染风寒。 董荼那就决定找个地方让大家避一避雨。 岳山心中暗暗着急，这样下去就错过约定时间了。于是他找到董荼那说道： “现在大家的衣服已经被打湿了，找到避雨的地方也是穿着湿衣服休息。” “这里离洪水沟只有十余里了，渡河的时候大家的衣服一样会被打湿。还不如顶着小雨前进，过了河再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河对岸不远就有山洞，以前我们经常在那里歇脚，还能生火供大家取暖烘烤衣服。” 董荼那笑道：“你不说我都忘了还要过河，告诉大家等过了河再休息，到时候我们生火给大家烤衣服取暖。” 听说到了对岸可以休息，还可以生火，俚人都打起了精神提高了行进速度。 不一会儿就到了洪水沟前。 岳山说道：“这里水流缓慢，水深也才到胸口，可以直接趟过去，以前我们都是从这里过河的。” 董荼那看了看左右的地形，不禁连连点头：“这里地势开阔地形平坦，河道比较宽，确实是渡河的好地方。” “要是没有你引路，恐怕我们还要费一凡手脚才能过河。” “渠帅谬赞了，你看咱们什么时候过河？” “不急，先派人去前面打探一番。” 董荼那并没有轻易渡河，他虽然没读过兵法，但也知道‘半渡而击之’的道理，先派人去河对岸查看情况。 岳山心下一沉，生怕埋伏的人被发现。不过还好，探子转了一圈带回一切如常的消息。 董荼那这才下令：“过河。” 正文 0071 董荼那之死 眼见俚人开始过河，黑木不停的朝岳山使眼色，岳山不经意的点头表示明白。 然后打了个哈哈对董荼那说道：“不如我们现在就过河如何？” 董荼那道：“别那么心急，等人数过半我们再过也不迟。” 岳山苦笑道：“我就怕您说这个，我宁愿断后也不愿意走中间。” 董荼那好奇的道：“为什么？” “小时候我的父亲就告诉我，打蛇要打它的中间。” “不对吧，都说打蛇打七寸，怎么变成打中间了。而且这和打蛇有什么关系？” 岳山解释道：“抓蛇抓七寸，防止蛇咬到自己。打蛇打中间，蛇的脊梁被打断就爬不动了只能等死。” “行军打仗也是如此，偷袭别人的时候要拦腰而击把敌人分开……我用兵一向如此。” “所以我也特别害怕别人对我用这一招，行军从不走中间，以免死的稀里糊涂。” 说完还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 董荼那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山魁老弟你还有这样的忌讳。” “行吧，反正探子已经看过了前方没有敌人，咱们一起走前边吧，让宁槐渠帅走后边。” 数里外的蓝溪岸边，薛大元正带领一个连的人守在这里。 他们的旁边就是已经被挖开的蓝溪河堤，只是挖开的缺口被木板和木桩给堵住了。 薛大元的眼睛一直盯着远处的一个山头，直到看到一面红旗在山头晃动，才深吸了口气怒喝道：“掘堤放水。” 早就准备好的士兵挥刀砍断了木桩上的绳子，木板散落蓝溪的水从这个缺口汹涌而下。 缺口迅速被扩大，眨眼间就变成了数丈宽。 庞大的水量强行进入狭窄的洪水沟，瞬间就把水沟灌满，并把两岸的草木碾压冲倒。 刚刚走到河中心位置的董荼那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轰鸣声，疑惑的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岳山怎么可能没听到，他比谁都清楚发生了什么。 但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侧耳倾听了一下才疑惑的道：“还真有声音……不对，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黑木配合的道：“不会是山洪的声音吧？” 董荼那反而不信，笑道：“怎么可能，这么小的雨怎么会有山洪。你别说，还真像是山洪的声音。” 岳山按捺住焦急情绪，说道：“别管是不是了，咱们先上岸再说吧。” 董荼那道：“好好好，那就快走吧。” 几人顺利的来到岸边，董荼那还催促后面的人快一点。 这些俚人并不是专职军人，平时务农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变成兵。战斗力如何且不去说，纪律性是真没有多少。 队形本来就很散乱，听到首领催促很多人干脆也不排队了，纷纷跳进河里往这边爬。 董荼那和宁槐也没有管，就任凭大家这样乱哄哄的过河。 但很快他们就察觉到事情不对，轰隆巨响怎么越来越近了，而且河里的水位也开始上涨。 董荼那举目朝上游看去，发现一道白线正从远处席卷而来。 他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的肝胆欲裂，吼道：“山洪来了，快跑，快跑。” 因为太着急以至于都破了音。 岳山也高喊道：“山洪来了，大家快跑啊，快跑。” 说完拉着董荼那就往高处跑，黑木等人有意无意的把董荼那围在中心，把他和他的亲卫分开。 此时俚人已经慌做一团纷纷逃命，根本就没人顾得上渠帅什么的了，先逃命要紧。。 洪水的速度远比人奔跑的速度要快，当他们看到洪水线的时候再跑就已经来不及了。 落在后面的人很快就被洪水吞噬，尤其是还在河里面的人，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只有第一批上岸最先逃跑的人和还未过河的人，躲过了洪水的冲击，但目测也只剩下一千六七百人。 这也意味着有一千余人被洪水冲走。 也不排除有人慌不择路跑到别的地方躲起来了，但想来数量不会太多。 董荼那心如刀绞，咬牙切齿的问道：“山魁，你不是说这条路很安全吗？怎么会有山洪？” 他到现在都没往岳山是间谍这方面想，只是单纯的因为遇到洪水损失惨重，想拿岳山撒气。 岳山早就看到了树林里的信号，也不装了，斜睨着他道：“当然是我们的人挖开大河制造出来的。” “什么？”董荼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追问了一句：“你说这场洪水是你们制造的？” 此时的他还没有发现，他身边除了两个自己的亲卫，其他人都是岳山的手下。 岳山给站在他身后的黑木使了个眼色，同时说道：“是啊，让你死的明白点吧。” “我是阆湖的人，这场洪水包括咱们行走的路线都是我们提前设计好的。” 董荼那骇然，正要喊人就觉得后腰被什么扎了一下，一股剧痛传来，让他忍不住惨叫出声。 与此同时他的两个亲卫也发出惨叫，被刺死当场。 董荼那知道自己死期已到，心中非常的不甘和后悔。想到出发时自己的不可一世，是那么的讽刺。 “哈哈……”他惨笑一声，死死的盯着岳山道：“我诅……” 但还不等他把后面的话说完，黑木就快速抽刀连捅了四五下终结了他的姓名，也把他剩下的话给憋了回去。 不远处的俚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提着刀就朝他们杀了过来要替自家渠帅报仇。 岳山等人却提前一步跑进了树林躲藏。 没有了统一指挥的俚人根本就不管什么逢林莫入之类的，一窝蜂的跟了进来。 后面的事情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趁着俚人渡河的空隙摸过来的柴犇和水柳夫妻俩带着人就杀了过来。 失去指挥的俚人很快就被分割屠杀，还有一百多人见时机不对就跪地投降了。 河对岸的宁槐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自己一方被人给算计了。 这突如其来的洪水十有八九是敌人制造的，对岸的人已经全完了。虽然没有看到董荼那的下场，但想来不会好到哪去。 眼见对岸的敌人完成了清剿，正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即便隔着洪水他也觉得恐惧。 再也不敢停留，带着剩下的六七百人就往回跑。 什么剿灭阆湖势力称霸晋安县他已经不敢想了，只求能平安的回到自己的部落带着大家迁走。 正文 0072 背叛 完成围剿后柴犇不满的道：“这些人太不经打了，我还没尽兴呢就结束了，亏我们还如临大敌。” 水柳白了他一眼，不理会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径，找到岳山几人：“你们没事儿吧。” 岳山道：“没事，都是你们来的及时，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水柳道：“薛先生说了，如果打赢这一仗我们损失不大就去支援小易哥。” 岳山根本就不用问她损失情况，一目了然的事情，当即就说道：“那还等什么，出发啊。” 于是他们赶紧重整军阵，顺着河道来到蓝溪上游见到了薛大元。 留下五百人给薛大元用来防守老家，柴犇、水柳两口子带着一千七百援军冒雨前往晋安县城。 还好他们事先准备的有蓑笠，不怕被雨淋。 而且为了防止宁槐杀个回马枪，他们也是一路追着他走的。 宁槐并不知道柴犇等人的目的，还以为是来追杀自己的，根本就不敢停留一路狂奔。 本来他还想着直接回老巢带着部下迁走，这会儿也不敢回去了，改为去晋安县城下和谈真汇合。 在他想来谈真那里有六千人，加上他的一千人就是七千。虽然有两千是拉来充数的老年人没有战斗力，但也足够应付敌人了。 可当他辛辛苦苦跑到晋安县城却发现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人呢？不是说好谈真带人佯攻县城的吗，怎么一个人都没见到。 难道他们也被敌人给消灭了？ 想到这种可能他心中更加的恐惧，安静的晋安县城在他眼里已经成了噬人的猛兽。 正当他准备带着人离开的时候，从远处的树林里走出来一群人，定睛一看赫然是自家的一名属下忙牙。 他连忙跑过去，问道：“忙牙，你们怎么躲在这里……你们怎么就剩下这么点人了？” 忙牙痛恨的道：“刚来围城谈真就逼着我们攻城，害死了四百多兄弟，还有两百多受伤的，现在我们就剩下这三百多人了。” 宁槐又惊又怒，斥责道：“你怎么这么蠢，他让你攻城你就进攻啊？” 忙牙争辩道：“我也不想，可是他和石岩洞的朵思勾结在一起逼迫我们出兵，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宁槐道：“什么？朵思……”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反应过来，破口大骂道：“董荼那、谈真，你们敢算计我，老子和你们势不两立。” 骂完之后忽然又大笑起来：“哈哈……董荼那你自诩智慧过人，没想到自己会死的这么憋屈吧。哈哈……” 忙牙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惊讶的道：“渠帅，您说董荼那渠帅死了？” 宁槐畅快的道：“不光他死了，跟他一起的石岩洞主力也全都死了。” “哈哈……走走走，趁这个这个消息还没有散开，咱们去吞并了石岩洞。” 哪知道忙牙却拦住他道：“您不用去了，石岩洞已经被人给打下来了。” 宁槐愣了一下道：“怎么可能，石岩洞可还剩下五六千人呢，地势易守难攻，有谁能打下他们？” 这时他又想起一个问题，连忙问道：“谈真去哪了？为什么没见到他？” 忙牙苦笑道：“根据逃出来的石岩洞残兵说，是一伙汉人突袭了他们。他们毫无防备就被打了下来，人几乎被杀光了。” “打完石岩洞之后那些人又往谈真部去了，谈真听到这个消息就带着他的人回去支援了。” “石岩洞的人也跟着一起去了，说是要复仇。我们不愿意去又不敢围城，就只能躲在这里。” 听完这个消息宁槐彻底傻眼了，又是一伙汉人？还打下了石岩洞。 这晋安县到底是怎么了，哪来那么多汉人军队？ 晋安县城有两三千在守城，阆湖那边伏击他们的人估摸着也有一两千。 现在又冒出一支汉人大军，从他们能打下了石岩洞能看出少说也有两三千人，这加起来就有七八千大军。 难道是朝廷准备对晋安县的俚人动手了？越想他就越害怕，总觉得一个巨大的阴谋笼罩着他们。 忙牙催促道：“首领，我们该怎么办？您倒是拿个主意啊。” 宁槐追问道：“你确定袭击石岩洞的人去了谈真部？” 忙牙先点了点头，马上又摇了摇头道：“都是从石岩洞逃出来的残兵说的，我也不知道。但谈真确实带兵回去救援了。” 宁槐想了想说道：“我们回部落，带着所有人离开晋安县。” 忙牙惊讶的道：“离开晋安县，为什么？” 宁槐道：“石岩洞已经完了，谈真部我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不跑难道等死吗？” 忙牙表情有些怪异的道：“可我们能去哪？” 宁槐正惊魂未定，并未发现他的异常，随口道：“往哪去都比留在这里等死强……往南跑去广州吧，那里俚人多汉人不敢追过去。” 忙牙道：“好，我听您的。您先等一下，那边有伤员，我去把他们带上就过来。” 宁槐不耐烦的道：“快一点，后面有汉人追兵，被他们追上谁都跑不了。轻伤的可以带上，重伤的就别管了活命要紧。” 忙牙神色复杂，但很快就坚定起来，好似下了什么决心：“要不您和我一起去吧，这些人都是我的老部下，我实在不忍心抛下他们。” 宁槐骂道：“妇人之仁，走我去看看。” 说完抬腿就往树林里走去。 他的亲卫想跟过去，却被忙牙给拦住了：“里面地方小你们就别进去了，我们马上就出来。” 亲卫也没多想就停了下来。 进入树林宁槐，看清这里的情况，宁槐的一颗心瞬间变得冰凉。 这里除了伤兵，还有一伙留着短发身穿皮甲的汉人。 他知道掉进了陷阱，转身就想逃跑。 才刚抬起腿就被两个人摁倒在地上给捆了起来。 他一边挣扎一边喊道：“忙牙，你敢背叛我。” 忙牙冷笑道：“呵呵……背叛，十年前我们可不是你的手下，是你仗着势大强迫我们加入你们部落的。” “我们本来就不是你们部落的人，谈何背叛？” “这次因为你的无能害死了多少弟兄……现在又想抛弃受伤的人逃跑，我可不像你这么无情，可以抛弃自己的家人兄弟。” 正文 0073 援兵到达 俚人多三五百人以血脉家庭结群而聚，多的也有七八百上千人的，比如黑水部和大青山部。 这一点其实和中原的农村没什么区别，大多都是同姓成村，就算不同姓也会相互通婚形成沾亲带故的关系。 后来有些强大的部落开始征服别的村落形成联盟，联盟的首领被称之为渠帅、酋帅，原村落的首领就成了中高层领导人都老。 但都老依然直接统治着原本的部下，渠帅也要通过都老才能掌控底层百姓。 而都老自然是有私心的，一旦他对联盟产生不满，很容易带着整个部落的人脱离。 莫俊就是利用了这一点特性。 在谈真带着手下回去救援自己部落的时候，他发现有一伙人并没有跟着走，而是躲了起来。 通过一番试探之后，他亲自出马进行招安。 承诺如果他愿意投降，可以帮忙治疗在攻城战中受伤的人，还会放过他们的家人，允许他们像汉人一样生活。 攻城战中死的大多都是忙牙的直属部下，他本身对宁槐和三家联盟就已经多有不满，就产生了动摇。 只是他心中还有道坎过不去，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宁槐的出现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石岩洞完了，他们部落元气大伤，谈真部看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这时候不投降还等什么？ 原本他对宁槐还有一点点愧疚，可当宁槐随口说出放弃伤员，带着部族迁徙到环境更加恶劣的广州的时候，最后一点心理障碍也消失了。 毫无防备的宁槐被抓。 莫俊笑道：“欢迎忙牙兄弟弃暗投明。” 忙牙叹了口气，说道：“希望你遵守承诺。” 莫俊郑重的道：“你放心，我阆湖军绝对不会伤害你的部下和家眷。” 忙牙点点头说道：“你们准备怎么处置他？” “不急，我有些话想要问他。” 莫俊来到宁槐身边问道：“把你们去阆湖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我可以做主保住你家人的命。” 宁槐脸色变换不停，最后化为颓丧，把那边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得知老家那边一切安好，还有一千多人往这里追来，莫俊狂喜。 “追你们的人还有多久能到?” “不知道，如果他们没有停下休息，最多半个时辰就能追上来。” 莫俊心中盘算了一下，道：“忙牙，你有没有办法解决外面那些人？” 忙牙道：“没问题，他们只有七八百人，我手下还有四百多人，宁槐也在我们手上，直接押着他去招降就行了。” 莫俊果断道：“好，那就劳烦你带人和我一起去招降，不管事情成不成都算你大功，我会请求主公赐你和你的家人汉人身份。” 忙牙惊喜的道：“莫先生放心，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了。” 说完就带着自己的手下押着宁槐走出树林。 树林外正在候着的俚人见到这种情况也是大惊，举起兵器和他们对峙起来。 忙牙大喊：“兄弟们，你们去攻打阆湖可能还不知道这边的情况。” “石岩洞已经被汉人天军给消灭了，现在天军正在攻打谈真部。” “阆湖那边又有汉人援军过来，谈真肯定打不过……你们愿意陪着他们一起死吗？” “刚才宁槐渠帅和我说，要带着家人跑去广州，还要放弃伤兵和老人……这一路上我们肯定要死很多人。” “就算到了广州，我们人生地不熟，没有粮食……马上冬天就要来了，我们怎么活下去？你们要跟着他一起死吗？” “这位莫先生是汉人里的高官，他承诺如果我们投降就不追究我们以前的罪行，还允许我们在晋安县和汉人一样生活。” “你们还在犹豫什么，和我们一起投降吧。” 宁槐忍不住想要反驳，想要命令大家起来反抗，可想到自己的家人嘴巴张了张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这一群俚人被阆湖打败，又一路被追赶到这里，本就人心惶惶。 现在渠帅被抓失去了首领，心中的那股气儿彻底消失。 也不知道谁先丢下了手中的兵器，然后就像是起了连锁反应一般，其他人也纷纷丢下兵器投降。 见这么顺利就劝降了这一伙人，莫俊非常的开心。 然后让忙牙看守这些人，他自己则带着俚人中的伤兵回到了城里。 见到文易后把阆湖的情报给他说了一遍。 “哈哈……好好好，我就知道薛先生和柴犇不会让我失望的。”文易狂喜道。 甘宪、吴仪、贺方等人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齐声说道：“恭喜主公成为晋安之主。” 文易笑道：“哈哈……还早还早，还有谈真没有打败呢。” 莫俊说道：“根据宁槐的描述，追击他们的应该是柴营长，有一千五百人。如果他们走的快一点，应当能赶的上支援谢团长。” 想到谢道韫正面临强敌，文易表情凝重起来，道：“等阆湖的援军到达，贺营长你带领城内的五百人和柴营长一起去支援谢团长。” “不可。”其他人一起阻拦。 甘宪劝道：“根据线报，三部联盟起兵后其他小部落也虎视眈眈，如果把这五百人全派出去，城就空了。” 莫俊意有所指的道：“而且还要防止城内出现异变。” 听到他的话吴仪气的浑身颤抖，但他知道自己还没有完全获得信任，这时候说的越多只会越糟糕。 但这个仇他记在心里了，莫俊是吗，咱们走着瞧。 文易叹了口气道：“是我太心急了。” 贺方则说道：“我们可以采取折中的办法。” “阆湖的援军一路行军必然很劳累，可以把援军里体力不支的人换下来守城，让城内的守军去支援谢团长。” 文易道：“好办法，就这么做。把人集合起来，等柴犇赶到就进行替换。” 没用半个时辰柴犇夫妻俩就已经赶到晋安县城外，只看这里的情况他们就猜到谢道韫的计划已经进行到第二步了。 赶紧和城内取得联系，询问具体情况。 文易就把当前情况和后续计划说了一下。 大家都知道情况紧急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迅速完成人员替换之后大军再次出发前去支援谢道韫。 正文 0074 标枪逞威 “我的第一步计划是奇袭石岩洞，控制他们的家眷……” “这一步完成之后我们就假装偷袭谈真部，然后放跑几名石岩洞的俘虏给谈真报信。” “这个是个阳谋，谈真必定会回兵救援。我会带兵在半道伏击……” 文易惊叹的道：“围点打援，你用兵的能力已经可以媲美许多名将了。” 谢道韫心里很是受用，好看的眼睛眯成月牙，笑道：“你天天夸我用兵好，我不能让你失望呀。” “呵呵，那我真的要好好感谢你喽。” 说笑几句之后文易正色道：“谈真手中有六千人，去掉两千充数的老人还有四千兵力。你只有两千兵力，正面交锋太危险了。” 谢道韫道：“没有你说的那么多，这六千人里除了两千没有战力的老人，还有至少一千五百人来自于宁槐部和石岩洞的人。” “等我们拿下石岩洞控制住他们的家眷，还能以此要挟石岩洞的人不要插手，说不定还可以劝说他们倒戈相向。” “所以我们真正的敌人只有不到三千人。” “我们的兵器比俚人更好，士气也比他们高，再加上有心算无心，并不难打败他。” …… 拿下石岩洞修整一天后，谢道韫就派获名去找谈真告密。 同时也让他私下联络石岩洞的人，只要他们不插手这一仗，等战争结束后就放还他们的妻儿，否则就全杀了泄愤。 然后她留下一个连的人照看伤员，同时也负责看守石岩洞部的家眷。 她自己则带领剩下的一千八百人前往伏击谈真。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这是个阳谋，谈真得到消息后不敢犹豫，马上就带兵回援。 而且事情远比她计划的还要顺利，忙牙因为心怀怨恨没有跟着一起回援，直接就少了五六百主力。 从晋安县城往谈真部这一路没有特别适合伏击的地形，仔细对比过后她挑选了一处山坡旁的密林。 密林适合隐藏，山坡的坡度虽然不是很陡峭，但也算得上是居高临下，对拼的时候能占据很大的优势。 在来的路上遇到一片竹林，他们就砍竹子制作成一米多长的标枪，每人一捆背着来到伏击地点。 埋伏了大约一个多时辰，临危受命被认命为侦查副连长的常祝带回消息：“俚人已经到达三里外，正朝这里走来。” 谢道韫把各连长级以上军官叫到一起召开了临时会议： “敌人马上就要过来了，所有人提高警惕……等会听我的命令先投标枪，不要节省用最快的速度把标枪投完。” “然后背靠树林作战，记住不要离树林太远，我们的目的是把敌人拖在这里一点点磨掉。” “是。”众人齐声说道。 等人都离开，谢道韫又来到队伍后面，这里有一支五十人的小队，他们每个人的脚下都有一堆竹子削成的标枪。 “你们是从全军选出来的力气最大的人，任务只有一个，等到我们的人和俚人缠斗的时候，把你们脚下的标枪扔出去。” 这个任务最适合弓箭手来做，可惜他们成军时间太晚，还没有时间制作弓箭。 “刘猛。” 刘猛喊道：“到。” 谢道韫道：“你跟随我学习兵法几个月，是我最看好的人，所以我让你来带领这支小队。” “你要眼观全局，在最需要的时候把标枪送到最需要的地方，尽可能的对敌人造成伤害，减轻我方的压力。” 刘猛道：“请团长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标枪并不是那么好投的，铁枪头的还好一点，这种竹子削成的扔不好还不如石头的威力大。 而且投标枪很废胳膊，没有经过锻炼的人扔上几次胳膊就使不上劲儿了。不是身体没力气，而是有力气使不上来。 还好的是从最开始练兵的时候文易就是模仿的鸳鸯阵，投标枪是必须练习的项目，阆湖男女老少没有不会投标枪的。 眼前这五十人不只是力气大，投标枪的水平也很拔群，所以谢道韫才把他们挑出来组成专门的标枪队。 三里的距离并不算远，很快俚人就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谈真派了一队探子在前方侦查有没有埋伏。 只是他们应该是很着急回家救援，侦查兵在路两边随意瞅了瞅就过去了，并没有仔细检查。 后方俚人大部队没有得到提醒，径直进入了埋伏圈。 谢道韫没有着急，等敌人进入两三百米范围的时候悄无声息的下令所有人拿出标枪做好准备。 等到俚人大部队来到山坡下方，离他们只有二三十米距离的时候才下令：“攻击。” 李忠大喝一声：“一连放。” 一连一百余人同时扔出手中的标枪，然后让开位置给后面的人。 王安紧接着喊道：“二连放。” 魏然：“三连放。” 他们并不是一千多人一起投，标枪数量太多会在半空中碰撞影响准确度，而且往同一个地方同时投下的标枪多了也浪费。 所以他们采取的是交替投枪，每个连错开几秒钟的时间，有效的解决了这些问题。 毫无防备的俚人听到声音的时候已经晚了，如雨般的标枪从侧方的树林飞出。 阿南是一名普通的俚人青年，刚刚取得岳父母的同意，下个月就可以迎娶青梅竹马的姑娘过门。 当他听说汉人带兵去攻打部落的时候非常着急，生怕她出事儿，所以往回赶的时候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前几排。 就在他埋头赶路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的树林里传出说话的声音，说的好像还是汉人的话。 他心中疑惑，这里怎么会有汉人？正准备问旁边的人有没有听到，就听到空中传来奇怪的声音。 “嗖……嗖……嗖……” 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就见到黑压压的短矛朝他们飞来。 他的心瞬间沉入渊底，浑身血液犹如凝结。张开嘴巴想要呐喊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想要躲只觉得手脚僵硬无法活动。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标枪落下。 “嗖。”一根标枪准确的命中他的心脏，剧痛传来他终于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 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脑海里浮现出青梅竹马女孩的笑容，似乎是在向他招手喊他回家，然后眼前一黑就这样死去。 正文 0075 谈真的昏招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数百根标枪落下，因为距离比较近人群又比较密集，有上百人倒地。 直接被扎死的算是幸运的，有些被刺中非致命部位的只能躺在地上哀嚎。 后面的俚人这才反应过来被伏击了，开始躲避。 只是他们离的实在太近，想拉开距离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虽然他们散开后标枪的命中率下降，但还是有百多人倒在标枪下才逃出攻击范围。 对他们的反应，石敢当忍不住吐槽道：“这些人是傻子吗？直接冲上来啊，这样撤走等会儿进攻的时候还要再被标枪扎一次。” 谢道韫却说道：“你知道树林里是什么情况吗？里面藏的是什么人，藏了多少人，还有没有别的陷阱，一无所知你就这样往前冲？” “逢林莫入的道理我给你们讲过无数次了，你怎么就是记不住？” 石敢当被训的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战争中情报才是最重要的。我们知道俚人的情况，他们对我们一无所知，所以才会被我们随意调动压着打。” “反过来说，你遇到眼下这种情况准备怎么办？蒙着头冲进来？” “退走侦查情况才是正确的选择，即便因此会多遭受一轮标枪攻击，也比什么都不知道就跳进来送死强。” 石敢当又感激又羞愧的道：“谢谢团长教诲，我知道了。” 对他的态度谢道韫还算满意，转而问道：“那你觉得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石敢当思考了一番说道：“主动出击，如果俚人还击我们就往回撤背靠树林作战。” 谢道韫问道：“主动出击不是自己暴露在敌人面前了吗？” 石敢当道：“如果俚人摸不清我们的底细，很可能会选择从旁边绕走，那我们的伏击就失败了。” “主动出击，让俚人知道我们的情况，他们才会留下决战。” 谢道韫欣慰的笑道：“不错，这么多天的兵法没有白学。” 石敢当道：“都是团长教的好。” 随着谢道韫一声令下，将士们主动走出树林开始追击敌人。 他们并不是追上去和俚人缠斗，而是拉近距离继续扔标枪。虽然没能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恐吓效果很显著。 另一边，突然被袭击谈真也吓了一跳，马上下令前面的人撤回来，准备派探子去打探情况。 只是探子还没动身，就见到敌人主动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只看头发他就确认这些人就是阆湖的兵，看数量大约在一千五百人左右。 他马上就确定，这就是获名说的偷袭石岩洞的那伙汉人。 只是他们并没有去偷袭自己的部落，而是半道拦截自己。 看到这里他忍不住嘲笑道：“居然在这里拦截我真是找死，冲，把这些汉兵杀光。” “渠帅不可啊。”他手下一个都老带来劝阻道：“刚才我们损失了两百多人，现在能战的就只剩下两千五百人。” “对面汉人的兵器比我们好，还有备而来，正面交战胜算不……” 说到这里他见谈真脸色难看，赶紧改口道：“就算打赢了我们也会损失惨重，那不是白白便宜了宁槐和石岩洞了吗。” 谈真轻蔑的道：“汉人又能怎么样，一样两条胳膊顶一个脑袋，我俚人还会害怕他们不成。” “不过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就算打败他们也是两败俱伤。而且汉人这短矛尤为烦人，但是……” 他露出残忍的笑容道：“谁说那些老东西没用，他们打不过汉人，可以跑在前面骗汉人的短矛，要是能冲散汉人的阵型就更好了。” 带来吓的差点跳起来：“渠帅不可啊。” 谈真冷声道：“为什么不行？你可怜他们，难道就不可怜年轻人？还是说你想带头冲在前边？” 带来打了个寒颤连忙道：“不……渠帅说笑了，我老胳膊老腿哪还跑的动啊，我觉得您的方法就很好。” 谈真讥笑一声就下令让那些充数的老人走在前面，冲击敌阵。 老人自然不愿意送死，苦苦哀求，可是谈真根本不听，依然强令他们走在前面。 他已经在幻想打败眼前的汉人之后的美好生活，石岩洞算是完了，就算董荼那打下阆湖也没用。 到时候他就是三部联盟的大渠帅，是晋安县最强的人……死点老东西算什么，只要能赢谁敢说一句不是？ 跟在队伍大后方的石岩洞人看的直皱眉头。 兀突骨不满的道：“谈真这是想干什么，让这些人送死吗？” 他也是石岩洞的一名都老，带领五百人跟着谈真一起围城。 得知石岩洞被攻破自己的家人都被俘虏，就跟着谈真一起过来看能不能打败这群汉人解救自己的家人。 获名趁机说道：“就是让他们趁机送死消耗汉人的短矛，这种残暴的人你真的要和他合作吗？” “哼，汉人也不一定靠得住。”兀突骨冷哼一声，眼神却变得漂移不定。 就在获名以为劝说失败的时候，忽然听到他说道：“谁赢我们帮谁。” 获名狂喜，那位汉人女将军交代的第二个任务终于完成了，自己和家人的命都保住了。 在谈真的强令下那两千老人不得不走在队伍的最前列，朝阆湖军冲去。 只是他们是被强迫的，也就无所谓什么阵型不阵型了，乌泱泱的和放羊一般往前冲。 谢道韫看到这种情况却欣赏的道：“这个谈真还算有几分本事，知道分散阵型可以减少标枪的杀伤力。” “不过绝对的实力差距是无法靠小聪明弥补的……下令全军交替后撤。” 命令下达后，阆湖军以连为单位开始后撤。 每撤退一段距离就停下转身把手里的标枪投出去，投完就转身继续后撤。 大家分批行动，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后撤，也都有人在投标枪。 冲在前方的俚人不停的有人倒下，而且死壮都非常惨烈，渐渐的恐慌蔓延开来。 等追到山坡下，抬头看着严阵以待的汉人军阵和他们手中的盾牌、长矛、钢刀，再看看自己手中连枪头都没有的木棍。 他们心中最后一根弦崩溃，当阆湖军冲过来的时候，很多人丢下手中的木棍转身就跑。 这一下仅有的那一点士气彻底崩溃，越来越多的人跟着他们一起逃跑。 然后演变成了大崩溃。 老人们在逃命的时候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轻松的就冲破了督战队的阻拦，冲进后方的主力军阵。 正文 0076 凯旋（求推荐票） 谢道韫也被这个变故给惊呆了，这时什么操作？怎么还没打就乱了？ 眼见俚人的前军把后军阵型冲散，她没有犹豫下令全军出击。 不管俚人有什么计划，在这种情况下要是他们还能翻盘，那她输的心服口服。 另一边谈真只觉天旋地转，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些老东西会转身逃跑。 以他贫瘠的军事知识根本就无法理解这一点，但他知道全完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逃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逃回去他还是渠帅，用不了多久还能东山再起。 想到这里他带着亲信转头就跑，见到后方的兀突骨，还不忘招呼一起跑路。 哪知道兀突骨却暴起把他的亲信杀光，把他俘虏了。 谈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面无血色，哆哆嗦嗦的道：“兀突骨，你……你想干什么？” 兀突骨淡淡的道：“汉人规矩多，投降还需要投名状才能取信于人。很抱歉，要借你人一用。” 谈真被吓的哇哇大叫：“你想投降汉人？石岩洞就是他们攻破的，你们的家人也都是死在他们手上，你居然向仇人投降？” 获名在一旁插话道：“谁说我们的家人都死了？她们只是被汉人保护了起来。只要我们投降，他们就会放还我们的家眷。” 兀突骨即便已经决定要投降，听到这么无耻的话还是眉头紧皱，心中非常的鄙夷。 到了这个时候谈真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破口大骂：“呸，获名你个狗贼，原来是你在出卖我……” 获名被骂的直跳脚，吼着让人教训谈真，只是可惜喊了半天没有一个人听他的。 他又气又尴尬，拉着脸道：“兀突骨，你不会以为抓住谈真就足够了吧？” 兀突骨冷冷的道：“不用你教。” 然后拔出手中的刀喊道：“兄弟们为了我们的家人杀。” “杀。” 来自己方盟友的背刺，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谈真部的士气彻底崩溃。 四千多人像是没头苍蝇一样乱跑，根本就想不起回头抵抗。 等柴犇、贺方等人带着援军赶到的时候，战事已经结束，谢道韫正组织人手聚拢俘虏。 “这……就结束了？”柴犇挠挠头不敢置信的道。 水柳跑到她身边兴奋的道：“谢家妹妹真是厉害。” 贺方才是最佩服的那个人，惊叹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谢团长用兵之高明可与古之名将相媲美矣，某佩服。” 谢道韫见到柴犇和水柳就知道阆湖那边的结果了，心中也非常的兴奋。 之前攻打坞堡和匪寨不算，这还是她第一次从战略层面制定作战计划，并取得全面胜利。 这一战证明了她的兵法并非纸上谈兵，给她树立起了自信心。 但嘴上还是很谦虚的：“过奖了，不过是欺负俚人不懂兵法而已。” 这时兀突骨也押着谈真走了过来，谢道韫安抚道：“我说话算数，等战事结束就会放你们的家人团聚。” 兀突骨道：“谢将军。” 被捆着谈真突然大叫道：“将军将军，我也愿意投降，我也愿意投降，不要杀我啊。” 谢道韫道：“你的命只有主公才能决定，把他带下去。” 之后她又做出决定，让魏然带着五百人，陪同兀突骨押送投降的俚人回晋安县城。 她自己则带着主力去了谈真部和宁槐部的老巢，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两个部落，并把他们押送回晋安县城。 真正的‘鸡犬不留’全部带走，带不走的也一把火烧掉，防止他们再逃回来。 两天后他们押送着三个部落一万多名俘虏返回晋安县城的时候，受到了全城百姓的夹道欢迎。 文易亲自带领大家出城迎接，就连消失已久的县令武叔儒都来了。 一见面文易就拉住她的手，看着她眼睛里的血丝心疼的道：“辛苦了。” 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样亲昵的动作，谢道韫非常害羞，使劲儿挣扎了几下。 只是这次他抓的很用力，甩了几下都没甩开。她又怕用力伤到他，只能默认了他的动作。 其他人见到这种情况一点都不奇怪，不瞎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当众拉手在中原可能会被视为不检点什么的，但岭南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也没人说什么闲话。 百姓们也只会高兴。 “再也不用害怕俚人为患了。” “从此晋安县就是汉人的天下了。” “这都是文郎君的功劳啊。” “那位女将军也厉害啊，听说这仗就是她打的。” “那她也是文郎君的属下，要听文郎君得。” “你们说她和文郎君是什么关系啊？” “你眼瞎啊，没看两人拉着手的吗。” 听着这些话，谢道韫知道她彻底和文易绑定在一起，再也无法摆脱。但她并不后悔，还甘之若饴。 一场盛大的庆功宴是少不了的，文易把所有好吃的全都拿了出来招待大家。 每一个百姓都分到了食物，甚至城外的俚人俘虏都分到了一块巴掌大的肉。 期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谢道韫准备换上女装参加庆功宴，文易却让她穿戎装参加。 “哪有女子穿戎装参加宴会的，传出去会闹笑话的。” “以前也没有女子指挥战争上阵杀敌呢，今天你才是主角。” “谢谢。” “这都是你应得的。” 穿女装出席宴会，她的身份就是文易的家眷，所有的功劳都是文易的。 穿戎装出席她的身份就是统兵大将，是今天的主角。 文易让她穿戎装出席宴会，就是对她最大的尊重。所以谢道韫非常的感动，深感得遇良人。 所以宴会上谢道韫一身戎装出现，并和文易并排坐在主位。 至此，虽然两人还未成婚但夫妻名分却已经定下。 宴席上自然少不了一番歌功颂德，这里就不再赘述。 庆功会一直开到晚上才结束，等到休息的时候文易才发现，不知道谁出的鬼主意，居然把他和谢道韫安排在了一起住。 文易那叫一个尴尬，想说不是自己的意思，可又怕越描越黑。 正当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谢道韫满脸羞红的啐了他一口，转身跑进了屋里，关键是她还没有关门。 文易哪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兴奋的差点跳起来，连忙跟了进去。 远处，莫俊、柴犇、水柳、石敢当等人鬼鬼祟祟的躲在暗处往这边看。 石敢当担忧的道：“水……嫂子你的办法靠谱吗？万一团长发起火来把小易哥揍一顿怎么办？” 水柳道：“你懂女人还是我懂女人？谢妹妹和小易哥之间就隔着一层窗户纸，只是两人都好面子拉不下脸。” “只要给他们创造机会一切水到渠成，你们就等着瞧好吧。” 莫俊点点头道：“主无子嗣则国不稳，主公身为晋安县之主连个血脉亲人都没有，是无法稳住人心的。” “所以必须要尽快让谢姑娘诞下子嗣，柴令正的法子我是支持的。”（令正是对别人妻子的尊称。） 水柳兴奋的道：“快看快看，他们进屋了……门也关起来了。哈哈……我就说没问题吧。” 莫俊等人也都兴奋不已，纷纷朝她竖起大拇指。 果然不愧是被睡服过的女人，在这方面确实有一手。 正文 0077 上尊称（求推荐票）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文易才满面春风的从房间出来……嗯，准确说是被赶出来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走到哪他都觉得大家在看他，让他颇为尴尬。 来到前厅发现这里已经坐满了人，除了阆湖的老人，刚刚加入的甘宪和贺方也在。 可以说自己小团队的核心成员，除了薛大元和刘伯都在这里了。 那些人见到他纷纷说道：“恭喜主公。”“恭喜小易哥……” 以他的脸皮厚度都被闹的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一声说道：“那什么……大家都坐，咱们说正事。” 等众人坐好，他继续说道：“打败俚人三部，剩下的小部俚人已经无法对我们构成威胁，从今天开始晋安县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说完他顿了一下朝众人看去，却发现众人也都兴奋的看着他。 他这才想到这是古代，不流行鼓掌，连忙接着说道：“但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正所谓打天下易坐天下难，如果治理不好这里，很快我们也会被其他人所取代。” “为了保住我们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希望大家齐心协力共克难关，治理好晋安县这一方土地。” “是，谨遵主公（小易哥）之命。”众人齐声回道。 听到这并不整齐的声音，甘宪暗自摇头，说道：“主公，我有一事。” “请讲。” “之前我喊您主公，您以地少人稀名不副实拒绝。”甘宪郑重的道： “现在您已为晋安县之主治下生民数万，是名副其实的一方之主，理当正名位上尊称。” 文易不悦的道：“诸位都是和我一路打拼出来的兄弟，上尊称只会让我们感情生疏，现在就很好。” 甘宪坚持道：“无规矩不成方圆，若不上尊称随意称呼就无法使百姓信服，百姓不服则国不稳也。” 莫俊暗暗懊悔这么好的表现机会怎么就没抓住呢，让甘宪抢了头彩。不过现在出声还不算晚，一样是大功。 于是起身道：“我赞同甘先生的话，主公您重情重义让我们很感动。然这只是个人情谊，是小情小谊。” “治理好晋安县之地，让百姓们活下去才是大情大谊，岂有舍大取小之理。请主公为了晋安县数万生民，上尊称。” 贺方亦说道：“请主公上尊称。” 水柳踢了旁边的柴犇一脚，他马上蹦出来道：“请小……主公上尊称。” 石敢当等人也反应过来，连忙跟着喊道：“请主公上尊称。” 文易无奈的道：“唉，好吧好吧，随你们吧。私下你们就继续喊我小易哥，有外人了在用尊称。” 甘宪等人欣喜不已，一起正式参拜道：“属下等参见主公。” 文易连忙道：“刚才不说了没人的时候不用尊称吗，唉，起来吧起来吧。” “谢主公。” 主从名分既定，所有人的态度都发生了转变，就连一向没大没小的柴犇都正襟危坐起来。 文易心中叹了口气，这就是孤家寡人吗。 说实话，很爽。但他真不喜欢，这不是他想要的。 可他很清楚，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这是必经之路，只能说有得必有失吧。 接下来先由柴犇汇报了战损：“此战我们共战死三百一十七人，伤五百余人。” 本来这个工作应该谢道韫主持，只是她身体不便，只能柴犇这个军方二把手负责。 文易心情沉重的道：“这还是我们从会稽郡成军以来第一次出现这么大的伤亡……唉，厚葬他们。” “把他们的名字全部记录下来，有子女的厚待他们的子女。没有子女的，从别的兄弟那里过继或者找孤儿继承他们的香火。” 国家大事在戎在祭，普通百姓家也同样很重视祭祀祖先，甚至对祭祀的看重还要在血脉传承之上。 没有孩子可以过继一个，但祭祀断绝会让祖宗享受不到香火，沦落到和野鬼抢食吃，这才是真正的大不孝。 所以听到文易说要收养孤儿或者从别人那里过继孩子给死去的人，众人都非常的高兴，盛赞他有仁心。 这个消息传开来之后，更是狠狠的为他聚拢了一波军心和民心。 后面又商讨了如何处理俚人和后续如何治理晋安县，经过一番讨论定下了几个方案。 “莫先生，你负责为俚人登记造册，并督促他们抓紧在城外修建房屋。” “是。” “柴犇……算了，水柳，你把俚人适婚的独身女性挑选出来。我说过要给所有弟兄们都找婆娘，说到就要做到。” “是。”水柳也非常的高兴，这意味着她终于正式踏入了阆湖的核心行列。 莫俊、甘宪对任命一个女人做事有所不满，但见周围人都习以为常的样子又忍住了。 水柳背后是军方二把手柴犇，即便他们再自命不凡也是刚加入的新人，不好随意得罪元老人物。 不过他们已经拿定主意，等这件事情结束一定要把这个问题和文易说清楚。 文易并不知道这两位谋士的想法，继续说道：“城防非常重要，现在的晋安县城无法满足我们的需求，必须加固。” 他打量了一圈众人，心中叹了口气，人才太少啊。 “贺营长，这件事情也要辛苦你担待起来了。” 贺方道：“谢主公器重，只是加固城墙需要征募人手……” 文易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说道：“不需要征募劳役，用俚人俘虏。告诉他们，城防加固完成给他们入籍，会说汉话者入汉籍。” “是。”贺方的想法也是用俚人俘虏筑城，至于给俚人入籍、汉人身份什么的，他不管。 他给自己的定位就是军人，不过问政事。 当年他祖上就是因为参与政争被贬谪岭南，所以留下遗训若为将就不得过问政事。 “石敢当、李忠、马亦白、张勇……”文易把他培养出来的年轻将领的名字全点了一遍： “你们全部去贺营长手下帮忙，如果让我知道谁不听话偷懒，就别怪我不客气。” “是。”众人齐声说道。 大家都不傻，让他们帮忙筑城其实就是来学习如何守城、攻城的，这种打着灯笼没处找的好事儿他们怎么可能会拒绝。 所以几人很自觉的朝贺方行了个半师礼：“贺营长，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我们去做。” 贺方倒也没有敝帚自珍的想法，他家传核心兵法是水战，攻城守城只是一些常规手段算不上什么机密，教给这些人也没什么关系。 而且这些人都是文易重点培养的心腹，未来必然会走上高位。有了这个情分在，以后他在这个团体里的日子会更好过。 后面他们又讨论了一些事情，比如粮食紧缺问题。 解决办法是打造渔船捕鱼，用鱼来缓解粮食压力，撑到秋粮收下来就可以了。 这场会议一直开到下午才结束，大家各自去忙碌。 文易正准备去后院陪谢道韫，却听下人来报，县令武叔儒来访。 正文 0078 春宵苦短（求推荐票） 对武叔儒的到访文易并不奇怪，是个人都知道晋安县的情况，他要是不想办法自救才奇怪。 他好奇的是武叔儒准备如何自救。 没有陪他说废话的心情，见面后文易直入主题问道：“不知道武县令找我所为何事？” 武叔儒小心翼翼的道：“我想和文郎君做个交易？” 文易饶有兴趣的道：“哦，什么交易？” 武叔儒道：“您放我离开，我主动请辞并举荐您为晋安县令。” “呵……就这？”文易嘲弄的道： “你不过是岭南小小的一个县令，在朝中诸公眼里连只蚂蚁都不如，有什么资格举荐别人当县令？” 武叔儒被羞辱也不敢生气，尴尬的道：“您不是认识顾家大郎吗，若有他在朝中说话此事必定能成。” 文易都被他逗笑了：“我直接找顾大郎就可以了，区区一个晋安县令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何必用你写什么举荐信。” “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交易，那我奉劝你还是歇歇吧。” 武叔儒见一计不成就改为了卖惨，哀求道：“文郎君，那些事情都是蔡群做下的，和我无关啊。” “而且我也已经把家中的粮食都贡献给您作为军粮……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您就大发慈悲饶我一命吧。” 文易听的直摇头，难怪这货被发配到岭南当官，就算在这里也是被同僚欺负的那个。 就这智商，也就配在这里当官了。 不过智商低也有智商低的好处，这样的人才好被他利用。 “我倒是有条明路指给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饶你不死。” 武叔儒狂喜的道：“您说，只要不死您让我做什么都成。” 文易道：“继续当你的晋安县令，然后举荐薛大元为县丞、贺方为县尉。” 武叔儒连忙说道：“好好好，我这就写举荐信。然后我会生病不能理事，县里的大小事务皆由薛县丞处理。” 文易点点头，这货还没有蠢到家，知道他就是个工具人。 “和俚人交战的事情知道怎么上报吧？” “您说怎么上报我就怎么写。” “很好，过两天我会让人把奏报写好拿给你，你誊抄一遍递上去。” 武叔儒欢天喜地的离开了，因为太兴奋走到门口的时候被门槛拌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吃屎。 把琐碎的事情处理完，文易有些迫不及待的回到后院。 之前还没怎么着，自从上了本垒打他发现自己满脑子都是谢道韫的身影，一会儿不见心里就和猫爪子挠的一样。 接下来几天他但凡有空就和她腻歪在一起，怎么都不够。 手下的那些人也很识趣，不是重要的事情根本就不来烦他。 其实他不知道，他的那些手下比他还当紧这件事情，迫切的希望他能有子嗣，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 至于什么要节制勤政之类的，等有了子嗣之后再说。 最后还是谢道韫受不了把他轰出来，才算结束这一段无节制的生活。 揉着腰眼走出大门，文易心中不禁感慨，难怪古代皇帝都短命，是有原因的。 他现在有些理解唐明皇了，真是春宵苦短啊。 难怪要‘日高起’，真的是沉溺其中难以自拔，脑子里哪还有早朝啊。 不过这几天的放纵对他来说也是一次难得的心灵放松。 从穿越以来他脑子里的那根弦始终紧绷着，没有一刻松懈。 即便是到了阆湖获得了短暂的休息，他也始终无法让自己放松下来。 他知道这是一种心理障碍，只要不是很严重大多可以通过自我调节恢复过来。 但他所处的环境没有那个时间给他做自我调节。 一场意外引发连锁反应，让他成为晋安县之主，事业有了阶段性进展，安全也有了基本的保障。 他有条件来做自我调节了。 调节是一个持续过程需要一段时间，但和谢道韫的关系突破，直接把这个时间缩短到了忽略不计。 都说X关系是最好的放松剂（对男女来说都一样），确实很有道理。 反正文易觉得很有用，此时他就像是褪去了一层沉重的外壳，浑身轻松。 带着亲卫走在大街上，周围很少有闲逛的人，偶尔有人路过也都是步履匆匆。 不是因为他治下严苛百姓不敢上街，而是好不容易迎来和平大家都忙着建设美好家园，没人愿意把时间浪费在闲逛上。 但认识他的百姓在路过的时候，还是停下很热情的和他打招呼，他也都一一回应。 真正让他奇怪的是巡街的士兵，看他的眼神怪怪的，有尊敬有狂热还有热切。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错觉，遇到好几队都是如此，他才确认自己没看错。 “张勇，你有没有觉得大家都怪怪的？” 张勇知道他的意思，解释道：“那是因为您的身份不一样了，而且还兑现承诺要给大家分婆娘，大家都视您为再生父母呢。” 经过他一番描述文易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他沉溺温柔乡的时候，外面的人可一点都没闲着。 水柳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俚人适婚独身女性的统计工作，并且告诉大家这些女人是分给他们当婆娘的。 所以现在大家都等着文易发话领媳妇呢，难怪看他的眼神这么热切。 知道事情的原委，文易笑道：“那你是不是也很着急？” 张勇毫不遮掩的道：“不怕您笑话，我早就迫不及待了。” 文易大笑道：“哈哈……看来是我耽误大家娶媳妇了，走，去找水柳问问她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行人找到水柳，她当即就取出了一份名册道：“我们阆湖拥有两千七百八十九名独身男人，很巧的是这些人全都在这里。” “俚人适婚独身女子有四千七百人，其中未婚的一千四百人。其余皆是丧偶，且大半都是在这一战中失去男人的。” 文易担心的道：“她们会不会记恨我们？” 水柳道：“不会，嫁给汉人对她们来说是值得炫耀的事情。” 文易放下心来，道：“那就通知大家，分婆娘了，现在就分。” 正文 0079 抽签分媳妇 分媳妇自然不是把大家一起叫过来乱哄哄的和选牲口一般挑。 这对人是一种侮辱，还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纠纷。 文易采取的方法是，抽签。 把这些女人的名字写在竹签上，按照不同的年龄阶段把竹签放在不同的箱子里。 等会阆湖军的人也会按照年龄不同，去相应的箱子抽签，避免出现年龄相差悬殊的情况。 大家分开行动，有人去写竹签，有人准备箱子，有人去通知大家过来抽签。 阆湖军要分媳妇了，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城，百姓纷纷跑来围观。 两千八百名抽签的阆湖子弟很快就到齐，能看得出来他们都很激动。 就在他们不远处站着的就是四千七百适婚俚人女性，双方用一排木栅栏隔开。 这群光棍汉从来到这里开始眼珠子就没离开过那些女人，如果眼神能吃人，这群女人已经连骨头渣都剩不下了。 先抽签的是侦查连，这一战他们的功劳可以说是最大的，而且战损比例也最高。 仅攻打石岩洞一战就损失了三十七人，剩下的也人人带伤，让他们先挑选全军都没有意见。 身上打着绷带的赵正志带着八十三名手下昂首挺胸走过来。 看着这些英勇的战士文易心中有些兴奋，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夸赞了大家，还畅想了一番未来。 众人心中也非常的激动，尤其是分媳妇就在眼前，这些鸡汤的效果就更好了。 抽签由水柳亲自主持，在开始之前她先是问了三个问题： 今天的好日子是谁带给大家的？ 你们的婆娘是谁分给你们的？ 你们效忠的人是谁？ 等众人回答过之后才正式进行抽签。 赵正志第一个过来抽签，在他刚靠近箱子的时候，水柳就悄悄的塞给他一根竹签。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把签抓在手里，然后把手伸进箱子再拿出来。 所以抽签也只是相对公平。 水柳很会做人，把她认为最优质的女人名单拿出来，让核心成员提前挑选。 赵正志、张勇、魏然、李忠、马亦白等人早就已经确定好目标。 只是为了不被传闲话，为了保证形式上的公平，他们要跟着大家一起假装抽签。 对此文易也无可奈何，他很清楚人性，绝对的公平不可能存在，至少现在他没办法做到。 如果他强行要求绝对公平，只会众叛亲离。 只能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默许他们享受部分特权。 八十三人抽签完毕，然后拿着签去另一边找自己的婆娘。 终于分到媳妇，不少人发出鬼哭狼嚎一般的怪叫，还有人兴奋当场抱住自己婆娘就是乱啃。 还没有轮到抽签的人别提多羡慕了，恨不得马上飞过去把签抓手里。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发出善意的笑声和起哄声。 闹了好一会儿这些人才算冷静下来，然后带着媳妇来到文易面前。 有一个冒充司仪的人高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算是完成结婚仪式。 二拜高堂，拜的是文易。 文易打量了一下这些俚人女子，赵正志身边那个确实很出挑。 十三四岁年纪，身材颀长姿容中上，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 这家伙别看年龄不大，挑女人的眼光是真贼。 接下来就是在这一战中功劳最大的一拨人，共有三百余人，分成两批抽签。 程序和前面一样，三问三答——抽签——找媳妇——拜堂。 在水柳等人有意拖延时间的情况下，这场抽签选老婆大会一直持续到下午才结束。 你问为啥拖延时间？自然是为了延长大会的时间，通过这个形式增强大家的归属感。 看着众人期盼的眼神，文易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就直接说道： “给你们所有人放假一天，没有地方住的自己找地方，不要让我看到谁在大街上没羞没躁的。” “哈哈……”众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但是……”文易严厉的道：“明天上午巳时要准时把你们的婆娘送到这里来交给水柳。” “如果谁误时，就收走他的婆娘。军法如山，别以为我在和你们开玩笑，我也不希望有人以身试法。” “都听到没有。” “是。”众人心中一突，知道他不是开玩笑，都牢牢的把这个时间记在了心里。 让他们把媳妇送回来的原因很简单，他们的家不在这里，今天晚上可以找个地方凑合过一晚，明天怎么办？ 他们要工作，媳妇难道就丢一旁不管了？很容易出问题。 送到水柳这里可以统一管理，等回到阆湖在放她们回去过正常夫妻生活。 至于今天晚上，则是让他们享受新婚之夜的时间。 围观的百姓也明白是什么意思，纷纷在那里喊：我家有空房子，可以给你们借宿。 阆湖兵也没有客气，纷纷去百姓那里借宿。 都是最底层出身他们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实在找不到地方住的就和战友挤一间房子，大家还能比拼一下体力。 反正到最后所有人都找到了住处。 等大家都离开，文易对水柳说道：“剩下的这些俚人女子都交给你了，你可要给我看好她们。” 水柳道：“主公放心，我一定看好她们。” 文易并不是很放心她，警告道：“之前你和他们私下搞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这次要是出现任何问题，我就给柴犇找个汉人女子当正妻。” 他怕的是有人耍特权找这些俚人女子去当奴仆乃至小妾之类的。 这种情况是在所难免的，他也无法禁止，但至少在当前他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水柳一惊，连忙说道：“是，我一定保护好他们，不让人动他们一根头发。” 文易点点头，解释道：“我正想办法接纳更多汉人流民过来，最多明年就会有更多人来这里，这些俚人女子就是给他们准备的婆娘。” “这件事情关系到我们的未来大计，容不得半点差错，希望你能理解。” 水柳正色道：“我明白，绝对不会坏了主公大事。” 处理完这些事情，文易才带着亲卫往回走。 这些亲卫身旁也各自跟着一个女子，而张勇身边的女子明显比其他人的要出众不少。 回到住处，文易道：“行了，知道你们已经等不及了，不用跟着我了找地方享受去吧。” “是，主公。”张勇等人拉着自己的婆娘迫不及待的跑了。 文易也不羡慕，咱也是有老婆的人了，比你们的都好。 这样想着他去后院的脚步不禁又快了几分。 正文 0080 夷州岛 当天晚上晋安县城变成了‘不夜城’，还好的是第二天大家都准时把婆娘送到了水柳那里。 没有人选择迟到当那只杀给猴看的鸡。 让文易很欣慰，从队伍刚刚建立那天起他就一直在强调纪律，看来这个观念已经深入人心。 考虑到把这么多人都留在晋安县城即浪费粮食又浪费人力，还容易带来管理上的混乱， 关键是会拖慢阆湖的建设速度，文易决定先把一部分送回阆湖。 和莫俊等人协商过后，决定只留下一千正规军，其余人包括那些俚人女子，由柴犇夫妻俩带着一起返回阆湖。 他们还带回去一个命令，调薛大元来晋安县城。 薛大元才是文易最信任的心腹，晋安县城将会是桥头堡，只有他主持大局文易才能放心。 等他们出发离开，文易又去俚人俘虏的居住点看了看。 他们正努力的修建茅屋，这些房屋是给他们自己住的，所以干活很是卖力。 他在这里转了一圈就离开了，刚走出没多远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就问道： “对了，宁槐和谈真还活着吧？” 张勇说道：“是，和他们的亲信还在牢里关着呢。” 文易道：“让吴仪通知晋安县所有的俚人部落首领，七日后处斩逆贼宁槐和谈真让他们来观刑，不来的视为谋反。” “是。” 接下来文易又去了一趟造船厂，找到了贺方。 “这个造船厂建成已有百年，现在有十七名工匠、五十名帮工，平时主要打造鱼船。” 文易看着这个更像是小作坊的船厂，深感任重道远：“能造大船和战船吗？” 贺方道：“船厂有一位老工匠曾经参与建造过十丈战船。” 十丈就是三十多米，已经算得上是大船了。还是制作工艺更严格更复杂的战船，人才啊。 “人呢，请过来我见见。” 很快一个老头被带到他面前，看样子有五六十岁身形佝偻，仅仅从脸上就能看出他经历过多少苦难。 见到文易后老头很激动，噗通就跪下道：“小老儿给文郎君磕头了，谢谢文郎君为我女儿报仇。” 贺方在一旁解释道：“他叫梅老实，女儿被蔡群糟蹋跳河死了，长子去报仇也被打死，婆娘哭瞎了眼没几年就死了。” “他带着小儿子东躲西藏才活了下来……公审蔡群的时候第一个告状的就是他。” 文易很是惊讶，他记得很清楚，那天第一个上去告状的老头活生生的从蔡群脸上咬下一块肉当场吃了下去。 百姓们就是受了他的刺激才发狂把蔡群活吃了。 当时他还说这老头有血勇，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个佝偻老人，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赶紧把他扶起来：“梅老请起，这都是我该做的。只恨我来的太晚，没能早点把蔡群狗贼杀掉。” 梅老实哭着道：“文郎君切莫如此说，要不是您老汉我这辈子都报不了仇。前几天我那可怜的女儿还托梦给我，要好好报答您的恩情。” 贺方在一旁说道：“现在就有一个报恩的机会，主公要扩建船厂造大船，需要你把造船的技艺传授给大家。” 梅老实毫不犹豫的道：“好，不就是一点造船的手艺吗，就算要我的命都行。” 文易也非常开心，但他并不愿意挟恩图报，道：“你是船厂手艺最好的人，从今天开始就是技术总监了。” “技术总监就是所有的工匠都归你管，所有的船怎么造都要听你的……对了，你们的俸禄是多少？” 贺方尴尬的道：“他们在这里做工只管饭没有俸禄。” 文易心中叹了口气，古代工匠地位是真低啊。这一点必须要该，就从眼下开始： “哪有让马儿跑还不让马儿吃草的道理？从今天开始给所有人发俸禄。” “技术总监每月给粮五斛，普通工匠给粮三斛，帮工每月一斛。告诉所有的工匠，他们每培养出一名合格的工匠就奖励五斛米。” 梅老实再次跪在地上：“谢文郎君……不，谢谢主公，谢谢主公。” 周围本来还在羡慕梅老实的工匠和帮工们也欣喜若狂，一起跪下道：“谢谢主公，谢谢主公。” 文易道：“大家都起来吧，以后好好造船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安抚好大家，文易把梅老实和其他十六名工匠叫到一起，让他们把能打造的船型说了一下。 他心中对这些人的技艺有了大致的了解，也知道了该从哪里进行改进。 前世他也看过一些船舶发展史资料，对中国的造船发展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眼下这群工匠能造的最大的船就在十丈左右，但都是平底船，适合在内陆江河湖泊航行。 文易需要的是能出海的船，所以他就把后世‘曲型底’海船的概念提了出来，让他们试着摸索打造。 还有船帆也进行了革新，此时的船帆只能顺风而行，别的方向的风都没办法借用。 到了宋朝发明了新式船帆，可以做到‘八面来风，唯头不可行’。 顾名思义就是除了迎头的逆风之外，其它方向的风都能借，这是一个划时代的发明。 还有看似和造船没有多大关系的滑轮、龙门吊……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场的都是懂行的，哪能看不出这些改进的精妙之处。 都视文易如天人。 原本有些工匠对于文易让他们把技术传授给他人还心有不满。 现在也收起了这种念头，比起文易的指点他们那点技术完全不值一提。 把肚子里关于造船的那点知识全吐出来，文易就留下工匠琢磨如何实现，他把贺方叫到一边说道： “必须要扩建船厂，能扩多大就扩多大。尽全力培养工匠，大量囤积造船材料……” “水军也要抓紧组建，规模暂定一个营，由你亲自负责。” “多培养一些水军将领，我知道水战兵法是你的家传学问，也不白要你的。三十六计你应该听说过，我用它来交换。” “是，谋必全力以赴不让您失望。”贺方郑重的道。 三十六计他自然听说过，虽然不知道具体内容，但肯定比他掌握的水战兵法要高深，这个交换他赚大了。 文易又问道：“你知道夷州岛吗？” 正文 0081 谢道韫复出 “夷州岛？”贺方思索道：“莫非是孙吴时期大将卫温出海找到的那座岛？” “对，就是那座岛。” “听说过，但不知道在哪里。” 文易指着大海道：“就在那里，顺着晋江出海一直往东走三百里就是夷州岛。” 贺方惊讶的道：“原来夷州岛就近在眼前，您要是不说我恐怕一辈子都不知道。” 文易道：“找到它，探索出安全的航道，然后在那里建立码头据点。但要保密，不要告诉其他人那是哪里。” “是。” 关于未来文易有全盘计划，第一步是到阆湖扎下根基，第二步是想办法夺取晋安县的统治权。 本来他准备明年才开始走第二步，用一两年时间完成计划，结果接连的意外让他提前成为晋安县之主。 但这是个好事，他很希望这样的意外多一点。 第三步就是去对面的夷州岛，也就是后世的台湾岛。 在不造反的情况下，掌控晋安县就已经是极限了，再扩大地盘就会引起朝廷的警觉镇压。 眼下他并不准备公开和东晋为敌，想要发展就必须另找出路。 夷州岛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它面积足够大还足够隐秘。 前世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它在哪里，在这个年代知道这个名字的都凤毛麟角，更别提知道它在哪了。 占据这里，他才能真正的海阔凭鱼跃，大刀阔斧的实施改革。 至于人口，确实是个麻烦的事情，但并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他已经想到了好几套方案可以获得大量汉人人口，但不管是哪种方案都要求他先夯实自己的基础。 从造船厂回来，刚走到门口就‘恰好’遇到了吴仪。 “参见主公。” “嗯，进去说。” 文易知道他在想什么，打败俚人之后的几次会议都没有让他参加，善后的事情也没有让他插手。 估计他还以为自己被放弃了，这会儿正发愁呢。 今天让张勇通知他联络晋安县的俚人部落，他又看到希望赶紧过来表忠心来了。 到了大堂分别落坐，吴仪先是一番吹捧，见文易的态度不冷不热就改为汇报工作。 把他的工作情况和晋安县的现状事无巨细的讲了一遍。 但文易依然不动声色，他就有些坐不住了，天气明明不热却急出了一头汗。 “那个……主公，俚人无胆怯懦，这次您弹指就消灭三大部落联盟，那些小部落已经被吓破了胆子。” “如果直接告诉他们过来观刑，恐怕他们会被吓的不敢来，甚至直接逃走。” “不若告诉他们来商量以后晋安县的新规矩，在警告他们不来就视为谋逆，想必大多都会来的。” “等他们来了在杀宁槐和谈真震慑他们，然后再给他们定规矩。” 文易知道已经拿捏的差不多了，而且他提的建议也确实不错，就说道：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七天后我要晋安县俚人部落的首领都出现在我面前。” 吴仪连忙道：“主公放心，我一定把他们都找出来。” 文易微微点头道：“你最近做的不错，过几天薛先生会来主持县城大局，你要好生辅佐他。” 此话一出吴仪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知道自己的位置是保住了： “遵命，我和薛先生有过几次接触，对他的才能深为佩服，很高兴能在他麾下做事。” “嗯。”文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吴仪识趣的起身道：“属下这就去通知俚人首领，请告退。” “嗯，去吧。”文易放下茶杯说道。 等他离开，文易坐在那里把所有的事情都再次梳理了一遍。 已经做过的确认有没有什么疏漏，还没有开展的工作又再次斟酌了后续的施行方案，确认没有问题这才起身回了后院。 远远就见到谢道韫在院内木亭下刺绣。 文易走到她身后俯身抱住她。 谢道韫早就知道是他并没有挣扎，娇羞的道：“文郎，小心被针刺到。” 文易把下巴放在她肩膀上，双手伸到前面抓住她的手，把正在绣的手帕举起来道： “这是什么花？” 谢道韫小声说道：“蔷薇。” 文易赞道：“真好看，但你这双手用来绣花太大材小用了。” 谢道韫手一抖，道：“您不介意？” 文易嗅着她身上的香味儿，忍不住用脸在她洁白的脖颈上蹭了几下，激的她呼吸都乱了。 他才再她耳边说道：“我曾经和你说过，我希望你能成为我心灵上的伴侣。” “我不会用那些迂腐古板的礼法来束缚你，你可以尽情的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我会永远支持你。” 谢道韫转身扑到他怀里哽咽道：“文郎……我真是太幸福了。” 文易笑道：“瞧这梨花带雨的，被别的将士们看到了，小心他们不听你的指挥。” 谢道韫傲娇的道：“哼，他们敢。” 文易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你再不出去就真没人听你的了。还有石敢当天天在咱家门口转悠撵都撵不走，烦死了。” 谢道韫道：“不枉我栽培他，还算有点良心。” 文易的手忍不住在她身上摩挲起来：“如果休息好了，明天就出去吧。” 谢道韫闭上眼睛，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嗯’。 第二天她一身戎装出现在大堂的时候，众人的表情很是精彩。 莫俊、甘宪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无奈，他们就算不同意女人出来做事，也不敢把枪口对准谢道韫。 赵正志、魏然等小将都很激动很兴奋。 贺方就好像什么都没见到一样无动于衷。 谢道韫的座位很讲究，和文易的座位朝向是一样的，都是面朝其他人，只是摆放的位置靠下了一点。 这也是主位，更准确的说是次主位。 一般这个位置是给掌权的家主继承人准备的，现在由她来坐。 众人又商量了一番各项工作的进展，主要商量了扩建船厂和组建水军的事情。 文易正式任命贺方为水师将军，主要负责船厂和水师，并让所有人都配合他的工作。 晋安县汉人不足的问题就凸现了出来，实际掌控的汉人不到四千，就算按照穷兵黩武的方法十抽一也才四百人。 阆湖倒是有很多汉人，但都是北方人不通水性，想把他们培养成合格的水师要花费很长时间，不划算。 而不论是扩建船厂还是组建水师都需要大量人手，怎么办？ 难题摆在了大家面前。 正文 0082 汉化 人手短缺问题倒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招募一部分俚人就可以了。 只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没有经过一定程度的同化之前重用他们比较容易出事儿。 就算文易心中的种族成见没有那么深，也不敢轻易开这个口子。 左思右想之后只能说道：“水军能招募多少人就招募多少吧，但现在招募的士兵都要当成将官来培养。” “要教他们读书识字传授兵法，等将来解决人口问题就可以快速扩军。” 贺方道：“是。” “造船厂重点培养汉人工匠，再从汉化的俚人中间招募人手充当帮工，用上一段时间觉得可靠的就尝试培养成工匠。” “水军也可以招募一些汉化俚人，但切记不要出现歧视霸凌现象，必须要一视同仁。” “人都是有自尊心的，歧视必然会逼得他们起异心。如果没有办法做到一视同仁，那宁愿不招俚人。明白吗？” 文易也感觉到了汉化俚人的迫切性，但这个东西真的急不来。汉化不是让他们说汉话写汉字那么简单，这只是表象。 真正的内核是从文化、历史和思想上的同化。 他已经有了初步的思路，准备着手编撰一部专用教材，但这需要时间，眼下只能先放慢发展速度。 但他也并没有因此就失望什么的，放慢速度也并不全是坏事，可以把基础夯的更结实。 谢道韫重新出山，受到了全军上下的欢迎。她只要往那一站，一句话不说军心士气就能上涨三成。 但要说大家支持她造文易的反那是不现实的，这无关能力，女人的身份就注定了不可能。 大家之所以听她的尊重她，首先因为她背后是文易，其次才是因为她的能力。 俚人俘虏终于把自己的临时居住点修好，转而开始修筑城墙。 新城墙并不是加固加高那么简单，而是进行了扩建，城区面积是原来的三倍，可供五六万人居住。 设计最初大家都觉得这个面积太大了，根本就用不了。文易知道泉州的发展潜力，坚持按照这个标准修建。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甚至想修的再大一点。 不过这座城的地理位置其实并不好，最初修筑的时候只考虑到了安全问题，位置比较靠里不是很适合当商贸之城。 等将来条件允许了，他会在靠近海边的地方重新修筑一座更大的新城，这座旧城可以当做卫星城使用。 当然，这些都是未来的计划，眼下还是先把这座城池扩建好再说。 贺方那边的进展也非常顺利，招兵公告贴出后城中的青壮年踊跃报名。 这就是得益于阆湖军的良好口碑了。 戏剧、军民鱼水情、公审大会，打败俚人给汉人撑腰，这一桩桩的事情都让阆湖军的好口碑深入人心。 不得不提的是分媳妇的事情也是加分项，虽然他们大多都不缺媳妇，但谁又会讨厌这样的军队呢？ 考虑到军民比例问题，贺方还是只招募了四百人，又从汉化俚人里招募了两百人组成了一个六百人的营。 造船厂的工人招募就更顺利了，帮工一个月都有一斛粮，这种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儿谁不想要啊。 很快就招募了一百五十名帮工，其中汉人一百人，俚人五十人。还意外招到了三名工匠，其中一个还是俚人工匠。 四天后薛大元终于到达，来的这么晚是因为他是把阆湖那边的事情处理好才过来的。 阆湖的各种建设工作重新开始，各大作坊也重新开工。 文易给他举办了一个小小的欢迎仪式，然后就正式任命他为晋安县大总管，行使县令的权力。 薛大元迅速接手政务，没几天就掌控全局，把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 第七天，也就是约定之期，俚人首领纷纷来到县城来拜见这位新的晋安县之主。 “有约三分之二的俚人首领到来，还有三分之一不是在观望就是迁走了。” 能来这么多人文易已经很满足了，这也要得益于之前数代衙门的努力汉化，否则这些俚人大部分都会选择逃走。 然后他就当着这些人的面杀了宁槐和谈真以及他们的心腹，着实震慑住了这些人。 所以后续的谈判非常顺利，几乎是他怎么说俚人就怎么做。 当然，这和他没有提出苛刻的条件有关。 他给俚人提的要求，第一条是接受他的统治，这是题中应有之意就不做赘述。 第二条是俚人登记造册入户籍。但不用缴纳人头税，只需要交地税就可以了——所以他率先在俚人群体里推行了摊丁入亩的政策。 古代蛮夷为什么不愿意入籍？甚至因为入籍的问题起兵造反？ 因为入籍就意味着要交税，他们本来就穷，投降朝廷一分钱好处没落着反而要先交税，换成谁都不愿意啊。 文易保证不收他们的人头税，只收地税，还会派人指导他们耕种技术，俚人自然会踊跃入籍。 第三点是关于互市交易的，他会在县城外专门划出一片地方作为交易市场，不论汉俚都可以在这里交易。 甚至允许部分俚人到县城来做工，前提是必须要学会说汉化懂汉人的规矩。 第四点所有俚人都必须学习阆湖的汉人剃发，学习他们穿衣。 俚人可没有剃发就是不孝的说法，甚至他们还觉得使用和汉人一样的发型是光荣，所以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文易强调要剃发的原因就是想从发型上获得认同感，给后续的同化打基础。 第五俚人各部之间私下不得相互攻伐交战，违令者视为叛逆。 有矛盾就谈判解决，自己解决不了的就来县城找当官的来调节。 这么做是为了防止俚人私下兼并，形成强大的势力，而且也能潜移默化让他们习惯阆湖的统治。 后面还有一些别的条款，但比起这五条只能算是旁枝末节这也就不多做赘述。 反正最后的结果是俚人非常高兴，而晋安县上下也都很满意，众人对文易自然又是一番歌功颂德。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早了，因为百姓们知道这份协议之后不愿意了。 正文 0083 税制 “……文郎君当着他们的面把宁槐和谈真给杀了，那些俚人头领吓的屁滚尿流，那场面你们没看到太可惜了。” “非但如此，后面文郎君还要求俚人全部入籍，不得欺负汉人……那些俚人吓的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文郎君真是太厉害了，让俚人入籍这种事情衙门这么多年都没做成，他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那是，他可是……” 百姓们茶余饭后最喜欢讨论的就是阆湖军的话题，而最近最热闹的就是震慑俚人的事情了。 大家提起这件事情就觉得扬眉吐气，咱们汉人的腰杆子终于挺起来了。 然而就在这时，有人说道：“我怎么听说俚人不用交人头税，只要交地税就可以了？而且所有的苛捐杂税都不用交。” 众人大笑起来：“这已经很不容易了，以前俚人连地税都不用交，衙门还要时不时的给他们一点好处。” “文郎君能让他们交地税，真是太厉害了。” 那人见一计不成，眼珠子一转故作向往的道：“要是我们也不用交人头税和苛捐杂税该多好啊。” 众人再次大笑起来：“小伙子你就别做梦了，这年头老百姓哪有不交税的啊。” “文郎君来了之后已经少收了好多税，做人要知足。” “是啊，要不是文郎君哪有现在的好日子。” 听到百姓如此夸赞文易和阆湖军，那个人心中暗爽。 但想到自己的任务又着急起来，这些百姓怎么就不开窍呢：“你们就不能想想，为什么不能这个样子呢？” “如果没有那么多苛捐杂税，没有人头税，我们的日子该是什么样子的。” 众人先是一静，然后纷纷嘲笑起他来。 “小伙子大白天的怎么总说梦话呀，自古以来就没有这样的好事。” “是啊，苛捐杂税能少一点就是难得的清明盛世了。” “唉，你们别说，文郎君要是当官一定是个大清官，能为民做主的那种。” “那是肯定的，还有阆湖军的人都是好人。” 那个人见百姓总是不上钩，只能无奈的离去。又换了好几个地方说出同样的话，却没有一个响应他的。 他只能灰溜溜的回去写了一份报告交给上司。 和他有同样经历的还有许多人，最后这些报告都汇总到了文易的手中。 是的，这些人都是他撒出去的，目的是想看看能不能煽动百姓主动站出来要求税制改革。 看到这些报告，他再次感慨，百姓们实在太容易满足了。 既然你们不敢站出来主动追求，那就只能由我来推行自上而下的改革了。 这些报告也能用到，不过就是要改一改。 他又拟订了一份儿报告，让下面的人照着大纲模仿一份儿出来。 不过他没有着急，而是继续让大家去散布相关消息。 如此几天后虽然没能煽动起百姓，但也确实引起了一股讨论潮流，如果取消苛捐杂税该多好。 虽然大家都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但不妨碍他们讨论幻想啊。 文易知道这已经是极限了，再继续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就准备找个机会公布税改的消息。 这天例行会议，吴仪很兴奋的报告了一件事情：“自从打败三大俚人部落联盟，部分隐藏在深山老林里的汉人开始露面。” “尤其是我们对罪犯进行甄别，赦免罪责较轻的人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主动现身的人越来越多。” “迄今为止已经有七百一十七人投奔我们，其中读书人二百四十六人。” 文易惊讶的道：“怎么这么多读过书的人？” 一旁的莫俊说道：“普通人是没有胆量离开县城的，只要给口吃的他们就不会逃走，所他们大多居住在县城附近。” “读过书的人心中有傲气不愿意受衙门的欺辱，会想办法往外跑。” “尤其是整个家族一起发配过来的读书人，基本都会找机会到外面居住。虽然日子苦了点，但能求个自在。” 吴仪点头表示确实是如此。 文易恍然大悟，难怪晋安县城基本都是平民百姓，所谓的大户也都是本地的暴发户或者贬谪的官员。 原来那些流放的官宦和世家的人都跑到外面居住去了。 望乡村就是这种情况，由赵莫两个流放寒门建立，他们村大部分人都识字，估计外面像他们这种村寨有不少。 虽然他很高兴见到这种情况，但并不会因此就重用他们。 “对那些投奔的读书人不用过于礼遇，仔细甄别清楚罪行。罪大恶极的该杀就杀该关就关，罪责不重的就随他们去吧。” 莫俊迟疑的道：“这……治理晋安县需要读书人的辅佐，若如此恐会冷了人心啊。” 文易道：“我需要的是志同道合的读书人，如果不是我宁愿自己从头培养也不会用那些迂腐守旧之辈。” 莫俊、吴仪等人都忍不住低下了头，这句话何尝不是对他们说的。 看来自己的有些想法还是要暂时收一收了，等摸清楚他的想法再说。 只有甘宪表情不变，他算是这些人里面最了解文易想法的人。 虽然觉得很多都离经叛道，但他却很乐意支持文易，想看看按照他的想法走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薛大元见氛围有些不对，转移话题道：“连躲在深山老林的人都知道了晋安县之变，恐怕郡守府也知道了。” 文易知道他在给莫俊等人解围，不过敲打已经成功没必要在抓着不放，就顺着他的话说道： “经过这些天的努力，我们已经掌控住晋安县，也是时候把事情报上去了。薛先生，奏报你都写好了吧？” 薛大元道：“已经写好了，等会就拿给您看。” 文易道：“那明天你就陪武县令去一趟郡守府吧，多带点人过去……嗯，就带一个营吧。” 众人表情各异，带一个营的人马过去，你这是拜访郡守还是威慑郡守府啊。 不过他们对这种做法却没有一点意见，相反觉得很爽，腰杆子硬就是好。 等众人都没有什么事情汇报了，文易才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调查报告：“这是我让人收集的民情，你们看看，把想法告诉我。” 正文 0084 摊丁入亩 众人分别接过调查报告看了起来。 看到一半莫俊就差点破口大骂，但话到嘴边好似想起了什么又咽了回去，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往下看。 吴仪以为抓住了表忠心的机会，愤怒的道： “岂有此理，不交杂税衙门差役的俸禄从哪里出？没有差役谁来辅佐官吏做事，谁来管理偌大的晋安县……” “主公到来之后已经减免了数十种杂碎，他们还不满足，居然还想免除人头税……真是岂有此理。” “这种贱民一定要狠狠的惩处，否则他们就不会敬畏感恩主公。” 不少人都出声附和，虽然他们觉得吴仪的话有些重，但免除所有杂税还要免除人头税，简直是痴心妄想。 只有薛大元和甘宪不动声色，莫俊本来就有所猜测，见到他们两个的样子就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没问题，也选择了闭口不言。 众人义愤填膺说了半天，才发现几位大佬都默不作声，就有些尴尬。 “咳。”甘宪知道文易的打算，干咳一声主动出声道：“我倒是觉得百姓的诉求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 “除了朝廷规定的正税之外，地方衙门可以随便找借口加税。遇到清廉的官员还好，遇到昏庸贪婪之辈杂税能有上百种之多。” “百姓每年交的杂税比正税还多，逼得他们只能卖田卖儿卖女，最后把自己也卖了。实在活不下去，就只能造反。” “所以我倒是觉得，朝廷把可以征收的税种定死，不给地方衙门巧立名目的机会，如此方能长治久安。” 吴仪脱口而出道：“万万不可。” 说完之后他怕甘宪误会，赶紧解释道：“甘先生爱民之心让谋深感佩服，然不收杂税衙门如何运作。”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道。 甘宪回道：“两个办法解决，一是从正税中按照比例截留一部分归入衙门库房。” “二是设立公田。公田可以租给百姓耕种，地租就是衙门差役的俸禄和开销。” 吴仪还想争辩：“可是……” 文易打断他说道：“够了。” 吴仪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躬身退到自己的座位上。 文易目光如刀扫视了一圈，看到谁谁就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杂税。” “千里做官只为财，不收杂税怎么捞钱？一个个说起大义来头头是道以正义使者自居，实际上肚子里都是男盗女娼。” “咳咳。”薛大元连忙干咳几声，提醒他说的太过了。 文易却毫不留情道：“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太过了？那就拿出实际行动来打我的脸，告诉我你不是这样的人。” “谁要是觉得我冤枉了他，可以站出来，咱们就好好查一查老底，看看你到底做过什么。” “要是你干干净净从未做过见不得光的事情，我当众下跪赔礼道歉，有吗？” 众人头垂的更低，一个站出来的人都没有。 “不要觉得自己读过几本书就了不起，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就是当官。” “稍微懂点人情世故，就算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坐到那个位置上干的也不会比你们差。” “所以不要觉得谁是无可替代的，站在门口喊一嗓子想干的人从城南能排到城北。” “如果谁觉得我苛刻你们干不下去可以给我说，咱们好聚好散相互留个体面。”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好一会儿，依然没有人主动站出来离开。 “既然你们都觉得还能继续做下去，那就要遵守我的规矩。” “以前你们做过什么我既往不咎，但以后谁要是敢犯了我的法，别怪我不讲情面。” “都听到没有？” 众人‘哗啦’起身，站成两排恭敬的道：“是，属下等谨记主公教诲。” 文易神色稍霁道：“都坐下吧。” 莫俊心有余悸的回到自己的座位，摸了一下额头发现全是汗水。 平时主公看起来很和善，就算生气也不会迁怒于人，没想到发起火来这么恐怖。 蔡群被百姓活吃的画面再次浮现在脑海里，他的心‘突突突’跳了起来。 他忍不住想到，一手主导了公审大会的人，又怎么会是个善茬。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能犯在他手上。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文易的声音再次响起：“传我的命令下去，从今天开始晋安县施行全新税法。” “免除人头税摊丁入亩，废除所有苛捐杂税，再有巧立名目收苛捐杂税者诛。” “收回官吏权贵免税特权，施行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只要有田的，不论什么身份必须足额缴纳田税。” “嘶。”众人都到吸一口凉气，这是要翻天啊。 然而马上他们就想到，晋安县这种破地方哪有什么权贵。 拥有免税特权的就只有县令、县丞和县尉，其他的包括吴仪在内都要交税。 现在晋安县没有县丞和县尉，只有一个县令，可武叔儒敢反对？借他十个胆子都没用。 所以大家都沉默了下来。 同时心中还想到，看来这位也就是想在晋安县这片地方称王称霸，没有对外扩张的心思，否则不会用这种自掘坟墓的法子。 想到这里他们反而松了口气，没有野心好啊，大家老老实实当地方豪强多安全啊。 只有莫俊心情变得沉重起来，流民就是流民胸无大志，看来自己要找机会鼓动他走出去才行。 税改是个复杂的工作，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改的了的。 新税该如何征收，每亩地要缴纳多少地租等等都要经过系统的考量。 大家商量了大半天才拿出了统一意见。 然后文易拍板，以后就按照这个标准来，并马上张贴告示把这件事情告诉百姓。 会议结束，大家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 “唉。”看着众人匆匆离去的背影，薛大元重重的叹了口气。 “薛总管有心事？”甘宪笑着问道。 “我们刚刚占据晋安县根基未稳，正需要笼络人心的时候，主公今天这一番话恐怕会让某些人起了异心啊。” 正文 0085 民心所向 听到他的话，甘宪却摇头道：“我与你的想法恰恰相反。” 薛大元道：“哦，请甘先生指教。” 甘宪谦虚的道：“指教不敢当，只是个人的一点想法……这里人多嘴杂，咱们到那边去说吧。” “请。” 两人来到薛大元的办公室，各自落坐之后甘宪才说道：“世人多畏威而不怀德，岭南之人尤甚。” “吴仪之流投靠主公不是仰慕主公的仁德，而是因为阆湖数千强兵。” “况主公出身低微，难免会让人轻视，若一味的仁善只会让他们认为是怯懦。” “既然他们是慕强而来，那主公就要把自己强硬的一面展露出来，让他们心生敬畏不敢起异心。” “就如今日废除苛捐杂税一般，若没有前面主公发怒根本就推行不下去。就算他们表面答应，私下也会阳奉阴违。” “而现在，你且瞧好吧，这些人会一个比一个拥护新法。” 薛大元思索良久，佩服的道：“甘先生看的通透，谋受教了。” 甘宪道：“过奖。” 文易尤为器重甘宪，时不时就和他促膝长谈。薛大元作为创业元老，阆湖势力实实在在的二把手，心中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现在终于知道原因了，这个人确实是个大才。 所以他收起了心中的不满，诚心请教道：“谋还有一事，想请甘先生指点。” “主公推行官绅一体纳粮恐会引起世家的不满，到时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甘宪笑道：“我倒是认为世家非但不会拿我们怎么样，还会放下戒备之心。” 薛大元惊讶的道：“为何？” 甘宪道：“主公乃是流民出身……哦，对了，对外面的人来说薛总管你才是阆湖之主。” 薛大元尴尬的笑了笑，之前文易为了隐藏自己每次都是把他推到台面上。 “说句不敬的话，你的出身也非常低微。”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你是世家之人，听说一个出身低微的人在岭南蛮荒之地推行官绅一体纳粮会作何想。” 薛大元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此人仇视世家豪强，故做此法泄愤。然晋安县并无世家，所以他也不过是一跳梁小丑而已。” “就是如此。”甘宪点点头，继续说道：“而且行此法就是自绝于世家豪强。” “当今朝廷世家强横，九品中正制选官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一个得罪所有士族的人，又有何前途可言？” 薛大元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觉得很有道理，可还是无法安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甘宪解释道：“其一这里是岭南，朝廷眼中的不毛之地，只要不公然造反就没人会过问这里发生的一切。” “其次，就算真有哪个世家看不顺眼，别忘了我们也可以求助顾家。” “吴郡顾氏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士族，这一层关系可不能断了。我们不但要维持和顾家的联系，还要广而告之，让天下人都知道。” “没有人会为了一群‘跳梁小丑’得罪顾家，如此自然就不会有人动我们。有此两点在，晋安县可高枕无忧。” 薛大元终于放下心来，起身恭敬的朝他拱手道：“谢甘先生赐教。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谋实在获益良多。” 甘宪赶紧起身回礼道：“薛先生客气了，不过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也能想通的。” 文易的行动非常快，会议刚结束就让人抄写了几十份公告，派了一个连的阆湖兵去搞宣传。 阆湖兵不是第一个搞这种宣传，大家轻车熟路的来到各个路口和人多的地方。 百姓们也都围了过来询问文郎君又有什么新政策了。 “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小哥这是什么意思啊？” 那名阆湖兵解释道：“意思就是，从现在开始大家不用交人头税了，有地的就缴纳地税，没地的不用交税。” “废除所有的苛捐杂税……当官的和老百姓一样交税。” 人群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众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和墙上的告示。 好半晌才有用人颤抖的声音问道：“小……小哥你说以后不用交人头税了，也不用交杂税，只交地税是吗？” 那阆湖兵骄傲的道：“大伯你没听错，有地的交税，没地的不用交税了。有人收苛捐杂税你们就去告状，主公会砍了他的头……” 那老汉犹自不敢相信，又问了一遍：“真的不用交人头税和杂税了？” “千真万确。” “啊！！！”那老汉突然大喊大叫起来，就和发了疯一样。 发疯的不只是他一个而是全城百姓，大家痛哭、嚎叫……用各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激动。 这一天百姓们心甘情愿的跪在告示前磕头，然后又跑到文易居住的地方磕头。 阆湖军万岁，文郎君万岁的喊声持续了数天之久。 文易和谢道韫并肩站在楼上遥望门口，不时有百姓跑来磕头并高呼文郎君万岁。 现在人算是少的了，前几天那才叫多，满城百姓都来了有些甚至一天来好几次。 百姓们力量弱小，只能用这种方法表达心中的感激。 所有人都知道，现在晋安县真正的属于文易了，就算朝廷再派一个县令过来也没用。 谢道韫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佩和柔情：“我终于知道您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了。” 哪知道文易却摇摇头道：“不，你不了解。我做这些不是为了百姓的感谢也不是为了名垂青史，而是因为这些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这些东西也不是我赏赐给他们的，而是本来就应该属于他们的，只是被某些人抢走……我只是把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还给他们。” 谢道韫有些茫然，但很快就恢复清明，依在他的身上温柔的道： “虽然我不是很懂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我知道你做的一定是一件伟大的事情，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文易伸手抱住她说道：“谢谢。” 这个道理就算前世依然有无数人不懂，所以文易并没有对她苛求太多，她愿意支持自己就已经很难得了。 与此同时，薛大元和武叔儒两人出现在候官县城外，随行的还有刘猛率领的一个营的精兵。 正文 0086 潘盎的脑补大戏 六百精兵出现在城下，候官县城的城门官差点吓尿，连忙关闭城门去通知县令和郡守。 百姓们也以为要遭兵灾，吓的东躲西藏。 郡守潘盎手中的茶碗都摔破了，连忙调集守军守城。 候官县令高珪连头冠歪了都顾不上，跑到城头察看情况。 当他看到城外站的笔直，手中一水的钢刀长枪盾牌的强兵，腿一软差点摔倒。 只看这站姿和兵器就知道这是以一当十的强兵，晋安郡啥时候来了这么一群杀才啊，为什么之前从未听说过。 咦，不对。前面骑马那个怎么这么眼熟？ 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可不就是晋安县令武叔儒吗？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身后这些兵是哪来的，和他什么关系？ 武叔儒也很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赶紧和薛大元撇清关系。可是小命掌握在别人手里，他只能这样忍着。 “薛先生，要不我去和高县令交涉一下？” 薛大元淡淡的道：“别急，城里的人应该看到你了，等他们主动过来找我们。” 他今天就是来立威的，姿态当然要摆高一点。 果不其然，没多久城上就放下一个箩筐，里面有一个人。 这个人战战兢兢的跑过来，自称是候官县衙的差役，询问武叔儒来这里做什么。 武叔儒解释了一番自己的来意，然后拿出两本奏报让他转交给郡守。 那差役松了口气，连滚带爬的跑到城下，坐在箩筐里被提上城墙。 得知详情高珪松了口气，但并不敢完全相信，就拿着奏报去了郡守府。 潘盎拿起第一份奏报翻越了一遍：“宁槐部、谈真部、石岩洞三部俚人起兵作乱，流民帅薛大元率领流民助阵……” “鏖战数日终于打退俚人，但流民也死伤大半……俚人随时都有再次起兵的可能，请朝廷支援。” 高珪忍不住道：“这明显就是谎报军情，据我所知俚人被杀的大败，三部渠帅都被杀了……” 潘盎讥讽道：“你知道是假的又能如何？揭穿他？” “别不服气，你刚才也说了外面六百人全是精兵强将，手中拿的也全是精钢打造的兵器，比我郡守府的兵都要精悍。” “晋安县三大部俚人青壮少说也有一万，作乱多年都拿他们没办法，现在短短五天就被杀光了。” “这些是流民能做到的？” 高珪脑海里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吴郡顾氏。” 潘盎道：“看来你还不笨，薛大元还没到顾家大郎就接连写了两封信给我和武叔儒，让我们好好照顾他们。” “以前我们只是以为这个薛大元和顾家有点什么关系，现在看来他分明就是顾家放在这里的一枚棋子。” “之前人家不动声色是因为初来乍到，现在已经站稳脚跟……今天就是过来立威的，你想当那只被宰掉的鸡？” 高珪有些尴尬，讪笑道：“府君说笑了……可是岭南不过是蛮荒之地，顾家费那么大周折到底是为了什么？” 潘盎压低声音神秘的道：“今天的话只出我口进你耳，出了这个门我就不认。” 高珪连忙说道：“府君请放心，今天您什么话都没和我说。” 潘盎说道：“王家和庾家为了争夺江州的控制权斗了差不多有十年了。” “虽然现在王家占据了上风但还未能完全掌控住江州局势，或许顾家动了心思想要火中取栗。” 高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种顶级世家的争斗，只是余波都能让他的家族灰飞烟灭。 可随即他又产生了一个更大的疑问：“就靠薛大元手里的这点人能左右的了江州大局？” 潘盎故作高深的道：“这就像是下棋的时候随手下了一步闲棋，也许整局棋下完了都用不到，但机会来了或许就能成为致胜一步。” 高珪恍然大悟，然后敬佩的道：“府君高明，只是以后我们该怎么办？” 潘盎道：“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晋安县那边有什么奏报我们就一字不改的报上去，上面有什么命令咱们也如实转达。” “顾家失败也不至于牵连到我们，如果他们成功了，还能捞一份香火情分。” 高珪贪婪的道：“为什么我们不主动示好呢，这可是个和顾家攀上关系的好机会。” 潘盎嘲讽道：“你想死就离我远一点。” 见高珪一副不解的样子，他说道：“王家和庾家的实力都远超顾家，不出现大的变故顾家的谋划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想来顾家也明白这一点，才把这步闲棋放在了晋安县这处偏僻地方。成了最好，就算不成也不会引起王庾两家的敌视。” “可如果我们和顾家站在一起，将来不管两家谁掌握了江州大权都容不下我们。” 高珪擦了把冷汗，道：“我明白了，谢府君指点。” 潘盎警告道：“我知道你想离开岭南去更繁华的地方做官，但也要清楚自己的斤两，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否则只会害人害己。” 高珪躬身道：“谢府君教诲。” 潘盎点点头，指着桌子上的另外一份奏报说道：“就好像这武叔儒，如果我没猜错他已经是傀儡了。” “这封奏报必定是为薛大元表功，举荐他为县丞的。” 高珪不解的道：“为什么，他自己当县令不好吗？” 潘盎道：“县令是一县之长，必须由陛下同意才能任命。但县丞吏部就可以任命，顾家打个招呼就能通过。” “而且县令不便的时候，县丞可以代行其权，到时候只要让武叔儒天天生病可以了。这种做法更加的隐蔽，风险也更小。” “不信咱们可以打开这份奏报看一下。” 说着潘盎翻开奏报，然后一脸得意的递给高珪。 高珪看过之后对潘盎佩服的五体投地，深深庆幸自己碰到这么聪明的上级，否则这次一准儿无了。 然后自然是少不了一番奉承。 潘盎重新接过奏报，惋惜的道：“只是可惜了武县令啊。” 高珪附和道：“是啊，还有蔡县尉。” 只是两人的眼神里哪有一丝同情，有的分明是幸灾乐祸。 商量好应对之策后，潘盎说道：“你跑一趟，把武县令和那位薛先生请进来吧。 正文 0087 折扇郎顾源 在高珪带着点谄媚的迎接下，薛大元趾高气扬的踏进了候官县城。 潘盎亲自在郡守府门口迎接。 不过面对潘盎的时候薛大元一改刚才的傲慢，变得谦虚恭敬了许多，这种明显的差别让潘盎特别受用。 看来他还是挺尊重我这个郡守的。 后面的交谈自然是非常的顺利，潘盎对两份奏报一字不改直接加上了郡守印，也就是承认这份奏报的真实性。 晚上潘盎设宴宴请了薛大元，只是席上他说话滴水不漏只谈风月不谈任何实质性话题。 薛大元虽然不知道他具体在想什么，但也能看得出这是想和自己撇清关系。 这让他颇为遗憾，但也谈不上失望。只要这份奏报送上去就可以了，潘盎的态度不重要。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宴席结束后高珪偷偷摸摸的找过来。 高珪先是夸赞薛大元如何如何了得，又说两人即将成为同僚以后要多往来。 薛大元有些摸不透他的想法，就一直东拉西扯看他想做什么。 聊了许久之后高珪似乎不经意的把话题转移到了顾家身上，盛赞顾家的功绩和强大，表示自己对顾家的钦慕之情。 到了这会儿薛大元如何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就是想通过自己攀上顾家这棵大树。 这种主动咬钩的鱼他怎么可能拒绝，话里话外不停的暗示只要你做的让我满意，我不介意给你一个机会。 高珪自以为成功，心中非常的激动，再说起话来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他还没忘记捅了潘盎一刀，说郡守不让我和你们走的太近，以后咱们只能私下联络之类的。 通过他的描述，薛大元也大致知道了潘盎的想法。 这让他哭笑不得，居然能联想到顶级士族争权夺利，这位潘郡守真的太有想法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就能安心发展了。 第二天潘盎就派人把两份奏报送往江州刺史府。 此时的江州刺史名叫王琨，算起来和王羲之算是堂兄弟。人确实很有才华，但也拥有这个时代士族子弟的通病，清高。 政务基本都是幕僚和手下的人在做，他只抓总。 比如各地送来的奏报，一般都是幕僚看过之后捡核心内容给他说一下，他在看情况做出决定。 今天也是如此，当听到晋安郡晋安县的奏报的时候他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晋安郡这穷山恶水之地明明应该是广州的，为什么要划给江州，影响自己的政绩。 幕僚很了解他的性格，知道他心里不高兴了，就三言两语的把内容概括了： “晋安县俚人作乱，军民死伤惨重汉民十不存一，县尉蔡群战死，县令武叔儒向朝廷请求调兵镇压。” 王琨不耐烦的道：“镇压镇压镇压，俚人哪年不作乱，要是每次都让朝廷出兵镇压，朝廷哪还有精力做别的事情。” 幕僚道：“是，那这份奏报我们就打回去让他们自行处理。” 王琨想了一下摇头道：“不，晋安县毕竟是江州地界，如果落入俚人之手也有损朝廷颜面。” “送到建康去吧，但要加上刺史府的建议，往晋安县迁徙一部分汉民充实地方人口。” 幕僚心知他怕的不是有损朝廷颜面，而是传出去影响自己的政绩，但面上却敬佩的道： “刺史高见，汉民多了俚人就闹不起来，不用费一兵一卒就解决了俚人作乱问题。” “又可为朝廷分忧解决流民安置问题，此法真乃一举多得，属下佩服。” 王琨心中得意，处置另外一份晋安县的奏报就更随意了。 不过是岭南一个羁縻县的县丞和县尉，实在不值得让他关注。他都懒得在哪种地方安插自己的人，所以直接就跳过了。 两本奏报就这样踏上了前往建康的道路。 …… 薛大元返回晋安县把此行的收获告诉文易等人，大家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 在庆祝过之后甘宪说道：“必须要保持和顾家的关系，我以为应当派人去见一见顾家大郎，最好赶在奏报送到朝廷之前做成此事。” 文易颔首道：“我也正有此意，给顾大郎的礼品都已经选好，只是不知道派谁过去合适。” 甘宪马上闭口不言，别说他手下没有合适的人才，就算有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举荐。 因为这个人选按照规矩应该薛大元举荐，除非他明确表示自己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其他人才能举荐。 薛大元想了想说道：“肖柏山为人明礼机警，前几日我离开阆湖的时候听说他的妻子诊断出有喜……我觉得是个合适的人选。” 文易当即说道：“那就让他带一队人马去吧，不过要叮嘱好他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薛大元道：“是，我一定好好叮嘱他。” 两日后肖柏山在一个排的阆湖兵的护送下前往会稽郡山阴县。 来的时候身份是逃难流民，这次重返山阴县不说鲜衣怒马也差不多。虽然骑乘的马只是体型低矮的百色马，但那也是马。 因为有晋安县的文书和顾家的名帖，他们一路上倒也没有遇到什么刁难，用了十天就到达了目的地。 刚进山阴县城他们就听到了一个消息，折扇郎顾源被擢升为秘书郎，即将离开山阴县前往建康赴任。 肖柏山心中马上就有了打算。 秘书郎就是皇帝的秘书，标准的位卑权重，就算是顶级世家的子弟想坐上这个位置也千难万难。 顾源这次确实是登上了青云梯，会稽郡的人纷纷前来道贺，这几天他净忙着应酬了。 肖柏山在门口守了五天才见到他本人，这还是因为他手拿顾家名帖，否则就算等到死也见不到人。 顾源自然没有忘记薛大元，他从折扇上获得的声望越高就越不可能忘。 尤其是最近因为折扇的加持再加上家族的发力，让他当上了秘书郎。 心情高兴之下，对肖柏山也就显得比较和气：“薛大元欺我，他说把流民安顿好就回来为我效力，我等了四个月都没见他人影。” 肖柏山诚恳的道：“薛先生也非常愧疚，觉得对不起您的信任，时常教导我们不要学他……” “然作为学生请允许我为先生辩解一二，不是他不想回来为您效力，而是实在没有办法回来。” 正文 0088 肖柏山的表演 肖柏山就把提前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什么刚到岭南还没安顿好就遇到俚人作乱，他们被迫参与作战。 双方你来我往打了几个月，他们带过去的流民伤亡惨重十不存一，前段时间俚人要秋收才暂时罢兵。 薛大元就趁这个空隙派他来送信。 顾源惊讶的道：“俚人居然如此野蛮好战吗？” 肖柏山道：“其实也不能全怪俚人……晋安县县尉蔡群贪赃枉法动辄杀人，他打猎的时候射死了俚人酋帅的女婿才引发的战乱。” 顾源怒道：“此等贪官污吏真真该死，天下就是乱在他们手上，那个蔡群现在怎么样了？” 肖柏山露出畅快的笑容道：“他也知道自己罪责难逃，就主动带兵和俚人作战，不幸被杀。” 顾源冷哼道：“还算他有几分血性，不过这么死还是太便宜他了。薛大元呢，他现在在做什么？” 肖柏山回道：“薛先生带大家去岭南本是为了活命，谁知反而害了大家的性命，他心中非常的愧疚。” “俚人只是暂时罢兵，随时都有再次兴兵的可能。他舍不下大家……所以就派我来见您，向您表达歉意。” 顾源松了口气，因为折扇的事情他确实有点不想见到薛大元，但心中对他又确实很感激。 所以说他的心情很矛盾，听说薛大元回不来，心中反而隐隐有些高兴。 但面上却装作惋惜的道：“唉，薛大元就这点不好太重情义，不过这也正是我欣赏他的地方。” “有郎君此言，先生必会铭感五内矣。” 肖柏山说道：“先生还准备了一些礼物送给郎君，又恰好遇到郎君高升之喜……请郎君不嫌鄙陋收下这份心意。” 顾源不在意的道：“他太见外了，自己都朝不保夕了还给我送什么礼。” 在他想来薛大元自己都半死不活了，哪有什么好东西送给他，不过还是让人把礼物拿了进来。 只是当他得知礼品是什么的时候，却惊讶起来。 “象牙一对，犀角五双，珍珠一碗……” 这些东西都算得上珍贵，但他并不稀罕，真正出乎他意料的是最后两样： “虎皮一张，血珊瑚一株……” 虎皮？血珊瑚？顾源眼睛不自禁的就睁大了，这两样东西值不值钱且不去说，关键是稀少啊。 但身为主人自然不好当面拆开查看别人送的礼物，只能在那里干着急。 一旁默不作声的孙好隐知道他对这两样东西起了兴趣，主动站出来把两样东西取出来。 血珊瑚约有半尺多高，已经算得上是稀世珍品了。 肖柏山解释道：“此物乃是先生打败一个俚人部落缴获的战利品。” 比起珊瑚顾源明显更喜欢虎皮，简直是爱不释手，一寸一寸的端详评判，越看就越喜欢，这张虎皮太完美了。 很快他就发现了不一般的地方。 “咦，这张虎皮居然没有任何创口？” 他不敢相信的再次翻看一遍，确实没有发现任何修补的口子。 肖柏山主动解释道：“为了这张虎皮，薛先生出动了数百人在山中设置陷阱。把老虎活捉之后从虎口刺死，故虎皮之上没有任何创口。” 顾源满意的道：“有心了，薛大元真是有心了，不枉我如此器重于他。” 老虎是猛兽想要杀死很难，基本上所有的虎皮上都有创口，创口越少的虎皮就越珍贵。 像这种没有任何创口的虎皮，世间很难再找出第二张来。 从这张虎皮他就能看出薛大元的诚心，对他的好感度再次暴涨好几十个百分点。 事实上这张虎皮的来历并没有那么夸张，就是一只倒霉的老虎掉进陷阱被抓，然后贡献了这张虎皮。 顾源不舍的把虎皮放下，道：“礼物我收下了，说说吧薛大元有什么请求。” 肖柏山道：“薛先生说您已经帮他太多，不敢再有任何索求。” 顾源惊讶的道：“真的没有任何要求？” 肖柏山迟疑了一番，咬牙道：“没有。” 顾源笑道：“呵呵……你不诚实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有没有要求。” 肖柏山眼神里浮现出挣扎之色，过了一会儿忽然跪地道：“薛先生确实没有任何请求，但……请恕我放肆，求求您救救薛先生吧？” 顾源眉头皱起，道：“我都被你搞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儿，如实道来。” 肖柏山悲痛的道：“晋安县的局势远比先生信中所说的要更加严峻，现在整个晋安县汉民已不足四千人，大半都是老弱妇孺。” “而我们要面对的俚人却数以万计，现在县城之外的土地已经全部被俚人占据，我们只能困守县城。” “等秋收之后如果俚人再起大军，恐怕我们……只能与城俱亡了。” 顾源不信的道：“局势居然恶劣至此，晋安郡呢？为何不向郡守府求救？” 肖柏山无奈的道：“非是没有求援，而是郡守府也只有残兵千余，实在有心无力。” 顾源问道：“刺史府呢？” 肖柏山道：“我们往刺史府送了许多求援信，但都未能得到任何回复。” 顾源恼怒的道：“王琨真乃尸位素餐之辈，难怪谢家要和王家退婚，他王家……” “咳咳。”一旁的孙好隐拼命咳嗽提醒他慎言。 顾源马上意识到有些话不能说，改口道：“王刺史可能也有难言之隐，此事等我到了京城自会想办法的。” 肖柏山惊喜的道：“谢郎君。” “哦，对了，我出发之前晋安县令和郡守府联名给朝廷上了奏报。如果没有出什么问题，过几日应当就能送到建康了。” 顾源问道：“什么样的奏报？” 肖柏山道：“向朝廷汇报战况，并奏请朝廷出兵平叛，还有武县令和潘府君想举荐先生为晋安县县丞。” 顾源满意的道：“还算他们两个识大体，放心，这两份奏报我会留意的。” 肖柏山自然是千恩万谢，然后才告辞离开。 等他走远，顾源脸上的笑容收敛问道：“你怎么看？” 孙好隐道：“属下以为九真一假。俚人作乱是真，薛大元损失惨重也是真的，只是情况应当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 “他们之所以如此说，不过是想博得您的同情，获得一些帮助。” 顾源问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帮还是不帮？” 正文 0089 各有心思 帮还是不帮？孙好隐心道，在问这个问题之前你能不能先把手里的虎皮放下。 你都这样了我能说不帮吗？ “我认为可帮。” 顾源颔首道：“如何帮？” 孙好隐思索道：“以王刺史……咳咳，这奏报不知何时才能送到京城。” “等奏报送到建康，以朝廷的办事速度，恐怕两三个月都不一定能有结果。” “且朝中诸公多半也不会为了小小晋安县劳师动众，多半也是迁徙部分汉民过去充实当地人口。” “在这期间俚人随时都有兴兵的可能，所以我们不能等晋安县的奏报，更不能等朝廷的决议。” “郎君不若再送部分流民去晋安县，如此就可以解了薛大元之危。” “等晋安县的奏报送到建康，诸公讨论应对之策的时候，得知您提前一步送流民去晋安县，必然会称赞您的先见之明。” 顾源满意的道：“既缓解了晋安县危机，又能在诸公面前博个头彩，一举两得，不错。可是流民从何而来？” 孙好隐道：“半月前有一支从陈留逃来的流民，约有三万余人，朝廷准备把他们安置在建安郡。” “但有人担心把这么多流民安置在一处不方便地方衙门管理，所以此事还在争执，郎君可以打招呼拆分一支安置在晋安县。” 顾源担心的道：“薛大元手里已经没有几个人，如果迁过去的流民太多恐怕他控制不住局面啊。” 孙好隐道：“这些流民中真正的陈留人只有不到三分之一，其余都是路上裹挟而来，哪里的人都有。” “郎君可以从中挑选非陈留之人送到晋安县，他们没有首领就是一盘散沙，薛先生应当能控制住局面。” 顾源点点头，这确实是个办法。 孙好隐继续说道：“如果郎君还是不放心，可以继续往里面掺沙子。” 顾源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谢家退婚的事情，王家迁怒五斗米教，其魁首杜子恭及门人弟子数十人被下狱。” “但因为杜子恭能通鬼神，王家也不敢杀他，最后必然是流放了之，不若把他们流放到晋安县。” “他们人数虽然少，但大多都掌握有一技之长，当能辅佐薛先生掌握晋安县局势。” 说完之后孙好隐才发现顾源正用讥讽的目光看着他，他心中一惊难道自己的真实意图被发现了？ 顾源戏谑的道：“薛大元应该送了不少宝贝给你吧，杜子恭这样的人才都往那里送。” 孙好隐顿时激出了一身冷汗，惶恐的道：“属……属下知罪，请郎君惩罚。” 顾源淡淡的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要以为你那点小聪明能瞒得住我，我只是懒得和你计较而已。” 孙好隐道：“是，属下愚昧，不该自做聪明。” 顾源见敲打的差不多了，就说道：“不过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 “杜子恭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又和会稽郡的士族多有往来，说不定哪天就复起了，现在不妨卖他一个人情。” 孙好隐连忙道：“郎君高明。” 从顾家出来，孙好隐径直回到自己家中，然后把一个铜铃挂在房屋的一角。 夜晚一个黑影翻墙进入后院摸到孙好隐的书房。 “道友叫我来可是有好消息？” “嗯，告诉孙泰道友，我已经说动顾大郎，他会出力把教主流放到晋安县。那里有一个叫薛大元的是顾大郎的人，我会写信让他照顾教主的。” “太好了，我这就去通知孙泰道友。” 肖柏山在山阴县城等了两天，终于等到了想要的结果。 两封书信和一名顾家的门客。 书信一封是写给薛大元的，一封是写给管理流民的官员的，门客则是给他引路的。 一行人快马加鞭来到宣城，在顾家门客的带领下，一番奔波后带走了六千流民。 事情顺利的让肖柏山都很惊讶。 怕夜长梦多，他当即就带着流民上路了。 一路上居然出奇的顺利，有时候有些地方的衙门甚至主动给他们供应粮草。 他还以为是顾家的面子起作用，实际上他不知道的是，背地里五斗米教也没少出力。 …… 晋安县。 文易的各项计划有条不紊的展开，尤其是推行税改之后，他的政策都得到了百姓们的积极拥护。 比如剃发，不用他号召很多百姓就已经主动把头发剃成了阆湖军那样的短发。 还有各种生活习惯什么的，都推行的非常顺利。可以说晋安县的方方面面都逐渐打上了他文易的标记。 他最关注的造船厂顺利打造出了第一艘十米长的曲底船，试航之后果然吃水更深更加平稳，速度也变快不少。 只是曲底船的缺点也很明显，载重明显减少。但比起上面的优点，载重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有了正式的战船，水军终于可以展开训练。 新城墙的修筑进展也非常快，地基差不多都已经挖好了，这要得益于阆湖提供的优质铁制工具。 一切进展顺利文易也放下心来，决定返回阆湖，那里才是他的根基所在。 当他要离开的消息传出后，晋安县城百姓像是炸了锅一般，纷纷跑过来挽留。 文易一再保证他只是暂时回阆湖，并不是抛弃大家。就算他离开了还有薛大元和阆湖军在，让大家不用害怕。 可是不管他如何劝说，百姓们都不愿意放他离开。说白了，大家只相信他一个人。 文易感动之余也非常为难，不过考虑到自己的长远计划还是狠下心离开了。 他走的那天万人空巷，所有百姓都到江边为他送行，很多人当场痛哭流涕。 文易心中和堵的一样难受，就这样站在船头看着大家渐渐消失在视线内。 他内心的想法也更加坚定，一定要为这个时代，为百姓做些什么。 谢道韫一直默默的陪在他身边，似乎是感受到了他心里的变化，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文易心中一暖，也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见谢道韫脸色一变，另一只手捂住嘴巴干呕起来。 正文 0090 有喜和锦鲤 谢道韫有喜的消息像是插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所有的船只，然后欢呼声响彻江面。 莫俊、甘宪等人纷纷过来道喜，主公有后他们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那叫一个开心。 最高兴的莫过于文易，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当父亲，以至于他都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还好的是没有闹出影视作品里经常出现的笑话，没吃过猪肉咱还能没见过猪跑吗。 前世网上冲浪的时候他也是看过一些生育知识的，最基本的东西还是了解的。 说实话这个孩子来的还是太突然了，他都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他和谢道韫在一起满打满算也才一个月出头，就孕吐了。这意味着差不多一枪命中靶心，运气确实好的没话说。 但对这个孩子他是非常欢迎的，很单纯的原因，谁不想和心爱的人要一个爱情结晶呢。 孩子的意外到来冲散了文易心中因为离别带来的烦恼，让他完全沉浸在天伦之乐当中。 这一路上他放下了所有的事情，就陪着谢道韫，手下们也都很识趣的没有过来打扰。 船行到半途，遇到一片景色不错的地方，文易和谢道韫站在船头欣赏风景。 这时一群鲤鱼也跑来凑热闹，追逐飘落在河面上的树叶。 谢道韫的目光顿时被鱼吸引，看的目不转睛。 文易眼珠子一转想到一个好主意，就跑到船舱内取出一碗吃剩的米饭，和她一起投喂。 也许是冬天水里缺少食物，这些鱼追着船抢食米饭。 谢道韫非常高兴，银铃般的笑声就没有停过。 就在这时一道红色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把周围的鱼挤开，一口把水面上的米团吞下，然后一摆尾沉入水底。 并且留下一片巨大的水花。 谢道韫眼睛瞪的大大的，兴奋的道：“文郎文郎你看到了吗，红色的鱼。” 文易自然看到了：“是红色的鱼，好像是鲤鱼。” 谢道韫惊讶的道：“真的有红色的鲤鱼吗？” 文易解释道：“鱼会出现变异，身体的颜色变成红色，其中以鲤鱼和鲫鱼最多。” “但鱼的颜色是它们的保护色，脊背是青黑色从水面往下看和河底的颜色一样，腹部是白色从水下往上看和天空的颜色一样……” “靠着颜色保护它们不容易被捕食者发现，如果颜色变异成为红色，就容易被捕食者发现抓走。” “红色的鱼在野外很难生存，这条红色鲤鱼能长这么大实在是罕见，是一条有运气的鱼。” 谢道韫担忧的道：“那这条鱼以后会不会被捕食者抓走啊？” 文易眉头轻挑，心中有些讶异，都说女人怀孕后性情会出现变化，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之前杀伐果断的女将军，现在会为了一条鱼担心。 他半开玩笑道：“要不我们把这条鱼抓回去养着？”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嫌麻烦，这次却雀跃的道：“好呀好呀。” 既然话都已经出口就没有反悔的道理，况且他也确实想把这条鱼弄回去。 锦鲤就是红色鲤鱼培育筛选出来的，养好了指不定还能混个锦鲤祖师爷的名头呢。 当然，也有可能后人会把这个名头安在谢道韫头上。 不过都是睡一被窝的两口子，不计较这个。 这次他们是坐船回去的，大部分都是被征用的渔船，上面不缺捕鱼的渔网。 文易让人抓好渔网四下散开，然后继续往水面丢米饭，那条红色的鲤鱼再次出现抢食。 确定它就在这一片活动，就慢慢的把渔网放下去，两艘船拖着渔网两头绕了个半圆然后合拢，这群贪吃的鱼就被一网打尽。 看到红色鲤鱼被抓住，谢道韫非常高兴，指挥大家赶紧把它捞上来，还不停的叮嘱别弄伤了它。 文易一直在观察她，发现她眼里只有红鲤鱼，其它鱼的死活连看都没看一眼。 这还是真是……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 这条红色鲤鱼很大，近两尺长腹部尤为肥大，也不知道哪艘船上翻出来的破木盆刚好把它装进去。 莫俊、甘宪等人也都饶有兴趣的过来观看这条鱼，从文易嘴里知道红鱼的情况之后，纷纷称赞这条鱼有气运。 文易抓到它也是气运的象征，而且恰好发现谢道韫有喜…… 反正文人想拍马屁的时候总能找到很多理由，文易是一点都不信什么运气鲤鱼之类的。 前世转发锦鲤都把他转吐了，也没见发财。 但谢道韫相信啊，马上就认为这条鱼和她有缘，是她福运的象征。 抓鱼的小风波过后，大家一路顺遂的到达阆湖附近，只是在即将进入阆湖的时候被一堵巨石给拦住了。 这堵巨石把河道堵住大半，船只无法通行。 前世文易没有见过这块石头，因为传说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被人凿通了。 从此阆湖和外界的水运贯通，成为重要贸易疏散地，有小泉州之称。 但眼下这块石头还在，他们只能下船步行进入阆湖地界。 “莫先生，帮我记一下，回头把这堵石壁凿穿，让船只能自由通航。” 莫俊赞道：“妙，若凿穿此石船只就可直通县城，往来两地不用半日功夫，主公所思所虑果然非我所能企及也。” 甘宪打量了一下石壁，也赞道：“确实妙，凿穿此石，等我们的水师训练完成，主公坐在阆湖就可以掌控整个晋安县。” 正说话间，一群士兵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里是重要出入口，他们刚占领阆湖谢道韫就在这里设置了一个营寨。日常有一个连的兵驻扎，每周轮换一次。 这些兵见到他们非常的高兴。 文易也趁机参观了他们的住所，很简陋。 他当即就说道：“这是兄弟们日常生活的地方，要建的好一点。以前咱们穷没那个条件，现在富裕了就不能再让兄弟们遭这个罪。” 将士们听到这话都忍不住欢呼起来。 在这里歇息一会儿，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 文易知道孕妇前三个月是危险期，一路上那叫一个担心，生怕出什么问题。 事实证明谢道韫的身体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建康的多，走了半天也脸不红气不喘。 走走停停，天色临近黄昏的时候终于回到了老巢。 正文 0091 新居和会议 文易率众归来受到大家的热烈欢迎，阆湖陷入一片欢乐的氛围。 这就是主心骨的作用。 刘伯、柴犇、水柳等人出村老远来迎接。 值得一提的是，赵公望也带着望乡村的几个头面人物过来迎接，而且张口就喊主公。 文易没有拒绝，以他现在的势力，望乡村对他的统治已经够不成任何威胁，是时候吞并了。 在众人的簇拥下，他踏进了自己的新家。 确实是新家，他原本住的房子相对来说很简陋，居住还行，没有办法用来办公。 在他去县城的这段时间，薛大元重新给他设计建造了一所四进的大宅院，占地有十亩。 前两重院落用来办公，后两重用来居住。 文易也没有矫情的说什么不用这么奢华，草屋两间就够了之类的。 说实话，他的觉悟还没有那么高。 他想让百姓过的更好一点，让华夏族群更加繁盛，但这和他想让自己过的更好并不冲突。 更何况他也确实需要一个正式的办公地点。 众人知道他们旅途劳累加上天色已晚也不适合说事儿，在前院坐了坐就离开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等这些人都离开，谢道韫的四名侍女梅兰竹菊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显然她们已经知道了两人的关系。 之前她们对文易只是表面客气，心里实则装着不少意见，可这会儿对待他的态度那叫一个热切。 文易对这个世界的规则已经有了基本的了解，知道她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她们四个是谢道韫的贴身侍女也是陪嫁丫鬟，要在她不方便的时候替她伺候她的丈夫。 运气好将来能当个侍妾，运气不好一辈子都是通房丫鬟。 她们四个没有能力反抗谢道韫的决定，只能改变自己的态度接受文易。 而且改变的很彻底，从不喜变成讨好，希望能多获得一点宠爱有机会变成侍妾。 他们并没有急着去休息，而是先让石敢当和张勇两人把安保工作做好。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张勇来报一切都安排好了，他们才去后院。 这里竟然还设计了一个小花园，有一个小水塘、凉亭、还有假山造景…… 只能说薛大元太有心了。 看到水塘谢道韫很高兴：“红鱼呢，赶紧放到水池里。” 文易道：“这水池好像是活水吧，别顺着引水沟逃跑了。” “噗~”谢道韫掩嘴笑了起来：“文郎就会说笑，引水沟出入口都有铁栅栏阻隔，红鱼这么大跑不出去的。” 文易尴尬的道：“是吗，那就放吧。” 上辈子他就是个住在筒子楼里的穷人，哪知道古代大户人家的生活啊。 几名抬着鱼的手下也是如遇大赦，赶紧把红鱼放在水池里。 那条锦鲤在水面上漂浮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一摆尾巴钻进了水下。 看着它消失，文易道：“明天再找几条鲤鱼放进去，红鱼的后代也有很大概率是红鱼。” “养好了不出几年一池子都是红色鲤鱼，还有可能会变异出别的颜色。” 谢道韫向往的道：“真期待那一天早日到来。” 两人简单吃过晚饭就梳洗睡下。 再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清晨，文易起床后一边锻炼身体一边参观自己的新家。 确实很大，但很朴实。 没有什么雕梁画栋之类的，都是简简单单的实木，偶尔有几个雕花做工也很粗糙。 文易对这些细节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癖好，房子吗，结实宽敞住着舒服就行了，别的东西他实在没有那个欣赏细胞。 辰时四刻也就是八点，他来到前院大厅准备召开一次工作会议。 会议室搞的很有武侠小说里土匪山大王的风格，主位有两张椅子，一张文易的一张是谢道韫的。 下面相对放着好几排椅子，文武各占一边。 这时候还没有发明椅子，大家都是跪坐。文易很不习惯，在到达阆湖之后就让人把椅子桌子给弄了出来。 他到前厅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人提前等在这里了，因为人没有到齐就想先等等，结果一直等到近十点全部人才到。 文易的脸色有点难看，这时间观念太差了。 但他知道这还真不怪别人，一是基业草创很多规矩都没有来得及制定。大家平时就是随性上班，反正只要事情办完就行了。 二是古代缺少准确方便的计时工具，看来有必要把钟表搞出来了。这玩意儿算不上复杂，核心就是一个擒纵器。 钟表的事情可以往后放一放，这个时间观念必须要提上来。 “以后早上辰时四刻必须准时到我这里来报到。有事情咱们就商量事情，确认没事情再去做别的。” “迟到一次降一级，迟到三次罢官。” 众人神色一紧，道：“是。” 对这个规矩有人愁眉苦脸，但更多的人很高兴。 比如甘宪、赵公望等人就是喜闻乐见，无规矩不成方圆，时间观念也是一种规矩。 接下来才开始汇报工作。 先是刘伯这个后勤大管家做汇报。 生活变好了这个老头精神比以前好多了，尤其是她那位婆娘老蚌怀珠，让他又重新燃起斗志。 “我们阆湖现在共有民一万两千两百七十三人，汉民五千四百三十八人，俚人六千八百三十五人。” “拥有粮三万一千斛，麻布一千两百匹……田地算上新开垦的有七万九千亩……” 刘伯的工作做的很细致，所有的数据都统计到了个位数，让文易和在坐的人都清楚的知道阆湖有多少家底。 反正文易非常满意，道：“半年前我们只是一群朝不保夕的流民，拥有现在的家底皆赖诸位勠力同心……” 回顾过去的艰苦，总结现在的成绩，展望美好未来，这是讲话的标准套路。 虽然是套路，但非常有必要。尤其是创业初期的伙伴，很吃这一套。 刘伯、柴犇、赵正志等人都激动的热泪盈眶心潮澎湃，他们是一路跟着走过来的，对这些感触最深。 相比起来，甘宪、莫俊、赵公望等后来加入的人反应就平淡的多了。究其原因就是没有参与，少了切身体会。 汇报结束之后，文易开始做下一步的布置。 正文 0092 发展计划 “第一件事情就是兑现我的承诺。”文易看着水柳、岳山、黑木等俚人代表说道： “之前我说过，愿意和阆湖并肩作战的俚人，一律给予汉人身份。” “董荼那和宁槐袭击阆湖的时候，大青山部和黑水部俚人选择了和我们同生共死。” 水柳、岳山等人都情不自禁的握紧拳头。 “所以我赐予两部所有人汉人身份。” ‘哗啦’水柳几人起身，跪在地上道：“谢主公，我等必誓死追随主公。” 文易一一把他们扶起来道：“起来吧，以后都是自家兄弟，不要动不动就下跪。” 把几人都起来，他又说道：“赵先生、甘先生、莫先生，给这些兄弟们取汉姓汉名更改户籍册的事情就劳烦你们了。” “姓名尽量以他们本人的意见为主，越简单越方便越好，切不可随意乱取。” “是。” 水柳、岳山等人也赶紧朝他们行礼：“劳烦几位先生了。” 几人连忙起身道：“不敢不敢，这也是我们的荣幸。” 等他们回到座位上坐好，文易才开始说第二件事情： “咱们阆湖也有一万两千多人，算上县城那里直接归属我们管控的人口超过三万人。” “人多事情就多，上下嘴皮子都有打架的时候，更何况是人。而且我们本身就来自天南地北，生活习惯差别也很大。” “所以有必要制定一些规矩，来规范大家的行为，对那些不遵守规矩的人进行处罚。” 说到这里他看向甘宪：“甘先生。” 甘宪起身拿出一本书递给他。 “这是我和甘先生一起编写的行为规范，虽然还不够全面，但足以应付眼前的需求。” “接下来组织阆湖所有人学习这份规范，开春之前要确保每一个人都熟悉这份规范的内容。” “水柳，这个工作就交给你了。” 水柳起身恭敬的道：“是。” 对她最近的表现文易非常满意，除了刚被俘的时候她有些不服气之外，后续表现越来越好。 嫁给柴犇后积极学习汉字，也一直在背后给柴犇出谋划策，弥补了他出身低没有管理经验的短板。 前段时间文易和薛大元都不在，阆湖能如此平稳她居功至伟，所以文易决定给她一个正式的职务。 让她担任行政官必然会引起其他人的反对，估计她自己也很难扛的住压力。 去军方也不行，让她冲锋陷阵还行，玩兵法她还不如文易。 文易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她适合搞教育。 他要做的是改变这个时代，就必须要培养一批忠于自己又能理解自己想法的人。 教育就变得尤为重要。 让东晋时期的文人负责？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他们教的肯定还是老一套。 只有水柳这种白纸一般又对他很忠心的人最适合这项工作，不用怕她夹带私货曲解自己的意思。 关键是她有这个能力。 当然，水柳也有她的缺点，没有读过四书五经之类的圣贤书。 可没关系，现在阆湖要培养的不是那种饱读圣贤书的文人，需要的是提高识字率，是普及常识。 这本《阆湖行为规范》会成为教科书。 后续文易还会准备《基础数学》、《基础历史》等书籍，在整个阆湖地区推广。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先提高识字率统一大家的行为规范更重要。 对于文易让一个女人负责宣传行为规范，众人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个临时任务，让她负责也无所谓。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他们才刚刚加入不久，不好对水柳这样的元老功臣指手划脚，即便她是个女人。 文易继续说道：“第三件事情，凿通蓝溪中间的那堵巨石，这个工作就交由……嗯，莫先生负责吧。” 莫俊起身道：“是，属下一定早日凿开通道。” 文易却摇头道：“现在是冬天气温很冷不宜下水，先把水面上的石头凿开就行，等天气转暖再凿水下。” 莫俊道：“主公仁慈，真乃我等之幸也。” “第三件事情，继续修建房屋……我已经想办法从北方迁徙更多的汉民过来，如果顺利明年初就会有一批流民过来。” “我们必须要未雨绸缪，提前把房屋准备好，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 这时赵公望起身说道：“主公，关于新流民的安置老朽有几点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文易说道：“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就是为了集思广益，没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有什么意见只管道来。” 赵公望拱手道：“是，我以为新迁入的流民最好安置在晋安县城，而不是阆湖。” “为何？” 赵公望回道：“其一，晋安县城只有汉民三千五百余，俚人却有万五千之众，若有变故恐会酿成大祸。” “流民安置在这里，可以防止当地俚人生变。” “其二，阆湖乃主公根基所在，有许多不宜为外人知道的秘密。” “刚刚迁徙来的流民并不可信，如果有人把秘密泄露出去，恐怕会坏了主公大事。” “如果主公想要增加阆湖的人口，可以先把流民安置在县城，慢慢观察挑选其中可信者再迁过来。” 说完他有些忐忑的等着文易的反应。 文易思忖许久，才赞赏的道：“赵老先生之法老成持重，甚善。是我太想当然了。” “就依你之言，新流民先分散安置在县城附近，遴选过后再迁来阆湖。” 赵公望欣喜的道：“主公英明。” 有了他的榜样，大家的态度就更加积极了，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 有些很有用，有些并不怎么合适，但不管哪一种文易都给予了鼓励。 花了一上午的时间，终于把阆湖接下来一段要做的事情理顺。有了清晰明确的目标，每个人充满了斗志。 等把所有人都送走，文易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实际上他想做的事情远比现在更多，只是晋安县毕竟是东晋小朝廷的地盘，搞得太过传出去会引来灭顶之灾。 真正大刀阔斧的改革，只有等到登上夷州岛才行。 现在他前所未有的期盼贺方那边能给自己带来好消息。 正文 0093 青花瓷（求推荐票） 大青山部和黑水部的俚人得知自己成为汉人非常高兴，纷纷跑到刘伯那里去登记更改户籍。 然后有一个群体不乐意了，那就是嫁给汉人当媳妇的俚人女子，她们也想成为汉人。 文易考虑到都是一家人了，干脆就一起改吧。 于是改名字的又增加了四千七百人。 赵公望、甘宪、莫俊三人纵使学问深厚，这下也有些招架不住，不得不从望乡村找来五个学问不错的人帮忙。 这期间还发生一点趣事，俚人没有姓氏，在给自己取姓氏的时候很多人都选择了‘文’作为自己的姓。 甘宪等人自然不同意，主公的姓氏你们不避讳就算了，怎么还主动使用呢。 但很多俚人认死理，非要用文姓，双方因此闹的很不愉快。 事情传到文易耳朵里，他直言道：“大家愿意用我的姓氏是对我的尊重和爱戴，怎么能拒绝呢。” 他都这样说了其他人自然也没有办法只能照办，于是有将近三分之二的俚人选择文姓。 文易并不知道，因为这件事情未来文姓又多了个起源。 开凿蓝溪河石的工作也展开了，没有火药的情况下进度很慢。 文易倒是知道黑火药的制作方法，但眼下他没有足够的硝。 而且火药配方简单很容易被人摸透，这是未来他争霸天下的重要一环，没有找到安全的基地之前还是别拿出来的为好。 但他还是拿出了一个比较笨的办法，先用火烧石头，然后往上面浇冷水，石头会变脆更容易开凿。 有了这个方法开凿速度加快了不少，目测一个月左右就能把水面上的那一部分凿掉。 各大作坊情况也很不错。 考虑到实际需求他又把雕版印刷给搞了出来，至于活字印刷暂时还是算了，先把雕版的技术吃透再说。 赵公望等人对雕版印刷的赞誉最高，视为神技。 向来一心编撰新律法不怎么管事儿的甘宪，请求亲自负责这件事情。 文易自然不会打消他的积极性，就把印刷作坊交给了他管理。 印刷作坊印制的第一本书就是《阆湖行为规范》。 在这个世界，《阆湖行为规范》也成为了第一本雕版印刷书籍，并登上了印刷史。 大宝山下方的铁矿厂也进行了再一次的扩大，产量提升了好几倍。 眼下他们的钢铁产量已经能满足自己的需求，甚至还有结余，但文易很清楚这东西是永远都不够的。 现在能多储备一点，将来就能少走一些弯路。 最后去看的是瓷器作坊，而且还把谢道韫给喊上了。 因为有身孕不适合再闪展腾挪，她去军营的时间明显减少。更多的是以监督为主，没事儿就给有潜力的小将们上上课。 但大多数时间都是闲在家里，文易怕她闲不住就一起叫上了，恰好今天去瓷器作坊要做的事情和她也有关系。 瓷器作坊位置比较隐蔽一般人不让过来。 首先看到的就是七八座瓷窑，有大有小。作坊内有很多人正在忙碌，筛选瓷土的、碾碎的、和泥的、制坯的…… 瓷器作坊的负责人兼技术总监叫刘大和，以前是烧陶匠。 他并不是最早加入的流民，而是在南迁的路上从坞堡里解救的奴隶，因此对文易忠心耿耿。 后来他的长子也加入了阆湖军，还成为班长。 在挑选瓷器作坊负责人的时候，因为以上的原因，文易点了他的名字。 得知文易到来，刘大和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迎了上来。 见过礼之后文易开门见山的道：“大和，我让你烧的宝贝做出来没有？” 提起宝贝刘大和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已经烧出了几件，就是不知道您满不满意。” 文易欣喜的道：“走，赶紧带我去看看。” 谢道韫的好奇心马上就被勾了起来，瓷器作坊能烧出什么宝贝？ 刘大和带着他们来到一间房间，打开门里面是一排排的木架子，上面摆放的都是各种瓷器。 盘、罐、碗、盏等等，只是颜色全都是褐色和青色。 谢道韫有些失望，这些瓷器虽然釉色细腻质量很高，拿出去卖也都是抢手货，但远远算不上宝贝。 刘大和完全无视了这些瓷器，越过这些架子来到最里面。这里摆放着两个大柜子，上面居然还加着锁。 她才明白原来宝贝在这里，可什么样的东西要藏的这么严实啊。 当刘大和打开柜子的门，露出里面摆放的物品的时候，她的眼睛陡然瞪大小嘴也微微张开，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 “哈哈”看到里面的东西，文易忍不住大笑起来：“好好好，做的太好了。” 文易取出一个瓷碗，拿在手上仔细端详：“青花瓷，没错就是青花瓷，釉色细腻纹路清晰……很好，大和你没有让我失望。” 刘大和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但还是谦虚的道：“没有主公您的指点，我还在烧陶器呢……属下不敢居功。” 文易道：“虽然有我提供的技术，但没有你的摸索也不会这么快就烧制出成品，你的功劳也非常大。” “嗯……你是想现在就要赏，还是等一段时间再赏？” 刘大和眼珠子一转道：“我听主公的，您给我什么赏我就要什么赏。” 文易笑道：“哈哈……没看出来你刘大和浓眉大眼的还会耍心机了。行，那就过一段时间再赏吧，总之不会让你吃亏。” 刘大和鞠躬道：“谢主公。” 这时谢道韫终于从青花瓷的视觉冲击里回过神来，不可思议的道：“这是什么东……不是，这是什么瓷器？” 文易把手里的瓷碗递给她道：“青花瓷，好看吧？” 谢道韫小心翼翼的接过来，道：“好看，太好看了，如果拿到外面售卖一定会风靡天下，到时候我们就不用为钱财发愁了。” 文易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道：“但眼下我们还不能把它拿出去卖，否则会被人连皮带骨头一起吞下去。” 谢道韫神色一动，想说能不能和谢家合作，有谢家护着应该没问题，但马上她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且不说谢家靠不靠得住，如果真和谢家合作，那文易的所有计划都会被打乱。 如果再发生一点什么问题，很可能会导致文易和谢家的全面决裂，这是她不愿意见到的。 所以这个合作的事情不提也罢。 文易并不知道这一瞬间她想了这么多，但主动提起了一个和谢家有关系的话题。 “不知道岳父最喜欢什么东西？我让人烧制一套相关的瓷器给他老人家送去。” 正文 0094 元旦（求推荐票） 岳父？谢道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然后就被喜悦淹没。 如果不是刘大和在身边，她一定会忍不住扑到他怀里。 从两人在一起，文易从未主动提过谢家，也没有说提亲之类的事情。 她摸不透他的想法，心中一直忐忑不安，也不敢主动提起。 现在才知道他不是没有想过，而是早就在做准备，此时她心中最后一块心病也消失了。 刘大和很有眼色的主动离开了，只留下两口子腻歪在一起对柜子里的瓷器评头论足。 除了青花瓷里面还有几件白瓷，色卵白，莹润，品质远超时下流行的白瓷千百倍。 瓷器发展历史悠久，从商朝开始青瓷和褐瓷一统天下，到了东汉时期有了白瓷的雏形。 隋朝时期白瓷技术才成熟，从此青白二分天下。 青花瓷的技术出现还要在白瓷之后，唐宋年间才出现元朝成熟，从此成为瓷器中最经典最受欢迎也最常见的品类。 毫不夸张的说，仅凭白瓷和青花瓷文易就能把所有的士族权贵当韭菜割，完成自己的原始积累。 然而前提条件是，他要把自己隐藏的足够深，一旦被人逮到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眼下他也属于守着宝山却不能用。 真是期待贺方能早点摸清去夷州岛的路线啊。 两口子卿卿我我商量了半天，终于确定了方向。 谢奕的爱好挺广泛尤其喜欢喝酒，但这个肯定不能作数，所以严格说起来没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 后来谢道韫提到他挺喜欢读史的，对古代先贤的事迹最感兴趣，这给了文易灵感。 前世有一个元代青花瓷大缸可是卖出了两亿多的高价，那件瓷器上面的图案就是鬼谷下山。 可以参考那个鬼谷下山的大缸，来一套历史人物或者历史事件的瓷器。 他把这个想法给谢道韫一说，她也来了兴趣，表示要亲自挑选故事，亲自设计图案。 文易没有抢这个活儿，不管是挑选故事还是设计图案他都不擅长。 事情商定谢道韫就迫不及待的回去做这件事情，不过走之前她把柜子里的青花瓷和白瓷各拿走了两件，美其名曰参考一下。 实际上就是想拿回去自己把玩。 文易自然不会吝啬，只是让她尽量不要在人前显露免得出问题。 等她离开，他又找到刘大和，让他继续总结青花瓷和白瓷的烧制方法，提高精品率和成品率。 然后又给他布置了另外一个任务，烧玻璃。 烧玻璃的技术并非西方独有，中国很早就有烧玻璃的记载，只是产量和质量都不高，烧出来的玻璃被称之为琉璃。 文易是知道烧玻璃是怎么回事儿的，就是石英砂、硼砂、石灰石等材料烧制而成。 之所以有颜色，是这些材料中含有金属元素。而想去除金属元素的方法非常简单，添加氧化镁或者氧化铝。 氧化铝文易没有办法，这玩意儿他是真不懂。但氧化镁他知道啊，这玩意儿有天然矿石叫方镁石。 而阆湖是有水镁石矿的……嗯，水镁石煅烧就是方镁石，提纯就是氧化镁。 只是在没有精密仪器测量的情况下，就算知道大致的配方也很难烧制出透明玻璃，这和材料的纯度和配比有关系。 但没关系，反正是独门生意可以一遍遍试错。多试验几次总能烧制出透明度高的玻璃，到时候才真的是抢钱。 …… 不知不觉又是十余天过去，元月初一也就是元旦即前世的春节即将到来。 元旦做为中国自古以来就有的节日，最早源自何时已经不可追溯，传说是在大禹时期。 但有一点能确认，最早是为了祭祀苍天和祖宗。 后来渐渐的就演变成了庆祝新年，到了魏晋时期元旦已经成为中国人最盛大的节日，很多后世常见的庆祝方式这个年代都已经有了。 比如爆竹，这个时候百姓会烧竹子去除瘟神。因为竹子燃烧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所以称之为爆竹。 比如年画的前身桃符，人们会把神荼、郁垒二神的名字刻在桃木版上悬挂在门首辟邪。 这是文易穿越以来度过的第一个春节，也是他们到达阆湖后的第一个春节，他决定过的隆重一点。 首先搞出了正式的对联和年画。 文易口述谢道韫手书，又让她画出了神荼和郁垒的画像。 拿到印刷作坊把对联和画像印刷出来，免费发给大家张贴在门口。 这种新颖的方式确实为阆湖增加了许多喜庆的气氛。 除此之外还找篾匠制作了大量灯笼等等。 反正总总方式下来，所有人都很开心，对阆湖这个团体也更加的有感情。 初三，文易正陪大家过年，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肖柏山带着六千流民返回，不日就将到达晋安县城。 这个消息实在太出乎意料了。 原本他的计划只是让肖柏山去见一见顾源，联络一下感情。然后那两份奏报的事情也通通气儿，看顾源能不能说的上话。 没想到他直接就带了六千流民回来，这个惊喜实在太大了。 文易也顾不上过年了，当天就带着一个营的兵前往晋安县城。 回去的时候可没有船乘坐只能步行，紧赶慢赶也用了一天多才到达。 只是当他到达县城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的氛围很紧张。 俚人都被限制在自己的住所，外面有阆湖兵把守。另外一侧多了一处营地应该就是流民营，只是那里乱哄哄的没有一个晋安县的官吏。 晋安县城的大门虽然没有关闭，但也只开了一道缝隙。 看到这个情况，他脑海里马上浮出一个猜测，流民营有人闹事儿。 县城里的人也发现了他们，马上发出欢呼声打开城门迎接。流民营那边也发现了他们的到来，不少人站在远处观望。 薛大元、吴仪、贺方等人得到消息也赶紧出来迎接，路上文易也没有多说什么，等到了衙门一问才知道还真让他猜中了。 （武叔儒主动让出了衙门，搬到了另外的宅院居住） 这群流民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听话，或者说更像是带刺的糖果。 “难道这群流民里有流民帅？” 正文 0095 杀人立威 流民帅只是个统称，实际上就是流民中的头领，一般都是由人多势众的豪强之类的担任。 统一的领导对流民非常重要，起码可以组织起一部分力量保护自己。路上的劫匪、坞堡之类的不敢对他们下手。 有时候遇到异族追兵也能起到阻挡的作用。 即便是到了东晋地界，有流民帅在朝廷也不敢过分逼迫他们。 原本文易他们的迁徙队伍也有流民帅，但那个流民帅的实力不强还有点迂腐。 在一次阻击异族骑兵的时候居然选择正面抵抗，结果可想而知。 不过大多数人还是靠着他的阻拦得以逃出生天，但之后就失去了统一的领导人。 群龙无首就是一群羔羊，到哪都只有挨宰的份儿。 如果当时那个流民帅没有死，或许文易、薛大元等人都会走上另外一条道路。 如果眼前这支队伍有流民帅，那还真有点不好处理。 但也只是不好处理，天时地利人和全在文易这边，他有的是手段收拾那些不听话的人。 肖柏山却摇头说道：“这群流民只是从流民队伍里拆分出来的一小股，流民帅并不在这里，是有一帮地痞勾结在一起闹事。” “一开始这群地痞还很老实，半路就渐渐变得嚣张起来，但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直到他们到达县城外发现就只有三千多汉民，人数还没有他们多，就彻底失控了。” 文易道：“他们有多少人？想干什么？” 肖柏山道：“核心成员有二十七个，聚拢了大概两三百人，大多数百姓都是被裹挟的。” “他们想要分地、分宅院、分女人，还要到衙门当差，还必须要当捕头。” “呵……”文易都被气笑了，不过并不是气那些地痞，而是气薛大元等人：“区区二十七个地痞就把你们给难住了？” “县城有一个营的阆湖兵，贺方手里还有六百水兵。城内三千多百姓，哪一个不是站在我们这一方的？” “直接把这群流民包围，挨个把那些闹事儿抓起来，我就不信他们敢还手？” 越说越气，他忍不住指着贺方、魏然等将领骂道：“你们是怂包吗？” 贺方几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咳咳。”薛大元干咳一声，脸色通红尴尬的道：“主公错怪他们了，是我害怕事情闹大万一造成民变不好收场，不让他们这么做的。” “你……”文易没想到原因出在他身上，又气又无奈。 薛大元是创业元老阆湖二把手，对待他不能和对待其他人那样随便，否则别人会怎么看？ 你对待元老都这样，谁还敢跟着你干？就算这个元老犯错了，也应该私下说，大庭广众之下必须要给面子。 所以文易纵使憋着一肚子火也不能在这个地方冲着他发，只能深呼吸一口气强压怒火，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 “薛先生也是求稳情有可原，就是太过保守了一些，退让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 薛大元见他还给自己留着面子，心中松了口气，说道：“是我太过于保守了，以至于造成现在的局面，请主公责罚。” 文易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况且也未酿成大祸，先生不必内疚。” 安抚过薛大元之后，文易寒声道：“包围流民营搜捕罪犯，反抗者杀。” 贺方、魏然、肖柏山等人大喜，起身道：“是。” 原本驻守晋安县城的一个营六百人，加上贺方的水师六百人，还有文易带来的六百人共计一千八百人迅速出动包围了流民营。 流民营顿时陷入混乱，带头挑事的那些人也意识到不妙，就想鼓动百姓一起闹事儿。 然而他们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威信，别说普通流民，就算是原本跟着他们一起闹事的人大多也躲了起来。 尤其是当阆湖军喊话，只诛首恶，阻拦者杀之后，普通流民迅速和他们撇清了关系。 阆湖军并没有盲目冲进去抓人，这样万一真的民变就太危险了，让流民排成队一个一个走出来。 那些地痞想混在人群里跑出来，可是肖柏山早就把他们每一个人的样子都记在心里，挨个揪了出来。 二十七个人一个不少。 然后把所有流民都集合在一处，二十七个地痞捆好排成一排跪在地上。 文易大踏步走过来，面向众人说道：“记住这里是晋安县，我就是晋安县的主人，在这里我的话就是规矩。” “听话的我会给你们一口饭吃让你们活下去，不听话的就是这个下场。” 说完大手一挥，早就准备好的阆湖兵手起刀落，二十七颗人头落下，血水像是喷泉一般喷出一丈多远。 这一幕太具有冲击力，流民营当场就有不少人被吓哭，但哭声才刚响起就被捂住。 曾经跟着他们一起闹事想要点好处的人里面，不少甚至吓的屎尿齐出。 首恶诛除，文易的怒火消退不少，道：“我知道你们中间还有很多人和他们一起闹过事。” “念在你们都是从犯又没有造成多大危害，就暂时饶你们一命。但不要因此就心存侥幸，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做过什么。” “你们做过什么我们都很清楚，如果敢再犯全部都是这个下场。” “明天衙门会过来给你们登记造册然后安置住处，我不希望再看到什么不和谐的场面。” 说完转身离开，留下噤若寒蝉的流民。 阆湖军则觉得心中异常的痛快，肖柏山更是觉得扬眉吐气，城内的百姓见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发出欢呼声。 对文易他们更是敬佩，主公就是主公，做事霸气。 之后肖柏山指挥流民返回营地，约束他们不许乱跑。刚刚经历过那一番刺激的流民哪敢反抗，都老老实实的回去了。 回到住处才刚坐下，薛大元就找了过来。 对他的到来文易一点都不奇怪，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要是不来才有问题，而且也确实有必要和他好好聊一聊了。 挥退左右，房间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人，文易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质问道：“你到底再想什么？” 正文 0096 心理疾病 “这件事情应该并不难处理，你为何会做出这样糊涂的决定？” 薛大元答非所问的道：“还记不记得几个月前您问我为什么不取您而代之？” 文易道：“如何能不记得，你说你擅长为人谋划，不擅为主。” 薛大元苦笑道：“这只是半个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我优柔寡断没有决断的能力。” “遇到问题我总能想到很多应对的办法，但却无法判断哪个方法更好，不敢做出选择。强行做出选择，就会心生恐惧坐立难安。” “小事情我还能根据既往的经验做出判断，遇到大事就会方寸大乱。” “如果逼到绝境我倒是也能狠下心做决定，可一旦有退路往往会失去决断的能力。” “就如这件事情，我知道你不日即可赶到，而这些流民短时间内也闹不起太大的事情，所以就选择了最保守的做法等你过来处置。” 文易听的目瞪口呆：“你……前段时间平灭董荼那和宁槐之乱你做的不是很好吗？” 薛大元道：“那是因为夫人把一切都计划好了，我只是依计而行，后面具体如何作战也是柴犇在拿主意。” “您可以回想一下，从我们认识到现在我可有自己做出过什么重大决定？” 文易仔细回忆发现还真没有，他每次都是建议。就算对自己的做法有不同意见，只要自己态度坚决一点他就会放弃争执。 以前还以为他是被自己说服了，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这么个原因。 还有来岭南，难怪他这么容易就被自己说服了。 还真是……文易心情复杂，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并不认为薛大元在说谎，这分明就是一种心理疾病，就是不知道算不算选择恐惧症。 但不论是还是不是他都没有办法，别的东西或许他还能想想办法，心理方面他是真一窍不通也不敢乱说。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说道：“辛苦你了。” 薛大元道：“让主公失望了，晋安县总管之位还请主公另择贤能之士担任吧。” 文易也没有挽留，这种情况还强行留他在这个位置上对谁都不好，就说道： “我准备挑选一些比较有潜力的年轻人带在身边培养，顺便帮我处理一些政务上的事情，正好缺一个有经验的人带领，就交给你吧。” 薛大元感激的道：“谢主公不弃。” 文易又安抚了他几句，问道：“你觉得谁来掌管晋安县城为好？” 薛大元马上就进入了角色，思索道：“莫俊当能胜任。” 文易摇头道：“晋安县城对我们未来的计划非常重要，必须要让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来掌控。” “况且莫俊所求甚大，他也不会把自己束缚在晋安县城这一隅之地。” 薛大元道：“值得信任又要有足够的能力，那就只能从年轻人里面挑选了。” 文易道：“只要能力足够年龄不是问题。” 薛大元道：“若如此，肖柏山就是不错的人选。在阆湖的时候他就一直帮我处理各种政务，这次去见顾大郎也超额完成任务。” “这六千流民也是他带回来的，对他最为熟悉……我相信他能胜任这个职务。” 文易心中也觉得这个人选不错，但还是有些担忧：“晋安县的事务要比阆湖繁琐的多，他能适应吗？” 薛大元道：“我会留在这里指点他一段时间，当无问题。” 文易这才放下心来，道：“好，就他吧，只是又要劳烦薛先生了。” 薛大元道：“这是属下的份内之事……” 让人把肖柏山叫过来，把这个决定告诉了他。 肖柏山自然是非常激动，出人头地的机会谁不想要。不过他也提出了同样的问题，自己没经验不一定能管好这里的事情。 当知道薛大元会留下帮他一段时间，就当场答应了下来。 之后文易就把大家召集过来，当众宣布了这件事情。 其他人也很惊讶，但对文易的决定不敢有任何的质疑。 肖柏山也确实有能力，一上任就快刀斩乱麻，解决了好几个难题。 先是对流民营的人进行了统计录入户籍，然后要求男人全部剃成短发，组织所有人学习《阆湖行为规范》。 最后把这些人全部打散分成十个村庄安置在县城周围，每个村庄六百人。 作为南迁的奖励，衙门统一给这些人盖房子、分发土地、农具种子等必要的工具。 有奖就有罚，他实行了连坐法。 流民五户为一伍，一人犯法全伍受罚，如果主动把犯罪的人交出来则视为立功还会给奖赏。 除此之外，如果有人检举揭发别人的犯罪行为，允许搬到县城居住。 一套组合拳下来把这六千流民治理的服服贴贴，文易都觉得自己受益良多。 至于连坐法……在前世被贬低斥责为恶法，曾经文易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等穿越到这个时代，了解这个时代的真实情况之后才知道，商鞅是多么的高明。 连坐法确实会让一些无辜的人受到牵连，但也让犯罪率直线下降，破案率也有了提高。 正所谓乱世当用重典，这些刚迁来的流民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秉性如何，必须要用严苛的规矩来约束他们。 等他们稳定下来之后，再看情况决定是否废除连坐法。 安顿好流民之后他又开始对俚人动手。 一万五千名俚人，同样被打散重新组成十个村落，分散安置在县城周围。 同样的分发房屋、土地、农具种子，同样的连坐法。 不同的是这些俚人不是自由民，而是阆湖的奴隶。想要获得自由民的身份，必须按照之前的约定把城墙修好。 只是他们不用和现在一样每天都过来了，而是分村轮流来。 每次五个村的青壮来干活，做十天工可以回村休息十天，换另外五个村的青壮过来。 对此肖柏山给出的解释是：“俚人一万五千人有五分之一是老人和孩子，还有几千名妇人，他们对修筑城墙起到的作用有限。” “让他们在战俘营闲着即浪费粮食又浪费人力，时间长了还容易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不若把他们分散安置在县城周边，给他们土地和农具种子，让他们自力更生。” “修筑城墙的工作用不了那么多人，每次来两千多青壮干活就足够了，人再多效率也不会提高太多。” “让一半的青壮过来干活，另一半留在自己村子可以帮家里耕田。十天轮换一次，既能保证修筑城墙的速度，又不耽误他们干农活。” “等到城墙修好，这些俚人有了新家有了土地和庄稼，就不舍的离开了，只会留下当我们的顺民。” 薛大元问道：“你就不怕他们趁机逃跑？” 正文 0097 皇权下乡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把他们打乱重新分组，而不是让他们按照原来的部落居住在一起的原因。” 肖柏山自信的道：“因为上一场战争的原因，三大俚人部落之间起了龌蹉，相互仇视的情况很严重。” “让他们交叉居住在一起，能起到相互监视的作用，谁都不敢逃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亲朋好友，俚人也不例外。他自己可以跑，但现在他的亲朋住在另一个村子，他跑了他的亲朋怎么办？” “等将来他们摆脱俘虏的身份可以自由行动的时候，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 “这里有房子、有田地、有粮食，主公又爱民如子轻徭薄赋，对待俚人也能一视同仁。” “俚人也是人，不会抛弃现在安稳的生活，钻进深山老林里过东躲西藏朝不保夕的日子。” “啪啪啪……”文易忍不住鼓掌赞道：“好，很好，非常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一连四个好，可以看出他是多么的震惊。肖柏山的一连串方法，说实话文易自愧不如。 肖柏山脸上浮现出难以抑制的笑容：“都是从主公讲的故事里学到的，属下不敢居功。” 文易道：“听我讲故事的人很多，能从中学到东西并灵活运用的凤毛麟角，你……很不错。” 肖柏山道：“谢主公夸奖，属下还有一个计划不知道可不可行。” 文易顿时来了兴趣道：“哦，什么计划？” 肖柏山说道：“您曾经说过中原王朝皇权不下县，县以下实际掌控在地方豪强和士绅手里……” “想改变这种情况必须从多方面着手，但最重要的是两点。” “一在县以下设立乡，由朝廷直接委派官吏管理地方，和豪强士绅抢夺管理权；二是推广学政体系，让百姓读书开启民智。” “我准备在晋安县之下设乡，同时建立学政体系培养更多的读书人，就是不知道是否合适。” 这个问题他确实提过一次但没有细说，文易没想到他还记得，思索一番道： “设乡可以，刚好可以趁此机会为我们培养更多的行政人才。不过学政体系暂缓吧。” 肖柏山不解的道：“为何，可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先生？” 文易摇摇头道：“你可有想过要教那些学生学些什么？” 肖柏山先是不解，不过很快就恍然大悟道：“谢主公指点，我明白了。” 文易道：“明白就好，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等他离开，薛大元才感慨的道：“我一直以为自己很高看他了，没想到他比我所想的还要优秀。” 文易也赞道：“我也是啊，真是个意外之喜，如果能多几个这样的人才何愁大……事不成啊。” 得到允许肖柏山开始第三项改革措施，考虑到晋安县的实际情况，他在下面划分了四个乡。 这四个乡真正管理的地方就只有县城周围数十里的村落，再远的地方就属于荒山野岭或者纯粹俚人的地盘，想管理那里也不现实。 乡衙门的官吏大多都是从阆湖选拔出来的人。 这几个月的扫盲让大多数阆湖人都能认识一些常用字，其中优秀的已经可以正常阅读书写了。 为了确保乡衙门的安全避免被匪徒袭击，每个乡都驻扎了两个排的士兵。 但驻兵只是临时措施，后续乡衙门要从地方征募青壮当民兵。忙时务农闲时过来训练，轮流巡逻保境安民。 乡衙门的设立确实大大加强了县衙对地方的掌控，同时也减轻了县衙的工作量，可以说是一举多得。 他的这一系列动作也彻底折服了晋安县衙门的所有人，没有人敢因为年龄轻视他。 文易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确认流民安置妥当，肖柏山也完全掌控了晋安县城的局势就准备返回阆湖。 就在他出发的前夕贺方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又让他延迟了自己的行程。 “你说你们发现了夷州岛？”文易惊喜的道。 贺方也高兴的道：“是，我们一直在尝试往您说的方向去寻找，只是海上风浪太大又是逆风始终未能成功。” “前几天趁着风浪较小，我们向东航行五个多时辰看到了一座大岛，只是不敢肯定是不是夷州岛。” 文易却非常肯定的道：“按照方位和距离当是夷州岛无异，你们有没有登上去？” 贺方摇头道：“我们到达的时候天色已晚又起了大风浪，我怕遇到暗礁就没有靠的太近。” 文易纵使很心急对他的稳重也是给予了称赞：“你做的不错，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沉得住气，兄弟们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不过在五月份之前必须要探索出安全的道路，并建立码头。” 五月份摸熟道路派人上去考察地形，然后移民开垦土地，到六七月份刚好可以夏耕。 贺方心中松了口气，他就怕文易着急强行命他出海，那样太危险了。五月份离现在还有两个多月，时间很充足。 关键是到四月份风向就会变成西南风，风浪也会变小，那时候才是探索夷州岛最佳时间。 有了这个好消息文易也不着急回去了，先去水师大营看望表彰了大家，给每个人都发了奖赏。 然后又去造船厂转了一圈，查看了这里的情况，只能说很喜人。 因为政权逐渐稳固，文易又采取了较为宽松的政策，晋安县对周围区域产生了虹吸效应。 主动投靠的人越来越多，其中许多都是拥有一技之长的人，懂造船的人尤其多。 造船厂得以补充了大量的造船匠和熟练工，造船的速度加快了好几倍。 现在晋安县的情况已经不是人等船，而是船等人。 文易很清楚自己未来对船的需求量有多大，仍然让船厂继续建造。 但也同时下令让他们研究建造更大更结实速度更快的船。 就在文易参观船厂畅想未来的时候，有一伙儿不速之客也在悄悄的观察着他。 晋安县城外某处，一伙人聚在这里，其中几名还做官差打扮。 此时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正向一位五十多岁身穿道袍的道士汇报着自己的发现。 “……这就是晋安县现在的情况，和孙好隐说的截然不同，教主要不然我们还是别去了。” 其他人也都担忧的劝说。 老道士却笑道：“本来只是想来这里避避风头，没想到居然碰到了如此趣事，我又岂能错过。走，咱们去会会这位阆湖之主。” 正文 0098 初会五斗米教 这天文易例行去衙门查看情况，一路上不停的有人和他打招呼，他都微笑示意。 因为分神和大家打招呼，半路还差点和一个人撞在一起。 刚到衙门口就发现这里聚集了三十几号人，疑似被发配的罪犯。 为什么要用疑似呢，因为这些人的身上太干净了，而且精神饱满。衣服也不是囚服，一点囚犯的样子都没有。 但要说他们不是囚犯，每个人手上都带着一个小小的木枷锁。 他不禁起了好奇心，找到吴仪询问情况。 吴仪这会儿也正不知道该怎么办，见到他过来犹如看到了救命稻草，连忙把卷宗取了过来。 看完卷宗文易震惊不已。 因为他在这份卷宗里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杜炅（字子恭）和孙泰。 杜子恭和孙泰这两个名字可能很多人都不熟悉，但提起另一个人知道的人可能要多一点，孙恩。 就是前世历史上造反屠了王凝之满门的人。 孙泰就是孙恩的亲叔叔，而杜子恭就是孙泰的师父五斗米教的教主。 未来孙泰会继承教主之位，因为造反不成被杀，孙恩就是继承了他的衣钵。 可是根据前世看过的史书记载，杜子恭备受当时的士族豪门尊敬，被人视为活神仙，孙泰前半生也顺水顺风。 现在他们怎么被发配到岭南了？ 是前世的历史记错了，还是这个时代的历史走向因为他这只蝴蝶出现了新变动？ 可也不应该啊，他一直在晋安县活动，小翅膀吹起的风应该扇不到会稽郡那边吧。 难道是同名同姓？这更不可能，会稽郡那边发配过来的，五斗米教教主，杜子恭，孙泰……这要是还能有错这个世界就出大问题了。 吴仪见文易震惊的样子，以为他也被对方的身份给吓住了，就说道： “五斗米教杜子恭大名我在晋安县都有所耳闻，听说他掌握有秘法和士族权贵关系密切，只是不知道因何被流放晋安县。” “可不管是因何被发配，他都不是我们能得罪的起的。而且他这种奇人不知道何时就又复起了，我们切不可得罪呀。” “最可虑的是他会不会把您的秘密泄露出去，要是因此引来朝廷的关注大为不妙啊。” 文易也有同样的担忧，杜子恭的那些秘术他知道是假的并不害怕，但需要提防他把晋安县的情况捅出去。 晋安县的事情说穿了其实也没多大问题，一些真正会引起朝廷敌视的改革都没有拿出来。 但有杜子恭这样一尊大……仙儿在，会影响到他后续的计划。 人都已经到这了，担心也没有用处，还是先想办法化解这次危机吧。 “走，我亲自去会会这位杜教主。” 文易就假装成吏员跟在吴仪身后去了大厅，双方开始交接人员和公函。 站在首位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道士，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杜子恭。 他身材瘦削，精神矍铄，脸上始终挂着淡然的笑容，如果不是手上的木枷完全看不出是囚犯。 他后面的人也差不多，没有一点囚犯的样子。 杜子恭似乎察觉到文易在打量他们，也朝他微笑颔首。但不知道为什么，文易总觉得这个笑容意味深长。 本来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等到最后打开木枷的时候却出了问题。独独杜子恭手上木枷的钥匙丢了，怎么找都找不到。 不过这个问题也不算很大，这种小木枷很容易撬开。 但杜子恭却指着文易说道：“谁说钥匙丢了，不就在那里吗？” 吴仪吓了一跳，连忙说道：“老神仙说笑了，钥匙怎么会在他那里呢。” 杜子恭大笑道：“老道从不打诳语，钥匙就在他身上，真假一搜便知。” “这……”吴仪为难起来。如果是普通人他早就乱棍打出去了，可对方是五斗米教教主，他不敢得罪啊。 文易哪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拆穿了，也不再隐藏，说道：“杜教主说钥匙在我身上？” 杜子恭道：“正是，如果你不信咱们不妨赌一局如何？” 谁知文易却笑着说道：“不，我信。杜教主要是连这点手段都没有，如何能纵横这么多年。” 杜子恭忍不住露出愕然之色，不过马上就被掩饰过去，道：“那劳烦文郎君把钥匙拿出来替老道打开木枷吧。” 文易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果然在胸前衣襟里摸到了一个细小的硬物，取出来一看果然是一枚钥匙。 不知真相的吴仪等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看向杜子恭的眼神全变了，就和看活神仙一样。 这是他们亲眼见到的，钥匙跑到主公身上去了。 杜子恭的手下都露出得意之情，教主出手镇住这群土鳖还不是轻而易举。 只有杜子恭本人，心中隐隐有一股不安。那个文易太冷静了，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般。 事实上他很快就知道，自己的不安是正确的。 文易自然不相信什么秘术，必然是之前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就放在自己身上的。 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最可疑的就是来衙门路上差点撞到自己的那个人，只有他才有那个机会把钥匙放在自己身上。 看来杜子恭早就打听好了一切，今天就在这算计自己呢。 不过比秘术是吗，我也懂啊。而且懂得或许比你还要多，就怕你招架不住。 “啪啪啪……”想到这里他忽然大笑着鼓起掌来：“哈哈，杜教主之秘法果然神奇，鄙人佩服。” “恰好本人也学过一些秘法，今日得遇同道中人见猎心喜想切磋一番，不知道杜教主意下如何？” 闻言众人都惊讶的看向他。 不同的是，吴仪等人则是因为他也会秘法，同时也为他感到担心。 杜子恭的弟子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傻瓜，然后纷纷出言要杜子恭教训他。 而杜子恭本人却并没有他们所想的那么轻松，此时他已经敢肯定，自己的把戏被眼前这个年轻人给拆穿了。 不过事情逼到这个地步已经由不得他拒绝了，而且这种局面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他有那个自信压服对方。 “好，不知道文郎君想如何个切磋法？” 文易道：“我法力低微，需要事先准备一番才能施展秘法，不若咱们明日再比如何？” 正文 0099 斗法 文易要和五斗米教的教主斗法的消息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很快就闹的全城皆知。 百姓们无比震惊，不是因为他要和别人斗法，而是他居然懂法术。 一瞬间文易之前的种种神奇经历都有了解释，原来他是懂法术的活神仙。 当然也有人质疑，可就算是质疑的人也只是担心文易会不会出丑，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杜子恭穿着便服在大街上游走，故意往人多的地方去，倾听百姓们在谈论些是什么。 但他听到的要么是为文易打气加油，要么就是担心他为他祈福。然后对什么劳什子五斗米教破口大骂，说是邪教什么的。 他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孙泰还以为他生气了，连忙道：“都是些无知愚民罢了，不值得师父您生气。” 杜子恭摇了摇头道：“我不是生气而是自责，小瞧了天下人。” 见孙泰一副茫然的样子，他解释道：“这些百姓是发自内心的爱戴文易，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全城百姓都是如此。” “他用的方法不是假托神灵蛊惑人心，而是实实在在的行善政为百姓谋利……对于这样的人，我们应该尊重而不是戏弄。” “可惜，因为骄傲自大我们和他走向了对立面。” 孙泰不服气的道：“不过是一个流民侥幸得势而已，您未免也太高看他了。” 杜子恭反问道：“侥幸？你能做到吗？” 孙泰嘴巴张了又张，那个‘能’字怎么都无法出口。 “所以就不要随意贬低别人。” “走吧，回去好好准备，我可不想晚节不保。” 文易这边的人都陷入了彷徨，纵使他以往表现的很突出，可对方是纵横天下的五斗米教教主啊。 不少人都过来旁敲侧击的劝他私下和解算了，甚至还有人提议晚上把这些人做掉。 文易自然不会做这种愚蠢的事情，只是告诉众人他早有准备不用担心，然后就钻进后院说是准备秘术不让人打扰。 可是众人如何能不担心，但他都这么说了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祈祷他真的会秘法或者杜子恭手下留情。 第二天一大早，百姓们自发的聚在衙门口外，很多人甚至跪在地上向他们信仰的神灵祈祷。 当杜子恭带着他的弟子和信众来到衙门口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数千双愤怒的眼神。 没有人出言辱骂他们，也没有人丢砖头瓦片，只是这样看着他们，然而带来的压力却让他们一行人心情沉重。 尤其是后面那些年轻一点的弟子，他们何曾经历过这种场面。 以往他们不管去哪里只要说出自己的身份，迎来的都是一片虔诚的朝拜声，就算不信仰五斗米教的人也会对他们礼遇有加。 这次被王家流放他们也没有一点担心，教主杜子恭和士族关系好，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去。 而且他们有那个自信，凭他们的能力到了哪里都能吃得开。 可现在这种情况别说传教了，能不能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都不知道。 等他们进入衙门，发现文易早就已经等在那里了，其余薛大元、肖柏山、贺方、吴仪等人都在。 就连久不露面的武叔儒都穿着便装站在一个角落准备旁观。 双方见过礼之后文易开门见山的道：“不知道杜教主可准备好？” 杜子恭颔首道：“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文易不慌不忙的道：“我的秘法施展的时候需要的地方有点大，不如咱们到外面去如何？刚好也可以让百姓做个见证。” 杜子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客随主便。” 于是文易就带着人来到衙门口，百姓听说他们要当众斗法主动让出位置，即担忧又兴奋期盼。 众人移步到外面之后，文易问道：“不知谁先来？” 杜子恭道：“老道就占个便宜，文郎君先请。” “好。”文易也没有多说什么，对旁边的士兵吩咐道：“把油锅抬过来。” 一群阆湖兵抬过来一个铁架子，上面有一口大锅，里面装了半锅油下面还有火燃烧。 众人目光都忍不住往油锅看去，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要把人扔进去油炸了？ 对众人的表情文易很满意，道：“我今天要施展的第一个秘法叫油锅洗手捞物。” 说完挽起袖子露出小臂，又从怀里摸出五枚铜钱给大家展示，然后把铜钱丢进锅里。 “等油滚了之后，我会用双手在油锅里洗手并把钱捞出来，且双手毫发无伤。” 众人都不可思议的看向他，就好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 “为了避免有人说我作弊，杜教主可以来检查一下这口油锅的真假。” 杜子恭没有假客气，几步来到锅边伸手摸了摸，确实是油没错，而且已经有些烫手了。 然后他又来到文易身边道：“请文郎君把双手伸出来给老道看一下。” 文易坦然的伸出双手给他检查。 杜子恭在他手上捏了几下之后说道：“油锅和手皆无问题，文郎君可以施法了。” 文易道：“不急，油还没有开。” 接下来就是等待，全场数千人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连咳嗽都不敢大声。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众人都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似乎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又似乎只是一瞬间。 油终于开始冒泡，气泡越来越多然后开始沸腾。 文易依然没有着急，而是说道：“诸位可以一起来看一下油锅做个见证。” 这话即是对吴仪等人说的，也是对杜子恭的弟子孙泰等人说的。 孙泰早就等不及了，当先来到油锅前，发现确实是一锅沸腾的油。 见他都动身了，其他人也就跟了上来，大家挨个从油锅前走过。 等众人都参观过确认是滚油之后，文易才不慌不忙的来到油锅前，故意亮出双手给大家看了一下，然后缓缓的插进了油锅里。 “嘶。”无数人到吸一口凉气，很多人吓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想象中的惨叫并没有发生，文易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正文 0100 油锅捞物（求推荐票） 在数千双眼睛的注视下，文易把双手伸进沸腾的油锅，悠哉悠哉的洗起了手。 洗了一会儿还把手举起来给大家看，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神灵。 然后他再次把手放进油锅里，慢慢悠悠的把铜钱一枚一枚的捞出来。 似乎怕大家不信，他又拿着五枚铜币在人群面前转了一圈。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只是看的不是铜钱而是他的双手，正常，一切正常。 他慢悠悠的转了一圈，最后来到杜子恭等人面前。 “杜教主如何？” 杜子恭神色凝重，道：“文郎君高明老道佩服，这一局我认……” “啊！”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后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信徒就崩溃大喊道：“我不信，我不信，这油肯定是假的。” 说完猛地朝油锅扑去。 他身边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以至于都没人拦他。 杜子恭倒是反应过来了，但离的太远根本就拦不住，只能徒劳的大喊：“阿满回来。” 文易也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可连衣角都没抓到，然后就一脸不忍的闭上了眼睛。 那个阿满几步就跑到油锅前，直接把手伸了进去。 “啊！！！”一声更加惨烈的叫声从他嘴里发出，然后整个人抱着手倒在地上哀嚎：“我的手，我的手……”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孙泰几人连忙跑过去把他摁住，再看他的手上皮肤已经不成样子。 杜子恭双手紧紧的握拳，脸上浮现出痛苦懊悔神色。 发生了这样的变故所谓的斗法已经无法在进行下去，文易赶紧让人把阿满抬进衙门里面去治疗，然后劝围观的百姓散开。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杜子恭等人觉得悲伤懊悔愤怒，但文易一方的人和围观的百姓却非常的兴奋。 那个人虽然鲁莽，却证实了这一锅油是真的，主公/文郎君真的可以在滚油锅里洗手捞物。 这就是神仙手段啊。 文易的形象在他们心目中变得更加的神秘高大。 有这样的主公，何愁不能有一番作为啊，所有人对自己的未来都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百姓们在阆湖兵的劝说下不舍的散去，但很快他们就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讨论这件事情。 可以预见的是，这件事情将会成为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最热门的话题，文易油锅洗手的事情也会传遍四方。 至于别人信不信且不去管，反正今天在场的这些人都成了他的死忠。 等回到衙门，薛大元、吴仪等人都用敬畏的目光看着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样子。 文易却一点都不开心，叹了口气道：“都忙自己的事情去吧，我去看看那个受伤的人。” 说完转身去了后院，只留下他们面面相觑。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默契的露出兴奋的笑容。在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不开心呢。 文易来到衙门后院，见到一群人把一个房间门围的水泄不通。 这些人见到他，要么露出忌惮的神色，要么愤怒痛恨，要么神色很复杂…… “杜教主出来了告诉他我在那边等他。” 他也没有去凑热闹，留下一句话就走到一旁的凉亭里坐了下来。 张勇马上安排警卫排的人在四处防守，而此时这座后院也已经被阆湖兵团团围住。 房间内断断续续的嘶吼声清晰传入耳朵，让文易的心情更加复杂。 他并不想和五斗米教为敌，无他，实力太弱小抗风险能力太差。要是和五斗米教为敌，他想实现计划就要困难千百倍。 但他并不后悔，都被人欺负到脸上来了还不还击，那就太怂了。 现在他想看看还有没有和解的可能，有了最好，如果没有…… 那只能对杜子恭说声对不起了，他没有放虎归山的习惯。 既然都要结仇了，那干脆就把你们全杀了，就不信那些五斗米教徒会为了一个死人和他这样的地方豪强死磕到底。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杜子恭才一脸疲倦的走出来，看了一圈径直朝凉亭走来。孙泰等人想跟过来，不过被警卫给拦住了。 文易并未起身，只是指了指对面的石凳道：“坐。” 杜子恭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端起石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到了一杯茶就一气喝了下去。 然后说道：“我现在很后悔，不该目中无人一来就算计你。” 文易颔首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你我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你的所作所为有失身份了。” 杜子恭没想到他说话这么直白，苦笑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枉我在江湖混了几十载，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然后他正色道：“不知道你准备如何处置我们？” 文易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带着你的人离开晋安郡，还有我不想在我的地盘看到五斗米教的身影。” 杜子恭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放自己走，道：“你就不怕我们的报复？” “呵……”文易轻呵一声道：“我只是不想惹麻烦，不是因为无法解决麻烦。” 杜子恭再次为这个年轻人的话感到惊讶，摇头道：“真是自信啊。我会带着弟子们离开，也会约束他们不要踏入晋安县半步。” “很好。”对他的态度文易很满意，点点头转而问道：“你那位弟子的伤势怎么样了？” 杜子恭神色里满是愧疚不忍，道：“很重，但最可虑者还是溃疡。一旦溃疡化脓，轻则手残，重则丧命。” “而他是被滚油烫伤，必然会出现溃疡……对他来说九死一生。” 溃疡就是前世常说的感染发炎，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炎症的致死率甚至比疾病本身还要高好几倍。 “阿满是北方逃难来的流民，家人都死在了兵灾之中，只和一个女儿相依为命。” “一次他的女儿病重恰好被我救下，从此就成了五斗米教的信众……” “他为人善良助人从不求回报，虽然只是五斗米教最底层的信众，人缘却非常好。” “只是因为我救了他的女儿，他就视我为……对我忠心耿耿，刚才也是因为无法接受我的失败才情绪失控。” “还望文郎君不要责备他。” “我没那么小气。”文易摇摇头，若有所思的道：“你说他在五斗米教人缘很好？” 正文 0101 抗生素 “……他是五斗米教最忠诚的信众，处处以教义来要求自己，视其他信众为兄弟姊妹……在五斗米教人缘非常好。” “这次被流放的人本来没有他，可是他主动陪着大家一起来了这里……是我害了他。” 听完杜子恭的话文易陷入了沉思。 他虽然不怕五斗米教，但也不愿意在创业初期就被这种宗教组织给盯上。 而且说句实在话，人类是需要宗教的，哪怕到了二十一世纪宗教依然扮演着重要角色。 起码它能给人类带来一种心灵寄托。 虽然都说国人拜神的目的很功利，不管什么神先拜一拜再说。 用的着的时候就给神灵塑金身，用不着的时候‘你是谁’。 灵验了就‘你是神’，不灵验就砸庙…… 但这并不意味着古代的百姓不需要宗教。 就算将来他如愿建立了自己的国家，也无法杜绝宗教。 既然如此，还不如主动选择一家比较符合自己心意的宗教。 道教是本土宗教，脱胎于道家思想，可以尝试接触一下。 至于佛教、拜火教、基教，呵呵…… 五斗米教就是道教最主要的分支之一，教主杜子恭就在眼前，或许可以尝试着接触一下。 想到这里他心中拿定了主意：“我倒是有一种药物可以治疗溃疡，不知道杜教主敢不敢试一试。” 杜子恭先是惊讶，然后又觉得理所应当，能油锅洗手的人会治疗溃疡也很正常。 作为神棍他当然不信有人能油锅洗手，但这并不妨碍他相信文易是个奇人，掌握有常人不知道的秘术。 “只要能治好他的溃疡……我杜子恭欠你一个人情。” 文易欣喜的道：“好，我现在去炼制药物，最迟后天给你送过来。不过行不行我也不知道，你做好别报多大希望。” 杜子恭倒是一点都不奇怪，道：“死马当成活马医，不论能不能治好我都很感激。” 文易当即就起身离开去准备药物。 提起消炎药大家最先想到的肯定是磺胺、青霉素什么的。 实际上还有一种和我们生活息息相关的抗生素，只是大家平时不注意而已。 那就是大蒜素。 大蒜素可谓是天然抗生素，只是鲜少给人使用，大多都是用在养殖业，给人使用的也都是含有大蒜素的保健品。 但这不是因为大蒜素没办法用在人的身上，而是人类已经使用了几十年的青霉素，各种产业链齐全。 换成大蒜素又要从头建设一套全新的体系，性价比不高。 文易不知道磺胺是怎么合成的，也不知道青霉素的具体合成方法，但他知道大蒜素怎么弄。 回到自己的住处，他先是让人去收集大蒜和酒，然后又画了一幅图让人去打造好送过来。 很快大蒜、酒和设备都送了过来。 这套设备就是蒸馏器，制作高度白酒用的，大蒜是提取大蒜素的原材料。 蒸馏白酒没什么技术含量，大蒜的加工程序非常繁琐。 完整的大蒜剥去外衣洗净烘干——捣碎——五十度左右温度烘干——研磨成粉——泡高度白酒五六个小时。 然后最上层的溶液就是大蒜素。 文易用了一天的时间提取出了大约二十克大蒜素，等他拿着药物来到衙门后院的时候发现杜子恭等人正满脸愁容。 文易大致猜到了情况，但还是问道：“怎么样了？” 见到他出现杜子恭脸上一喜，道：“情况很不好，发生溃疡了，他的身体也开始发热。不知道你的药可准备好？” 那就是发炎引起的发烧，果然，要是没有抗生素必死无疑。 文易也不敢耽搁，把装着大蒜素的小瓷瓶交给他道：“这就是能治疗溃疡的药物，可以内服也可以外敷。” “他的伤口比较大，药液比较少最好是内服，外敷就浪费了。” “第一次先服用几滴就可以了，如果效果不明显就一点点加大药量……还有不要空腹服……” 他也不知道服用大蒜素的剂量，但考虑到古代人从未使用过抗生素，身体没有产生抗性，一点点应该就能起作用。 如果没作用再加大剂量也没关系，这就是个摸索的过程。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屋内忽然传来欢呼声：“降下来了，降下来了，阿满的体温降下来了。” 外面守着的人也都欢呼起来。 杜子恭来到凉亭，郑重的朝文易鞠躬道：“谢谢文郎君宽宏大量，我们主动挑衅你还以德报怨，让老道惭愧。” 他的弟子们也都在远处看着，只是他们的目光里没有了仇视愤恨，只有愧疚和感激。 文易坦然受了他一礼，说道：“杜教主言重了，我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那位阿满的情况如何了？” 杜子恭敬佩的道：“文郎君神药啊，我只是给他服用了一滴，没用半个时辰他的体温就降下来了。” 文易对这个药效也是非常的惊讶，他有想到没有抗体的人第一次使用抗生素的效果会很好，但也没想到会好到这种程度。 只是一滴效果就这么明显。 “有效就好，见效这么快说明用药还是有些重了。后面你可以试试半滴乃至小半滴，每日早中晚三次服用，直到他的手痊愈。” 杜子恭知道这么做的目的，节约药物。在他想来这种神药应该非常难以炼制，能节约一点是一点，所以文易才会特别提醒。 “好，我会珍惜使用尽可能的节约药物，到时候剩下的再还给你。” 文易摇头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剩下的药物你自己留着就行了，我还可以再炼制。” “之所以让你少用，是因为这种药物过量使用会让身体产生耐药性。” “以后再服用就只能加大剂量，直到有一天这种药物再也无法起到作用。” 杜子恭羞愧的道：“是我小人之心了，请文郎君海涵。” 文易道：“人之常情，既然药物管用那我就先走了，药物用完就让外面的人告诉我一声。” 杜子恭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就走，连道：“文郎君且慢。” 文易停住脚步道：“哦，杜教主还有事？” 杜子恭道：“我挑衅在先，文郎君非但没有怪罪还拿出如此神药。老道实在羞愧，若有差遣请尽管吩咐，只要能办到的老道绝不推辞。” 正文 0102 合作开医院 想报答吗？ 文易当即就笑道：“好呀，我正好有件事情想请杜教主帮忙，如果你肯帮忙那咱们从此两不相欠。” 杜子恭愣了一下，他本来以为文易会客气的推辞，然后双方顺势搭上线建立友谊互帮互助什么的，这才是利益最大化的方法。 现在文易这么一搞就变成了一锤子买卖……太短视了。 他心中对文易的观感降低了好几个等级，不过一锤子买卖就一锤子买卖吧，这样也好。 “文郎君有什么事情请尽管说。” 文易郑重的道：“晋安县乃至整个岭南都缺少名医，百姓得病往往得不到医治而枉死。” “杜教主医术高明，希望你能留下一些医术心得，如果能亲自指点一下本地郎中的医术那就更好了。” “不用传授他们太高深的医术，随便指点一二就可以了。” 杜子恭再次愣住了，看着诚恳的文易他忍不住苦笑起来。 刚才他还以为对方目光短浅，现在才明白人家是真聪明，蠢的是自己。 他是五斗米教教主宣扬教义全靠一张脸皮，对信誉看的最重，而讲信誉的人最不喜欢欠人情。 文易就是主动给自己一个偿还人情的机会。 至于指点医术，且不说自己医术值不值这个价，人家很明白的说‘随便指点一二’而不是倾囊相授。 就是说哪怕自己只是给他们几副常见的药方，交易也算完成。 这完全就是在给自己一个作弊的机会。 如果这还不叫聪明那什么叫聪明？ 而且他用这个人情也不是为自己谋利，而是为全城百姓寻求医术上的帮助。 这种胸襟和仁义也让他敬佩。 这一刻他脑海里想了很多，最终做出一个决定，正色道：“你可知道我们为何被发配岭南？” 文易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老实说道：“不知道。” 杜子恭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道：“因、为、你。” “我？”文易笑道：“没想到杜教主也喜欢开玩笑。” 杜子恭却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道：“谢家以王凝之痴迷五斗米教为由解除两家婚约，王家就迁怒于我们，把我们流放岭南。” 文易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想说这和我有啥关系，可在杜子恭的目光注视下这句话怎么都无法出口。 杜子恭既然这么说了，必然已经掌握了证据。 以前谢道韫露面的时候也只是隐去了名字，并没有刻意隐藏身份。 在他们想来，能从姓氏就联想到她身份的人即便在中原都很少，更何况是岭南。 但对杜子恭来说她的身份就是明摆着的。 从会稽郡方向过来的流民，姓谢，再打听一下模样就什么都知道了。 自己否认也没有什么用处，真把对方惹火了直接给谢家通通气儿，到时候麻烦就会接踵而至。 还不如光棍一点把事情说开了。 所以他苦笑道：“这还真是……唉，缘份呐。” 杜子恭说道：“确实是缘份。一饮一啄自有天定，也许神灵就是想通过这件事情把我们联系在一起呢。” 文易叹了口气道：“虽然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还是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杜子恭笑了笑道：“不用，正如你所说，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错在我们太弱小。” 文易深有感触道：“是啊，如果我足够强，她就不用跟着我隐姓埋名了。” 杜子恭道：“你放心，我会约束手下不让他们泄露任何关于谢姑娘的事情。” 文易感激的道：“谢谢。以后你们准备怎么办？继续留在这里，还是想别的办法？” 有了谢道韫这个把柄在，他也不敢在把打打杀杀挂在嘴边了。 杜子恭在外面肯定留的有后手，自己要是下狠手他们必然会把消息传出去。谢家要是知道了真相，会非常非常麻烦。 至少在半年内还不能让谢家知道谢道韫的具体情况。 杜子恭道：“晋安县有很多我无法理解的东西，我很想留在这里亲自观察一番。但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会带着人离开。” 文易道：“留在这里可以，但不能传教。” 杜子恭眉头皱起，道：“文郎君对我五斗米教似乎有误解。” 文易直言道：“不，不是误解，而是五斗米教确实有问题。” “哦？不知道有什么问题，还请指教。”杜子恭问道。 如果是之前谁说这样的话，他会很生气。但经过这几天的接触，他知道文易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所以并不生气，反而很重视他说的话。 文易没有回答，只是摊了摊手。 杜子恭马上就知道了他的意思，双方的交情还没有深到那个份上。 不过他也不着急，接下来他可能会在晋安县停留一两年，有的是时间接触。 他是真的很想听听，这个文郎君到底有何不同的见解。 所以他也不再追问，而是转移话题道：“我准备在晋安县城开一家医馆，你可以派郎中过来，我会教导他们医术。” 文易却提出了不同意见：“医馆太小了，不若我们合作开一家更大的医院如何？” 杜子恭疑惑的道：“不知道何为医院？” 文易就把前世的医院模式讲了一遍：“……非但如此，有些病重的病人必须郎中亲自诊断，根据实际病情调整用药。” “如果病人在家里就无法得到及时正确的治疗，很可能会因此而丧命。如果我们提供一间房间给病人，郎中可以随时去查看。” “而且病人就在我们医院，学徒可以通过不停观察、记录病人的每一分变化，能让他们积累更多经验，更早的出师……” “遇到疑难杂症，郎中也可以通过长时间近距离的观察病人，从而找出治疗方法……可谓是一举多得。” 听完之后杜子恭赞叹的道：“好，真是好办法，这个合作我同意了。” 古代只有医馆没有我们常说的医院，而医馆也不是我们所想的医务室那种。 通常就是在药店一旁摆一张桌子给人看病卖药，这是坐堂医生，主要靠卖药赚钱。 有时候药店老板也会雇佣一些有经验的郎中过来坐堂，会给提成或者给开工资。 还有一种是游医，就是没有固定坐堂的地方，四处游走给人看病开药方，病人拿着药方去药店抓药。 这种就赚个药方钱。 不管病人的病有多重，都只能在自己家治疗没办法住院，古代没有住院这一说。 文易让病人住院，确实是开了先河。 商定之后文易马上就让人在新城修建了一座大型的医院。 对他来说这可不仅仅是一所医院，更是一个摇篮，能源源不断为他培养出足够的医生以及护理人员。 乃至孵化出他所需要的医疗体系。 正文 0103 天上掉馅饼 江州刺史王琨转呈的两封奏折一路晃晃悠悠的来到建康，只是很不巧赶上耐心耗尽的桓温再次逼宫要求北伐。 朝廷上下都在为这件事情操心，也就顾不上处理岭南这种蛮荒之地的小事情，折子被压了下来。 倾尽朝野的力量终于把桓温给劝退，又好巧不巧的赶上过年。 这种晦气又不重要的奏折自然继续被扔到角落。 年还没过完，桓温突然对另一位统兵大帅殷浩发起了弹劾。 最近两年主要是殷浩在主持北伐大业，只可惜屡战屡败朝野对他意见很大。 皇帝对他也有意见，干脆就顺水推舟把他贬为庶人。 一时间朝野无不拍手称快，这个无能的家伙终于被废了。 然而短视的皇帝和朝臣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殷浩在无能也是唯一能牵制桓温的统兵大将。 有他在，桓温做事就会有顾虑。 现在把殷浩废了，整个东晋朝廷在无人能抗衡他，朝廷内外大权尽归桓温。 士族都是墙头草，之前殷浩在的时候他们还敢站出来阻止桓温北伐。现在殷浩没了桓温一家独大，他们全都保持了缄默。 皇帝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但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只能捏着鼻子同意了北伐。 桓温终于开始了他心心念的北伐大业，意图成就不世之功业。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那些保持沉默的士族不会看着他建功立业，已经做好了拖后腿的准备。 用不了多久，他的北伐军就会因为粮草断绝草草收场。 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二月初桓温率领大军出襄阳一路周转奔向武关。 他不在，朝廷总算的获得了短暂的平静，开始正常运转。 已经上任秘书郎的顾源指示依附家族的官员，把晋安县的两封奏折翻了出来。 正如之前文易所想的那样，朝廷根本就不在意岭南那里发生的事情。只要没有公然造反宣布脱离朝廷，随便怎么样都行。 出兵平叛？做梦吧，朝廷哪有那个兵力和钱财出兵。 就算有那个兵力也不能随便对岭南用兵，很容易引起整个岭南地区的俚人反叛。 但要说完全不管也不行，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迁移点流民过去吧。 这时就有人‘不经意’间指出，去年秘书郎顾源往晋安县送了一批流民。 不出意外，顾源又收获了一片赞誉，半个能臣的声誉已经稳稳的戴在了头上。 就在众人夸奖顾源的时候，有一波人心里很不是滋味了，那就是琅琊王氏。 江州是我们王家和庾家真刀真枪的斗了十年才抢过来的地盘，你顾源不声不响的往那里塞人给自己赚取名声算怎么回事儿？ 于是他们就开始跳出来说，这么点流民根本就无法解决晋安县的问题，还是要出兵才行。 明眼人都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想掺和到两家的纷争中去，都躲在一旁看热闹。 皇帝被吵的一个头两个大，在中间调解了半天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 出兵还是算了，再往晋安县送三千流民。由你们王家主导，功劳算你们头上。 王家也不是不知道事情的轻重，吆喝着出兵只是给顾家一个警告，现在目的达成也就顺着梯子下来了。 朝廷让送三千流民过去，那怎么行。你顾家送了六千，我就要送七千。 于是他们又私下补充了四千流民，共七千送往晋安县。 至于这么多人到了晋安县如何生存能不能活下来，他们并不在乎。宣示江州的所有权，帮家族讨回颜面最重要。 …… 远在晋安县的文易并不知道，天上真的有掉馅饼的好事，自己坐在家里莫名其妙又多了七千人口。 这会儿他正忙着建造医院呢。 毕竟是这个世界上第一家医院，为了尽可能的完善，光是设计图纸就用了好几天。 开工建造之后他也每天都去工地检查好几次。 不过他和阆湖的通讯一直都没有中断，几乎每天都有书信往来。 阆湖的建设也在稳步进行中，最重要的春耕进行的非常顺利，近十万亩土地已经全部播种完毕。 那块堵住蓝溪水道的巨石也已经被凿穿，船只可以直达阆湖内部，往来两地只需要一天的时间。 得到这个消息，他就决定回一趟阆湖。 因为杜子恭，他返程的计划一再推延，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见过谢道韫了，非常的思念。 把事情安排妥当之后，他就坐上了去阆湖的船只。 江面上往来的船只很多，不过基本上都是渔船。让他欣慰的是，这些船大多都是自家造船厂打造的，普遍在十米左右。 现在他脚下踩的这一艘长度在三十米，是迄今为止船厂打造的最大的船只。 不过现在船厂已经在扩建新的船坞，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尝试建造四十米乃至五十米的大船。 对那一天的到来文易充满了期待。 大船用了半天时间就到达了阆湖入口，也就是原本河石堵路的地方。 一座大型的水寨正在修建，一旦修建成功就可以控制河道，防止敌人从水面进攻阆湖。 船行到家门口在简易码头停下，早就得到消息的一众高层一起过来迎接。 看着人群最前方的谢道韫，文易心中一暖。 见礼的时候文易发现众人看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不一样的东西，也比以前多了几分敬畏。 他知道是什么原因，油锅洗手引起的。 这件事情早就已经传开，有人信有人不信，但不管信不信都让他的形象变得更加神秘。 从码头上下来，文易说道：“未来往来这里的船会非常多，码头必须要修筑的结实一点大一些。” “莫先生，这件事情交给你负责吧，顺便把道路也好好修一下。尽量修的宽敞一些，至少能容得下两辆车并行。” “是。”莫俊并没有因为被使唤而感到不开心，相反他很高兴，这是被重用的表现。 之后一行人回到办公的地方，大家轮流给他做了工作汇报。 双方一直有通讯，对这里的情况他了解的很清楚，这次汇报更多只是象征性的。 不过在汇报结束之后，文易做出了一个决定：“把剩余的劳动力派到大宝山去挖铁矿。” 正文 0104 敞开心扉 “最多半年时间我们就需要大量的钢铁，现在这点产量根本就不够用。” 众人都有些惊讶，需要那么多钢铁做什么？难道想打造兵器造反不成？ 文易没有解释他们也没有多问，但几乎所有人都对此报以期待的态度。 他要是知道自己的手下对造反都是抱着这种态度，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处理完公务，文易才和谢道韫一起来到后院花园。 “这些天辛苦你了。” “事情都是别人去做我只要动动嘴皮子就好了，可一点都不辛苦，您看我都吃胖了。”谢道韫有些苦恼的道。 文易仔细打量她，确实比以前圆润了许多。又往她腹部看去，孕妇往往四个多月才显怀，现在她的腹部还不是很明显。 双手捧住她的脸蛋，确实比以前有肉感了些，忍不住轻轻的啄了一口道：“这叫珠圆玉润。” 即便老夫老妻了，这样亲昵她还是很害羞：“就会骗人。” 文易牵着她的手在花园慢慢散步，道：“现在你是两个人发福是正常的，等小家伙出生就好了。” “嗯。”谢道韫轻轻的道。 她之所以在意身材就是怕他不喜欢，现在见他一如既往，心就放了下来。 两人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水池旁边，谢道韫好似想起了什么，拉着他就往水池上的廊桥跑去：“文郎跟我来。” 文易忙不迭的喊道：“慢点慢点。” 来到廊桥上，她指着水池雀跃的道：“文郎您快看。” 文易疑惑的朝水池看去，赫然发现一群群寸长的小鱼在游动，目测有数百条，关键是这些小鱼有一部分是红色的。 他惊讶的道：“这是……那条红鲤鱼产籽了？” 谢道韫欢喜的道：“嗯，那条红鲤鱼是雄鱼，我就让人找了好几条雌鱼放进水池里。” “春耕的时候雌鱼就开始产卵了，孵化之后出现了好多红色的小鱼。果然和您说的一样呢，红鱼的孩子有好多是红色的。” 文易见她这么高兴，心里也非常开心，忍不住逗她道：“将来我们也要生一群孩子，都像我们两个一样优秀。” 谢道韫脸颊红晕，却理所当然的道：“嗯，我们的孩子一定比我们还出色。” “哈哈……”文易开心的大笑起来。 水池里的小鱼似乎被吓到了，一甩尾巴掀起道道涟漪消失在水面。 两人来到池中心的凉亭坐下，谢道韫终于忍不住好奇心问道：“文郎，您真的会秘法吗？” “哈哈……”文易忍不住再次笑了起来，道：“怎么可能，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秘法都是假的，还有长生不老什么的也全是骗人的。” “那……您是怎么做到油锅取物的？”谢道韫将信将疑的道。 “醋比油重，沸点只有油的一半……”文易就把油锅取物的秘密给她讲了一遍： “油锅下面是醋……早早就沸腾了，表面看起来油和沸腾了一样，其实温度才只是有点烫手……” “后来我把铜钱捞出来，故意耽误时间不让杜子恭靠近油锅，就是等醋全部蒸发，油温真正变热……” “如果当时杜子恭再让我捞第二次，我肯定是不敢的……所以什么油锅洗手捞物都是假的。” “啊，原来是这样吗？”谢道韫失落的道。 文易笑道：“是不是很失望？” 谢道韫先是点头，然后赶紧摇头道：“没有，您能想到这种别人不知道的方法，实在是太聪明了。” 文易握住她的手道：“失望是很正常的，我也想掌握秘法成神做仙。可是这个世界上确实没有什么秘法，神神鬼鬼的东西全是假的。” 他又给她讲了一些后世常见的骗人方法，什么地底下埋黄豆浇水长出神像。 什么剑斩妖魔，也就是把鬼装在纸人里用剑刺死，往纸人上喷水变成红色。 什么火焚鬼尸、油锅炸鬼等等。 听的谢道韫目瞪口呆，连失望都忘记了，好半晌才惊讶的道：“原来有这么多骗人的法子。” 然后掩嘴笑道：“您要是加入五斗米教，用不了多久杜教主就要退位让贤了。” 文易笑道：“我可没兴趣装神弄鬼。” 笑过之后谢道韫正色道：“我觉得您最好不要把这些诀窍告诉别人，保持神秘感对您的事业有很大的帮助。” 文易点点头道：“我知道，除了你谁都没有告诉，我永远都不会骗你的。” 谢道韫动情的道：“我也永远都不会骗您……” 夫妻俩你侬我侬了好半天才分开。 “对了，说起来杜子恭被发配岭南和你我还有关系呢。” 文易就把谢家退婚王家迁怒五斗米教的事情说了一遍：“说起来这还真是缘分呢。” 谢道韫却担忧的道：“五斗米教信徒众多，杜子恭更是士族权贵的坐上宾，他要是因此记恨我们，恐怕于您的大业不利啊。” 文易安慰道：“没事儿，危机危机，即是危险也是机遇。” “我手中有杜子恭需要的东西，现在他就是那条鱼，用不了多久就会为我所用。” 谢道韫微微点头道：“您心中有数就好，如果有什么不对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嗯。”文易想了想说道：“你知道夷州岛吗？” 谢道韫摇摇头道：“夷州岛，那是什么地方？” 关于卫温去夷州岛的记载很少，当时的人对这些事情并不重视，她不知道很正常。 文易就用手指粘了点茶水在石桌上画了一副简图，道：“我们在这里……出晋江入海向东两百多里有一座大岛就是夷州岛。” “夷州岛有三分之一个闽越大小，可以养活百万生民……贺方已经找到了这座岛屿，等他探索出安全航道，我会迁移流民去岛上。” “在夷州岛的南方六百里处还有一座无名岛屿，大小是夷州岛的十倍左右……等我们人口多了可以派兵占据这里。” “中原战乱没有百十年难以终结，而我们可以躲在岛上休养生息坐山观虎斗。” “如此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二十年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谢道韫杏眼圆睁，呆呆的看着他。 正文 0105 造反二十年计划 文易从来没有和人说过他的追求是什么，但他身边的人只要不傻都知道他想干什么，只是大家都不知道他会怎么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就连谢道韫他都没说过。 说的现实点他不能完全相信她。 原因很简单，世家培养出来的女子，又岂会那么容易就胳膊肘往外拐。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现在连孩子都有了，他终于决定敞开心扉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她。 我就是要造反，计划是以晋安县为跳板占据夷州岛，然后占领吕宋岛。 这两座大岛的面积有三十多万平方公里，足以养活数百万人。 不出二十年他就可以拥有参与争霸天下的资格，而那个时候他才不到四十岁，有足够的时间平定天下。 “占据夷州岛之后，我会假托自己是汉末躲避战乱迁徙到海外的汉人……我们在海外建立了一个国家……” “我是国主，去会稽游历和你偶遇，然后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你刚好想躲避王家的麻烦，就和我一起出海了。” “然后我们就以汉之后裔的身份和晋朝以及北方的异族势力打交道，可以通过掠夺或者购买人口，增强自己的实力……” 人口买卖和掠夺自然没有那么容易，但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一年移民两三万、三五万就可以。 再加上汉化的俚人和新出生的人口，不出二十年他就能拥有数百万人口。 到时候经历连年战乱的东晋和北方异族势力不会是他的对手。 谢道韫怔怔的看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似乎要冒出星星一般。 被她用这样崇拜的眼神看着，文易心中也非常的得意，就问道：“你觉得我的计划怎么样？” “啊？”谢道韫脑子还有些懵，下意识的说道：“突然冒出一个国家，他们不会轻易相信的。” 文易笑道：“我知道呀，所以我们要拿出足够的证据，比如简体汉字。” 谢道韫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想法：“文字简化非一人一时之功所能完成，确实可以作为证据。” 受到启发，她开始举一反三：“还有白瓷和青花瓷，你设计的衣服和礼仪，还有你写的和现在风格迥异的诗词……这些都可以作为证据。” “我也可以稍稍向家里人透漏一些情报，到那个时候他们就算不信都不行了。” 文易摸了摸她的脸蛋，笑道：“真不愧是我的贤内助。” 谢道韫脸颊微红，道：“这些都是您自己做到的，我一点忙都没有帮到。” 文易正色道：“不要妄自菲薄，计划再好无法实施就等于零。没有你在前方带兵打仗，可能现在我手下还是只有两千流民，哪会有今日的大好局面。” 自己的付出得到认可，谢道韫心中非常的受用，道：“我也要谢谢文郎，给了我施展能力的空间。” 文易道：“咱们夫妻相辅相成，一起创建属于我们的未来。” “嗯。”谢道韫重重点头道。 文易继续说道：“白瓷和青花瓷必然能风靡天下……后续我还有很多好东西可以拿出来……” “天下的财富会源源不断的流向我们这里，到时候我们可以做很多事情……” “所以，仅仅是争霸天下当皇帝，于我来说并不难，只要我愿意和士族同流合污就可以了。” “但我真正要做的是改变这个吃人的世道，给百姓活下去的机会。” “咱们相识这么久我的一些想法你也应该知道，仅仅是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纳粮，就意味着我不可能得到士族的支持。” “而且这个税制还只是第一步，未来我还会对拥有大量土地的人课以重税……” 比如五百亩以内按照正常标准征税，超过五百亩税率要跟着递增，地越多税率越高。 这么做的目的并不仅仅是为了抑制土地兼并和多问富人收税，更大的作用是瓦解以家族为主体的地方豪强和士族势力。 很多人都不明白，这怎么就能瓦解他们了？ 古代的士族豪强为了保持家族强盛，土地之类的资产都是挂在家主名下的，其他成员都属于‘股东’或者打工仔。 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保持主脉永远强盛，支脉就随便了。 一旦按照累进制收税，当你的土地达到一定数量之后，种地就是赔钱，产的粮食还不够交税的。 这就逼迫着官僚地主阶级把土地拆分挂在不同的人名下。 拆分了那就好说了。 人都是有私心的，把地拆分之后在想和以前那样保持家族财富集中就成了笑话。 用不了多少年，一个豪强家族就会四分五裂。 有点类似于推恩令。 只是他是用税收的方式来进行‘推恩’的。 “后面我还会建立自上而下遍布全国每一个角落的学政体系，向全部百姓普及学问，让更多的人有书可读。” “还会废除各种举荐官员的制度，统一施行科举选官制……科举选官就是考核选拔官员……” 谢道韫目瞪口呆，她没想到文易居然有如此多的想法，看起来每一条都是那么的高明。 但随即她的表情就变得沉重起来，这些新政每一条都击中士族的要害，刀刀致命。 如果他的计划真的能够施行，那就是彻底掘断了士族的根基。 也就是说，他会站在所有士族的对立面。这已经不是改朝换代那么简单了，而是改天换地。 在这种情况下，他想得天下就只能自己白手起家一点一点培养自己需要的人才，而无法从原有的士族豪强阶层获得太多帮忙。 难怪他说自己要走的路很很难，确实很难，之前她连想都不敢想。 可真正让她难受的是，谢家就是士族。 要和家族决裂了吗？ 看着她忧郁的表情，文易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她的想法。 决定和她在一起那一天他就想到了谢家的问题……他不是伟人无法做到天下为公，他有私心不想看到她夹在中间难受。 所以早就想过该如何解决谢家的问题，最终找到了一个自认为还算不错的答案。 分封。 天下实在太大了，就凭现在的交通能力，未来他建立的国家能直接统治的土地面积会非常有限。 无力统治的地域怎么办，放任不管？那是不可能的。 分封就是最好的办法。 当然，他不会用分封来达成和士族的妥协，这个腐朽的群体就应该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就算是分封也只会把土地分给一起打拼天下的功臣，然后所有的封国都要施行和宗主国差不多的国策。 相信那些封国都会支持他的，因为他的这些政策都是在削弱士族和官僚地主阶级，受益的是整个国家是王族。 谢家作为谢道韫的母族，出于私心就给一些特殊照顾，找个岛屿让他们去当岛主去吧。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文易的设想，以后具体会怎么样谁也说不清楚。 万一哪天他倒霉喝口水被呛死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正文 0106 司法权独立 “在中原大地周围有很多宜居的岛屿，将来谢家要是愿意，可以选一座岛屿作为他们的封国。” 谢道韫激动的再次扑到他怀里，梨花带雨的道：“文郎，谢谢你，能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文易轻轻摩挲她的秀发，道：“我突然觉得我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自己还不过刚刚摆脱流民的身份，就敢用施舍的语气决定天下数一数二的世家的未来了。” “噗……”谢道韫忍不住破涕为笑，轻轻拍了他一下，然后认真的道： “文郎才是妄自菲薄呢，您是我见过最优秀的男儿，您说的这一切将来必然会实现。” 文易笑了笑道：“但愿吧。” 有了他的保证，谢道韫心中的担忧彻底放了下来，想了想道： “等您在夷州岛站稳脚跟，如果有需要我会给家族写信，从他们那里获得助力。” “您放心，我不会把真正的情况告诉他们的，相信将来他们会理解我的。” 就算不理解又能怎么样，面对封国的诱惑谢家敢说个不字？ 有了这个许诺，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借用谢家的力量，而不用心怀愧疚。 因为谢家的封国是她替他们打下来的，算起来是他们欠她的。 当然，谢道韫的态度转变之所以这么快，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如果文易真的得了天下，那他的种种政策都是在加强皇权，延长王朝的寿命。 她是个母亲，要为自己的孩子和子孙后代考虑。 …… 下午文易就让水柳抽调了五十名年轻机灵的女孩子。 这些女孩子基本都是俚人汉化而来的，经过几个月的学习她们已经学会了说汉话，很多都掌握了常用字的书写。 文艺准备让她们去筹建中的医院当护工和学徒，一边学习护理知识，一边学习治病救人。 未来可以以她们为基础创建妇科，向天下普及女性护理知识，能大大降低女人的病亡率。 当然不能全要女孩子，还抽调了二十名半大少年去当学徒。 至于他治下的那些土郎中，要轮流去医院接受培训。也不指望他们能成为什么名医，起码能治疗一些常见的疾病。 抽调人手的事情自然不用他亲自负责，只要动动嘴皮子自然有下面的人去处理。 他则是找到甘宪，把最近编撰的律法拿出来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就其中一些不符合他心意或者有争议的地方进行探讨。 新律法的编撰进展缓慢，主要原因是人手不足，就甘宪和他的四名仆从。 考虑到已经和谢道韫坦白过，以及未来所需，他决定再对甘宪透漏一些计划： “未来我会把司法权和行政权剥离开来……刑狱之事将有专门的司法官负责，这就需要大量懂法的人才。” “未雨绸缪，我希望你能从现在开始就尽可能多的培养司法人才。” 甘宪非常的兴奋：“司法权独立吗？好，真是太好了。” “我早就觉得那些儒家道家兵家的人当官治理天下或许还行，审案断案简直儿戏，只是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您的司法权独立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实在太好了，我这就挑选一些人带在身边加以培养。” 司法权独立他这个法家门徒自然是最高兴的，而且他还能亲自参与其中。仅凭这一点，未来他也会成为法家历史上最重要的人物之一。 文易满意的道：“那就辛苦甘先生了。” 甘宪把人带在身边，可以作为助手协助他编撰法律，又跟着他学习律法知识，一举多得。 等时机到了，这些人可以直接出师担任司法官，还能以他们为基础建立司法体系。 后续文易又去瓷器作坊看了看，刘大和还在想办法烧制出更精美的白瓷和青花瓷，只是进步并不明显。 这很正常，现在他们烧制出来的青花瓷已经属于合格瓷器，在研究就是精益求精，需要大量的时间来摸索才能突破。 他最关心的玻璃烧制问题进展就比较顺利了，已经烧制出了正儿八经的玻璃，但透明玻璃始终未能烧制出来。 文易仔细把烧制过程研究了一遍，确认问题出在碱液上。 烧制玻璃需要添加纯碱，能大大降低材料融化的温度。 古代没有纯碱只能用草木灰滤液代替，但草木灰滤液里含有多种金属元素，有些金属元素靠氧化镁是无法解决的。 看来要先把碱炼制出来才行。 前世身为一个理科出身的人，他是知道怎么制作三酸两碱的，初中高中的化学知识就有讲。 当然，初中高中知识基本都已经还给老师了。 他之所以还能记得，是因为工作单位也大量用到三酸两碱。虽然他不是技术员，但见的多了还是有所了解的。 只是制作烧碱程序复杂，原材料现在也不好找，阆湖并不是合适的地方只能等到了夷州岛再说。 所以他就让刘大和别着急，慢慢研究做好技术总结就行了，等过段时间他会想办法解决原料问题。 用了两天时间把阆湖积压的事情都处理好，他就带着挑选出来的人手再次去了晋安县城。 谢道韫则继续留下守家。 杜子恭见到他带了这么多人过来，心中就有点不高兴。咱们交易归交易，你一下子带这么多人过来就有点过分了？ 文易能猜到他的想法却并不担心，解决的办法他早就想到了。 在把人手都安排好之后，他就找到杜子恭，递给了他一本薄薄的书籍。 杜子恭接过一看，连书名都没有就更疑惑了。 文易解释道：“这是我对医术的一些认识和心得，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哦？那我真要好好看看了。”杜子恭的兴趣顿时就起来了。 他知道文易不是哪种对医术一无所知的人，否则也不会炼制出能治疗溃疡的药物。 只是他不清楚文易对医术的了解具体有多深，很好奇这位能解决溃疡问题的人对医术有什么不同的见解。 等他打开书看到里面的内容，彻底震惊了。 他已经尽可能的把书里面的内容往高处想了，可也没想到居然能高到这种程度。 如果书中所写为真，那么医学史从此将会分为两个阶段。 文易出现之前和之后。 正文 0107 新医学 天人合一、阴阳五行、五运六气…… 细菌？病毒？微量元素？细胞？血液系统、神经系统、消化系统、呼吸系统、内分泌系统、淋巴系统…… 男科、妇科、儿科……内科、外科…… 杜子恭越看就越是震惊，不知不觉嘴巴就张大了。 如果说天人合一、阴阳五行这些他还能理解，那后面细菌、病毒什么的就完全是在听天书。 但这并不代表天人合一和阴阳五行带给他的震撼不大，恰恰相反，真正让他震惊的就是这套理论而不是后面的微量元素、病毒什么的。 因为后者他完全不懂，更多的是觉得新鲜，当成故事来听。前者他懂啊，正因为懂才震撼。 前世阴阳五行的中医理论家喻户晓，然而很少有人知道，这一套理论实际上是直到建国之后才确立的。 建国之前，因为交通不便交流不畅，中医并没有一套统一的理论基础，每一个地方的医生都有一套自己的看病标准。 这就造成了一个尴尬的情况，同一个病人去不同的地方看病，很容易得出两种不同的诊断结果，而且两家说的貌似都有道理。 但这个病就是治不好。 原因就是缺乏一套统一的理论标准。 建国后国家组织了一大批专家，把全国各地的医学理论基础都拿到一起进行研究分析，最终才确立了统一的标准。 当然，这里面也借鉴了很多西医的精髓。 从那时候开始，病人不管去哪看病，诊断结果都差不多——除非出现误诊。 现在是一千七百年前的东晋时期，文易把这一套集各家之所长建立的中医基础理论拿出来，是划时代的进步。 杜子恭虽然是五斗米教的教主，但同时也是一位名医，他完全能理解这一套理论意味着什么。 “文郎君，这……天人合一的理论可是真的？” 文易模棱两可的道：“我不懂医术所以不知道真假，杜教主是医术大家，应当比我更清楚才对。” 杜子恭当然倾向于是真的，否则也不会这么激动，但是…… “这本书里所写的知识似乎并不全面，不知道能不能请您详细说一说？”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用上了敬语。 文易摇摇头道：“我所学并非医术，只是听人提到过一些，只记住了一些皮毛。” 这倒不是假话，上辈子他又不是医学专业的，只是在网上看到过一些相关的文章大致知道有这么回事儿。 天人合一的理论基础他也只知道一些名词，让他具体说，他还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杜子恭眼睛一直盯着他，确信他说的不是假话非常的失望，不甘的道：“冒昧的问一句，您是在哪里听到的这些东西？” 文易道：“梦里。” 杜子恭惊讶的道：“梦……梦里？” 文易道：“对，梦里。我的身份和经历你肯定调查过，应该知道我就是个流民，没有机会拜师学艺。我的这一身本领都是在梦里学来的。” “这……”杜子恭表情凝重，理智告诉他这太荒谬了。 可调查的结果和文易的种种神奇表现，却让忍不住想要相信这个说法。 他很清楚这东西没有办法解释，也没有办法证明真伪，自己追究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果断放弃了刨根问底的打算，继续询问医学上的问题。 比如细菌、病毒、微量元素等等。 文易把自己知道的现代医学知识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他。 “细菌、病毒都是肉眼不可见的东西，但我知道一种叫显微镜的器具可以看到……如果有高纯度的水晶我可以尝试制作显微镜……” “细菌有好有坏……脏乱的环境、污垢等等都会大量滋生病菌，致使人生病。” “所以我才会在晋安县要求男人剪短发，所有人都讲究卫生，勤洗手洗澡，勤换洗衣物，禁止随地吐痰、大小便等……” “……病毒的种类多达亿万种无处不在，能对人类造成伤害的有四十万种左右……” “蚊蝇、跳骚、虱子等等都是传播病毒和病菌的媒介，有些甚至可以通过空气传播……” “比如瘟疫，就是病毒的一种。这种病毒在病人身体内繁衍，通过呼吸、身体接触等等方法传染给周围的人。” “微量元素就是人生长所需要的养分……植物生长需要‘肥’，这个肥其实就是各种微量元素……” “人生长同样需要微量元素……但微量元素的量不能多也不能少，必须达成一个平衡。” “某种微量元素的摄取不足就会引起疾病，比如夜盲症，一般只有穷人才会得夜盲症，富人不容易得……” “……这些微量元素一般只有肉和动物内脏里面才含有，富人吃的起肉不会得夜盲症，穷人没肉吃才会得。” “富人容易得脚气病，穷人却很少有人得……因为粗粮麸皮里面也含有人体所必须的微量元素……” “富人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不怎么吃麸皮粗粮，导致特定的微量元素摄取不足，才会得脚气病……” “还有长时间不吃蔬菜能绿色食品，会得败血症……” “微量元素摄入过多也不行，一样会的病……” “我们关于人体的了解太少，对于疾病的分类太过于笼统……就以气疾为例，心肝脾肺气管等等疾病都统称为气疾……” “气管炎症是气疾、肺痨是气疾……可是气管和五脏明明就不是一个系统的，病因和治疗方法完全不同，非要放在一起太不负责了……” “心脏只是一个供血结构……大脑才是人类记忆思考的器官……” “女人的身体结构和男人有很大的差别，很多症状相似的疾病，病因和治疗方法不能一概而论……” “很多病只有男人会得而女人不会，反过来也一样，很多病女人会得而男人不会……” “女人十五岁之前身体还没有长开，产子难产率高达百分之七十，十五岁之后难产概率直接降低到百分之三十多……” “婴幼儿身体娇弱……很多病的医治手段都和大人不一样，大人的药给他们吃了可能就是害人……” “外科……内科……” 正文 0108 伤寒论 杜子恭震撼到几乎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自古以来医家就在研究疾病的起因，但至今都没有任何的头绪，而现在文易用三个词告诉了他答案： 细菌、病毒和微量元素。 如果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医学史将会被分成两个阶段：文易之前和之后。 后面的内科、外科、消化系统、呼吸系统等等每一样都是前所未有的发现和概念，但此时却变得完全不值一提。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所说是真是假。 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激动的情绪，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那个显微镜……有高纯度的水晶就能造出是吗？” 文易完全能理解他的情绪，说道：“很难，如果你想打造最好多找几块高透明度的大块水晶给我，我可以试着帮你制作一台。” “好，一言为定。”杜子恭毫不犹豫的说道。甚至当场就下令，倾尽五斗米教的力量寻找合格的水晶。 对此文易自然是非常高兴，这说明大鱼上钩了。等证实了他所说的这些理论的真实性，就可以进行第二步然后收网了。 “除了用显微镜直接观察，我说的这些东西还可以从侧面来验证。方法都写在了这本书里，你可以试着去做一做。” “我会的。”杜子恭神色复杂的看着文易，眼神挣扎了许久才坚定下来，然后起身朝他行了半师礼道： “谢先生教导，此恩我没齿不忘。” 文易坦然接受了他的大礼，然后说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正饱受病痛折磨，每时每刻都有人因疾病而死。” “我把这些东西传授给你，是希望你能完成医学的进步，然后把它传授给更多的人。” “哪怕只有一个人因此减少了痛苦，我的心血都没有白费。” “我只有一句话送给你，医者父母心。希望你能以此心对待每一位病人，无论他的身份高低贵贱。” 杜子恭喃喃道：“医者父母心吗？先生仁慈，我记下了。” 然后两人又探讨了一些书籍上的医学知识，有些不懂的名词文易一一为他做了解释。 后面又商量了一下医院的建设和运作问题，此时杜子恭对于文易派了这么多人过来再没有一点意见。 比起文易教给他的知识，培养一批懂医术的人又算的了什么。 从早上一直聊到下午这次‘授课’才算结束，拒绝了杜子恭亲自送自己的好意，文易独自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有好几个人堵在这里，见到他之后马上就迎了上来。 这几个人文易都认识，当先一位就是杜子恭的弟子孙泰，他旁边手缠绷带的不用想就是受伤的刘阿满。 他大致猜到了对方的目的，但还是装作不知的道：“诸位拦住我可有事？” 孙泰怕他误会，连忙说道：“文郎君，这位就是被滚油烫伤的刘阿满，他想当面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刘阿满噗通跪下道：“刘阿满谢文郎君救命之恩。” 文易上前扶住他道：“无需如此，你受伤和我也有关系。” 刘阿满羞愧的道：“文郎君是个有真本事的人，我不该怀疑您……这是神灵对我小人之心的惩罚。” 能看的出来刘阿满确实是个诚实憨厚之人，文易对他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安抚鼓励了他几句之后才离开。 第二天上午文易正在住处写东西，孙泰登门求见，然后奉上了三部医书。 文易知道这是杜子恭在投桃报李，不过他并没有着急查看这三部医书，而是和孙泰聊了起来。 “你是杜教主的得意弟子，未来在五斗米教必然身居高位，位置不同需要管理的事情就会有差别。” “等到你登上高位就要学会管理教众……人心复杂，管人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 “我的部下肖柏山把晋安县管理的井井有条，是个不错的人才。而且你们年龄相仿，可以多亲近亲近。” “甚至你还可以帮他管理一些政务，处理一些琐碎的事情，以此来积累经验……如果你愿意，我会和他打招呼……” 孙泰不动声色的道：“谢文郎君器重，此事我要禀报过师父之后才能决定。” 文易理所应当的道：“那是自然，这么大的事情你要是瞒着你师父，我还不敢让你过来学习呢。” 等孙泰离开，文易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未来孙泰敢起兵造反，说明他是个有野心又敢想敢做的人，这种人是不会甘于寂寞的。 文易提前给他一个锻炼的机会，他拒绝的可能性不大。刚才他说要回去告诉师父，就说明已经动心了，否则就会直接拒绝。 杜子恭会反对吗？可能性几乎没有。 不过现在孙泰还是太稚嫩了，也不是未来的五斗米教教主，没有太大的利用价值。 之所以拉拢他，不过是拴住杜子恭的一个方法而已。 等他走远，文易才去查看杜子恭送过来的三部医书。 第一部是杜子恭自己的医术心得，非常实用。 但当他看到后面两部医书的名字的时候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伤寒论》、《金匱要略方论》。 就算不学医的人也应该听过这两部书的名字，尤其是伤寒论更是家喻户晓。 这两本书就是医圣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的拆分版本，是我国最重要的传统医学巨著之一。 可能很多人都不理解《伤寒杂病论》的地位为什么这么高，这里举个简单的例子。 常见的流行感冒其实就是伤寒的一种，在古代它还有一个恐怖的名字，瘟疫。 事实上在二十一世纪每年死于流感的人，依然有几十上百万之多。 近十年美国平均每年有四万两千两百人死于流感。我国人口基数大，每年有八万死于流感。 这还是二十一世纪，在古代流感是每年都会爆发好几次的瘟疫，造成无数人死亡。 而伤寒更是时刻都在发生。 史载张仲景家族两百多口人，十年间有三分之二的人死于伤寒。也正是因为有了切肤之痛，他才下决心研究治疗伤寒的方法。 然后写出了巨著《伤寒杂病论》。 这本书系统记载了各种伤寒的区别、病因和治疗方法……所以大家明白这部书的重要性了吧。 文易是真的没想到杜子恭手里居然有《伤寒论》和《金匱要略方论》，难怪他的医术这么高。 这确确实实是个天大的惊喜。 有了这部书，以后他们再也不用害怕伤寒类的疾病了。 要知道南方湿热，尤其是他还要训练海军，伤风感冒就是稀疏平常的事情。 没有针对性的药物总是个隐患，说不定哪天就发生流感瘟疫了。 有了伤寒论，他就可以放心大胆的训练，不用害怕类似疾病。 想到这里，文易马上就下令把书送到阆湖，着印书馆全力印刷。 正文 0109 疟疾 回去之后孙泰把文易的话如实转述了一遍，杜子恭看着他意味深长的道：“你是怎么想的，去还是不去？” 孙泰眼神闪烁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垂头道：“我听师父的。” “我懂了。”杜子恭颔首道：“去吧，姿态放低一些，好好和别人学。” 孙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道：“是。” 等他离开，杜子恭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太稚嫩了，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自己的徒弟他又岂能不了解，孙泰是个有野心的人，只是他没想到文易这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并加以利用。 不过他并不怕文易，相反很好奇：我倒是想看看你到底想做什么。 文易很清楚想说服一个人有多难，更何况孙泰的背后还有杜子恭这样的老狐狸，自己不管做什么都只会起到反效果。 所以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单纯的让孙泰帮肖柏山处理一些政务，看起来就像是真的要培养他一般。 然而有句话叫环境影响人。 当他置身于这个环境中去的时候，不用任何人教，他亲眼看到的，亲身感受到的一切，都在不知不觉的改变着他的想法。 身为杜子恭的得意弟子，孙泰在五斗米教的地位很高，他的一言一行能影响到很多人。 当他们接受了晋安县的一切，认为这些事情是正确的时候，去了晋安县之外的地方他就会发现自己格格不入。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要么抛弃在晋安县学习到的一切，要么……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再继续说回当下。 经过几个月时间的修筑，新城墙终于修好。只是新城区暂时就只有一座建筑，就是文易修建的医院。 医院开业的前几天，文易就派出宣传队，在城区和各乡镇进行宣传。 文郎君开设了一家医院，生病的人都可以过去看病，重病的甚至还可以住院。医疗费用很低，比他们请土郎中的花费还要低。 文易在晋安县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本来就高，油锅洗手又给他披上了神秘面纱，这会儿听说他开医院百姓自然很好奇。 人们难免会把他开的医院和秘法联系在一起，这医院不会是用秘术治病吧？ 很多闲着没事儿的人都跑过来看病，给医院制造了不少麻烦。 真正生病的人也有不少过来看病的。 当许多疑难杂症被治好，还没有花多少钱的消息传出后，越来越多的人愿意来医院看病。 医院渐渐步入正轨，文易终于可以放下心。就当他准备去忙别的事情的时候，一件突如其来的大事打乱了他的节奏。 这天他正窝在家里写书，刘阿满慌慌张张的跑过来道：“文郎君不好了，医院来了好多打摆子的病人。教主说可能是疟疾，请您赶快过去。” “啥？”文易震惊之下前世的方言脱口而出，丢下笔就往外跑：“走，去医院。” 等他赶到医院的时候，肖柏山等人也已经到场，他也顾不上什么礼不礼的了，见面就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肖柏山道：“西乡茅村送来十几个病人，身上忽冷忽热不停的打摆子，杜教主诊断为疟疾。” 文易脸色难看的道：“病人呢？” 肖柏山道：“已经送进病房了，杜教主让人采取隔离，除了医护人员其他人都不让进。” 文易点点头，隔离是正确的：“西乡茅村是刚从北方迁来的移民村对吧？” 肖柏山道：“是，当时的流民被分成十个村子居住，茅村就是其中之一。” 文易问道：“我曾经说过，不允许随地大小便，要讲卫生，不喝生水吃生食，他们是不是没有照做？” 肖柏山有些尴尬的道：“是，百姓平时务农很累，有时候口渴了就直接喝溪水吃冷食。” 文易指了指他，道：“以前我和你们说这些，你们都觉得小题大做，现在知道后果了吧？” 肖柏山羞愧的道：“属下知错，请主公责罚。” 文易叹气道：“现在责罚你有什么用？记住今天的教训，不要以为是小事情不重要就不去理它。”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小事情不去管总有一天会演变成不可收拾的灾难。” “是，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茅村的其他人怎么样了？” “我已经下令封锁了茅村……” “光封锁管什么用？趁这个机会告诉百姓们为什么要讲卫生，如何防止疟疾才是正事。” “是，我这就去做。” “先别急，等我见过杜教主再说。” 去了后院病房，这里已经被隔离开来，文易在门口就被拦住了。 他也没有硬闯，而是让人把杜子恭喊了出来。 “怎么样，能确定是什么病吗？” 杜子恭表情凝重：“可以确认是疟疾。” 文易心中反而松了口气，问道：“有医治的办法吗？” 杜子恭摇摇头：“没有，自古以来就有人在研究疟疾，始终未找到针对的方子。” 文易问道：“青蒿汤听过吗？” 杜子恭说道：“这个药方我倒是听说过，但经过多方验证并无效果。” 文易笑道：“那是因为你们找错了主药，青蒿汤的主药不是青蒿而是黄蒿。” “也不能用火煎，温度稍微高一点黄蒿就会失去药性。真正的做法是加温开水绞成汤汁，这才是青蒿汤的做法。” 杜子恭惊喜的道：“我现在就让人去找黄蒿。” 黄蒿是一种很普通的野草，全国大部分地方都有生长，路边到处都是很容易就能找到。 没多久几捆黄蒿就被带了回来，然后按照文易说的方法制作成黄蒿汤给病人服下去。 一个时辰之后，病人的病情有了明显的好转。 说明药对症了。 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尤其是病人和他们的家属，高兴的涕泗横流，对文易更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黄蒿汤真的管用，文易也松了口气，说实话他心中也没谱。 他之所以知道黄蒿能治疗疟疾，全是因为屠呦呦大神。 诺贝尔奖获得者，当时网上铺天盖地都是相关的消息，想看不到都难。 他就是通过这些报到知道了青蒿素，知道了黄蒿，顺便知道了一个叫青蒿汤的治疗疟疾的古方。 没想到还真给用到了。 正文 0110 防疫手册 文易很清楚一个道理，想在岭南发展就不可能撇开俚人，必须要想办法收服他们为己所用。 每多一个俚人部落加入他的实力就能增加一分，未来的路就能好走许多。 之前他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靠武力征服或者通过交流慢慢诱导他们加入。 但武力征服很容易引起俚人的反抗，到时候真把俚人惹恼了，会很麻烦。 当年秦始皇两次派兵征讨岭南，第一次五十万大军都没能成功，甚至连主帅都战死了，第二次又派了三十万人才勉强征服。 虽然当年反抗秦始皇的是百越，而现在岭南的主体是俚人，但不能因此就小瞧俚人的战斗力。 别看俚人各自为政没有统一的政权，真把他们逼到一定程度，也能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 起码他们有能力把这里变成泥潭，拖住侵略者的手脚，最终活活的把对方耗死。 这也是为什么东晋不愿意对岭南用兵的原因。 文易更不想成为俚人的公敌。 所以武力征服可以用，但不能一直用，最好的办法还是通过文化征服。 之前他一直找不到切入口，突然爆发的疟疾给了他灵感。 疟疾肆虐数千年，尤其是岭南更是高发区域。中原之所以视岭南为蛮荒之地，疟疾就是一个很大的因素。 谁能解决这个问题，谁就是岭南人心目中的救命恩人。 不论是俚人还是汉人，亦或是其他种族的人，都会视他为恩人。 文易找到了治疗疟疾的药方，这个消息传开后晋安县沸腾了，全是歌功颂德的人。 晋安县境内各个俚人部落，听到消息后纷纷派人到县城打探消息，然后看看能不能搞到药方。 杜子恭可不敢私下做决定，就让人过来请示文易该怎么办。 文易当即就做出决定：“公布药方……嗯，这样，召集所有俚人部落的首领，让他们过来学习治疗疟疾的方法。” “我和杜教主正在编写防疫手册，到时候一并教给他们，免费教。” 薛大元道：“主公英明，等药方传开晋安县乃至岭南都将念主公的恩情，到时我们再和俚人打交道会容易许多。” “不过，虽然我们不要任何好处，但这是个打入俚人内部的好机会，不能就这样白白错过。” 文易道：“哦，薛先生有何高见？” 薛大元道：“等各部俚人首领过来学习的时候，我们可以和他们协商，派遣医疗队去他们部落亲自指导防疫工作。” “有黄蒿汤和防疫手册在，我相信大多数俚人部落都会同意的。” “通过这种方法我们就可以更详细的掌握俚人的情况，还能增进双方的交流拉近关系。” 文易道：“好办法，肖柏山，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了吧？” 肖柏山略带兴奋的道：“是。” 从上任以来他一直在想办法拉拢俚人，只是进展不大。现在终于找到突破口了，他有信心借助这个机会收服境内的俚人部落。 …… 虽然显微镜还没有造出来，但还是有很多方法能从侧面证明病毒、病菌这些东西是存在的。 根据这些特性结合当前医疗水平，以及从前世带来的一些知识，文易和杜子恭一起编撰了一套防疫手册。 除了预防、应对各种传染病的方法，顺便把防蛊的方法也记录了下来。 蛊就是寄生虫，是困扰岭南地区三大顽疾之一。 嗯，三大顽疾就是疟疾、寄生虫病和瘴气。 瘴气文易没有办法，疟疾和寄生虫前世他有所了解。 能有效遏制三大顽疾中的两个，可谓是功德无量，所有生活在岭南的人都要念他的好。 随着防疫手册的扩散，他在岭南人心目中的地位会越来越高。 早晚有一天，这个地位会转换成实实在在的好处。 所以文易本人也非常重视这部防疫手册，书成之后亲自回阆湖让印书坊的人全力印刷。 然后又抽调了数百人学习手册里的内容，未来这些人会深入岭南民间给各部传授防疫知识，并替文易扬名。 当然，这都是未来的事情。 眼下这些人的任务，是去晋安县周边的村镇宣传防疫知识，再去和阆湖交好的俚人部落。 等这部书的影响力扩散开来，有了一定的口碑和群众基础，才是他们行动的时候。 用了七八天的时间把这些人都教会，又印刷了五千本防疫手册，文易又马不停蹄的带着人和书去了晋安县城。 恰好各个俚人部落派过来学习的代表也都到齐了，而且这次来的代表明显比之前要多很多。 原因很简单，以前很多俚人部落不相信他们，躲起来不愿意和他们交流。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俚人发现他们口碑还不错，就渐渐的就放下了戒心。 这次又宣称要免费教各部落防治疟疾、瘟疫的方法，他们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跟了过来。 这么好的刷脸机会文易自然不会错过，亲自给这些人授课，手把手教他们各种防疫知识。 他又趁着这个机会提出了贸易请求，邀请各个俚人部落到晋安县城来购买各种物品，同时向他们收购各种草药。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现在还正跟着人家学习防疫知识，这些俚人也不好意思拒绝。 关键是文易的态度确实很诚恳，而他们也很需要和汉人交易很多生活必需品，于是就这样答应下来。 文易给这些俚人上课的时候，他培养出来的那些防疫人员也深入各个村镇，向大家普及防疫知识。 原本百姓随意惯了，对文易提出的卫生知识并不放在心上，甚至觉的他多管闲事。 一场突如其来的疟疾，让他们认识到这些都是救命的东西。 除非是那种特别邋遢的，大多数人都开始主动注意卫生。 对于防疫人员的到来，他们自然是打内心里欢迎，学习防疫知识的时候别提多用心了。 通过这一次事件，不管是投降的俚人部落，还是移民来的汉人，都打心底里认可了阆湖的统治。 有一句话叫双喜临门，文易正在这边忙碌着传授防疫知识的时候，贺方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 “我们已经探索出了一条通往夷州岛的安全航道。” 正文 0111 登岛计划 这天文易和往常一样去给俚人上课，课堂上他不可能只讲防疫的事情，还会夹带私货阐述自己的一些思想。 比如我们都是华夏文明的一份子，俚人的祖先是几千年前从中原迁徙过来的分支等等。 他没有深入的去讲解，只是假装无意的提一嘴，就算有俚人好奇追问，他也不会过多解释。 这样反而让很多人心痒难耐，私下开始讨论这种可能性。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是强调别人就越是不相信，你越是不解释他们反而开始将信将疑。 文易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先把风放出去，引起这些俚人的好奇心，为将来汉化俚人打基础。 至于俚人的祖先是不是从中原迁徙过来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大家选择相信什么。 半天的课程结束，文易刚回到住所，就见贺方一脸喜意的跑过来。 他忍不住调侃道：“我说你也是堂堂营长了，这样慌张成何体统啊。” 贺方喘了口气，讪笑道：“属下失态了。” 文易笑道：“说吧，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贺方回道：“我们已经探索出了去夷州岛的安全航道。” “真的？”文易也顾不上什么体统不体统的了，惊喜的道：“快把详情告诉我。” 两人一起来到客厅，贺方取出一份地图，详细介绍了航道的事情。 上次他们发现夷州岛之后，几乎每隔一两天都会出一趟海，先把夷州岛周围的岛屿摸清楚标记在地图上。 又把把暗礁之类的全摸清楚，花了差不多两个多月的时间终于把夷州岛周围的水域情况调查的一清二楚。 之后他们就正式派人登上了岛屿。 “我们登录的地点大约在这里……是一片广阔的平原，上面有土民生活。我们不敢随意暴露踪迹，就悄悄的撤回来了。” 文易赞赏的道：“谨慎一点是对的。” 根据地图来看，这次他们登录的地点应该是台中盆地，是夷州岛的中心枢纽地带，也是文易心仪的未来政治中心。 确认贺方找到去夷州岛的安全航道之后，文易暂时放下了手中所有的工作返回阆湖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 刘伯、柴犇、水柳、甘宪、莫俊、赵公望、岳山、文木（黑木）、赵正志、马亦白、魏然等数十人参与。 众人也意识到今天的会议会非常重要，都很期待。 看着大厅里数十位核心成员，文易心中也升起一股豪情，努力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眼前的班底。 现在他终于要正式踏上那条设想种的道路了。 “从到阆湖至今，我一直都没有给大家说过我想做什么，又准备如何来实现自己的理想……” “我想做什么就算我不说你们也应该明白，我也就不啰嗦了。现在我来告诉你们，我的下一步计划……” 文易指着身后墙上挂着的巨大地图，道：“这就是整个天下的地图……这里是岭南，我们在这里……” “看到这座岛了吗，它叫夷州岛有三分之一个闽越这么大……” “这座岛的南部……就是这里有一座平原，可以开垦三四百万亩耕地，这里的水稻可以一年三熟，养活几十万人都不在话下。” “还有这里……岛屿的中心位置有一个比阆湖还要大的多的盆地，土地肥沃水源丰富，也能开垦百万亩土地……” “现在这座岛屿还是无主之地，上面只有一些土民生活……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占领这座岛屿。” “嗡。”下面的人顿时就沸腾了，众人议论纷纷。有疑惑、有震惊，但更多的还是兴奋。 尤其是莫俊、赵公望等人，他们终于肯定了一件事情，这个主公胸怀大志，并且心里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 这不正是他们想要看到的吗。 众人的反应让文易也很开心，这说明大家都不反对他的计划。 等众人的情绪稍微平静下来，他才继续说道：“贺营长已经探索出安全的航道，接下来我会派人去摸清岛上的情况……” “赵正志。” “在。” “这个任务交给你了，现在是三月初十，一个月后的今天我要夷州岛的详细情况，至少南部平原和中部的盆地要摸清楚。” “是。” “我们也要提前为开发夷州岛做准备，首先要从阆湖抽调一千户移民到岛上去，作为基础以稳定人心。” 阆湖才是他的核心势力，必须要先迁徙一部分人过去作为统治基础，然后围绕他们迁徙安置流民。 嗯，阆湖的‘户’比较小，普遍就是夫妻俩，连个小孩都没有。说是迁徙一千户过去，其实也就两千来个人。 刘伯却提出了不同意见：“这些人都是跟随我们从北方一路逃难过来的，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恐怕不愿意再迁徙啊。” 文易能理解他的想法，但还是说道：“我知道，所以此事不可强迫尽量以协商为主。告诉他们，愿意去夷州岛的一户分三百亩地。” “从此以后他们就可以安心在那里生活，我也可以保证不会再把他们迁徙到别的地方去。” （东晋是小亩，一亩地相当于现在的零点七亩，三百亩地相当于现在的两百亩出头。） 这就是为什么之前文易没有给阆湖的人分地的原因，只要分了地他们的根就会扎下来，再想让他们迁徙就很难了。 他早就计划着去夷州岛，自然不会让他们在这里扎根。 刘伯见他态度坚决，只能无奈的道：“好吧，我尽量去劝说。” 这时岳山主动站出来道：“主公，归化俚人可以去吗？如果可以我愿意带领所有部下前往夷州岛。” 文易欣慰的道：“以后不要再用归化俚人这样的称呼，咱们都是汉人，刚才我说的是从阆湖抽调两千户过去，包括所有人。” 岳山感动的道：“属下失言了，既如此那我自请去夷州岛为主公开道。” 莫俊也起身道：“属下亦愿往夷州岛为主公先驱。” 文易笑道：“两位的心意我知道了，不过你们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去夷州岛的事情还是交给别人吧。” “开发夷州岛没有那么简单，初期需要大量的农具、耕牛、粮食等物资。莫先生，这件事情就交给你负责了。” 莫俊有些失望的道：“是。” 虽然这也是被重用的表现，但比起这个他更想去夷州岛，那里才是头功。 文易没有理会他的小心思，继续说道：“我准备从归降的三部俚人里招募一个营的海军，需要一批可靠的军官。” “岳山，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正文 0112 府兵制 岳山的心思就没有那么多了，听说文易让他带兵，欣喜若狂的道：“是，属下誓死替主公带好军队。” 不伦不类的马屁让文易差点笑出来，但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别死不死，活着把兵带好比什么都强。” “是。” 众人一起协商，制定出了一套完善的移民开发夷州岛的计划。 末了，文易神情激动的道：“现在我们就要做好准备，等正志传回夷州岛的具体消息，就马上出发。” “这次我将亲自带队前往夷州岛，你们要好好辅佐夫人守好阆湖。” 前面的话大家都没说什么，听说他要亲自带队登岛，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莫俊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万万不可，海上风高浪急哪有安全的航道可言，主公乃是阆湖之主岂能轻易涉险。” 甘宪也反对道：“是啊，我阆湖内有谋臣外有将帅，夷州岛只有不成气候的土人，何用主公亲自出征。” 薛大元也起身道：“主公别忘了五斗米教和杜教主，有您在他们才不敢肆意妄为。如果您出征夷州岛，就在无人能压得住他们。” 其他人也纷纷出声反对，可以说这是迄今为止他第一次遭到所有人的反对。 就连谢道韫都认为他不该涉险，不是不能涉险，而是没必要涉这样的险： “……派一大将登岛即可扫平土人，等基地建好您再过去主持大局也不迟。” “而且您不可能事事亲为，与其涉这样的险，还不如把机会让给别人，这样还能锻炼他们的能力。” 见众人态度坚决，文易就知道他不可能亲自去夷州岛了，而且这件事情他也确实欠考虑了。 登陆夷州岛难度并大，甚至可以说没有什么难度，就靠岛上的土民根本就无法对他们造成任何阻碍。 更多的是建设上的事情，比如建立码头、基地等，这些工作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就是特别琐碎特别消耗时间。 他去了也没什么用处，只会白白浪费时间。 所以他也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道：“好吧，那你们觉得派谁去合适？” 众人都不说话了，但目光都看向了薛大元。 甘宪是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编撰律法和司法体系建设上。 莫俊倒是想去，可惜文易不会让他当第一个登岛的人。 这种事情只能创业元老去，薛大元无疑是最合适的。 薛大元也知道众人的想法，但他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心理疾病让他无法担当这个大任。 看了一圈之后他目光定在柴犇身上，然后主动说道：“我推荐柴团长主持登陆夷州岛行动。” 众人都惊讶的看向他，这种唾手可得的大功他怎么舍得让出去的？ 薛大元完全无视了他们的目光，这涉及到他的心里缺陷，自然不会解释。 对他的谦让行为文易一点都不奇怪，说道：“柴团长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嗯，水柳也一起去。” 水柳还没说话，谢道韫就先笑道：“水姊姊恐怕去不了夷州岛了。” 文易不解的道：“哦，为何？” 谢道韫道：“水姊姊有喜了。” 文易笑道：“原来如此，恭喜两位了，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柴犇下意识的看了看水柳的腹部，脸上难掩喜色：“谢主公，三天前查出来的，已经两个月了。” 水柳脸色微红，起身道：“孩子才两个多月并不耽误行动，我可以和他一起去夷州岛。” 文易自然不会让孕妇去冒险，说道：“孩子重要，以后这样的机会多的是，不急这一回。嗯，魏然这次你为副将随柴团长一起去夷州岛。” 魏然神色一喜，道：“是。” 马亦白、李忠等人都用羡慕的目光看向他。 在一众小将里魏然并不突出，武力值比不上石敢当，勇猛比不上马亦白，用兵比不过刘猛，但他的优点是各项平均没有短板。 嗯，这种人也就是很多人常说的平庸，啥都懂一点但没有一样突出的。 让他作为主帅打攻坚战或许会出问题，但打这种碾压局他是最稳的，几乎不会给对面翻盘的机会。 所以文易才会让他去协助柴犇登陆夷州岛。 事情商定之后，文易来不及休息就带上柴犇、赵正志、岳山等人去了晋安县城。 先让贺方把赵正志和侦察一连送到了夷州岛上，并留下两艘船作为接应，然后开始了下一步计划。 “肖柏山，发布招兵令。归化俚人征募八百人，再从流民村招募四百人。” 肖柏山犹豫的道：“如果不强征恐怕很难征募到足够的兵员。” 文易摇头道：“强征会让我们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名声付之东流，改为利诱吧。” “告诉他们，凡是当兵的给他们分地，每人两百亩……归附的俚人来当兵不但分地，还给他们汉人的身份。” 肖柏山再不迟疑，道：“是，属下这就去发布公告。” 古代有多种兵役制度，文易要建立自己的势力就必须要选择一套合适的兵役制。 他准备采用府兵制。 之所以不用募兵制，是因为这种兵役制度问题太多。 首先当兵吃军饷，活着才有钱拿死了一了百了，将士们自然都想活着，战斗的时候不敢死战。 甚至会出现和敌人搞军演骗军饷的情况，唐德宗时期就出现过这种情况。 皇帝下重赏命大军平定藩镇，结果军队和藩镇演戏，双方喊了几个月的口号一个人都没死。 而吃空饷、克扣粮饷更是常规操作……这种情况下军队很难保持战斗力。 府兵制就没有那么多问题了，只要来当兵就给分地，实际上就是用几百亩地买断你的一生。 这是一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交易，来当兵就要做好死的准备，要不然就别来。 两百亩地到手，就算他死了地也会由他的儿子继承，家里人老老实实种地就能过上小康水平的日子。 如果英勇作战，说不定还能当官光宗耀祖。 没有后顾之忧的府兵战斗力自然爆表。 而且府兵不发粮饷，一定程度上杜绝了吃空饷、克扣粮饷的情况，在发展的初期能避免大量因管理产生的内耗。 正文 0113 招募新兵 但府兵制也不是完美的，它是建立在均田制的基础之上的，一旦土地政策遭到破坏就会崩溃。 府兵另外一个缺点是父死子继，这原本是个福利，可很快就变成了负担。 人是会繁衍的，一个人当府兵分两百亩地，能让一对夫妻和他们的孩子过上富裕的生活。 十几年后孩子长大再结婚，人口变成七八个，两百亩地依然能让他们过上小康生活。 可三十年之后呢？这个家族会变成二三十口人，两百亩地刚够他们吃饱，再供养一个府兵就只能饿肚子乃至破产。 这还是一切顺风顺水的家庭，如果中途遇上生病或者灾难……会加速他们失去土地。 唐朝的府兵制就是因此破产的，唐玄宗中后期就开始搞募兵制了，也就是说唐朝的府兵制度只维持了不到百年。 文易是知道这一段历史的，所以他的府兵制和前世是有区别的，最主要的是去除了父死子继这一条。 你来当府兵就是你自己的事儿，你死了就算了。如果你儿子想来当，那就重新分土地。 这么做的缺点是对土地的需求量更大，需要国家手里掌握有足够的土地，否则用不了多少年他就征不起兵了。 但他一点都不担心，现在他手里就是土地多，光夷州岛就能开垦出超过五百万亩以上的耕地，更别说还有更大的吕宋岛了。 （现在湾省拥有耕地九百八十多万亩，这还不算有钱人手下的大片牧场。） 现在他缺的不是地，而是人。 他给每一个府兵分的土地是两百亩，折算一下就是现代的一百四十亩。 也就是说，他用一百四十亩地的价格，买断了一个人的一生。 别觉得廉价，在古代这是一个打破头都难求的买卖，无数人想要而不可得。 就比如现在，当肖柏山把征兵布告贴出去，看到分两百亩地的好处之后，报名点马上就被蜂拥而来的人群挤的水泄不通。 虽然流民迁徙过来之后衙门分过一次地，但那次分的地并不多，而且也没有人嫌自己家地多。 尤其是家中男丁比较多的，几乎都抽出一个孩子来参军。四百个名额半天时间就满了，还有很多来晚的在懊悔不已。 俚人那里也同样顺利，原本文易还担心他们会不会有抵触心理，公告发布后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还是那句话，俚人也是人他们也知道人情冷暖。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他们心中很清楚。 文易就是真正对他们好的人。 当然，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防御手册，让俚人打内心深处认可了他的统治。 所以俚人同样踊跃报名，八百人的名额很快就满了。 这个结果让文易很开心也很自豪。 他也没有让这些信任他的人失望，用最快的速度给这些士兵分了土地，俚人士兵全家改成了汉人户籍。 总共两个营的士兵，分别交给岳山和刘猛两人率领，加紧训练。 阆湖军接连不断的大动作自然瞒不住人，尤其是孙泰平时就跟在肖柏山身边学习，对他们的动作更是一清二楚。 他第一时间就把情况汇报给了杜子恭。 闻言，杜子恭说道：“晋安县的粮食本就不足，平时百姓都要靠捕鱼糊口，他们突然大规模征兵必有缘由。” “可他们又能对哪里用兵呢？你经常出没于晋安县衙门，可有听到什么特殊的消息？” 孙泰刚想摇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连忙说道： “前几天赵正志带着一百多人乘船出海，他是文易麾下的细作头子，亲自出动必有大事，会不会和这件事情有关？” 杜子恭肯定的道：“多半是去刺探敌情了。” 孙泰问道：“我们应该怎么做？” 杜子恭淡淡的道：“什么都不做看着就行了，你记住我们是五斗米教，目的是宣扬教旨，这些世俗的争斗与我们无关。” “如果你把握不住这条线，将来必然会万劫不复，也会连累五斗米教。” 孙泰心中一惊，知道自己的打算被看穿了，连忙收起小心思道：“是，弟子明白。” 当然，此时的他并没有造反的心思，只是想通过这件事情为突破口打入阆湖势力内部传教。 杜子恭没有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水晶的事情可有消息？” 孙泰回道：“已经把消息传递到了北面，道友们已经发动所有力量寻找。水晶虽然珍贵但并不是没有，想来很快就能有消息。” 杜子恭催促道：“再写信催一催，就说十万火急。” 随着研究的深入，证实了文易传授给他的医学知识的合理性。之所以用合理性而不是正确，是因为还缺少足够的实践证明。 可即便如此也已经足够让他疯狂了，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新医学的研究之中。 而新医学的研究离不开显微镜，现在他迫切的希望早日找到合格的水晶，制作出显微镜。 聊完水晶，孙泰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道：“北面传来消息，王家凑了七千流民准备送到晋安县来，估计这几天就要出发了。” 杜子恭不解的道：“哦，为什么？” 孙泰就把他们打听到的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听完后杜子恭忍不住摇头说了四个字：“肉食者鄙。” 孙泰问道：“我们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文易？” 杜子恭想了想道：“不，什么都不要说。文易不是不想让我们插手晋安县的事情吗，我们可不能做惹人嫌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笑道：“我倒是想看看，在粮食本就不足的情况下，他准备如何安置这七千流民。” 另外一边，两个营一千两百名士兵到位后，就开始了严格的训练。 这一千两百人全是水军，半天在岸上训练体能，半天下水练习游泳驾船。 俚人还好说，都能适应船上生活。汉人士兵就不行了，他们都是北方人，很多连游泳都不会，很多人还有晕船的毛病。 光是让他们学游泳、克服晕船就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训练过程中也出现了很多拔尖的人，其中最突出的是一个叫武横的俚人。 各方面的能力不只是超过同时期的士兵，就连很多阆湖老兵都被他超过了。 尤其是在指挥战船作战方便，更是非常娴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水战名将。 经过调查才知道，他的原名叫兀突骨，是石岩洞部落的一个都老，在最后一战的时候背刺谈真主动投降。 岳山不敢做主，就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文易。 文易详细调查了他的经历，是个讲信誉的人，做事也较为公平。 这个性格很讨喜，不过文易并没有急着提拔他，而是让岳山把他当成普通人对待。 该怎么训练怎么训练，犯错了就处罚立功了就提拔，他倒是想看看这位俚人前都老能走到哪一步。 正文 0114 粮食危机 赵正志干活的效率明显超过了文易的预期，十天后他就返回了晋安县城，带回了详细的信息。 文易马上召集了核心人员过来开会。 “主公说过要优先侦查岛南平原和岛中盆地，我就把人手分成两队。我带队去了岛中盆地，林宏带一队去了岛南平原。” “诸位请看，这是我们绘制的两地地图……” 赵正志取出一份夷州岛的地图，原本这张地图只有一个轮廓和大致的山脉地形图，现在岛南平原和岛中盆地一代多了许多线条。 “这些线条都是河流，这几条粗线条都是大河可以行船，这些圆圈是村落……” “岛中盆地至少有十个部落，分散居住在各地，总人口应该在万人左右。岛南平原部落稍多，不下二十个，人口在两万到三万之间。” 听到总人口，众人的表情凝重了起来，土人的实力比他们想象的要强大。 “土人非常落后，他们没有文字，连耕种和畜牧都不会，主要靠狩猎和采集生存。” “岛南平原上的土人倒是有播种的迹象，但也只是把种子撒在地上就不管了。他们以女人为尊，普遍是男人嫁给女人……” 众人都面面相觑，他们知道土人或许很落后，但也没想到会落后到这种程度。 连耕种和畜牧都不懂，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赵正志继续说道：“还有一件对我们很有利的事情，土人不会冶炼金属，他们的器具全部都是石制和骨制……” “真的？”柴犇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连文易都觉得惊讶，前世他也只知道卫温去过夷州岛，却不知道岛上的情况，没想到那里的土人竟然还处在母系原始社会阶段。 最主要的是居然没有掌握金属冶炼能力…… 这时他才隐约想起一件事情，前世好像就听说过夷州岛上金属矿藏贫瘠，几乎所有的金属都要靠进口。 如果真是这样，土民不会金属冶炼也正常。 本来大家还在担心对方人口多的问题，现在彻底放下心来。手无寸铁的人在多，面对锋利的刀剑也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而且高度发达的文明社会，想要同化原始文明简直太简单了。 征服，然后给他们一口吃的，再利用文化进行同化，用不了多久这些土人就会变成汉人。 魏然在高兴之余问出了一个问题：“这些土人相互之间联系频繁吗？” 赵正志道：“不是很频繁，往常只有换亲的时候才会交流，平时都是各自为政。相距超过百里的两个部落，可能几十年都不会交流一次。” “岛南的土人和岛中的土人更是老死不相往来，岛中的土人自称巴则海人，岛南的自称是雅人。” “但是他们的语言相似，都带着岭南口音，语速放慢甚至可以和我们进行简单的交流。” 文易说道：“这很正常，夷州岛上的土人其实是古越人的分支，他们使用的还是古越人的语言，几千年都没有变过。” 众人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对文易的话他们没有任何怀疑。 薛大元问出了一个大家都关心的事情：“岛南和岛中的情况已经摸清楚了，我们什么时候登岛？” “唰！”众人都看向了文易。 看着众人兴奋、期盼的目光，文易大笑道：“哈哈……时不我待，没什么可犹豫的，现在出兵。” “柴犇。” “在。” “我命你为夷州岛行军大总管，全权负责登陆夷州岛战役。” “是。” “魏然为副总管……李忠部、马亦白部、岳山部、刘猛部负责作战……贺方部负责接应支援。” “是。” 继剿灭三大俚人部落之乱，阆湖势力再次倾巢而出。 李忠部和马亦白部是阆湖最早的两个营的正规军，岳山部和刘猛部是刚招募的两个营才刚刚训练十天，贺方部是唯一的正规水师。 五个营三千兵力全部出动。 算上赵正志的侦查连，又要加一百多人。 除此之外，准备迁徙到夷州岛的一千户家庭也已经挑选完毕，基本上都是主动报名参加的。 阆湖虽好但除了房子其他东西都是公家的，大家都是吃大锅饭心里没底，更多的人还是希望能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 这一千户人家的男丁会跟随作战部队一起登岛，当然不是指望他们作战，而是让他们看守俘虏的土人，监督土人干活。 等他们在那边稳定下来了，才会把他们的家属送过去。 为了不让别人知道他们内部空虚，这次出兵采取了秘密行动，黎明时分趁着夜色出发。 就算别人知道他们派人出去打仗了，也不知道出兵的具体数量。 看着远去的船队，文易只觉的心中沉甸甸的。即便他对未来充满信心，可面临这种倾巢而出的战役还是会担心。 总之一句话，还是实力太弱小，否则也不至于打一群原始人还要全体总动员。 等船只消失在视线范围，他才带着人往回走。 路上薛大元又给他汇报了一个难题：“我们的粮食支撑不到夏收了。” 文易顿时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无奈的问道：“还能坚持多久？” 薛大元道：“最多一个月。” 文易道：“夏粮要到五月末才能收下来，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半月的缺口。” 薛大元道：“是的。去年秋粮我们种的很仓促，本就没有收获多少粮食……拿下晋安县城之后粮食也是入不敷出。” “如果不发动战争还能勉强支撑到夏粮收获，现在必须要想办法解决了。” 文易思索道：“候官县令高珪不是和我们交好吗，能不能从他那里借一点粮。” 薛大元摇头道：“岭南各衙门都不富裕，就算他肯借也只是杯水车薪。” 文易揉了揉太阳穴道：“哎，真特娘的难呐。” 见他爆出口，薛大元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要不我们减少口粮配给？” 文易道：“不，靠我们这点人嘴里节省出来的那点粮食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必须要另想他法。” 想了一会儿他说道：“这样，鼓励百姓出海打鱼，衙门租借渔船给他们。” “我们还可以派出大船给他们当向导，但鱼获必须和我们对半分。” 薛大元想了想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听肖柏山说海上捕鱼收获更多，但出海风险大百姓多是在沿海的河道里捕鱼，不敢去海上。” “现在有大船作为引导，相信很多百姓会愿意的。有了这些鱼获，坚持到夏粮收下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正文 0115 意料之外的流民 肖柏山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收到命令后马上就张贴布告，并主动不过联系渔民组成打鱼小队去海上进行捕捞。 很多人畏惧海浪不敢去，但也有人禁不住诱惑愿意加入。 很快一支由二十多艘船组成的捕鱼队顺着晋江出海了。 其中两艘是十米长的大船，负责引导和护卫大家的安全，其它都是十米以下的小船。 他们出发的这一天，岸上上千人过来送行。有渔民的家属，也有过来看热闹的。 原本他们预计是五天后回来，第一次出海他们也不敢跑太远。 可实际上第三天他们就回来了，而且二十几艘船装的满满的都是鱼获。 当这些船靠岸之后全城沸腾，纷纷到岸边来看收获。 对此文易也同样感到惊讶，他知道海洋捕捞收获会很大，但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大。 前世地理书上写着中国四大渔场如何如何，但稍微翻翻书就知道，因为过度捕捞四大渔场已经名存实亡。 但此时海洋还是一块未经开发的处女地，四大渔场还是真正意义上的天然渔场，真正的一网下去全是鱼。 当然，他们的收获之所以这么大，和捕鱼的地点有关：晋江出海口。 河水把大量的营养物质冲入海洋，引来各种鱼群，在这里捕鱼收获自然会很丰富。 换个地方捕鱼，就算收获大也不会这么夸张。 但不管怎么说，这么大的鱼获确实给了文易信心，让他有把握靠着捕鱼度过粮食危机。 当天晋安县城的人碗里的饭就变了，从原来的清汤寡水变成了一碗碗香喷喷的海鲜汤。 隔天，阆湖人也发现自己碗里只有三分之一是干饭，三分之二是各种鱼肉。 这种吃肉的方法他们还是第一次经历，高兴之下都忍不住多吃了两三碗。 但他们却不知道，在接下来的三个月他们的食物都将会是这个样子的，也不知道到那个时候他们会否怀念那一碗白米饭。 第一波海上捕捞队顺利归来，还带来这么多的鱼获，给了其他渔民信心，更多的人报名参加海上捕鱼。 肖柏山又组织了四支捕捞队，不过他还没有乐昏头知道安全最重要，警告捕捞队只能在近海活动不得去远海。 其实不用他警告，能在近海安全捕鱼的情况下，捕捞队也不会主动去远海冒险。 杜子恭亲眼目睹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对于文易的手段他也不得不赞叹一声： “文易是个能人啊，粮食危机居然这么轻易就被他给化解了。” 孙泰说道：“五天前的晚上二十几艘大船出海，虽然不知道上面具乘坐了多少人，但至少也有四千。” “一个刚刚兴起的地方豪强不应该有这么强的实力，他肯定藏着什么大秘密，这个秘密十有八九就藏在阆湖。” “可惜阆湖把守的非常严密，外人根本就不让进。” 杜子恭看了看他，说道：“我和士族权贵打了一辈子交道，总结出了一个经验，要不要听听？” 孙泰惊喜的道：“请师父指点。” 杜子恭道：“好奇心不要太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每一个强大势力背后都隐藏着无数的秘密。” “你探究这些秘密就是刨别人的老底，一旦被发现就是不死不休。” “我认识很多惊才绝艳之人，如果能成长起来每一个都能成为名动一方的大人物。” “可他们要么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死了，要么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在各种打击之下泯然众人。” “文易白手起家，不到一年时间就成为一县之主，他背后的秘密更多。” “可那又怎么样？在晋安县这一亩三分地你还能和他为敌不成？” “须知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样的错误我们已经犯过一次，就不能再犯第二次。” “就算你知道了那个秘密又怎么样？放弃现在的身份躲在荒僻之处当一个土霸王？” 孙泰赶紧摇头，他向往的是外面的花花世界，而不是留在蛮荒之地当土霸王。 “我们来晋安县是为了避风头，等过上一年半载就离开了，没必要和文易结仇。” “甚至我们都没必要在这种荒僻的地方传教，那些士族权贵才是我们的目标，只有说服了他们才能抬高我五斗米教的地位。” “而只要五斗米教的地位高了，权势、财富都唾手可得，所以你不要本末倒置。” 孙泰恭敬的道：“是，弟子谨遵教诲。” 登陆夷州岛的军队依然是文易最关心的事情，解决了粮食问题就把所有心思放在了这件事情上面。 但他并没有因为担心就什么都没做，恰恰相反，他会用大量的工作缓解自己心中的压力。 比如继续完善自己编写的那几本书，这关系到他未来施政方向和民族融合计划。 刚在阆湖稳定下来就着手写了，已经基本成型，现在不过是在做最后的修改。 偶尔他还会在赵正志提供的夷州岛地图上写写画画，设计未来的行政中心。在哪里建城，在哪里设置关卡，村落如何分布等等。 远征军那边也知道他们等的焦急，基本上每隔三四天就送一回情报。 远征军出发的第四天，传回的情报是他们已经顺利登陆，正在建立临时营地，预计在第五天的时候发起进攻。 第八天的情报，他们发动夜袭接连打下了四个土人部落，俘虏两千七百余人，己方无一伤亡。 但也有土人趁着夜色逃跑，恐怕会把他们入侵的消息传出去。 为了防止土人逃跑或者集结起来反抗，他们决定兵分三路发动突袭，一举解决台中盆地的所有土人。 第十三天消息再次传来，远征军终于出现了伤亡。 马亦白率领的先锋军遭遇土人埋伏，虽然最后杀退了土人，但己方也有三人死亡，数十人受伤。 除此之外一切顺利，岛中盆地三分之二的土地都已经被占领，而且还刘猛率军堵住了土人逃跑的路线，接下来就是瓮中捉鳖。 文易知道登陆战成功了，剩下的那些土人根本就不是远征军的对手，他都有些等不及想去岛上了。 但胜利的消息还没传来，他反倒是接到了另外一个消息，一个从郡守府传来的消息。 七千流民已经到达晋安郡境内让他们做好接收准备。 正文 0116 拿下岛中盆地 “什么，你说朝廷又往晋安县送了七千流民？没有搞错吧？”文易不敢置信的道。 薛大元也有很疑惑：“我也觉得不可能，可潘郡守传来了公文，高县令也私下送了一封信，应该不是假的。” “同来的还有朝廷任命我和贺方为县丞、县尉的任命书。” 文易不解的道：“不应该啊，顾家刚送了六千流民过来，朝廷不可能再送这么多人。前后一万三千人，以前的晋安县也没有能力安置呀。” “顾家有没有消息传过来？” “没有，从年后我们就没有和他联系过了。” 薛大元摇头道：“必然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只可惜我们在朝廷方面没有得力的盟友，无法获得足够的信息。” 文易知道他什么意思，就是想借助谢道韫和谢家拉上关系。只是他还是太幼稚了，过早的暴露自己只会被吃的一点不剩。 “先不管这么多了，把人接过来再说。我正缺人口呢，他们又送过来七千，还真是雪中送炭啊。” 薛大元心中一动道：“您不会是想把这些人送到岛上去吧？” 文易道：“对，刚好让他们去开发岛屿。” 薛大元道：“就怕他们不愿意啊。” 文易笑道：“那就由不得他们了。流民本就是背井离乡之人，有个落脚的地方有口饭吃就不错了，没资格奢求其他。” “你马上给岛上传讯，让他们做好接收流民的准备，起码让这些流民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还好现在天气热了，要是冬天取暖还是个问题。” 薛大元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对阆湖势力最好的结果，就说道： “我这就传递消息过去。嗯，那边的战事应该已经结束，也是时候往岛上运送粮食、农具等生活物资了。” 等他离开，文易又让人把肖柏山叫了过来。 “……七千人已经到达晋安郡，派人去把人接过来，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户籍登记，过几天我会派人把他们送到夷州岛去。” 肖柏山赶紧行动起来，让吴仪做代表，带着五百民兵前去迎接这群流民。 同时也通知原有居民，有流民过来让他们注意安全，见到陌生人要提高警惕及时通知民兵和乡衙门等等。 大家都知道流民的危险性，全都变的小心翼翼起来，没事儿绝对不瞎转悠，尤其是女人几乎不会单独外出。 为了安全起见，文易又从阆湖抽调了一千两百名青壮，全副武装的到晋安县城来震慑这群流民。 流民还没震慑住，倒是先让杜子恭等人产生了误会。 杜子恭道：“又调了一千两百名精兵过来，文易的实力比表面露出来的要强大的多，阆湖果然有大秘密。” 孙泰道：“这些人携带全是精铁打造的兵器和盔甲，晋安县的铁制农具很常见家家户户都有，可见他们手中掌握有铁矿。” 杜子恭颔首道：“不只是有铁矿那么简单，冶炼技艺也非常高超。有人又有铁矿，在岭南这片地方他已经可以自称百里侯了。” 文易这边已经做好了迎接流民的准备，只是流民还没到，夷州岛那边的最新情报先传了过来。 历时十六天他们彻底拿下岛中盆地，俘虏土人九千余人。 己方共死亡十一人，受伤两百多人。 还有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消息，他们的行踪泄露，周围的土人纷纷逃进深山。 对于这个战果文易自然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至于行踪泄露这是难免的，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泄露。 不过无所谓，只要立住脚后面有的是办法对付土人。 和消息一起回来的还有贺方水师驾驶的二十几艘大船，这些船只是在晋安县城外的码头稍作停留就去了阆湖。 把阆湖准备好的物资装上，会同其它十艘满载货物的船一起出发前往夷州岛。 随着物资一起送过去的还有文易制作的计划书，让柴犇等人参考着进行初期建设。 其实文易挺不喜欢远程指挥的，没有别的，他不认为自己比别人强，别到时候把自己搞成了委员长就闹大笑话了。 但这一次实在是没办法，登陆岛屿的这一群人还不如他，只能尝试着给他们送去一份计划书，让他们参考着来。 只希望他们不要太死板。 运送物资的船队刚出发，流民就到了。 文易并没有露面，而是让肖柏山带着从阆湖抽调来的两个营青壮前去迎接。 说白了就是下马威。 等他们入住流民营，这些阆湖兵又团团把这里围住，并下令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出擅自出入，违令者斩。 刀枪的威慑确实很有用，这七千流民非常的老实，没有任何人敢闹事。 大棒之后又稍微给他们吃了一点红枣，一锅锅煮成肉泥的鱼汤摆在面前，每人一碗。 不是不想多给他们吃，而是怕这些饿久了的人吃太多撑死。 其实大多数流民都是老实人，追求很低就是一碗饭而已。 当文易满足了他们这个需求之后，他们马上就认可了阆湖的统治。 或许会有一些人心有不甘，想鼓动大家争取更多的好处。但在锋利的刀枪和鱼肉汤面前，他们自然知道自己该选什么。 给他们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吴仪带着衙门的官吏进入流民营给他们进行户籍登记。 不过这次的登记并不是一帆风顺，很快就出现了问题，一个人站出来说道： “为什么我们的户籍登记在黄纸上，朝廷规定北方人必须用白纸。” “是啊，为什么要用黄纸，我们要用白纸。” “这是对我们的侮辱。” “必须要给我们一个解释，要不然我们就进京去告御状。” 不一会儿就有几十个人站出来，围在吴仪等人身边嚷嚷个不停，但更多的人只是远远的看着。 面对这种情况吴仪一点都不慌，低声讥讽了一句不知死活。 面上却带着和煦的笑容说道：“诸位都别急，想入白籍的请在这边站好排队。” 那些人见他这样好说话还以为他好欺负，心中胆气就壮了起来，嚷嚷着必须给所有人入白籍，还要给他们赔礼道歉等等。 吴仪依然不急不躁的道：“好说好说，诸位且请站好。” 然后又提高声音喊道：“还有谁想入白籍的可以一并站到这里来。” 正文 0117 拔刺头 这会儿也有人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但他们还是不相信吴仪敢拿他们怎么样。 区区晋安县主簿，敢违抗朝廷的命令？所以又有几十个人站了出来，要求入白籍。 总人数差不多有一百多个。 吴仪依然不露声色，继续问道：“还有没有人要入白籍的？” 又问了两三遍确认再没有人站出来，吴仪才带这些失望的道：“就这些人吗？好吧，愿意入黄籍的留下继续登记，入白籍的跟我来。” 此时他们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开始慌了。 “为什么要跟你走，你想带我们去哪？” “我们哪都不去，我们要和大家在一起。” 吴仪笑道：“入黄籍的从此就是我晋安县百姓，入白籍的是客居此地，自然不能让你们住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吗？” “不要听他胡说，他想害我们。” “对，不要听他的，我们哪都不去。” 吴仪也不装了，冷哼一声道：“这里是晋安县，不是你们的老家，到了这里是龙你们也要盘着，是虎也要窝着。” “大胆，居然敢污蔑陛下。” “北人入白籍是朝廷的命令，你们居然敢违抗，我要进京去告你们。” 吴仪大笑着嘲弄道：“哈哈……真是幼稚。王法又如何？到了晋安县就要遵守我家主公的命令。” “我家主公仁慈，只要听话就会给你们分房子分土地，让你们安居乐业。不听话的，哼，我们可不会惯着他。” 说到这里，他扫了所有流民一眼，喝道：“你们也想和他们一样吗？” ‘哗啦！’这些流民被吓的纷纷后退，和要求入白籍的人拉开了距离。 吴仪这才一挥手道：“来人，把这些高贵的客人都请出流民营，另外安置。” 马上就有一队阆湖兵冲过来，把这些人往外驱赶。 他们自然不愿意，有的哭喊着不要白籍了，还有拼命反抗的，然而赤手空拳又瘦弱无力的他们根本就不是对手。 有些反抗较为激烈，阆湖兵也完全不客气，刀柄枪柄直接就往身上招呼。 最终在如狼似虎的阆湖兵的驱赶下，这些人被赶出了流民营。 剩下的流民噤若寒蝉，刚刚到达目的地的喜悦也全部消失，只剩下无助和恐惧。 他们不知道将要迎接他们的是什么样的命运。 远处，看着这一幕文易露出了不忍之色。 薛大元安慰道：“主公莫要心软，不把刺头揪出来是无法把这些流民送到夷州岛的。” “这些要求入白籍的都是有身份之人，就算强行把他们迁徙到岛上，他们也会裹挟百姓阻挠您的改革。” “一切都是为了大局着想，切不可有妇人之仁啊。” 文易深吸了口气，道：“我知道，把这些人的身份调查清楚，送到岛上后单独居住在一起。” 后续他会对这些人进行改造，能改造成功的就让他们搬出来过正常人的生活，顽固不化的就自生自灭吧。 要求入白籍的人的身份很快就被调查的一清二楚。 吴仪汇报道：“闹事的共有三家势力，带头的人叫江靖，祖上曾经在汉末和曹魏担任过两千石的大官，其余两家都是地方大户。” 文易道：“意料之中的事情，把他们看好了，不要让他们和外界接触，更不能传递任何消息出去。” “是。” “等船队返回就把他们和流民一起送到夷州岛去，这两天你们要做好准备，我不希望看到任何意外发生。” “是。” 文易看了看他，突然道：“夷州岛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民政官，你愿不愿意去试试？” 吴仪愣了一下，然后惊喜的道：“谢主公器重，属下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文易道：“那就去准备吧，过两天和流民一起登岛。夏耕之前我会亲自去岛上察看情况，不要让我失望。” 吴仪郑重的道：“是，属下敢立军令状，若完不成任务您砍了我的脑袋。” 他不知道文易的长远计划，更不知道夷州岛在未来会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但他知道，文易给他这个机会就代表愿意正式接纳他。 这会儿别说去夷州岛主持政务，就算是让他去深山老林里和俚人打交道他都愿意。 因为只要完成任务再回来他就能进入阆湖的核心圈子，而不是和现在一样若即若离。 等他兴奋的离开，薛大元才问道：“主公为何把这样的重任交给他？” 文易无奈的道：“我也不想，可我们的底蕴不足手里可用的人才太少了，尤其是行政官太少。” “打天下和治天下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情，柴犇、马亦白他们打仗还行，治理一方就力有未逮了。” “现在夷州岛就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行政官主持开发建设工作，如果你能去那再好不过，可惜……” 薛大元歉意的道：“让主公失望了。” 文易摇摇头道：“甘宪志不在此，莫俊……嗯，他不适合……” 至于为什么不适合，他同没有说，但薛大知道他的意思。 和文易比起来望乡村的底蕴还是太深厚了，初期可以用莫俊，但不能让他去核心岗位。 “所以我只能启用这些有经验的干吏，吴仪自投诚以来一直勤勤恳恳，是个不错的人选。” “对了，把我们重点培养的那一批行政人才送到岛上去给他打下手，相信经过这一次锻炼他们都能成长起来。” 文易很清楚文治武功就是两条腿，缺任何一条国家都不会长久。所以他不光是培养武将，还选拔培养了一大批行政人才。 肖柏山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只是这样的天才可遇而不可求，治理天下的主力还是普通人才。 而普通人才经过锻炼也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官吏。 初到阆湖这些人就逐渐走上管理岗位，磕磕绊绊算是积累了初步经验。 后来又抽调他们轮流来晋安县城这边任职，接触更加复杂的政务。 除了工作经验还不够丰富之外，大多数人都已经能胜任文吏的工作。 去夷州岛算是对他们的最后一次磨练，经过这一遭之后，相信他们就能正式出任低级官吏的工作。 到那个时候，文易才算真正的度过人才危机。 正文 0118 移民夷州岛 文易并没有苛待这些流民，每天两顿鱼肉粗粮青菜粥，锅里插筷不倒的那种。 这么好的伙食，很多流民可能这辈子都没享受过，他们心中的戒备慢慢的就放了下来。 医院的医生也进入流民营，免费给他们看病。 早就准备好的宣传人员，也带着防疫手册出现，配合医生给他们宣传防疫知识。 什么勤洗手勤换洗衣服，不能随地吐痰大小便等等这些都是老生常谈的问题了。 男人理发这一关更是少不了，而且还是带着强制性的，不理都不行。 事实上也没有人反对，因为周围的工作人员、士兵包括官吏都是短发。 他们知道不是特别针对自己的，再加上防疫宣传，很爽快的把头给剃了。 这时候文易放出风声，晋安县几个月前刚迁徙过来一万多流民，实在没有地方安置他们了，可能要把他们送走。 跋涉上千里好不容易有个落脚的地方，肉粥吃的正开心，突然说不要他们了，对于流民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他们变得惶恐起来，开始祈求给他们一个留下的机会，哪怕卖身为奴都行。 到了这个时候，衙门的人才图穷匕见说出真实意图： 主公还有另外一块地盘，会把他们安置在那里，过两天会有船过来把你们运过去，所以不要担心了。 百姓们怎么可能不担心，但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接受这种安排。 另一方面来说，每天两大碗肉粥，还让人给他们看病…… 这种从未享受过的待遇，也让他们选择相信那个从未谋面的‘主公’。 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杜子恭的耳朵里。 “文易的手下声称他们还有另外一片地盘，要把这七千流民全迁过去，消息可属实？” 孙泰肯定的道：“我找衙门的人打听过，确实如此。而且这些人似乎没有隐瞒的打算，我问什么他们就说什么。” 杜子恭思索道：“可有打听到那个地盘在哪？” 孙泰摇头道：“没有，大部分人都只知道有一块地盘，似乎并不知道具体在哪。” 杜子恭却一点都不意外：“这种机密必然只有他的心腹才知道详细的消息，如果没猜错这个地盘也是刚打下来的。” “文易的运气还真好，刚打下一片地盘就有流民送过来填充人口。” “真想看看朝堂上的那些大人物知道这里的情况会是什么表情，想必会很精彩。” 孙泰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对那些朝堂大人物的敬畏之心减少了许多。 然后分析道：“我观察过他们船只往来的时间间隔，一般四到五天返回一次，除去路上耽搁和停靠的时间，也就是说那里离晋安县需要一天多的行程。” “以船只的速度来看，距离当在三百里到四百里之间，恰好是广州东官郡。” “只是那里可不是晋安郡，俚人的势力非常强大连朝廷都束手无策，他能站得住脚跟吗？” 杜子恭道：“你也只是推测，还不能确定是不是那里，万一他在海上发现了大型岛屿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能不能站稳脚跟倒是很好判断，只要留意一下他往那里送的物资就可以。” “如果运送的是牛马、农具、布匹等物资，就说明他站稳脚跟了。如果运送的是兵器等战争物资，就说明他们还没站稳脚跟。” 孙泰敬佩的道：“师父英明，我会多加留意的。” 接着他有些不解的道：“文易在晋安县待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去广州那种蛮荒之地，真是想不通。” 杜子恭讥讽道：“不外乎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那一点野心，世间永远都不缺这种人。” 孙泰也失笑道：“就靠他手里这点人……不过在岭南这种蛮荒之地他也算是个人物了，只希望他不要膨胀到对抗朝廷。” 杜子恭无所谓的道：“随他去吧，过段时间我们就要走了……对了，水晶有消息了吗？” 孙泰道：“已经找到了，只是主家不愿意轻易出手，我们的人正在想办法，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有好消息传来。” 三天后船队再次返回，先去阆湖装了一部分物资，然后回到晋安县城带走了三千流民。 又五天后船队再次回来，把剩下的四千流民也全部带走。 至此，登陆开发夷州岛第一阶段计划顺利完成，文易心中的石头也放了下来。 然后他就继续完善自己的夷州岛建设计划，哪些产业可以迁到岛上去，哪些产业只能留在当地。 还需要建立哪些作坊，需要的黑技术是哪些，凭借现在的条件能不能做到等等。 在忙碌之余他每天都会抽出一定的时间去医院，和杜子恭进行医学上的交流，除此之外问题一概不谈。 杜子恭几次想把话题扯到五斗米教上，都被他给绕了过去。 他并不怕杜子恭会失去耐心，至少在显微镜制造出来之前，杜子恭都离不开他。 等显微镜造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夷州岛站稳脚跟，就有资格和杜子恭谈合作了。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个月，夏收即将开始。 夷州岛的建设非常顺利，居住点已经修好，还开垦出了一部分土地。有了住处和土地，民心差不多也安定了下来。 鉴于此，文易就让船队把阆湖那一千移民的家眷给送到了岛上，这样才算是真正完整的家。 同时也抽调了三个营的士兵回来，让他们回家和家人团聚，顺便帮家里把夏粮收了，再把夏耕忙完。 没办法，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只能这样连轴转。 阆湖也传来一个好消息，有好几个新生婴儿降生。 这是阆湖势力组建以来第一次有婴儿降生，确实是天大的喜事，文易还亲自回阆湖举行了庆贺。 但这绝对不会是今年降生的唯一一批孩子，去年分媳妇之后阆湖的人拼了命的造人，大部分女性都已经有了身孕。 今年下半年到明年上半年，阆湖将会迎来一次大的婴儿潮，至少会有三千婴儿降生。 只是这个年代婴儿夭折率很高，文易把自己知道的所有育婴知识都传授给大家，就希望减少一些悲剧，让更多的孩子长大成人。 这天文易正想出去转转，就被杜子恭给堵住了门：“这是我找到的水晶，你看能不能制作显微镜。” 正文 0119 宗教和登岛 “可以，这三块水晶大小和亮度都符合要求。” 看着桌子上三块茶杯大小的无色透明水晶，文易也不得不赞道： “五斗米教的力量果然强大，这种水晶堪称稀世珍宝，你们居然能搞到三块。” 杜子恭矜持的道：“不值一提，我五斗米教再强不是也无法入你的法眼吗。” 文易思考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知道宗教的本质是什么吗？五斗米教的宗旨又是什么？” 杜子恭愣了一下，之前他已经这样试探过无数次，都被文易给绕了过去。 这次也只是习惯性随口这么一说，没指望得到回答，没想到文易突然就开了口。 他毕竟是纵横天下的五斗米教教主，很快就回过神来，开始思索这两个问题。 过了许久才惭愧的道：“请恕我才疏学浅，无法回答第一个问题。” “至于有一个问题，我五斗米教的宗旨有大小两种，大宗旨得道成仙，小宗旨消灾解难。” 文易说道：“所以我才说五斗米教存在着巨大的缺陷。” 杜子恭起身鞠躬，恭敬的道：“请王郎君指点迷津。” 文易坦然受了他的礼，说道：“宗教的本质是一种精神寄托和终极关怀。” 杜子恭更加迷惑，这些字他都听懂了，可组合在一起却一点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文易也知道对他来说这些话太超前了，就用他能听懂的语言解释了一遍： “人有七情六欲……人生事不如意常八九……故人生多苦，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苦楚。” “最无奈的是大多数人的苦楚终生无法解决……这个时候就需要某样东西能给他们一个希望……这就是所谓的精神寄托和终极关怀。” 杜子恭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整个人都呆愣住了，似乎陷入了顿悟。 过了许久才欣喜若狂的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谢文郎君教诲。” 文易问道：“真的明白了吗?那请告诉我，个人为什么需要宗教，国家又为什么需要宗教？” 杜子恭脑海里有无数种想法，但他并没有说出来，而是道：“请先生指点。” 这次他连称呼都变成了先生，完完全全以学生自居了。 对他的态度文易非常满意，道：“对个人来说，他们想要通过宗教消灭苦恼不安，获得希望与安心。” “对于国家和朝廷来说，他们希望宗教有助于匡正世道人心，确立伦理道德。” “这才是五斗米教应该努力的方向……至于该如何实现这些……” 话说到这里文易顿了一下，突然转移话题道：“显微镜的制作很麻烦，我需要好好研究才行。杜教主先请回吧，等做好了我会亲自给你送过去。” 杜子恭结结巴巴的道：“不……不是，先生……” 文易根本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打断他的话，道：“送客。” 然后他自己转身就离开了大堂。 杜子恭自然不愿意放他离开，就想追上去挽留，只可惜张勇站出来把他拦住了。 话听个半截就没了，杜子恭心中那叫一个难受，即便知道文易故意吊他胃口，可他还是不得不主动上钩。 得空就跑过来求见，最后干脆堵在门口不走了。 文易似乎是被他逼的没办法，乘船出海去了夷州岛。 这当然不是真的，去夷州岛本就是计划中的行程，现在不过是提前了几天而已。 随行的还有薛大元等人，他们乘坐的是一艘三十米的战船。在后世这就是舢板，可在这个年代已经算得上是大船了。 文易本以为自己会晕船，幸运的是并没有发生这种事情。反倒是薛大元，吐的胆汁都出来了，只能躲在船舱里不敢出来。 调侃了他几句，文易就从船舱出来欣赏景色。 立在船头，满眼尽是碧蓝色的海水，海涛汹涌，二十几艘船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海里浑似无物，令人感叹天地之浩大，自然之美壮。 再去看那些水手，皆是古铜色偏黑的肌肤，浑身精肉，让人一看便知是海上的健儿，弄潮的好手。 他们扯着号子谈笑风声，浑然不觉在海上与陆地有何不妥。 文易此时的心情很复杂，既感觉自己渺小，心中却又升起万丈豪情。 人都道中国是陆地文明不重视海洋，想起大航海首先想到的就是欧洲列强。 然而自古以来中国就不缺少弄潮儿，千多年前中国儿郎就扬帆出海，足迹遍布亚、非大陆，海上丝绸之路让中国的光辉远及欧洲。 哥伦布出海的最初目的就是寻找传说中富庶的中国。 然而就在那多种文明碰撞的前夕，统治阶层却选择了闭关锁国，片帆不得下海，眼睁睁看着西方后来者居上。 最终迎来的是百年屈辱。 想到这里文易忍不住仰天长啸：现在我来了，这个遗憾将不会再发生。我们不但要当陆地上的霸主，海洋同样是我们的疆场。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他的内心经历了多大的洗礼，但他的人确实发生了改变。 用薛大元的话来说就是：主公多了一股锐气。 经过一天的航行，船队顺利到达夷州岛。 看到波浪尽头出现的黑乎乎的海岸线，文易心情激动，暗暗想到：老子上辈子没机会到岛上来，这辈子终于如愿了。 还是光明正大的踏上来。 就是不知道前世有没有解放这里，可惜上辈子他没有后人，连个‘告乃翁’的人都没有。 半个时辰后船行至码头，文易只觉的船头一震，船已经稳稳的停了下来。 来之前他并没有通知岛上的人，所以没有人过来迎接。直到他下船，看守码头的人才知道自家主公来了，赶紧过来见礼。 文易一边和他们说话，一边观察这座码头。 相当简陋，所有设施都是用木头建造，离岸不远处有几排茅草屋，想来是他们居住的地方。 他并没有苛责众人，夷州岛开发时间短任务重，能有现在的样子已经不错了。 只能等后面有时间了再抽调人手把码头建好一点。 他没有在码头多停留，只是参观了一下就出发了： “由此再往里走十余里就是安置流民的地方，咱们也别耽搁了，走到那里再好好歇息吧。” 正文 0120 夷州岛近况 近期应该下过雨，一路上到处都是烂泥，还好他们骑的有（百色）马，速度快不快不说起码不用踩泥了。 看着这泥泞的道路，文易说道：“将来一定要修一条驰道，要不然光这烂泥路就别想发展起来。” 薛大元道：“要修的可不止这一条驰道，万事开头难，有个三五年的功夫应该能把这里变成晋安县城一样。” 文易失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了，三五年至少也要有候官县城的模样。” 候官县城是晋安郡治所所在，也是这一带最繁华的城市。 薛大元笑道：“行，那我就等着看您怎么把这里变成第二个候官县城的。” 文易大笑道：“拭目以待吧。” 说笑间目的地已然在望，本来文易还以为这里怎么也要有个三五条街几百所房屋，谁知道一排排的全是木板制作的窝棚。 街上也空荡荡的，只有一些挺着大肚子的女子和几个小孩子在窝棚里做女红。 文易当时就怒了，这就是吴仪一个多月的成果？这就是他信上所说的已经安置好的百姓？ 薛大元连忙劝道：“主公暂且息怒。就算吴仪骗您，柴犇他们肯定没那个胆子。” “我相信这里面必然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不若先问清楚再说。” 被他这么一提醒，文易也清醒了过来，但脸色依然很差，道：“走，去找吴仪问个清楚。” 找路边的小孩问过路之后，他们来到吴仪办公的地方，比窝棚强了一点起码是有门有窗的木屋。 推门进去，屋内正有五个人埋首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这几个人都是阆湖的老人，见到他们还以为看错了，揉了揉眼睛才发现没错，连忙起身行礼。 文易点点头，道：“吴仪去哪了？怎么就剩下你们几个？” 其中一个叫古义的回道：“这不是就要夏耕了吗，吴主簿不放心亲自去田里督促百姓干活去了。” “其他同僚也都去了不同的村落，就只剩下我们几个处理公务……我现在就去把他找回来。” 文易阻止他道：“不用，先不要打扰他了，你们陪我聊聊吧。” “是。”几人连忙道。 “不用拘谨，都坐吧。” 文易没有直接问房屋的问题，而是东拉西扯问了一通别的。 比如在这里工作怎么样啊，有没有什么收获，想不想家，想不想婆娘之类的。 等到氛围差不多的时候，他才问道：“为什么这里的房屋如此简陋？一个多月的时间，应该足够修一些像样的房屋了吧。” 古义说道：“原本我们也都是这么想的，但吴主簿不同意。他说凡事都要有个轻重主次，当务之急是趁着这段时间多开垦土地。” “夏耕每多一亩地，秋收之际就能多收几斗米，就能少饿死一个人。” “房屋只要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可以了，等夏耕结束有的是时间修建砖瓦房。” “然后我们就想到，咱们刚到阆湖的时候您也是这么做的，所以就同意了他的提议，先开垦土地再修建房屋。” 文易没想到真相竟是这个样子，心中升起一丝愧疚，错怪吴仪了。 通过这件事情他也知道了吴仪是个能臣干臣，知道主次，敢于去做，而没有把时间浪费在面子工程上。 接下来他又问了一些别的事情，比如流民是如何安置的。 答案也同样很让他满意。 他们脚下的这块地是未来的行政中心，居住的全是阆湖抽调的一千户百姓。 七千流民被打散分成了十个村庄，安置在他们四面八方。什么连坐之类的律法都是题中应有之意，这里不多做赘述。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鼓励大家努力干活，吴仪采用了一个奖励措施。 每三天统计一次开垦土地的数量，开垦土地最多的两个村庄，会派土人俘虏去帮他们干两天活。 正在享受奖励的村庄不参加下一次的评比，剩下的八个村庄相互竞争，获胜的两个得到奖励，如此不停的循环。 他们有九千土人俘虏，除去老人和孩子能干活的有六千余人，分成两组也有三千人。 三千人免费干两天活，这是一个非常实惠的奖励，十个村庄的流民干活一个比一个积极。 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他们开垦出了近十万亩土地。 速度之所以这么快，主要得益于他们专门开垦地势平坦的地方，节约了大量平整土地的时间。 主要工作是把树根、草根、石头之类的刨出来运出去。 可以这么说吧，除了房屋不像样，吴仪把这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也让文易更加肯定了一件事情，吴仪是个人才，同时也庆幸把他派了过来。 随后他在古义的带领下先是去窝棚区转了转，那些留守的女子大多都认识他，见到他都很高兴，纷纷出来打招呼。 文易问了她们在这里生活的如何，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等等。 这些女子的意见倒是非常一致：没有阆湖那边住着舒服，想早点住进真正的房子，除此之外一切都好。 尤其是谈起自家的地更是滔滔不绝，说什么一来就分了地，都是最肥沃离水最近的好地。 吴主簿还让俘虏帮他们各家都干了几天活，开垦了二十亩地出来，算上她家男人自己开垦的地，夏耕的时候起码有三十亩地的庄稼…… 说话间对未来充满了期盼。 文易听的也非常高兴，百姓心中有希望就说明他的治理是成功的。 之后又去附近的两个村庄看了一下，房屋一样都是窝棚，但村庄周围却是一块块整齐的田地。 地里面是辛勤劳作的百姓。 百姓们也看到了他们，知道他们身份特殊，只是远远看着不敢靠近，直到有人认出古义过来打招呼。 当得知文易的身份的时候，那人吓的腿一软坐在了地上，然后赶紧爬起来惶恐的行礼。 这让文易很无奈，最开始为了镇住这些流民他当了几次传说中的恶人，看来一时半会是没有办法扭转形象了。 不过这样也好，可以镇住很多宵小。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百姓们开始收工回家，文易也准备返回衙门。 半路就见一大群人迎面朝着他们走来，仔细一看可不就是柴犇、吴仪等人吗。 正文 0121 慰问和建设 看着面前皮肤黢黑，神色里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倦意的吴仪，文易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辛苦了。” 吴仪心情激动，虽然只是短短的三个字，他却知道自己终于被认可了，这些天的辛苦都有了该有的回报： “主公委我以大任，我唯有效死才能报答。” 柴犇在一旁赞道：“吴主簿是个实干之人，来到岛上之后里里外外忙个不停，每天只睡不到两个时辰。” “我老柴自愧不如，主公应该好好奖赏与他才是。” 魏然、马亦白等人也纷纷出声，表达对他的认可。 吴仪感动的连连朝众人鞠躬，口中说着感谢的话。 把吴仪安抚好之后，文易又对柴犇等人说道：“能打下夷州岛你们也劳苦功高，大家都有奖赏。” “明天你们把军功簿送到薛先生那里，仔细核对之后，我会一起给大家封赏的。” 众人皆欣喜的道：“谢主公。” 回到住处天色已经全黑，文易又受到了阆湖移民的欢迎，大家也顾不上劳累聚到一起过来看望他。 他对众人自然是一番安抚和夸奖，给他们畅想了一番未来，众人这才散去。 吃过饭之后文易就强令吴仪去休息，他则和柴犇等人召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 也没有商量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随意的聊天，主要聊的是攻打夷州岛的经过和一些趣事。 这也算是他们的一个传统，去年迁徙路上每打下一个目标，他们都会坐下畅谈一番。 所以大家都没有拘束，畅所欲言有什么说什么。 通过聊天文易对这一战和后续的事情有了全面的了解。 一直聊到晚上十点多众人才各自去休息。 第二天众人没有急着去干活，而是聚在一起开了一个正式会议。 先是柴犇代表军方做了战役报告，其实详细情况文易都已经清楚了，这个报告更多是走个过场。 重点是后面吴仪的报告，先讲了现在的情况，又说了自己的发展规划，还解释了为什么要制定这样的计划等等。 最后文易讲话对大家的工作表示了认可和夸赞，表示后续会有厚赏。 会议结束之后，文易先去军营见了手下的将士们，和大家一起待了两个多小时才离开。 然后去慰问了一千户阆湖移民，和大家谈心，再次给他们画了一张大饼。 第三天周围所有村庄的村正、村老等管理人员，都过来拜见他这位主公，表达感激和忠心。 第四天他去见了土人俘虏，当众许诺如果土人愿意臣服好好干活，明年开春之前会还他们自由身。 同时还会分给他们房屋、耕地、农具等物品。 但真正想让他们安心没那么容易，现在只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希望，人一旦有了希望就不容易走极端。 果不其然，之后这些土人就老实了很多，想逃跑的人明显减少，干活也更加的积极。 第六天得到消息的赵正志也回来了一趟，向他汇报了探索情况，并拿出了一份更加详细的夷州岛地图。 之后文易又抽出几天时间，挨个村庄逛了一圈，对自己掌控的势力有了更细致的了解。 完成这一切之后，他就对吴仪的计划做出了一定的调整，抽调一千人出来做别的工作。 吴仪等人很是不解，没几天就要夏耕了，不趁着最后的尾巴多开垦一些土地，抽调那么多青壮干啥？ 文易给出了解释：“我们开垦的土地已经足够养活所有人，继续集中力量开垦土地也不会有什么本质的改变。” “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是给所有人修筑真正的房屋，盖房子就需要足够的砖瓦……我们有必要提前把烧砖瓦的窑建好……” “还有木头，也要提前砍伐阴干……如此夏耕完成才能立即开工建房。如果一切都等夏耕完毕再着手去做，耽误的时间就太多了……” 吴仪心悦诚服的道：“主公英明，属下佩服。” 文易把这一千人分成了十个百人组，其中四个组分别在四个方向寻找合适的地方修建砖窑。 之所以修建这么多砖窑是考虑到运输不方便，尽量每个方向都修一个，这样就可以就近取砖。 又有五个组被分配去砍伐木头，他自己则带着一个组的人研究一些‘黑科技’。 先是打造了五架水车立在河里，然后就开始研究水力带动的锯子。 水力锯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确实是黑科技，用处实在太大了。 建房需要木料，打造家具之类的也需要大量的木板，造船需要的木板也多，有水力锯能节约大量的人力和时间成本。 在阆湖的时候他就想建造几座，因为害怕技术泄露引起别人的注意，就没有拿出来。 夷州岛是自己的地盘，完全没有这样的担忧。 后续他肯定还会拿出更多的黑科技出来……要是没点‘黑科技’他又怎么敢立志改变这个时代呢。 还好水力锯的技术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非常简单，不用亲眼见过，稍微懂点机械知识都能打造出来。 文易带着人忙碌了七八天，失败了好几次之后终于造出了第一台水力锯。 当看到需要两个人忙碌半天才能锯开的大树，在水力锯下只用几分钟就被整齐的切割成木板，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欢呼起来。 这件事情传开后，让文易身上的神秘色彩又浓重了几分。 水力锯建好后，源源不断的木头被运送过来，加工成木板、房梁、板砖等，然后堆放到外面晾干。 不知不觉夏耕就到了，所有百姓都知道这关系到接下来一年时间自己的生存问题，都拼了命的干活。 赶在六月底之前完成了夏耕的工作。 这时候提前建好的四座砖窑也已经可以投入使用，刚刚忙完的百姓们顾不上歇息，转身又开始取土烧砖，为自己的房屋忙碌。 这很考验吴仪等行政官员的统筹协作能力，先盖哪里的房子，后盖哪里的房子，人员如何分工等等，都需要他们拿出计划。 吴仪等人也没有拉垮，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方案，把各项工作处理的井井有条。 让文易非常的欣慰，自己手下终于有一群能拿得出手的行政官员了。 然后他就没有在多过问修建房屋的问题，而是抽调了十来名木工修建了一个印刷作坊。 是时候开始展开文治工作了。 正文 0122 华夏文明（2） 阆湖那边已经总结出比较成熟的雕版印刷技术，文易在这里重新开作坊难度并不大，没多久就把书印出来了。 然后把吴仪、魏然、古义等人叫过来，说道：“这四本书，组织人手学习，每天至少学两刻钟。” 吴仪小心翼翼的把四本书接过来，其中两本他熟悉，是《阆湖行为规范》和《防疫手册》。 另外两本他第一次见到，薄的那本叫《华夏文明》，厚的那一本叫《华夏简史》，而且是用简体字书写的。 “尤其是华夏文明和华夏简史这两部书，必须要每个人都熟记于心。” “吴主簿要忙的事情多，这件事情交给古义负责吧，你们所有人无条件配合他。” “是。”众人一起说道。 见文易这么重视这两本书，他们更加好奇里面的内容了，只是眼下还不是翻看的时候。 “印刷作坊已经在全力印刷这四本书，你们每天把新印刷出来的书免费发给百姓。” “是。”古义回道。 “阆湖移民大多都认识简体字，先让他们学。等他们学会了再从中抽调优秀的当先生，教导流民和土人学习。” “不光是要教他们学习书上的知识，通过这个过程也要教会他们识字……明白吗？” “明白。”古义道。 这个东西他太熟悉了，当初在阆湖的时候就搞过扫盲，知道该怎么教这些人读书识字。 文易继续说道：“还有最后一件事情，咱们占据了夷州岛一切都要有个新气象，我决定给这座岛改个名字。” “它位于晋安县城东方，我们都希望获得安宁祥和的生活……就叫这里东宁岛吧。” “好名字。”众人纷纷称赞。 好不好无所谓，只要不差大家都会说好，所以文易也没有当真。 而且这个名字也不是他取的，而是郑成功收复台湾岛后改的名字，他只是借用。 “将来我们要在这里建一座城作为衙门所在，这座城是我们梦想开启的地方，就叫梦启城吧。” 虽然这个名字很别扭，但还是那句话，只要不差众人都只会说好。 “至于别的村镇、河流该如何取名，你们自己决定吧，尽量简单直白一些。” “是。” 对于这件事情最高兴的莫过于吴仪，他不敢和文易抢命名权，所以直到现在所有的村镇用的都是临时名称。 现在文易把命名权下放，那他就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取名字了。 村镇名字还不算什么，大江大河之类的很有可能就这样延续下去了。 说不定千百年后他还能因为这些江河的名字在历史上留名呢。 不过他没有蠢到吃独食，已经计划好邀请其他同僚一起取名字。 等事情都安排好，文易又说道：“我来岛上也有月余时间……这里的各项建设都已经步入正轨，有你们在这里我也放心。” “晋安县那边还有事情等着处理，所以这几天我就要回去了，你们依照计划按部就班的建设就可以了。” 在众人的挽留声中，文易和薛大元一起离开了东宁岛，返回晋安县城。 这里有一个人早就望眼欲穿等待着他的归来。 且说文易离开后，吴仪等人才打开那两本书翻看里面的内容。 华夏简史还好说，全是按照历时发展顺序筛选出来的一个个历史人物故事。 开篇是有巢氏、缁衣氏、燧人氏、知生氏、伏羲氏、神农氏等人类先祖的故事。 然后黄帝大战蚩尤，嫘祖养蚕缫丝，唐尧虞舜，大禹治水，夏商周……始皇帝统一六国，汉朝建立到灭亡…… 有些故事是杜撰的，有些是真实的，但基本都是体现华夏民族炎黄子孙英勇无畏精神的正面故事。 到这里一切都还很正常，等到了晋朝他笔锋一转把司马家黑的要死要死的。 什么开历史的倒车，什么何不食肉糜，什么永嘉之乱，还有祖逖闻鸡起舞最后郁郁而终等等都讲了一遍，一点都没有为尊者讳的意思。 甚至毫不避讳的说，现在天下这么惨淡晋室是罪魁祸首，士族是帮凶。 众人看的面面相觑，相互看了一眼都很默契的没有说话，有些事情不用多说只看作为就能看出端倪。 这位主公对晋室的不满全写在纸上了。 至于为什么要写在纸上，还拿给所有百姓看，大家心照不宣。 当他们看到第二本书的时候，才是真的震惊到无以复加。 吴仪擦了把汗说道：“主公此文真是……真是……” 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词来描述，其他人似乎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深以为然的点头。 魏然下意识的压低声音说道：“主公的打算……从这本书就能窥探出一二……” “主公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这条命就是他的，不论他做什么我都誓死追随。” 柴犇等人也都郑重的道：“我们的命也都是主公救的，没有他哪有今天的好日子，我们也誓死追随主公。” 说完众人目光一起看向吴仪。 吴仪严肃的道：“从登上夷……东宁岛那天开始，我这条命就已经是主公的了。” 通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众人对他也都了解，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 古义亢奋的道：“既然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那一切都好说了……咱们如此如此这般。” 众人一番商量，对原本的计划做出了一些调整，主要添加了两条新的计划。 一给晋室倒脏水，这一点阆湖的人最熟悉，忆苦思甜的时候把枪口对准晋室就可以了。 二宣扬主公的仁慈和英明神武。 如果文易知道了肯定会很欣慰，培养的人才终于出师，能主动帮他做事了。 以前没有自己的地盘，他不敢把枪口对准晋室和权贵。 现在拿下了东宁岛就没有这些后顾之忧了，这里那么封闭也不怕传出去。 所以他编写华夏简史的时候，才狠狠的把晋室的丑事都给揭露了出来。 至于为什么要编这样一本书，自然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了解华夏的历史。 历史是一个族群身上最明显的标签，只有明史才能形成向心力，才会有团结、爱国这一说。 否则一切都是虚的。 文易就是要通过历史，让他们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至于华夏文明这本书，说实话，里面的内容大多都是杜撰的。 正文 0123 华夏文明（3） 前面已经提到过华夏文明史，咱们的老祖宗是生活在黄河流域的原始文明之一。 先是统一黄河流域，然后又向四面八方扩张，打败了一个又一个文明，最终形成了现在大统一的国家。 但文易必然不能按照真实历史写这本书，因为百越包括俚人的祖先都是被华夏文明打败的古文明后人。 如果真这么写，那双方就是世仇，还怎么大融合？所以他编写的华夏文明杜撰了许多历史。 比如，百越、俚人也是华夏后裔，他们的先祖就是从中原迁徙到南方的。 你说需要史料证据？可以啊，黄帝打败蚩尤，蚩尤残部就逃到了南方。 后来唐尧的儿子丹朱和虞舜争夺帝位输了，也带着自己的族人逃到了南方。 大禹治水的时候也来过南方，一部分河工留在当地镇守江河…… 商代夏的时候，很多夏朝子民逃难到南方……周灭商的时候同样有很多商人逃过来。 而且商人不光往南方逃，还往北方逃……比如箕子就去辽东建立了朝鲜国。 箕子朝鲜后来分裂成了高句丽、新罗、百济等国，所以辽东以及更北部的部落基本都是箕子的后人。 还有一些商人逃到了更北方，从此失去了联系。 这里就是为将来登陆美洲做准备，印第安人就是商人后裔。 继续说回南方…… 逃难到南方的华夏后裔也渐渐壮大，建立了自己的势力，就有了越国、吴国等国家。 后来的楚国就是落魄的中原贵族和南方华夏后裔一起组建的。 反正这本书的核心思想就一个意思：文明兴起于华夏，所有的异族其实都是华夏炎黄的分支。 既然原本就是一家人，现在重归一处不是很正常吗？ 这本书里当然有许多漏洞，可那又怎么样？你能证明这本书是假的吗？而且只要百姓愿意相信就可以了。 等到千年以后考古学发展起来，可以用科学手段证实这本书是杜撰的。 可到那时候民族融合早已经完成，难道还能再人为分开不成？ 而且他提出华夏文明这个概念可不仅仅是为了民族大融合，这只是第一层作用。 还有一个目的是为了后续对文化进行改造。 华夏文明能屹立不倒的一个原因，就是它始终在不停的自我革新，每一个时期都会有学派诞生。 这些学派把自己的精华输送给华夏文明，然后就退居幕后成为历史的一部分，而华夏文明就带着这些精华继续前进。 就以诸子百家为例，它们大多都消失了，只留下一段辉煌的传说。然而他们的思想并没有消失，而是融入了华夏文明。 秦朝完成了地理上的大一统，汉朝则借助儒家完成了思想上的大一统。 在这个时候儒家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它应该留下自己的精华退居二线，把老大哥这个位置让给更合适的学派。 然而一个全新学派并没有那么容易诞生，儒家不但没有退，反而更进一步到宋朝的时候真正的‘独尊儒术’了。 虽然宋朝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巅峰时期，然而瘸了一条腿走路，也让它成为最被诟病的王朝之一。 文易要做的就是送儒家去它该去的地方。 可要送走儒家不是嘴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必须要拿出一个比他更优秀的思想体系才行。 文易有这个能力吗？ 虽然他是穿越者，但也不敢狂妄的说自己能拿出比先贤还要好的思想理论体系。 他脑子里面确实有很多先进的观点，可他没有能力把这些观点串联在一起，形成属于自己的体系。 所以要改造文化就只能另辟蹊径。 我没办法创造出更先进的理论体系，但我能找个筐把所有的思想都装进去。 说白了就是找一个更大的概念，把诸子百家都统合到一起。 而能够担此重任的，非‘华夏文明’莫属。 儒家文化很厉害是吧？那也只是华夏文明的一份子，在这一点上和道家、法家、兵家等诸子百家是一样的。 你们都是为华夏文明服务的。 而且现在孔夫子的真意还没有被曲解，儒家也不是真的一家独大。 汉朝施行的一直是外儒内法杂以黄老思想和兵家思想等，是多家思想并重的局面，自然也是提出华夏文明这个概念的绝佳时机。 晚几百年儒家已经一家独大，在想这么做就会被当成笑话看。 当然，这个容易也只是相对而言的，想完成这一点需要做的事情还非常多。 眼下他只是提出这个概念，为后续改造打基础。 但他一点都不担心能不能改造成功，只要他够强，有的是人帮他完成心愿。 什么叫皇帝？晚上做个梦第二天早上就能实现，这就叫皇帝。 吴仪等人并不知道文易的这一重计划，但并不妨碍他们竭尽全力的推广这本书。 阆湖移民基本都认识简体字，对文易最忠心，是最好的宣传人员。 吴仪就免去了他们所有的体力活，专门跟着古义学这几本书的内容。 也不需要他们有多深的理解，能照本宣科的念出来，会喊几句主公万岁、我们要感谢主公之类的口号就可以了。 等把他们教会，就分成许多组去各个村庄进行授课，尤其是土人那里更是重点中的重点，派过去讲解的都是最机灵的那种人。 原本古义还担心百姓无法接受这种激进的思想，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百姓们非但没有反感，反而听的津津有味，每到下午上课的时间就主动搬着小板凳过来听，根本就不用人催促。 这让他很是不解。 还是后来文易给他解了惑：百姓没有读过书，他们根本就不懂这些大道理。 他们不在乎汉人和俚人有没有亲戚关系，谁当皇帝对他们来说都无所谓，只要能让他们吃饱饭就行。 真正心中抱有成见的是读书人，书读的越多的人心中的成见就越深，也就越难以接受新思想。 而且这个年代百姓的没有娱乐措施，几乎没有精神生活，华夏简史上的历史故事看起来简单，对他们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精神享受。 华夏文明的故事性也很强，也有同样的效果。 但不要以为这样就起不到宣传效果，恰恰相反，这种潜移默化的效果才是最强大的。 随着这些故事深入人心，东宁岛上汉人、俚人、土人的身份界限会越来越模糊，最终都会变成华夏文明的一份子，炎黄子孙的一员。 正文 0124 岭南王 文易这么急着回晋安县是有原因的，这里有一条他钓了许久的大鱼，眼看就要咬钩了，他可不舍得就这样放跑。 这条大鱼自然就是杜子恭。 那天文易和他解释了宗教的本质和作用，就好像是给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无数的念头涌上心头，让他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连医术研究都放下了，一门心思扑在教义改进上面。 后来他干脆动笔试着对五斗米教的思想进行改造完善。 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个很有水平的人，确实写出了很多不同的东西。 孙泰看到这些文稿之后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有了这些教义，师父必能更近一步，我五斗米教也必定能大兴天下。” 杜子恭却非常失望，像是对他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的道： “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这些只是似是而非根本就没有抓住核心……” “可我真的想不到该怎么完善了……老君，请念在弟子如此虔诚，降下神谕指引前路吧……” 道路就在眼前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让他很痛苦。 看着近似疯癫的师父，孙泰有些胆怯，但更多的是不解。这些经文已经有了重大的突破，为什么师父还不满意？ 他想要的教义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还是说这就是高人对自己的要求，精益求精？可完全没必要如此严苛的要求自己啊。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劝说道：“师父，弟子觉得您的想法已经超越了前贤，实无必要过于苛责自己。” 杜子恭摇摇头道：“你不懂……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做出突破吗？因为文易……文先生，他只是随意点拨几句我才做出突破。” 孙泰惊讶的道：“等等，您说的文先生是文易？” 杜子恭脸色严肃，不悦的道：“达者为先不可直呼其名，以后称其要以先生代之。” 孙泰目瞪口呆，有些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可他也不敢忤逆自家师父，只得别扭的道： “那……不知道能否告诉我文先生都和您说了些什么？弟子也想聆听一下高人教诲。” 杜子恭神色稍霁，就把文易给他说过的那些话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孙泰也大受启发，可紧接着眉头就皱了起来：“他说的话确实另辟蹊径，可在我看来也远不如师父您的新书深奥啊。” 杜子恭道：“那是因为你的阅历太少，他的这一番话看似简单却直指宗教的本质，不是对宗教有着高深理解的人是无法说出这番话来的。” 孙泰很是不服气，可想到文易白手起家创下偌大基业，又展现出对医术的独特高超理解，让他又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 所以他对文易的态度很复杂，有佩服也有嫉妒。 不过他非蠢笨之人，并未被嫉妒冲昏大脑，见自家师父如此痛苦就主动请缨道： “要不我去求文先生，我就跪在他门口，用诚意来打动他。” 对徒弟的孝心杜子恭很欣慰，但并不赞同他的方法： “他人都不在你跪了又有何用。况且他真正的目的是逼我就范，下跪是没用的。” 孙泰不解的道：“逼您就范，他想让您做什么？” 杜子恭道：“还能做什么，不过是想借助我们五斗米教的力量实现他列土封疆的野心罢了。” 孙泰震惊的道：“列土封疆？就他？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他已经在这么做了。”杜子恭道： “刚来晋安县几个月，还未站稳脚跟就借助俚人之乱掌控晋安县，把县令变成傀儡。” “还没修养几天又倾巢而出，在别处打下了一片地盘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 “前几天你说他的手下大量购买家禽家畜，甚至还去附近县境内购买……这说明他已经成功占领了新地盘，完成了扩张。” “最大的证据还不是这些，而是《阆湖行为规范》。现在晋安县行的是阆湖的法，而不是王法。” “他还废除了所有苛捐杂税，连人头税都废除了，让他的法获得了所有百姓的支持。现在百姓只知阆湖法，而不知王法。” “他列土封疆之心已昭然若揭。” “只是他深知自己的力量弱小，无法和朝廷对抗，所以把目光放在了力量薄弱的岭南。” “如果我没猜错，他是想效仿赵陀旧事，割据岭南逼迫朝廷封他为王。” 孙泰瞠目结舌，今天他听到了太多颠覆性的信息，已经震惊的有些麻木了，可听完杜子恭的分析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不过是一流民出身，祖祖辈辈都是平民……他凭什么？” 杜子恭道：“凭他的能力。” 孙泰默然，这个回答他无法反驳，即便他再骄傲也不敢轻视文易这样的人才。 “您准备怎么做？” 杜子恭道：“只要不是让我们派人帮他打仗，别的交易都可以考虑，我倒是很想看看他能不能逆天改命。” “而且一旦他成功，我们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以在岭南传教。岭南虽然贫穷，却也有数百万生民。” 孙泰疑惑道：“您以前不是说我们的重心在中原，在于赢得士族的支持吗？” 杜子恭毫不讳言道：“那是我见识太浅薄了，被文先生点拨过之后才明白，民才是我五斗米教的根基所在。” “在中原还有儒家、法家，甚至番邦外教也想分一杯羹，竞争很激烈。岭南文教不兴，正是我们传教的好地方。” 孙泰道：“师父高瞻远瞩弟子明白了，只是文先生去了那处新地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杜子恭自信的道：“放心，用不了多久他自己就会回来了。他想钓我这条鱼，怎么舍得离鱼太远呢。” 杜子恭嘴上说的轻松，实则心中急的和猫爪子挠一般。文易用的是赤裸裸的阳谋，就算他知道了也没用。 因为那个饵是他迫切需要的东西，而且只有文易手中有。只要他还想改进五斗米教，就必须要吃下这个饵。 事实上他猜的也没错，在这条鱼没有真正钓上来之前，文易是不会长时间离开晋安县城的。 在东宁岛上待了有一个多月，他终于乘船返回。 得到消息的杜子恭马上就丢下手中的活儿，用最快的速度跑去堵门拜访。 正文 0125 交易达成 文易没有直接去晋安县城，而是先回了阆湖一趟。 一来是许久未见到谢道韫了，挺想念的；二来也是时候把一些作坊迁徙到东宁岛去了。 谢道韫的预产期在八月底九月初，满打满算也就只剩下两个月。挺着大肚子做什么都不方便，很多事情她都已经不在直接管理。 还好阆湖的局势非常稳定，一切按部就班少有事情发生，否则她想歇都难。 文易回来之后一边陪她，一边处理公务。 瓷器作坊肯定是要拆分一部分人去岛上的，别的不说，玻璃只有在东宁岛制造他才放心。 造纸作坊、打铁作坊等等，都要在那边开分厂。 只是东宁岛上没有铁矿，冶铁作坊没有办法迁徙过去，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阆湖都将是他钢铁的唯一来源。 不过两千多万吨的储量，足够他使用很多年了。而且他知道哪里有大型铁矿，等在夷州岛站稳脚跟，有充足的时间去占领开发。 作坊的拆分迁徙说难也不难，主要是琐碎，用了七八天才把迁徙的准备工作做好。 后面的事情自有别人负责，他不用操心。 所以他就在谢道韫依依不舍的目光下登上了去晋安县的船。 早就已经急疯了的杜子恭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直接来码头堵人。 文易刚从船上下来，正和迎接他的肖柏山等人闲谈，远远就见到杜子恭一路小跑的跑过来。 他心中一喜，鱼终于咬钩了。 不过他并没有着急，假装若无其事的和杜子恭打招呼。 杜子恭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聊正事儿，只能在一旁干着急，期盼着其他人赶紧走。 只是这是不可能的，文易近俩月没回来，很多事情都等着他处理，肖柏山等人一直聊到下午才离开。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等待，杜子恭也明白文易是在故意熬他，而他却没有反制的手段。 所以等文易闲下来，他也没有试图拉扯，直奔主题道：“文先生，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我可以答应你，在你成为岭南王的途中给你一定的帮助，将来和朝廷谈判的时候我也可以动用五斗米教的力量帮你斡旋。” “但我需要你对宗教的全部理解，帮助我五斗米教革新教义，未来也要允许我们在岭南传教。” 文易听的很是疑惑，什么岭南王？我啥时候说当岭南王了？ 不过马上他就猜到了原因，只能吐槽一句：好脑补。 本来他还担心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造反，忠于朝廷的大有人在。 就算他们支持造反，也几乎不会有人看好他这个祖宗十八代都是黔首的穷小子。 搞不好杜子恭会在关键时刻把他给卖了，换取朝廷的信任。 现在这个误会来的好啊。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在岭南这一亩三分地当个土霸王。 既可以借用杜子恭的力量，又不用担心他出卖自己。 就算杜子恭想出卖他，估计朝廷也不会放在心上。 一不会有人相信他这个流民出身的人有这个能力；二岭南这种地方权贵也不放在眼里，只要你不造反随便折腾都行。 朝廷也不是真的不想管，而是没那个能力。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巴不得岭南出个搅屎棍，让这里的局势更乱一些。 想到这里文易马上摆出一副震惊的样子，然后满脸不自在的道：“什么岭南王，杜教主莫非在取笑我？” 他的异常在杜子恭看来就是故意遮掩，让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骗不过明眼人。” “今日我是带着诚意来和文先生谈这个交易……如果你不想谈我现在调头就走，从此再也不提这件事情。” 文易神色里浮现出一丝慌张，然后陷入了沉思，脸色变换不停内心在挣扎着什么。 过了许久他似乎想通了什么，神色变得坚定起来，道：“我要如何相信你。” 杜子恭心中一喜，但面上却不露痕迹，道：“你要我如何做才能相信我？立字据还是对天发誓？” 文易沉吟道：“字据就算了，我要你对着自己的道心和信仰发誓。” 杜子恭毫不犹豫的道：“我对着老君和五斗米教历代祖师发誓，如果文先生愿意助我五斗米教兴盛……” 文易打断他的话道：“不是帮助你五斗米教兴盛，而是把我知道的一些关于宗教的知识告诉你。” 这两者的区别是很大的，要真照前者的誓言，自己岂不是成了五斗米教的护法了。 还有那个兴盛怎么评定？标准掌握在谁手里？ 这种誓言其实和没有差不多，太容易被绕过去了。 也许杜子恭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可事关无数人的生死，他不得不谨慎一些。 杜子恭顿了一下，又重新发了个誓言：文易传授他知识，他给文易提供帮助，如违背誓言五斗米教传承断绝。 对于一个虔诚的宗教首脑来说，这个誓言比让他自己不得好死还要严重。 相互之间有了合作的基础之后，就开始商讨具体如何交易。 文易需要付出哪些，五斗米教需要做什么。 “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接下来一个月我会把我认为能告诉你的知识告诉你，帮你完善五斗米教的教义。” “在我的势力范围内，可以给你五斗米教自由传教的权力，但有前提条件。” “第一，必须要遵守我的法，不守我的法一律视为歪门邪道。第二，你们的教义必须要经过我的审核，只有我认可了才能传播……” 杜子恭听的直皱眉头，尤其是只帮他一个月这一点，他意见很大：“一个月期满之后如果我有难题，可以随时找你请教，你不能拒绝。” 文易断然拒绝道：“不可能，就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一切都要看我的心情……” “放心，我不会故意藏私拖延时间。能告诉你的都会告诉你，不能告诉你的，说再多也没用。” 见他态度坚决，杜子恭也只能同意下来：“好吧，那你需要我五斗米教为你做什么？” 正文 0126 探索新航路 让五斗米教做什么？实在太多了。可惜，文易知道他不能提过分的要求。 出人出钱？就算杜子恭愿意他也不敢接受。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文易只提了两条要求： 第一收集各种情报信息，他还会让人组建自己的情报网，五斗米教要配合。 第二每年想办法往岭南送两万汉人人口。 杜子恭道：“第一个我可以答应，第二个不行。如果我们真这么做了，会被朝廷视为叛逆。” 文易道：“我知道你们肯定有办法，不要不承认，我说几个你来听听。” “你们可以走朝廷的门路把人送过来，不一定非要送到晋安县，只要是南方靠海的地方都可以。” “只要人到了岭南地界，再想办法把他们弄到我的地盘里就会变的很容易。” “你们也不一定非要盯着朝廷手里的那点人，北方异族势力范围内无数汉人百姓正饱受欺凌。” “你们可以私下联络他们难逃，甚至出钱问异族购买也可以，到时候我会派船去把他们接回来。” “如何？还需要我继续往下说吗？” 杜子恭苦笑道：“您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不过两万人实在太多了，最多只能一万。” 文易道：“一万太少，一万五。” 杜子恭却态度坚决的道：“就一万，如果再多这个交易不做也罢。” 文易眉头微皱，只能改变注意道：“好，一万就一万。但如果有需要五斗米教要搭桥牵线，让我们的人和北方异族的权贵结识。” 杜子恭道：“可以，但我们只负责搭桥牵线，别的一概不问。” “好。” 两人磋商了许久，最终达成了合作协议。 “这几天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也需要整理一下思路该教你些什么，三天后咱们再开始吧。” “好，我也要几天时间做准备，咱们三天后见。” 送走杜子恭之后，文易就开始处理一些政务。 他主要做的事情有两件，其一从晋安县造船厂抽调一部分工匠去东宁岛，在哪里建设一座造船厂。 只是愿意背井离乡去东宁岛的寥寥无几，让文易欣慰的是技术总监梅老实愿意去东宁岛。 但光靠这几个人是没有办法建立一座大型造船厂的，所以他拿出了万用不爽的利诱手段。 所有愿意去东宁岛的工匠分两百亩地。 实实在在的土地比任何话都管用，有三分之一的工匠动心愿意去。 这么多人已经足够支撑起一家造船厂了，文易就开始让他们做准备往岛上迁徙。 忙完这件事情文易又找到贺方：“从现在开始锻炼远航的能力，尤其是要摸清楚前往北方各地的航道。” “不过此事不着急，航道最早明年才能用到你们可以慢慢摸索。” 贺方恭敬的道：“是，属下绝不会误了主公大事。” 说到这里他迟疑的道：“只是往北方去难免会遇到其他势力的船只，我们要打出什么旗号？” 文易这才想到这个问题，这个年代的海上贸易虽然不如后世繁荣，但也不是没有，比如百济就是此时数一数二的海贸大国。 在海上飘的久了难免会遇到别的势力的船只，如果不打出自己的旗号很可能会产生误会。 但这个旗号肯定不能用阆湖或者晋安县的，夷州岛也不行。虽然关于夷州岛的记载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碰到有心人指不定就能根据史料记载推测出他们所在的方向，总之是个隐患。 打东宁岛倒是可以，但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小岛，会让人轻视。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有了一个计划。 未来他就准备冒充汉之遗民建立的国家，和各方势力打交道。既如此，干脆现在就把这个旗号打起来。 这样做还能提前放出一点风声，让各方势力有个心理准备，等正式接触的时候能免去许多口水。 越想他就越觉得这个计划可行。 把自己的计划和贺方一说，他也觉得可行，于是两人就开始商量各种细节。 冒充一个国家没那么简单，国名、文字、习俗、口音、服饰等等都要具备独特性，否则别人一眼就能看的出来是假冒的。 国名文易早就想好了，唐国。 取这个名字的原因很简单，强汉盛唐，既然他穿越了就让盛唐早点出现吧。 文字、习俗、服饰这些也都容易解决，口音才是最大的问题，总不能把普通话教给他们吧？ 真说起来也不是不行，可这玩意儿不是一时半会能学会的，他哪有那个时间和闲工夫。 最终也只能选择了几个口音比较独特的人当发言人，尽量少和其他势力的人打交道，实在躲不过去就让这几个发言人接话。 “大海是真正无法无天的地方，在这里只有一个真理，拳头。谁的拳头硬谁就有理，谁才能活下来。” “我们的实力本就弱，一旦你们胆怯他们就会欺负到头上来，而我们却没有实力为你们复仇。” “如此三番五次之后，别人就会认为我们实力弱小或者贪生怕死，以后见到我们就会欺负。” “所以不管你们遇到哪一方势力的人都不能胆怯，对方讲理你们就以礼相待，对方不讲理你们要比他们还要不讲理。” “我们的船是曲底的，船帆也是新式帆，航行速度比老式船要快的多……遇到敌人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利用我们航速的优势和他们缠斗，实在打不过就偷袭，玩阴招也要把仇给报了。” “我们要给人留下恩怨分明、悍不畏死、睚眦必报、无所不用其极的印象，只有这样别人见到我们才会忌惮畏惧。” 贺方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亢奋的道：“是，属下必不让主公失望。” 只要是领兵打仗的，就没有喜欢窝囊的，文易的话最对他的胃口。 这里就不得不提府兵制的优势了，用两百亩地买下了将士们的命，让他们没了后顾之忧，敢于拼命。 而他们对文易也更加的忠心，因为只有文易屹立不倒他们现在拥有的一切才能保住。 要是吃粮饷的募兵，想让他们拼命就太难了，想获得他们的忠心更难。 除非他能给每一个士兵都普及爱国主义教育，觉醒军魂，这种军队的战斗力才是最强的。 可惜眼下文易还没有那个精力和条件打造这样的强军。 把政务处理好时间恰好过去两天，文易抽出半天时间把想要讲的东西整理好，第三天开始了正式讲课。 正文 0127 道教改革 为了保密和安全，他们讲课的地方放在了新城区一所不久前才修建好的宅院里。 这处宅院被杜子恭出钱买下，后续会作为五斗米教在这里的据点，现在刚好可以作为讲经修经的地方。 进入书房，文易发现除了杜子恭之外孙泰也在，墙角处还摆放着四张桌子，后面还站着四个人。 杜子恭怕他生气，连忙解释道：“我怕先生所讲太过于深奥，一时间无法理解。就请他们四位过来做个记录，好在私下细细翻阅揣度先生真意。” “敬远是我的衣钵弟子，也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我想让他一起旁听。不情之请，望先生准许。” 孙泰恭敬的道：“请先生准许。” 文易无所谓的道：“只要你信任他们，叫在多人过来我都无所谓。” 杜子恭道：“先生胸襟让某佩服。” 孙泰也欢喜的道：“谢先生。” 文易在主座坐好，道：“时间珍贵你也不想听我多说废话，咱们就直接开始吧。” 杜子恭自然是求之不得：“遵先生命。” 然后和孙泰各自坐好，墙角处的四个人也无声的鞠躬然后各自坐好。 “上一次我和你说过宗教的本质和作用，以及不同的人对宗教的不同要求……今天我来告诉你，如何实现这些……” “先说说精神安慰和终极关怀……五斗米教的教义大则成仙成神，小则消灾解难……这远远不够……” “这两个目标甚至都算不上什么安慰和关怀，很难吸引到信徒。” “而且也容易被戳破……信奉了五斗米教却依然遭受各种灾祸，时间长了自然就没人信了。” “信徒越多这种事情就越多，时间长了百姓自然也就不信了。” “你们的教义要更加具有人文关怀让信徒感受到希望，而且必须简单易懂，让贩夫走卒都能轻易听懂……” “一个优秀的宗教，他的教义就要拥有瘟疫一般的特性，可以用最快的速度传染给更多的人……” “在这一点上，番邦佛教就做的比你们好……” 听到文易夸赞佛教，杜子恭心里很是别扭。换成之前他早就站起来驳斥了，可现在他很清楚文易说的是对的。 佛教的教义确实比他们的更完整，更具有煽动性。 “你们的教义目标要换成更具有吸引力，但又无法被证伪的那种……最合适的莫过于死后和来生。” “信仰五斗米教，做个好人行善事积累功德……” “死后功德高的可以升天成为道德真仙永享富贵，功德一般的来生可以投一个好人家……有罪的会受到惩罚……” 文易就把什么天庭三十三重天，地府六道轮回十八层地狱给他讲了一遍。 听的杜子恭等人头皮发麻，甚至都怀疑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地府这个东西。 没办法，文易讲的实在太全面了，各种细节都有。 什么黑白无常拘魂、黄泉、奈何桥、彼岸花、孟婆汤、望乡台，牛头马面、判官、生死簿等等。 十殿阎罗每一位的称呼和职能，十八层地狱每一层都有什么，六道轮回都有哪六道…… 所有的细节都有，和真的一模一样，就好像他亲眼见过一样。 三十三重天的具体名字文易没有讲，这玩意儿实在不好记他一个都没记住。 但他知道凌霄宝殿，知道诸天星君、雷公电母、天河……知道寿星、财神、灶王爷、土地神、山神、送子娘娘…… “天庭三十三重天自然是神仙和有德之人死后去的地方……至于都有哪些神仙，除了我说的这些你们可以斟酌着添加……” “但我给你们提个醒，昊天上帝必须是至高神，其他神灵皆位居其下……原因我不说相信你们也懂。” 杜子恭马上点头，传了一辈子教他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昊天上帝是享受国家祭祀的至高神，全民信仰。之前就曾经有人打趣他，是昊天上帝大还是太上老君大？ 让他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说昊天上帝大？那我为什么还要信仰太上老君啊？说太上老君大？马上就会遭到群起而攻之，百姓也会有隔阂。 尴尬之下他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现在既然要改造五斗米教，那干脆就承认昊天上帝是至高神，直接扫平这方面的障碍。 而且他立志要统合道家各支的力量，甚至一些不知名小宗教也可以统合进来。 想做到这一步，五斗米教祭拜的神灵就不能只有太上老君了，所有神灵都可以加入进来。 文易继续说道：“刚才我们是从个人的角度来说的，现在我们从国家的角度来说一说，朝廷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宗教？” “匡扶正义，宣扬真善美……所以你们的教义必须是积极向上劝人向善的……” “这一点我建议你们参考一下儒家思想，但也不要生搬硬套，要结合实际进行改善，添加一些自己的东西进去……” 文易很讨厌腐儒，但不会否认儒家优秀的部分。 儒家的道德体系不是孔子凭空捏造的，而是他总结了华夏文明几千年流传下来的风俗习惯才制定的，是华夏文明的一部分。 真正的做法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你们要明白宗教信仰是一个很神圣的东西，不管它的真实模样是什么样子的，你都要想办法把他变得神圣起来。” “比如名字……五斗米教就不够庄严……我建议以后就叫道教，简单朗朗上口，说不定还能得到道家的支持。” 杜子恭就更没有意见了：“我五斗米教本就是道教的一支，日后我们也要统领天下道门，恢复本名也是应该的。” “你们最好想几个简单的尊号，这很重要。还是以佛教为例，他们的佛号就是阿弥陀佛。” “百姓大多都不识字，也没有时间去背诵经文，他们祈祷的时候如何表达自己的虔诚？” “佛教徒一句阿弥陀佛就代表了一切……信徒之间见了面打招呼也可以用阿弥陀佛表明身份，这四个字就顶的上千言万语。” “你们也应该想几个简短的尊号，比如上帝保佑、无量天尊等。” “这种没有任何门槛，随时都能挂在口头的喝号对传教有着深远的影响……还可以潜移默化影响更多的人信教。” 正文 上架感言 又是熟悉的节奏，小扑街裸奔上架，不过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这本书还没有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会扑，责编青舟大大委婉的劝我可以换个写法。 是我自己任性，想写自己喜欢写的故事。 这里感谢青舟大大的包容，在不看好的情况下还是把这本书签了下来。 鞠躬感谢。 所以我说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扑街并不是胡说的，是真的已经知道结果了。 因为一开始就是躺平的心态，所以对评论区管理的比较严格。 正常讨论的，即便是说这本书不行都没关系，因为写的确实不行。 但闭着眼睛挑刺，说话极度难听的，我都删了，也禁言了许多人。 如果因此误伤了哪位书友，这里万分抱歉，对不起。 我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写自己喜欢的故事，写给同样喜欢这种故事的书友看。 喜欢看的可以一起交流。 不喜欢看的直接点叉就行了，没必要置气对不对。 看小说本来就是为了放松，真没必要为了一本书生气，真的。 我也是老书虫了，基本很少生气，更不会去骂人。 不喜欢看就点叉，遇到喜欢看的书才会发言。 …… 虽然这是本扑街书，但也有一些能接受这种风格的书友支持，你们也是我写下去的动力。 谢谢你们，万分感谢。 我会按照这种风格写完这本书，不会中途变风格给大家添堵。 最后…… 虽然……但是……还是希望有能力的书友支持一下，起码让我吃上低保，捞点电费回来。 吃低保也是有订阅要求的，达不到标准没低保…… 不过从收藏来看，大概率是吃不到低保了，哭啊。 不过我还是想垂死挣扎一下，有能力的书友支持一下吧，让我有机会吃个低保。 再次感谢大家。 鞠躬！！！ 正文 0128 道教新框架 宗教革新涉及的东西非常多，最主要的还是宗教典籍的编撰和重新解读。 尤其是道教这种教义本就不全，但相关典籍却非常多的教派来说最是麻烦。 别的不说，仅仅是对典籍进行修正就是一件繁琐的事情。别说一个月，一两年能完成就不错了。 如果道教是完全独创的宗教还好说，按照自己的意思改就可以了。 可是它背后还站着道家，修改典籍的时候必须要考虑道家的想法。 改的不好道家肯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有这个约束在，就注定了道教的典籍革新是个漫长的过程。 所以文易不可能帮他修改典籍，最多就是告诉他该怎么做，然后帮他制定一个框架。 后续他们按照这个框架把各种典籍装进去就可以了。 他先是花了五天时间，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宗教的一些知识告诉了杜子恭，后面就是在制定这个框架。 这个框架包括核心宗旨，也就是如何实现精神寄托和终极关系这个目的。 如何更有效的传教……以前那种自然无为是肯定不行的，你都出世了还怎么传教？ 所以必须要改无为为有为，只有入世才能传教。 但黄老之学的根本就是无为而治，把这个改了还叫道教吗？恐怕到时候道家第一个就不愿意了。 最后文易用道德经里的一句话解决了这个问题：道常无为而无不为。 在符合‘道’的情况下无所不为，这是老子亲口说的。 我道教用‘道’来解救众生，也是守‘道’而行，所以我们要入世要解救苍生。 他们还借鉴了孟子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思想……此时儒道已经有了合流的趋势，借用儒家的思想也不怕被人喷。 文易还插入了一个概念，众生平等……虽然是佛家的思想，但确实很优秀，拿来用用完全没问题。 只是他们在这里对‘众生平等’的出处做了另外的解释：老子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既然大家都是刍狗了，自然就是平等的。 除此之外还有斋醮仪式，包括正式祭祀时候的礼仪和步骤，平时在家祈祷的时候如何做。 这里文易和杜子恭产生了一点分歧。 杜子恭坚持跪拜礼，文易坚持只需要鞠躬或者闭目默默祈祷就可以了。 双方各执一词谁都说服不了谁，最终只能各退一步。 正式的节庆祭祀时就行繁琐礼，平时随便不做任何约束，只需虔诚即可。 还制定了道教徒需要遵守的教规，这里多借用了儒家的忠孝仁义等伦理道德，强调忠孝为先。 还有丧葬制度，提倡简葬节葬。 金银财宝等等都是人间的财富，是用来造福人间的，试图把它们带到阴间会折损阴德。 陪葬的财宝越多折损的阴德就越多，很可能会因此变成负的阴德到地府后遭受折磨。 转世的时候投入贫寒之家，甚至投生成畜生。 用人陪葬更是大忌，必定下十八层地狱，投胎也只能投畜生道。 就在框架快要制定完成的时候，孙泰突然提出一个问题，帝王怎么办？ 难道他们死后也要和普通百姓一样，被拘魂、喝孟婆汤、接受判官审判？ 文易和杜子恭都愣了一下，然后不得不夸赞他一声，这个问题问的太好也太及时了。 否则等传教的时候有人用这一点攻击道教，还真可能出问题。 又到了文易发挥想象的时候了，思索过后给出了解决的方案。 帝王代天行使权柄气运加身，万法不侵鬼神难近，死后灵魂不入地府，而是接受人类先贤的审判。 人类历代先贤死后因为功德深厚都去了第三十三重天，长生久视万劫不灭。 燧人氏、神农氏、伏羲氏、黄帝等等都在第三十三重天，由他们来评定帝王的一生功过。 功德深厚者留在三十三重天享福，昏聩无道者削去一身气运打入地府和普通人一样接受审判。 这里特别强调了君权天授，天指的是道而不是神，神灵也只是天道运行下的一部分而已。 皇帝也不用求仙问道吃什么仙丹，这些东西是给普通人用的手段，对皇帝无效。 天给皇帝的任务是治理国家，让天下万民安居乐业，也就是积累人道功德。 只要完成这个任务积累了足够的人道功德，死后就可以去三十三重天长生久视。 对这个设定，杜子恭满意之余也提出了一些意见。 比如不许皇帝求仙问道吃仙丹，如此一来他们就少了一个诱惑皇帝的手段。 文易毫不客气的告诉他：“那你们就劝皇帝好好治理天下，赚取人道功德……” “你也是学过新医学的人，应该知道所谓的仙丹是什么东西。” “你就不怕有一天把皇帝吃死了，整个道教跟着一起倒霉？有正途不走，为什么要走邪路呢？” 杜子恭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最近一心钻研宗教改革，把医术上的东西都给忘了。 自从他知道微量元素这个概念之后，就知道了他们炼制的金汞丹药是什么玩意儿。 更知道长时间给人吃这玩意儿会有什么后果。 子嗣断绝，痛苦而亡。 将来新医学传扬开来，这个秘密必将为更多的人知晓。 要是继续用丹药蛊惑皇帝，下场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他连忙向文易道谢，把修炼成仙改成了修炼强身健体消灾解难。 至于仙丹，谁爱炼谁炼去，反正他五斗米教这一支是绝对不能碰这个东西的。 说是一个月，实际上不可能那么准确掐死一个月的时间，文易足足用了四十天才帮他们把框架制定好。 他自己也收获良多，杜子恭不愧是一教之主，阅历和见识都远超寻常人，教会了他很多东西。 框架编好后杜子恭还想邀请他一起修改典籍，被他一口回绝，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而且他也没这个时间和心情了。 不是因为别的事情，而是谢道韫临近预产期。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非常的重视。 要不是为了帮杜子恭制定教义框架，他早就回阆湖去了。 这会儿框架制定好，说什么都不可能再耽搁。 杜子恭在惋惜之余只得收起了这个念头，不过也表示等孩子出生会送一份大礼。 问他是什么，他一脸神秘的说到时便知，还说文易一定会满意云云。 对他的故作神秘文易倒是无所谓，爱咋咋滴吧，现在他只想早点见到自家老婆。 结束了这件事情之后，他先是回去处理了一些政务，然后就乘船回了阆湖。 正文 0129 喜获麟儿 归心似箭，文易一刻都没耽搁，处理完晋安县的事情就乘船赶回了阆湖。 见到他如期回来，谢道韫非常开心。马上就要生产了，她自然希望丈夫陪在身边，他是她的主心骨。 只是梅兰竹菊四位侍女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幽怨……本以为自家娘子怀孕她们可以侍寝，结果文易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文易又不是傻子，不可能不知道她们的想法。 而且他也没有一夫一妻的打算。 关于这件事情，他可以给自己找很多光鲜的理由，比如在战乱年代有时候男人纳妾就是救人。 这句看似很荒谬的话背后隐藏的是无数的血泪。 比如这个年代婴儿夭折率很高，只有一两个孩子很可能一个都留不住。为了王朝稳定要多娶几个老婆，多生几个孩子才是正途。 上面的理由很正当，也很有说服力。 但理由就是理由，用来遮丑的。他不想给自己找任何理由，实话实说他是个好美色的人 三宫六院什么的太夸张了，三妻四妾他觉得就足够了。 所以他不让四个侍女侍寝，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年龄太小了，最大的小梅也才十四岁，下不了手。 起码要在等两年。 而且等他们的行政中心正式迁徙到东宁岛，推行自己的律法之后，他准备立法女子十六岁才可以成婚。 不为别的，减少一点难产的数量，多救几条人命。 所以他要起好带头作用啊。 （这一段写的我自己都恶心，本来设定主角就娶一个。但前面让水柳嫁给柴犇，都有很多人骂送女文、绿帽文。 说真的，麻了……这是玻璃心还是占有欲太强啊？要不要是个女人都要让主角收入后宫？ 这要是主角把四个侍女嫁出去，估计会有更多人骂。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改成正常三妻四妾类型。 大家要是觉得违和之类的，我诚恳道歉，请谅解。） 回来之后，文易也基本放下了所有的事情，一心陪着谢道韫。 因为他编写的育婴手册，她一直有保持锻炼，三个月到六个月期间甚至还会干一些体力活。 就是为了保持身体的强壮，以免到时候难产。 所以虽然她临盆在即，却并不影响活动，每天都会出来散步。 以前是梅兰竹菊这四个侍女陪着，现在自然改成了文易陪着。 走在青砖铺成的路上，文易满意的道：“莫俊做的不错，人手不足的情况下还能铺出这么多青砖路。” 谢道韫笑道：“您是不知道，当时把莫先生给急的胡子都快揪光了。到处都要忙到处都缺人，天天在我跟前念叨让您迁徙一些人过来。” 文易左右看了看道：“确实冷清了许多，不如以前那么热闹了。我这就给肖柏山传信，让他挑选几百户可靠的人家迁进来。” 谢道韫道：“莫先生知道这个消息做梦都能笑醒。” 两人加护卫，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时不时就有人路过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也都很和气的回应。 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妇女坐在树荫下，一边照顾婴儿，一边缝缝补补。 远处的河面上一架架水车转动，把清澈的河水送入田间地头。 怎么看都是一副悠闲的山村田园生活。 然而文易却发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地方，这里的人缺少一股气。 阆湖所有生产资料公有，所有生活用品都是公家发放，百姓什么都不缺相互之间也没有什么攀比之心，所以显得有些懒散。 而这个懒散让他们显得没有精神。 文易心中感叹，人是复杂的，不可能有制度可以完美的解决人类所有问题。 我们能做的只有向前，不停的向前，在前进的途中总结经验，寻找最适合时代的制度。 “最多到年底东宁岛的初期建设就能完成，我准备在秋收之后搬迁到岛上去。” 谢道韫有些疑惑他怎么突然把话题扯到这上面来了，但对他的提议却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还有些期待。 因为到了岛上她就可以寻找合适的机会和家里人联系了。不像现在，都是她单方面和家里人联系，不敢透露自己的任何信息。 “好呀，到时候我们的孩子也有三四个月，能乘船了。” 文易继续说道：“阆湖的百姓愿意跟我们走的就一起带走，不愿意离开的就给他们分地，让他们在这里扎根吧。” “嗯。” 转了一圈，谢道韫觉得有些累他们就折返回来。 来到花园水池上的凉亭坐好，她习惯性拿起瓷罐喂起了鱼。 成群结队巴掌大的鲤鱼浮出水面争抢鱼饵，有普通青黑色的，还有红色的，甚至还能看到几条黄色的。 估摸了一下，锦鲤有百多条。 文易说道：“应该把鱼王和之前放的雌鲤鱼捞出来单独放到一个池子里……” “把普通颜色的小鲤鱼放生，然后再找一批野生鲤鱼放进池子里。” 谢道韫好奇的道：“为什么？” 文易就给她解释了一下近亲繁衍的害处：“……基因过于单一，缺陷无法得到修补。” “一旦出现某种特定疾病，就会波及到整个族群……所以才要添加一些新的野生鱼过来，保持基因多样化。” “不只是动物，对人来说也是一样。经常近亲结婚的家族更容易生出有缺陷的婴儿，尤其是遇到瘟疫整个家族都无法幸免。” 谢道韫听的目瞪口呆，虽然基因、基因多样化都是从未听过的新鲜词，但意思她能明白。 这种理论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如果说这话的不是文易，她肯定认为对方在鬼扯。 但即便是文易说的，她还是有些无法接受：“那亲上加亲……” 文易毫不客气的道：“亲上加亲就是最愚蠢的做法，对自己对家族对孩子都不负责。” 谢道韫道：“可是我认识很多人都是亲上加亲，他们的孩子也没问题啊？” 文易解释道：“也不是百分之百出问题，只是一两代人亲上加亲出现问题的概率也不是很大……” “我记得概率只比普通人结婚高百分之五还是多少，具体数据忘了。” “但这个出事故的概率是会叠加的，亲上加亲越频繁出现的概率就越高。直到有一天，想生出正常的孩子都是奢望。” 这一点文易还是很肯定的，前世某国家的皇族就喜欢和特定的家族联姻，结果子嗣困难连个继承人都不好找。 但在这个时代，他的说法还是太超前了，到最后谢道韫也只是将信将疑。 肖柏山那边很快就挑选了一百户比较可靠的人家迁徙到了阆湖，其中一半是军属。 终于有了人员补充，莫俊高兴的走路都带着风。 八月十六，中秋节的第二天，谢道韫在阆湖的家中顺利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正文 0130 独特的贺礼 文易有了继承人，阆湖势力上上下下都很开心。离的近的亲自回来祝贺，离的远的比如东宁岛上的那些人也都送了礼物。 只是他们现在并不富裕，送的都不是什么宝物，只是一些比较稀奇的小物件。 更多的还是表达心意。 文易自然是最开心的，作为穿越者他并没有重男轻女或者重女轻男的思想，自己的孩子男女都喜欢。 看着襁褓里青灰色皮肤皱巴巴和大老鼠一样的婴儿，他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在他看来这孩子哪都好。 这时孩子小嘴微微动了动，然后大大的张开。 文易高兴的道：“你看你看，小鲤对我笑呢。” 小鲤是这个孩子的乳名，古代孩子夭折率太高，刚出生的婴儿都不会取正式的名字。最早也要等到满月，有些满周岁才取名字。 在此之前都是用乳名代替，甚至有些乳名会用到成年。 之所以叫小鲤，是因为发现谢道韫怀孕的当天抓到的那条红鲤鱼。她觉得这是缘分，就取了这个乳名。 见丈夫激动的样子，谢道韫心中很是温馨，明知道这时候孩子还不会笑，还是道：“是吗？我看看。” 文易正准备把孩子抱过去，哪知道小不点咧着嘴‘啊~啊~’的嚎了起来。 顿时把他吓的手足无措，好好的怎么哭了？弄疼他了还是饿了还是拉了？ 还好旁边的奶妈及时过来把孩子抱走才给他解了围。 这个年代大户人家的妇人鲜少有自己奶孩子的，都是请的奶妈。谢道韫也不例外，早早就物色好了奶妈。 也是从北方一起逃过来的可怜人，三十多岁养过两个孩子。只是可惜，因为战火全家失散，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去年到阆湖后改嫁，又顺利生下一个孩子，现在已经半岁。 生了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是因为疾病等问题夭折的，在这个年代也是有福气的人。 又是最早追随文易根正苗红，所以谢道韫才选中了她。 擦了擦急出来的一头汗，文易吐槽道：“这孩子，长大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噗！”斜躺在床上的谢道韫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要当严父，那我就只能当慈母了。” “你？”文易坐在床沿伸手轻轻捏住她圆润的脸颊，故意左右端详了一下才说道：“没看出一点慈母的样子来。” “我觉得将来我会是个慈父，你是严母。” 谢道韫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瞟了个白眼道：“行行行，只要你不怕人笑话，想当慈父就去当。” 两人正打情骂俏，张勇在外面禀报：“杜教主送来一封信，说是祝贺主公喜获麟儿。” “哦?拿过来。”文易笑着给她说道：“杜子恭老早就说准备了一份厚礼，还神神秘秘的不肯说是什么，我差点都忘了这回事儿了。” 谢道韫也来了兴趣道：“杜教主是个有见识的人，他这么说想来必是稀罕的宝物。” 张勇低着头走进来，把信给文易后就赶紧退到一边。 文易拆开信看过之后露出惊讶的表情。 谢道韫道：“什么宝物，连文郎都觉得惊讶。” 文易摇摇头把信递给她，哭笑不得的道：“不是，你看看就知道了。” 谢道韫接过信看了一遍，也有些无语：“两千流民，这贺礼确实很……独特。不过他也没说错，这不正是您最需要的吗。” 文易无奈的道：“杜子恭可没这么好心，他这是在试探我们的能力。” 谢道韫疑惑的道：“哦？为什么要这么说？” 文易解释道：“这两千流民在扶海洲需要我们自己去运回来，如果连这些都做不到，那以后我们之间的交易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 谢道韫道：“难道他还敢违背誓言不成？” 文易道：“不，这个交易只是为以后的结盟打基础，如果我们的实力不够，那这个交易就只能是交易。” 虽然他说的拗口，但谢道韫还是听明白了，气道：“他也是一教之主，怎么能这样？” 文易笑道：“正因为他是一教之主才会这样做，如果他连这一点最基本的谨慎都没有，我还不放心和他结盟呢。” 谢道韫没好气的道：“哼，一肚子阴谋诡计没一个人好人，白瞎我替你抱不平。” “哈哈……”文易莞尔一笑，哄道：“是是是，感谢孩儿他娘的关心，我心里别提多暖和了。” 谢道韫白了他一眼，然后关切的问道：“能把人接回来吗？” 文易点点头道：“早在两个月前我就让贺方探索北方的航道，去扶海洲接两千流民还是没问题的。” 他们的力量虽然还很弱小，但三十米的大船还是能凑出来十艘八艘的，十米二十米的船就更多了。 而且东晋朝廷的水师都集中在江淮一带，海洋基本属于放弃状态，也不用担心会遇到晋军水师。 所以把两千流民运回来完全不成问题。 文易当即就给贺方去了信，让他派人去扶海洲接人。 扶海洲就是前世的江苏南通如东县，在春秋时期还是河流携带泥沙淤积而成的海岛，晋朝时期才和大陆连接在一起。 但这一片地方依然不受朝廷重视，只有一些逃难的流民在上面生活。 嗯，春秋时期长江的出海口在扬州和镇江一带，晋朝时期因为泥沙淤积出海口逐渐东移，渐渐有了后世的雏形。 南通市、崇明岛、上海市，这会儿都是海湾。 从唐朝到二十一世纪，连云港到上海这一段海岸线，一直在向东推进。 普遍推进了二十公里左右，少的也有好几公里，多的超过四十公里。 可以说，千年时间涌入大海的泥沙为我们创造了几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但眼下文易是没有办法享受这种福利了，不过他并不觉得遗憾……嗯，因为他还不知道这一点。 他只知道这会儿上海应该还是海洋，却不知道事情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这会儿他还正期待着贺方把流民给接回来呢，虽然只有两千人，但积少成多啊。 哪怕只有一个人他都不嫌少。 正文 0131 扶海洲薛粪叉 扶海洲，放眼四望荒无人烟，海鸟、野生动物的踪迹随处可见。 这里大多土地都是滩涂，涨潮的时候近半土地都会被潮水淹没，只有靠近大陆和中心较高的地方才能不受海水侵袭。 这还是正常情况下，一旦海风来袭这里就会成为暴风肆虐之地，人很难生存下去。 如非万不得已，没人愿意到这样艰苦的地方生活，之前只有数十户从北方鲁地逃难来的流民在这里挣扎求生。 薛粪叉就是其中的一员，以前他们在北方也是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后来异族乱兵来了，他就带着一家老小跟着大家往南跑。 逃亡路太难走了，先是年长的父母饿死，接着年龄最小的孩子病死，没多久一大家子就只剩下夫妻俩和年龄稍大一些的长子活着， 那是他这辈子过的最痛苦的日子，有时候他都羡慕路边的野狗。 好不容易和晋朝的人接上头，以为好日子要来了，谁知在渡江前夕遇到了异族追兵，被杀的四散而逃。 他带着老婆和唯一活着的孩子没命的跑。 当时他已经是惊弓之鸟，也不会辨别方向，就知道跑，跑，跑，跑的越远越好。 一直跑到海边前途无路才停了下来。 这个地方就是扶海洲……当然，他并不知道这里叫什么名字，也并不在意。 他只知道这里荒无人烟，不用担心追兵。 和他一起逃过来的还有百十人，大家一商量就决定在这里落脚。 然后他们就惊喜的发现，这里的土地非常肥沃气候也特别好。 把种子洒在地上几乎不用怎么管都能有不错的收成，还能去水里捕鱼…… 唯一的缺点就是平时风大了点，但也不是无法忍受。 正在他们欢呼自己来到了一块福地的时候，大自然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一场暴风雨来袭，把他们好不容易创造的一切都摧毁了，他仅剩的一个孩子也被大水冲走。 暴风雨结束后很多人选择了离开，也有人选择继续留在这里重建家园。 薛粪叉也想走，但巧的是他的妻子再次怀孕，思虑在三他还是决定留下来。 他们吸取了上次的经验，选择地势高又有土丘遮挡的地方修建居住点，房屋也修建的非常低矮。 果然，在下一次暴风雨来袭的时候，他们安然度过。 于是就在这里安心住了下来，几个月后媳妇给他生了个女儿。 虽然他想要个儿子传承香火，可经历过这么多磨难他已经看开了，女儿他也一样喜欢。 这一晃十余年就过去了，他们学会了潜水、学会了下水捕鱼、学会了狩猎等等技巧。 如果不听口音，没人能看的出他们是鲁人。 虽然日子过的很苦，但起码能靠自己的劳动换取一日两餐，养活一家老小。 唯一让他遗憾的是，婆娘没能再为他生下一二男女，老两口就只有一个女儿。 不过他也知足了，起码还有个女儿在身边。 这十几年来也有流民闯到岛上，他们都热情的接纳了，现在他们村子有一百六七十个人。 大家抱团取暖也算是乐在其中。 现在女儿大了能嫁人了，村里不知道多少小伙子盯着她呢，他要挑个好的不能让女儿受委屈。 而且女儿生了孩子要过继一个给他们家，继承他老薛家的香火。 要是不答应，别想娶他女儿。 只是这个无名村的安宁前几天被打破了，两千多流民不知道怎么跑到了这里，就驻扎在他们村隔壁不远处。 村子里所有人都如临大敌，他们也当过流民，知道流民为了活下去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他们村所有人第一时间就逃进了避难所——这是战乱年代百姓掌握的必备技能，准备避难所。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村里决定派人出来察看情况。 薛粪叉经验丰富熟悉路径，自告奋勇带着三个后生就出发了。 一路小心翼翼的摸到近处，远远看去发现村庄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难道那些流民走了？他们心中一喜，走了好啊。 又悄悄摸近了一段距离，却惊讶的发现，村子里一切日常。 什么叫一切如常？就是说他们走的时候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没有任何被打砸抢的痕迹。 这怎么可能？难道那些流民都是大善人不成？ 卢小沟忍不住问道：“粪叉叔，那些流民好像没有去村里祸祸啊，是不是咱们想多了？” 薛粪叉眉头一皱，喝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真出了事儿哭的地方都没有。” 卢小沟缩了缩脖子，但脸上明显的不服，柳毛和杨屎蛋也都不以为然。 薛粪叉心中很无奈，这些都是在村子里出生的孩子，不知道那种日子的苦，也不知道流民的恐怖。 虽然他们老一辈不停的给后生们讲述当年悲惨的经历，可没有亲身经历过始终隔着一层。 “要不我们去村里看看？”柳毛提议道。 “不行，你们看那边。”薛粪叉指着远处的天空道。 三个后生瞪大眼睛看去，终于看到了一缕缕黑烟，虽然很淡但也能看的出来是篝火升起的烟。 “烟？那些人还在。”三个后生有些惶恐，但也隐隐有些好奇：“粪叉叔，要不我们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就远远的看。” “是啊是啊，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就没办法确定他们什么时候走，咱们总躲着也不是办法。” 薛粪叉本不想同意，但被最后一句话给说服了。只有知道这些人在做什么，才能确定他们什么时候走。 万一这些人准备在这里定居，他们还能一直躲着不成？ “都跟在我后面不要发出任何声音，遇到危险就跑不要回头。记住不要往咱们藏身的地方跑，要是把敌人引过去就全完了。” “您放心吧粪叉叔，我们知道该怎么办。”三个后生雀跃的道。 薛粪叉这才带着他们三个钻进树林，迂回到了村庄另一面，看到了对方的情况。 这些流民没有大兴土木修建房子，也没有开垦土地。 薛粪叉松了口气，这就意味着流民不准备在这里长住，不出意外很快就会离开。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陌生的声音：“别动。” 正文 0132 孙奎（求首订） “别动。” 虽然只有两个字，可薛粪叉的血液瞬间凝固，手脚僵硬一动都不能动。 当他看到五六手持兵器的人从树林里钻出把他们围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被发现了，完了。 他身后的那三个年轻后生反到表现的比他好了不少。 不是说他们三个就比薛粪叉更勇敢，而是因为经历的少更无知无畏。 卢小沟举起手，讨好的道：“几位大哥我们没有恶意。” 柳毛也谄笑道：“我们是这个村……哎呦，杨屎蛋你踢我干嘛。” 杨屎蛋没理他，道：“我们是来打鱼的，看到这里有烟火就过来看看，真的没有恶意。” 这时薛粪叉也恢复过来，连忙说道：“是啊，我们也是北方过来的……我们是任城人，听口音咱们家乡应该离的不远，说不定还是同乡呢。” 对面带头的那个人冷笑道：“哦，是吗？呵呵……那刚好咱们叙叙旧，走吧去那边聊。” “啊？这……这……时间不早我们该回去了，要不然家里人会担心的，不若改天再叙旧如何？” 那个带头的人脸色一冷，喝斥道：“别给劳资扯淡，走。” 其他人也纷纷掏出兵器，大有一言不合就给他们来几下的意思。 薛粪叉心下暗暗叫苦，但也只能跟着往前走。路上他也想逃跑，可惜对方看的很严，根本就不给他机会。 他叹了口气道：“是叔对不起你们三个，等会儿有什么事情你们就尽管往我身上推……” 三个后生也非常懊悔，卢小沟道：“是我们害了您才对，要不是我们您也不会来，咱们也不会被抓。” 薛粪叉压低声音道：“还记得刚才我给你们说的话吗？不、要、乱、说、话。” 三个后生先是茫然，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叮嘱他们别把藏身的地方给说出来。 杨屎蛋道：“叔您放心吧，我们都听您的，一个字都不多说。” 另外两人也重重点头。 薛粪叉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押送他们的人打断：“别说那么多废话，赶紧走。” 他只能把话咽进肚子，脑海里却一片混乱，不知道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命运。 如果他死了，婆娘和女儿怎么办。早知道就应该早早把女儿嫁出去，这样她也有夫家照顾。 胡思乱想间他们就被带到了一个草棚，里面坐着一个人，虽然穿着很普通但非常干净没有一个补丁。 而且看气势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难道是流民帅？ 那个人看到他们温和的笑道：“你们就是隔壁村子里的人吧？” 薛粪叉心中一惊，连忙道：“不是不是，我们就是到这里打鱼的，和这个村子里的人不熟。” 那人道：“不用怕，我们是五斗米教的人，我叫孙奎，准备送这些流民去一个安全富庶之地栖身。” “这几天就会有船过来把他们接走，不会在这里逗留太久，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会赖着不走。” 三个后生惊喜不已，就想说些什么。 薛粪叉赶紧拦住他们，说道：“是吗？如果遇到这个村子里的人我一定把这个消息转达给他们。” 孙奎知道他的想法，颇有些无奈的道：“那好吧，如果你遇到这个村子里的人，也请转达我们的歉意。” “胡博，他们都是周围的普通百姓没危险，送他们离开吧。” 那个押送他们的人走进来道：“是。” 薛粪叉不敢相信的道：“真……真的放我们走？” 胡博没好气的道：“咋，不想走吗？” 薛粪叉讪笑道：“走走走，这就走。” 深深的朝孙奎鞠躬，他赶紧带着三个后生逃也似的离开了。一直走出老远，确定身后没有追兵才停了下来。 柳毛挠了挠头道：“粪叉叔，这些人也没您说的那么可怕啊。” 卢小沟道：“是啊，那个叫孙奎的人说话也很和气。” 薛粪叉道：“你们懂什么，也许他故意用这种方法骗我们出来呢？走，先回去把消息告诉大家。” 三个后生不服也不敢顶撞长辈，只能跟在后面往回走，心里却一直在想着那个叫孙奎的话。 他们并没有直接回藏身的地方，而是绕了好几个大圈子确定没有人跟踪才回去。 见到他们回来等待的村民都松了口气，听过他们的经历都很惊讶。 老人吃惊，新生代年轻人同样吃惊，只是他们吃惊的原因不同。 前者惊讶的是这些流民这么守规矩，后者则是因为这些流民和长辈说的完全不一样。 卢小沟三人把当时的情况描述的绘声绘色，吸引了同龄人注意力。 尤其是讲到孙奎说要把这些流民送到一块宝地上去安家，更是引起了所有同龄人的向往。 这里虽然宁静，但实在太苦了，他们向往更美好的生活。 只是长辈们做出决定，继续藏着等流民离开在出去，他们纵使不甘也没有办法。 事实上他们也只是想一想，真让他们离开熟悉的环境去陌生的地方，他们也不敢。 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越是禁止就越有人讨论，越有人向往。 再说另一边，把四个人送走后胡博又重新回到窝棚，道：“孙大哥，他们明明是隔壁村的村民，为什么要放他们走？” 孙奎道：“不放他们走又能怎么样？一看就知道他们是逃难来的流民，现在连户籍都没了。” “都是可怜人，现在是咱们打扰了人家的生活，又岂能在做伤害他们的事情。” 胡博笑道：“孙大哥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嗯，自从和嫂子成婚后就变成这样了，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嫂子啊。” 提起自己的妻子孙奎脸上就浮现出一抹温柔，道：“芸娘是个好女人，能娶到她是我的福分。” 胡博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好好的提这事做什么，现在好了被人家不经意秀了一波恩爱。 他连忙转移话题道：“你说教主是怎么想的，和一个岭南人合作，还是从北方逃难去的流民。” 孙奎也露出不解，但还是说道：“教主自有他的道理，我们遵照他老人家的意思去做就好了，将来自然会明白的。” 这时胡博凑近他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听说那个人会秘法，可以油锅洗手取物，连教主都被比下去了，是真的还是假的？” 正文 0133 莽撞少年投军（求首订） 孙奎眉头微皱，道：“我又不在那里，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胡博覥着脸道：“刘大叔不就在那里吗，听说他还被油锅烫伤了，后来又被那个人用神药给救了。他是你岳丈，我不信你不知道。” “孙大哥，咱们这么多年兄弟，我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吗？就给我讲讲呗。” 孙奎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道：“好吧，但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 胡博拍着胸脯道：“你放心，我胡博没别的优点，就是嘴巴严。” 孙奎就把斗法的事情给他说了一遍，但也只说了这件事情，并没有说杜子恭为什么和文易合作。 听完之后胡博很是兴奋，道：“没想到天下竟有如此奇人，教主和他合作是不是想学习他的秘法？” “嗯，也有可能是为了和他建立牢固的关系，然后把他拉进我们五斗米教，我说的对不对。” 孙奎笑了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道：“这是机密不要对外人说。” 胡博以为被自己猜中了，兴奋的道：“你还信不过我吗……你安排细作的事情我都没对人说过。” “嘘。”孙奎赶紧打断他，严厉的道：“不要胡说，这些全都是流民没有细作，懂吗？” 胡博不在意的道：“这里又没外人紧张什么。算了，不和你说了，我去外面巡视一圈。” 孙奎道：“去吧，要是我听到什么风声，有你好受的。” 离开之后，胡博就带着自己的几个手下出去巡逻，路上他神神秘秘的道：“你们知道吗，教主在岭南遇到高人了……” …… 又过了四天，一支有十余艘大小船只组成的舰队停靠在扶海洲旁边，把流民全部装上船只运走。 远处，卢小沟等十几名少年躲在树林里看着这一幕。 卢小沟双眼紧紧盯着那几艘大船，道：“好大的船，比我们家的院子都要大。” 柳毛深有同感的道：“是啊，这么大的船能装多少鱼啊。” 卢小沟瞪了他一眼道：“憨货，这船是用来打仗的。” 杨屎蛋也说道：“好想去船上看看……能在这样的船上打仗，死了也心甘。” 柳毛小声嘀咕道：“谁说打仗的船不能装鱼……我才不去打仗……” 其他的小伙伴也都非常的兴奋，长这么大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船。 “能拿出这么多大船，那个人的势力肯定很强大。” “你看船上那些人船的衣服，都没有补丁……” 同伴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卢小沟的心头，内心深处似乎有一股力量觉醒，在猛烈冲击着他的理智。 “每个人都有刀剑……这要多少铁啊。” “肯定比我们全村的铁都多……” “要是能加入他们，大杀四方……一定能光宗耀祖……” “我不要光宗耀祖，能离开这鬼地方就行了。” 这句话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不要光宗耀祖，只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就行…… 这句话来回在脑海里回荡，内心深处的那股力量彻底击毁了理智。 “我要去加入他们。” “什么？”大家都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搞懵了，然后纷纷笑道： “我们也想去，可人家收不收还不知道呢，别到时候被一刀砍死了。” “你舍得你爹你娘？还有春草，你不是想娶她当老婆吗？你走了粪叉叔肯定把她嫁给别人。” “别瞎想了，老老实实种地捕鱼吧……” 见大家都不相信他的话，卢小沟有些气愤：“我说真的，那个孙奎见过我，知道我是村子里的人，我去求他。” “你们回去告诉我爹娘，如果我能出人头地，就回来接他们去享福。如果……就让他们忘了我这个儿子。” 大家都大吃一惊：“你是认真的？” “真的。” 柳毛一把拽住他劝道：“小沟你可不能胡来啊。” 卢小沟道：“是兄弟就别拦我，替我照顾好我爹娘。” 柳毛抓的更紧了，还对杨屎蛋说道：“屎蛋你愣着干什么，快劝劝他啊。” 杨屎蛋看着远处的大船，忽然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众人：“？” 卢小沟大笑道：“哈哈……果然不愧是兄弟，那咱们就一起去闯一闯。” “诸位兄弟请照顾好我们的家人，若有一日能出人头地，必定不会忘记诸位的大恩。” 两人朝众人行礼之后，掰开柳毛的手转身就走，只留下不知所措的众人。 柳毛气的直跳脚：“你们……你们为什么不帮我拦住他们啊，唉。” 他长叹一声，居然也拔腿跟了上去：“你们两个混蛋等等我。” “小毛你怎么也跟上来了。” “咱们仨从小穿开裆裤长大，我能抛下你们两个不管吗。” “哈哈……好兄弟。” 三人还没靠近船只，远远的就被拦住了：“什么人？” 卢小沟连忙道：“这位大哥别误会，我们是这里的村民，和孙奎孙壮士认识。” 放哨的正是贺方手下的水师官兵，听到和五斗米教的孙奎认识，态度就好转了不少：“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卢小沟道：“我们有要事求见孙壮士，烦请大哥通报一声，小弟感激不尽。” 那人本不想理他们，但看他一脸诚恳就有些心软道：“等着，我去给你们通报一声。”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 没一会儿那人又返回，并带他们见到了孙奎。 孙奎饶有兴趣的道：“是你们三个，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儿？” 卢小沟道：“小子想投军，只是没有门路才出此下策，请孙壮士海涵。” 孙奎笑道：“哦，想投军？你知道这是什么人吗就敢投？” 卢小沟道：“不知道，但我知道孙壮士是个善人，和您有关系的就一定不是坏人。” “哈哈……”孙奎大笑道：“你小子不错，会说话。不过你们就这样走了，你们的爹娘怎么办？” 卢小沟回头望了一眼藏身的方向，道：“如果我能出人头地一定回来报答他们，如果……就来世做牛做马再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孙奎沉吟起来，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道： “好，我可以把你们引荐给贺将军，但他愿不愿意要你们就看你们自己的表现了。” 正文 0134 迁徙前的准备（求首订） 这支舰队的首领不是他人，正是贺方。 听到孙奎的来意，他深深的看了三人一眼，道：“好，看在孙先生的面子上这三个人我收下了。” 卢小沟三人惊喜的道：“谢将军，谢将军。” 然后三人又请求，让他们出去把情况告知不远处的小伙伴一声，贺方也准许了。 就这样三人稀里糊涂的就登上了前往东宁岛的船。 等船只启航之后，胡博摸过来道：“孙大哥，那三个小子和你非亲非故的，你为什么要把他们送上船啊。” 孙奎撇了他一眼道：“是谁给我说他嘴巴最严，怎么教主斗法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胡博跳脚道：“那群混蛋，明明说好的不告诉别人，言而无信的家伙，以后我再也不和他们打交道了。” 然后又讪笑道：“这次是我疏忽大意轻信他们了。但我也是有分寸的，只讲了斗法的事情，没说教主拜师学艺的事情。” “你……”对这种没脸没皮的人，孙奎也是很无奈。 实际上他心中也很清楚，胡博虽然大嘴巴了点，但心中确实有分寸，不会泄露真正的机密。 要不然也不会把斗法的事情告诉他。 斗法的事情私下早就已经传开了，因为不知道真相，说什么的都有。严重的说教主输的底裤都没了，刘阿满身死。 他把真相告诉胡博，其实就是想通过他的嘴巴把真相传出去，免得越传越离谱。 “快说说，你又在算计什么。”胡博催促道。 孙奎叹了口气道：“没什么，就是想看看对方会不会答应留下他们。” “只是这三个少年走我的门路，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啊，希望他们知道真相后不会怪我吧。” 孙奎说的没错，卢小沟三人的日子确实不好过，上船之后就被扔进了流民堆里无人问津。 但也不算难过，没人欺负他们，一日两餐管饱还有肉可以吃。 他们三个单纯的少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要等到了目的地才能当兵，就老老实实的呆在船舱里梦想着美好的未来。 船在海上漂泊了五六天才到达目的地，见到陆地不少人都痛哭流涕。 按照规矩，贺方把人移交给了东宁岛，卢小沟三人也稀里糊涂的上了岸。 等他们意识到自己被当成普通流民，再想去找那个贺将军的时候已经晚了，根本就没人理他们。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们也不敢乱来，只能随波逐流。 很快他们就把当兵的事情抛之脑后，因为这个地方太繁华了。 一块块整齐的田地里面长满了庄稼，一排排的青砖瓦房，连道路都是青砖铺就。 尤其是城镇北面有一座占地数十亩的庞大庄园，只是远远看着就觉得气派。 最让他们惊讶的是，这处大宅院还是没有建成的那种，真修好了还不知道要多奢华呢。 他们打听过，这座庄园是本地主人的住宅…… 大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身上都干净整洁衣服上很少有补丁，唯一让他们觉得别扭的就是这里男子的头发都很短。 难道这就是外面的世界？实在太美好了，真想一辈子都生活在这里。 他们心中还有点抱怨自己的父母，为什么不跟着一起过来啊。 很快就有人过来给他们登记户籍，他们三个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赶紧说是来当兵的。 负责登记的人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很是感兴趣，打听了他们的情况。 然后告诉他们，等着吧，下次征兵的时候他们可以试着报名参加。 三人很失望，只能跟着流民一起去了流民营。 接下来他们要在这里学习各种常识和东宁岛的规矩，然后分配土地口粮农具等…… 总之，三个懵懂少年过上了和之前截然不同的生活。 另一边，在东宁岛休整两天后贺方回到晋安县，然后乘船去了阆湖，向文易汇报了这一趟的经过。 重点提到了那三个少年：“我怕他们是对面派过来的细作，就送到了岛上。” 文易点点头道：“你觉得他们是细作吗？” 贺方沉吟了一番道：“我让人打探过，他们确实是扶海洲的百姓，至于是不是细作就不好说了。也有可能是故布疑阵，替他们真正的细作打掩护。” 文易道：“细作最重要的是不引人注意，一旦被人注意到就算手段再高明也藏不住，这三个少年大概率是被利用了。” 贺方道：“主公英明，那这三个少年怎么办？细作的事情该如何查处？” 文易无所谓的道：“不用管他们，顺其自然就可以了。细作的事情通知赵正志让他留意一下，但不用特意去查。” “五斗米教的细作，呵呵……如果他们派的细作能力不足就无法收集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能力强了我还要感谢他给我送人才呢。” 不就是洗脑吗？看看到底是你五斗米教厉害还是伟人的经验更管用。 这个插曲过后，阆湖势力恢复了正常运作，文易每天处理一下公务，然后就抽出时间去陪老婆孩子。 小孩的身体长的很快，没多久皮肤就伸展开来，变得白白嫩嫩。 谢道韫的身体也日渐恢复正常，已经可以自由活动。只是考虑到坐月子期间不能受风，大多数时间还是闷在房间里。 实在想出来了，就挑个无风的日子，还要用屏风把一面挡住，确保有微风也吹不到。 “东宁岛传来消息，我们的新家已经快建好了……吴仪实在太奢侈了，就是个住人的地方，他居然建了个四十多亩的大宅院。” 谢道韫倒是觉得很正常：“您也是一方之主，治下数万生民，如果住的不像样，难免会让人看轻。” 文易知道这是古人的观念，他也懒得争辩，道：“现在离秋收就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也是时候为迁徙做准备了。” 谢道韫叮嘱道：“一定要好生和大家说清楚，免得人心惶惶。” 文易道：“我知道，这件事情我会亲自和大家说的。” 正说话间，张勇过来汇报，莫俊求见。 文易笑道：“他来的正好，我正有事和他说呢。你先歇着，等会起风了就回屋，我去去就回。” 正文 0135 道门图录真经 迁徙东宁岛的事情还是引起了阆湖小范围的混乱，之前虽然迁走过一部分人，但文易这个主心骨还在大家都无所谓。 现在主心骨要走就不一样了。 还好文易的威望足够高，他一再强调虽然自己迁走了，但并不代表就放弃这里。 以后晋安县和阆湖依然是他的势力范围，他不会抛下大家不管的。 而且秋收之后还会给大家分田，留下的一户分三百亩现成的水田。愿意跟他去东宁的也可以分田，但那边都是荒地要重新开垦。 分田比什么都管用，原本不安的心马上就被兴奋取代。 最后一统计，四分之三的人选择留下，只有四分之一的人决定跟着他走。 让文易有些伤感的是，刘伯选择留下来。 “我老了，好不容易有个落脚的地方实在不想再走了。而且我能力有限，就算去了也帮不上你什么忙，留在这里还能帮你看着这里的基业。” 文易知道他的想法也没有强求，让他留在这里度过余生或许就是最好的选择。 但对这位给了他许多帮助，还救过他一命的老人，文易发自内心的感激。 许诺等刘伯的孩子长大，随时可以去东宁岛找他。 嗯，前面已经说过，刘伯的婆娘老蚌怀珠给他生了个儿子，据说前几天又怀了。 只能说宝刀未老。 最麻烦的是望乡村，面临选择的时候大家心思各异。 赵公望选择了留下：“非是老夫不想追随主公，实在是年迈不堪驱使。我的父、祖、妻、子都埋在这里，我也不想离开他们。” “我的孙子赵昉会追随主公左右，代替老夫为您效力……” 文易安慰道：“赵先生愿意留下那再好不过，阆湖是我们的根基所在，也确实需要一个德高望重之人照看，有你在我也能放心不少。” 赵公望感激的道：“谢主公。” 莫俊则带着一批有闯劲的人跟着去东宁，还有一部分则想迁徙到晋安县城去。 文易的势力有三个重心，阆湖、晋安县城、东宁岛，望乡村一分为三每个地方都留一部分，用意不言自明。 对此文易无所谓，他首先任用的肯定是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才。 真正优秀的外来人才也会启用，但他们想走到关键位置上，必须接受专门的培训。 现在他不怕有人抢权，就怕真正的人才不够多。 …… 这天他正忙着，刘大和抱着一个箱子兴冲冲的跑过来：“主公，您说的显微镜和望远镜我做出来了。” 文易愣了一下才想起这件事情，连忙道：“快拿来我看看。” 刘大和打开箱子，先是取出四根铜管：“这是望远镜。” 文易接过一个打开放在眼睛上，远处的大门突然出现在眼前。 朝更远处看去，两三里外的景物都清晰可见。 把望远镜放下，又看向摆在桌子上的显微镜。也是铜制的，只是外面刷成了黑色防止反光。 而且装镜片的地方还采用了细密的螺丝口，方便调整焦距。 拔一根头发放在显微镜下，旋转了几下镜头，肉眼看光滑的发丝变成了‘狼牙棒’。 “不错不错，大和你的手艺确实不错。” 刘大和谦虚的道：“都是主公教的好，要不是您，我就是死都不知道两份水晶打磨成这样可以看那么远。” 文易道：“你又立下一个大功，算上上次那个已经是两次了，也是时候给你奖励了。” “有两个不同的奖励，一个是多给你分一百亩地，另一个是给你个官当，你选哪个？” 刘大和毫不犹豫的道：“我不要地，就想继续为主公效力。” 文易失笑道：“呵，就你会说话。那行吧，等到了东宁岛就给你封个大官。” 刘大和高兴的道：“谢主公。” 想想已经很多天没有见过杜子恭了，也不知道他的经书编写的怎么样了，文易就带着显微镜来了一趟晋安县城。 当他再次见到杜子恭，被吓了一大跳：“杜教主，你这是怎么了？” 形销骨立、胡子拉碴、眼眶黑的和锅底一般，似乎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跑。 不光是他，屋里还有十来个人也好不到哪去，只有孙泰还有点人形。 见到文易，他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本来浑浊的双眼顿时放出亮光，道：“文先生你来了，快看看我这本书写的怎么样。” 说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递给他。 文易生怕他一个激动猝死，连忙接过书道：“你坐好你坐好，我自己来。” 杜子恭却坚定的摇摇头道：“不用，我的身体自己清楚，心里装这事儿睡不着，您先帮我看看我才能放心。” “好好好。”文易这才坐下拿起书翻看起来。 书名是道门图录真经，翻开第一页是一张帝王图像，上书昊天上帝四个大字。 下面是昊天上帝的介绍，还有关于天庭、地府的介绍……每一个有名有姓的神灵都做了介绍。 文易大致数了数，神位包括三清四御五方五老，三官大帝、四大天王、四值功曹、四方神、四渎龙神、五德星君、五岳大帝、十殿阎罗等等。 虽然设定和前世差不多，但每个神灵的名字、神职和前世差别很大。 除了文字介绍，每个有名有姓的神都有专门的画像。 可以说这就是一个神系谱，虽然有文易的帮助，但两个多月能编的这么详细也很不容易了。 除了神系谱之外，还有斋醮仪式、道教徒需要遵守的道德礼仪等等。 可以说，这本书就是新道教的框架。文易一边看一边点头，写的确实很好。 正想和杜子恭讨论几句，刚抬起头就发现他已经爬在桌子上睡着了。 文易把书放在桌子上，道：“你师父几天没睡了？” 孙泰眼睛通红，也不知道是哭了还是熬也熬的了：“师父每天只睡不到两个时辰，两个多月都是如此。” 文易叹道：“何必呢。” 孙泰揉了揉鼻子，把到眼眶里的眼泪又强行收了回去，道：“我也劝他注意身体可他就是不听，还说年纪大了要趁现在能动多做一点。” 文易道：“糊涂，这个熬法年轻人都遭不住，更何况是他。好好活着才有机会做更多，死了一了百了。” 孙泰祈求道：“我们说了都不管用，师父最尊敬您了，文先生您一定要帮我劝劝他。” 文易道：“嗯，等他睡醒了我好好给他说。你们也比他好不了多少，都去歇着吧，有事情咱们明天再说。” 杜子恭这一觉足足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好好把自己收拾了一下，他就直奔文易住的地方。 一见面文易就先毫不留情的骂了他一通，杜子恭只是嘿嘿直笑，不过最后还是感激的表示以后会注意休息。 之后两人就讨论了一下这本书，文易自然是给予了盛赞，有了这本书新道教的核心就有了。 剩下的按部就班的去修改道教典籍，整合各家分支就可以了。 正文 0136 前往东宁岛 “先生，听说您有一法可以大量印制书籍，不知需要何种代价才可以换取这们手艺？我想用这种技艺印制道经。”杜子恭说道。 对印刷术的泄露文易并不奇怪，之前他已经印刷过好几本书籍，别人拿到手一对比就知道是批量制作出来的。 而且印刷术说穿了没有多大的技术含量，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之后找几个木匠琢磨琢磨就能搞出来。 他早就做好了技术泄露的准备，现在还能从杜子恭这里换取一部分好处，算是意外之喜。 所以他当即就说道：“你说的是印刷术吧？可以教给你，也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代价，只需要帮一个小忙就可以了。” 杜子恭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高兴的道：“您说。” 文易说道：“告诉天下人，印刷术是从海外唐国学来的。” “唐国？” “对，到海外躲避战乱的汉之遗民建立的国家，唐国。” “为何?”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现在实力太弱小不想暴露在世人眼皮子底下。以后和世人打交道，我们也会以唐国人的身份进行……” 杜子恭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敬佩的道：“先生材高知深某佩服，好，到时候我会告诉天下人此法来自唐国。” “先生现在应该最缺各种书籍，我会动用五斗米教的力量为您收集天下书籍，作为印刷术的报答。” 之后文易就把雕版印刷术的原理和一些注意事项告诉了杜子恭。 这东西确实没啥技术含量，杜子恭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但越是如此他就越佩服文易的智慧，印刷术虽然简单，可这么多年来除了他为什么就没别人能想不到呢？这就叫大智慧。 至于纸张，这个年代造纸术其实已经成熟了，虽然还没有办法造出高端纸，但普通能用来书写的纸张完全没有问题。 之所以还没有全面取代竹简布帛，完全是因为交流不畅技术推广太慢导致的。 等到公元404年东晋桓玄帝下令废简用纸，造纸术才得到全面推广和普及。 虽然404年离现在还有五十年，但作为一群道士五斗米教肯定是知道哪里的纸品质较好的，甚至他们自己手里就有造纸作坊。 又完成一项交易，双方都觉得收获很大，接下来的交谈就更加的愉快。 “对了，这就是我说的显微镜，这次就是为了送它才过来的，差点给忘了。” 杜子恭的好奇心马上就被勾了起来，接过显微镜在文易的指导下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就惊呼不可思议。 在确定微观世界存在之后，杜子恭非常的兴奋，但很快就失落的道： “可惜，它出现的太晚了，接下来我要把心思都放在道教改革上，恐怕无力研究医术。” “把他留在我手上就是暴殄天物，先生重新给它找个合适的主人吧。” 文易道：“你错了，宗教改革非一人之力所能完成，只有大家一起努力，才能让道教兴盛起来。” “而且你忘了自己的老本行了？医术也一样可以用来推广道教，你想想，如果道教出百八十个神医会如何。” 他的老本行就是用医术假冒秘法包装自己，迷惑信徒。 杜子恭一拍额头，懊悔的道：“你看我，最近研究教义都研究糊涂了，差点把这给忘了。” “显微镜我收下了，以后也会分出一部分时间用来研究医术，请先生放心。” 文易这才放下心来，要是杜子恭放弃医术研究那损失可就太大了。主要是他手下没有精通医术的人，否则也不用可着这一只羊薅。 杜子恭还说了另外一个消息，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他就会离开岭南重返会稽郡。 不过他保证会在走之前把医术倾囊传授给文易手下的郎中，还会留下几名郎中维持医院运转。 对此文易早就有心里准备，杜子恭来这里本就是为了避避风头。现在道教革新有了重大突破，他自然不会再躲着不出去。 见过杜子恭之后文易在城里转悠了几圈，城内的人比以前多了许多。 可不全是因为新迁徙过来的流民，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虹吸效应吸引过来的岭南汉人。 现在晋安郡晋安县文大郎君的名声也逐渐扩散开来，为越来越多的人熟知，投靠晋安县寻求庇护的人也逐渐增多。 只要不是罪大恶极的那种，文易都会接纳，最近半年有一千多人主动迁徙到这里居住。 除了汉人，还有许多俚人主动迁徙到附近定居，还有些是大老远跑过来进行交易的。 信任是慢慢培养出来的，尤其是免费推广防疫手册，还派人指导俚人防疫知识，让他获得了大部分俚人部落的信任。 现在越来越多的俚人愿意和他打交道。 文易虽然不敢把青花瓷拿出来，但普通的褐瓷、青瓷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还有陶器、铁器等等商品。 比较可惜的是，缺少铜钱这里的交易基本还是以物易物。 对此文易也没有办法，他知道哪里有铜矿可惜人手不足没有能力开发，只能干看着。 不过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解决一部分钱荒的问题——只要开始和东晋以及北方的异族交易，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钱粮流入。 后面他又去水师大营见了贺方和刘猛，并检阅了手下的水师。夸赞大家训练的好，鼓励大家再接再厉云云。 然后把单筒望远镜给了他们一人一个，不出意外引起两人惊呼，直言这是神器。 忙完这一切他才重新返回阆湖。 一个月的时间眨眼就过秋收开始，今年可以说是风调雨顺，迎来了一次大丰收。 虽然亩产只有两百斤左右，但十余万亩土地还是给他贡献了近两千六百万斤粮食。 这么多粮食，就算每天三顿大米饭管饱也够五万人吃一年。 搭配上别的食物，比如蔬菜肉蛋之类的，够养活十余万人一年都没问题。 这还没算晋安县和东宁岛那边的收获，全加起来足够养活二十万人没问题。 现在他手里才多少人？满打满算也就五万人。 所以现在他是粮多人少，一种幸福的烦恼。 收秋结束就意味着要搬家了。 文易先是给各家各户分配了足够他们吃到来年夏收的粮食，然后又给他们分发土地种子、农具等等东西。 等忙完这一切又是将近一个月过去，十月底他终于踏上了前往东宁岛的大船。 一个崭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正文 0137 街头偶遇 “咚咚咚！！！小沟，开门，快起来。” 正在睡觉的卢小沟被敲门声给吵醒，他眼睛都没睁嚷嚷道：“柳毛你个混蛋，大早上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柳毛在外面大喊道：“放屁，现在都啥时候了还睡。昨天村正可说了，今天去梦启城领年货，要是耽搁了劳资把你屎打出来。” “年货？”卢小沟顿时睡意全无，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爬起来：“等我一会儿，马上就来。” 三两下把衣服穿上，随便抹了把脸，把水袋挂在腰上又抓起一块饼子叼在嘴里，另一只手已经打开了房门。 这些动作一气呵成，用时加起来不超过三分钟。 他住的是三间瓦房加一个占地半亩的篱笆院子——衙门帮修建的，基本上每一户移民都是这样的标准。 三间瓦房是最低生活保障，如果家里人多就要自己想办法修建。他们三个半大少年赤条条的没有家人，三间房都嫌大就没有修。 其实大多数人家也没修，主要是没钱没粮，想修也只能等明年再说。 三人是从一处来的和其他人又不熟，就在角落里要了三所挨着的房子，自己住倒也清静。 此时柳毛和杨屎蛋已经等在了门口。 匆匆把门锁上卢小沟就火急火燎的道：“快走快走，别耽误时间了。” 杨屎蛋没好气的道：“现在知道慌了，早干吗去了。” 卢小沟也不害臊，眉飞色舞的道：“你不知道，昨晚我梦到和春草成婚，正要入洞房就被你们给吵醒了。” 说到这里他怒视柳毛道：“你还我洞房花烛夜。” 柳毛没好气的道：“呸，你不声不吭的跑出来，粪叉叔肯定把春草嫁给别人了，别做梦了。” 卢小沟脸色一僵，失落的道：“是啊，她一定嫁人了吧。” 柳毛道：“你不会是认真的吧？这么想娶她，为什么还要出来？” 卢小沟指了指路边的瓦房和手里的米饼道：“如果不出来能住的上这样的大房子，能顿顿吃这种雪白的米饼？” 柳毛摇摇头道：“怎么可能，不挨饿就不错了。” 卢小沟道：“是啊，所以我出来了。只是可惜，出来这么久了还是没能当上兵。” 柳毛反驳道：“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有大房子住不用风吹日晒，干吗要当兵，多危险。” 杨屎蛋突然说道：“你不是喜欢隔壁村的黄小朵吗，如果你当兵立功出人头地了，他父亲会争着抢着把她嫁给你。” 柳毛也不说话了，能看的出来他确实很喜欢那个叫黄小朵的姑娘。 走到半途他们遇到了一个赶着牛车的，就搭了个顺风车，就这样也用了近两个小时才到达梦启城。 看着高达十米的高大城墙，即便已经见过很多次三人依然觉得非常壮观。 城门口有城卫军把守，但他们也只是维持秩序，不会随意拦停路人。 进入城内，三人并不急着去领取年货，而是在大街上闲逛起来。 城内非常热闹，到处都张灯结彩非常的喜庆，路边还有摆摊卖各种吃食、用具的。 人也非常多，有汉人、有俚人、有土人，其中汉人居多。但大家的打扮装饰都一模一样，生活习惯也相差无几。 最大的差别来自于口音上，汉人大多都是北方口音，俚人和土人汉话说的不是很流畅。 嗯，衙门有规定所有人一视同仁，皆为汉人，不得分汉、俚区别对待。 卢小沟三人学过《华夏文明》，知道其中的原因。 但规矩是规矩，明面上大家不说什么心里还是有隔阂的，不过歧视什么的倒是没有。 这些俚人、土人一点都不比他们笨，实在没有歧视的资格。而且人家笑脸相迎，你好意思歧视吗？ 其实他们三个并不知道，之所以没有歧视俚人的情况出现，关键原因是岛上的汉人也都是平民百姓出身。 换成世家豪强过来试试，他们就算饿死也会自认为高人一等，咽气儿之前也会在心里骂一句蛮夷。 甚至换成普通读书人，这种成见都不是那么快就能消除的。 反而是普通百姓，对这种东西本身就没有什么概念，更容易接受民族融合。 三人漫无目的的在城内打转，很是羡慕这里更加繁华的生活。 所以三个少年发出了这样的感慨：“这里太繁华了，传说中的洛阳也不过如此吧。”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声音笑道：“呵呵……梦启城和洛阳的差距，比梦启城和你们村的差距还要大。” 卢小沟三人下意识就像反驳，可当他们看清楚对面是谁的时候，连忙把话吞回肚子，恭敬的行礼道：“拜见主公、夫人。” 说话的正是文易，他旁边是怀抱小鲤的谢道韫。 他正带着一家在城内闲逛，见到三个少年把梦启城和洛阳比觉得很有趣，就随口搭话。 虽然他没见过这个时代的洛阳，但只是想想就知道会是何等的繁华。即便此时那里已经沦为百战之地，也不是梦启城能比的。 “免礼，咱们东宁岛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 “谢主公。” 见文易态度和蔼，三人心下稍安。 胆子最大的卢小沟忍不住问道：“主公，洛阳城真的有那么繁华吗？” 文易想了想道：“就这么说吧，梦启城只有洛阳城一个小角落那么大。” 一个小角落？三个少年面面相觑，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范围，那该是什么样子的。 “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梦启城会成为不亚于洛阳城的大都会。” 这句话他说的非常自信，就好像是在宣布结果一样。 三个少年也兴奋起来：“我们相信在主公的带领下，梦启城一定会超过洛阳的。” “哈哈……”文易开心的道：“这也离不开你们的付出啊，你们三个是兄弟吗？” “不是，我们是同乡。”卢小沟就简单的把三人的经历讲了一遍。 其他人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觉得这三个少年太鲁莽了。 知道真相的文易心中才是真的惊讶，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事情的当事人。 上下打量了一下三人，他突然笑了起来，道：“你们不是说想加入军中效力吗？我给你们个机会。” “过完年初七水师会在岛上招募新军，到时候你们直接过去，报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正文 0138 立国 看着三个少年欢天喜地离开的身影，文易不禁莞尔一笑。 谢道韫直到这时才开口：“文郎认识这三个少年？” 文易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她：“……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他们也算是缘分，干脆就送他们去从军好了。” 谢道韫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渊源，笑道：“您就不怕他们真是细作？” “怕什么，我巴不得杜子恭多派几个优秀的细作过来，这样我就又多几个可用之才……哎吆，傻小子，这东西不能吃。” 话说到一半，文易瞅见小鲤不知道怎么把帽子上缝的花给揪了下来，正努力往嘴里塞，连忙给他抢了过来。 小家伙还以为在和他玩闹，咧着嘴‘keikeikei’的笑了起来。 走了没一会儿就遇到一个年货分发点，成群的人在排队。 年货很简单但很实在，一家十斤大米一条两尺长的大鱼，有六十岁以上老人或者一岁以下儿童的多给一条。 这时候四大渔场里的鱼实在太多了，改进型的新渔网，运气好了一网就能捞几千斤。 所以文易给他治下的所有百姓分鱼，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又逛了一会儿，见时间不早就返回家中。 这一次的府邸修建的确实很豪华，不只是占地面积大，设计的也很不错，几十亩地面积被划分出了不同的区域。 做工也很精细，有了点雕梁画栋的感觉。 和皇宫自然是没有办法比的，但和普通士族家比起来肯定是要胜过一筹的。 反正谢道韫很满意这个新家。 家大了需要的下人就多，文易的级别还不允许使用阉人。即便他手下很多人憋着心思造反，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提议用阉人。 就算他们提议文易也不会同意用，倒不是因为阉人心理变态什么的，主要是这种残害人的手段就不应该出现。 将来他掌权了一定废除阉人制度。 吃过午饭，他就让人把薛大元、甘宪、莫俊三人请了过来。 “今天已经腊月二十七，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的如何了？” 薛大元先起身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道：“回主公，一切准备就绪正准备给您阅览。” 文易接过册子翻看了一遍，道：“不错，很详尽，你辛苦了。” “不辛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甘先生，你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已经准备好，请您过目……” “莫先生你呢？” …… 把三份资料全部看完，文易反而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才不确定的道：“我们现在就立国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下方三人相互看了一眼，薛大元率先回道：“我们已经决定要用唐国的身份和北边打交道，不管立不立国性质都已经定下了，除非放弃这个计划。” 莫俊的话更直白：“假的终归是假的，时间一久难免会露出破绽。只有真实的唐国出现，才能毫无破绽。” 甘宪接着说道：“只有打出独立的国号才能更好的推行主公的政策聚拢民心，我以为宜早不宜迟。” 文易缓缓道：“你们说的我都知道，可咱们实力太弱小了……不用独立国号一切还好说，一旦打出来就再无回头的余地了。” 莫俊冷笑道：“那也要等到他们摸清我唐国在哪再说，只要我们看好航道不让两地百姓随意往来，给他们一百年时间也找不到这里。” 薛大元道：“青花瓷、白瓷、玻璃都是稀世珍宝，一旦被外人发现出自我们之手，就算我们不用唐国的国号一样无法幸免。” “反而是用唐国的国号混淆视听，让他们摸不清我们的底细，不敢随意动手。” 甘宪言简意赅的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呵呵……”文易笑着摇摇头，道：“事到临头我反而变得瞻前顾后起来了。” 然后他精神振奋的道：“好，那就让我们打出自己的旗号，开创属于我们的时代。” 离初一越来越近，年味儿也越来越重，买年货贴对联……除了没有鞭炮声其它的和后世新年几乎没有多大的区别。 腊月二十九，在东宁岛之外任职的肖柏山等人也相继来到岛上。 腊月三十，衙门的人出动挨家挨户发旗子，一尺见方的长方形红布，中心是个明黄色的唐字，要求他们初一那天挂在门口。 百姓们就算再傻也知道这面旗意味着什么，很惶恐，可也不敢忤逆上面的意思，只能心惊胆颤的挂了起来。 大年初一，正是走亲串友的时间，文易府上却在召开一场大会。 薛大元、柴犇、甘宪、莫俊、贺方、岳山、肖柏山、赵正志、刘猛、魏然、马亦白等近百人参加。 大家都知道今天过来的目的，神情非常的激动。 文易也少见了穿了一身黑色华服，精神略显亢奋，先是回顾了一下历史，又展望未来。 然后才宣布，正式在东宁岛建立唐国，他自立为国主，谢道韫为国夫人，小鲤为世子。 不过他还算克制，没有直接封自己为王，而是用国主这样不明确的称号。 设立三省六部、枢密院、御史台和法院，处理国家事务。 三省六部管行政，枢密院管军事，御史台管监察，法院管司法审判。 三高官官、枢密使、御史大夫、廷尉（最高大法官）为平级，各管一摊互不干涉。 现在是创业初期，未来文易还会要求武不干政，文不涉军，文武彻底分离。 一来是为了防止武将的权力过大出现藩镇，二来杜绝宋朝那种把军人踩在脚底下的情况。 互相牵制才是最好的局面。 但在创业初期玩这一套就是找死，现在也只是先把框架搭建好，等真成功了再说。 除了这些部门，他还设立了内阁，抽调优秀的人才入阁辅助国主处理事务。 这个内阁虽然带着军机处的性质，但总体更像是朱棣时期的内阁。如果真能统一天下，文易会逐渐放权让他们成为真正的内阁。 虽然明朝有很多让人诟病的地方，内阁制度也不是完美的，但在皇权时代内阁可以说是比较优秀的制度了。 起码文易自己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只能用明朝的内阁制度。 当然了，他设想中的内阁大臣不能只是文官担任，枢密使、御史大夫、最高大法官都固定是内阁大学士，避免文官一家独大的情况。 除此之外他还另外设立了卫尉府，位同六部归国主直接管理，职能是安全保卫、反间谍和情报刺探。 说白了就是个情报机关，只是没有审判的权力，比锦衣卫差远了。 还有国子监、卫医监，归三省管辖但位格比六部低一级，一个负责学政体系建设，一个掌管医疗体系建设…… 在地方衙门方面也做出了改革，最大的改革自然是司法权独立，以后审案断案的权力归法院领导下的各级法院。 还有税务，也将有户部设立的税务司直接征收，不归地方衙门管理。但会截留一部分税收转入地方衙门，以维持衙门的运转。 衙门以后就只管行政，大大削弱了他们的权柄。而且衙门内部也仿造六部设立了六房，分管不同的工作。 正文 0139 新纪元 还更改了纪元方式，唐国没有采用自己的纪年方式，而是采用了开元纪年。 以黄帝即位之日为开元元年，今年就是开元3052年，从此之后所有的纪元方式都要改成这个。 所有的史书只要出现年代，都要改为开元纪年。 采用这种纪年方式的好处实在太多，这里就不一一赘述。 历法也采用了全新的太阳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六）天。 阴历误差非常大每年能误差十好几天，所以有时候一年有三百八十多天，有时候一年又只有三百天出头。 每年三百六十五（六）天的算法，一年误差只有几十秒，四舍五入就相当于是没有。 阳历并非西方传过来的，中国自古就有阳历历法，天干地支就是阳历算法。 只是古代缺少计时用的工具，太阳的变化不如月亮变化明显，所以人们开始用月亮来记日子。 但阳历也没有消失，二十四节气就是根据阳历来推算的。 古代我国一直用阴历来计算日子，用阳历计算节气确定农耕时间。 这才是农历的本质，既不是单纯的阴历也不是单纯的阳历，而是阴阳历。 文易采用阳历的原因很简单，他有足够的纸还掌握有印刷术，可以印刷日历表发给百姓。 百姓可以用日历表来计算日子，在一定程度上就摆脱了看月亮计时的限制。 有国就要有法，还颁布了全新的《唐律》，在秦汉律法的基础上废除了很多残酷的刑罚，也废除了一些法条，又添加了另外的法条。 比如推行了全新的徭役赋税制度。 徭役这个文易也没有办法，必须要征用。前世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家里长辈还服过徭役去挖河，更别提古代了。 赋税则正式确立了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废除人头税等各种苛捐杂税，只征收地税。 商业税等一些特种税也有响应的法条，但暂时并未颁布。 后续就是具体职务的认命。 薛大元任内阁大学士兼尚书令，柴犇担任枢密使，甘宪担任廷尉兼刑部尚书，莫俊任兵部、工部、礼部尚书。 吴仪担任户部尚书兼任梦启城大总管，赵正志担任卫尉，古义担任国子监祭酒兼卫医监祭酒。 肖柏山任内阁行走兼晋安县大总管，贺方、岳山、刘猛、马亦白等人也各有官职担任。 至于御史大夫、中书省、门下省等部门暂时空缺，应该说大部分官职都处在空缺状态。 不是找不到人担任，而是没必要。就他这点人，搞这么多当官的就是浪费人力物力。 事实上除了多了几个头衔之外，大家干的活儿和之前没有多大区别。 主要原因还是文易的实力太弱小，治下的百姓也不多，只能先搭空架子。 哪怕大多数职务都是空着无人担任，也比没有要强。只要架子在就可以慢慢的扩充，总比等事到临头了在做要好的多。 一项项决议通过，唐国的框架逐渐完整起来，文易很激动其他人也非常兴奋。 虽然现在还很弱小，但这也意味着他们从一个草台班子步向了正轨。 他们所追求的荣誉和地位也有了初步的回报，接下来大家的目标就变得更加明确，让唐国变的更强。 只有这样他们的荣誉才能拥有更高的含金量，地位才能更加稳固。 其实，实力的强弱要看和谁对比，和晋朝以及北方那些异族势力比确实弱。但和西域三十六国比，一大半都不如此时的他强。 只是文易志向更远大，没有关起门自嗨的打算，他的对比目标一直是东晋小朝廷，自然觉得自己太弱。 度量衡也进行了调整，主要是重量单位，一斤改为了十两而不再是十六两。 会议结束自然是一场盛大的宴会，文易也前所未有的奢侈了一把，各种山珍海味只要有的都摆了上来，大家痛痛快快的大吃大喝了一场。 百姓们原本还担心唐国建立之后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活——事实上确实有影响，但很快他们就发现全是好的方面。 真正让他们安心乃至于改变注意支持唐国的，还是因为一条法律： 废除所有苛捐杂税，人头税都不用交，只需要缴纳地税就可以了。 亘古以来从未有过这样的善政，如果连这样的国主都不支持，还有谁值得支持？ 这里面也有《华夏简史》的功劳，之前百姓对历史了解不多，甚至对自己生活的时代都不了解。 他们不知道好好的为什么会天下大乱，为什么异族突然就冒了出来。 华夏简史告诉了他们一切——原来是皇族同室操戈害的天下大乱。 要说他们心中对晋室没有怨言那是假的，现在转而支持唐国就变得很正常了。 大年初七假期结束，各部门正式上班。 古义马上就抽调了上千名比较机灵又识字的人，集中学习新的律法和历法知识。 然后组织大家下乡去给百姓普及这些东西，让百姓更加明白这个国家是什么样子的。 日历本也少不了，挨家挨户的发，每户一本。 前几个月的扫盲工作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就算接受能力最差的人也能认识一些简单的字，看懂日历本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后续各个衙门的组建，自有薛大元、甘宪、莫俊负责，枢密院的筹建则交给了谢道韫。 文易只需要抓个总就可以了。 他也没有闲着，而是准备趁着刚过完年发动新一轮的攻势。 “在我们的南边有一个平原，就是这里……”文易在地图上把前世嘉南平原标记出来： “这是整个东宁岛最大的平原，也是河流最多水资源最丰富的平原，接下来我们要把这里拿下来。” 薛大元提出了不同意见：“我们现在不缺地只缺人，就算把这里打下来也无力开发。” 文易道：“我当然知道无力开发，打下这里也不全是为了这里的土地，而是为了盐。” 薛大元惊喜的道：“这里有盐湖还是盐井？” 其他人也都有些兴奋，盐就是钱啊。 文易摇摇头又点点头道：“这里没有盐湖也没有盐井，但确实有盐，大海就是咸的里面的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众人顿时就失望起来。 谢道韫道：“煮海为盐不但浪费木柴，所获盐的品质也极低多吃会中毒，就算普通百姓不是实在穷的过不下去也不愿意吃海盐。” 文易笑道：“那是他们用的方法不对，我有一法不用消耗一点木柴轻松就可以获得大量的精盐。” 谢道韫连忙问道：“真的？” 文易肯定的道：“当然是真的，所以才要拿下这一处平原，选一合适的地方挖井取盐卤晒盐。” 正文 0140 五斗米教的大动作（求订阅） 会稽郡，被发配到岭南的五斗米教教主杜子恭重新归来，而且据说他在岭南得天授在道法上做出重大突破，引的无数人好奇。 也有人对此持怀疑态度，认为是五斗米教故意为之，为杜子恭扬名。但他们的质疑并不影响五斗米教的行动。 杜子恭回来闹的动静很大，五斗米教几乎所有的高层全部出动迎接，很明显是在给自己造势。 这又让那些怀疑的人有些拿不准了，这么高调，难道真的做出突破了？ 可这玩意儿还怎么突破啊？难道他学会修仙了？ 好奇之余，他们就决定等杜子恭回来就去拜访一下，高门大户则准备邀请他来家中讲解。 然而他们还没有动作，五斗米教却先一步广发邀请函，邀请各方宾客来参加道真观的开观仪式，到时候教主杜子恭会亲自登台讲法。 道真观是从半年前开始修建的一座道观，只是从建好至今就一直没有开山门。 现在他们哪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眼下准备的。 半年前就开始做准备，看来五斗米教这次真准备玩一次大的了。想起以往杜子恭的神奇之处，众人更加好奇起来。 香炉峰是会稽山主峰之一，但因为没有名家居住此时颇为冷清，半年前被五斗米教出巨资购买在山上修建了一座道真观。 只是一直没有开放。 二月二龙抬头这天，山下突然来了许多车辇，还有许多善男信女徒步而来。 “你看那是陆家的陆雍……” “朱家的朱逊也来了……” “谢家的谢安……” “……” “你们看那是谁，我没看错吧？” “王右军？还有王凝之……嘶，他们怎么来了。” “今天有好戏看了……” “嘘，慎言，被听到你就完了。” 听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王羲之眉头微皱心中很是不喜，但也知道无法和这些人计较，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王凝之脸色就有些不自在了，垂着头跟在后面。 父子俩不想听这些人指指点点，脚步不自觉的就迈的有些快，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前方的谢安。 见到熟人王羲之脚下更快了几分，追上去道：“安石，许久未见你去我府上了，是不是还在为那件事情生气。” 谢安停住惭愧的道：“王兄哪里的话，是我毁约在先哪敢责备你，我是无颜见你啊。” 王凝之见缝插针行礼，然后躲在一旁闭口不言。 王羲之和他并排往上走：“此事并不怪你，是这个不肖子自己不争气，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就影响你我的交情。” “对了，贤侄女还没有消息吗？” 王羲之的大度让谢安更是羞愧，但提起自己的那个侄女脸上挂满了愁容：“除了每隔三五个月寄来一封书信，并无任何消息。” “而且这些书信来处并不固定，有荆州、有江州、还有北面，我们也无法确定她在哪里。” 王羲之叹了口气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她不会有事的。” 以前他也怀疑过谢家故意把谢道韫给藏了起来，可很快就发现并非如此，那位谢家的大才女真的失踪了。 除了不定时来一封书信，查不到任何踪迹。 为了追查她的下落，谢家动用了许多力量，这件事情在权贵圈子已经传开了，说什么的都有。 但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多的人认为她已经不在人世，书信不过是人代写的，否则不可能这么长时间查不到一点信息。 至于为什么还会有书信传来，可能是杀人犯的恶趣味，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谢家嘴上还不死心，咬死信是她亲笔所书，但事实上他们也渐渐放弃了寻找。 只有谢奕这个当父亲的还没有放弃，但也无能为力。 一开始王羲之确实很恼怒谢家退婚，后来慢慢也想通了，确实是自家儿子不争气不能怪别人，加上谢道韫失踪反而同情起谢家来。 所以他对待谢安还是一如既往，视为忘年交，只是谢安自己反而开始躲他。 两人很快就把话题转移到杜子恭的身上。 “不知道这位五斗米教的教主又想做什么，都说他得天授顿悟道法，此事安石你怎么看？” “如此大张旗鼓必有所伺，我觉得此事非空穴来风，至于他是否做出突破，等会便知了。” 王羲之点点头又问道：“若果他真的有所突破，安石以为他能成功振兴五斗米教吗？” 谢安意味深长的道：“若天下事如此简单就好了。” 王羲之大笑道：“哈哈，还是安石看的透彻啊。” 两人来到道真观前，发现所有道家弟子的衣服都和之前有所不同，最大的不同是胸前多了一副黑白相间的圆形图案。 非但这些弟子身上有黑白图案，道真观的大门上也雕刻有一个巨大的黑白图案。 这种明显的变化王羲之和谢安马上就明白，这个黑白图案是五斗米教的新符号，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太极图来源不可考，一种说法是来自于伏羲，另一种是宋朝陈抟，还有一种说法是几千年总结而成。 但在宋朝之前的古籍以及文物上均未发现太极图和类似图案，宋朝时期才有确切记载，所以这里采用后一种说法，源自陈抟。） 道教的弟子也早就发现了王羲之和谢安的到来，赶紧通知里面的管事，一身蓝色道袍衣袖带着八卦纹路的孙泰赶紧出来迎接： “无量天尊，李泰见过两位居士。” 王羲之敏锐的发现了他的口头禅和所使用的礼仪，和之前都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但并未开口询问，而是道： “你是杜教主的那个亲传弟子对吧？” 孙泰有些激动的道：“正是，没想到王居士知道小道，实在是三生有幸。” 王羲之讥讽的道：“这可不像是出世之人该有的样子。” 孙泰羞愧的道：“小道修道不精，让居士见笑了。” 然后他也不在多说什么，从旁边取过三本书恭敬的递给他们说道：“这是家师新作，今日亦会开坛讲解此书内容，送与三位做个纪念。” 王羲之往大门里侧看了看，那里有一所小房子，应该是给守门的人用的。此时里面堆满了书籍，心中一动问道： “每一位来客都有吗？” 正文 0141 印刷术和唐国（第一更）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王羲之笑道：“杜教主真是大方，这么多书籍说送就送。” 谢安也随意翻了一下手中的书册，发现质量很不错，里面图画、字迹都非常清晰，说道： “居然还是杜教主亲笔，我的运气还不错吗。如果所有的书品质都是如此的话，那就杜教主还真是破费了。” 纸墨之类的就算了，关键这个年代没有印刷术，所有的书全靠人工手抄，这一屋子书少说也有两三千本。 换算成钱，还真的是一笔很可观的费用。 王羲之有些惊讶：“竟然是杜教主亲笔，安石的运气不错啊，不知道我这本是哪位名家的手笔。” 说着翻了一下手中的书，然后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看孙泰，笑道：“我手中的居然也是杜教主亲笔，不会这一屋子都是他亲手所书吧？” 谢安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应该是看他们身份特殊，所以才专门给杜子恭亲笔写的，用来讨好他们。 谢安这一番话，有调侃讥讽杜子恭的意思在里面。 他和五斗米教有隙谢安没有啊，所以没有接这个茬，只是笑道：“你我的运气都不错。” 哪知道孙泰好似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嘲讽之意，笑道：“王居士果然独具慧眼，这些书确实为家师所书。” 见他态度坦然，王羲之微微惊讶，道：“哦？那我倒想欣赏一番，不知可否。” 谢安也同样惊讶，这可是数千册书籍啊，要抄多久？他也忍不住想看看到底真假了。 孙泰道：“请。” 说着就带领他们来到那个房间。 王羲之和谢安没有客气，进去拿起书就翻看起来，连翻好几本都是杜子恭的笔迹。而且质量都非常高，不是敷衍了事那种。 “这……”两人更加吃惊，这太惊人了。 不过毕竟都是书法高手，尤其是王羲之后来被成为书圣，很快就发现了异常。 他们把好几本书摆在一起，翻到同一页，字迹一模一样，连字间距都没有丝毫差别。 “嘶……”两人倒吸一口凉气。 连王羲之都不敢说自己能写出两幅一模一样的字帖，更何况这里有几千本一样的书。 谢安道：“这是怎么做到的，难不成他真的掌握了秘法吹口气就变出了这许多书不成？” 王羲之摇摇头道：“不可能，秘法或许有，但绝对不可能吹口气就变出来。很可能他掌握有一种我们不知道的方法，能够大量制作书籍。” 说到这里他突然转头问孙泰道：“孙道长，我可有说错？” 孙泰佩服的道：“瞒不过王居士法眼，师父在归来途中遇到一自称唐国之人，从他那里学到了一种印刷术。” 谢安：“唐国人？” 王羲之：“印刷术？” 两人异口同声，但问出来的问题截然不同。 谢安想出仕有一番作为，现在正在蛰伏养望期间，但对国家大事更感兴趣。 王羲之对官场的浑浊很看不顺眼，早早就辞官隐居，更关心印刷术。 孙泰说道：“对，印刷术可以批量印刷书籍，一日即可得数百上千册知多。” 王羲之狂喜，下意识的道：“此法可否……” 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不对，后面的话连忙收了回来，这种方法他们岂会轻易说出来。 看来有必要找杜子恭好好谈一谈了。 谢安自然知道印刷术的用处，也有了同样的想法，两人交流了个眼神决定等会一起去见杜子恭。 说什么也要把这种方法拿到手，如此天下文教就会大兴，他们也将会因此收获更大的声望。 但谢安还没忘了唐国的事情，这时开口问道：“孙道长，你刚才所言唐国人，不知是哪里人氏？” 孙泰道：“他们自称是汉末遗民，躲避战乱迁徙到了海外定居，并在那里立国。” 谢安追问道：“可知晓唐国在何处？” 孙泰摇头道：“那个唐国人只和师父接触过，我也是听师父说过一些，详情并不了解。” 谢安和王羲之再次交流了个眼神，又多了一个非见杜子恭不可的理由。 “大会之后我们想拜访杜教主，还请孙道长通传一声。” 杜子恭自然不会在法会之前见他们，就约定在法会之后相见，两人也明白这个道理就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与会的有很多熟人，时不时的就有人过来打招呼，让两人不胜其扰。 不过还好的是大家很快就被那本道门图录真经吸引了注意力。 天庭、地府的设定实在太全面，太过于真实，尤其是地府的描述简直就像是亲眼所见一般。 在配合生动的图画，更是让人忍不住心中发毛。 功德体系和死后的世界相关联，今生的所作所为决定死后的待遇以及来生的情况…… 整套体系环环相扣，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圆。 就算是王羲之、谢安这种‘敬鬼神而远之’的人都忍不住想要参拜一番。 再看看周围，已经有很多人变得战战兢兢，或者狂热起来。 王羲之表情凝重的道：“五斗米教真的要大兴了。” 谢安点点头，道：“最让我惊讶的是杜子恭能放下五斗米教这个名字，改用道教之名，他是想统合道教所有分支啊。” 有这种想法的不只是他们，很多被邀请过来的士族都看出了这一点，这也让他们对这次法会更加的重视。 这位杜教主到底会讲些什么。 杜子恭也没有让他们失望，登场后直言自己这次得到道德天尊传授，明悟了道教真谛，准备弘扬道教。 接下来他要讲的所有东西，都是天尊亲传。 有人要疑惑了，他为什么不说自己得到昊天上帝亲传？ 这正是他的聪明之处。 昊天上帝是至高神，如果他得到昊天亲传，那岂不是意味着他说的都是对的是最高思想？道教的其他分支会怎么想？ 而且昊天是华夏文明的至高神，搞不好还会得罪其他学派，成为众矢之的。 现在他只说自己得到道德天尊授业，道家其他分支可以假托受到灵宝天尊或者元始天尊亲传。 反正只要道家各分支承认他杜子恭编撰的这个大框架，尊他为道教教主就行了。 至于他们怎么编排自家的教义，随便。 正文 0142 震惊王谢一百年（1）（第二更） 杜子恭不可能照本宣科只讲道门图录真经，这样讲信奉道教的人会很感兴趣，可光靠这个是无法说动那些世家大儒的。 所以他就用那个黑白图案也就是太极图作为切入点。 声称太极图是道德天尊传授给他的，原本应该是动态的，他能力有限只能画出静态的。 然后借助太极图讲述对阴阳变化之道的理解。 能在一众世家的夹缝里闯出一番名堂的人，学识上是必然不差的，杜子恭对《易经》、《道德经》的理解非常深。 这会儿也是把两部书里的知识信手拈来，深入浅出的阐述了阴阳之道、变化之道。 而且这些道理句句不离太极图，把两本书里相关的精髓完美的融入了这一副小小的图案。 很多人明知道他得到道德天尊授业是胡诌，可听完太极图的理解，还是忍不住想要怀疑会不会是真的。 就更别提原本就是五斗米教信徒的人了。 比如王凝之，已经完全沉醉其中。 王羲之暗地里踢了几脚他都没有反应，最后只能摇摇头，对这个儿子他已经彻底失望了。 随他去吧。 反正儿子多，大不了在培养一个当继承人。 王凝之还不知道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自己可能就要和家主之位说再见了。 讲完太极图，杜子恭才顺势把话题转移到了那部道门图录真经上面，详细阐述了天地人神鬼之间的关系。 核心就是六道轮回。 说白了大多数人最关心的还是轮回问题，希望死后少受点罪，来生投个好胎。 积累功德成仙？想想就行了，没几个人真的对这个抱有期望。 同时还有各种斋醮仪式、祈福礼节、平时需要遵守的道德观念等等，都做了深入浅出的讲解。 让大家对全新的道教有了更多更细致的了解。 讲法大会结束，他又邀请大家去参观灵霄宝殿，以及各个偏殿。 灵霄宝殿供奉的是昊天上帝以及天庭正神，都有神像在。 区别是昊天上帝的神像有丈高，其他神灵的神像只有一尺高，摆在前方的桌子上。 然后是偏殿三清殿，供奉的是三清祖师。此外还有送子殿、姻缘殿、文武星君殿、长寿殿、财神殿、灶神殿等等。 中国自古以来的风格就是逢神就拜，这会儿自然也没有人矫情，都上了一炷香表达敬意。 等把这一切都忙完，杜子恭终于有空接见了王羲之和谢安。 简单的寒暄过后，王羲之道明了来意：“我想要印刷术，不知道杜教主如何才肯割爱。” 杜子恭似乎早有预料，道：“无需如此，印刷术于教化有大用，我本就打算公布天下。” 王羲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代天下读书人感谢杜教主大义。” 杜子恭淡淡的道：“王居士此言差矣，我也是读书人亦有为往圣继绝学之意，大兴教化本就是我辈当为之事，何用你感谢。” 这不软不硬的钉子碰的王羲之很是尴尬，但又不好发火，只能退到一边把说话的机会让给谢安。 “为往圣继绝学，杜教主之抱负让我佩服。” 杜子恭道：“谢居士无需如此，我知晓你的来意。这句话也非我所说，而是那位唐国王先生告诉我的。” “据他所说此言乃唐国一位姓张的大儒所言，总共有四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王羲之和谢安再次震惊，是何等心胸宽阔抱负远大之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能说出此话者必为大儒，真恨不得一见当面请教。” 杜子恭轻笑道：“那位张大儒我不了解，但哪位王先生我觉得你最好还是不见为好。” 王羲之惊讶的道：“为何？” 杜子恭道：“因为他说过，坚守九品中正制的士族不配和他谈圣人之学。” “……”王羲之和谢安顿时面红耳赤，想要开口训斥，但嘴巴张了半天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身为士族在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九品中正制的本质，面对这样的‘大儒’之时，实在没有脸面反驳。 谢安毕竟不是普通人，很快就恢复正常，转移话题道：“杜教主，我想知道关于唐国的一切，你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希望不要有所隐瞒。” “知无不言。”杜子恭就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给拿了出来： 返回会稽郡的途中偶遇一读书人，因为行为怪异他就忍不住去结交一番，攀谈下来才知道对方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本来以为对方是隐士，后来才知道是一个叫唐的国家的人。 “王先生对我晋人多有轻蔑之意，若非我得天尊授业有所突破，恐怕也无法入得了他的法眼。” 见他说的如此夸张，王羲之和谢安反而有些怀疑了，那个唐国就算存在也不过是个弹丸小国，凭什么看不起他们？ 杜子恭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想法，说道：“临走前我从王先生那里讨要了一点小玩意儿，可以给两位看一下。” “孙泰，把王先生送我的宝物拿过来。” 孙泰应了一声很快就捧着一个长长的扁平盒子走进来，看到里面的东西，王羲之和谢安两人再次忍不住吸气。 “这是？”谢安忍不住问道。 “这是白瓷和青花瓷，乃王先生赠送与我的茶具。”杜子恭介绍道。 “不，我是说这琉璃盏……”谢安指着其中一个透明的玻璃壶和四个玻璃杯子说道。 看到这宝物，杜子恭自己的眼神都忍不住迷离了一瞬间，道：“这就是我厚颜问先生讨来的琉璃茶具，不过在他们那里好像叫玻璃。” “这样的宝物都能轻易送人，那位王先生在唐国的身份定然不简单。”王羲之盯着这一套茶具看了又看，实在是稀世珍宝啊。 谢安很快又注意到了一处异常，指着青花瓷杯子道：“这上面的字？” 杜子恭心道你终于发现了，快给我急死了都，面上却一本正经的道：“这是唐国人的字，这是一首小诗用来写茶的。” 唐国人的字？王羲之顿时来了兴趣，道：“我能欣赏一二吗？” “请，四个杯子上面各有一句诗词，四句刚好为一首。” 得到允许王羲之拿起茶杯，看到了上面的诗句： 野泉烟火白云间，坐饮香茶爱此山。 岩下维舟不忍去，清溪流水暮潺潺。 诗怎么样且不去说，真正让他奇怪的是字：“这字？” 正文 0143 震惊王谢一百年（2）（第三更） 杜子恭道：“这是唐国的字，据王先生所说原本的字笔画繁琐书写困难不利于传播，于是就有数百名大学者耗时几十年进行简化。” “现在唐国通行的皆是此等简体字，且他们那里不分贫贱老幼妇孺皆能识文断字。” “这……”王羲之本来想抨击一番他们胡乱简化使文字失去了真意，可听到后半句顿时就说不出话来。 不分贫贱老幼妇孺皆能识文断字，这听起来比神话还神话，真的能做到吗？ 可纵使对方有夸大之嫌，简体字确实更有利于传播，起码别人的本意就高了他不止一筹。 他实在张不开嘴去随意贬低别人。 谢安也同样惊讶，这四行字有些他认识，有些不认识，但不管认识不认识都能看出原来文字的雏形。 可以确定这就是由楷书简化而来。 现在他基本确定杜子恭所说为真了，因为别的东西可以作假文字不行。 文字简化非一人一日之功所能完成，杜子恭没有那个能力造假，甚至天下都没人能无声无息的造这个假。 “哦，对了。”杜子恭一拍手说道：“他们的饮食和我们也有很大差异。” “菜肴我没有办法给你们展示，但从他那里讨来了一点茶叶可以请两位居士品鉴品鉴，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求之不得。”谢安并未推辞，现在他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唐国的一切都感兴趣。 杜子恭就让孙泰去取了一个小火炉，烧了一壶热水，亲自给他们两人展示了一番功夫茶的饮用方法。 “唐人嫌弃煮茶太麻烦，添加过多香料掩盖了茶的本味，所以他们采用最简单的炒茶泡茶……这是他们炒出来的茶叶……” 当玻璃碗装着淡绿色的茶水摆放在面前的时候，谢安和王羲之再次为对方的高雅感到震惊。 “功夫茶要细品，方能得个中三味……” “请”杜子恭端起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做陶醉状。 到不全是装的，他确实很喜欢这种饮茶的方法。 谢安和王羲之略带着点急切的端起杯子，学着他抿了一口，先是一股苦涩之意涌来。 还没等他们把眉头皱起，一股余香袭来，然后韵味儿久久不散。 “先苦后香，余韵悠长，好一个功夫茶。”王羲之赞道。 谢安也点点头表示赞同，这时他已经彻底相信杜子恭所言，真的有一个汉之遗民建立的唐国。 一杯茶喝完，他才开口道：“杜教主，你刚才说王先生似乎对我晋人多有轻视？” 杜子恭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王羲之说道：“今日之言出的你口，入我二人之耳，绝不会被第四人知晓。” 杜子恭这才说道：“非是王先生，而是唐国人大多都对晋人多有不满，认为我们丧失了大汉四百年拼杀出来的荣耀。” “且他们非是对所有晋人不满，主要针对皇室和士族，原因在于重启分封以及九品中正制……” “他们认为汉朝已经证明了分封会带来的恶果，幸好出现了景帝武帝才解决这个问题……” “晋室身为后来人明知故犯……他们认为永嘉之乱在晋朝建立那一天就注定了……” “在唐国有一个叫杜牧的文人写过一首阿房宫赋来嘲讽晋室……” 六王毕，四海一……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听完之后王羲之和谢安脸又红了，这一篇赋写的太好了，可以和贾谊的《过秦论》相提并论。 尤其是最后两句，更是至理名言。 换个场合听到这篇赋他们肯定交口称赞，但现在……只觉得羞愧。 因为人家不只是鄙视晋室还鄙视士族，关键是人家鄙视的光明正大，让他们无话可说。 有些尴尬的两人只能把话题扯到了那位王先生身上，想知道他的学问到底有何高深之处，敢如此高傲。 杜子恭当即就转述了一些‘知行合一’的道理。 这当然也是文易教给他的，凭空捏造一个人物漏洞太多很难骗得过真正的聪明人。 但这个世界有一样东西是无法作假的，那就是真正的学问。 与其在性格、行为方式等等方面去设计这个虚拟人物，不如直接给这个人物身上套一个学问大家的皮。 对于别人来说想做到这些或许很难，但对文易来说就简单的多了。 虽然他是理科生出身，从事的工作也一直都是冶炼行业，但文科的一些书籍也看过。 前世他有阅读纸质书籍的习惯，每年大约会读三到四本经典、名著之类的。 看过王守仁的著作，虽然具体内容忘了，但核心思想和一些皮毛还是记得的。 用这些东西伪造一个虚拟人物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对于王羲之和谢安这样学富五车的人来说，只是皮毛就能窥探出‘知行合一’是多么高深的学问。 最关键的是，这种思想是对儒家的全新解读……儒家几百年来一直在寻求的突破之路，居然出现在这里。 王羲之终于收起了自己的骄傲，苦笑道：“直到刚才，我心中对这位王先生还多有不满，现在方知是我才疏学浅了。” 谢安亦说道：“我对唐国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国家，能有如此多才情高绝的文人，诞生如此多的大宗师。” 王羲之追问道：“杜教主真不知道唐国在何处吗？” 杜子恭道：“两位也太高看我了，能得先生另眼相看已经是借了天尊授业的光，他又岂肯将唐国所在告知于我。” 两人反而很认同这种说法，对面连皇室和士族都看不上，又岂会看得上杜子恭：“可有留下联络途径？” 杜子恭道：“没有，我只是得他相邀去他船上同行了一段距离，之后他就飘然而去了。” “唉，恨不得和他相逢啊。”王羲之遗憾的道。 三人又聊了一阵，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新东西王羲之和谢安才离开。 把他们送走重新返回静室，杜子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文先生，你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这印刷术可真不好拿啊。” 休息了一会儿他神色恢复平静，把孙泰喊过来道：“邀请道家各分支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孙泰兴奋的道：“他们已经同意，二月十五来道真观共商大计。” …… 从道真观离开，谢安和王羲之有一肚子话想说，就拐弯去了王羲之的兰亭别院。 各自落座之后，王羲之率先开口问道：“安石，对于杜教主所言你有何看法？” 谢安问道：“不知王兄指的是哪一方面？” 王羲之道：“自然是那位王先生和唐国之事，你如何看？” 正文 0144 王谢的推测（第四更） 谢安斟酌着说道：“有些东西可以作假，但学问是做不了假的。” “知行合一只是听杜子恭转述一些皮毛都让我获益匪浅，杜子恭手下没有这样的大才，就算有也不会甘心屈居人下。” “还有简体字……唐国当为真实存在，那位王先生必是唐国大儒。” 王羲之也深以为然的点头道：“若能把那位王先生请过来开讲授课，必将成为文坛盛事。” 谢安只是摇摇头没有回答他的话。 王羲之却明白了他的意思，语气复杂的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唉。” 不入上品纵使学问再高又有何用？真把知行合一拿出来，恐怕受到的抨击比赞美更多，甚至一身的著作都可能被抢走。 但作为既得利益者，他们又不能说九品中正制有问题，所以心情才更加复杂。 “按照时间计算，那个唐国存在应该有一百余年。”谢安道： “从那位王先生的话里可以看出，他们一直关注着中原发生的一切。只要出现过必然会留下痕迹，为何从未听说过他们的传闻？” 王羲之思索道：“有两种可能，一他们隐藏的较深，二有相关传闻只是我们没有留意到。” 两人都很认同这种可能性，所以王羲之马上就把自己的管家叫了过来。 “王洪，你去查一查民间可有关于唐国的传闻。” 听到这个命令，王洪皱眉思索似乎在回忆什么，然后喜道：“郎君，可是一个叫唐的海外国家？” “？”王羲之和谢安都愣了一下，然后追问道：“你听说过？” 王洪点头道：“听过，去岁百济海商金掌柜曾经抱怨，他们遇到了唐国的船队，损失了一条船的货物。” “出于好奇我就多问了几句，他说这个唐国是汉末遗民在海外建立的国家，有一百多年了。” 谢安打断他问道：“确定是一百多年？” 王洪想了想才肯定的道：“那金掌柜就是这么说的。” 这下谢安和王羲之再不怀疑唐国的真实历史。 只是他们显然忘了这个世界有一个词叫添油加醋，还有一个词叫夸大其词。 贺方确实故意在百济人面前露过面，还交谈过甚至产生过摩擦，所谓的百年历史只是他故意传递出去的消息。 但那位百济金掌柜转述的时候，就变成了唐国真的有百年历史，他早就知道对方的存在。 王洪继续说道：“据金掌柜说，唐国人以往很少见到，最近两年不知道为何活动非常频繁……” “且这唐国人凶悍异常睚眦必报，一旦得罪了他们就不死不休，报复起来也不择手段。” “经常往来咱们会稽郡的那个朴掌柜就因为得罪了他们，被接连抢了好几船的货生意都黄了。” “不过百济海商李掌柜又是另一种说辞，他说唐国人恩怨分明最讲信誉。” “他和唐国人约定交易日期，结果因为风暴耽误航程晚到了五天，本以为唐国人已经走了。” “谁知他带人赶到约定海域的时候发现唐国人还在等他，并且说他们已经知道是风暴的原因，不怪李掌柜。” 谢安说道：“恩怨分明，睚眦必报。” 王羲之点点头认同他的评价，然后问道：“还有吗？除了百济人，我晋土有没有唐国的传闻？” 王洪道：“有倒是有一些，但多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不知道真假。” 王羲之道：“不管真假，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王洪连忙把他听说过的一些传闻讲了一遍，大多都是一些路途偶遇之类的故事在稍稍添加一些传奇色彩，十有八九是吹牛的时候瞎编的。 但不管怎么说，民间有相关传闻，就说明唐国之事不是空穴来风。 以前他们不知道，只是对方隐藏的太深，而他们又身处高层很少去听这种八卦消息。 “你下去吧，以后多打听唐国的消息，有什么重要的情报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 等他离开，王羲之自我检讨道：“一个国家存在了百年，我们直到现在才发现，实在是失职啊。” 谢安点点头，道：“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唐国到底想干什么。据高句丽海商所言，之前他们很低调，近两年突然变的活跃起来。” “现在更是公然出现在世人面前……不对。”话说到这里他好似想到了什么，提高声音道： “杜子恭有问题。” 王羲之被他一惊一乍吓了一跳，连忙追问道：“哪里有问题？” 谢安说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这本道门图录真经里面的内容，天庭、地府、太极图……太完美了。” “每个人掌握的知识都是有迹可循的，不可能凭空出现，之前杜子恭包括五斗米教乃至道教可曾出现过这些东西？” 王羲之摇摇头，因为王凝之的关系他了解过五斗米教和道教，没有任何关于天庭、地府的传闻。 “从未出现过的东西，杜子恭是如何做到在一年内想出这个体系，并且把它完善到如此完美的程度？” “这太不正常了……不，这根本就不是人所能办到的事情，就算古之圣贤复生也做不到，他杜子恭何德何能？” 王羲之也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是说？” 谢安肯定的道：“什么天尊授业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这分明就是他从唐国人那里学到的。” 王羲之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起来：“很有可能，只是唐国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谢安眼神凌厉，道：“静极思动。” 王羲之眼皮子直跳：“你是说他们想入主中原？” 谢安道：“不能说没有这种可能，别忘了汉末黄巾之乱。” 王羲之沉思许久，缓缓摇头道：“不对，你的推测里有一个巨大的漏洞。” “什么漏洞？” 王羲之说道：“从杜子恭为自己造势开始我就派人监视着他，他身边没有出现任何陌生的可疑人员。” “如果唐国想通过他造反，就应该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派人过来接掌大权，不然等杜子恭势大，他们靠什么来制约他？” “据我所知，杜子恭已经广邀天下道门各分支，一起协商道教革新之事。这表明他没有独掌道教的打算，而是想当盟主。” “今天杜子恭介绍唐国和那位王先生的时候，是带着几分炫耀语气的。” “他要真的是唐国的帮凶，就应该极力撇清自己和唐国的关系，而不是主动表明。这明显不是一个造反者该有的行为，你以为呢。” 谢安颔首道：“受教了，是我考虑不周。只是若非如此，唐国人为什么要帮他改革道教？” 王羲之道：“我倒是有一个猜测。” “请赐教。” “从汉末至今，中原在学术上始终未能做出大的突破，或许唐国有人忍不住……” 话才说到一半，就见王洪气喘吁吁的折返回来：“郎君，我刚刚布置下面的人去打探唐国的消息，有下人汇报了两个情况。” 正文 0145 谢道韫行踪暴露？（第五更） 自己的话被打断王羲之心中很是不悦，但王洪是跟随他多年的忠仆，他倒也没有责备，而是说道： “什么情报，让你如此慌张？” 王洪也知道自己鲁莽了，连忙解释道：“有两条情报，其中一条或许和谢家娘子有关，所以我才会如此失态。” 谢安噌的就站了起来，道：“什么消息，快说。” 王羲之也催促道：“可是谢家大娘子？快说是怎么回事。” 王洪道：“传闻三个月前，钱塘江上一个渔夫在打鱼的时候遇到一艘大船，船上一位二八年华的少女给了他一枚金叶子和一封书信，让他想办法转送往谢将军府上。” “那渔夫就多嘴问了一句为何他们不自己送，那姑娘说她不方便现身，且马上就要出海去一个叫唐国的地方游历。” 谢安心中默算日期，然后激动的道：“两个半月前兄长确实收到过一封书信，肯定是我那侄女没错。” 王羲之也为这位忘年交感到开心，道：“恭喜恭喜。” 谢安道谢之后又追问道：“可知道那渔夫是何人？” “不知道，王郎君可以试着追查一下，只是……”说到这里王洪突然迟疑了起来。 “怎么了？”谢安问道。 王洪低着头道：“传闻那位姑娘还带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孩。” “噗！”说了半天话，王羲之正觉得口渴，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闻言一下全喷了出来。 “抱歉，失态了。”他嘴上道歉，表情却异常的怪异。 以前他还遗憾谢道韫这样的才女没能嫁到自己家来，恼怒王凝之不争气。现在只有庆幸，还好没成亲。 谢安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然后一阵青一阵红，双手也紧紧的攥成拳。 这一刻他宁愿没有听到这个消息。 王羲之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道：“咳咳……安石不要多想，也许那姑娘不是……不对，也许那孩子不是那位姑娘的呢。” 谢安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但愿如此。” 王羲之也没办法，这妥妥的丑闻，再说下去可能以后就真不好做朋友了，赶紧转移话题道： “你刚才不是说打听到两个消息吗，还有一个呢。” 王洪连忙说道：“这个消息来源于一个番邦僧人，当时那个僧人听到有人在谈论唐国，就忍不住出言嘲讽，说唐国人就是一群野蛮之辈。” “好像这个番邦僧人乘船去过唐国，结果唐国人都不信佛，还把他给赶了出来。” 王羲之通过这条消息马上就联想到了许多，追问道：“那个番邦僧人在何处？” 王洪道：“听说去北边了。” 谢安也从刚才的尴尬中恢复过来，他也明白王羲之的想法，说道：“番邦外教在我大晋上不得台面，倒是很受异族的欢迎。” “听说西域诸国皆信奉佛教，那个番僧很可能是在这里传教受阻去了北方。” 王羲之道：“重点不在此处，而是他去过唐国……如果这个消息属实，我想我已经知道唐国为什么要帮助杜子恭改革道教了。” 谢安道：“我也明白了，这种可能性比刚才我推测的更合理。” …… 钱塘江一处水流较为平缓的江面上，一艘挂着百济商号的商船停在岸边。 林宏披着一头刚刚到脖子的短发，眺望远处繁华的城镇，眼神里充满了向往。 好不容易出一趟任务，他真想去岸上体验一把有钱人的滋味儿。 可惜，这一头醒目的短发打消了他所有的念想。 以前为了方便大家都剃了短发，现在需要派细作才发现不方便，只能挑选一部分人开始蓄发。 但短时间内是没办法蓄那么长的，为了遮掩行迹他只能躲在船上遥控，让没有剃发的人去执行任务。 没多久一艘小船从岸边划到船下，一个人顺着软梯爬上了船。 林宏收起遐思，严肃的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回禀林总旗，谣言已经全部散布出去，杜教主那里也传来消息，已经如约完成计划。” “好，事情办的不错，回去重重有赏。” “谢林总旗。” “去把兄弟们都叫回来，今天晚上咱们回家。” “是。” 卫尉司的内部等级结构为，统领、总旗官、旗官、档头、掌班。 统领自然是赵正志，在他之下暂时有三大总旗官，林宏就是其中之一。 他入伙早能力出众，尤其是偷鸡摸狗之类的最擅长，攻打石岩洞的时候还替赵正志挡过刀子，深受信任。 这次散布唐国的相关谣言，赵正志就推荐他带队来处理。 东晋对人口流动管控的很严格，没有合适的身份他们也不敢乱跑。 于是就打劫了一条百济商船，冒充百济商人，再有五斗米教的帮助，总算是解决了身份的问题。 去年他就来过两趟，这次杜子恭回来他又来了一趟，现在任务终于完成。 国主赏罚分明，这次顺利完成任务必然有赏赐下来，就是不知道会奖赏什么东西，要是能赏个美女就好了。 虽然他已经明媒正娶了一个老婆，但女人谁都不嫌多。 只是文易不开口他们都不敢纳妾，东宁岛连个青楼都没有，老婆怀孕了就只能憋着。 难受啊。 更让他难受的是脚下的这艘船，是常见的平底船载重也小吃水太浅。 在内河行驶还没什么，到了海上简直了，能把人的隔夜饭都颠出来。 这种船还不能走深海只能沿着海岸线行走，航速可想而知，让习惯了乘坐曲底船的他非常的不适应。 花了两倍的时间才回到东宁岛，他忍不住吐槽这辈子再坐这种船他就是孙子。 向文易提交任务汇报情况，不出意外受到了表扬。 他梦想中的侍女没有出现，只赏赐了一些财物。 但随即文易又给了他一个任务，在家休息几天，然后继续冒充百济商人去会稽郡那边组建属于自己的情报网。 听到这个任务，林宏心中第一个念头不是别的，而是能不能不要再乘坐那种平底船了。 等他离开，谢道韫才语气复杂的道：“不知道叔父听说了我的消息，会作何反应。” 文易只是想想就觉得有趣，但当着自家媳妇的面他可不敢表露出来，而是心疼的道：“委屈你了。” 谢道韫摇摇头道：“未来他们会理解我的……嘉义平原已经拿下，你什么时候去晒盐？” 正文 0146 晒盐（第六更） 文易一行人先是乘船从梦启城出发去大海，从海上到达嘉义平原海岸线。 驻扎在这里的是岳山部，前不久他刚刚升任团长。 得知文易要来，他早早就带着手下前来迎接：“参见国主。” “不用多礼，新兵训练的怎么样了？”文易道。 岳山回道：“让您失望了，连操船都难，没有三五个月无法形成战斗力。” 文易笑道：“失望什么，我又不是不懂兵。陆军都需要至少一个月训练才能形成战斗力，水师就更难了。” “不擦个半年甲板就算不上是一名合格的水兵，不要着急慢慢训练，我们有的是时间。” “是。”岳山松了口气，他是真怕文易急于求成。 文易又挨个慰问了他手下的这些将官：“文（黑）木，都是营长了，加油干早日超过岳山。” “武横对吧？这么快就是连长了，你可算是咱们唐军升职最快的人之一了，好好干。” 这些人每一个他都能叫的上名字，能说出对方的身份和经历。当然，主要是也没来几个人。 能到这里迎接他的最低也是连长级别，岳山的这个团才两个营十个连，算上正在值班的，眼前满打满算也就十来个人。 但不管怎么说效果非常好，每一个人都很激动，觉得自己受到重视，国主是个值得效忠的人。 接着又去营房考察了一圈，慰问了所有将士，最后才去了盐场。 负责盐场的是一个叫王幼鲲的人，也是最早的两千流民中的一员，和肖柏山、古义一起挑选出来培养的那一批人才之一。 他没有肖柏山的天赋，也没有古义那么好的运气直接入了文易的眼一步登天，之前一直在晋安县的乡镇工作。 唐国立国之后重新考核官员的成绩，他这个平时略显低调的人却一跃名列前茅，惊艳了所有人。 这种沉稳扎实的工作作风深受文易的欣赏，这次就选拔了他作为盐场负责人。 “平定嘉义平原我们共俘虏了一万三千土人，后迁徙了六千去梦启城。又从梦启城迁徙了一千汉民和一千汉化土人到这里来……” “这九千人分成三处安置在东石、义竹、天兴三地……三天前刚刚完成住房建设，解决居住问题，下一步就是开挖盐田。” 王幼鲲把这里的情况事无巨细的汇报了一遍，他说的条理清楚，只是听一遍就能让人明白这里的现状。 文易非常满意，道：“你做的不错，作为奖励……这里以后就叫盐城县，这个县令就有你来当吧。” 王幼鲲神情平静的道：“谢国主。” 但从他握紧的拳头就能看出，内心并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唐国事实上的县级单位只有三个，梦启城、晋安县和阆湖，现在又多了个盐城。 所以说，他这个县令也属于高级官员之一了。 “走吧，先去这三个镇子看看。” 原本文易还担心刚刚俘虏的土人会逃跑什么的，在三个镇子转了一圈发现他们挺安于现状的。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原因，王幼鲲安抚的好。 让他不得不再次感叹，王幼鲲治民有一手，这么快就安抚住了土人。 既然土人没有造反的意思，那他就可以放心开发盐田了。 前世文易工作后一大半时间都呆在南方，曾经去盐场旅游过，还亲自体验过晒盐的流程，对这东西还是比较了解的。 在离海岸线较远的地方开挖盐田——放这么远是为了防止涨潮或者暴风雨导致的海水倒灌。 盐田一高一低两块为一组，高的那一块为蒸发池，低的那一块为结晶池…… 在海岸线不远处挖大坑，涨潮的时候海水进入坑中，退朝之后也不耽误取水。 用龙骨水车把海水提取出来，顺着渠道流入一块块盐田。 卤水在蒸发池经过两到三天的日晒，然后排入结晶池进行结晶。 蒸发池里再注入新的卤水进行蒸发，两块盐田同时工作，达到效率最大化。 结晶期间要每天都翻动一次，否则就会停止结晶。 具体原因文易忘了，好像不翻动会形成一个隔离层还是什么的，反正他就记的每天至少翻动一次。 结晶出来的是粗盐，古人所谓的煮海为盐就是这种粗盐。 他们不知道提纯的方法直接食用，多吃了就会中毒，就算少吃时间长了也会慢性中毒。 文易知道两种提纯方法。 第一种是活性炭过滤，他倒是知道制作活性炭的土方法，把木炭放在蒸笼里用高速流动的蒸汽冲刷就可以了。 但这种方法会消耗大量木柴，还费时费力很麻烦。 第二种方法就简单了，超级简单的那种，饱和式洗涤提纯法。 就是把粗盐碾碎溶解到淡水里，形成饱和盐水。 饱和盐水无法再吸收溶解氯化钠也就是盐，但还能继续吸收其它杂质，剩下不溶解的固体就是比较纯净的食盐了。 这就是饱和式洗涤提纯法的原理。 但水对其他杂质的吸收能力也不是无限的，很快就会变的完全饱和，无法再吸收杂质。 这个时候继续洗涤就没什么用了，只能换水。 如果把握不好这个度，洗出来的盐和没洗一样都是有毒的。 在没有科学检测方法的情况下，这个度很难测量的出来。 不过还好，文易知道一个大概的数值，也就是一吨淡水大约能溶解多少粗盐。 这是前世在盐场旅游体验生活的时候盐农告诉他的秘诀。 实际上根本就不是什么秘法，现代人早就不用这种方法提纯食盐了，这个所谓洗涤秘诀是旅游公司故意搞出来的， 让盐农神神秘秘的告诉游客这是秘诀，我看你顺眼就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别给我传出去。 通过这种方法，给游客带来意外惊喜满足他们的奇遇心理，刺激他们多消费。 没想到穿越后这个‘秘诀’还真用上了。 在拥有成熟技术的情况下，晒盐几乎没有任何的难度，半个月后第一块十亩试验田顺利产盐。 当大家品尝到那种纯粹的不带一点苦涩的咸味儿的时候，都情不自禁的发出了欢呼声。 就算是最没有见识的土人都知道盐的重要性，更何况是其他人。 此时这白花花的盐在他们眼里已经变成了金黄色。 正文 0147 启动第二步计划（第七更） 半个月的时间自然不可能只开挖了十亩盐田，这十亩只是用来做实验培养技术工人而已。 晒盐确实没有多大技术含量，完全就是傻瓜式操作，唯一麻烦点的可能就是洗盐了。 但这个流程也可以模式化，先制作一个能装一吨或者两吨、三吨水的水池，再制作固定大小的小桶装盐。 一池子谁固定可以洗多少盐，洗够了就换水，傻瓜式流水线操作。 所以两三轮下来土人就已经可以熟练的晒盐洗盐了。 有了盐第一要满足的自然是自己的内需，为了防止技术泄露之前文易没敢把晒盐技术拿出来，唐国乃至晋安县都是缺盐的。 就连他这个国主都不敢敞开了吃盐，就更别提下面的百姓了。 现在终于可以解决食盐问题了。 不过他并没有搞什么平价盐，原因很简单，税征收的这么低，他要想办法把百姓手中多余的粮食集中到自己手里。 盐就是最好的工具。 在国家没有强大到一定程度之前，他是不会压低盐价的。 除了盐还有糖，他已经让人在嘉义平原开垦土地种植甘蔗，最多半年后糖也会进入市场，成为他‘搜刮’百姓的工具。 这里说一下，东晋时期的糖不是固体的，而是液体的。 因为制作技术落后，最早人类制作的糖都是粘稠的液体，和蜂蜜差不多，叫糖饧。 东汉年间随着技术的改进出现了半结晶的糖，就是一半液体一半固体，已经很接近固体糖了。 历史上沙塘要等到一百年后的南朝齐、梁之时才出现。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文易不需要拿出品质多么高的糖，最简单的红糖就已经是超越时代的食品了。 更何况他是知道怎么制作赤砂糖和白砂糖的，尤其是白砂糖简直就是大杀器。 言归正传。 文易没有在盐城呆太久，盐场能正常运转生产出合格的食盐，他就返回了梦启城。 只是他是带着满满一大船的食盐回来的，当白花花的上品食盐以粗盐的价格无限量贩卖的消息传出后，百姓们都疯了一样冲过来购买。 最早移民过来的百姓家里都有余粮，所以并不吝啬买盐。 去年秋季迁徙过来的百姓第一季庄稼还没收获，自然是没钱买盐的。 不过吴仪想了个办法，借盐。 拿着户籍就可以过来借盐，还是无息的那种，只要等夏收把账还上就可以了。 这就到了考验官府信誉的时候了，一般情况下百姓不到走投无路是不会借钱的。 因为十有八九会演变成驴打滚，最后滚的自己一无所有乃至变成奴隶。 吴仪这次的借盐行动，也是对民意的一种试探，所以整个唐国高层的人都在盯着这件事情的发展。 一开始确实没人敢来借盐，很多百姓围着盐堆打转就是不敢开口。 衙门的人也暗暗着急，别到时候成笑话了。 还好的是，两天后终于有人忍不住来借了一斤盐。衙门的人差点没把他当上帝伺候起来，好几个人为他服务。 并且还给这个人出具了一式两份的借据，大家看到上面清楚的写着价格、无息、夏收还粮之后，心稍稍放下来了一些。 有人带头，更多的人动心过来借盐，吴仪等人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文易也很开心，民心才是他所有计划的基础，有了百姓的支持他对自己的理想就更有信心了。 借盐的人越来越多，最后除了几户顽固人家，几乎都从衙门借了盐。 吴仪并没有特殊照顾那几户人家，因为对他们的照顾就是对其他人的不公。 不过也没有放任不管，而是通过他们的邻居转借了一些盐给他们。 对于吴仪的这个处理方式，文易更加的满意，公平和人情都兼顾到了。 国家大了人口多了，肯定不可能这么细致的照顾到每一个人，有时候太细致了反而会起反效果。 但现在他们是小国寡民，就要有小国寡民的方法，尽可能的兼顾到每一个人。 有了盐自然不能就这样堆放在仓库里，必须要赶快卖出去。 文易就把大家叫过来一起商量开启对外贸易。 “我们已经在东宁岛站稳脚跟，是时候进行第二步的计划了，诸位可有什么建议？” 众人目光都看向薛大元，行政一把手，他不说话其他人不好发言。 薛大元心中非常受用，起身说道：“经商首先需要一个得力的人才来主持大局，此人必须见多识广心思活泛，又对国主足够忠心。” “若能找到这个人，事情就成了一半。” 文易颔首认同的道：“你们可有合适的人选？” 众人皆摇头，别的位置少人他们可以推荐，这个位置可以说是东宁的钱袋子，该用谁只能文易自己拿主意。 他们可以否定文易选出来的人，但不能自己提议用谁。 文易也明白这个道理，而且他心中已经有了人选，见众人都摇头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戏曲团的团长金如山，你们以为如何？” 其他人都愣了一下，金如山他们知道，管唱戏的。怎么让他来管钱袋子？这不是儿戏吗。 薛大元却眼前一亮道：“妙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见众人疑惑的样子，他解释道：“金如山以前是一家大商号的三掌柜见多识广。” “他对戏曲懂的这么多，皆是因为以前经常往来秦楼楚馆，听的多了懂的就多。”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人还有这么一段过往，那可真是人才。 于是这个人选就确定了下来，有金如山负责商队。 为了让他安心，也也为了给他相应的实权，文易又在户部下设立了商务司主管经商之事。 金如山担任郎中。 眼下商务司只需要负责对外贸易，但将来会以它为核心组建商务部，管理唐国所有商业。 这么大的馅饼掉到自己碗里，金如山激动的差点跳起来，接连对文易表忠心。 文易道：“先别急着高兴，能不能担任商务司主事还需要经过考核，在座的诸位同僚都同意了才行。” “这样吧，先说说你准备如何开展对外贸易。” 正文 0148 玻璃镜子（第八更） 金如山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来了。 他不但没有紧张反而变的更加冷静，也没有急着回答问题，而是问道：“有什么特殊要求，或者有时间限制吗？” 文易道：“万事以稳为主，三五年内不能让外人知道唐国在哪，更不能让他们看透我们的虚实。” “我明白了。”金如山大脑极速转动，嘴上开始分析道： “我们最好的货物是玻璃器、青花瓷和白瓷，现在又多了食盐……” “前三者的购买人主要是达官贵人……食盐则可以通行天下，多少都不嫌多……” “有此四种货物，不论和谁交易我们都能占据上风，掌握主动权……” “但我们一开始最好不要和晋国、北方异族势力交易……” 莫俊不解的问道：“为何？晋国的权贵才是最多的，北方异族贵人最贪图享受，和他们交易才能赚到更多钱。” 金如山回道：“因为他们更强，越强大的势力就越傲慢，对不了解的事物越容易采取极端的手段。” “我们唐国突然出现，很难取得他们的信任，甚至会遇到生命危险，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反过来求我们。” 莫俊问道：“如何让他们求我们？” 金如山道：“先选一个小国进行贸易，这个小国最好和各个大国都有所往来。” “通过这个小国的手，把我们唐国的存在以及我们的货物告诉别的国家。” “等贪图享受的大国权贵被我们的货物吸引，就会求着我们进行贸易……” “到那个时候我们就能掌握主动权，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对我们不利……” “啪啪啪！”听到这里文易忍不住鼓掌道：“好，说的非常好，就这一番见地已经超过了大多数人。” 金如山说的复杂，用现代术语来解释就是，掌握市场的人掌握话语权。 没有市场，就算有在好的商品都没用，不听我的我就不让你进入市场，守着宝山饿死的企业可不在少数。 现在的情况就是大国掌握着市场，他们不信任唐国人，就可以不让你的商品入场。 金如山的方法就是找个有资质的第三方作为跳板，先牺牲一部分利益把商品送入市场。 获得认可之后，再把第三方踢掉自己直接进入市场交易。 在现代这是很常见的商业手段，但在古代能想到这些的确实不多，金如山果然不愧是当过大商号三掌柜的人。 金如山毫无意外的考核通过，被正式认命为商务司郎中，负责唐国对外商贸工作。 “百济国力并不算特别强大，但最为擅长经商，行走在海上的商船半数都是他们的。” “辽东诸国、北方异族势力、晋国都有他们的足迹，最适合作为我们的跳板。” “听说从去年开始我们的水师就已经和他们有过接触，还和其中一些商号做过生意，有了这个便利我们就可以直接和他们接上头。” “所以我建议，可以把百济当做我们的突破口。” 文易说道：“好，就这么办，我会让水师全力配合你的。” 不只是水师配合，工部也要配合，主要是工部郎中刘大和，瓷器和玻璃作坊都是他管辖的。 这些商品都要经由他的手才能打造的出来。 面对这种情况刘大和也非常兴奋，作为一个工匠最希望见到的就是自己的作品被人欣赏。 青花瓷、白瓷和玻璃都已经造出来这么久了，一直压着不敢暴露，他心里才是最难受的。 现在终于等到扬眉吐气那一天了。 “金郎中，这边来。”刘大和带着金如山来到一处大仓库。 打开之后一排排的架子，上面摆放的各种瓷器，以青花瓷居多白瓷其次。 在金如山眼里，这些瓷器已经全部变成了黄金的模样，不过马上他就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这种瓷器的产量如何？” 刘大和笑道：“不用担心产量，架子上都是窑变出来的精品，每一件都是宝贝，普通品质的都在地上堆着呢。” 然后金如山就看到了堆积如山的各种瓷器，其中以盏、盘、碗居多，大型的花瓶、瓷缸比较少。 看到这么多东西，他就彻底放下心来。 “玻璃器呢？” “玻璃在这个房间。” 两人又来到另外一个小仓库，里面同样是架子，架子上是各种玻璃器皿。 有五颜六色的，也有纯净透明的。 以金如山的见识，看到这么多玻璃也是一阵心跳如鼓。如果说青花瓷、白瓷是黄金，那每一件玻璃器都是一座金山。 金如山的失神刘大和看在眼里，心中非常的得意。同时也在吐槽如果他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制作出来的，恐怕下巴都要惊掉。 不过他并没有小看玻璃器的想法，沙子确实能烧出玻璃，可想让玻璃变的纯净太难了。 谁能想到烧玻璃还要加一种叫烧碱的东西，还要加方解石，而纯净的烧碱制作步骤实在太复杂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没有文易指点，他敢说全世界的人加在一起都无法解决这样的难题。 在装满玻璃器的房间转了一圈，金如山的目光被地上一块用红布盖住的架子给吸引了。 “这是什么东西？” 刘大和故意吊胃口道：“这下面才是真是的稀世珍宝，全天下只有两块。”说完他才慢悠悠的把红布给揭开。 看到布下面的东西，金如山眼睛情不自禁的睁大了，震惊的道：“这是……镜子？” 原来布下面赫然是一块一米长半米宽，发出银光的镜子。这面镜子实在太清晰了，站在几米外他都能清晰看到自己脸上的毛孔。 “对，用玻璃制作的镜子。”刘大和得意的说道： “这一块略微有一些瑕疵，你看右上角有一小块斑点，这是打磨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痕迹。还有一块完美无瑕的，送给了夫人。” “这东西……很难做吗？”金如山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问道。 “很难，十公分以下的玻璃镜每个工匠每天可以做几十个，像这么大的，手艺最好的两个工匠用时一个月才能做成。” 金如山敏锐的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你是说十公分以下的有很多？” 正文 0149 百济李光（第九更） 刘大和道：“对，这种平板玻璃的长度每增大一分，制作的难度就增加几倍。十公分以下的要多少有多少，这种大的一年也做不出来几块。” 这倒不是瞎话，人类掌握玻璃的制作方法几千年，但直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才发明工业化制作平板玻璃的方法。 就是浮法造玻璃。 （这种技术就不多说，有兴趣的大家可以自己搜一下。） 在此之前，人类只能制作小块的平板玻璃，就是先把玻璃溶液吹成瓶子，用剪刀剪去两端再从中间剪开，然后展开。 这种方法只能制作十公分左右的平板玻璃，再大就不行了，因为吹不出那么大的瓶子。 大块透明平板玻璃的制作方法就非常麻烦了，先用滚轴把玻璃溶液碾压成平板状。 这种方法制作的平板玻璃上面布满了波纹，就和微风吹拂的湖面差不多。 接下来就是用人工把波纹全部打磨掉，就算最熟练的工人也需要至少一百个小时，才能打磨出合格的玻璃。 如果中间一不小心把玻璃弄破了，之前花费的力气就全白费了。 所以一直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大块的平板玻璃都还是奢侈品，只有最有钱的大富豪才能享受的起。 直到浮法造玻璃的技术出现，人类才能流水线制作任何规格的平板玻璃，然后平板玻璃变成白菜价普及到普通人也能用。 浮法造平板玻璃的技术非常复杂，就算知道全套的技术，也要拥有第二次工业革命时期的工业体系才能制造的出来。 更何况文易还不知道那种技术，所以他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法来制作平板玻璃。 把平板玻璃做成镜子，他用的是锡箔水银来完成的银镜反应。 人长时间接触铅会铅中毒，水银蒸发也会造成中毒，文易用了一个比较笨的方法来应对这种情况。 用金、银或者铜做个框子把玻璃镜密封起来，用胶把所有的缝隙都堵住，框子里面里还要塞一些硫磺粉。 硫磺能吸收蒸发的水银形成硫化汞，可以有效杜绝水银危害。 否则他也不会把这种害人的东西给拿出来，更不敢把镜子给自家媳妇用。 金如山不关心玻璃的制作方法，也不敢关心，只要知道能批量制作十公分左右的镜子就可以了。 这种大小的镜子才是打入贵族市场的利器，那种一米多的大镜子，更多的是个噱头。 …… 百济刀先城，李光正坐在家中喝闷酒。 他祖上是汉人，永嘉之乱后晋室南逃，位于辽东的领土就成了异族眼中的肥肉。 李家为了保全自己就投靠了百济，虽然不光彩但总算保住了一家老小的命。 他祖父靠着主动投降混了个小官，等他祖父去世家族就沦为平民，只能靠着祖上留下的资本转行当商人。 百济是扶余人建立的国家，汉人地位并不高。所以他们不敢在本地经商，否则会被本地权贵吞吃的干干净净。 海贸就成了唯一的选择，虽然很危险很辛苦，总算是让全家过上了富足的日子。 等他接手家里的生意，靠着胆识和眼光生意越做越大，原本的两条破船也变成了五条大商船。 跑一趟国外都能赚大把的钱财，虽然要拿出很大一部分打点关系，但剩下的也足以让他成为富豪。 他并不满足当富豪，做官才是真正的出路。他准备动用一切力量，把自己的儿子送进官场。 就在他谋划这一切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唐国，你到底在哪里啊。” 是的，意外就来自于唐国，他和唐人交易了两次，商品是粮食。 在这个年代最大的硬通货就是粮食，百济也是缺粮的，尤其是最近几十年他们一直在和高句丽打仗，对粮食的需求更大。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靠着这些粮食当敲门砖把儿子送入仕途。 他的计划确实成功了，长子进了都市部做了个小官。 这是百济国掌管市场、交易和都城管理的部门，刚好他家又是经商的，可以相互帮衬。 但他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对，都市部的宰官长给他儿子下了一个命令，找到唐国买更多的粮食。 那位宰官长没有说买不到粮食的后果，但李光又岂能不知道这些人的行事风格。 可他真不知道唐国在哪，也没有对方的联络方式，无奈之下只能把船派出去到海面上碰运气。 事情就是这样，你不找的时候经常都能看到对方，刻意去找的时候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都一个多月了，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打听到不少，可始终未能接触到唐国人。 就在今天，宰官长‘体谅’他儿子李政工作劳累，就让他回来‘好好休息’几天。 他知道对方这是在给他下最后通牒。 再次喝下一口闷酒，李光苦笑道：“唉，福兮祸之所伏，古人诚不欺我啊。” 李政劝说道：“爹，不要喝了伤身体，咱们家还要靠您掌舵呢。” 李光放下酒碗，道：“我已经准备了一艘船，今天晚上你就乘船去晋国吧。” 李政摇摇头，道：“您真的喝醉了，我们两个谁都跑不掉，还是让二弟走吧。他和晋人比较熟，在那边也更容易落脚。” 李光自然知道他们两个跑不了，刚才这么说只是想试探一下他，毕竟没有李政同意他也没办法把二儿子送走。 现在见李政同意，他心中却没有一点轻松，反而更加的痛苦：“唉，是爹对不起你。” 李政道：“您生我养我，给了我现在的一切，是我对不起您才是。” 父子俩正互道心声的时候，只见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狂奔而来：“爹，大哥，好消息，好消息，唐国人找到了。” 李光和李政狂喜，道：“真的？人在哪？” 来人正是李光的二儿子李丰，他喘了口气说道：“他们的船就在附近的海上。” 李光兴奋的连连道：“好好好，真是太好了，丰儿你救了我们全家啊。对了，你在哪找到的他们？” 李丰摇摇头道：“不是我找到的他们，是他们主动来找的我，说是有一宗大生意想和我们谈。” “而且好像他们还来了一个大管事，气场大的很。” 正文 0150 李光的震撼（第十更） 耽罗岛附近海域，得到邀请的李光乘坐自家商船火速赶往这里。 看着眼前大小十余艘船组成的舰队，李光即觉得震撼又感到兴奋。 震撼的是对方的实力太强大了，最大的一艘船目测有十五丈左右，这种大船百济国内都屈指可数。 还有两艘十丈左右的，四艘五六丈的，其余基本也都在三四丈左右。 这样一支船队别说是大海商，就算是百济驻扎在左近的那支水师的主力战舰都没这么大。 他们家拥有五艘不到四丈长的商船，在百济海商里都是排在前列的了。 对比一下就知道这个唐国大海商的实力有多强，这让他如何能不震撼。 他兴奋的地方也同样是对方足够强。 粮食在任何国家都是禁止外流的，实力不够强的人没有资格进行大规模粮食交易。 虽然他不了解唐国的情况，但想来也不会例外。 对方拥有这么大规模的商队，在唐国肯定也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有那个能力做粮食生意。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艘快船从对面船队脱离，一路来到他的商船旁边。 “敢问可是李掌柜？” 李光来到甲板朝小船看去，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梁小哥我在这里，许久不见。” 梁贤见到确实是他，就笑道：“李掌柜，许久不见。我家大掌柜邀您去船上一见，不知李掌柜可愿赏光？” 李光毫不犹豫的道：“求之不得。” 然后就让人拿来软梯把他放到了小船上。 梁贤是贺方比较器重的手下之一，之前和李光的两次交易他都在场，还交谈过几句算是熟识。 水师挑选人过来帮衬金如山的商队，他也被借调了过来。 一上船李光就开始和梁贤套近乎，还偷偷的往他袖子里塞钱袋。 梁贤暗暗的把钱袋推了回来，并坚定的朝他摇了摇头。 李光见他确实不收也不敢强迫，就把钱收了回来，心中对梁贤更高看了一眼。 同时也多了几分感激，因为船上还有船夫在，梁贤是暗中拒绝了他没有把事情捅出来，给他留了面子。 “敢问梁小哥，你家大掌柜贵姓，可否方便告知？” “我家大掌柜姓金。” 梁贤若无其事的回道：“这么和你说吧，我家家主想在百济找个信得过的人合作做生意，之前两次交易是对你的考验。” “你通过了考验，家主就派大掌柜过来谈判。如果能谈的妥，以后咱们两家就是合作伙伴……” 李光忍不住激动起来，不是他城府不够，实在是他面临的局势太危险，而且对方的实力也让他发自内心的敬畏。 现在骤然听到这么多好消息，实在是无法克制激动的情绪。 “谢梁兄弟提醒。”李光诚恳的行礼，然后又担忧的道：“你告诉我这些，会不会被大掌柜怪罪？” 梁贤笑了笑道：“放心，我是家主的亲……咳咳，我并不直接归属大掌柜管理，只是护卫他的安全而已。” 李光心中一动，家主的亲什么？亲戚？亲信？亲卫？都有可能。 而且梁贤对那个大掌柜并不是多么敬畏，可见他的地位不低，可要好好拉拢。 于是他脸上的笑容就更真诚了：“那我就放心了，谢梁兄弟提醒，此恩我记下了将来必有厚报。” 梁贤只是笑笑没有接话，戏唱到位就行了，唱的太多反而容易出问题。 说话间小船就已经来到那艘大船旁边，近在咫尺更觉得这艘大船的庞大，愈发觉得自己渺小。 顺着软梯爬上船，先看到的就是往来不断的精壮汉子，每一个人都肌肉坟起，眼神似有杀气。 只一眼李光就看出这些都是见过血的人，而且还是那种见过很多血的人。 他的心不禁一跳，兴奋的情绪顿时就冷静了下来。 对方的身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可他也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在这个动乱年代没有任何一个势力愿意大规模的出售粮食，这也是宰官长逼迫他的原因。 他唯一活命的机会就是抓住这一根稻草。 深吸了口气，调整情绪才跟着梁贤进入了一间船舱。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间房间里的摆设非常朴素，几乎见不到任何精美的装饰品。 可马上他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这房间非但不朴素还非常的奢华，只是它奢华的很低调。 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儿，这些味道很显然是从这些奇怪的桌椅上散发出来的。 也就是说，这些桌椅全是檀香木制造。 两侧的架子上摆放着几个瓷器罐子，关键是这些罐子全是白色或者带青花的白色…… 他敢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瓷器。 但比起瓷器更让他移不开眼睛的是桌子上摆放的茶具，全部用晶莹剔透的琉璃打造。 而那位金掌柜就用这些琉璃茶具来招待他，就好像这些都是一文不值的普通器皿一样。 不管对方是装出来的还是真不在意，这种豪气都让他为之折服。 要知道，这些琉璃茶具随便拿一个出去都是无价之宝，而这里光茶盏就有十个，还有一个更大的茶壶。 就这个房子里面摆放的东西，比他李家加起来都值钱。 他对这位金掌柜背后的势力再次高看了好几眼…… 准确说，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推测对方的实力了，因为就算百济王室都没有这么奢侈。 金如山把李光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很满意这种效果。 这里的一些都是他故意营造出来的，就是想从一开始就震慑住对方，为下一步的谈判创造有利条件。 “金掌柜，听说你在找我们？” 李光知道自己没有谈判的筹码，索性果断承认了： “对，不过不是我找你们，是我国都市部宰官长找你们，他想从你们那里购买到更多的粮食。” 金如山心中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事情居然还涉及到了百济的高层，不过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 “哦？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你想和我们建立合作关系，原来是替别人做事，看来我要重新考量合作的事情了。” 李光知道对方在故意拿捏自己，还是不得不说道：“非也非也，其实我也一直想和贵方合作，只是……” “咚咚咚！！！”就在这时船外忽然想起了擂鼓的声音。 李光很是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金如山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眼神凌厉的看着他道：“这是警报，有敌袭。” 正文 0151 短暂的水战（第一更） 敌袭？李光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不是我，金掌柜你一定要相信我。” 金如山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缓缓点头道：“我愿意相信你，如果是你，你没那个胆子上船。但这件事情和你必然脱不了关系。” 李光道：“我真的是冤枉的。” 金如山挥手阻止他道：“有没有关系马上就知道了。” 这时一名手下进来汇报情况：“大掌柜，五里外发现百济水师战船，正全速向我们驶来。” 李光顿时面如死灰，他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宰官长一直在派人监视他。 金如山看了他一眼，然后回头对那名手下道：“交给王统领吧，他比我更擅长处理这种事情。” 他说的王统领是水师营长王安，这次负责护卫商队的安全。 等下人退出去，金如山淡淡的道：“李掌柜，咱们一起出去看看吧。” “是是是，您请。”这会儿李光已经被吓破胆，那敢拒绝，忙不迭的道。 来到甲板，就见到无数精壮的水手在忙碌，起锚的、升船帆的、还有一队队手持兵器、弓箭的士兵出现…… 这哪是一支商队，说他们是精锐水师都不为过。 此时李光已经确信，对方在唐国至少也是个大贵族，也有可能是镇守一方的大将。 难怪实力这么强，难怪敢卖粮食。 不过身为海商他还是很快就发现了这艘船的不同之处，比如升船帆的速度太快了。 十五丈的大船，船帆非常巨大，没有几十个人根本就升不上来。 可是这些唐人只用了不到十个人就轻松的把船帆升到了顶端，用时不超过一盏茶的功夫。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每一个都是臂有千斤的大力士？ 平时这种大船没有半个时辰的准备时间根本就跑不起来，现在不到一刻钟船身就动了起来。 当远处水面出现百济战船的时候，这支船队已经开始提速。 但看到远处驶来的五六十艘战船，李光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消失了，自己被跟踪了。 唐国人能跑，他李光的根就在百济啊。 这一刻他心如死灰。 然而，就在他以为唐人要跑的时候，却听到一个大嗓门喊道：“传令，抢占上风位。” 然后一个人开始挥舞手中的旗帜，接着所有的船开始调整方向。 “这是……用旗子指挥战船？厉害。”哪怕面临危险，李光还是下意识的想道。 但马上他就反应过来：“抢占上风位？这些唐国人想做什么？不会是想要反击吧？” 他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里可是靠近百济海域。 而且百济的船明显更多，这些唐国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真的不怕死吗？ 很快他就知道，唐国人不是怕死，而是有那个资格自信。 在那个大嗓门的指挥下，这十几艘船顺利抢占了上风位。 然后李光就发现，唐国人的船在逆着风四十五度角行走，而且速度丝毫不减。 看到这一幕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要知道这个年代的船都只能顺着风行走，哪怕侧风都无法借力，唐国人的船居然可以半逆风行走。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很快他就发现了秘密所在，船帆，唐国人的船帆可以调整方向。 身为海商，他不禁再一次为唐国人的技术感到震惊。 实在太厉害了。 同时他也明白了唐国人的底气所在。 果不其然，唐军利用船只的机动性不停的兜圈子，把百济战船戏耍的团团转。 而且他们始终处在上风位，百济人的弓箭无法攻击到他们，而他们的弓箭却能轻松射到对面船上。 李光看的即觉得痛快，又为百济水师感到憋屈。 百济的战船上，此时气氛沉重的可怕。 百济都市部长史沙艾面色阴冷：“木将军，这就是你说的弹指可破？” 木烈的脸色更差，本来以为是个出彩的机会，没想到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他能看得出对面在戏耍自己，否则就不会只零星的放几箭，而是箭雨乃至火箭。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恼怒，恨不得亲自跑到对面船上，把戏耍自己的人全捅死。 但他知道这更不可能。 沙艾也不敢把对面得罪的太狠，说道：“为何不试试分兵包围？” 木烈道：“对方船只速度更快更灵活，一旦分兵就会被各个击破，只有聚在一起才能自保。” 沙艾不懂兵法，见木烈说的头头是道也就不敢在随意提意见。否则万一战败，所有责任都是自己的了。 “停止追击吧，派人和对面交涉。” 木烈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对面绝不是普通商人。” 沙艾知道他的想法，道：“我知道，普通商人也没这个胆子。但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只要他肯卖粮食给我们就行。” “今天我们也不是来打仗的，而是谈生意的，收兵吧。” 有了台阶，木烈这才下令停止追击，并派了一艘快艇去和对方交涉。 王安见对方停下，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也下令降速。至于交涉的事情自然是交给了金如山负责。 双方通过信使进行了一番隔空交手。 沙艾邀请金如山去他们船上商谈，金如山自然不会羊入虎口，反过来邀请对方。 沙艾也不敢轻易过来，就改为双方乘坐小船在海面上单独相见。 金如山毫不犹豫的拒绝，要么过来谈，要么走，别磨磨叽叽的。 沙艾气的脸都青了，他本身就是百济八大姓之一，天生就是贵族，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可不受也没有办法，谁让自己的国家缺粮呢。关键是刚才那一番较量他们还是失败者，腰杆子实在硬不起来。 想到这里他心中就把木烈骂的狗头淋血，来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说能给对方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们在谈判中占据绝对主动。 现在呢……贵族中怎么就出现了一个这样的废物。 心中骂骂咧咧，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登上了对方的船只，迎接他的是上百全副武装的士兵冰冷的目光。 他知道对方故意摆谱，也只能装作没看到。 进入船舱，李光赶紧起身给他行礼，态度非常的卑微。金如山大马金刀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点起身相应的意思都没有。 沙艾也调整心态进入了角色，试图在话语上掌握主动权：“听说唐国以汉之遗民自居，本以为你们是懂礼明礼之人，没想到……” 说到这里他摇摇头，讥讽之意溢于言表。 金如山淡淡的道：“收起你那一套把戏，我唐国人从小就被教导一个道理，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就更得不到。” 沙艾表情一僵脸上有些挂不住，下意识的就想端起桌子上的水杯缓解尴尬。 等杯子端起他才发现，这居然是透明琉璃杯，手一抖差点没拿稳把杯子给摔了。 左右看了看，眼睛都花了……甚至都有些眼红了，这是何等的奢侈啊，他敢肯定百济王都没有对方奢侈。 趁着他震惊的时候，金如山说道：“沙长史，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知道你想要粮食，我主手中粮食堆积如山，就算百万斛也能拿得出。可问题是，你们能拿什么东西来交换？” “黄金、珠宝、皮货皆可。”沙艾脱口而出道。 说完他就后悔了，老底儿漏的太快了。 “哈哈……”金如山指了指他手中的琉璃杯，又指了指屋子里的瓷器，大笑道：“你觉得我们缺这些东西吗？” 沙艾反驳道：“没人会嫌自己钱财多不是吗，况且你们和李光交易不也是为了钱财吗。” 金如山摇头道：“不一样，我们准备和李掌柜做的是瓷器、琉璃的生意，而你们想要的是粮食。” 沙艾沉默了一下问道：“你们想要什么？” 金如山道：“不知道。” “不……不知道？”沙艾本以为会被狠狠敲诈一笔，没想到对方会给了这样一个答案。 想到关于唐国的传闻，再想想今天自己的遭遇，他不禁产生了一个想法，他们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金如山摊摊手道：“这次我是来和李掌柜谈瓷器、琉璃器和食盐生意的，谁知道你们半道杀出来。” “如果你也是来购买这些货物的，我可以做主匀给你一些，用黄金珠宝、皮货交易都没问题。” “可你要买的是粮食，还是大量的粮食，这种事情不是我一个掌柜的能做决定的，必须要请示家主才行。” 这话纯粹是骗人的，他根本就没有进行粮食贸易的想法。 什么百万斛粮食都是吹牛的，唐国的粮食是有富余，可那是建立在人少的基础上的富余。 真正能拿来交易的少之又少。 等过段时间再给沙艾回复，就说国内查的严家主不想冒这个险暂时没有交易粮食的打算。 完美。 沙艾释然，要是这个掌柜的就能决定大宗粮食交易，他反而不信。 在叮嘱对方尽快做出决定之后，他就把主意打到了瓷器、琉璃器上面。 “金掌柜，你们想做瓷器和琉璃器的生意完全可以找我们，你有多少货我们都能吃的下。” 正文 0152 学政体系建设 （第二更） 啥，你要抢我的生意？ 李光心急如焚，恨不得站起来把沙艾的嘴堵住，可是他不敢。 刚才发生的事情他都看在眼里，这会儿沙艾估计憋着一肚子火，他可不想当那个泻火的工具。 甚至巴不得沙艾无视他，哪敢出声反对。 金如山却摇头道：“你知道我家主人为什么能有今天的成功吗？” 沙艾好奇的道：“哦，愿闻其详。” 金如山道：“因为家主只和对的人做生意。” “就算那个人是个普通人也无所谓，只要有能力，有我家主人的扶持，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为富甲一方的大豪商。” 沙艾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看了李光一眼说道：“你家主人就如此看好李光？” 金如山郑重的道：“对，家主考察过百济的许多商人，唯独李掌柜入了他的眼。” 即便明知道自己已经在死亡的边缘，李光还是忍不住心生激动，这辈子他何曾受过如此的重视。 金掌柜的那个神秘家主，真乃我的伯乐也。如果双方是一个国家的人，他愿意为对方效忠。 沙艾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冰冷，道：“也就是说，你们只和他交易了？” 金如山道：“不不不，这么做就是陷他于死地，家主又怎么会看着自己的朋友去死。” 沙艾糊涂了:“那你们到底是何意？” 金如山道：“李掌柜是我们唯一的合作对象，却不是唯一的交易对象，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沙艾讥笑道：“不就是想找条狗吗，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金如山淡淡的道：“如果你也视自己的朋友为狗，那你这么说也未尝不可。” 沙艾心中升起怒气，又不敢冲着金如山发，只能用充满杀意的目光看了李光一眼。 金如山似乎知道他的想法，说道：“李掌柜是我们唯一的合作对象，无论谁想和我唐国交易必须要经过他的担保才行。” “没有他担保，纵使是百济王室也休想从我们这里拿到一文钱的货。 沙艾脸色一僵，恨不得甩手而去，老子不受你这个气了。 可一想到宰官长，想到已经接近空虚的粮仓，他只能强行咽下这口气。 挤出一丝笑容道：“李政是我都市部的官吏，想必李掌柜会同意我们和唐国交易的。” 此时李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士为知己者死。 唐国的那位神秘家主就是懂他的那个人。 对方在利用自己？那又如何，这个世界本来就充满了利用和被利用。 他是利用了自己，但也维护了自己的尊严，给了自己前所未有的重视。 他喜欢这种被利用的感觉。 有了唐国人撑腰，他感觉自己的腰杆子硬了不少，以前连正眼都不敢看的沙艾此时也变的普通起来。 “是啊，我要好好感谢诸位对李政的照顾，知道他工作劳累，就让他回家休息。” 沙艾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心中已经恨急了李光，脑海里已经构思了几万种杀死他的方法。 但面上还是挤出一丝笑容道：“李掌柜客气了，这是应该的。如果李政休息好了，随时可以回来。” 金如山亲眼看着犹如老鼠一般的李光是如何蜕变的，心中却对文易充满了敬畏。 因为寻找代理人的方法就是文易想出来的。 只是几句话，就让一个毫无瓜葛的他国商人变成了走狗。 忠不忠心且不去说，起码好用。 他自然不会拒绝和沙艾交易，甚至是求之不得。 沙艾是百济权贵，通过他的手才能更快的把来自唐国的商品推广出去。 找李光的原因很简单，需要一个代言人帮唐国监视百济的情况，乃至收集情报收买官员。 等李光出了口中的恶气之后，三方就开始商谈货物价格的问题。 青花瓷和白瓷的价格好说，虽然这些瓷器的颜色独特，也更加的漂亮。 但大家都知道瓷器是怎么回事儿，青花瓷是好看，但价格也高不到哪去。 除非是那种窑变出来的精品，只是这种精品可遇而不可求，每一件都是珍宝，价格可以单独商量。 这里他们谈的是普通大路货的价格。 真正麻烦的是琉璃器，这玩意儿在古人看来就是珠宝，尤其是金如山手里这种晶莹剔透的更是稀世珍宝。 珍宝就要有珍宝的交易方式，每一件都有属于它自己的价格。 尤其是金如山拿出几面造型不同的玻璃镜子之后，沙艾几乎失去了谈判的资格，金如山开什么价他都只能接着。 双方谈拢价格，约定三天后在海上进行交易。 因为是第一次双方互不信任，交易方式有些特别。 作为中间人的李光出两艘船，一艘跟着金如山去装货，一艘去沙艾那里装钱和相应的货物，然后双方交换船只，杜绝有人在中间捣鬼。 这种方法得到了双方一致认可。 事情谈完沙艾正准备离开，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问道：“金掌柜，刚才你似乎说你们手中有盐，多吗？” …… 东宁岛，送走金如山的商队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各官员各司其职，忙着搭建完善自己所在的部门，百姓们努力种田希望能多一分收获，水师也在抓紧训练。 百姓们是最辛苦的，不但要种田，还要轮流服徭役去修路、修筑码头挖河等等。 很辛苦却没人抱怨，原因很简单，之前他们连这样的日子都过不上。 现在虽然苦，却有盼头，心中有希望，所有的辛苦就都变的可以忍受。 作为国主文易反而是最闲的，具体的事情有下面的人负责，他每天看看公文签个字就没事儿了。 说白了还是小国寡民，没那么多事儿。 所以他就养成了习惯，没事就带着一群亲卫出去游玩，美其名曰视察。 他也不是自己去，偶尔也会把小鲤给带上。 嗯，小鲤已经七个多月，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大名，叫文元。 取自《易经》乾卦的卦辞：乾，元亨利贞。 以此类推，后面他再有孩子会叫文亨、文利、文贞，如果孩子超过四个，后面的再说吧。 这天他又去‘考察’古义的工作情况。 小鲤安静的坐在他怀里不吵不闹，一双点漆般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古义的嘴巴，似乎在奇怪这个人怎么这么能说。 “按照您的计划，我们在每一个村，每一个镇子都建立了学院。” “先生全部来自阆湖的一千户移民，教材就是您编写的防疫手册、华夏文明、华夏简史和甘廷尉刚刚编写的《唐律简章》……” “只是有些家长不同意女童出来读书，不论我们如何劝说都没用，我怕强制他们把女童送过来会激起民愤。” 文易也感到头疼，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思想要到宋朝之后才会形成。 这会儿推行的是九品中正制，读书也没办法做官，而付出的成本却非常高昂。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是无法形成读书风气的。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古代知识宝贵，百姓也读不起书。 文易为了让这些孩子能来读书，采用了学费全免，还管一顿午饭的方法。 就这样还有很多家长不愿意送孩子来读书，因为孩子也是劳动力，能帮着家里干活。 最后实在没办法，他只能下令适龄儿童不送来读书的田税加一等，这才逼着那些人把孩子送过来。 男娃好说，女娃娃问题就真的太多了。 几乎没有哪个家长愿意把自家的女儿送过来读书的，免费都不行，有些顽固的宁愿多交税。 原因很简单，男女在一个房间里读书成何体统。 虽然他们懂的东西不多，在这一点上却表现的非常顽固。 “唉，真是顽固啊，难道还要专门开女校不成？” 古义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国主，女子既不能做官又不能出来做事，读书实在用处不大，您为何要如此执着于让他们来读书呢？” 文易严肃的道：“男人出去做官、打仗、经商，家里是谁在操持？是女人。” “读过书明事理的女人和没读过书的女人，哪个更能把家操持好？哪个更能把孩子培养成才？” “你想娶一个有才明礼识大体的女子为妻，还是想娶一个大字不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为妻？” “没有女人，你以为只有男人这个世界就能安稳的了吗？” “别人都可以有女子读书无用论，唯独你这个学政官不行……连你都这么想了，下面的人就更不重视。” 古义羞愧的道：“国主教训的是，我错了，这就想办法劝说百姓把女童送入学院。” 文易摇摇头道：“建女子书院吧，在阆湖的时候一直是水柳负责教育的事情。女书院就交给她管理，先生从阆湖迁徙来的女子里面选拔……” 古义松了口气，道：“是，我会全力配合水先生的。” 以前古义也跟着水柳上过课，还在她手下做过事，所以喊她一声水先生完全没有问题。 而且有她负责女校，确实解决了他的一个大难题。 就算女校建好了，用男先生教学那些家长一样不会同意，而且也确实不能太高估某些人的素质。 女先生教女学生是最好的。 “啊~~~”两人正聊正事儿，小鲤变的不老实起来，不停的挣扎。 文易还以为他在这里呆烦了想换个地方，但这会儿正说正事怎么能走，就哄了他几下。 果然小孩子马上就转移了注意力，变得安静了不少。 他就继续说道：“不光那些孩子要学习，先生也一样要学习。” “我编写了几本教材，你回头派几个机灵的过来我亲自教他们，然后他们去给那些先生当先生。” “是。” “医院呢，建的怎么样了？” 正文 0153 新教材 上（第三更） “医院呢，建的怎么样了？”文易继续问道。 古义的脸色更苦了：“医院这个我实在无能为力啊。” “您说的每个村至少一名郎中，现在别说一个村一个，就算一个镇一个我都办不到。” “不只是缺郎中还缺药品，靠自己采摘的和从俚人那里购买的根本就不够用，很多药物只有北方才有。” “啊~~~”文易正准备说话，怀里的小鲤再次闹腾起来。 这会儿哪有功夫哄孩子，就故意虎着脸吓唬道：“别闹。” 小鲤好像真被唬住了，顿时就不闹了。 文易心中松了口气，正准备说话，就觉得腿上一阵温热。 他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把水淋淋的小鲤提起来，无奈的道：“臭小子，多大了还尿人身上。” 说完他自己都笑了，这还真不怪孩子，人家都给他提过两次醒了，是他没能理解人家释放的信号。 小鲤见他笑了，以为在逗自己玩，也咧着嘴笑了起来。而且还不停的弹腿，把童子尿甩的到处都是。 古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要不您先回去换身衣服？” 文易起身道：“行吧，反正事情也谈的差不多了。” “郎中我会从晋安县医院那边抽调几个过来把架子搭起来，药材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让金如山去办了。” 赶紧回到自己的府邸，让奶妈给小鲤洗澡换衣服，他也去冲洗了一下。 洗澡的时候他问过来伺候的小梅道：“夫人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呢。”小梅脸颊浮起两抹红晕，一双小手却大胆的直往他身上敏感处招呼。 嗅着她身上散出来的香味儿，看着她任君采撷的模样，文易心中升起一股冲动。 所以……所以他就把小梅给赶出去了。 但心中的那一股火已经被勾起，总觉得心中和长了草一样，草草冲完澡穿好衣服在花园了转了几圈都觉得别扭。 看看时间还早，就去了枢密院衙门。 谢道韫、柴犇、贺方、刘猛、岳山等十几位唐军高层都在这里，见他过来都纷纷行礼。 看着谢道韫白净圆润的俏脸，文易心中一阵火热，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练兵手册编撰的怎么样了？” 谢道韫似乎感受到了他炽热的目光，眼神闪烁的道：“步兵操练手册有您传授的经验已经编好，水师比较麻烦，骑兵没有任何头绪。” 文易道：“咱们现在连战马都没有，骑兵操练手册先不着急。” “水师操练手册倒是真麻烦，对这方面我懂的也不多，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不过最开始不需要编的太复杂，先编一个简单的用着，后续可以慢慢增补。” 唐国的军制，枢密院只有统兵用兵的权力，没有征兵的权力。 征兵由兵部进行，然后移交给枢密院的新兵训练营进行统一训练，训练结束再分配到各个团。 这就需要一个统一的训练标准，否则很容易出问题。 虽然有统一训练标准也难免会出现参差不齐的问题，但起码有一条标准线在哪里，不会太离谱。 所以他们才要花费这么大的功夫编撰操练手册。 而且这份手册不只是能用来训练新兵，老兵平时操练也一样可以使用。 枢密院和兵部的架子刚搭起来，谢道韫就带着这群智将开始了操练手册的编撰工作。 看样子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编好。 在这里转了一圈文易就离开了，他知道自己在大家聊起来会放不开，还是别在这里碍眼了。 不过在这转了一圈注意力被转移，心里的火倒是消退了不少。 左右无事就来到自己的书房，从书柜里取出几本厚厚的书。 第一本是《韵律》，内容很简单，他把二十六个英文字母抄了过来，构成了拼音字母。 这个时候英国还不存在，他们的祖先还光着屁股举着木棒在野外狩猎呢，要到公元六世纪才会出现英文字母的雏形。 所以，现在这已经不是英文字母了，而是原创的汉语拼音字母。 有必要说一下的是，英文字母是根据拉丁文字母创造的，而拉丁文字母又是借鉴了希腊字母。 不过无所谓了，只要对普及汉语有用就可以了，管他们谁抄谁的呢。 这本韵律就是一本教人拼音的书籍。 不过想推广韵律还有一个问题，需要一本字典。 所以他手中的第二本书就是一本字典，准确说是一本字典的雏形，叫《唐字典》。 他自己当然没有能力编撰一部字典，这个工作需要很多人协作才行，但杜子恭无意间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 学习印刷术的时候杜子恭许诺会帮他收集书籍，第一批送过来的书籍里有一部叫《说文解字》。 专门介绍文字的一部书，不但介绍字形，还介绍了字意和起源，里面共记录了一万余字。 对于文易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他找了几个比较有学问的人对这部书进行了抄录，然后以这本书为蓝本，删掉了多余的部分，只留下简单的字词释意。 之后他亲自带队用拼音字母给这些字注音。 这里文易选择了北方口音，但并不是完全照搬。 真正穿越到这个时代他才知道，古人说话是真费劲——单纯的字面意思。 他们说话的时候要憋气，憋大气，有些发音憋气都能把人憋死那种。 关键这种发音还很多，至于什么颤舌音之类的也少不了。 很多时候和人面对面说话，文易都怕对面喷自己一脸口水。 这让习惯了说普通话的他非常难受。 所以他对这些发音进行了大修改，参考普通话，把那些需要憋气才能发出来的音全部去掉，颤舌音之类的也全部去掉。 就这么说吧，原本晋朝的汉话就和外语一样，现代人根本就听不懂。 经过他修改有点像是前世闽普的样子，语速放慢现代人也能听的懂。 接下来文易会挑选一批机灵的人亲自授课教他们说这些话。 然后这些人会作为先生，教其他人说。 而且他还会使用一些奖励措施，鼓励大家学习这种语言。 正文 0154 新教材 下（第四更） 第三本书是基础数学，这里面包含了从加减乘除到二元一次方程的解法，还有一些简单的几何知识。 按照前世的标准来看，就是从幼儿园到初一的课程水平。 在这本书里他引入了许多数学符号，比如阿拉伯数字、加减乘除、用拼音字母充当未知数等。 阿拉伯数字是古印度人发明的，最早出现在公元三世纪。但只有前三个符号，也就是只有1.2.3写法和现代也不一样。 直到公元五六世纪才有了4到9，公元八世纪才出现0。 此时他把这十个数字符号拿出来就是独创。 阿拉伯数字真正强大的地方在于，可以适配到各种复杂的验算公式里面去。 比如最常见的竖式计算法，用阿拉伯数字才是最方便的。 引进更多的数字符号只是其中的一种变革，最核心的地方还是在于，他通过这部书把中国古代对数学的研究进行了总结，使之更加的系统化。 这部数学书同样是他接下来的教科书。 第四部是格物，就是生物、化学、物理等理科知识大杂烩，类似于小学的自然课，只是给岛上的人启蒙用的。 更系统的理科教科书暂时他还没有编写出来。 实在是时间太短，能完成这些已经是他把所有零碎时间都利用上的成果。 而且他都毕业那么多年了，虽然从事的是冶炼行业和理科沾上点边，但学校学的东西大部分都已经忘了。 能回想起来的也只有一些比较基础的东西，以及和工作有关系的技术。 不过他认为问题不大，中国古代从来不缺理科人才，缺的是国家和社会的重视，始终未能完成理科知识系统化。 他会逐渐提高技术人才的地位，并完成理科系统。 当然了，传统文化也是要学的，比如道德经、论语、荀子之类的也不能放下。 但启蒙阶段只会节选其中一些较为简单易懂的篇章进行学习，比如有朋自远方来之类的。 太复杂的这些孩子也理解不了，死记硬背没什么意义，还不如把更多的时间用来学习一些实用的东西。 把这四本书拿起来大致翻了一下，就把张勇叫了过来：“送到印书坊，各自印刷一千套。” 比古义先来找过来的是水柳，她的女儿小朵其实也只比小鲤小了两三个月，这会儿已经半岁。 在家带了半年的孩子，虽然能帮柴犇出谋划策，但毕竟不如自己出来做事那么舒服，她在家闲的都快长毛了。 听说文易要用她建立女校，自然是一万个愿意。 她还把在阆湖搞扫盲教育时候的那一群姐妹全叫了过来，发誓要把女校搞好。 但这个时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文易要搞的是每个村都有学校，离梦启城近的村镇还好说，可以早出晚归。 离的远的就没办法了，只能住在当地。 男人还好说，随便找个地方就住下了，女人就麻烦了。 而且好多女人都已经有孩子了，两口子都走了孩子怎么办？ 最后大家一商量，干脆搞夫妻店。 夫妻俩都去同一个村工作，在那个村子里给他们专门建一所小院居住，白天去教学晚上回来过日子。 等周末双休想回城里的家了，就派牛车、马车把他们接回来。 有了专门的女校和女先生，那些顽固的家长们再没有了借口，只能把自家的孩子送到书院学习。 和男校不同的是，女校会专门抽出时间教女红、做饭等家务活。 这是有生产力水平决定的，文易也没有办法改变。 学校的事情刚处理好，晋安县医院抽调来的医生也到位了，只不过大多数都只能看一些常见的疾病，照方抓药。 遇到疑难杂症只能送到梦启城来治疗。 条件有限，暂时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这件事情也给他提了个醒，医生培养是个长期工作，至少需要数年才能培养出一名合格的医生，必须要提前开始做准备。 所以又抽调了一些半大少年，去晋安县城的医院学习医术。 医生的事情处理好，印书坊那里传来消息，教科书已经印刷好了，恰好古义也把第一批五十名学生送了过来。 文易也告别了悠闲的生活，变的忙碌起来。 每天早上和薛大元等人开碰头会，上午教书，中午处理政务，下午继续教书，晚上回家陪老婆孩子。 偶尔还要去各处施工场地察看进度，定期去军营和将士们见见面。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五月份，金如山带着商队返回。 他不只是自己回来，还带回了好几船唐国稀缺的东西。 “这次带过去的货物共卖了一万两千两黄金。” 就算知道这一次能赚很多钱，但真听到这个数字很多人还是忍不住发出惊呼。 文易、谢道韫、薛大元等人比较淡定，装满玻璃的仓库他们都去过，这点钱财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 见他们波澜不惊的样子，金如山心中有些失望，继续说道：“百济人支付了四千两黄金，其余皆用货物抵扣。” “两船牛羊皮……一船是药材，只是百济也缺药，暂时只能买到这么多，还有一船……” 所有的东西先入户部的国库，然后在分配出去。 比如药材调拨给卫医监，牛皮给兵部制作盔甲等军事物品，羊皮给了工部进行硝制，然后制作成衣物和被褥。 南方冬天气温也能有十度左右，现代穿个毛衣加外套就差不多了，最多穿件薄羽绒服。 问题是古代没有毛衣也没有羽绒服，这会棉花才传入到我国的新疆和云南地区，离传入内地还需要几百年的时间。 所以大家也没有棉衣穿，皮衣就成了最好的保暖工具。 穷人穿不起皮衣，就只能找木棉填充到衣物里面，没有木棉就用破布、用绒草…… 没有棉衣穿还好解决，大不了白天出去晒太阳，多干点活就热了。 没有棉被才是大问题，南方冬天的室内环境只能说谁住谁知道，魔法攻击可不是白说的。 百姓怎么度过寒冷的夜晚？睡草窝里……那滋味想想就知道了。 这些皮子可以做成冬衣，也可以做成被褥，到时候便宜一点卖给百姓。既能收割一波忠心，又能把百姓手里多余的粮食收集起来。 所以唐国需要皮子，还是大量的需要。 听完之后柴犇有些失望的道：“要是能换一些战马回来就好了。” 金如山回道：“柴枢密无需着急，这只是第一次交易，以后会交换战马的。” 柴犇道：“那就好。” 这时金如山又汇报了一件事情：“百济人想从我们手里购买粮食，此事我不敢做主特回来请示国主。 正文 0155 粮食贸易引争议（第一更） “买粮食？怎么回事，详细说说。”文易有些惊讶的道。 于是金如山就把当时发生的事情详细讲了一遍：“……我和那位沙长史约定六月十二日进行下一次交易，到时给他回复。” 听完之后柴犇高兴的道：“好呀，王安好样的，轻松戏耍百济水师。” 贺方故作矜持的道：“表现还算不错。”如果他的嘴巴咧的小一点，或许装的还能装的像一些。 文易也非常欣慰，船更先进是一回事儿，操船手和临阵指挥才是最重要的。 像是这种临时变向，指挥能力稍微差一点都做不到。 就算指挥官脑子能反应过来，操船手操作不出来这些动作也一样没用。 现在王安能轻松戏耍百济水师，说明他们平时训练很用功，技术进步非常快。 “水师能有今天的战斗力，诸位都居功至伟。嗯，每人奖赏一套玻璃茶具、一面玻璃镜子。” 柴犇等人纷纷起身道：“谢国主。” 这些东西可比钱宝贵啊，就算自己不用将来有机会卖出去也是一大笔钱。 没人嫌自家钱多。 “还有王安，明天让他来见我，我要亲自封赏他。” 封赏的事情说完，话题才回到最初的主题。 “百济人想从我们这里购买粮食，诸位以为要不要卖给他们？” 薛大元率先开口道：“万万不可，粮食是最敏感的东西，世上大多数国家都缺粮食。” “如果我们卖粮给百济人，其他国家的人也来购买怎么办？卖给谁不卖给谁，到时都会成为一个大麻烦，甚至会引起部分国家的敌视。” 身为户部尚书的莫俊说道：“薛学士说的不错，且我唐国的粮食眼下虽有富余，然未来的花用也很大。” “杜教主那边送来的三千流民已经在来的路上，到时候安置他们需要大量的粮食。” “接下来半年还会有至少七千流民送来，如果我们再从别处获得一些流民，可能数字还要更大。” “国库至少要救济他们半年才能生产出粮食，您制定的救济标准非常高，每个十四岁以上的人每天要一斤大米半斤鱼肉……” “如果卖粮，恐怕我们自家的粮食都不够吃了。” 其他人也多提出反对意见，不管自家粮食够不够吃，都没人愿意卖粮食给别人。 现在够吃不代表未来够，万一遇到灾年怎么办？总之别的都好商量，卖粮不行。 文易却有不同的意见，说道：“现在阆湖、晋安县和东宁岛的仓库还有十七万斛粮食，还有一个月就要秋收。” “预计可以收获八十万斛粮食，秋收也会有至少八十万斛收成。就算把你们说的那些人口全算上，我们一年最多消耗二十万斛粮食。” “剩下这一百多万斛粮食你们有想过如何处置吗？全部存到仓库里？鼠吃虫蛀再加上其它的损耗，知道一年要损失多少粮食吗？” “我们每年都会收获粮食，如果每次都把粮食存起来，需要多大的仓库，又需要浪费多少人力物力，你们计算过吗？” “可……”莫俊想说什么。 文易抬手阻止他，说道：“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也理解你们的想法。但你们要明白一个道理，危险和机遇是并存的。” “很多东西别国不会轻易卖给我们的，比如战马，比如人口，比如足够的药材。即便我们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但粮食是例外，只要我们有粮食，这些东西统统不是问题。甚至只要我们放出风，有大把的人求着用人口用战马换粮食。” “只有这样我们的国力才能快速膨胀，早日成为真正的强国，而不用和现在一样小心翼翼。” 众人都陷入了沉思，文易说的确实是他们从未想过的道路，但仔细想想确实很有道理。 薛大元说道：“您说的很有道理，但这样做就要求我们有足够的粮食，百万斛看起来很多。” “但战马的价格更贵，百万斛也买不到多少马匹，更何况还要买人口。”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匹马至少二十多缗钱，一斛粮食才多少钱？ 且战马需要精心照料的，有草原还好说，平时吃草偶尔喂细粮追膘，没有草原的地方全靠精粮支撑。 就他们这点家底养上几千匹战马就能把家底拖垮。这下他们反对的理由就更充分了，粮食不能卖。 只有柴犇、贺方等人提议可以弄一些马回来，先把骑兵的架子搭起来。 直到众人说完，文易才笑道：“谁说东宁岛没有草场？” “啊？”这下不只是其他人，连谢道韫都惊讶不已。 “您说岛上有适合养马的草场？” 文易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道：“养马都需要什么？” 谢道韫马上就回道：“足够的草料，以及足够大的场地供它们奔跑。” 文易拿出一副东宁岛的地图说道：“这是赵正志刚刚送回来的新地图……” “东宁岛的东边，丛山峻岭之间有一条长三百六十余里，最宽处十五里，最窄处只有四五里的峡谷平原。” “我给它命名为纵谷平原，你们以为这里用来养马如何？” 谢道韫两步来到他身边，在地图上查看起来，果然见到地图上多出了一条南北纵向的峡谷。 然后激动的一拍桌子道：“天下居然有这种奇特的地形，东宁岛真乃宝岛也。” 听到她的话，其他人也基本确认了这个消息属实，纷纷露出惊喜的表情。 战马的重要性是个人都知道，南船北马他们也知道，所以他们也都习惯性认为南方不适合培育战马。 没想到这座岛上居然有这样一处天然的养马场。 其实不只是他们有这种误会，一直到二十一世纪这种误会都存在，大多数人都习惯性认为南方不适合养马。 让他们说具体原因，大多数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一部分人会回答气候不合适，南方气候潮湿雨水大，不适合马生存等等。 马更适合在四季分明干旱少雨的北方草原生活，这已经成为了常识。 然而很多时候常识并不一定是对的，最适合养马的地方是哪？真实答案恐怕很多人都猜不到。 正文 0156 开辟马场（第二更） 中国最适合养马的地方是华中和华北平原，这里气候湿润土地肥沃能种出最壮硕的牧草，地势平坦可以任由马儿驰骋。 问题来了，为什么中原王朝不在这里养马呢？ 宋朝那么缺马，都没有在这里养马。 是他们不知道吗？不可能，他们比谁都清楚。 不在这里养马的原因其实很简单，这些地方是中原腹地，是人口最稠密的地方，土地都用来种庄稼了，自然没有地方养马。 元朝的统治者就没有那么多顾虑，忽必烈直接把河南山东等最肥沃的地方划成了牧场养马。 再说说南方，这里不适合养马的原因是山地多缺少大平原，而不是因为气候不合适。 要知道岭南有百色马，云南有滇马，还有一些其他不出名的小马种，刚刚解放的时候两广地区的百色马数量突破百万匹， 只是因为地形原因这些马种体型都比较矮小，不善于长途奔跑无法作为战马使用。 还有一个佐证，古代大统一王朝会在南方驻守一部分骑兵，这些战马照样能适应这里的气候活的好好的。 还有战乱年代，北方的骑兵进入南方作战，有时候可能要停留好几年，也没听说因为气候问题导致战马出现大规模的折损。 事实证明南方的气候是可以养马的。 只是因为地形的原因缺少足够的平原，无法养出体型高大的战马。 但寻找一块合适的牧场，从北方引进马种，是可以自己培育战马的。 文易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来南方最大问题就是骑兵，历史上的王朝往往是以北征南取得成功，以南伐北而得国者唯有一个朱元璋。 这里面很大一个因素在于骑兵，机动性更强能掌握战场主动，天平总是会慢慢向着掌握主动一方倾斜的。 他想争霸天下就离不开骑兵，那么战马从哪来？ 买？ 靠买战马组建骑兵打天下就是开玩笑，最好的办法是自己建马场养马。 马场的地点自然首先考虑东宁岛上，因为这里是他的老巢所在，放在这里方便照顾。 东宁岛地形非常有特点，呈南北狭长。平原主要集中在西部地区，高山主要集中在东部地区。 东部的高山就是天然屏障，能阻挡来自海上的暴风雨，让西部平原变成环境适宜的人类居住区。 所以肯定不能在西部养马，这个道理和中原王朝不会在华北和华中开辟马场一样。 虽然养马很重要，但人和耕地才是根本，不能本末倒置。 而东部山区纵谷平原就是最合适的地方。 这里地势狭长高山环绕，气候湿润水源丰富适合牧草生长，长三百多里有足够的空间供战马奔跑。 高山阻隔寒流，让这里最冷的时候气温也普遍在十七八度以上，冬季牧草也能存活，可以缓解一部分青储饲料的压力。 可以说，这里是文易能想到最适合用来养马的地方。 而且仅仅是西部平原就足够装下百万人，至少在十几二十年内，他们是用不到纵谷平原的。 再说等他手中有了百万人口，早就去开发吕宋岛和朱崖洲（海南岛）了，也用不着开垦纵谷平原。 这个总面积一千平方公里的狭长平原，足够养活几万匹马，顺利的话每年都能给他提供几千匹战马。 组建骑兵完全不成问题。 当然，这里也不是完美无缺。 比如平原多呈碎片化不如西部的平原连绵广阔，土地贫瘠，地势起伏也相对较大等。 可这些特征对开垦耕地种庄稼来说是个缺点，对于建设牧场养马没有任何影响。 所以说，在这里养马不是文易临时起意，在会稽山他刚刚决定率领流民南下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方面的计划。 之前不说是因为时机未到，说了也没啥用。 这会儿既然谈到了粮食贸易和战马问题，他就顺势提了出来，为接下来开辟马场做准备。 众人围着地图看了好几遍，越看越是兴奋。 编写新兵操练手册的时候才刚刚说过骑兵的事情，这转眼就有了解决的方案。 一众军方将领已经开始讨论组建牧场的细节问题了。 文官一系的人较为冷静一些。 “咳咳。”薛大元干咳一声道：“诸位先别急着商量马场的事情，还有许多问题要先解决才行。” 众人这才清醒过来，讪讪的回到自己的座位。 谢道韫也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故作平静的道：“岛上多土人，这里的地势这么好，应该也有土人生活吧？” 文易道：“有，这里生活着一群叫阿美人的土人，人数大约在六千人左右。” “同样没有金属工具，不会耕种不懂畜牧，靠采集和捕鱼为生。” 谢道韫杀气腾腾的道：“那还等什么，派兵过去把那里占领了再说。” 文易心下好笑，这姑娘哪有一点当初大家小姐的样子：“别急，随时都可以占领这里，我们现在先讨论点别的事情。” 谢道韫不乐意的道：“有什么事情能比这还重要。” 文易道：“多了，粮食问题，从哪获取战马，这些都要好好商量。” 谢道韫也意识到当着这多人的面顶撞有损他的威信，连忙应了一声老实坐回自己的位置。 “粮食交易是必须要做的，但你们的顾虑也很有道理，拿出的粮食太多影响我们的发展，拿出太少没有意义。” “我这里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交州南方有一个林邑国，虽然也是小国寡民，但这里气候适宜土地肥沃水稻能一年三熟。” “且那里还有一种名为占城稻的稻种，生长期非常短产量也高……所以这里是不缺粮食的。” “我们可以用瓷器、盐、玻璃从他们那里换取粮食，然后用这些粮食和北方诸国进行交易。” 众人再次感到惊讶。 莫俊忍不住说道：“林邑国我听说过，现在才知道那里居然是如此福地。” 甘宪鄙夷的道：“坐拥如此宝地却还如此弱小，蛮夷就是蛮夷。” 有了更加合适的粮食来源，薛大元等人也不在担心粮食够不够吃的问题了。 接下来众人才开始讨论如何占领纵谷平原，如何建设和管理马场等问题。 正文 0157 立君威（第三更） “水师出动从这里登陆占领纵谷平原，这里六千土人迁徙四千到梦启城来，吴仪你现在就可以准备安置工作了。” “杜教主送来的三千流民不日就将到达，把他们送到纵谷平原和剩下的两千土人混居，让他们当牧民负责养马吧。” “给杜教主去信，就说我们需要苜蓿种子有多少要多少，可以用瓷器、玻璃交换。” “莫尚书，派工匠去纵谷平原建设房屋和马棚等基础设施……另在兵部设立尚乘监专职经营纵谷平原马场。”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养马的事情就此确定，众官吏开始行动起来。 最积极的当属枢密院，连夜制定了作战计划，第二天一大早就已经起锚出发了。 在岛上玩探险游戏的赵正志也被召回：“派人去打探林邑国及其周边势力的情况，优先打探林邑国的情报。” 赵正志思考了一下说道：“总旗官常祝不错，可以让他去办这件事情。” 文易道：“你的手下你自己清楚，派谁去我不管，能完成任务就行。” “是，我这就吩咐他去办。” “还有，你堂堂卫尉司统领，天天钻深山老林里算什么事儿。” 赵正志叫屈道：“冤枉啊，我可不是瞎跑，是在帮您打探岛上的情况。要不是我亲自带队，能这么快就发现纵谷平原吗。” 文易没好气的道：“放屁，这种事情随便派几个人过去一样能干好，你就是跑野了收不住心。” “以后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帮我收集民间风向，实在闲得慌就多读几本书涨涨见识。” 赵正志道：“岛上就这么大，有什么事情能瞒的过您的耳朵啊，有我没我不都一样。” 文易气道：“都学会狡辩了，你敢出去试试，看我不把你腿打折。” 赵正志苦着脸道：“是。” 说笑过后，文易正色道：“最近我听到了一点不好的风声，有些人似乎觉得咱们大业已成，开始以功臣自居作威作福了，去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正志愣了一下，满脸怒容的道：“居然有这种事情？真是该死。您放心，我一定把他们都揪出来。” 文易叮嘱道：“不要打草惊蛇，记录下来就行，我先看看情况在决定如何处置。” 赵正志道:“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等他离开，看着空荡荡的书房文易无奈的叹了口气。 前一段时间他看似无所事事到处闲逛，实际上是在观察地方，亲自去走走去看看，听听百姓的心声。 大多数都是比较和谐的，但人多了难免会出现渣滓，他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闻。 那一刻他的心情特别复杂。 以前看历史他一直觉得刘邦和朱元璋对功臣的手段太过了，就算他们腐化了毕竟功劳还在，罢官让他们当个富家翁不行吗。 所以他对待手下比较和气，但换来的结果不是君臣和谐，而是有些人失去敬畏心开始搞小动作。 现在他有些理解朱元璋了，也终于有些明白君王为什么叫孤家寡人。 自己的领地不过两三个县，治下百姓只有七万多，才两年时间就出现了腐化情况。 朱元璋统治万里疆域，治下百姓几千万，他遇到的问题只会更多更复杂。 但凡他表现的松懈一点点，恐怕就会有数以万计的百姓受害。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选择了暴烈的手段。 “看来以后自己要表现的高冷一些了。”他喃喃自语道。 高层最先察觉到了他的异常，这位国主的笑容变少了，说话变的更加简练也更加不客气。 还让工部过来对他们开会的大殿进行了改造，并取名叫光华殿。 以前开会大家都有座位，文易和谢道韫坐在主座，他们分官职大小坐在两排。 现在把下面的椅子全撤了，也就意味着以后开会他们只能站着。 非但如此，还在王座下面修建了台阶，确保文易坐在椅子上也能俯视他们。 早上开例会的时候，王座下方多了两排全副武装手持长戟的士兵…… 众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明白这么做意味着什么，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见了文易也不在开玩笑，而是毕恭毕敬，一言一行都依足了规矩。 这还不算完，某一天文易还重重责罚了两个犯错的仆人。 要知道以前仆人犯小错他都是一笑而过，这个世界谁能保证不犯错呢，又不是什么大过失。 但这次他却给予了重罚。 这下薛大元等人终于坐不住了，悄悄的找到谢道韫打听国主这是怎么了？ 其实谢道韫心中比他们还担心，虽然在她面前文易还是一如既往，可在外面的改变太大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突然转变这么大？ 这次终于下定决心去问个明白。 文易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把赵正志的调查报告拿给她看。 把这份材料看完她也少见的露出了怒容，道：“这些人真是该死，这才多久他们就忘了以前的苦日子了吗？” 文易语气反倒很平静，不是不生气而是已经气过了：“这里面也有我的原因，表现的不像是个人君，君不君自然就会出现臣不臣。” 谢道韫终于明白他改变的原因，道：“我懂了，您准备怎么处置他们？” 文易叹了口气道：“交给甘宪，一切依照规矩来就行了。” 谢道韫道：“嗯，我支持您。不只是外面，咱们家的后院也有些乱了，是时候给他们立立规矩了。” 外面，薛大元等人并未等到谢道韫的回话，而是听到了她大力整顿后宫的消息。 十几名仆人被撵了出来，甚至有两个被送进了衙门，罪名是贪污。 王宫里发生的事情瞒不住人，很快就传开了，首次让岛上的人感受到了国主的威严。 越来越多的人感受到了异样的气息，许多人不禁回想起晋安县开公审大会的那一幕。 就在这个时候，文易以贪污、强抢民女等罪名接连抓捕了二十几名官吏。 这时候薛大元等人终于知道文易为什么会突然做出如此大的改变，心中把那些人骂的狗头淋血。 唯有甘宪，关起门就是大笑，然后痛饮至酩酊大醉。 法家出身他最看不惯岛上这种君不君臣不臣的情况，如此做礼法和规矩的威严何在？ 但他知道文易的性格，自己强行谏言不会有任何作用，反而会让自己受到同僚的排挤。 他一直在等机会来改变这种局面，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酒醒之后就提笔写了一篇《请定法礼书》。 先是讲述了法礼的重要性，不遵守法礼的后果，然后指出现在唐国存在的问题，希望改正。 不过他没有急着把这份奏疏呈上去，而是再等一个更合适的机会。 二十几个官吏被抓自然不可能不了了之，文易搬出了他最常用的手段，公审大会。 正文 asdfa 熬法“我知道你们每天要经受各种诱惑，所以给了你们远远高于别国同级官员数倍乃至数十倍的俸禄。” “就是希望用高薪养廉，让你们不用贪污受贿也能活的比大多数人强……我还是太高估人性了。” “利令智昏，在见到好处的时候你们不会考虑自己拥有多少东西，也不会考虑这点好处你们能不能用的到，有没有必要去贪。” “你们的脑海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一定要把这个好处弄到自己家里，哪怕自己用不到，哪怕把它烂在仓库里都没关系。” “至于后果……你们的脑子里已经没有后果这两个字了……只有站在绞刑架上你们才会想到后果，才会后悔。” “……但我知道你们后悔的不是自己为什么要贪赃枉法，而是后悔为什么被抓……” “因为那个时候你们已经人性尽失，已经不会和常人一样思考……” 说到这里文易长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说这些话对于某些人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所以也懒得再说这些劝诫的话，咱们说点实际的。” “唐国就是一艘船，咱们都是这艘船上的人……你们的一切都是这艘船给你们的，如果船沉了……你们会变的一无所有。” “有些人或许会想，这个世界国家多的是我可以跳船啊，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只能说想法不错。” “晋国推行九品中正制，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你们祖祖辈辈都是泥腿子，去晋国给人当奴隶别人都不屑于要你们。” “至于北方的异族势力……呵呵……你们谁要是真有胆子去投靠他们，我亲手写一个大大的服字送给他。” “所以不要想着跳船，你们没有条船的资格，离了这条船你们就是一丧家之犬。” “只有保护好脚下这艘大船，才能保住你们现在拥有的一切。当然，对于我来说也是一样。” “所以我绝对不允许有人破坏这艘船。至于你们该怎么做，自己斟酌着来吧。” 众人一起喊道：“臣等誓死效忠国主。” 甘宪这时站出来道：“国主，臣有本奏。” 文易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上书，有些好奇的道：“哦？呈上来。” 马上就有一名侍卫把奏折转递了过来，打开看完之后连连道：“好好好，甘廷尉这个建议好。” 然后指定一个侍卫，让他当众朗读了一遍。 读完之后文易才问道：“对甘廷尉的奏疏你们有什么意见？” 薛大元请罪道：“甘廷尉的奏疏写的好，现在臣才知以往竟有如此多违逆礼法行为，请国主责罚。” 莫俊也说道：“臣汗颜，身为礼部尚书非但未能管好礼法，自己亦多有违背之处，请国主责罚。” 柴犇等人心情也非常忐忑，再没有比他们更违反礼法的了，这会儿也赶紧说道：“请国主责罚。” 剩下的官吏不管心中怎么想的，也都跟着一起请罪。 文易道：“以前我也多有失当之处，不能全怪你们，所以过往的事情就既往不咎了。但以后若有人再犯，依律处罚。” “谢国主。” “莫尚书，从今天开始你们要抓好礼法这一关，切莫再出现以前那种混乱。” “是。” “甘廷尉，唐国的法礼都有你们法院和刑部制定和管理，希望你们能维护好律法的尊严。” “是。” “法礼需要所有人一起维护，希望你们也都能从自身做起，维护好它。” “臣等遵命。” 见风波似乎就要过去，众人心中都松了口气。然而下一刻文易就告诉他们，什么叫高兴的太早了。 “今天审判的这些都是东宁岛上的贪官污吏，在我眼皮子底下尚且如此，晋安县和阆湖的情况只会更加严重。” “我已经派遣卫尉司的人前去调查……如果有谁做过违法乱纪的事情愿意主动交代，我会酌情从轻处罚。” “如果顽抗到底，到时被查出来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来自阆湖和晋安县的官吏顿时就紧张起来，不少人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噗通。”一名官员跪在地上以头抢地：“臣有罪，请国主开恩。” 就像是释放了信号一般，接连有七人跪下认罪。 文易道：“还有吗？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哗啦。”又有四个人跪下认罪。 文易问道：“有没有害人命的？” 见没有人说话，他的脸色好看了不少，又问道：“有没有强抢民女的？” 有一个官员战战兢兢说道：“臣……臣纳了一名小妾，但绝对没有用强，是她卖身我花钱买下来的。” “哦，女子卖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文易不动声色的问道。 那官员忙不迭的道：“是，那女子是俚人，她家里人嫌山中太苦就到晋安县城谋生。” “但因找不到谋生手段就想卖女……我恰好路过就……就买了下来。” 文易把目光转向肖柏山，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肖柏山出列道：“臣有失察之罪，请国主责罚。” 文易气笑了：“仅仅是失察吗？你这是治理出了问题。” “俚人出山投靠我们居然被逼到卖儿卖女，传出去谁还敢来？” “这还是被发现的，还有多少是没被发现的？我写防疫手册，免费教给俚人……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们好不容易才积攒的那一点信誉就要毁在你手里了。” 肖柏山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脸色刷的变得苍白，道：“我辜负了国主的信任，罪大恶极，请国主责罚。” 文易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还是太年轻了，少年骤居高位春风得意，难免会自视高人一等，认为别人都不如你。” “殊不知，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不能正视别人的长处，早晚会吃大亏……希望你记住今天这个教训。” 肖柏山出身太低，年纪轻轻就掌管一县之地，成为唐国的高层，难免会心高气傲。 结果很明显，被下面一群老油子合伙给坑了。 好好的俚人安置政策执行的时候出了问题，而他这个大总管有过于自信，被欺瞒。 只能说，还是太年轻了。 肖柏山自然也回过神来，心中恨急了那些人，道：“是，臣一定牢记近日的教训，再也不敢翻这样的错误。” 正文 0159 请定礼法书（第五更） “我知道你们每天要经受各种诱惑，所以给了你们远远高于别国同级官员数倍乃至数十倍的俸禄。” “就是希望用高薪养廉，让你们不用贪污受贿也能活的比大多数人强……我还是太高估人性了。” “利令智昏，在见到好处的时候你们不会考虑自己拥有多少东西，也不会考虑这点好处你们能不能用的到，有没有必要去贪。” “你们的脑海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一定要把这个好处弄到自己家里，哪怕自己用不到，哪怕把它烂在仓库里都没关系。” “至于后果……你们的脑子里已经没有后果这两个字了……只有站在绞刑架上你们才会想到后果，才会后悔。” “……但我知道你们后悔的不是自己为什么要贪赃枉法，而是后悔为什么被抓……” “因为那个时候你们已经人性尽失，已经不会和常人一样思考……” 说到这里文易长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说这些话对于某些人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所以也懒得再说这些劝诫的话，咱们说点实际的。” “唐国就是一艘船，咱们都是这艘船上的人……你们的一切都是这艘船给你们的，如果船沉了……你们会变的一无所有。” “有些人或许会想，这个世界国家多的是我可以跳船啊，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只能说想法不错。” “晋国推行九品中正制，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你们祖祖辈辈都是泥腿子，去晋国给人当奴隶别人都不屑于要你们。” “至于北方的异族势力……呵呵……你们谁要是真有胆子去投靠他们，我亲手写一个大大的服字送给他。” “所以不要想着跳船，你们没有条船的资格，离了这条船你们就是一丧家之犬。” “只有保护好脚下这艘大船，才能保住你们现在拥有的一切。当然，对于我来说也是一样。” “所以我绝对不允许有人破坏这艘船。至于你们该怎么做，自己斟酌着来吧。” 众人一起喊道：“臣等誓死效忠国主。” 甘宪这时站出来道：“国主，臣有本奏。” 文易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上书，有些好奇的道：“哦？呈上来。” 马上就有一名侍卫把奏折转递了过来，打开看完之后连连道：“好好好，甘廷尉这个建议好。” 然后指定一个侍卫，让他当众朗读了一遍。 读完之后文易才问道：“对甘廷尉的奏疏你们有什么意见？” 薛大元请罪道：“甘廷尉的奏疏写的好，现在臣才知以往竟有如此多违逆礼法行为，请国主责罚。” 莫俊也说道：“臣汗颜，身为礼部尚书非但未能管好礼法，自己亦多有违背之处，请国主责罚。” 柴犇等人心情也非常忐忑，再没有比他们更违反礼法的了，这会儿也赶紧说道：“请国主责罚。” 剩下的官吏不管心中怎么想的，也都跟着一起请罪。 文易道：“以前我也多有失当之处，不能全怪你们，所以过往的事情就既往不咎了。但以后若有人再犯，依律处罚。” “谢国主。” “莫尚书，从今天开始你们要抓好礼法这一关，切莫再出现以前那种混乱。” “是。” “甘廷尉，唐国的法礼都有你们法院和刑部制定和管理，希望你们能维护好律法的尊严。” “是。” “法礼需要所有人一起维护，希望你们也都能从自身做起，维护好它。” “臣等遵命。” 见风波似乎就要过去，众人心中都松了口气。然而下一刻文易就告诉他们，什么叫高兴的太早了。 “今天审判的这些都是东宁岛上的贪官污吏，在我眼皮子底下尚且如此，晋安县和阆湖的情况只会更加严重。” “我已经派遣卫尉司的人前去调查……如果有谁做过违法乱纪的事情愿意主动交代，我会酌情从轻处罚。” “如果顽抗到底，到时被查出来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来自阆湖和晋安县的官吏顿时就紧张起来，不少人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噗通。”一名官员跪在地上以头抢地：“臣有罪，请国主开恩。” 就像是释放了信号一般，接连有七人跪下认罪。 文易道：“还有吗？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哗啦。”又有四个人跪下认罪。 文易问道：“有没有害人命的？” 见没有人说话，他的脸色好看了不少，又问道：“有没有强抢民女的？” 有一个官员战战兢兢说道：“臣……臣纳了一名小妾，但绝对没有用强，是她卖身我花钱买下来的。” “哦，女子卖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文易不动声色的问道。 那官员忙不迭的道：“是，那女子是俚人，她家里人嫌山中太苦就到晋安县城谋生。” “但因找不到谋生手段就想卖女……我恰好路过就……就买了下来。” 文易把目光转向肖柏山，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肖柏山出列道：“臣有失察之罪，请国主责罚。” 文易气笑了：“仅仅是失察吗？你这是治理出了问题。” “俚人出山投靠我们居然被逼到卖儿卖女，传出去谁还敢来？” “这还是被发现的，还有多少是没被发现的？我写防疫手册，免费教给俚人……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们好不容易才积攒的那一点信誉就要毁在你手里了。” 肖柏山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脸色刷的变得苍白，道：“我辜负了国主的信任，罪大恶极，请国主责罚。” 文易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还是太年轻了，少年骤居高位春风得意，难免会自视高人一等，认为别人都不如你。” “殊不知，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不能正视别人的长处，早晚会吃大亏……希望你记住今天这个教训。” 肖柏山出身太低，年纪轻轻就掌管一县之地，成为唐国的高层，难免会心高气傲。 结果很明显，被下面一群老油子合伙给坑了。 好好的俚人安置政策执行的时候出了问题，而他这个大总管有过于自信，被欺瞒。 只能说，还是太年轻了。 肖柏山自然也回过神来，心中恨急了那些人，道：“是，臣一定牢记近日的教训，再也不敢翻这样的错误。” 正文 0160 完善制度 公审结束了，然而所带来的影响却才刚刚开始显现。 首先上至达官贵人，下至普通百姓，都首次感受到了来自国主的权威，对文易多了敬畏。 其次，百姓们对这个国主更加的爱戴，尤其是最后那一番话更是为他收获了大批的民心。 效果比什么忆苦思甜、什么洗脑宣传都管用。 最后，官吏们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君臣，知道了什么叫规矩，做事的时候都收敛了许多。 而文易自己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当他站在这个位置上那天开始，就已经不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国家的君主。 他的喜好和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无数人的命运以及国家的走向。 王者无私事。 从这天开始，他脸上的笑容就少了许多，也不再把想法挂在脸上，和人讲话也开始故弄玄虚。 效果也很显著，外臣变的恭敬，做事兢兢业业不敢犯错。宫内的人也小心翼翼，不敢稍有逾矩。 这么做的后果是他少了许多的乐趣，但整个唐国却变得更加井然有序。 面对这个结果，他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难怪李世民说王者至公无私，故能服天下之心。 这句话反过来说也一样成立，想服天下之心，王者必须要至公无私。 …… 甘宪好不容易抓到改革的机会，可不会只上一本奏疏就结束了。 没多久又上书请求确定朝会制度、上班制度，比如几点来上朝，哪些人来参加朝会，朝会上都有哪些规矩，几天休息一次等等。 立国的时候大家光顾着商量大事了，像这种琐碎的地方并没有来得及去管，现在算是抽出时间完善细节。 众人商量之后确定早朝时间是早上八点，朝会结束回各自衙门办公。不上朝的八点也必须到衙门点卯，下午五点下班。 中间如果有事离开岗位，就要和上司请假获得准许才行。哪怕出去办差，也要和顶头上司打招呼。 休沐时间改为每七天一次，衙门的人分成两班倒，一班周六休息一班周日休息，以免大家都休息衙门没人。 比起国外十天休一天，这已经算是非常宽松了。 除此之外还有祭祀制度也要完善。 哪些节日举行祭祀典礼，都祭祀谁，祭祀的礼节……这些其实都好说，前人留下的有相应的规矩，他只要照着做就可以了。 春节祭奠自然是最隆重的，这一天要祭祀昊天上帝，祭祀祖先。 说起祭祀祖先，甘宪上奏指责文易不孝。 你都立国了，居然没有建宗庙，天下还有比这更不孝的事情吗？ 文易还能说啥，赶紧承认错误并修建宗庙把祖宗牌位都供上。 只是他家祖祖辈辈都是佃户，死了也只能埋在乱坟场，族谱什么的根本就没有见过。 他能想的起来的也就只有祖父祖母和父亲母亲，别的一概不知，所以到最后宗庙里也就只有这四个牌位。 中国人最重孝道，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文易提议新设立一个节日叫生日。 这个‘生日’不是庆祝自己出生，而是孩子给父母过，感谢父母生下了自己，赐给自己生命。 十六岁之后子女就要在自己出生的那一天给父母过‘生日’，感谢父母生养之恩。 这个节日简直太符合古人的胃口了，不光是读书人，老百姓也一样的看法。 于是文易忘记立宗庙的事情马上就被忽略，然后一顶至孝的帽子就扣在了头上。 民间甚至出现了类似文易当年给父母尝药、给祖父暖席之类的小故事。 这让文易想起了前世美国总统和樱桃树的传说。据不完全统计，美国至少有三十八个总统小时候砍过樱桃树。 除了修宗庙祭祀祖先，同样也需要一个场所祭祀昊天上帝。 于是文易就亲自设计了一个祭坛，名为天坛。 在夏耕结束之后，开始征用民夫修建。 嗯，今年夏收唐国三地共收获粮食九十一万斛，薛大元和莫俊两人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幸福的烦恼。 这么多粮食没地方放啊。 卖粮就被提上了日程。 恰好金如山和百济人完成第二次交易归来，这次他带回了更多的钱财和货物，并带来一个文易很想听的好消息。 “百济人果然干起了二道贩子，把瓷器和玻璃倒卖给了别的国家。” “他们的心很黑，卖出的价格至少是我们的一倍，玻璃更是被卖出了数倍的高价，光靠倒倒手他们就净赚了三倍以上的差额。” 不少人都露出愤怒的表情，显然很不爽被百济占便宜的行为。 如果是以前他们早就骂出声了，但现在却没有一个人敢破口大骂。就算有人提反对意见，也要说的有理有据。 这就是上次立规矩的成果。 岛上最近发生的事情金如山也早就知道，他更是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很明白自己该如何做。 始终保持恭敬，一个多余的字都不说，更不敢吊人胃口。 听到有人说百济小人，不要在和他们做生意之类的，就解释道： “我们正是要借助百济人之手，让天下人知道唐国的瓷器和玻璃，无利可图百济人不会白白的帮我们扬名。” “他们赚的越多，就越会努力的把我们的货物转卖给各国，我们唐国就会越快的被人所熟知。” 听到这里文易说道：“金郎中所言甚是，欲取先予，无利可图百济人凭什么辛辛苦苦帮我们扬名。” “前几日在晋国的密探传来消息，青花瓷和玻璃已经在会稽郡和建康打出名气，为许多权贵知晓。” “相信再有两三次交易必将名扬天下，到时我们就可以和别的国家直接交易，不用接受百济的剥削。” 众人在无意见。 之后文易就问出了大家最关心的话题：“粮食交易的事情谈的怎么样了？” 金如山道：“百济人自己也缺战马，一开始并不同意粮食换马匹的计划。” “但我从李光处获得确切情报，他们国家更加缺粮，已经到了连前线军粮都缺的地步，听说他们的国君都开始削减饮食了。” “所以我坚持用粮食换马匹，最终他们不得不退步同意了这个计划，我们约定下次交易放在八月一日进行。” “因为是第一次交易，为了安全考虑这些交易为一百匹马。其中马驹三十匹，母马五十匹，公马二十匹。” 正文 0161 百济王的来信（第二更） 除了马匹交易的事情谈妥，金如山也带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好消息，北方粮食涨价严重。 现在普遍已经到了斗米七十钱的高价，有些地方甚至达到了斗米两百钱的天价。 当然，他们和百济做大规模粮食交易自然不能用市场价，而是斗米五十钱批发价，也就是五百钱一斛粮食。 一匹战马的价格在二十缗左右，他们买的是普通马而非战马价格更低，只有十三缗一匹。 也就是说要用两千六百斛粮食换取一百匹马。 这个价格比文易想象的要低了许多。 但是当他在岸边亲眼看到两千五百斛是多少的时候，突然明白薛大元他们的感受了，心痛啊。 第二个念头就是，马这个东西真特酿的贵。 第三个念头是，骑兵烧钱。 是真烧钱，十来亩良田一季产量只够买一匹普通马，换成战马价格更贵，至少二十几亩地的产量才够。 就这还是求着人家才卖的。 不过等一百匹战马被运回岛上的时候，他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消失了，值。 毕竟是花费这么多钱买回来的宝贝，在马运回来的时候他亲自跑到了隔壁的纵谷平原去察看。 不只是他，谢道韫、柴犇、贺方等一众军方将领也都跟了过来。 当看到一匹匹马被从船上赶下来，在沙滩上站成一群的时候，众人都兴奋的笑了起来。 东宁岛上有马，只是都是低矮的百色马，而眼前的这些马只看体型就比百色马大了好几圈。 成年马普遍肩高在一米三左右，肌肉也比百色马发达，体型更加流畅。 文易不知道这是什么马种，但能看的出来品种不错。 柴犇等人早就忍不住跑到近处围观去了。 金如山来到文易身边介绍道：“这些都是靺鞨马，辽东靺鞨人世代培育的马种，是辽东最好的马种之一。” “优良战马肩高最高可以达到一百四十五公分，体重七八百斤，这些只是普通的马种……” “每一匹都让人检查过，身体健壮没有疾病，成年马普遍在五岁龄，最是健壮的时候……母马至少还能产六七个马驹。” 谢道韫打量了一会儿马匹，说道：“这些马的体型比晋国的西北马和北疆马的体型都要高大一些……” “您看它们初下船的时候惊慌却不乱动，这才下地一会儿功夫就可以无视这么多陌生人啃食地上的野草，但眼睛始终盯着周围的人。” “这说明它们性情沉稳适应能力强，警觉性也比较高，如果负重、奔跑速度和耐力没有问题，确实是非常好的战马品种。” 听她说的头头是道，文易一点都不奇怪，想想她的出身就知道了，懂得一些相马术是很正常的事情。 听他们说了这么多，他也非常的满意，道：“看来百济人至少在这件事情上面没有欺骗我们。” 谢道韫点点头道：“确实没有以次充好，不过他们这么诚实我觉得应该是有所求才对。” 金如山敬佩的道：“夫人英明，百济人希望获得更多的粮食，除此之外还想要更多的瓷器、玻璃和食盐。” “百济王扶余句写了一封亲笔信给国主，说是表达对您的感激之情。” 说完他取出一封信交给文易。 “哦？给我写信，那我倒要看看他都说了些什么。” 文易接过，检查了一下封漆没有动过的痕迹这才打开，看了一遍之后颇为失望。 随手把信递给谢道韫，道：“我还以为他要结盟什么的，没想到就是一些客套话。” 谢道韫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了大致内容，笑道：“他们连我们在哪有多少人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结盟。” “不过……如果这封信是那位百济王亲笔的话，那这位可不简单……” 文易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谢道韫解释道：“您看他的措辞，客气而又不让人觉得疏远，谦虚的话里却处处透露出强烈的自信……一般人写不出这种水平。” 文易惊讶的道：“能得你如此夸赞，看来这位百济王还真不是简单人物啊。” 这时金如山插话道：“据李光所说，百济之前是部落联盟，百济王只是盟主，下面的百姓由部落首领统治。” “这位百济王自登基后就在国内推行郡县制，派遣官吏直接管理地方，削弱部落首领的权力，加强王权……” 如果说刚才夸百济王的话有一半调侃意味的话，这次文易是真的惊讶了。 这位莫不是想当百济的‘始皇帝’吗？ 他前世是理科生，对历史不了解尤其是外国史了解更少，所以不知道这位叫扶余句的百济王。 事实上这位的功绩虽然比不上秦始皇，但也是历史上少有的有为君主。 推行郡县制加强中央集权，完善律法……励精图治把百济从一个部落联盟变成了强大的中央集权国家，奠定了百济辽东强国的地位。 此后两百多年，百济都是压着高句丽打。 后来高句丽侵占了辽东土地重新崛起，当时的百济王准备和新罗联手攻打高句丽。 然而新罗王是个老阴逼，关键时刻背信弃义转手偷袭百济，攻下大片领土。 百济王恼羞成怒御驾亲征要复仇，结果被新罗给杀了。 从此百济一蹶不振，后来投靠了高句丽，又过了几十年被苏定方给灭了。 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不管百济后世的历史发展如何，都不影响扶余句的英明之处。 确定百济王扶余句是个能人，文易也变得重视起来，这封回信一定要好好写。 他是没那个水平能写好，准备找莫俊或者甘宪代笔。 之后尚乘监的人过来，把战马驱赶进了马棚，接下来一段时间这些马都会被圈养。 尚乘监郎中严席解释道：“这些马从北方迁徙到这里很可能会水土不服，圈养更容易掌握它们的情况，出现问题可以及时救治。” “还有就是我们这里的草和北方的草不同，直接给它们吃也容易出问题……” “刚开始先喂食细粮添加少部分牧草，等它们习惯了再逐渐增加牧草的比重，最终让它们适应本地牧草。” “这么做虽然麻烦，但能大大减小马匹生病的概率，提高它们的存活率。” 文易很是欣赏他们的工作作风，夸道：“做的不错，好好干，咱们唐国的骑兵能不能发展起来，就全看你们了。” 严席道：“这都是臣等份内之事。” 文易又问道：“苜蓿的种植情况怎么样了？” 正文 0162 纵北和纵南 前世文易没有来过台湾岛，但因为一个众所周知的问题，大陆很多人都比较关注这里的情况。 他没事儿干的时候也会翻出地图看看这里的情况，然后帮解放军规划登岛方案。 只是可惜，他的计划也只能拿来和同事吹牛。 但不管怎么说，对这座岛的地形还是有所了解的，现在他们脚下的这块地应该是前世的花莲县。 停靠战船装卸战马的港口应该是花莲港。 只不过现在不叫花莲县和花莲港了，因为文易给这条狭长平原取名纵谷平原，所以花莲县被取名纵北，港口叫纵北港。 而前世的台东地区还没有被开发，但名字已经取好了，纵南。 严席介绍道：“两千土人和三千北方流民被打散安置在纵北的三个地方，组成了三个镇子。” 文易问道：“百姓们的情绪如何？” 严席笑道：“都很好，不论土人还是流民原本的生活都非常艰苦，来了这里后我们给他们分发了粮食、房屋、土地，他们都很高兴。” 文易眉头皱起，道：“你给他们分地了？” 严席兴奋的道：“是啊，百姓干劲十足到明年粮食就能自给自足，不用再从梦启城调运粮食过来了。” 文易摇摇头道：“你的想法是好的，可事情却不能这么办。” 严席不解的道：“臣愚昧，不知哪里不妥？” 文易解释道：“养马并非易事，必须要精心照料。” “种地也同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一家数口辛勤劳作才行，耽误一天都可能影响收成。” “而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当马场和自家的地同时需要人照顾的时候，百姓会优先选择去做哪一件事情？” 这个事情根本就不用考虑，必然是去照顾土地。 而且养马也是个技术活儿，需要用心去专研才能养出好马。自家有地的情况下，谁会去研究养马的事情？ 道理非常简单，文易只是点了一下严席就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臣……无知犯下如此大过，请国主惩罚。” 文易道：“惩罚你有用吗？现在要想办法解决问题。” 严席连忙道：“是，我这就把地收回来。” 文易斥责道：“愚蠢，你想死吗？分到百姓手里的地就已经是他们的了，你再去要回来就是他们不同戴天的仇人。” 严席彻底慌了，道：“那……那怎么办？” 文易无奈的道：“告诉百姓，这些地只能种黑豆，到时候朝廷会用粮食换他们的黑豆。” 严席道：“国主英明，我这就去通知他们。” 黑豆是最适合喂养战马的细粮，古代将士们出征携带的马粮大多都是它。让养马的百姓种黑豆，算是个不错的补救办法。 但文易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终于明白古人造反为什么要和世家妥协了，俩字，人才。 不论多么鄙视士族，都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学识和见识都比普通人要高的多，治理天下的能力也远超普通人。 唐国满打满算七万人出头，已经面临管理人才不足的困境，没办法的情况下只能矬子里面找矮子来当官。 严席各方面都很平庸，只是因为追随文易比较早又忠心，加上学习做事都比较积极就被选拔出来当官。 养马的工作说起来并不难，并不需要多高的才能，重在踏实能沉下心。严席的性格挺合适的，所以就把他弄了过来。 没想到马场还没建起来，就先捅了个篓子出来。 还好事情发现的早，要是等马场出了问题再发现，那损失就真的不可估量了。 但就算严席能力不行，文易还不得不用他，实在是手里没有可用的人才。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没有改变注意的想法，士族的才能也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学习获得的。 他有的是时间培养出自己需要的人才。 出了这样的问题文易自然不放心就这么离开，他就留了下来帮严席把马场的架子给搭好。 百姓们听说这里的土地只能种黑豆，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对他们来说黑豆也是粮食，只要能种就行。 文易又从百姓中间招募了五百名马匠，发工资的那种，他们的工作只有一个，养马。 现在马匠比马多，但文易有信心很快就能扭转这种局面。 杜子恭那里买来的苜蓿种子也已经种下。 苜蓿是世界上应用最广泛的优质牧草，能适应酷暑严寒的环境，零下四十度都能存活，耐旱耐水。 对土地要求极低，贫瘠的土地上一样能生长的很好。种别的植物会消耗土地肥力，它反过来养地。 当然了，条件越好的地苜蓿产量越高。 它还是多年生植物，种下之后可以活几十年，也就是一年种年年收。 而且苜蓿营养丰富，人畜都能吃。 汉朝时期传入中国迅速生根发芽，华北、华中等中原复地广泛种植。 所以杜子恭想要搞到苜蓿种子并不难。 前段时间种子就已经种下，总共种植了有两千多亩。 种植的方法非常简单粗暴，选了一块地一把火烧干净，等地面温度降下来直接撒种子就行了。 没几天就开始生根发芽，现在遍地都是寸高的苜蓿苗，等它们开花长籽之后就可以自己采集种子种植。 相信用不了几年整座纵谷平原到处都是苜蓿。 什么，你说破坏生态平衡？等生产力发展到那种高度之后在来讨论这个问题吧。 那一百匹战马里有很多确实出现了水土不服的症状，有几匹马差点病死，还好照顾的比较到位都挺过来了。 只能说严席的谨慎立了大功，要是不懂行的过来直接放养，恐怕会出现很大的损失。 而现在一百匹马都存活了下来。 过了半个多月，这些马逐渐适应了纵谷平原的环境、水质和牧草，已经可以放到外面散养。 直到这个时候文易才离开重新回到梦启城。 他刚回来没多久，就接连听到了几个好消息。 杜子恭那边又送来了两千流民，已经装船上路。 金如山那边的交易顺利，这次带回了一百五十匹马，其中五十匹战马。 最后一个好消息是，终于有晋国的人主动联系他们，想要展开贸易。 正文 0163 剑指后燕（第四更） “这两千流民送到盐城那边，那里土人太多汉人太少。嗯，让他们种大蒜和甘蔗。” “八九月份刚好是种甘蔗和大蒜最合适的时候，刚好能赶得上尾巴。” 甘蔗用来熬糖，大蒜用来提取大蒜素。 “那五十匹战马……组建一个骑兵连吧，就驻扎在城北军营，先用这些马把骑兵的架子搭起来。” 这个骑兵连的性质更类似于骑兵学校，每一个人都是当军官来培养的，方便将来扩大规模。 谢道韫并没有真正的学过兵法，基本都是谢玄等人上课的时候她在一旁旁听。 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唐国唯一系统学过陆战兵法的人，对骑兵也算有一些了解，所以这个骑兵连只能交给她来管理。 其他人对此也没有意见。 金如山道：“和晋国贸易的事情怎么办？” 其他人都期盼的看向文易。 晋国虽然屈辱但毕竟是汉家正统所在，也是财富汇集之地，和它建立商贸对唐国来说是一个重大的进步。 尤其是谢道韫更是希望早点和晋国建立稳定的关系，这样她才能和家里人联系，并稍微坦白一些自己的情况。 文易却没有那么急切，越是这种时候他就越要沉稳：“来寻你们的是什么人，普通商人还是权贵？” 金如山回道：“应该是晋国的普通商号……不过能把生意做大背后必然有权贵支持。” 文易摇摇头道：“他们背后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来找的你，如果是以普通商人的身份出现还是算了。” 金如山不解的道：“为何？” 文易道：“我们每一批货的价值至少都是上万两黄金，这么大一笔财富难免会有人眼红。” “如果合作对象的实力不够强，很容易被某些势力连骨头都一起吞下去，到时候咱们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与其冒险，不如继续和百济人合作，好好的吊一吊晋国人的胃口……” “把我们和百济人交易的价格透露出去，让晋人知道百济人在这里面赚了多大的差价。” “还有粮食换战马的交易，也可以稍稍透露一点风声出去，我就不信他们能坐的住。” 谢道韫有些失望，但也知道事情的轻重，放下自己的私心帮忙参谋道： “如果把粮食交易的事情捅出去，恐怕坐不住的就不只是一个晋国了，整个北方都要乱起来。” 文易道：“乱就乱，浑水才好摸鱼。” 谢道韫道：“就怕有人不想好好交易，选择当劫匪。” 文易道：“那不是更好吗？咱们前几个月招募的新兵已经形成战斗力，总兵力达到了六千。” “加上战船的性能在海上也算是一方霸主，也是时候亮一亮肌肉了。” 国与国之间实力才是话语权，突然冒出来的唐国想获得话语权很难。只有彰显一下武力，才能获得坐在谈判桌上的资格。 “这一仗早晚都要打，与其天天防着别人动手，不如我们主动钓鱼，这样还能占据一个主动权。 众人也都明白这个道理，纵使心中不喜欢打仗也知道必须要找机会亮亮肌肉。 所以大家开始商量如何打这一仗。 谢道韫分析道：“北方的国家虽多，然最有可能对我们下手的国家有四个，晋国、新罗、高句丽和燕国。” “晋国的可能性最小，一来我们对外宣称自己也是汉人国家，有一份香火情分在。” “二来朝局复杂各势力相互牵制……在面临燕国威胁的情况他们没有胆量得罪另外一个国家。” “高句丽动手的可能最大，因为我们和百济进行粮食贸易，受害最大的就是他们。” 那是肯定的，从唐国这买的粮食转手就运到了前线充当军粮，高句丽人肯定是最痛恨唐国的国家。 “但高句丽却又是最没有可能对我们动手的国家……他们的水师力量薄弱，就只有几条渔船和小舢板，就算想动手也没那个能力。” 她说的有趣，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以前高句丽在西部没有出海口，无法进入黄海，想出海只有从东北方的北沃沮一带。 可那里方圆千里都是荒芜海域，连个大点的岛屿都没有，在这里建立海军也不容易。 后来好不容易占领了乐浪郡有了合适的港口，十年前又被前燕给摁着锤了一次狠的，差点打的迁都。 百济也同样想要乐浪郡，双方打了许多年，基本上都是高句丽被压着打。 在这种情况下高句丽的几乎没有发展过正儿八经的水师。 就他们那小舢板估计离海岸远一点就被风浪吹翻了，完全不用担心他们会袭击商队。 “再说说新罗，正处于内乱阶段，虽然新罗王已经取得胜利并建国，但内部叛乱不断。” “仅仅是平叛就快要耗尽他所有的力量，也不会对我们动手。比起动手抢，我觉得他们会更希望和我们正常贸易。” “最有可能对我们动手的就是燕国，他们的国君慕容儁是个野心勃勃之辈。两年前打败冉闵占据赵、魏土地，并迁都邺城登基为帝。” “这几年他接连发动对秦国、凉国和晋国的战争，意图一统天下……因为他的穷兵黩武，致使燕国民不聊生，年年闹饥荒。” 莫俊道：“既然闹饥荒，那他就更应该和我唐国交好，从我们这里买粮食啊。” 谢道韫道：“以慕容儁的性格，比起买他更喜欢抢，甚至他可能已经在打我们商队的主意了。” “比起粮食，我觉得他更想要我们的瓷器和玻璃。” 莫俊担忧的道：“燕国可是大国，如果他盯上我们可不好办啊。” 谢道韫道：“那就打疼他，燕国强的地方在于陆军在于骑兵，为数不多的水师也大多集中在颖水和洛水，海上的力量并不强。” “而且我们既然要彰显武力，选弱国有什么意思，只有打败燕国这样的大国才能吓退那些宵小。” 文易神情有些激动的道：“好，就选燕国，想个办法把他们的水师引出来。” 他这个国主都拍板了，其他人也就不再反对。这就是势力小的好处，人少山头少，国主说的话更管用。 众人商量了半天，制定了全套的计划。包括如何引诱燕国人上当，如何的打这一仗，打完如何善后等等。 看着最后的方案，文易大声道：“这是我唐国立国之战，一切都拜托诸君了。” 正文 0164 慕容儁（第五更） 打仗不是嘴巴说说然后把部队拉出去就完事儿了，需要准备的东西非常多。 更何况这次还是劳师远征，需要准备的东西更多。 检查船只有没有损伤，弓箭制作尤其是火箭要多准备一些，还有床弩。 在没有大炮之前，床弩的射程是最远的工具。 出于安全考虑也为了不引起其他国家的警惕，文易没有搞火药和大炮，但床弩被他搞了出来。 有人要问了，晋朝没有弩吗？ 有，弩很早就已经有了，但都是小型弩，大型弩尤其是床弩到宋朝才发展到巅峰。 为了应对敌人，宋朝把弩这种工具开发到了极致，可以说直到二十一世纪人类对弓弩的研究都没能突破宋朝的技术。 最多也就是在宋朝弓弩的基础上改用更先进的材料之类的，别的都和以前差不多。 文易虽然不知道宋朝都有哪些弩，但床弩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这种能把标枪射出去几百米的大杀器，在配合唐军更加先进的船只，能把敌人风筝死。 当然，在海上床弩的命中率有待商榷，只能靠密度来弥补准确不足的问题，这就需要大量的弩。 而床弩最大的问题是上弦难，最大的床弩需要十几二十几个人才能上弦，这也是古代将领没把床弩搬上战船的原因之一。 文易不需要这么大的床弩，更何况他还有滑轮组可以轻松解决上弦问题。 所以唐国的战船上是有床弩的，只是在海上床弩容易受潮变形，所以就只装了几架实验用。 现在要打仗就没必要节约了，把所有战船都装上了足够的床弩。 然后就是半实战性质的拉练，靠着战船性能和敌人拉开距离，然后用弩箭射击。 不停的重复这个一个动作，直到操作娴熟为止。 除了床弩还有投石机，只不过投过去的不是石头而是油罐，再搭配火箭轻松就能点燃一艘船。 六千唐军水师官兵，开始了没日没夜的演练，就为了一站定乾坤。 另外一边金如山也开始行动起来，再次拉着几船货物大摇大摆的去百济国，途中拐了个弯故意在东牟（青岛）附近海域逗留了半天。 有东牟当地渔民过来打探情况，他们就说在海上迷失方向，假装询问这是哪里。 等那渔民反过来问他们是什么人的时候，他们就说自己是唐国人，去百济做贸易。 还故意炫耀这一船货值多少多少钱，还假装说漏嘴上面拉的粮食之类的。 反正不管这些人信不信，风声是放出去了。 当然，仅靠这些渔民想把消息传出去太慢了，这时候林宏的密探就要发挥作用了。 根据文易和杜子恭的协议，五斗米教要帮他在各国组建密探组织，这半年林宏一直在忙这方面的事情。 晋国还好一点，其他国家阻力重重，不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都埋下了一些种子，这会儿种子就开始起作用了。 东海一个渔民偶遇唐国的商船，打听到他们正在和百济国做粮食贸易的消息就渐渐的传开了。 一开始当地官府还不当回事儿，可消息越传越邪乎，他们也坐不住了就派人去打听。 结果自然是顺利找到了那个渔民，得到了情报。 当地官府不敢耽搁，一封加急信件火速送往了国都蓟城。 慕容儁同样不相信这个传闻，全世界都缺粮食，怎么可能有国家向外卖粮食，唐国的国君是傻子不成？ 但燕国尚书乙逸是个慎重的人，进言道：“陛下，粮食事关家国命脉不可不慎。” “百济王扶余句野心勃勃，若他得到足够的粮食恐危及我辽东之地，不若派人去那里打探一下情报。” 慕容儁虽好战但并非昏庸不听人权的昏君，见乙逸这样的肱骨之臣都过来劝说了，就顺水推舟派他去察看情报。 乙逸曾经在乐浪郡和玄菟郡都任过职，对那里的情况最了解，让他派人打听情况最合适。 得到命令后他马上派出了心腹手下火速赶往玄菟郡调查情况。 金如山并没有利用李光散布消息，根本就用不着。 有句话说的好，最了解你的就是你的敌人，很多时候这句话都没有什么问题，比如这一次。 本来缺粮的准备撤军的百济突然加紧了攻势，他们自然有所怀疑，派人一查发现对面的军粮问题解决了。 对方明明全国缺粮，怎么突然冒出了大批粮食？高句丽自然要去调查。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也大致猜到有人卖粮食给百济。 他们怀疑的对象也正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唐国，因为数来数去就这个国家最可疑。 但一直未能抓住实际的证据。 此时的高句丽已经被燕国打败臣服，乙逸派过来打听消息的人找到了他们，两家情报一综合，真相就成了秃子头上的虱子。 唐国真的在卖粮食给百济。 高句丽自然是恨急了唐国，对此却没有办法，只能请求燕国主持公道。 使者回到蓟城把情报告诉乙逸，他也大惊失色，赶紧找到了慕容儁。 慕容儁确实很惊讶，没想到真的有肯对外出售粮食的国家。 乙逸忧心忡忡的道：“百济一直对玄菟郡和乐浪郡贼心不死，之前因为粮草不足，高句丽又拼死阻拦才把他们挡住。” “现在有唐国提供粮食，他们必然会往前线增兵试图染指两郡，陛下不可不防啊。” 慕容儁严肃的道：“比起百济我更担心的是唐国，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乙逸道：“我打听过，唐国以汉人遗民自居，和百济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唐国应该在海外岛屿，那里往往缺少战马。” “那商船上的人也透露过用粮食换战马的消息，我以为这个可能性更大。” “还有一个疑点，陛下您看舆图，唐国不论在哪个地方，去百济都不可能经过青州，可他们偏偏就来了。” “他们的借口是在海上迷失方向，这个理由几乎没有可信度，而且您觉不觉得那些船员更像是在古义泄露消息吗？” 慕容儁越想也越觉得疑点甚多：“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乙逸分析道：“假设他们用粮食换战马的事情是真的，那有没有可能百济抬高马匹的价格。” “唐国人不愿意白白吃亏就故意泄露消息给我们，引诱我们和他们进行交易，从而压低马匹的价格。” 正文 0165 慕容儁上钩（第一更） 慕容儁自然想要唐国的粮食，非但如此他还想要那精美的瓷器和玻璃。如果唐国直接来找他交易，他会很高兴。 可现在得知对方想利用他和百济讨价还价，心中非常的不满。 不过他也清楚乙逸的话才是中肯之言，于是就派人去联络唐国的人。 早就等着他们的金如山直接就是一通装傻充愣，打死就是不承认粮食交易的事情。 瓷器交易可以，想要粮食，没有。 消息传回后慕容儁气疯了。 我堂堂燕国皇帝，将来要一统天下的人，明知道你想利用我，还低三下四的去求你，你居然给我装蒜，我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不过这时候他还保持着理智，没有直接出兵，而是分别叫来了自己信任的大臣进行商议。 慕容恪、阳鹜等人都认为应该和对方交易，唐国人不愿意交易粮食可能是不信任他们，多交易几次培养信任，到时在说粮食的事情。 但慕容评等人却认为唐国人目中无人，故意羞辱慕容儁，这口气不能忍。 虽然慕容儁很喜欢慕容评等人的意见，但也很重视慕容恪、阳鹜等人的建议，心中还是无法做出决定。 于是他又找到了牧舆根。 牧舆根心里也是希望和对方交易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他最擅长揣摩人心，知道慕容儁的想法。 所以就选择了支持慕容评的建议。 甚至提出很多建议，比如派出水师拦截唐国的商船，掐断贸易路线，逼迫唐国向他们低头。 他倒也不全是为了奉承慕容儁，而是真的觉得这么做虽然麻烦了一点，但获得的好处会更大。 至于唐国的反击……呵呵，那个不知道在哪的小国能强到哪去？ 就算他们有实力，还能劳师远征派水师过来攻打他们燕国不成？ 这个提议简直太对慕容儁的胃口了，当即就准备下令调派水师去海上。 慕容恪、阳鹜等人听到消息连忙来劝阻。 北方敕勒人年年侵扰北方边疆，代国、秦国、晋国虎视眈眈，辽东方向百济也蠢蠢欲动……实在没必要在得罪一个国家。 而且还是一个可能握有大量粮食的国家。 慕容儁再次犹豫了，他的理智告诉他慕容恪等人说的是对的，但内心的高傲却告诉他不能忍。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传言让他做出了决定。 这个传言来自于吴王慕容垂。 唐国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就说远交近攻，应该和唐国交好。 慕容儁最是嫉妒、忌惮这个亲兄弟，现在慕容垂说不能打，那他偏要打打看。 恰在此时皇后可足浑氏哭哭啼啼的找了过来，说段末柸给他的女儿买了一块琉璃镜子光可鉴人。 她出十倍的价格要买，段氏女完全无视她皇后的威仪拒绝了。 这本来是一件小事，放在以前慕容儁会训斥可足浑氏一顿，让她不要那么小气。 可现在不一样了。 唐国想利用他，还拒绝进行粮食贸易……镜子是唐国产的、段末柸和慕容垂关系甚好、慕容垂主张和唐国交好…… 总总因素加在一起，让慕容儁做出了一个决定，打。 他本身就是北方异族出身，祖祖辈辈都习惯了喜欢的东西就抢过来，现在也算是顺应了本心。 于是他任命牧舆根为水师大将军，前往青州督造战船拦截唐国的商船，掐断他们的商路。 最好能把唐国的位置和具体情况审问出来，方便后续计划。 牧舆根也是个能力出众之人，一生征战鲜少败绩，关键是他打的都是大仗，且数次在失败的边缘临危受命转败为胜。 也正是因此慕容儁才会如此信任他。 后来还把他认命为托孤大臣，只是可惜这位马上就翻脸以功臣自居，还准备造反，最后被慕容恪和慕容垂联手给杀了。 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眼下他还是燕国的干将。 他也没有愧对能臣干将的名头，接到命令当即就出发去了青州，考察一圈后把军港放在了渤海郡。 他很清楚想掐断商道围剿唐国的商船是一个长期的工作，他也做好了打消耗战的准备。 但消耗战就必须要求在沿海有码头基地。 所以他征用了三千民夫修建军营、码头，抽调船匠打造战船，民夫加工匠以及他们的家属，差不多一万来人为他们服务。 又在沿海征募了五千水性不错的青壮入伍日夜训练。 只是这位对水战明显了解不多，还是按照陆军那老一套来的。 士兵大多数时候都是在陆地训练，就算上船训练的也多是练习接舷战。 当然了，火箭之类的常规武器准备的也有，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 另一边，自从消息散布出去之后文易等人就时刻盯着燕国的举动。 林宏的细作接触不到什么高层，无法及时打探到消息，但他自有办法。 燕国真的要对唐国的商队动手，必然会在沿海建设水师基地，只要多留意一下海边的情况就可以了。 没多久他们就发现了渤海郡的情况，仔细观察几天后确认燕国准备动手，赶紧把消息传回国内。 接到情报之后文易等人非常的高兴。 虽然不知道燕国国内发生了什么，但慕容儁上钩了是真的。 文易道：“燕国从头开始打造战船训练水师，没有两三个月的功夫是无力出海的。” “依此来推断，这一战至少也要在三个月后，水师要利用这段时间抓紧训练。” 贺方回道：“我已经下令所有水师官兵回营，无故不得请假。” 文易摇摇头道：“不用这样，弦绷的太紧反而会坏事，前两个月照常休沐就可以了，两个月后在进入战时状态。” “是” “金如山，往后你们出海的时候要当心了，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就赶紧跑，保命要紧。” “谢国主关心，我会小心的。” 文易又给林宏下达了命令，让他继续打探燕国水师的情况，最好连渤海郡的情况都打探清楚，为接下来的战役提供参考。 日子一天天过去，燕国那边还没有什么进一步的消息，反倒是西南方向传来好消息。 林邑国王区佛非常沉迷瓷器和玻璃，愿意和他们展开贸易，并且同意用粮食交换。 正文 0166 中南半岛局势（第二更） 赵正志拿出一个厚厚的纸袋子双手捧着递过来，说道：“国主，这是常总旗从林邑国传来的情报。” 文易接过材料道：“好家伙，这么多资料，常祝这是把林邑国那边的老底都挖出来了吧。” 赵正志笑道：“常总旗是您亲手教导出来的，能力自然不差。” 文易笑道：“你也学会拍马屁了，站着干吗，坐呀。” “谢国主。”赵正志这才坐下，但只坐了半个屁股，身子也挺的笔直。 文易心中很是无奈，上次立君威的后果就是这样，所有人在敬畏他的同时也开始疏远，一举一动都依足了规矩。 以前赵正志在他面前是最没大没小的了，现在连他都变成这样，就更别提其他人了。 不过他并没有后悔，有失必有得，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要硬着头皮走下去。 文易打开袋子取出厚厚的一沓文件开始翻看。 这份资料确实很详细，都追溯到汉朝去了，把林邑国和中原王朝的关系调查的一清二楚。 重点讲的是上一任国主区文，那是一个坚定的反中原王朝的人，一辈子都在做一件事情。 攻打交州屠杀忠于中原王朝的人。 被打退之后就缩回来养精蓄锐，积蓄了一定的力量之后就再次出兵攻打交州，如此往复几十年。 林邑国固然被打的很惨，但交州忠于朝廷的力量也被杀的七七八八，说交州局势糜烂是他一手造成的绝对不夸张。 从进入永和年以来，朝廷对林邑国的战事以失败居多。永和四年朝廷派交广五万大军进攻林邑国，都被他所击败。 这一战的失败，基本上代表着朝廷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林邑国的钳制。 然后……区文就死了，病死的。 他的儿子区佛即位，只是这个区佛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世人什么叫虎父犬子。 他没有继承他爹一点的勇武，胆小怕事，胸无大志，喜欢享乐……朝廷抓住机会派了一个叫阮敷的人带兵反攻。 不但把林邑国的势力彻底赶出交州，还反过来占领了对面五十多座城池。 区佛马上递交了降表，朝廷也不敢逼迫太过，接受了他的称臣纳贡，双方就这样罢战了。 区佛一点都没有重铸林邑国荣耀夺回失地的想法，安安心心的在林邑国当起了土皇帝，整日声色犬马过的好不潇洒。 当常祝的手下拿着精美的瓷器和玻璃找过去的时候，区佛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大手一挥这种好东西有多少我要多少。 用粮食交换是吧？行，我马上加税。 啥？这东西很贵？没关系，我马上下令全国百姓一起种地。 看到这里文易也不得不感慨，他的运气实在太好了，这要是再往前穿越十年，恰好碰到区文在位，哪会有这种好事。 别说用瓷器换粮食，不被抓起宰了就谢天谢地了。 在林邑国的周边还有许多的土著部落，过着原始社会生活，但他们同样会种粮食。 常祝试着和这些部落打交道，发现他们的部落首领一样喜欢精美的瓷器和玻璃器皿，愿意用粮食交换。 嗯，这里强调一下，这里的土人部落女尊南卑，包括岭南的俚人也是以女人为尊。 有人要问了，原始部落自己都吃不饱，哪有粮食换瓷器玻璃。 这句话对大多数地方都管用，但有些地方真不适用。 比如非洲，种子往地上一撒等着收就可以了，想吃肉了出门转一圈就有野味吃。 但优渥的先天条件也让他们失去了进取心，文明进程反而落在了后面。 在某些方面中南半岛和非洲的情况类似，这里的先天条件实在太好了。 把水稻种上不用管都能有百十斤的收成，所以这里的原始部落可一点都不缺吃的。 现在都便宜文易了。 可以说只要不出意外，中南半岛即将成为他的粮仓。 把全部资料看完之后文易高兴的道：“不错，这次常祝可是立下大功，等他回来我要好好奖赏他。” 赵正志道：“这一次他们办的确实很漂亮。” 文易正想说让金如山带货过去交易，话到嘴边又停住了。看了看手中的文件又看了看赵正志，突然说道： “正志，林邑国那边的路子你们熟，和他们交易的事情就交由你们卫尉司负责了。” 赵正志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然的神色，起身道：“是，我一定完成任务。” 文易道：“借助贸易的机会渗透林邑国及周围的部落，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当我们的粮仓，也为将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赵正志道：“臣明白。” 文易说道：“顺便派人去朱崖洲，把那里的情况都摸清楚。” “是。” 文易让卫尉司负责和中南半岛各势力的贸易工作，除了让他们借机渗透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削金如山的权力。 唐国的摊子越铺越大，对外贸易的利润又高的吓人，不可能把商业交到一个人手里，找个人分权才是稳妥的方法。 那边金如山也听到了这件事情，在外面他表现的有些不开心，但回到家关起门却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续弦妻子很是不解，国主这明明是不信任你，你怎么反倒高兴起来了？ 金如山的回答道：“这些钱能让我爬上高位，但同样也是一座山，说不定哪天就把我压死了。现在有个人帮我一起扛着，当然要高兴。” 他的妻子不是很懂，但也不再追问。 时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又是两个多月过去了。 卫尉司和林邑国完成了一次交易，用几件玻璃就换来了几船大米。 金如山转手把这些大米卖给了百济，又获得了几百匹马。 只不过这次他们给的不是靺鞨马而是北疆马，其实就是前世常说的蒙古马。 文易并不知道这些，见北疆马的体型比靺鞨马小，还以为自己上当了。 还是谢道韫给他做了解释：“北疆马体质强壮不易生病，能快速适应各种环境，耐力好长途奔袭能力远超一般马种，是非常优质的战马。” “现在我们已经有了五百匹靺鞨马，可以尝试用两种马培育更好的马种。” “如果能培育出拥有靺鞨马的体格、负重、速度和北疆马的耐力、体质的新马种，咱们的骑兵将会占据更大的优势。” 正文 0167 开展前夕（第三更） 比起什么粮食交易和战马，文易等人最关注的还是燕国那边的情况。 “林宏传来的情报，燕国牧舆根在渤海郡建造了水师大营，招募了五千水师日夜训练。” “他们的第二批战船半个月前下水……不过和之前的一样都是老式平底内河船……” “牧舆根已经命令这些船进入深海训练，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采取行动。” 听完这些情报，众人神色都很严肃。 金如山也说道：“这两次去百济的路上都遇到了可疑船只的跟踪，我们被迫绕了个大圈子才回来。” 柴犇说道：“跟踪的不一定就是燕国的船，也有可能是别国的。” 谢道韫说道：“不论是不是燕国的船，我们都要小心。现在情况复杂，一个不小心我们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就会毁于一旦。” “再说说牧舆根这边，他只招募了五千水师，很显然是没把我们放在心上。” “而且燕国内也有许多人不同意他们的做法，认为此举不但多得罪一个敌人，还劳民伤财。” “他很可能会在我们下次出海贸易的时候就出兵拦截，既可以练兵，又可以抢夺财物堵住反对者的嘴。” “所以，我以为下次贸易就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薛大元谨慎的道：“如果牧舆根不出战怎么办？从东宁岛到青州数千里之遥，空跑一趟损失的钱粮且不去说，对士气也是很大的损伤。” 谢道韫道：“所以我们要放出更多的饵，诱惑他们出来。” 放饵对他们来说非常简单，根本就不用散布什么谣言。 找到百济告诉他们之前的交易都是小打小闹，现在双方之间有了信任的基础，可以扩大交易规模了。 下一次交易唐国将会送来十倍的货物，让百济准备好黄金还有一千匹马。 这么大的交易额沙艾不敢擅自做主，就找到了百济王扶余句。 扶余句斟酌之后同意了这个提议，并让沙艾准备货物。 通过当二手贩子百济赚的盆满钵满，大大的缓解了财政压力。扶余句的威望直线提升，改革遇到的阻力也小了许多。 尤其是和高句丽的战事，重新占据上风，乐浪郡早晚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但扶余句非常清楚这样的好日子不会持续太久。 唐国人不是傻子，不会白白的把好处送给百济，早晚会撇开他们直接和其他势力交易。 现在他要做的是趁着这最后的蜜月期尽可能的多赚一点，唐国人主动提出加大贸易量，他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这次的交易量实在有些大，沙艾为了筹集物资动用了许多力量，如此一来这件事情就无法瞒的住人。 很多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了唐国扩大贸易量的消息。 甚至还有人夸大其词，说这次交易量比的上一个小国的财富。许多人都羡慕嫉妒不已，恨不得把双方都给打劫了。 别的国家只是想想，燕国却真的准备这么干。 自从决定要对唐国动手，燕国就一直在打探唐国的消息，只是能打听到的消息实在不多。 他们就把目光放在了百济，想从百济的动向推断出唐国的动向，这次也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情报一路来到蓟城，慕容儁分外眼红。 他让牧舆根组建水师截断唐国商道，在国内引起了不少的争议。 有些人是出于国家利益考虑认为不该这么做，有些人认为劳民伤财没必要。 还有些人眼红百济，想要自己和唐国贸易賺钱，如果招惹了唐国就等于断了他们和唐国交易的可能性。 几种声音一起发力，他这个皇帝都有些扛不住。 撤回之前的命令就是承认自己的失败，他肯定不愿意。最好的办法就是出兵抢一波唐国的船队，把这件事情做成既定事实。 到那个时候国内的人就算反对也没用了，只能支持自己。 而且抢来的粮食和宝物也能赏赐或者卖给下面的人，用实实在在的利益堵住他们的嘴。 等把唐国打疼打屈服了，才是攫取胜利果实的时候。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催促牧舆根出兵，他本身就是用兵的高手知道仓促出兵是大忌。 所以只是派了个人问牧舆根水师训练的怎么样了。 牧舆根也收到了相关情报，这会儿见到慕容儁问话，马上就猜到了皇帝的心思。 就给慕容儁回话，水师已有一战之力，就等唐国商队过来了。 得到肯定的回复，慕容儁非常高兴，然后满心期待着好消息传来。 牧舆根确实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只用了两个多月就把一群农夫训练成了强兵。 这些人身手敏捷如猿猴，接舷跳船的动作娴熟如履平地。 虽然心中很瞧不上唐国的商队，不认为自己训练出来的强兵会失败，但真到临战时刻还是很重视对方，增加了日常训练量。 每隔一两天都会组织水师进行远海航行，模拟实战训练。 因为不知道唐国人确切的出现时间，他在海上撒下了大量快船监视这一片水域。 大海一望无际，裸视力都能看十几里远，也不怕看漏了。 林宏的细作虽然无法打入燕国高层获得更细致的消息，但水师反常的频繁出动是瞒不住人的。 根据这个信息，文易等人推断燕国忍不住了。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这一次燕国十有八九会动手。现在他们以为自己躲在暗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心中不会有多大的防备。” “等他们动了手，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会提高警惕防止我们反击，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动手会变的很难。” “所以这一次也是我们的最佳时机，绝对不容许错过。” “我决定就在这一次交易动手，我将会亲自出征会一会燕国的水师。” 文易面容严肃，语气坚决的道。 “是。”众人虽然不希望文易冒险，但也知道这一战他必须亲自参加。 原因很简单，这一战可以说是唐国的立国之战，只有打赢了这一仗才能让各国正眼相看。 不光是国外，对国内的百姓来说也是一样，一个勇武百战百胜的君王才会让他们敬畏，才值得他们效忠。 尤其是他们国家刚刚建立，百姓全都是从外国迁徙来的，本来就没有多少忠心。 打赢这一仗彰显了武力，才能让百姓产生认同感，产生国家向心力。 所以没有人反对他亲征。 当然了，主要还是文易有了继承人，否则就算打死他们都不会同意他出征的。 “我走之后有世子元监国夫人听政，薛大元、甘宪、莫俊、柴犇四人辅政。” 安排好一些之后，文易在谢道韫依依不舍的目光下，率军踏上了茫茫征途。 正文 0168 百济王的阴谋（第四更） 开元3052年十一月初五，西北风。 耽罗岛某处，唐国和百济的商队再次来到这里，借用岛上的土地进行交易。 这一次的货物确实非常的多，唐国这边仅粮食就有五大船，食盐两船，其他的瓷器等也各有数船。 百济这边如约送来了一千匹马，剩余的差额用黄金、铜、皮货、药材等补足。 因为交易数额特别大，金如山和沙艾也非常的慎重，亲自带人查验货物的质量和数量。 对于唐国的货物质量沙艾自然是很满意的，没有出现糊弄人的问题。 反而是他们自家的货物出现了问题。 金如山脸色难看的道：“这些皮货质量太差了，你看这些都掉毛了，这些全是虫蛀鼠咬的痕迹……” “还有这些药材，远远就闻到一股霉味儿，真难为你从哪个箱子底儿翻出来的陈年老药？” “沙长史，咱们也不是第一次交易了，没有这样糊弄人的吧？是不是觉得我唐国人好欺负，还是嫌唐国的钱赚着烫手不想继续做生意了？” 沙艾苦着脸求饶道：“金掌柜实在对不住，我也是真没有办法了，我国连年对外征战物资本就紧缺。” “上一次从你手里买的货还没有卖出去，一时间真的凑不出那么多物资，就这些还是我把国内的仓库翻了个遍才找来的。” “这次您就抬抬手迁就我一回，下次我保证都是最上等的货。” 金如山断然拒绝道：“不可能，这种货拿回去国主非扒了我的皮不可。要么把这些货换了，要么给钱。” 沙艾说道：“哎呀，大家都是听话办事的人，应该互相体谅才是。我知道这次的货物质量有些差，所以就在别的方面进行了弥补。” “你来看看这些马，绝对都是上好的马种。有两百匹是我们挑选出来的战马，都被拉到骟马场了又被我抢了过来。” 金如山来到存放马匹的地方，发现这些马三分之二是北疆马，三分之一是靺鞨马，其中有两百匹确实特别的高大神俊 但依然不敢轻易相信，又让带来的马匠挨个去检查，最终确认这些马没有问题。 他脸上的表情才好看了不少。 沙艾一直留意着他的表情变化，见他态度有所软化，赶紧再接再厉一通诉苦加求饶，还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云云。 金如山满脸不情愿的道：“行了行了，下不为例。” 货物的装卸工作非常麻烦，尤其是粮食转运最麻烦，他们总共用了七天才算把货物周转完毕。 到了分别的时候，看着热情的金如山，沙艾表情有些纠结，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最终叹了口气摇摇头，意有所指的道：“金掌柜，我的手下发现这些天时不时的有船在远处徘徊，似有不轨意图，回去路上要小心。” 金如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拱手道：“谢沙长史提醒，我会的。对了，或许将来你我两国还有更进一步合作的可能，沙长史可以提前做准备。” 沙艾愣了一下，不解的道：“不知金掌柜所言何意？” 金如山神秘的道：“将来你自然会明白的，记住我说的话，不要随意告诉别人。走了，改日再会。” 看着金如山的船队缓缓离开，沙艾心中非常疑惑，这个更进一步的合作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了半天都不得要领，直到下面的人提醒他该出发了，才摇摇头喃喃自语道：更进一步合作吗，等你逃过这一劫再说吧。 押送着这一批货物回到国内，刚在港口停好，就有几十人冲过来。 唐国的这几种商品实在太好挣钱了，运到国外倒倒手至少是一倍以上的利润。 百济国内有实力的权贵都想过来分一杯羹，为了拉拢这些人，百济王也会有意让出一些利润给听话的人。 这些人都是等着过来取货的。 沙艾没有等着分完货才离开，这些自有他人负责。船靠岸后他马不停蹄的去了王宫，见到了百济王扶余句。 “对我们这批货的质量他们没有说什么吧？” 沙艾回道：“金如山对药材和皮货的意见很大，若非那两百匹战马，他就要翻脸了。” 扶余句点头道：“如此重视那两百匹战马，说明唐国缺少骑兵，甚至可能都没有骑兵，现在我更加肯定它就在南方的某个海岛之上。” “大王英明。” “还有没有什么发现？” “装卸货物的时候发现了燕国的探子。” 扶余句笑道：“这么大一笔财富，燕国终于坐不住了，不枉我故意把这次交易的情报泄露给他们。” 沙艾迟疑了一下才问道：“臣有一事不明，和唐国的交易我们获利非常多，大王为何要故意泄露他们的行踪呢？” 扶余句道：“很简单，没有人喜欢藏头露尾之人。我这次不过是想借燕国人的手试探一下唐国的实力，最好能找到他们在哪。” “且唐国迟早会撇开我们直接和其他国家做交易，现在燕国人动了他们的商船，能延缓两国接触的时间。” “我们就可以趁着这段时间，从燕国赚取更多的利益，填补国库空虚。” 沙艾心悦诚服的道：“大王高明，臣佩服。” 至于金如山说的更进一步合作，他选择性的遗忘了。 …… 且说另一边，金如山带着商队刚离开耽罗岛没多久，就发现有几艘快船远远的吊在他们后方。 早就有心理准备的他并不慌，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想把对方给钓出来，对方上钩了他更高兴。 不过为了表现的更逼真，过了一会儿他就假装发现异常，派了几艘快船去抓捕对方。 等那快船逃离，他就开始加速，做出惊慌逃离的样子。 但他们的船装满了货物，根本就跑不快，他又假装着急开始往海里扔货物。 最先被扔下去的就是百济送来的那些有问题的皮货，装船的时候特意放在了最上面，就是为了方便这时候扔。 后面吊着的快船发现他们在扔货，就以为他们发现危险想弃货逃生，赶紧分出两艘快船去通知大部队过来拦截。 海上一望无际，在没有海岛遮挡的情况下想藏身只能拉开距离，躲在视线之外。 等燕国大部队接到消息赶过来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唐国的商船似乎因为卸了货物速度有所提升，一时间他们居然有些追赶不上。 但燕国人明显准备的有后手，跑出大概四五十里的样子，前方海面又出现了一支打着燕国旗号的舰队。 唐国商船有些慌不择路，调头就往深海跑。 燕国水师没多想，也调头追了上去。 正文 0169 先进科技带来的碾压战（第五更） 双方你追我跑，距离逐渐拉进。 唐国的商船眼见情况不对，又开始往下扔货，都是一捆捆的皮货和一袋袋的药材。 燕国的官兵见到海里飘着的货物，心疼的大骂起来，就好像这些货是他们的一样。 但卸了货的唐国商船速度明显增加了不少，居然反过来拉开了一段距离。 这还了得，到嘴的鸭子要是给跑了他们还怎么回去见大帅牧舆根，于是又加快了几分速度，双方的距离再次拉进。 只是燕国的官兵没有发现，他们已经逐渐远离了海岸线，进入了深海区域。 不知道跑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座小岛拦路。 如果唐国的商船不转弯就会撞上小岛，可转弯就会被后方的燕国战船拉进距离。 现在双方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了，在拉进一点距离就进入燕国战船的攻击范围了。 面对这种绝境唐国的商船似乎方寸大乱，居然直直的朝岛上驶去。 “哦~~~”燕国战船上发出兴奋的欢呼声，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 然而就在这时，两支舰队从小岛的左右两侧冲出，在海面上画了个弧形出现在燕国舰队的后方。 欢呼声戛然而止，看着这支舰队悬挂着的红色旗帜，他们哪还不知道自己被暗算了。 统领这支船队的燕国将领是牧舆根手下的大将曹彪，也是身经百战之人，临危不乱下达迎战命令。 他粗略观察过，敌人的船虽然比他们大，但数量远不如他们多。折算一下对方最多也只有五千人兵力。 兵力相当的情况下，他有信心打败对方。 船上的将士们也在将官的指挥下平静下来，按照平时的训练做好了接舷跳船的准备。 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异常，这些唐国战船并没有直接朝他们冲过来，而是迂回着抢占了上风位。 不对，曹彪这才发现一个情况，唐国的战舰是怎么在张帆的情况下逆风行驶的？而且速度和顺风差不多。 前面已经说过，宋朝之前的船帆只能顺风而行，逆风就要下帆靠人力划桨。 宋朝改进船帆，除了迎头风之外，其他七个方向的风都能借。 仅仅是这一点技术上的改进，就让唐军战舰在性能上碾压当时所有国家的战舰。 百济水师在王安面前被耍的团团转，燕国的战船也不例外。 只是当时王安是为了戏耍百济水师，没有下杀手，而这一次唐军就是为了杀人而来。 船上装备的有各种远程武器。 曹彪见对方战舰可以半逆风行驶，心中就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下一秒他就看到了犹如噩梦般的一幕。 几千根儿臂粗的短枪从对面船上飞出，呼啸着朝他们袭来。 “快躲开。”曹彪肝胆欲裂，嘶吼一声缩身躲在了船头女墙下面。 他刚刚把身子缩好，“咚”一根标枪就斜着插在了他的脚边，深深的刺进了甲板里。 标枪颤动，尾部来回敲击着他的肩膀。 曹彪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唾沫，刚才他再慢一点点，这一根标枪就会要了他的命。 从军二十年，这是他遇到最危险的一刻。 “啊~救命啊。” “我还不想死啊。” “快来救我。” 这时惨叫声把他惊醒，抬头看去满眼都是残肢断臂以及哀嚎的士兵。 刚才他下令准备接舷战，手下的士兵都站在甲板上做准备，这一下全成了活靶子。 有人被钉死在甲板上，有些标枪把好几个人穿在一起，有些人没有被击中要害，正抱着伤口哀嚎。 而没有被击中的人都被吓破了了胆，没头苍蝇一般的乱跑，还有人往船舱里躲。 曹彪的心情沉重，这就是没有见过血的新兵的坏处，遇到无法理解的凶险很容易崩溃。 本来以为劫杀唐国的商船几乎没什么危险，刚好让这群新兵见见血，没想到反被别人给算计了。 继而他又升起了疑惑，唐人是如何把这些短矛投放出来的？还能扔的这么远。 他猜到可能是巨弩，但无法想象什么样的弩能做到这一步，而且看起来对面船上装有不少弩。 又在这里躲了一会儿，发现对面没有继续发动攻击，他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察看情况。 然后发现对面的船没有继续投放标枪，而是在向着他们驶来，似乎想拉进距离进行接舷战。 虽然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是他的机会，赶紧跳起来指挥手下重整队形迎接敌人。 这时候一支军队的素质就体现了出来，慌乱的士兵很快就被稳住，重新摆好队列。 有人去把船帆砍了下来，下方的水手开始划桨准备朝对方冲过去拉进距离。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太想当然了，唐军并没有和他们靠近的打算，双方距离拉进大约一百步的时候，对面开始放箭。 因为是顺风，唐军的箭矢借助风力飘的更远，可以命中燕军。而燕军因为是逆风攻击不到对方，只能被动挨打。 除了普通箭矢唐军还释放了火箭，有不少船被引燃，船上的士兵只能徒劳的奔跑哀嚎，很多人为了求生跳进了海里。 一轮又一轮箭雨落下，更多的人被射死射伤，好不容易鼓起的一点士气再次消失。 有些人无法忍受箭雨，甚至跳进了大海。 曹彪躲在盾牌后方，看着对方肆无忌惮的放箭，恨的双手握拳，指甲深深的刺进了肉里。 刺痛反而让他更加清醒，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毫无胜算，继续这样打下去只会全军覆没，所以很不甘心的下达了一条命令： 分散突围，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国内，让国家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 某一艘大船上，看着分散逃窜的燕国战船，文易也非常无奈。 虽然他们的船性能更好速度更快，但数量远不如对面的多。就算分开去追，也不可能把对面全都追上。 除非他不计后果的去追，但那是不可能的，他不会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追逐一群残兵败将上面。 再说大船也有大船的坏处，更容易遇到暗礁。眼前这片水域他们并不熟悉，万一因此损失了一两艘他真的哭都没地方去。 而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可不能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 所以见到对方逃跑，他就下令：“分开追击，尽量把敌人往远离燕国的方向驱赶，一个时辰后回来汇合。” 正文 0170 正名之战（第一更） 看着海面上燃烧的战船，以及正在被追赶击毁的战船，文易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场交战真的乏善可陈，完全就是碾压，敌人还没碰到他们就已经被消灭了。 说起来他们就只做了一件事情，抢占上风位。 利用战船可以半逆风行驶的优势，放风筝活活的把对方给放死了。 当然，这一仗床弩也居功至伟，超远的射程把战船灵活性发挥到淋漓尽致。 虽然因为上弦麻烦只射击了一轮，但它对士气造成的影响远超过它的实际威力。 可以说这是一场技术上的胜利。 落后就会挨打，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前世那屈辱的百年就是因为落后造成的……这一世他既然穿越了，就不会再让历史重演。 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贺方过来道：“国主，水里的燕国士兵怎么办？” 看着在水里挣扎的人，文易叹了口气道：“把他们救起来扔到岛上去，等我们回去的时候他们要是还活着，就一起带走。” 贺方松了口气，他很怕文易来一句别管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在这种寒冷的天气下，用不了多久这些人就都会被冻死。 这可是几千条人命，如果双方交战厮杀他会毫不留情，战争结束了看着人冻死他做不到。 得到文易的允许，他就开始指挥手下去救人。 就在这时候，金如山带着商队靠拢了过来：“恭喜国主全歼燕国水师。” 文易道：“别拍马屁了，你这个诱饵做的不错，此战也有你们的一份功劳。” 金如山高兴的道：“谢国主。” 文易指了指水面说道：“让你的船去救人吧，把他们放到岛上，再给他们一点吃的和御寒的东西，做完这些就带着人先回岛上去吧。” 金如山道：“我这里还有几艘空船，不如把他们装上船我一并带走？” 文易道：“不行，你船上装的都是宝贝，尤其是那一千匹马更是不容有失。” “这些燕国士兵都是青壮，一个不好就可能坏大事儿，我们不能冒着个险。把那几艘空船留下，你带着货物回去就可以了。” 金如山也知道事情的轻重，没有在提这件事情。不过说起那些马，他就连忙把这次交易的细节告诉了文易。 重点提到了那两百匹战马级别的马种。 听到这个消息文易那叫一个开心，什么叫惊喜？这就叫惊喜。 马这个东西血统真的很重要，好的马种更容易繁衍出优良品质的马。 之前百济卖给他们的都是普通马种，仅有的五十匹战马也全是骟过的，想培育出良马需要花费很大一番功夫。 现在有了战马级别的马种，能节约他们数年之功。 不过随即他又疑惑起来，百济王到底是怎么想的？皮货和药材给了一批劣质的，却又用战马来弥补。 虽然从总体价格上来算还是文易吃亏了，可很多东西是没有办法用价格来衡量的。 比如战马级别的马种，这玩意儿对文易来说比什么皮货和药材价值更大。 如果有人愿意卖，文易可以开出几倍的高价。 百济王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他还是这么做了，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什么家底空了之类的文易一个字都不信。 百济可不是那种小国，而是延续了几百年的强国，破船还有三斤铁，更何况是它。 想了半天也想不通原因，后来干脆就先放着不想了。 管他什么打算，优质马种到手就可以了。 有了薛大元的商船加入救人的速度更快，大约半个多小时就差不多把水里的人都救了出来。 剩下没救出来的……也没必要救了，这种大冷天在海水里泡半个小时基本没救了。 这是一座光秃秃的石头岛，上面连根草都见不到。把这一群浑身湿漉漉的士兵放在上面吹海风，估计也活不下来几个。 贺方就拖了两艘报废的船到小岛上，给这些燕国士兵拆木头烤火用。 虽然自己现在的遭遇是拜对方所赐，但获救的燕国士兵依然对他们非常的感激，连声道谢。 等这些士兵稍稍稳定下来，审问就开始了。 先是问士兵把军官给找出来，然后问更高一级的将领，最后就是渤海水师大营的情况。 不愿意配合的也没什么处罚，但愿意配合的会分食物给他们吃。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坦白。 通过审问，文易对于燕军渤海水师大营有了全面的了解，对接下来的计划也更有信心了。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追击敌军的船相继返回。 带回来的还有很多俘虏，都被扔到了小岛上。 岳山给文易带回了一个好消息，他找到了燕军主帅曹彪的船，劝降失败只能下令放火，曹彪葬身火海。 “好家伙，阵斩主帅没想到这个头功被你给抢了。” 岳山谦虚的道：“都是您指挥的好，被我捡了个便宜。” 文易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用谦虚，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回头重重有赏。” 岳山高兴的道：“谢国主。” 得知敌军主帅被杀，唐军士兵都发出了欢呼声。 一战打败强大的燕国的水师，斩杀敌军主帅，己方还是零伤亡，对士气的提升实在是太大了。 将士们对指挥战争的文易更加的忠诚和敬佩。 文易的底蕴实在太差了，很多人对他并不是很信服，对所谓的唐国也很不以为然。 你一个流民还学人创建国家，还想当君王，真是不知道脸大。 现在情况不同了，这场胜利让他们意识到，唐国并不是和他们所想的那样一文不值，而是一个能正面击败燕国水师的国家。 一种叫认同感的东西产生，并迅速增长，也正式认可了文易国主的身份。 这种思想的转变，正是文易亲征的原因。 不打这一仗，在很多人眼里他始终是靠运气和侥幸爬到这个位置的幸运儿。 打赢了这一仗，他才是真正的一国之主。 虽然这场战争的真正指挥人是贺方，但作为主帅文易就是首功。在将士们眼里，这场仗就是他打赢的。 毕竟贺方是他提拔起来的，会使用人才本就是王者应该具备的本领。 接下来文易让大家做饭好好休息半个时辰，等天色微黑就趁着夜色再次出发向着渤海方向驶去。 正文 0171 奇袭燕军水师大营（第二更） 渤海水师大营，慕舆根看着落下的夕阳眉头不经意皱起，问道：“曹彪还没消息吗？” 一名属下回道：“一个时辰前传回消息后就再未派人回来，不过属下以为未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牧舆根明白他的意思，临战的时候只有遇到危险了才会不停的和后方沟通，没有消息传回来就说明一些顺利。 还有一种可能是全军覆没，但他不认为会出现这种情况。 唐国只有十几艘商船几百个人而已，他这边大小战船近百艘五千多虎狼之师，统兵的还是手下大将曹彪，不可能失败。 唯一的可能就是在追击对方。 他虽然没有打过海战，但负责训练水师之后就翻阅各种资料，询问了许多有这方面经验的人。 知道海战最烦人的就是追逐战，无边无际的大海，有一方铁了心要跑想追上就太难了，有时候追逐战要进行好几天。 所以他并不是很担心，反而隐隐期待唐国商船好好的跑，最好能带着燕国的水师一路逃回唐国所在的地方。 原本他打算在唐国商船来的路上进行拦截，瓷器、琉璃、粮食、食盐等货物都是他们燕国想要的。 只是摸不清唐国商队的具体路线和时间，又怕打草惊蛇，最终改为了在对方返程的时候进行拦截。 他知道唐国和百济国会在耽罗岛进行货物交换，只要监视这座岛就能找到唐国商队，更容易抓住对方。 事实上也确实如他所想，前期一切都非常的顺利，唯一没想到的是那个金如山如此的果决，发现危险毫不犹豫就开始扔货减轻重量提速逃跑。 要不然早就大获全胜了。 等到夕阳落下夜幕降临，整个水师大营迅速陷入了沉寂，只有少数人还在活动。 对此慕舆根习以为常，普通人多有夜盲症。虽然大多数人的夜盲症并不是很严重，但也严重影响晚上活动，所以天一黑他们就歇息了。 没有夜盲症的大多都是他的部下，晚上开始执勤巡逻。 天黑也就意味着曹彪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他也没有再等待下去，回到住处吃了点东西看了一会儿书就躺下休息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突然被一阵喧闹声惊醒。 几十年征战养成的习惯让他瞬间清醒，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黑暗中准确的抓住自己的衣服穿上，动作流畅的就好像是大白天一样。 刚把衣服穿好就有手下来报：“将军，有敌袭。” 敌袭？ 慕舆根压下心中的不安，道：“可知道敌人是谁？” 属下回道：“事发突然，天太黑，敌人是从海上发起攻击，暂时不知道是谁。” 慕舆根道：“走，出去看看。” 来到外面举目朝海面眺望，发现黑咕隆咚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一片片火雨从对面船上飞出落在码头、房屋上面，引起大火。 而且对面应该是用了猛火油一类的东西，火势起的很快眨眼整座营地就化为火海。 为水师服务的工匠、征募的民夫等后勤人员惊慌失措四处逃窜。 因为找不到敌人，守卫营地的一千将士也和没头苍蝇一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慕舆根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嗖嗖嗖”的声音响起，一根一根短矛如雨般落下，随之而起的是惨叫声。 一根短矛就落在他脚下一米外，深深的刺进地下，溅起的沙砾打在脸上，生疼。 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短矛，脑海里升起了和曹彪一样的念头。 对面的敌人是怎么把这种东西当做箭一样射出来的。 他的亲卫赶紧把他护住：“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快撤吧。” 慕舆根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很快就清醒过来，知道已经事不可为就果断下令道：“传令，四散撤退。” 这会儿谁还敢去传令啊，亲卫一边高喊撤退，一边护送着他往远处撤退。 路上又聚拢了几十名残兵，大家一起互送着慕舆根往后跑。 然而刚跑出没多远就听到一阵‘轰隆’声。 慕舆根脸色骤变，他太熟悉这种声音了，正是骑兵奔跑发出的动静。 敌人派兵抄后路了。 后有大火前有敌军，难道天要亡我慕舆根不成？ 不，我一生经历百战岂能莫名其妙死在这里。 他和一名亲卫换了衣服，又抓起一把泥灰涂在脸上，然后一起往后撤，只是半路他就带着两名亲卫悄悄的摸走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这群人就被一伙骑兵拦住。 骑兵不多只有五十人，但士气全无的溃兵根本就不是对手，被当成鸡鸭一般砍杀。 其中一名敌军还大叫道：“这里有条大鱼有大鱼。” “真的有大鱼，看衣服莫不是慕舆根老贼？” “果然还是跟着刘团长有肉吃。” “哈哈……岳团长烧死了曹彪，咱们刘团长就宰了慕舆根，一战杀燕国两名主将，我看谁还敢小瞧我唐国。” 远处慕舆根嘴巴张的老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攻击自己的是唐国的军队？曹彪全军覆没了？这怎么可能？ 难道不是我们在算计唐国吗？怎么看起来反倒是我们被算计了一样？ 他糊涂了。 这时远处响起一个沉稳的声音：“这是不是慕舆根还不知道呢，先别高兴了，赶紧去拦截逃兵要紧。尤其是这些燕国的工匠，一个都不能放跑。” “是。”这些骑兵应了一声，骑上马奔向下一个战场，只留下一地尸体。 慕舆根的亲卫见他失魂落魄，就架起他趁着夜色逃走了。 这个‘刘团长’正是刘猛，杀了疑似慕舆根的人之后，他带着五十名骑兵四处游走把准备逃走的民夫、工匠全部驱赶到岸边。 没多久就有大船靠岸，数千名唐国士兵下船把营地团团围住，把溃兵、工匠、民夫等全部俘虏。 文易的目的并不是捣毁燕国渤海水师大营，而是看中了这里的工匠。 他在岭南和唐国辛苦了两年多，也只培养出了两千多名造船的工匠和小工。 而燕国的渤海水师大营，光是为他们服务的民夫工匠就有万余人，否则慕舆根也不可能短短三个多月就把水师打造成型。 把这些人打包带走，唐国的造船业直接原地起飞。 正文 0172 杀卵捉鸡（第三更） 打败燕国水师从来都不是文易的最终目的，对于国内来说这一仗足以让他树立起威信。 但对国外来说根本不够看。 燕国并不擅水战，打败他们的五千水兵很难引起大家的重视，最大的可能就是大家吐槽一句：唐国人胆子挺大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想树立唐国的威严，让别国另眼相看并忌惮他们，就必须要获得更大的战果。 而对于燕国来说，这点损失完全不痛不痒。 他们治下有千万生民家底太厚实了，五千兵的损失就是掉几根头发而已。 比起损失五千兵，丢掉的面子更重要。 为了挽回自己的颜面，燕国肯定会疯狂的报复，到时候唐国的商路还是会被掐断。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燕国孵化水军的那只鸡给宰了或者偷走。 渤海大营的一万多民夫、工匠等后勤人员就是那只鸡，只要他们在用不了几个月燕国又能打造出一支规模可观的水师。 把这支鸡偷走，就算燕国家底厚，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再建立起一支强大的水师。 原因很简单，南船北马。 北方懂造船的人本就不多，鲜卑慕容家族又是北方游牧民族出身，陆战很在行，水战完全是门外汉。 他们所能依靠的基本都是汉人。 中原连年混战大量汉人南逃，北方本就不发达的造船业接近荒废，懂造船的人就更少了。 这一万多名懂造船的人，就是从全国各地搜刮过来的。 把这些人弄走，燕国就很难在组织起这么大规模的造船厂了。 就算慕容儁不死心，国内外的环境也不会允许他投入太多资源打一场没有意义的战争。 虽然燕国气势如虹有吞并天下的气势，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们也是天下皆敌。 晋国、代国、凉国、秦国、百济，包括北面的游牧民族敕勒都是敌人，随便哪个国家有一点异动他们都要全力应对。 文易记得很清楚，历史上再过几个月桓温就会北伐，一路打到了洛阳。 晋国时隔四十多年后重新回到洛阳，到时候整个北方都会震动。 就不信在这种情况下慕容儁还有精力打唐国的主意。 关键这注定是一场持久的消耗战，赢了没有任何好处，输了损失惨重。 只要他不傻，都不会这么干。 退一万步说，就算慕容儁疯了非要讨回这个面子，文易也不怕。 把他们孵蛋的鸡抢走，等他们重新打造出强大的水师，唐国估计早就起飞了。 所以，从一开始文易真正的目标就是渤海大营，先把五千水师骗出去歼灭，然后趁着对方内部空虚又没有防备发动夜袭。 原本他还害怕燕国将领是个谨慎的人不敢追击，谁知道人家比他想的还凶猛，毫不犹豫的就跳进了陷阱。 打败曹彪之后，他趁着夜色来到渤海大营外，先摸掉敌人在海面上巡逻的快船。 然后兵分两路，刘猛、马亦白、李忠等人率领三个营的士兵在远处悄悄登陆来到岸上，迂回到渤海大营的后面切断逃跑路线。 刚刚组建不久的五十骑兵也被拉了过来，充当机动力量。 一切准备就绪，战舰驶入码头，弩箭不要命一般的射击。投石车发射火油罐，火箭点燃……不一会儿渤海大营就陷入火海。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把逃跑的船工和溃兵全部拦住驱赶到一起，数了数只有八千人多人。 剩下的那三四千去哪了……看看火海一般的敌营就知道了。 就在文易准备率军离开的时候，林宏不知道从哪摸了过来：“臣林宏拜见国主，祝贺国主完胜燕国水师，此战您的威名必将名扬天下。” 文易借着火光打量着林宏，头发已经蓄到了肩部，就算走在大街上也不显突兀。 身上穿的也是上好的丝绸，皮肤白皙彬彬有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就是目光飘忽不定，给人以轻浮的感觉。 回想起关于他的一些传闻，此时已经敢肯定十有八九是真的。 不过刚刚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林宏提供情报也是有功，并不是追究的时候，就笑道： “此战林总旗提供的情报也非常重要，功劳也有你们一份。春节大祭的时候我会奖赏群臣，你可一定要回来参加啊。” “谢国主，这都是臣等份内之事。”林宏高兴的嘴巴当即就咧开了。 文易点点头说道：“听说你喜欢去秦楼楚馆？那里的姑娘不干净别染上病了，回头我赏给你几个婢女。” 林宏腿一软差点跪倒，浑身冷汗直流：“国……国主饶命，我……我再也不敢了。” 文易故作诧异的道：“你这是做什么，秦楼楚馆人多嘴杂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我知道你去那里肯定是为了公事。” “只是公事之外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那地方一旦染病就无药可医，不但害自己还会祸及家人和子孙。” “以后再去的时候要小心一点，掌握好一个度，千万别染上不该有的病。” “是……是……谢国主关心，小的一定……一定管好自己。”林宏结结巴巴的道。 文易欣慰的道：“嗯，知道就好，你是我唐国的肱骨之臣，我可不希望你出什么事情。对了，你这时候来找我可有什么事情？” 林宏如遇大赦，连忙道：“有有有，在水师大营向北五里有一个镇子，里面居住有三千多户人家。” 文易惊讶的道：“三千多户？你确定那是一个镇子？” 一个小一点的县城估计也就这么多人吧，中原虽然富庶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 林宏道：“原本这个镇子只有百十户人家，燕国建了水师大营之后把很多工匠的家人都迁到这里安置在这个镇子。” “且这个镇子几乎没有任何守卫，国主只需要派一支偏师过去就能把这些人全部擒住。” 文易却没有马上就出兵而是问道：“周围还有没有燕国驻军，尤其是骑兵？” 林宏回道：“以前这里驻扎的有一个营的燕军，水师大营建成后就挪到三十里外去了，除此之外方圆百里在无其他驻军。” 三十里外有驻军？文易变得犹豫起来。 这个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万一敌人过来支援恐怕又要起波澜。 虽然他们人多，可这里是人家的主场，万一被拖住就麻烦了。 一直未说话的贺方看出了他的犹豫，就说道：“国主，臣以为林总旗的计策可行。” “哦，为何？” 贺方说道：“且不说那一个营的燕军能不能发现这里的异常，就算他们发现了，在没有任何情报的情况下也必然不敢黑夜出兵支援。” “相反他们会紧闭营门防止被偷袭，等天亮在派出斥候察看情况做出应对。” “现在刚刚进入寅时，离天亮还有一个半时辰，足够我们把这个镇子上的人都带走。” “这些人大多都是工匠的家人，把他们一起带走，那些工匠才会愿意为我唐国效力。” 正文 0173 乱世的无奈（第四更） 清河镇……虽然名字带着清河二字，但它和清河郡没有任何关系。因为镇子建在一条叫清河的小河旁边，所以就叫清河镇。 四个月前燕国大将慕舆根在五里外修建的一座水师大营，小镇的平静生活被打破。 为了让工匠们能安心工作，慕舆根把他们的家属也迁到了这里，就安置在清河镇。 沿海地区多盐碱地，他们这一带也不例外，周围几十里土质都不好。也就清河镇这一片勉强还算过得去，水资源也丰富，能种点庄稼。 所以他们也只能把人安置在这里。 原本小小的清河镇就变成了大工地，到处都在动工建新房。 几个月过去了，建设工作还没有完成，镇子外围还有许多正在建设中的建筑。 夜幕降临忙碌了一晚的人们相继睡下……不睡也不行，他们的夜盲症比水师大营的工匠还严重，晚上就是半个瞎子。 再说点油灯还费油呢。 所以百姓们都学会了早早就休息，顺便还能努努力多造几个孩子。 半夜不少人都被远方的喧闹吵醒，大多数人翻个身继续睡，少数人摸黑起来看看了，模糊的看到水师大营方向有点亮。 他们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又在搞训练，转头就回去继续睡了。 并没有人想到是水师大营被偷袭了，原因很简单，这里是燕国腹地，谁能越过几千里疆域偷袭这里啊。 以他们的见识，并没有海上攻击这个概念。 倒不是他们愚蠢什么的，而是世世代代听都没听说过这种事情，更别说见了。 从未听过和见过，自然就不知道。 才刚刚睡下没多久，就听到轰隆隆的声音由远而近。还以为是打雷，嘟囔着骂了句贼老天翻个身继续睡。 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不对了，这雷声怎么一直没有消失而且越来越近了？村子里的狗也开始狂吠。 有些反应快的猜到了可能是有军队路过，但也只以为是燕国内部进行军队调动，没有往敌袭方面去考虑。 原因上面已经说过了。 有一句话叫匪过如梳，兵过如篦，乱世的百姓很清楚千万不能好奇，都关起门看都不多往外看一眼。 嗯，说起来有点像是鸵鸟。 但更多的是无奈和心酸，但凡有一点点办法谁又愿意关起门当鸵鸟呢。 外面来的自然是文易的唐军，得知清河镇的存在，就决定派兵把这里也一锅端了。 出动四个营加五十名骑兵，对清河镇完成包围。然后挨家挨户的去搜，把所有人都撵到外面的空地上。 清河镇的百姓这才知道真的被敌军袭击了。 乱世的经验告诉他们，这时候千万不要反抗也不要逃跑，激怒对方只会死的更快。 虽然这种经验很多时候会让他们死的更没有价值，但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做的。 把所有人都搜出来之后，又派人去村子里吆喝了几嗓子。 我们要放火烧村了，要是还有人藏着就赶紧出来，否则被烧死了概不负责。 果然又有几十人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 又等了几分钟再没有人出来，就一把火把整个村子给烧了。 见自己的家被烧毁，百姓们痛哭流涕却不敢有丝毫怨言，然后行尸走肉一般被驱赶着往海边走。 此时天色已近黎明最是黑暗的时候，考虑到百姓多有夜盲症，刘猛就让百姓排成队，后一个人抓着前面的人的衣服走。 一路慢腾腾的来到岸边，看到燃烧的水师大营他们终于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然后人群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痛哭声。 文易自然知道他们为什么哭，就说道：“让那些活着的工匠去找他们的家人去吧。” 贺方连忙劝阻道：“国主，我知道您有仁心，但工匠已经上船，再让他们下来找家人会耽误大量时间。” “天马上就要亮了，燕人随时可能杀过来，臣以为应该先上船到地方再让他们寻找家人。” 文易也知道事情的轻重，想了想道：“这样吧，让一部分工匠到甲板上去，告诉百姓他们的家人已经上船，等下船后再让他们团聚。” “是。” 很快几百名工匠被带上甲板，朝着岸上百姓大声呼喊自己的家人。 百姓们知道家人可能没死，也顾不上哭了，反过来朝船上大声高喊家人的名字。 一时间呼喊声此起彼伏，比菜市场还热闹。 但效果非常显著，船上的工匠得知自己的家人也被抓了过来，反而不敢闹了。 百姓们知道自己的家人没有死，情绪也稳定了下来，然后被驱赶着登上了船。 “我不去我不去，我哪也不去，我死也要留在这里。” 船上一个须发皆百的老人大喊大叫起来，然后趁身边的人不备转身跳进了海里。 文易赶紧让人去救，但捞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呼吸。 周围的百姓也只是看看，露出哀伤的表情，然后低着头继续登船。 看着老人的尸体，文易心中充满了悲伤。 亲卫统领张勇安慰道：“国主，是他自己要跳海的，不是您的错。” 文易摇摇头道：“不用安慰我，我很清楚是为什么。这个该死的时代……我又多了一个结束它的理由。” 说到这里他拍了拍张勇的肩膀道：“别担心我没事，找个地方把他埋了吧。” 说完他也不再耽搁，转身大踏步的离开。 等所有人都上船，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红，夜幕渐渐消退光明逐渐到来。 一声令下，舰队起锚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驶去。 站在甲板上看着渤海郡，文易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早晚有一天我会重新回来，以主人的身份。 到那个时候人们将拥有一块落脚之地，能自由选择去留，而不用和现在这样只能用死亡把自己留在故土。 将来我一定要亲手终结这个乱世，还人间太平。 …… 在岸上远处某地，慕舆根骑在马上看着渐行渐远的舰队，心中充满了仇恨。 唐国是吗，我记住你们了。今日之辱，他日必十倍百倍奉还。 直到舰队彻底消失不见，他才用冰冷的声音说道：“走。” 说完调转马头离开，身后跟着的是一千多名燕军士兵。 正文 0174 战后各国的反应（第五更） 这一场战争开始的突兀结束的也更加迅速，从头到尾就只用了一天一夜，但带来的影响却非常巨大。 首先是燕国内部，整个高层彻底沸腾了。 水师全军覆没连大营都被人烧了，燕国多少年都没有打过这种败仗了。 而且这此的损失实在太大了，大到以燕国的家底都有些肉疼。 关键是输的莫名其妙，甚至可以说连怎么说的都不知道，太屈辱了。 很多人纷纷进言要治慕舆根的罪，尤其是当初支持对唐国开战的慕容评等人态度最坚决，要求杀了慕舆根以正军法。 反而是原本反对和唐国开战的慕容恪、阳鹜等人，认为此败非战之罪，且慕舆根为燕国立下过汗马功劳，岂能因为一次失败就要杀他。 若如此，日后谁还敢为燕国征战？ 他们还话里话外指责慕容儁的政策有问题，当初就不应该对唐国动手。就算真要动手，也不应该在毫无了解的情况下开战。 这种无所谓的战争根本就没有意义，失败完全在情理之中。 慕容儁听的面若冰霜，恨不得把慕舆根给千刀万剐。说好的一切尽在掌握呢?这就是你让我等的好消息？ 但他的理智还在，并没有真的这么做，而且回头想想此战有太多的疑点，他迫切的想要解开。 再次把战报看了一遍，他说道：“让慕舆根进来见我。” 马上有人跑出去传令。 慕舆根已经在外面跪了四个多时辰，听到慕容儁要见他就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心中的那根弦松了下来。 然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周围人连忙把他扶住，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忙碌了好一通才把他弄醒。 醒过来之后他就挣扎这要去见慕容儁，只是跪了这么长时间他哪还能站了起来，最后还是几个人把他架到了宫里。 “罪臣叩见陛下。”慕舆根挣扎着要行跪拜礼，只是双腿不听使唤，半天都没有跪好，反倒是狼狈的倒在地上。 慕容儁已经知道他跪昏倒的事情，这会儿见他这么狼狈心中的怒气已经消去了六七分，但嘴上还是装作不耐烦的说道： “行了行了，你就老老实实的坐着吧，免得别人看到了说我虐待老臣。” 慕舆根哭泣道：“罪臣实无此意，请陛下息怒。” 慕容儁脸色阴沉的道：“我怎么能不气？你知道现在外面是怎么说我的吗？” “臣有罪，辜负了陛下的期望，请陛下治罪。” “你以为你能逃的了吗？不过在治罪之前，先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就算输我也要知道自己输在哪。” 慕舆根就把当时的情况详细的讲了一遍，只是他自己也是稀里糊涂知道的并不多。 大致就是发现了唐国的商队，派曹彪带兵在返程的路上拦截，唐国商队发现异常弃货逃跑，曹彪去追。 然后他就失去了曹彪的消息，晚上就被未知的敌人攻击。 还是逃跑的路上听到敌人的谈话才知道是唐军偷袭他们，还听到了曹彪全军覆没的消息。 之后他在亲卫的护送下去了三十里外的驻军那里。 因为不知道对方的实力也不敢轻易出兵，等到天亮过去的时候敌军已经撤走。 而且敌人还把所有的工匠以及他们的家人全都抓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慕容儁的怒火再次涌上来，差点没拔剑把他给砍死。 虽然他不懂水战，也不懂造战船，但不妨碍他了解工匠的重要性。没了这些工匠，他重新打造水师复仇的想法就彻底破灭了。 甚至还可能会影响到他南征晋国的大业。 想到这些，一口气提没提上来差点晕过去。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也就是说你连敌人有多少人都不知道？” 慕舆根一脸羞愧，说道：“我相信曹彪的能力，也相信我燕军儿郎的战力，唐国想全歼他们必须出动数倍的兵力。” “从他们还有余力发动夜袭可以推断出，唐国此战至少出动了三万大军。” “那天早上我赶到的时候看到了唐国的战船，有一百余艘。十五丈大船至少有十艘，最小的战船也有五六丈……” “从这些船可以看出，唐国的水师必然非常强大。而且他们当晚袭击大营的时候只出动了五十骑兵，很可能国内就没有骑兵。” “据此我推测唐国应该在南方，只有水师没有骑兵，所以他们不可能在陆地上对我们构成威胁。” 慕容儁讥讽道：“这些还用你说，谁猜不到？” 但面上的表情却好看了不少。 虽然此战失败了，但总算是获得了一些有用的消息，最有用的当然还是对方缺少骑兵这一点。 在当时，人们的眼里只有陆地并不重视海洋，也不是很重视来自海洋上的威胁。 在他看来，只要唐国无法在陆地上威胁到他们，别的都好说。 想到这里他忽然问道：“你有没有察觉到蹊跷？” 慕舆根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事后臣也思考过，此事蹊跷之处太多。首先一桩就是，唐国是怎么知道我们要对他们的商船动手的？” “他们还准确的掌握了我军的动向，知道我们的大营设在哪里……甚至就连安置工匠家属的地方都知晓……” “对唐国动手的事情我们并未向外透露过，只有少数人才知道，唐国人是怎么知道这些情报的？” 慕容儁颔首道：“这也正是我想问的，这些天你可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尤其是……吴王那边。” 慕舆根心下一惊，他知道这位陛下非常忌惮自己的亲兄弟吴王慕容垂，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虽然他很喜欢揣摩上意，但他更清楚靠自己的话是无法扳倒吴王的，反而会让自己陷入这场纷争。 到时候一个不好很可能就是粉身碎骨，所以就算明知道皇帝的意思，他还是故意装作不知的道： “臣和吴王并无交情，他又怎么会和臣联络。” 眼见慕容儁脸色阴沉下来，他连忙说道：“臣怀疑此事和百济有关。” 慕容儁愣了一下，道：“百济？” 见他的注意力被转移，慕舆根心中松了口气，道：“是的，百济，您不觉得巧合太多了吗。” 正文 0175 算人者恒背锅（第一更） 巧合太多？ “什么巧合，说。”慕容儁面色阴沉的问道。 慕舆根说道：“我们知道的所有唐国情报都是从百济那里获得的，以前还没有觉得如何，此时想想那些情报来的都太容易了。” “唐国只和百济交易，百济从中获得了巨大的好处，他们应该想尽一切办法隐藏唐国的消息才是。” “可事实上，我们的人去那里打探消息，总是能及时得到想要的情报。” 慕容儁回想之前的情况，也发觉诡异之处甚多，但仅凭这些还无法认定和百济有关。 “还有吗，继续说。” 慕舆根说道：“当初唐国的商船出现在青州海域，还恰好被渔民发现……” “我们猜测唐国在和百济的交易中吃了大亏，想利用我们和百济竞争获取更多的利益。” “现在想来可能真相并非如此，唐国人根本就是为了引我们上钩……所以后面我们主动找他们交易他们才会拒绝……” “这么做的目的分明就是为了故意激怒我们，让我们对他下手……” “……我们在渤海郡建立水师，刚刚训练有成唐国和百济就突然提出要加大贸易量……规模是之前的十倍，价值数十万缗钱粮。” “我们的细作去百济打探情报的时候，很轻易就获得了想要的东西，甚至连他们交易的大致时间和地点都打探了出来。” “就好像是有人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我们的细作过去，然后把情报送到我们的手中。” “我们相信了这些情报，选择了动手……然后反被唐国人反杀……” “嘶……”慕容儁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真如慕舆根所说，那这个算计就太深了，深的有点吓人。关键是他越想就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唐国商队不正常的出现，然后拒绝和他们交易……百济那边获取情报太过于容易……突然增加的贸易量…… 但还有最后一个疑问，不解决这个疑问他始终无法肯定这个猜测的真实性。 “唐国和我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做？百济又为……”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因为百济确实有理由削弱燕国的实力。 谁都知道百济想要乐浪郡和玄菟郡，都想疯了，为此已经打了几十年的仗，换了好几个国王都不可能罢休。 这两个郡，前者在高句丽手中，后者在燕国手中，而高句丽又是燕国的附属国。 从这方面来说，百济确实有理由削弱燕国的国力。 而且削弱的还是燕国水师实力，断绝了他们从海上攻击百济的可能。而且出手的是唐国，他们还没办法找百济的麻烦。 如果真是如此，那百济可就太阴险了。 现在的问题是唐国又是为了什么？而且他们怎么就笃定我们一定会上当？ 慕舆根也想到了此处，并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百济必定付出了我们不知道的代价，才说动唐国替他们出手。” “如果我们不上当，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如果我们中计……在数年内百济都不用担心来自海上的威胁。” “砰！”慕容儁一拳砸在桌子上，一字一句的道：“百、济，好、好、好……” 过了许久，慕容儁才冷冷的说道：“去找唐国人，只要他们愿意和我们进行贸易，之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失去了唐国这个财源，我倒要看看你百济能在我燕国的进攻下支撑多久。” …… 刚刚组建的水师大营被灭，燕国自然不希望这种丑事被发现，拼命的掩盖。 但水师大营囤积着大量造船材料，大火燃烧了数天才渐渐熄灭，这么大的动静根本就瞒不住人。 作为利益相关者，百济一直在关注燕国渤海大营的动向，所以他们是最先知道这个消息的。 得知燕国水师全军覆没，水师大营被付之一炬，扶余句震惊的久久都不能言语。 回过神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沙艾把所有知情人都处理掉，千万不能让唐国人知道他们故意泄露情报给燕国。 不论唐国的真实实力如何，能在一天时间就全灭燕国水师，连老巢都给烧了，这种实力都不是百济应该招惹的。 关键是对方藏在暗处，没人知道他们在哪，也没人知道他们会什么时候出现，这才是最可怕的。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因为你防不到一千天，不是被偷光就是累死。 而且百济比一般人更加了解唐国水师的实力，初次见面的时候对方就用性能更加先进的船给百济水师上了一课。 在没有摸透唐国战舰能逆风而行的奥秘之前，百济是不会和唐国为敌的。 以前是不愿意，现在是不敢。 人家连强大的燕国都不怕，会在乎百济？扶余句没有那么自大。 然后他就开始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唐国是怎么知道燕国要对他们的商船动手的？还完成了反杀。 有人泄露了情报给唐国，他心中马上就有了猜测，并且非常笃信自己的推测。 是谁给唐国泄露了情报？ 可能是燕国人，也可能是百济人。 如果是燕国人一切都好说，如果是百济人那就麻烦了。 假设是百济人，那么会是谁？ 沙艾？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他是自己的心腹，也是自己改革最大的帮手之一，如果连他都不可信那还有谁能相信。 李光？有可能。 但自从知道唐国有意扶持他当代言人，自己就一直在监视他，也严禁国内高层和他接触。 他从哪得到的消息？ 如果是之前扶余句肯定会毫不犹豫把李光抓起来审问，这种汉民杀了就杀了，杀错了也无所谓。 可现在他不能这么做，因为这么做就会得罪唐国。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如果真是李光泄露的消息，唐国很可能已经知道百济出卖他们的事情，心中必然有了芥蒂。 百济现在的情况，是不能失去唐国贸易支持的，必须要想办法挽回。 这时候就需要一个中间人传递消息，李光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想到这里他就准备让人去找李光，可刚起身又停住了。 现在一切只是猜测，万一消息不是从百济泄露的呢？ 自己这么做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还是先等等，看唐国的动向再说。 …… 东晋反而是最晚知道这个消息的，甚至可以说是在文易的‘帮助’下他们才知道了这个消息。 正文 0176 人心复杂（第二更） 文易费劲巴拉的打这一仗，就是为了向世人宣告唐国的存在。考虑到古代信息传递不畅，他就让林宏去散布这个消息。 尤其是东晋小朝廷，是重中之重。 不论晋朝多么屈辱，此时都是汉家正统所在，是最受瞩目的地方，这里发生的事情才能最快的传遍四方。 谣言这个东西传播速度是非常快的，尤其是涉及到两国交战的信息传递的更快。 林宏他们只是开了个头，很快各种小道消息就传的满城飞。 先是在民间传播，很快就传到了高层耳朵里，一开始他们还不信。 随着唐国商品和文字的流出，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有一个唐国存在。 好像还是汉末遗民建立的国家。 在他们想来所谓唐国也就几万人，最多不超过一二十万，躲在某个小岛上称王称霸。 典型的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这种国家能有多大的出息？他们都是当笑话看的。 燕国是什么存在？此时北方最强大的国家，辖地几千里治下近千万生民，吹口气儿都能把唐国给灭了。 唐国敢惹他们？笑话。 可是很快让他们瞠目结舌的消息传来，燕国渤海水师全军覆没，水师大营也被付之一炬。 高傲的权贵们在惊讶之余终于意识到，自己或许太小瞧这个唐国了。 唐国实力如何且不去说，敢对燕国动手且能战而胜之，就说明他们不是好惹的。 再回想民间关于唐国的传闻，性情直爽、黑白分明，但睚眦必报无所不用其极。 此时不论是鄙视唐国的也好，重视唐国的人也罢，心中都升起一个念头：不要招惹唐国人。 很快秦国、凉国乃至代国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唐国正式进入所有国家的视野，被重视，被认可。 但要说最关注唐国的人有两个，一为杜子恭，一为谢安。 杜子恭得知文易打败燕军还烧毁了燕国水师大营，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为对方的胆气感到震惊，也为对方的发展速度感到不可思议。 在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文易的底细，一个流民，两年半的时间就发展成这么大的势力，现在连燕国都他手里吃了个大亏。 换成之前有人这么和他说，他一定会认为对方在吹牛……不，他会认为对方连吹牛都不会，世界上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现在却真实的发生了，主角他还认识。 他的心中第一次对文易升起了敬畏之心，也非常庆幸当初没有和对方翻脸，否则他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孙泰是五斗米教唯二知道唐国来历的人，在证实这个消息后也同样惊讶，同时对文易也充满了敬佩。 那位文先生果然不是常人。 他找到杜子恭道：“师父，文先生的事情您听说了吧？真的是太厉害了，对燕国人动手，他怎么敢的啊。” 杜子恭淡淡的道：“文先生自然非常人可比，非常人行非常事，就算他做出在惊人的事情，我都不奇怪。” 孙泰敬佩的道：“还是师父您有先见之明，弟子佩服。” 杜子恭道：“明日我将会前往建康亲自为陛下讲法，你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孙泰道：“师父放心，到时道教各派系都会出动为您助威。” 杜子恭颔首道：“如此便好，此行若能成功我道教必将大兴天下，不容有任何闪失。” “师父放心，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孙泰点点头，然后说道： “我们还欠文先生两千流民，现在离年底已经不足两月时间恐怕无法凑齐，要不要写封信告诉一下文先生，请他宽限几日。” 杜子恭想了想道：“不急，若我此行成功别说两千流民，就是两万也非难事。” “不过信确实要写，待我写一封信祝贺文先生大战得胜，你亲自送到林居士那里。” 杜子恭并没有说他原本想赖账之类的，他六月份才往东宁岛送第一批流民，其实就是不想遵守协议。 前段时间他舌战群雄，折服了道教所有分支，正式整合了道教各支，大家共尊他为道教教主。 他自然是志得意满，对于文易这个指点他的人心情非常复杂。 不愿意在受制于人，甚至都不想承认受过对方的指点，他想摆脱对方，所以才故意晚一点送流民过去就是为了试探。 然而唐国一战全歼燕国水师的消息传来，他彻底清醒了。 那位文先生的手段远超他的想象，对方能造就他很可能也有办法毁灭他。 而且对方也没有提出任何过分的要求，只是让他履行之前的协定，实在没必要冒这个险和对方死磕。 所以他才改变了注意，继续履行承诺。 不就是每年一万流民吗，现在他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道教教主，等这次讲经说服了天子，他就是事实上的国师。 虽然皇帝是傀儡手中没有多大的权力，但只要他能拿到国师的称号，地位就会有质的变化，到时候区区一万流民根本就不是事儿。 而且又不是一次性弄过去一万流民，而是分成一年时间。 分开弄，并不显眼。 孙泰并不知道师父的想法，真以为杜子恭算无遗策，对这个师父更加佩服。 除了杜子恭师徒，最关注唐国的莫过于谢安。 原因很简单，自家大侄女很可能和一个唐国人野合了，还有了孩子。 这个消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连亲大哥都没说。 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个女子到底是不是谢道韫，孩子是不是她的都还不知道。 如果真是她，哪个男人又是谁，在唐国是什么地位，为人如何…… 如果对方的身份和才能都不足，他谢家将会成为笑柄，由不得他不慎重。 私下他一直在打听唐国的情报，任何相关信息都不放过。 关于唐国的情报很多，可没有一条能证实是真的，也没有任何关于唐国具体信息的情报。 如果不是瓷器、琉璃、文字以及和百济的粮食贸易，他都怀疑这个唐国是不是真的存在。 这次他终于得到了一个确切的消息，唐国全歼燕国水师，火烧燕国水师大营。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起码知道了一点，唐国的实力很强。 如果那个男人在唐国的地位不低，谢家也不是不能承认这门婚事。 至于什么野合生子之类的，其实都是旁枝末节，身份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就等着对方现身了。 不知道为什么，谢安有种感觉自家侄女很快就会揭晓答案。 正文 0177 凯旋和爵位制（第三更） 文易率领舰队一路返回东宁岛，受到了热烈欢迎。 全岛百姓几乎都来了，就连纵谷平原养马场的人都被叫过来了。 晋安县和阆湖那边毕竟名义上还是晋国的土地，不敢那么高调，但也把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叫了过来。 五六万人齐聚码头非常的壮观。 这么做倒不是为了拍文易的马屁，而是有目的的。 对于参军的将士们来说，这是他们应得的荣誉。对于百姓来说，参加这样的大型活动能增加认同感，提高团队向心力。 对于国家来说，自然是提高了凝聚力，强化了统治。 百姓们大多并不知道燕国是什么，也不知道他有多强大。没关系，有人专门来告诉他们这些。 覆盖到每一个乡村的学政体系发挥了巨大作用，老师们全都变成了宣传员。 燕国就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多么多么厉害，多么多么恐怖，你们之所以成为流民都是他们一手造成的。 先是渲染对方的强大并制造仇恨，然后再告诉他们国主亲征燕国就是为了讨伐无道为他们报仇。 什么，你不信？我唐国远在天边和燕国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为什么要打他们？ 国主对你们不好吗？给你们分粮食，免费让你们孩子读书，给你们免税……全天下有这样明君吗？ 做人要讲良心呐。 一番话下来，那些人基本都很惭愧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然后……这一仗打的多辛苦多么不容易，但在英明神武的国主带领下，我们依然全歼了燕国大军还烧毁了对方的大营，获得胜利…… 这种方法二十一世纪的人会觉得很眼熟，但效果是真好用。 百姓普遍产生了同仇敌忾的心理，对这一场战争有了认同感，这一点通过他们迎接‘王师凯旋’的时候激动的表情就能看的出来。 而归来的将士们这辈子哪享受过这种待遇，也同样激动，荣誉感和国家认同感油然而生。 在这样的国家真的是太好了。 文易个人的威望也再上新高，这会儿要是有人说造反，估计百姓会第一个跳出来灭了他。 欢迎仪式结束还不算完，每一家每一户都发放了奖品，说是国主奖励给大家的。 每家一套青花瓷茶具，一个壶五个杯子。 百姓们就算在没见识也知道这东西的价值，瓷器，多少人活一辈子可能都没机会摸一下的好玩意儿。 现在免费给一套……国主万岁啊。 在一声声呼喊声中，兴奋的百姓们各自散去。离的近的自己回家，离的远的衙门负责送。 一场盛大的全民欢迎仪式就此落幕，皆大欢喜。 百姓是走了，凯旋仪式却并未就此结束，或者说才刚刚开始。 国家大事在戎在祭，打仗出发前要祭拜天地祖宗，祈求保佑打胜仗。 凯旋归来自然要再次祭拜还愿。 先去天坛祭拜了昊天上帝，又去宗庙告诉祖宗打胜仗了。 祭祀结束就是犒赏三军，这次文易没有玩虚的奖励吃的或者瓷器什么的，直接奖励黄金。 普通士兵每人一枚重一两的金叶子，将官根据级别不同金叶子重量也不同，上面还有特殊标记。 正面是‘唐国’字样。 背面是：贺胜燕，开元3052年11月12日。 这一轮奖赏下来差不多花费了一万两黄金。 不过对于现在的唐国来说也就是国库存量的十分之一不到，能负担的起。 真金白银的赏赐比任何话都管用，全军士气再次高涨，山呼国主万岁。 最后就是赐宴，唐国几乎所有有身份地位的人都来了，大家吃喝到三更天才尽兴散去。 文易始终保持着滴酒不沾的习惯，即便是这次庆功宴也同样没有破例。以他的身份地位也没人敢劝他的酒，所以他非常的清醒。 在内侍的引导下回到后宫，见到了早已等待多时的谢道韫，奶妈很懂事的抱着小鲤离开了。 文易一把把她抱在怀里，道：“让你担心了。” 谢道韫没有说话，使劲把自己缩进他的怀里，夫妻俩就这样默默的待了许久。 直到文易打了个哈欠，谢道韫才羞赧的道：“我服侍您沐浴更衣。” 后面的什么鸳鸯浴滚床单之类的就略过不提了，反正第二天文易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群臣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眼睛里最容不下沙子的甘宪都没有说什么要节制勤政之类的话。 然后大家就一起忙碌，第一件事情就是核算军功，后续提拔晋升之类的这些都是重要依据。 “虽然现在我们还没有爵位制，但总有一天会有的，到那个时候军功就是重要依据。” “哪怕他们战死了，只要功绩足够也可以获得追封，所以你们一定要仔细核算。” “为了防止意外，军功簿一式三份，一份存放在枢密院，一份存放在宫内，一份存放在秘书监。” 这个秘书可不是后世常说的那种秘书，而是秘密文书的意思。秘书监就是掌管秘密文书的部门，类似于档案馆，归属三省管辖。 军功簿一式三份分开保存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意外损毁或者有人故意销毁数据。 听到文易这么说，所有官员都露出兴奋的表情。 他们跟着文易一起建国图的是个什么？ 除了甘宪敢拍着胸脯说为了实现理想抱负，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为了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封爵对他们来说就是最高追求。 以前国家刚刚建立实力弱小，谁也不知道唐国能维持多久，也就不在乎什么封爵不封爵的。 现在情况有些不同了，唐国蒸蒸日上连燕国都敢斗一斗，眼看国祚稳固，有些东西自然也是时候考虑了。 身为臣子主动提爵位制度不太好看，现在文易主动提起，就显得君臣相得了。 虽然文易没有直接就推行爵位制度，但也给出了明确的说法。等国力再强一点，占领的土地再多一点就封。 也不用害怕活不到那个时候，从现在就开始记功，等到封爵那天人不在了也可以凭借功劳簿追封。 自家的子孙也能跟着受益。 有了更加明确的目标，大家的干劲就更足了。 正文 0178 治下人口破十万（第四更） 核算军功主要是枢密院的人进行，文官只需要派一些人过来协助、监督，其他文官有别的工作要做。 当先第一件就是安置俘虏。 莫俊汇报统计数字：“这一战共俘获两万七千七百九十一人，其中工匠八千零一十三人，溃兵两千一百零六人，其余皆为工匠的家属……” “嗯，还有五百五十人是清河镇的普通百姓，也一起被带过来了。” 大家默默的为这五百多无辜的百姓默哀了一秒钟，然后就开始兴高采烈的商讨安置问题。 薛大元说道：“断不能把他们放在一起，两万七千多人一旦抱起团来必成祸患。” 其他人纷纷点头，这些人和流民不同。 流民是无家可归，给他们口吃的就感激不尽。这些是俘虏，谁都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甘宪道：“但这些工匠太重要了，如果就这样浪费殊为可惜。” 莫俊道：“虽然可惜，但安定才是最重要的，不能本末倒置。” 事情陷入两难局面，工匠聚在一起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可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抱团。 打散安置在各地，很多工匠就无法去作坊做工，造船厂就无法扩大。 文易听了一会儿之后暗自摇头，这些人思想太僵化了，以后有必要多给他们上上课。 “这八千工匠并非都是造船匠，有些是铁匠，有些是负责加工船板的……真正核心的造船工匠五百人都不到。” “仔细筛选，把技术过硬的工匠留下，其余打散安置在各地。” “就算是技术过硬的工匠也不一定就要送到造船厂，铁匠可以送到炼铁厂，懂雕刻的可以送到印刷厂……” “你们不能光考虑朝廷控制的作坊，民间也同样需要各种工匠来打造家具、农具等日常用品。” “因为缺少相应的工匠铺子，大部分百姓家里都没几件像样的家具，农具坏了要跑很远才能修……” “短期还没什么，长此以往总归不是个事儿。” “我们唐国和别的国家不一样，我们的目的是为百姓做主谋幸福建立一个大同世界，要尽可能的让百姓过的好一点……” “那些技术不够好的匠人，可以安置在各个村子，让他们开铺子为百姓服务……” 文易的一席话说的众人茅塞顿开，是啊，为什么非要把工匠往船厂送。 再说造船厂原本就有两千多人了，现在一下子整八千人过去，也用不了这么多人啊。 只需要把最优秀的那一部分工匠挑出来，剩下的安置在全岛各地。 即解决了安全问题，又能让百姓得到实惠，简直是一举多得啊。 然后众人就是一通马屁，赞美国主英明之类的。 主基调定了下来，剩下的就好办了。 先把岛上优秀的工匠叫过来，对俘虏工匠进行考核，最优秀的一千名留下，其余人全部打散安置在各地。 俘虏的工匠一开始怎么想的不知道，但看到衙门给出的条件之后都非常的高兴。 和正常百姓一样分地分房子，除此之外衙门特别免费帮他们建作坊，免费提供相应的工具以及第一批用料，帮助他们开业。 人就怕对比，和之前的生活一比现在就像是在天上。 故土虽然难离，但也要看情况。 唐国给的实在太多了，只能对故土说一声对不起……不，唐国就是我的故土。 梦启城、盐城、纵北城等地每个镇子、每个村都分到了至少一名木匠和一名铁匠，一举补齐了基层工匠缺失问题。 顺利消化了这两万七千多俘虏，唐国的整体实力再次迈上了一个台阶。 这天早朝，兼任户部尚书的莫俊抱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就来上朝了： “阆湖七千人、晋安县三万一千人、东宁岛七万人，我唐国治下百姓已超过十万人大关……恭喜国主，贺喜国主。” 群臣先是惊讶，再是高兴，然后一起道：“恭喜国主，贺喜国主……” 文易也惊喜不已，他自己都没想到唐国治下百姓不知不觉居然破十万了。 对他和唐国来说，这都是一个里程碑式的突破。 十万人，和东晋、燕国、百济、高句丽、凉国、秦国等大国比起来确实不算什么，但在一众小国里面也算是强国了。 比如西域三十六国，至少有三十个人口没他多。 关键是他所在的地理环境好啊，孤悬海外的大岛土地肥沃，不用担心外敌侵扰可以放心发展。 前世郑成功父子也就只有二十几万人，却能抵挡满清数十年。 就现在的世界局势，把这十万人治理好没人能拿唐国怎么样。 只要文易自己不作死，就算他关起门来当山大王，唐国也能稳定的传承下去。 远的不敢说，百年还是没问题的。 所以，说一句国祚稳固绝对不为过。 对于文易包括支持他的这些人来说，这都是一个好消息。 然后莫俊就上了第二个奏折，请文易称王。 他的理由也非常充分，东宁岛已经完成了初步建设，百姓安居乐业。 又打败了燕国彰显了武力，治下百姓突破十万……已经有资格称王了。 此时不称王，反而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且百姓也无法安心。 所以他请求文易顺应天意民心，建制称王。 看着惊讶的满朝文武，莫俊心中非常得意。 上次建国我落在了后面，从那时候开始我天天就盯着这件事情呢，这次终于让我赶了先抢了头功。 众人反应过来之后也连忙附和，请求文易称王。 如果是登基为帝他们肯定会反对，这时候当皇帝不但会成为众矢之的，还会被天下人笑话。 但称王，文易确实有这个资格了，自然没有人提反对意见。 文易也没想到莫俊会突然建议他称王，说实话一点准备都没有。 不过还好他是知道称王的规矩的，要三请三让。 先让一下，等早朝结束在好好考虑。如果有必要称王，那就走完流程。如果没必要，就私下再和大家商量。 所以他就说了一番套话，什么现在百姓日子过的并不好，他德行功绩都不足，实在不够资格称王什么的，然后就拒绝了。 莫俊等人也没有强逼，他们同样知道三请三让的规矩。 下朝之后莫俊奏请国主称王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梦启城，然后传遍全岛，第二天远在晋安县的肖柏山等人就已经知晓了。 正文 0179 慈父严母（第五更） 下朝之后文易径直回到了后花园。 后花园有一个比阆湖后院更大的池塘，搬迁的时候，阆湖那一池锦鲤并没有全运过来。 就只挑选了一些颜值较高，颜色比较独特的带过来，又从野外捞了一些野生鲤鱼放进去增加基因多样性。 当然，那条大红鲤鱼也被一起带了过来。 在谢道韫眼里这条鲤鱼是她福运的象征，看的比什么都重，不可能丢下不管。 经过一年的繁衍，池子里的锦鲤已经有了些许规模。 此时谢道韫正坐在凉亭里，一手拿着一本书，另一手拿着一根长竹板。 已经一岁四个月的小鲤在凉亭里跑来跑去，偶尔抓起一把鱼食丢在水里，兴致勃勃的看鱼抢食吃。 觉得这样一点一点喂不尽兴，他就忍不住捧起鱼食罐准备往下扔。 “啪。”一根竹板准确的拍在手背上，白嫩的小手马上就有一道浅浅的红痕浮起。 小鲤委屈的小嘴撅起，但手却老老实实的把鱼食罐放好。 谢道韫面无表情，眼睛始终盯着手中的书。 旁边站着的奶妈浑身一哆嗦，想去帮他揉又不敢，心疼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亲妈。 恰好看到这一幕，文易也是嘴角直抽搐。 当初开玩笑一般说她不是慈母的料，没想到一语成谶了。就这严厉的态度，说是后妈都有人信。 文易和她说过，孩子还小别那么严厉，多给他一点母爱。 谢道韫的态度坚决，她不允许他们打下的基业两代人就被败坏了。百年后如何她管不着，但儿子孙子这两代她一定要管好。 文易和她讲道理，她就给文易讲历史上昏君和亡国君的下场。最终夫妻俩谁都说服不了谁，只能暂时搁置。 眼下来说两人算是角色互换了，文易是慈父，谢道韫是严母。 所以小鲤和文易特别的亲，见他过来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爹爹，爹爹……”迈开小腿‘噔噔噔’的就跑了过去。 吓得奶妈和侍女连忙跟在身边护住。 毕竟才一岁四个月，走路都不是很稳更何况是跑，没跑出多远就摔倒了。 文易赶紧跑过来把他抱起来。 “爹爹，爹爹……看。”小鲤根本就没哭，只是把胖乎乎的小手伸出来给文易看。 意思就是挨打了。 文易假装生气的走到谢道韫身边，一把抢过竹板，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打在谢道韫身上。 “咯咯……”小鲤高兴的咧开嘴巴，似乎很得意。 谢道韫无奈的道：“您就惯着他吧。” 文易把小鲤放在地上，道：“孩子不能一味的严厉，有时候该宠还是要宠的。” “否则亲情缺失只会让他没有安全感，要是留下心理缺陷，后果比他不成才更加严重。” 他可不是胡扯，历史上是有过类似例子的。 谢道韫并不理解什么叫亲情缺失，但她知道继续讨论下去只会变成无休止的争辩，就说道： “行行行，您说的都对。” 对此文易只能无奈的摇头。 如何养育孩子前世都是一个争论不休的问题，就拿最简单的孩子跌倒该不该扶来说。 九零和零零年代，全国上下一起学习西方，贬低自家文化。 不知道从哪传出一个说法，西方的孩子摔倒家长都不扶，让他们自己站起来，所以西方的孩子从小就更加独立。 中国家长扶孩子就变成了陋习，是溺爱是害孩子，所以中国的孩子更依赖父母，然后全国上下都提倡孩子摔倒了不扶. 很多作家的文学作品里提到养孩子都出现过类似的情节，孩子跌倒不扶，然后自家孩子多么独立勇敢之类的。 零零年代末期中国国力增强，民族自信心逐渐回归。 大家知道了中国人并不比外国人差，中国的新一代也同样有着国外孩子不具备的优点。 原来中国式教育并不是一无是处。 加上互联网普及，人们也知道了一个真相，原来孩子跌倒该不该扶，在西方也一直存在争论。 但大多数西方家长都会扶，不扶的也只是少数。 还有心理实验室做过抽样调查，跌倒不扶的孩子更没有安全感，更容易出现感情缺失。 其实想想都知道，孩子什么都不懂正需要关爱的时候，你给他的却是一味的严厉。 这就好比一个人快渴死了，你给他凤肝龙胆有个毛用啊。 育儿知识在前世都存在如此多的争议，更何况是古代。 文易也不知道自己的方法对不对，但他却知道谢道韫那种一味严厉肯定是不对的。 还是那句话，既然谢道韫要当严母，那他就只能当慈父来弥补某些缺失。 有文易在谢道韫就放下了书本，也不在扮演严母的角色——主要是没办法扮演了，一家三口在花园里玩了起来。 小鲤虽然很小懂的也不多，却知道有爹在娘就不会打他了，那叫一个高兴，玩的和疯孩子一般，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玩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小孩子开始打哈欠，文易就抱着他回凉亭哄睡觉。 奶妈很识趣的带着侍女离开，就只留下一家三口。 谢道韫在他旁边坐下道：“您这么早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文易点点头，就把莫俊建议他称王的事情说一遍：“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称王，你见多识广，就过来问问你的看法。” 谢道韫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情，也陷入了思索。把世界局势以及唐国的情况分析了一遍之后，她渐渐有了答案： “我认为您可以称王，而且必须现在就称王。” “哦？为何？” 谢道韫回道：“以前您不称王是因为唐国初立国弱民少实力不强，即便称王也不会被他国所认可。” “然经过两年发展我唐国治下已有民十余万，辖地数百里，钱粮堆积如山，手下精兵强将七千余……从实力来说您已经有资格称王。” “前不久您才击败了燕国水师，焚烧渤海水师大营，俘虏燕国人近三万……天下为之震动。” “唐国已经正式为天下各国所认可，此时您以唐王身份出现，必定能获得各国的认可。” “接下来我唐国就要正式和各国交往，如果您依然使用国主身份，难免会被他国轻视……” “错过这个机会您再想称王，想获得各国的认可恐怕就要难的多了……所以我以为您此时称王恰在其时。” 正文 0180 建制称王（1） “……这是于公。”谢道韫忽然有些不自然的道：“于私我也希望您称王，这样我就可以更容易获得爹娘的谅解。” 文易心疼的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经过她的这一番分析文易对此事也有了清晰的认识，现在确实是封王的最佳时机。 夫妻俩又谈论了一些细节问题，然后文易做出了最终决定。 把呼呼大睡的小鲤交给谢道韫，文易起身去了前殿，挨个召见了在岛上的文武大臣。 虽然他已经做出决定，但还是要听一听其他人的意见，私下和高层达成共识。 这样他的称王之路才能顺利进行。 得到准确消息的高层都非常兴奋，私下开始筹备文易的称王大典。 但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第二天众臣再次上书请他称王，他再次拒绝。 第三天早朝，众人再次上奏请称王。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特殊的人出现在光华殿，他们就是阆湖和晋安县的使者。 “阆湖七千生民请国主称王，此乃请表。” “晋安县三万生民请国主称王，此乃请表。” 所谓请表就是两地主要官员联名写的奏书，他们的出现完全在情理之中。 这种关键时刻，但凡有资格的都会上书，没有谁的奏折谁尴尬，肖柏山他们自然不会落在后面。 这已经是群臣第三次奏请了，按照规矩文易应该同意了。 他故作无奈的道：“你们真是……唉，我说的话都不管用了，就随你们的意吧。” 群臣大喜，一起站出来行跪拜礼道：“臣等参见大王。” 封王大典就不用文易操心了，自有礼部的人操心，他只要老老实实当个工具人就可以了。 严格说起来称王比立国要麻烦的多，立国下个命令就行了，规矩之类的也没有那么多。 王是自古就存在的尊贵身份，有着传承下来的固定规矩，比如礼服、依仗等都有严格要求。 就以文易的住处来说，以前只能称为‘府’，装饰之类的也就比普通人家豪华一点，其他的没什么区别，称王之后就是‘宫’了。 王宫的规格和普通权贵府邸又有不同，门口的石狮子都有特殊规格，其他的装饰雕纹也都要改。 这个时候俘虏的那些工匠就有了用武之地，技术比较好的那一批被征用过来对王府进行了重新改造。 高手的手艺就是不一样，石狮子变的栩栩如生，柱子上雕刻的花变的更精致，看上去多了艺术感。 当然，这些都是旁枝末节。 真正核心的还是服饰、印章等等。 他可以穿四爪龙袍，使用带四爪龙的用具……所以刘大和那边马上就开炉烧制了许多带龙纹的瓷器和玻璃送进王宫。 这些瓷器、玻璃的底部还多了一枚‘御’字标记，代表着这是王宫里的东西。 服饰也征用了最好的织娘进行制作，印章也找来了最好的石匠进行雕刻。 印章文易进行了改动，这里有必要说一下。 古代皇帝、皇后、太上皇、皇太后的印才能称为‘玺’，其余人包括太子都只能称为‘印’。 唐朝时期武则天嫌弃‘玺’和‘死’同音不吉利，就改成了‘宝’，唐中宗改回了玺，但李隆基登基后也觉的不吉利就继续用‘宝’。 这个规矩就沿用了下去。 从那时候开始，玉玺上的字就从天子之玺变成了天子之宝。 文易是王他的印不能用‘玺’字，就取巧用了‘宝’字。 所以他的国王印上写的是国王之宝，谢道韫的王后印上写的是王后之宝。 嗯，这两个印上的字都是谢道韫写的，简体字。 其他人虽然觉得奇怪，但见他态度坚决，也就同意了。 不论是‘宝’还是‘印’，管用就行。 王印用的材料是玉，和百济交易获得了不少好玉。文易就挑选了一块白玉刻印，谢道韫给自己选了一块青玉。 除了这些之外，文易还做出决定，发行属于唐国的钱币——大唐通宝。 这四个字也是谢道韫写的，简体字。 关于铜币的含铜量又产生了争议，不是群臣之间有争议，而是文易和群臣的意见不一样。 古代铜钱里含有铅、锡等金属的，几种金属的比例不同，钱币的成色相差很大。 含铜量达到五成铜钱就是黄澄澄的，成色非常好看又喜庆大气。低于五成铜钱就呈青灰色，没有黄色好看。 群臣认为这是文易称王之后铸造的第一批钱，必须要造的漂亮一些，至少要有五成的含铜量，甚至可以弄成六成。 要是不懂里面的蹊跷，文易肯定就同意了。 但前世他干的就是冶炼行业，看过一些关于古代铜钱的研究报告，知道其中的猫腻。 古代不法分子喜欢收集铜钱，铸造成铜器转手高价卖出，这是导致古代缺钱的一个重要因素。 铜钱的含铜量越高，不法分子就越高兴。 如果含铜量低于五成，铸造铜器的利润就变低了，还要冒着被杀头的危险，太不划算。 干这一行的人少了，就能一定程度上确保世面上流通货币的数量。 是要面子还是要实实在在的便利？文易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但铜钱含铜量也不是越低越好，太低了就一点铜的颜色都没有了，钱会很脆容易破裂，百姓不愿意用。 古人用几千年时间总结出了一个比较合理的比例，四成铜是最好的。除了成色不是很好看，质量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大唐通宝每一枚的重量为一钱，含铜量四成，但购买力和一钱铜相等。 为了防止有人仿造，文易没有采用古代那种浇铸的铸币方式，而是搞出了水力冲压机制作货币。 冲压能搞出细密的齿轮边，浇铸就搞不出来。而齿轮边可不仅仅是用来防伪的，还能防止剪边。 古代有不法分子收集铜钱，用剪刀把外边剪去一圈，或者打磨一圈……一枚铜钱剪一点，积少成多也是一笔可观的财富。 只要剪的不是很过分，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铜钱照样可以流通。 齿轮边就能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一看齿轮没了就知道这枚钱币被剪过了，拒收。 而且冲压出来的钱币密度比浇铸出来的大，更加的结实耐磨，质地也更加细密，有经验的人用手一模就能摸出差别。 当第一批冲压出来的大唐通宝摆放在眼前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它的质地征服，不在执着于颜色是否好看了。 正文 0181 建制称王（2） 封王大典自然要选个黄道吉日，只是唐国没有天文方面的高手，少数会算的也只能算算婚期、下葬这种常见事情的日期。 听说让他们算国主的封王大典，吓的腿都软了，说什么都不敢算。 正没有办法的时候，薛大元忽然想起晋安县医院有几个杜子恭的手下，他们应该懂这东西，就跑去问了问。 当然了，他们没有直接说要封王什么的，而是说升迁了，问哪天赴任最好，一定要选最好的那一天。 那人也没有多想，掐指算了半天得出一个结果，十二月十九日也就是冬至日的前一天是最好的黄道吉日。 宜：嫁娶、乔迁、破土动工、出行、开张、赴任…… 为了确保不出问题，又去候官县找算命先生问了问，也说这天是赴任的最佳日子。 那个算命的生意应该不好，为了做成这一单生意，还神神秘秘的说这一天是一年中最好的一天，别说赴任，就是皇帝登基都没问题。 万事讲究个缘份，别管这个日子对不对，这个算命先生误打误撞说出皇帝登基都没问题这样的话来，那就是缘份。 既然是缘份，就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就定在这一天了。 于是就确定在十二月十九日这天举行封王大典，掐指一算还剩下七天。 赶紧准备吧。 眨眼就到了大典举行之日，天还未亮全岛百姓从四面八方齐聚梦启城，到了城门口有人发给他们一面巴掌大小的唐旗。 而此时的梦启城也装扮一新，到处张灯结彩，红色唐字旗挂满大街小巷。 吉时到，文易身穿衮炮玉带走出王府，身边跟着的是凤冠霞帔的谢道韫，小鲤也穿着一身华服由奶妈抱着跟在后面。 小家伙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非常的好奇，眼睛睁的圆圆的，东瞅瞅细看看，似乎在奇怪大家在这里做什么。 百姓们见到这个给他们分土地，让他们安居乐业的人，也非常的激动，拼命摇动手中的旗子，呐喊： “大王万岁！王后万岁！” 还好枢密院把所有军队都调到了这里维持治安，否则兴奋的百姓很可能就失控了。 最激动的当属谢道韫，世间有几个女子能经历这样的场面？ 之前她和文易没有三媒六证，没有举行婚礼，就这样默默的走到了一起，要说心中没有遗憾那是骗人的。 现在所有的遗憾都得到了弥补。 在她看来，这就是一场别样的婚礼，独一无二。 刚刚她做出一个决定，一定要找个画师把这一幕画下来。 反倒是文易，只是略有些亢奋其他都还好。仔细说起来，还没有立国那天激动。 踏上辇车五匹黑色骏马一起迈步，缓缓朝天坛方向前进。 天子架六，诸侯架五。文易是王，他的车辇是五匹马拖动。 这里还要感谢百济，上一次交易了两百匹战马级别的种马，刚好从那里面挑了五匹拉车。 否则他堂堂一国之主，封王大典这天只能用五匹杂色驽马拉车，传出去会被人耻笑的。 但这东西也不是绝对，如果最后他能得天下，这件事情反而会成为美谈。 比如汉朝刚刚建立的时候，刘邦都找不到六匹毛色一样的马拉车。 没有人因此嘲笑他，只会夸赞他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建立的大汉朝，这件事情反而更衬托了他的不凡。 但不管怎么说，有这个条件搞的好一点，就没必要故意弄的不像样凸显自己创业不易，没意义。 而且他也不需要用这种东西装点自己，流民出身白手起家建立了唐国，还有比这更不可思议的吗？ 五匹马拉着车辇缓缓行走，沿途百姓高举红色唐旗高呼万岁，文易也升起万丈豪情。 总有一天，他要让这红色唐旗插遍天下每一处角落。 这时候他察觉到有人握住自己的手，不用想就知道是谢道韫。 文易也反手握住她的手，望着她说道：“谢谢。” 外面声音太吵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夫妻一心她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嫣然一笑，摇摇头表示夫妻之间不要说这样见外的话。 文易回以真诚的笑容，然后两人一起看向外面的百姓。 车辇来到天坛，在七口大鼎前文易祭拜了昊天上帝，宣读祭文告诉苍天自己建制称王的事情。 古代祭祀，天子九鼎，诸侯七鼎，所以唐国的天坛和宗庙前都是七口鼎。 祭拜过昊天，又乘坐车辇去了宗庙祭拜祖宗。 虽然宗庙里的牌位就只有祖父母、父母四个人，但规矩就是规矩。 如此一圈下来差不多就到中午了，文易也累的够呛，小鲤早就躺在奶妈怀里呼呼大睡。 这还不算完，之后他又在王宫光华殿接受了群臣的朝拜。唐国所有的中高级官吏基本都来了，包括阆湖和晋安县那边的。 参拜完毕又宣读了许多册封的诏书，颁布了许多新的政令。 册封谢道韫为王后，文元为王世子，梅兰竹菊四女为良人…… 又接连颁布了几个新法规。 第一个就是《钱法》，既然发行了货币就要有相应的律法来维护信用。 历史上已经有现成的钱法，简单修改之后拿过来用就可以了。 第二个是《商业法》，以前大家都穷，唐国也缺少各类工匠，总体来说也没有什么消费品。 现在百姓家里都有余粮了，缺少工匠的短板被补齐，可以想见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消费品出现。 再加上又发行了钱币，商业必然会渐渐繁荣起来，有必要提前颁布相关法律，规范商业行为。 还有一些其它法律法规，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 最后一项是大赏群臣，尤其是对燕国一战的功臣进行了相应的奖赏。 升官发财每个人都喜欢，总之对这次的封赏大家都非常满意。而他们获得的好处越多，对这个政权就越拥护。 这本身就是一个相辅相成的关系。 身为王后的谢道韫也颁布了一条命令：凡唐国女子，大婚之时皆可穿凤冠霞帔。 这个消息一出那真是震惊全国。 凤冠霞帔就相当于是龙袍，全国就只有一两个人能穿。现在王后却让所有女子成婚之时都可以穿，什么叫爱民如子？这就是。 什么叫贤后？这就是。 一时间谢道韫的威望也达到了新高，尤其是唐国女子简直把她视为神灵一般。 这个方法当然是文易教给她的，前世宋朝时期凤冠霞帔走向民间，这一世就让谢道韫来享受这个赞誉吧。 最后就是赐宴，封王大典顺利结束。 也意味着唐国进入了一个新篇章。 正文 0182 守护（第三更） 早上，在生物钟的作用下文易睁开眼睛，刚准备起身却发现自己被粉臂玉腿给缠住了。 本来想悄悄离开，现在只能把她们都吵醒。 梅兰竹菊四女睁开眼睛一看天色，惊呼一声连忙抓起轻纱披在身上，然后服侍他起身。 只是这轻纱若隐若现比不穿诱惑力还要大，要不是还要上早朝，文易都想继续睡个回笼觉了。 心里默念清心咒，在她们的服侍下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又吃了一点糕点就出门准备去上朝。 走出老远回头望去，还能见到四女站在门口眺望，他很虚伪的叹口气，折磨人的妖精啊。 良人为汉朝妃嫔十四等级中的最下等，但即便如此也是官方认可的正式身份。 本以为这辈子就是通房丫鬟的命，最大的追求就是好好伺候家主能成为侍妾获得一个不算正式的正式身份。 没想到一步登天，突然就成良人了，梅兰竹菊四个侍女有多激动可想而知。 她们很清楚这一切是怎么来的，对文易自然是变着花样的讨好。 谢道韫是士族出身，从小受到的教育让她有些放不开。她们四个是侍女出身，学的就是伺候人的本事，可没有那么多顾虑。 那花样多的，让前世经常去3D区观摩学习的文易都惊讶，3D区的小姐姐们给她们提鞋都不配。 以前文易还觉得占地四五十亩的房子太大了，称王之后才发觉根本就不够住。 上朝的地方，平时办公的地方，侍卫住的地方，宫女住的地方，有品级的宫女住的地方，御膳房、浣衣局等等。 身为大王他要有自己的寝宫，王后要有自己的宫殿。 良人虽然不够资格享用单独的宫殿，但也要准备一座宫殿把她们一起装进去。 可现在宫殿不够用，扩建宫殿需要时间，她们四个就只能一起住在一个小院里。 然后……四个无所顾忌又一心讨好他的少女……场景可想而知。 前几天文易还觉得挺刺激，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新宫殿赶紧建好吧。 有时候他忍不住会想，要是他拥有孙猴子的本领就好了，吹口气儿新宫殿就成了，赶紧把她们四个搬过去分开住。 起码每个人拥有一座独立的小院，他就不用这么操劳了。 实在是腰受不了啊。 路过后花园见到谢道韫正在习武，一杆四十斤的方天画戟在她手中轻若无物一般，挥舞的都出现了残影。 文易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这姑娘上辈子是怎么忍住没有一棍子把窝囊废王凝之给敲死的？ 封建礼教害人啊。 不过现在他要反过来感谢封建礼教，这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不敢想象。 谢道韫也发现了他，停止锻炼提着长戟就走了过来。 纵使知道她不会怎么样，文易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连忙从袖子里抽出手帕给她擦汗： “看这累的一身汗，等会儿赶紧去屋里，可别受凉了。” 谢道韫微微闭上眼睛，似乎很享受他的照顾。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温柔的道： “我知道了，时间不早了您赶紧去上朝吧，要是耽搁了您又要被人指责了。” 文易颔首道：“等早朝结束你去光明殿，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们要赶紧把明年的工作计划制定出来才行。” “嗯，我再练一会儿就过去。”谢道韫笑着说道。 此时已经是封王大典一周之后，唐国还未从前一场欢庆中冷静下来，马上又迎来一年一度的春节。 大家转过头又开始准备年货，迎接新春到来。 只是这几天民间嫁女娶亲突然变的多了起来，就好像是商量好了要在这几天结婚一般。 事实上并非如此，真正原因还是因为王后那道命令，女子出嫁皆可着凤冠霞帔。 大家都想沾沾这个喜气。 关键是谁也不知道过一段时间王后会不会改变主意，所以一般适龄的、有婚约的都商量着赶紧趁这个时间把婚给结了。 免得过一段时间不让穿了，后悔的地方都没有。 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结婚扎堆的情况。 王后的凤冠霞帔是能工巧匠用最好的材料制作出来的，百姓人家当然做不出这么好的。 没关系，要的就是那个喜庆，没有丝绸用红色麻布也一样，没有金银珠宝装饰就用铜制、木雕，只要样式差不多就行。 扎堆结婚甚至还催生出一个行业，凤冠霞帔租赁……这东西只能结婚穿这一次，就算简易版的也不便宜。 普通百姓都很节俭，一般不愿意花这个冤枉钱，花点钱租赁一套是最划算的。 年初在刚刚建立的福海村，今天就有三户人家选择在这个时候成婚。 三个新郎关系莫逆，使用了同一个礼堂。 这么做也免去了同村人来回奔波参加婚礼的麻烦。 看着拜天地的三对新人，大家感慨之余也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 “卢小沟、柳毛、杨屎蛋三个人有出息啊。” “当初他们三个半大小子出来打天下，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我也是，卢大哥他们眼睛都快哭瞎了，谁知道一年不到人家就衣锦还乡了。” “我们全村人都帮了他们的光呀，要不然还在扶海洲受苦呢，哪有机会来这里享福。” “是啊是啊，他们是我们村的大恩人啊。” “这才多久小沟就成连长了，小毛和屎蛋也成了排长，听说手下管着几百号人呢。” “好胆，是卢壑、柳茂、杨敦，可别再喊以前的小名了，被他们的同僚听到了会笑话的。” “……” “要说佩服我最佩服粪叉叔，硬是留着春花不肯嫁人，说是等卢……卢壑两年。还真让他等着了，后半辈子就等着享福吧。” “何止啊，卢壑说如果春花生两个儿子，就让其中一个姓薛……谁家能做到？” “这就叫有情有义，活该人家成亲家。” 拜过天地把新娘送入洞房，婚宴开始，三个新郎一起出来给大家敬酒。 宴席一直吃到下午才结束，等宾客都散去，兄弟三人并未去洞房寻找自己的新娘，而是一起爬上了村中的一颗大树。 坐在一根大树杈上，俯瞰着脚下的新村，遥望远方的梦启城。 “真的和做梦一样。”柳毛……不，是柳茂喃喃道。 “啪！”杨敦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把他疼的呲牙咧嘴。 “你干什么打我？” “疼吗？疼就不是做梦。” “杨屎蛋，你想死是吧。”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见卢壑始终不说话就停下来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刚当兵的时候团长问我们理想，我回答的是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 卢壑指了指下方的新村，又指了指四方，道：“我要守护这里。” 柳茂和杨敦相互看了一眼，齐声说道：“那就让我们一起来守护唐国吧。” 正文 0183 唐国第一个工作计划（第四更） 文易并不知道有三个刚刚成婚的少年军官立誓要守护唐国，例行早朝结束之后就来到了光明殿。 这座宫殿是他决定称王之后紧急改造出来的，光华殿用来上早朝，这里是他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 等他来到这里，就见谢道韫正指挥侍女摆放水果、茶水和糕点。文易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糕点就准备吃。 “慢着。”谢道韫把糕点从他手里拿过来，然后让人端来了一盘包子和一碗粥： “就知道您没吃早饭，让人给您准备着呢。” 文易心中充满了暖意，道：“唉，我何德何能娶到你这样贤惠的妻子。” 谢道韫笑道：“您就别贫了，赶快吃吧，等会儿大臣就来了。” 光明殿是处理如常事务的地方，没有光华殿那么庄严肃穆，在这里的规矩也没有那么多。 起码大臣也有椅子可以坐，桌子上摆的也有吃的喝的，渴了饿了可以垫一垫肚子。 毕竟有时候一场会议要召开大半天，总不能让大家饿着肚子干活。 很快薛大元、甘宪、莫俊、柴犇、肖柏山、王幼鲲、金如山、赵正志等二十余人相继到来。 简单的见过礼之后会议开始。 “今天会议的目的大家都知道，制定明年的工作计划。” “本来我想制定一个五年计划，但考虑到这是第一次制定类似的计划，大家都没有经验，所以就先制定一个一年计划。” “希望大家能好好总结这一次的经验，等明年可以制定出真正的五年计划……” “是。”群臣一起回道。 “好了废话不多说咱们直接进入正题……先来说说军队建设和明年将会有哪些军事行动……王后，你来说吧。” 坐在他右手边的谢道韫拿起手边的资料，说道：“我先说说军队建设……” “明年我们要完成军队的扫盲工作，确保每一个官兵都能掌握常用文字的读写能力……” “在建设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军学院……就是专门培养军官的学院……” “选拔优秀的年轻人进行系统化培养，有需要提拔的官兵也要送进来培训三个月到半年……” 古义说道：“国子监在这方面还算是有点经验，如有需要会全力配合枢密院建设军学院。” “谢谢古祭酒，到时候我会让人去找你的。”谢道韫颔首继续说道： “明年我们就要正式和各国打交道，需要一支强大的军队保持威慑力。现在我们只有七千正规军，这远远不够，必须要扩军。” “军民比例一比十是一个临界点，超过这个数字就会影响到国家的正常运转……按照这个比例计算，我们还能再招募五千人。” “明年我们的扩军目标是在不影响到国内生产的情况下，把这个名额招满……” 兼任兵部尚书的莫俊说道：“兵部会分批把名额招满，准时把新兵送到枢密院。” 户部尚书吴仪也说道：“户部会配合兵部完成此项工作。” 谢道韫点点头，又说道：“明年骑兵连必须要招满，需要足够的战马，所以战马必须要到位。” 金如山连忙道：“娘娘放心，臣一定把战马买回来。” 本来他是没资格参加这种会议的，但他负责的商务司太特殊，就破例允许他参加。 接下来谢道韫又提出了好几条军队的建设计划，众人都没有提出意义。 “现在我再来说说明年的军事行动计划。” 听到这句话众人都精神一阵，这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 “根据卫尉司的调查，岛上还有约三万五千土人藏身各处，明年我们要征服所有土人，彻底完成对东宁岛的掌控……” “户部要提前做好接收和安置工作……” 吴仪道：“娘娘放心，此事我们户部最擅长，您尽管把人抓回来。” “……还要进行航道探索，重点是探索出去琉球—倭奴国—毛人国—百济的航道。” “……以上这些都是基础计划，如果不发生意外就按照这个计划按部就班的发展。如果发生意外，再根据实际情况调整。”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 谢道韫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把军队的一年计划说完，当然她说的也只是总体计划。 至于这些计划具体该怎么实施，还需要枢密院做进一步的研究。 但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这样的计划已经是划时代的了。 对于枢密院自己来说，有了明确的目标知道明年该做什么，不至于像个没头苍蝇。 对于文官一系来说，有这份计划他们也知道了自己该如何配合军方，能避免很多不要要的失误。 她说完之后文易让大家休息了一刻钟，然后再次开始会议。 这一次是行政系的计划，文易亲自主持： “今年开始对宁（台）北进行开发，明年的迁徙来的流民有限安置在这里……” “第二修路，以前修的路都太窄也不够结实，这次要把路修到每一个村子……” “平原地区村镇之间至少要有一条三米宽的路，镇与镇之间至少有一条四米宽的路……” “设计一条从宁北到宁南的驰道（台北到高雄），明年把盐城到梦启城这一段修好……” “第三兴修水利，把水引到百姓家门口……局部地区修建大型水库在雨季进行蓄水……” “第三扫盲工作，明年完成十四岁以上二十岁以下青少年的扫盲工作……要求至少认识五百个常用字。” “第四……” 文易的一条条命令让文官一系的官员忍不住头皮发麻你，最终吴仪实在忍不住了说道： “大王，非是臣诉苦，实在是任务太重了。我唐国每年徭役为一个月，分夏冬两次完成……” “十余万人去除老幼妇孺和军队，服徭役者只有三万人，这三万人一个月的服役期臣实在无法想象如何完成如此多的工作。” 说完心中忐忑不已，生怕文易大怒把他罢官。 文易笑道：“吴尚书这个意见提的很好，能说出这一番，说明他对唐国的情况了解很清楚，更知道人的能力范围在哪……诸位要向他学习。” 吴仪松了口气连忙说道：“大王谬赞了，臣愧不敢当，这不过是臣分内之事。” 文易道：“能把自己的分内之事做好已经殊为不易了……好了，现在我来回答你的疑惑吧。” 正文 0184 唐国第一个工作计划（2） 刚刚写好还没来得及修改，错别字很多，现在正在修改中 文易笑道：“我当然知道一年内不可能完成这些，因为我是按照五年来制定的这些计划。” “会后你们在商量一下哪些是明年能完成的，哪些是无法完成的，哪些比较急需需要明年就开始做的，哪些可以延后两年再做。” “有些无法完成的，如果有余力也可以先开个头，为更后面做准备……” “我刚才说了，大家都没经验，第一次工作计划就是给大家积累经验用的，不会强迫你们一定要做好，所以你们没必要害怕。” “嗯，也不要压榨民力，好不容易积累一点信誉和忠诚，别因为一点小利给丢失了。” 闻言，众臣心中的担忧尽去，高兴的道：“大王英明，臣等受教。” 文易颔首继续说道：“再说说徭役的事情，这个国家政策绝对不容许改变，但我们可以出钱雇佣百姓来工作。” “我们发行了大唐通宝，但百姓习惯了以物易物，并不是很习惯用钱，这些钱都堆积在国库里始终无法流向民间。” “我们必须要想办法把钱花出去，从百姓手中收购粮食是个不错的办法，但远远不够。” “花钱雇佣百姓出来做工，既把钱送到了百姓手里，又解决了人力问题，一举两得。” 吴仪却说道：“如果太多青壮被雇佣，恐怕会耽误了农耕啊。” 文易道：“刚才还夸你了解国事民情呢，怎么开始犯糊涂了。岛上多种植水稻，管理相对要容易的多。” “耕种和收获是最忙的时候，可以让青壮回家干活，大活忙完后剩下的零碎活儿老人和妇人就可以忙的过来。” “且，这两年我们一直在收购牛马，民间牛马的拥有量很高，大大提高了耕作的效率……” “青壮留在家里用处也不大，还不如让他们出来做工赚点现钱补贴家用。” 吴仪羞愧的道：“原来如此，是臣愚钝了，谢大王教导。” 文易总觉得哪里不对，刚才吴仪提反对意见那一番话，可以看出他对岛上的情况了解很深。 怎么会问出雇佣青壮影响农耕这样肤浅的问题，雇佣又不是强征，自己家里能不能忙的过来难道老百姓自己会不知道？ 要是家里忙不过来，完全可以不出去干活，怎么会耽误种田？ 不过当他发现吴仪的目光状似不经意的看了一下其他人，然后露出一抹轻松，心中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刚才他夸吴仪对唐国的情况了解很深，敢于提出不同意见，并让大家向他学习。 一般人都不会说什么，就怕有人小肚鸡肠心中不舒服。 那些人不敢生文易的气，只能针对吴仪。 现在吴仪故意问了一个肤浅的问题，受到了批评，大家心中的那点不舒服自然也就消失了。 对此文易只能说，一群老狐狸。 官场果然不好混，没点心眼怎么得罪的人都不知道。 暗自摇了摇头，他继续解释起雇佣民夫干活的细节问题：“可以就近雇佣劳力来做工，家里有需要了就放他们回家帮忙。” “等到他们家里忙完，可以继续过来做工……如此一来家里和賺钱两头都可以兼顾到。” 这种模式并非文易想出来的，前世他工作的那个地方就经常雇佣本地农民，从事一些技术含量比较低的工作。 家里没活了就过来赚点外快，家里忙了和工头说一声就可以走了，等家里活干完再过来。 而且这些人的工资还不低，每天一百多到三百不等，如果是经常来的学会了一点技术工资更高，一年算下来不比进厂打工赚的少。 缺点就是累，因为这种一般都是体力活。 这种模式非常适合当前东宁岛的情况，能最大限度的把百姓的零碎时间利用起来，完成国家基础建设。 今天做一点，明天做一点，积少成多不知不觉一年计划就差不多完成了。 通过雇佣劳动，国家发行的钱币进入百姓手中。 有了钱百姓就有了消费能力，工匠见有利可图就会生产更多商品……从而激活商业。 商业发展了国家能征收更多税……国家拿着税收能做更多的事情……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从更远一点来说，这个模式一旦形成，就可以学习张居正一条鞭法，把徭役折算成钱从地税里收，进一步缓解无产者身上的压力。 当然，采用这种雇佣模式有一个先决条件，国家必须有足够的钱。 文易有钱吗？ 不算多，但足够应付眼前的局面了。等明年和其他国家的贸易展开之后，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钱流入。 到时候把这些钱融掉做成大唐通宝……唐国只会嫌钱多，不会不够花。 到那个时候他应该考虑的就是如何把大唐通宝送到国外去，让全世界都使用他们的钱。 不要觉得这不可能，乱世钱币的种类混乱，各个实力都会通过造钱来搜刮民财。 讲究一点的如东晋，钱币的质量会好那么一点，不讲究的入秦国造的钱又小又薄，五六枚加起来还没有一钱重，却当成一文钱来花。 结果就是汉朝的五铢钱反而成为民间最认可的钱币，各国自己造的钱都没人要。 大唐通宝虽然只含有四成铜，但从做工还是品相都远超其他国家的钱，连五铢钱都要逊色不少。 一旦流通开来，民间老百姓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等百姓认可的大唐通宝的含金量，自然而然的就会对唐国产生一定的信任，为文易接下来的计划打基础。 国家就好像是由一个又一个相互套在一起的环组成，动了一个环很多环都会受到影响。 有时候看似好不想管的事情，真去做的时候才发现相互之间的羁绊居然如此之深。 众人详细了解过这种雇佣模式后，也不禁深深的被文易的奇思妙想折服。 这位大王的想法太天马行空了，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关键是他想的办法都特别好用。 找到了解决劳动力不足的办法之后， 正文 0185 巡视一（第一更） 这次的会议只是比较详细的告诉群臣，接下来一年唐国都需要做些什么。 如何去实现，还需要他们再详细计算。 接下来几天整个唐国的高层官员都变得异常忙碌起来，开始调取各项数据进分析，一项项的把实施计划做好。 光靠他们就算累死也没办法完成这么复杂的工作，很多比较优秀的后备官员也被抽调过来帮忙。 比如内阁所有人都参与了进来。 为了尽快完成工作，他们还进行了分工，你们一组负责这一项工作，他们组负责另一项，大家齐头并进。 没日没夜的忙碌了好几天，总算是把各项计划做好。 但把所有计划汇总到一起的时候，发现又出了大问题。 很多工作是相互冲突的，单独把某个工作抽出来看，实施计划做的都挺好的，但放在整体里面就发现各种不协调。 最大的冲突还是劳动力分配问题，这一项工作分配的人手多了，别的项目分配的就少。 如果继续按照原本的计划去实施，就算把一个人当成两个用都完不成。 没办法，大家重新坐到一起进行商议吧。 然后就过年了，工作未能及时完成众人都很羞愧，准备过年加班直到完成计划再休息。 文易自然不会同意，说道：“我说过这是第一次制作全国性的工作计划，大家都没有经验，不强求你们非要做的多好。” “只要用心去做，仔细体会其中的细节问题积累经验就可以了……行了，都回家过年去吧，等休沐结束再继续做也不迟。” 众人既羞愧又感动，道：“谢大王。” 送走众人，文易露出欣慰的笑容。 不光他出身低，唐国上下除了谢道韫就没有一个出身高的。骤然让他们管理一个国家，经验不足的问题就出现了。 制定工作计划，可不仅仅是为了明确接下来该做什么，还有一个因素是锻炼官员。 让他们通过这件事情对唐国有更清晰的了解，对国家层面的施政有所认识。 从大家这几天的工作情况和反应来看，他的计划是成功的。 众人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全国上下一盘棋，什么叫做一环扣一环。 高层知道了什么叫高屋建瓴，知道了该如何从国家层面调配资源。 后备官员通过这次锻炼对行政有了更清晰的了解，将来出仕不说成为能臣干吏起码不会成为糊涂官。 …… 这是文易称王后的第一个新年，百姓家里也有余粮，所以过的还是非常热闹的，起码相比去年热闹了好几倍。 初七休沐结束，初八继续上班，高层管理继续埋头制定工作计划。 这次他们工作的进度明显快了许多，能看出来过年的时候他们没有闲着，估计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情。 元宵节前夕他们终于完成了这份计划，尽管看起来还是很简陋，也缺少数据支持，但文易却非常满意。 很多东西要慢慢来的不能着急，起码现在开了个好头，相信下一次工作计划制定的会比现在这个更加全面。 检查一遍没有发现问题后，他签署了这份计划，所有参与人员都露出的喜悦的表情。 解决了这些事情，国家步入正轨之后，文易决定进行一个全国巡视。 第一站就是军营，贺方恰好也在这里，就亲自陪着他检阅了军队。 主要看了一下宿舍、食堂等地方，又检查了一下队列、紧急集合之类的，别的也看不出什么东西。 总体来说他还是很满意的。 检查过后就来了会议室休息，文易眼尖的看到桌子上有一张地图，上面画着很多黑色和红色线条。 他默默的站在地图前观看起来。 贺方似乎有些窘迫，但神色里却带着掩饰不住的亢奋。 看完之后，文易说道：“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贺方咧嘴一笑，道：“大王花费巨大代价汇制了天下舆图，又依着地形地貌弄成木图沙盘。” “虽然您什么都没有说，但臣等都知道您胸怀天下，故而私下经常进行战事推演，这些都是我们推演的步骤。” 文易没有表露内心想法，而是指着地图说道：“为何要先对朱崖洲动手？” 贺方道：“不敢欺瞒大王，属下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先动朱崖洲。” “只是您让卫尉司重点调查它的情况，我们推测您下一步准备对这里动手，所以才把它作为下一步的目标进行沙盘推演。” “唔，你们都很用心，我很是高兴。”看了一眼志得意满的贺方，文易说道：“如果让你出兵拿下朱崖洲，你会怎么做？” 贺方虽然知道文易的理想抱负，对他也很忠心，但听说真的要对朱崖洲动手还是有些吃惊。 要知道现在晋安县和阆湖虽然实际上归唐国统治，但名义上依然是晋国土地，他们不过是鸠占鹊巢而已。 朱崖洲和东宁岛也不同，后者是无主之地，前者是晋国名义上的国土。出兵占领朱崖洲，就相当于是和晋国开战。 这完全不符合唐国韬光养晦的战略。 但吃惊过后就是兴奋，终于要露出爪牙了吗，真期待和晋国的大战啊。 想到这里他两眼炽热的看着文易道：“朱崖洲上只有两三万土人，连个衙门都没有，据说连税吏都不会上去收税。” “只需要两个营的兵力我就能击溃土人的防卫，派水师切断水道防止岛上的土人向广州报案，我们就可以悄无声息的占领这里。” “然后向这里移民同化土人，只需一两年就能完成统治，到时候就算晋国知道消息也为时已晚。” 见文易不置可否，贺方更加兴奋的说道：“晋国不会放置不理，至少也要象征性的出兵争夺一下。” “他们必然不可能从国内调兵，只能使用广州和交州的兵力…… “数年前朝廷派交广数万人征讨林邑国区文，为其所败，数万大军折损大半。” “现在晋国在交广能调动的军队不超过三万，且大多都疏于训练武器装备非常差……” “大王只需要给我五千军队，我就能正面击溃他们，然后占据交州和广州……” 正文 0186 巡视二（第二更） “……交广两州有民四十余万，用一两年时间进行安抚同化，然后可以在此地征募五万大军。” “到时我们可以出兵晋安郡占领闽越旧地，把整个岭南纳入统治范围……” 文易道：“晋国不是傻子，他们必然会出兵征讨。” 贺方说道：“要的就是他们出兵，我们可以利用岭南恶劣的地理环境把晋军拖死在这里，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 “且北方的燕国、秦国、姚襄势力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必然要趁此机会南下，晋国被牵制首尾难顾……” “到时候我们率军从长江口入内，直接杀入建康覆灭朝廷……失去皇帝晋国就将群龙无首，陷入混乱。” “我们就可以从岭南杀出席卷天下……如此不出十年大王就可取晋国而代之，然后图谋北方一统天下。” 文易没有直接说行不行，而是问道：“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其他人一起想的？” 贺方说道：“是年前诸将回京，我和柴枢密、岳团长，还有李忠、王安他们聚在一起闲来无事共同推演的。” 文易道：“魏然、刘猛、武横他们不在吗？” 贺方道：“他们有事离开了。” 文易冷笑道：“我猜他们不是有事，而是不愿意掺和进来。” 贺方愣了一下，陡然意识自己等人的愚蠢之处。 一群武将在国君都没透露任何想法的时候，就私下聚集协商攻打别国，是大忌。 你自己有这方面想法可以，至交私下谈也没问题，只要不告诉别人。 现在的情况是什么？唐国军方大半高层都参与了，你让君主怎么想？ 难怪当时谈这个话题的时候武横他们总打岔，后来干脆就找借口离开了，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想到这里他头上冒出冷汗，惶恐的道：“此事在当时不过是笑谈，大家伙也没有当真。” “今天大王问起我才说了出来，与他们全无关系。大王若有责罚，只管罚我便是了。” 文易道：“好了我知道了，记住君不密则丧其国，臣不密则丧其身，你适才说的话非同小可，切记不要外传！” “是。”贺方擦了擦汗，心有余悸的说道。 他第一次从文易身上感受到压力，来自上位者带来的压迫感。 他明白，这位流民出身的大王经过三年的磨练，终于完成了蜕变，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王。 这和利用律法强权维持出来的威严不同，而是来自于气质上的不怒而威，属于自然而然的上位者威严，。 即便他穿着普通服饰站在人群里，依然能让人感受到这种压力。 见贺方唯唯诺诺，文易叹道：“你们有此心我很欣慰，然你们的的计划漏洞百出而不自知，还为之沾沾自喜让我很失望。” “如果你们只有这点能力，别说打天下，能保住唐国现有的国土我就谢天谢地了。” 纵使知道自己等人犯了忌讳，但见文易如此贬低他们，贺方心中还是有些不服。 文易基本没有统兵打过仗，当年在晋安县打三部俚人联军是谢道韫一首策划并带兵完成的。 平定东宁岛算不上什么恶战，也是柴犇带人完成的。 打燕国水师也是谢道韫带领枢密院的将领制定的计划，他贺方带人去打的。 文易从未展露过军事方面的能力。 当然，他并没有认为文易能力不行之类的，在他看来文易强在高屋建瓴指引方向，这是一个王者最优秀的品质。 但文易也有自己的缺点，统兵打仗的能力并不是很强。 不只是贺方这么想，军方很多将领都是这么认为的。 现在见文易如此贬低他们的作战计划，他心中自然不服，道：“请大王指教。” 文易看出他的心思，说道：“好，今天我就让你心服口服。” “占据朱崖洲的计划还算不错，很有可行性。也不怕告诉你，这座岛上面拥有天下最优质的铁矿，储量巨大足够我们用上千年。” “非但如此，这上面还有金矿、银矿和铜矿，这些东西的重要性就不用我说了吧？占领这里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些矿产。” 贺方先是惊讶，然后就是狂喜。若真是如此，占据这里唐国的发展势头就真的无可抵挡了。 文易继续说道：“但除了朱崖洲的攻略还算想点样子，其它的一塌糊涂。” “你只考虑了晋国在交广的军队，却不知道岭南真正的主人并非他们，而是冼家。” “冼家当了几百年的俚人大酋长，数十万俚人以她们马首是瞻，没有她们的允许谁也占领不了岭南。” “冼家没有理由背叛更加强大的晋国，投靠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唐国。” “还有交州，林邑国上一任国君区文也算是个人才，可穷其一生都没能占领这里，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听到这里贺方已经是冷汗直流，心中羞愧难当。 文易却没有给他留面子的打算，继续说道：“再说派水师进入长江……你考虑过晋国的水师吗？” “靠着战舰性能的优势，我们在海上谁都不惧。可到了狭窄的江面我们战船的优势无法发挥作用，你拿什么打晋国水师？”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打败了晋国水师兵临建康城下，你知道建康的城墙有多高吗？知道里面有多少守军吗？” “只要我们无法及时攻破建康，等晋国援军到达就只有败亡一途。”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打下了建康杀死了皇帝，那又如何？” “晋国本来就是士族和皇族共治天下，皇帝死了士族完全可以再推一个出来。” “就算他们如你所想陷入混乱，获利最多的是谁？不是我们，是燕国。” “他们的铁骑就可以跨过长江天险，把整个晋国纳入统治之下。” “到那个时候你知道有多少汉家百姓要流离失所，有多少人要枉死在他们的屠刀下吗？” “我们建立唐国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让百姓有口饭吃，而不是为了什么坐天下，起码我自己是这么想的。” “所以我做不到为了一己私欲让百姓陷入绝境。” “就算我们侥天之幸得到天下，如何治理？治天下不比打天下，需要大量的官吏。没有自已的一套人马，打下来也管不住。” “我们唐国现在连治理十万人的官吏都凑不齐，凭什么治天下？” “只能依赖士族，可士族什么德性你不会不知道吧？别说是你们这些出身低微的将领，就算是我这个君主恐怕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我们辛辛苦苦打下来这个天下图的是个什么？为他人做嫁衣吗？” 贺方伏在地上道：“臣知道错了，请国主责罚。” 正文 0187 巡视三（第三更） 本来文易的计划是先去军营，再到去梦启城的乡下转转，然后去港口宁安港口。 和贺方聊过之后他改变了主意，出了军营就回到梦启城直奔卫尉司找到了赵正志。 赵正志行礼之后笑道：“大王，您不是外出巡视去了吗？怎么到我这破地方来了。” 文易意有所指的道：“你这里看起来不起眼，却掌握着我唐国所有的秘密，如此重要的地方我当然要来看看。” 赵正志心中一突，知道肯定是哪里出了纰漏这是问罪来了，连忙说道：“可是臣哪里有不对？您尽管批评。” 文易说道：“我哪敢批评你赵统领啊。” 赵正志苦笑道：“我知道肯定哪里出了问题，您就别吓我了，给我个痛快吧。” “你呀，就是不争气。”文易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道：“行了，坐下说吧。” 赵正志道：“别，我就站着听吧，坐着我心里怕。” 文易也没有强逼，当即就把今天去军营见到贺方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然后严肃的道： “他们是怎么知道我让卫尉司探查朱崖洲之事的？” 赵正志说道：“卫尉司负责和中南半岛各势力交易，难免人多嘴杂就走漏了消息。” 见文易要发怒，他连忙说道：“是臣的错疏于管教，请大王惩罚。” 文易强忍怒火，道：“保密条令是怎么写的？你们是不是完全没有当一回事儿？” “是不是以为侦查朱崖洲算不得什么机密，而且你们告诉的也是高层不算泄密？” “错，大错特错。规矩就是规矩，你们要保密的对象不只是敌人，也包括自己人。” “没有相应职权，就算是王后你们一个字都不能说。更不能因为情报的大小就区别对待，再小的情报那也是情报。” “哪怕是人尽皆知的消息，只要还在保密条令约束范围之内，你们就要守口如瓶不能对任何人说。”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今天觉得这条情报不重要泄露出去，明天又觉得那条情报不重要随意往外说。” “长此以往，在你们心里就没有什么是不能往外说的。你们的嘴巴就会变成没有锁的门，什么东西都藏不住。” “到那个时候，卫尉司就会成为祸事的源头，你懂不懂？” 赵正志头都快垂到地上去了：“臣知错。” 文易语重心长的道：“当初还在会稽郡的时候我就给你说过，细作的事情不好做……” “为了给你们一个正式的身份，我组建了卫尉司，让你们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大家面前。” “我希望咱们君臣能善始善终，给后人留下一段佳话。可是善始善终不是我单方面就能做到的，要咱们君臣相合才行呀。” “如果你们视律法如无物肆意妄为，就算我想保全你们也无能为力，你懂不懂？” 赵正志‘噗通’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忏悔道：“大王我错了，我辜负了您的信任，您责罚我吧。” “起来。”文易喝道：“我说过多少遍了，我建立唐国就是要让百姓再也不用给任何人下跪。” “我唐国人只跪天地跪祖宗跪父母，其余任何人都不用跪。” “是。”赵正志连忙爬起来道。 文易严肃的道：“记住我说的话，管好你的手下。” 赵正志脸上露出一抹狠色，道：“是，您放心我一定管好他们，。” 文易点点头，这一点他是完全相信赵正志的。别看他平时一团和气，给谁都是一副笑脸。 真发起狠来没几个人能比得过他，这些年被他暗地里弄死的人可不少。 否则你以为文易运气这么好，迁徙到岛上来的流民都是老实人？都这么听话？ 呵呵，不听话的都死于各种意外了。 “还有那个林宏，这个人你要盯紧了。” “我晓得，他身边有我的人监视，如果有异常，哼哼。” “行了，你心里有数就行，我就不啰嗦了，走了。” 从卫尉司出来天色已经不早，这会儿再出去也看不到什么东西了，干脆就回了王宫。 见到他回来谢道韫笑道：“您不是说要巡视全国，需要十天半个月时间吗，怎么才大半天就回来了。” 文易走到她身边，捧住她白嫩的脸颊，在红润的小嘴上狠狠啄了一口道：“舍不得你呀，一出门心里就和猫抓的一样，这不就回来了。” 伺候的宫女都识趣的转过身。 谢道韫俏脸瞬间就变的通红，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娇嗔道：“就会哄人开心，我看你是舍不得那四位小美人吧。” 文易捂着胸口道：“啊，我的心好痛。听到了吗？碎裂的声音。” 明知道他在胡扯，谢道韫还是笑的停不下来，道：“是吗？那要不我找个针线给您缝补缝补？” 文易一脸严肃的道：“不，心破了只有一种东西能缝补，那就是最心爱的人的爱化成的丝线……天下只有你的爱意能修补我的心。” 谢道韫打了个寒颤，双手摸着自己的胳膊，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您是怎么想到这些话的，听的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怎么想到的？感谢前世的沙雕网友。 文易笑吟吟的道：“就说喜不喜欢听吧。” 谢道韫居然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下，然后轻轻的点了两下下巴。如果不是文易一直盯着她，真看不出来她是在点头。 然后文易就紧紧的挨着她坐下，俯首在她耳边说起肉麻的话来。 谢道韫不停的揉自己的手臂，一副肉麻的受不了的样子，但耳朵却始终贴着文易不舍得挪开。 那种受不了又想听的模样特别好玩，反正文易觉得特别有意思，说的更起劲儿了。 然后，就是3D区情节。 言归正传，后面文易把自己回来的原因告诉了谢道韫。 谢道韫也非常生气，这群将领太无所顾忌了，看来有必要好好给他们立立规矩，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为臣之道。 文易的巡视计划并没有因此事耽搁，第二天就出发去了乡下。 正文 请个假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0188 巡视四（第四更） 从梦启城出来，文易就去了乡下。一排排整齐的田垄，十几公分的稻苗郁郁葱葱。 因为是冬天地里没有多少活儿，乡间村头有许多老人孩子在玩耍，还有妇女在防麻线织布，青壮年男人则很少。 文易做了伪装也不怕被认出，就和村头晒太阳的几个老汉聊了起来，前世他就是农民很清楚百姓们喜欢聊些什么。 就问孩子孝不孝顺，庄稼好不好，又问咋不见青壮都哪去了？ 老人的回答是：“衙门在那边修路，有把子力气的都可以报名参加，每天八个大钱，这么好的事情就算是懒汉也坐不住啊。” “老汉我都想去了，官差愣是说我老了应该在家享福。简直胡说八道，老汉我单手能提起几十斤重的大米，哪里老了。” 说着老汉激动起来，嚷嚷着要去城里找大王告状。 周围几个老汉都大笑起来： “别吹牛了，过年时候大王给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发年礼你跑的比谁都快。” “就是，还几十斤的大米，上次抱你孙子都差点闪了腰。让你去万一累出个好歹来，人家官差还活不活了。” “哈哈……” 文易听的也很开心，这就是他奋斗的目标，也许百姓很辛苦，也许日子并不是那么好过。 但能靠自己的双手活下去，心中有希望。 借着这个话头，他又从侧面打听了官吏和赋税问题……得到的答案让他很欣慰。 一切都非常好，年景好、官差好、大王和王后更好，他们拜神的时候都会祈祷大王和王后健康长寿。 和老人聊了一会儿他才离开，转头就见到一个老人提着个筐子手里拎着铁锹在大街上转悠。 看到这熟悉的工具，他脑海里浮现出几个字：捡粪的。 新时代的孩子可能不知道，曾经街头的粪便都是抢手的东西，很多人闲的时候就提着筐子出去转悠，看到粪就铲起来沤肥。 后来大家都富余了，化肥普及也没谁去捡粪了。 想起沤肥，文易忍不住一拍脑门，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中国人很早就知道‘肥’这个概念了，但当时的人不知道该如何提高土地的‘肥’力，只能采用轮耕的方法。 后来发现了草木灰和粪便能肥田，但人的粪便除外，会把庄稼烧死，动物粪便可以稍微放一点。 一直到明朝时期才发明了沤肥的技术，把粪便里的热量释放出来，就成了上好的农家肥。 而且沤肥的汁液就是上好的杀虫剂。 现在是东晋，估计很多人连粪便能肥田的事情都不知道，更别提沤肥技术了。 之前他因为太忙也忽略了这件事情。 也不全怪他，主要水稻是对肥料需求最低的粮食作物没有之一，这一点恐怕很多人都不知道。 前世种植水稻只需要使用很少的化肥，有些甚至都不用，上的稍微多一点反而会造成土壤富营养化或者板结，造成水稻减产。 就算不用肥料，水稻的产量也能保持在一个及格线。当然，适量的上一些肥料还是能增产的。 穿越后种的大多也是水稻，对肥料需求不大……种种因素加起来，让他忽略了沤肥这个技术。 幸好这会儿想起来了，要是就这样给忘了，恐怕躺在棺材板里都闭不上眼。 “张勇，记下沤肥，等回来了之后提醒我。” 张勇掏出一根炭笔在记事本上写下了沤肥两个字，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大王让记肯定是有大用处。 跟在文易身边这么久，他也深悉一个道理，多看少问不说。 文易又去村子里的铺子看了看，无论是铁匠铺还是木匠铺都很忙。 打听了一下，生意非常好，自己村子里的的需求他们都无法满足。就以木匠为例，他的订单都排到好几年后去了。 这就是之前缺少工匠欠下的账，百姓家里连个像样的桌子都没有。穷也就算了，有钱了谁都想置买几件像样的家具。 现在又没有电器之类的，所有东西纯靠手工，制作速度非常慢，订单排到几年后一点都不夸张。 文易高兴之余很疑惑的看着木匠，问道：“你这是在锯木板？” 木匠很不想理这个年轻人，没看正忙着的吗，哪有功夫说话。而且眼睛不瞎都能看的出他在做什么，问什么问。 但文易的气势和身后的随从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不敢得罪，擦把汗道： “是啊，做家具最麻烦的就是锯木板，做一套柜子三天，锯木板要七天。你说这树为啥要是圆的呢，长成木板的形状多好。” “噗！”张勇忍不住笑道：“要是长成木板的样子，盖房子的房梁怎么办？” 木匠瞪了他一眼道：“小伙子真不会说话，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你这人太没趣了。” 张勇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然后讪讪的退到一边。 文易也笑了，这木匠挺风趣啊。 “我记得衙门开了好几个木材场，专门各种各样的木材，你为什么不去那里买现成的材料回来做家具啊。” 木匠说道：“买木板不需要花钱吗？咱们都是穷老百姓，别的本事没有就有一把子力气，自己加工木料能多赚点。” 文易笑了，果然很淳朴的思想观念：“我问你个问题，如果有现成的木板、楞条，你需要几天能做一套柜子？” 木匠说道：“要是材料都是现成的，我两天就能做一套。” 文易继续说道：“你去木材厂买现成的木板和楞条，十天做五套家具。” “自己加工木板十天才能做一套……你觉得总体算下来哪个赚的钱更多？” 木匠没好气的说道：“那自然是买木板和楞条赚的多啊，你这小哥看着挺机灵，怎么老问这么傻的问题啊。” 张勇等人想笑又不敢，忍的别提多难受了。 文易见他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也是无奈的直抚额头：“那你为什么不去买木板楞条呢？” 木匠终于反应了过来，一拍大腿道：“woc，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小哥还是你脑子灵活，谢谢你啊，快进来喝杯水。” 木匠顿时就变得热情起来，邀请文易他们进去坐坐。 文易也没有拒绝，就跟了进去。 正文 0189 巡视五（第一更） 进入院子，发现这里果然不愧是木匠家，到处都是木头和未完成的家具。 因为文易给了他点拨，木匠态度变的特别和善，开始絮絮叨叨什么话都说。 什么当初他在燕国水师造船，突然就被大王给俘虏了，当时还一肚子怨气，现在全是感激。 给他盖瓦房、分地，帮他建作坊，免费给工具…… 官差也不凶，赋税和别的国家比起来相当于是没有，孩子也免费去书院读书…… 这里简直就是天堂，只恨大王怎么没早点把他弄过来。 文易笑着反问真的这么好？ 木匠居然生气了，说做人要讲良心……大王和王后这样的好人古往今来就只有这么两个，怎么可能会不好？ 然后还告诉文易，要不是看你刚才帮了我大忙，一准把你送到官差那里，以后可别在昧着良心说大王的坏话了。 文易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做的一切都值了，这就是最好的回报。 他诚恳的承认了错误，木匠很欣慰的原谅了他。 然后两人继续闲聊，天南海北什么都说，至于可信度……大学寝室卧谈会吹牛皮有几分可信度？ 但从细节依然能看出很多东西，比如木匠确实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最后两人又聊回了家具制作上面，木匠提出了几个疑问。 木材厂能不能加工出他需要的木材，万一木板厚了怎么办？太宽了怎么办？楞条要是粗了他还要重新加工…… 文易就告诉他什么叫标准化生产，把需要制作的柜子按照大小成分三种或者五种型号，每种型号需要哪个尺码的材料。 再统计每种型号有多少订单，总共需要多少材料……统计好之后去木材厂下订单，让他们按照这个标准去做。 木匠听的有些头晕，对他来说这太复杂了。 这时候恰好他的孩子放学回来，听说这件事情之后拿起本子和笔开始计算，一会儿就把某种型号的柜子需要的木材数量给计算了出来。 把木匠兴奋的直呼祖坟冒青烟了，他们家也出读书人了。 然后高喊大王万岁什么的。 对于帮了他大忙的文易，木匠更加的热情，非要留他们吃晚饭，还说天太晚了要他们住在这里。 文易想了想也没有推辞，就在这里住了一晚。 饭还不错，白米饭有菜有鱼。 吃饭的时候木匠又把那个唐王夸了一通，说做梦都没想过能白米饭吃饱每天有肉，都是托了大王的福。 住的地方也不算差，木匠家里最不缺的就是睡觉的地方，找几块木板铺在下面就是床。 只是被褥不足，不过文易他们早有准备，带的有羊皮睡袋。 第二天走的时候偷偷的给木匠家留了点钱，也没多给，完全是比照市价给的钱。 之后他又去村子里的书院瞅了瞅，里面几十名适龄儿童正在学习，他听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又去了医务室，很简陋就只有两间房子，医生也只有一名，只能治疗常见疾病照方抓药的那种。 常用药材倒是不缺了，和百济交易获得了大量药品，填补了缺口。 对于医务室的水平，文易没有什么可说的。医疗体系建设是最难的，主要是医生培养需要花费的时间太长。 不过现在他要做的不是培养出多少名医，而给每个村配备一名赤脚医生，实现从无到有，能做到这一点就已经是前所未有的突破了。 提高医生水平什么的，后面再说吧。 从村子里走出来，文易就说道：“走，去木材厂。” 去这里就不用伪装了，光明正大的进来。先是参观了一下水力锯木机，发现运作完全没有问题，工人也能娴熟的操作。 之后他把木材厂的负责人和技术人员叫到一起，把他在木匠家说的那一番话又讲了一遍。 “你们不能光等着百姓上门来买木头，要想办法主动推销你们的产品。派出销售队深入乡村每一家木匠铺，推销我们的木材。” “至于价格……你们自己研究一下卖多少合适。总之不要卖贵了，便宜一点也没什么问题，要让大家都能赚到钱。” “记住别耍大爷威风，更不能强买强卖，态度要和善，把客人当衣食父母一般对待。” “要是让我知道谁欺凌百姓，我就让他去山上挖一辈子矿。” 木材厂的人自然不敢说一个不字，就差赌咒发誓说自己一定把百姓当亲爹一样供着。 但同时他们也非常感激文易给找的这条财路。 虽然赚的钱都是国家的，可能赚钱他们的腰杆子才能硬起来，逢年过节就能发更好的福利。 之前木材厂生产的木料基本都是免费供给各个部门，完全就是一个工具人，地位非常的低。 现在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回了。 从木材厂离开，文易就径直去了宁安码头，也就是前世的台中港。 此时的宁安码头完全大变样，从原本只有一小段的简陋土木码头，变成了现在五里长的石头码头，一座座船坞非常的整齐有序。 岸上也用石头铺出了一片占地上百亩的场地，摆放着各种货物。 不远处一排排整齐的房屋，有住宅，有办公区，也有仓库区。 只是为了保密，唐国采取的是半‘闭关锁国’政策，除了官方的船队之外，私人船只不允许随便航行。 百姓的渔船只能在指定时间指定区域活动，不允许随便下海，就是怕有细作架船逃跑。 虽然在没有航海图和大船的情况下，他们大概率跑不出去，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所以，虽然码头修的很好很大，除了水师战舰，并没有几艘船停靠。 不过今天恰好有一支船队要出发，正是金如山的商队。 文易叮嘱道：“这是第一次和晋国贸易，双方都是为了试探，一定要小心。” 金如山道：“是。” 文易迟疑了一下又说道：“拜访谢家的时候要不卑不亢，别丢了唐国的脸面。” 金如山郑重的道：“臣明白，绝不会让人小觑了我唐国。” 文易道：“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看着逐渐远去的船队，文易心中有些忐忑。终于要面对谢家了，也不知道他们会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不过他和谢道韫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一次过去只是抱着万一的想法。 同时也给谢奕夫妻一个准信儿，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女儿还活着，而且活的还很好。 下午文易坐上了去盐城的船，到达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就在水师大营休息了一晚。 天亮之后继续自己的巡视之旅。 正文 0190 巡视六（第二更） 先是去的盐场，现在盐城已经拥有四千亩盐田，占地规模庞大，一眼望去全是整齐的水田。 仓库里的盐堆积如山，就等着和各国交易路线开通之后运出去卖。 但在这繁华的表象下文易发现了一个问题，盐农多脚疾，不是脚臭是烂脚。 一打听才知道是长时间浸泡在盐水里皮肤开裂溃烂。 这个年代还没有橡胶，自然也就没有防水的胶鞋。 人们都是赤脚下到盐田里干活，长时间这么干后果可想而知，可以说每一粒盐都是盐农用病痛换来的。 文易在内疚之余开始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但古代实在缺少防水的东西。 最终还是用了最笨拙的办法，给鞋子上裹铁皮。 虽然会增加负重也不灵活，但总比赤脚泡在卤水里好，起码盐农对这种铁皮鞋子非常满意。 说铁皮鞋子不行的，先用浓盐水泡半个月脚在说话。 对于给他们造铁鞋子的文易，盐农们发自内心的感激，大王心里是有百姓的。 在盐场停留了三天，帮大家解决的鞋子问题之后，他再次出发去了甘蔗和大蒜种植园。 大蒜是用来提取大蒜素的，在古代就是神药，文易已经在计划着怎么用这东西从各国贵族那里换人口了。 不怕你的嘴巴硬，就怕你不生病。 想买吗？这玩意儿是神药，只能用人口交换。 加工大蒜素还催生出一个产业，酿酒——提取大蒜素要酒精。 文易不喜欢酒，也不提倡喝酒，但他尊重别人合法喝酒的权力。 所以他也卖酒，唐国的酒生意几乎是垄断的。 为什么用‘几乎’这个词呢，因为他并没有立法禁止百姓酿酒卖酒，唐国谁都能卖酒。 但因为酿造技术不过关，这个年代的酒都是浊酒，口感和度数都不咋地。 他用新技术酿造出来的白酒质量上完全碾压，价格差不多的情况下百姓自然会选择官方卖的白酒。 只是，考虑到酗酒问题，他卖的都是几度到十几度的低度白酒。 至于高度白酒，等将来商业路线成熟会想办法往北方贩卖，相信草原部落会很喜欢这种东西。 反正他不缺酿酒的粮食。 酿酒最好的作物是高粱，而高粱酒有酸味要用碱中合。 之前为了烧玻璃他已经搞出了纯碱，这会儿刚好可以拿出一部分用来酿酒。 未来他还准备卖碱面，古代用酵母发面蒸馒头，蒸出来的馒头有酸味儿，用碱面中合才会吃出甜味儿。 普通百姓可能不会在乎这个，稍微有点钱的人估计都想改善一下，碱面的生意值得去做。 碱还能制作另外一种东西，肥皂，在古代这同样是割韭菜的利器。 只是现在缺油脂，他没办法搞肥皂。等将来有机会了就组织专门的舰队去捕鲸，一头鲸鱼的油就能制作几十万块肥皂。 顺便说一下，制作肥皂剩下的副产品中有一样东西叫甘油。 在医学上是一种药物，但它在化学上的应用更广为人知……硝化甘油…… 还有茶叶，自古以来就是中原王朝对外贸易神器。 只是茶叶不只唐国有，东晋更多，所以暂时他不准备搞这项贸易，过几年看情况再说。 再有就是糖。 甘蔗种植园只有几千亩，生产的红糖、赤砂糖、白糖都有……之所以没有扩大甘蔗的种植面积，是因为糖有保质期。 糖放一年就会生螨虫，螨虫粪便对人类来说是剧毒，而且高温也没有办法杀死这种毒素。 吃了含有螨虫粪便的糖，会感染多种致命毒素。一旦爆发二十一世纪的医术治疗起来都比较棘手，就别提古代了。 所以在销路没有打开之前，是没有办法大规模种植甘蔗的。 现在这几千亩甘蔗，一来是为了满足国内需求，二来是生产样品卖给各国。 等销路打开了，再扩大种植面积。 甘蔗和大蒜种植园这边倒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他只是过来慰问了一下百姓。体现自己对百姓的重视，收获了一波忠心之后就离开了。 接着又乘船去了纵谷平原马场。 比起以前的荒凉，这里变的充满生气。 纵北港口已经初具规模，有一条两米宽的驰道直通纵北县。 纵北县没有城墙，反倒是更类似于前世的城市。 这里的人口经过几次补充也来到了七千多，这个人数已经足够经营纵谷马场了，太多反而会抢占马场的空间。 所以户部那边已经决定短期内不在往这里补充人口，再有移民优先开发宁北和宁南地区。 看着整齐的街道、悠闲的人群，遥望远处一片片种植着黑豆的土地，文易非常的满意。 严席虽然开拓能力不足，但做事确实踏实，制定好框架一百分的试卷他能交出一百二十分的答卷。 今天他这位尚乘监郎中自然要亲自过来迎接，然后一起去了马场。 路上，严席就开始汇报工作：“现在我们马场有种马两千六百匹，靺鞨种马七百匹，北疆种马一千九百匹……” “现在这些马已经适应了这里的气候和环境，生活的非常好……六成的母马已经怀崽……” 文易情不自禁的点头，最怕的就是马无法适应环境。能适应环境正常繁衍，也就意味着他在岛上养马的计划实现了。 严席继续说道：“我们正在尝试用靺鞨马和北疆马杂交，培养属于我们自己的马种，只是现在还没有看出成效。” 文易道：“马种培育不是三天五天就能完成的，不用着急慢慢来，十年内能摸出点头绪就算大功一件。” 基因改良并没有想象种的那么难，找几匹优良马种杂交很大概率出现更优秀的后代。 真正难的是确保遗传的稳定性，遗传上一两代就返祖了，没什么意义。 说话间就到了马场，原本杂草树木丛生的地方已经改成了一望无际的草原。 成群结队的马匹在草原上悠闲的吃着草，有马群兴致来了就在头马的带领下在草原上狂奔。 虽然不是风吹草低见牛羊，但蓝天白云绿草地，成群的马儿奔腾，看起来一样很美，让人心潮澎湃。 正文 0191 巡视七（第三更） 在草原转了一圈文易很快就发现了异常，问道：“我记得以前这里的草场不是这个样子的吧？还有苜蓿你们种在哪了？” 严席说道：“大王英明，这一片草场是改造出来的。” “放牧的时候我们发现很多草木马都不喜欢吃，就想着把它们不喜欢吃的去掉，只留下喜欢吃的。” “……先把马喜欢吃的草选出来，然后再检查这些草的生长速度，生长太慢的不要，最后选定了五种……” “然后收集足够的草种，再一把火把这里的其它草木全烧掉，撒上这些草的种子……就形成了现在的草原。” “苜蓿对生长环境的要求很低，贫瘠的土地也能生长……主要把它们种植在了平原两侧的山坡上……” “这样就能最大限度的利用这片平原，生产出更多的牧草，现在已经种植了五万亩。” “接下来我们准备对整条峡谷平原进行改造，全部变成这个样子……” 文易赶紧阻止道：“别，千万不要这样做。有些马不喜欢吃的食物，可能就藏有它们生长必需的微量元素……” “你这样做会造成马摄入的微量元素过于单一，导致体质变差……所以必须要保证它们食物的种类……” “改造一部分草原就可以了，其它地方就留着，让马自己选择吃什么。” 严席恍然大悟，道：“我说这些马怎么总跑到草场外面去吃东西，原来是这个原因。谢大王指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其实文易也不懂这些，但他懂一个最简单的道理，人挑食会导致营养不均衡。 马应该也有差不多的特性，所以要保证它们食物的多样性。 文易在草原上转了一会儿，对这里的情况非常满意，但还是提出了一个建议： “现在马群的数量不多，短时间内也很难出现大规模的增长，这么大的地方空着也是浪费。” “可以适当养一些牛羊吃肉，牛皮能制作盔甲，羊毛能做成衣服褥子……” 严席高兴的道：“其实臣也早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没敢和您说。” 文易道：“你呀，哪都好就是太死板了，以后有什么想法就写信告诉我，就算错了我也不会责备你的。” “不过这也是你最大的优点，要不然我还不放心把牧场交给你呢。” 严席道：“谢大王夸奖。” 文易继续说道：“牛这个东西不光能吃肉还能产奶，你试着选育一些产奶量高的牛出来……就叫奶牛……” “不能片面追求产奶量，要确保牛的建康，只有建康的牛才能产出建康的奶……” （说一个小知识，一般草原牛不会耕田……耕牛要从小训练，长大再训练就没用了，牛的脾气很犟。） 说起培育奶牛，文易又想起了一些其它的东西。 比如白菜，这时候还不会包心儿，不论是产量还是储存都不如包心儿白菜好，有必要选育包心儿白菜。 还有鸡，现在的鸡下蛋量并不是很高，两三天下一枚就算高产了，一天一枚的蛋鸡还需要选育才行。 说起养鸡他又想到一样东西，养蚯蚓。 想让鸡下蛋就必须要保证足够的营养物质摄入，蚯蚓就不错。 蚯蚓繁殖快用枯枝败叶当食物，缺点是怕热怕冷。 但东宁岛冬天温度十度左右，夏天三十多度，四季都适合它们存活。 不过蚯蚓是很多寄生虫的中间宿主，最好不要用活蚯蚓喂鸡，洗干净开水煮上五到十分钟就可以了。 鸡吃了蚯蚓能提高免疫力，提高产蛋率……对于缺少肉蛋奶的古代百姓来说是一种巨大的帮助。 赶紧让张勇把这些都记下来，等回去就让人总结技术，然后全国推广。 真正在民间转了一圈，文易才发现他遗漏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很多看似不起眼的小技术，拿到古代可能就是惠及万民的好点子，以后要多关注一下这方面的问题才行。 不过靠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是有限的，应该建立一个类似科学院一样的机构，吸收一批精英对以前的技术进行总结，然后尝试突破。 在纵谷马场住了两天，他乘船前往晋安县城。 从上次离开他已经一年半都没有回来过了，再次回来也是感慨万千。 这里才是他梦想真正启航的地方。 晋江水域上穿行的船只比两年前多了几十倍，不过大多都是俚人的船，汉人百不足一。 经过两年的经营，晋安县已经名声在外，成为周围好几个郡县的贸易中心。 俚人都愿意来这里采购自己需要的物资，顺便把自家的货物交易出去。 船缓缓停靠在码头，文易一行人来到岸上。因为是微服私访性质的出行，所以没有官员出来迎接。 他们就随着人潮往县城方向走，路上的行人肩挑手提携带着各种货物。 还有人牵着牛、百色马，看样子是过来买卖的。 反而是他们一行人两手空空，又是汉人模样显得不正常，不少人都朝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文易也知道自己失策了，应该带点货过来的，但已经这样了也只能坦然面对。 这时一个女子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郎君，可是来购货的？” 文易转头看去，发现是一名三十岁出头的俚人妇人和他打招呼。 只一眼他就看出这个女子不简单，身上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势，必是久处高位之人。 当然，就算不看气质也能知道她不是一般人，因为她身后跟着数十人，全都牵着百色马。 其中大部分马背上都驮着货物，小部分用来骑乘。 这些人都眼神凌厉，与其说是仆人，不如说是护卫人员。 这么大的阵仗，必然非一般人家。 “这位夫人可是在喊某？”文易一边好奇她的身份，一边不解她为什么要叫住自己。 那妇人倒也坦诚，直言道：“我观郎君气度非凡必不是一般人等，就想结实一番，还望郎君勿怪我失礼。” 文易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若有所思的道：“原来如此，夫人谬赞了愧不敢当，能结识夫人这样的女中豪杰是我的荣幸。” 妇人高兴的道：“那真是太好了，我是广州人姓冼，不知道郎君高姓大名？” 文易玩味儿的道：“我就是文易，传说中晋安县真正的主人。夫人喊住我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又何必多此一问。” 正文 0192 巡视：高凉冼氏 什么？张勇等人大惊失色，赶紧护住文易。 冼氏妇人先是一愣，然后赞叹的，道：“文郎君果然睿智，我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了，没想到还是被你一语道破。” 然后她收起笑容，郑重行礼道：“高凉冼氏蕙见过文郎君。” 文易拱手回礼道：“原来是高凉冼夫人当面，失敬失敬。不知冼夫人到来有失远迎，海涵海涵。” 冼蕙道：“是我冒昧来访，还望文郎君谅解。” 文易道：“此处不是谈话之地，不若我们去府上再谈如何？” 冼蕙道：“客随主便。” 于是一行人就往晋安县城行去，路上张勇等人始终未放下警惕心，并派了一个人去晋安县城通知肖柏山。 文易也没有轻易相信对方，始终和他们保持距离。 冼蕙也知道自己来的突然，被人提防是很正常的，并没有表现出异常。 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也不好交谈，就相互聊一些没营养的话。 什么对对方早有耳闻，很佩服对方之类的。 通过聊天文易还是知道了一些基本的信息，近年来冼氏基本上每隔一两个月都会来一次。 所以这次双方偶遇虽然很巧，但也没有那么奇怪。 至于她是怎么发现文易身份的，和文易能看得出她身份不一般一样，她也能看出文易的身份不一般。 看发型以及年龄，各方面综合一下十有八九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文易。 就算认错了也没关系，不是文易也必然是晋安县的高层，可以结交一番。 所以她才主动打招呼。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文易直接就拆穿了她的身份。 聊了一会儿冼蕙忍不住问道：“文郎君为何当面就拆穿我？难道不怕我是歹人吗？” 文易笑道：“高凉冼氏我是信的过的。” 这当然是假话，真正原因是从对方这身行头就能看出确实是来做贸易的。 而且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以及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娃娃，看模样十有八九是她的子女。 敢在这里截杀他，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他不信这个女人会拼着子女的命不要来杀自己。 双方又没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冼蕙并不完全相信这话，但听到他这么说心中还是很高兴，道：“谢文郎君信任。” 她身后那个少女似乎全信了，一脸的骄傲，看文易的眼神也和善起来。 正说话间前方尘土飞扬，就见肖柏山带着上百人狂奔而来。见文易安然无恙就松了口气，连忙上前行礼道：“参见主公。” 文易淡淡的道：“免礼吧。” 肖柏山起身道：“主公您要来也提前告知我一声呀，好让我有个准备。” 文易道：“我就是出来转转本不想声张，恰好遇到贵客才暴露身份。这位是高凉冼夫人，还不快见礼。” 肖柏山朝她拱拱手道：“原来是冼夫人，肖某有失远迎，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冼蕙知道他有怨气，就赔礼道：“没有事先告诉肖总管就冒昧来访，多有失礼还请肖总管勿怪。” 见对方认错，肖柏山也没有追着不放，道：“岂敢岂敢，冼夫人是来做交易的吗？” 冼蕙道：“是的，带了点岭南的特产过来，顺便买一些用得上的货物回去。只是没想到这么巧遇到了文郎君，才引起这么大的麻烦。” 肖柏山笑道：“能让冼夫人过来交易，是我的荣幸。” 然后他就很识趣的退到一边，让文易和冼蕙说话。 不过也没说几句就到了城前，冼蕙就让手下带着货物去城外的市场进行交易，只留下五六个随从还有那个少女以及小孩。 冼蕙似乎这才想起自己的女儿，介绍道：“这是小女冼芸，这是犬子冼劲。” 文易早有预料，并不觉得奇怪，但对冼芸却非常客气。 如果他研究过广州冼氏的历史就不会这么淡定了。 冼蕙和冼芸历史上并无记载，但冼劲是广州冼氏族谱可以追溯到的最古老的祖先，被视为广州冼氏之祖。 后来的冼夫人、冯盎都是他的后人。 当然，并不是说冼氏真正的起源就是他，翻阅历史可以追溯到汉朝初期。只是中间族谱出现了断层，就没有计算在内。 俚人男尊女卑以女子为首领，自秦汉时期就是如此，而冼氏从赵陀时期开始就是俚人大酋长，也一直传承到现在。 冼蕙并不是俚人大酋长的夫人，而是她本人就是大酋长。 冼芸很可能就是未来的大酋长，相当于是太子，所以文易才会对她这么客气。 一行人来到文易在晋安县城的住处——他之前在这里的那处院子一直保留着。 里面的摆设之类的都没有变动和之前一样，尽管一年多没来他一点陌生感都没有。 分主宾坐好之后，两人又开始不着边际的闲聊起来。 东拉西扯的了半天都确定对方不是省油灯的，想在语言上占便宜不太现实，所以双方就有意的把话题往正事上引导。 “文郎君写的防疫手册活人无数，岭南数十万俚人都因此受益，我代表俚人向你表示感谢。”冼蕙起身朝他行了大礼道。 文易坦然受了这一礼才说道：“冼夫人太客气了，我现在也是岭南人……往前数几百年汉俚本就是一家，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汉俚本就是一家吗？”冼夫人眼睛一亮，道：“如果是他人说这句话我必然不信，但文郎君说我信。” “从知道防疫手册开始我就一直在打探你的情况，得知晋安县汉人和俚人使用同一户籍，享受同样的待遇时我就知道。” “文郎君是真正性情高洁、胸怀宽广之人，现在我更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文易道：“冼夫人客气了，你们冼氏世代治理岭南，使之不脱离朝廷统治，也居功至伟。” 冼蕙苦涩的道：“文郎君是懂我冼氏之人，只可惜朝中诸公并不做此想，甚至中原百姓对我冼氏和俚人也多有偏见……” 文易心中一动，故作关切的道：“哦？难道朝中诸公敢屈待冼氏不成？” 冼蕙摇摇头，道：“算了，这些肮脏事就不说了，免得污了你的耳朵。实不相瞒，我找文郎君实是有事相求。” 正文 0193 巡视：冼氏欲结盟（第一更） 岭南冼氏甚至可以追溯到先秦时期，只是最早他们姓先，是俚人最早的姓氏，地位有点类似于华夏的姬姓。 秦末一个叫沈汭的人被高凉先氏的女首领招亲，按照中原的规矩他们的孩子应该姓沈，但按照俚人的规矩孩子应该姓先。 双方折中了一下，取沈字的三点水和先姓组合成了一个新字：洗。后来因为文字简化，变成了冼。 南越时期赵佗封冼氏世守高凉，他们的地位正式获得官方的认可。 等南越灭亡汉朝统治岭南，依然认可他们的身份。 但是，中国历史上最奇葩的朝代晋朝出现了。 九品中正制之下，高贵的士族甚至认为汉人百姓都不配和他们同为一个族群。 他们恨不得单独创建一个只有士族的族群。 在这种情况下，拥有俚人血脉又尊崇女子的冼氏，就更不会被他们放在眼里。 所以冼氏失去了来自官方的认可。 即便发生了永嘉之乱，他们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到南方，晋室和士族依然不愿意放低姿态，某些方面甚至变本加厉。 他们希望岭南安定却光明正大的鄙视南方人，甚至在法律上做出却别对待，冼氏受到的针对比西晋时期还要严重。 遇到那种比较稳重的官员还好，遇到抱有同样想法的‘高贵’派官员，双方的关系就会非常僵。 很不幸的是这一任的广州刺史胡瑜就是‘高贵’派，处处针对冼氏。 虽然冼氏不惧他们但也不想造反，双方就默认画界而治。 城池周围是朝廷的地界，城池之外大多都是俚人的地界。 由于刺史府的针对，冼氏几乎断绝了和中原的交流。 朝廷的城池基本都设置地势平坦土地肥沃交通便利之处，而俚人多生活在高山僻壤之地。 虽然他们懂的耕种可粮食始终不够吃，更加缺少医药和铁器，甚至他们生产出来的东西都卖不出去。 听到这里文易暗自摇头，这就是女人当家做主的缺点，换成男人早八辈子就反了。 我治下有几十万百姓，这里又是我的主场，会受你的闲气？ 相比起来林邑国的区文就比她们有骨气多了，你晋国不是瞧不起我们吗？劳资不伺候了。 终其一生不是在打交州，就是在打交州的路上。 虽然林邑国被打的很惨，十室九空，可交州也被打烂了。 区文死后朝廷迫不及待的就招降区佛，正式认可了他林邑国王的身份。 区佛这种胆小如鼠喜好享乐的人靠什么获得晋国认可的？还不是他爹把晋国打怕了。 但凡冼氏有区文一丢丢的志气，都不会这么惨。 文易并不知道，前世的历史上卢循起兵造反围困广州，冼劲率领五百人出战全军覆没。 刺史吴隐之上奏力保冼氏重新获得官方的认可，从此岭南进入了冼氏统治时期，长达数百年。 但反过来说冼劲也是男的啊，关键时刻抓住机会就敢玩命。要不是他牺牲自己，吴隐之会保举冼家？朝廷会承认冼家？ 不是歧视女性，女性也出过很多豪杰，冼夫人、平阳公主、梁红玉、秦良玉等等。 而是男女各有擅长，在这种造反的事情上，男人更擅长。 并不是说造反就一定是对的，要是冼氏换成男人当家主，指不定早就因为造反被灭了，也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了。 言归正传。 卢循兵围广州是五十年后的事情了，此时冼劲才是两岁的宝宝，冼氏还处在被广州刺史胡瑜各种针对的时期，举步维艰。 从冼蕙这个俚人大酋长亲自跑到晋安县过来交易，就知道他们有多难了。 当然，她之所以亲自过来，主要是想亲自看看晋安县是否和传闻里一样，最好能见一见那个传说中的文易。 只是文易已经去了东宁岛，她一直没能见到。 不过她并不知道这一点，还以为文易躲到阆湖去了。之所以没有直接找上门，是出于谨慎。 经过朝廷两百多年的打压，冼氏的形势已经危如累卵，经受不起太大的折腾，她的每一步都必须要慎重。 她想要多观察一段时间，看看文易是伪装还是真的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 如此才能放心的合作。 这么长时间了，晋安县的政策一点变化都没有，俚人在这里确实不受歧视，她基本相信了传闻为真。 就算这次不碰到文易，她也已经决定过一段时间正式派使者过来沟通。 这次交易是新年后第一次，带着女儿儿子一起过来长长见识，没想到半道遇到了疑似文易的人。 上前打招呼，没想到还真是正主。 然后就有了后面发生的一切。 以上情况有冼蕙自己说的，也有一部分是文易自己派人打听的，他也大致猜到了她的目的，但还是问道： “不知道冼夫人找我所为何事？” 冼蕙道：“实不相瞒，我想代表冼氏和文郎君结盟？” 即便早就猜到了她的打算，真听到结盟的话，他还是很激动。 还好他也是久处上位，情绪管理能力有很大进步，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沉稳的道： “我需要付出什么，又能得到什么？” 冼蕙道：“文郎君来到晋安县不久就控制府衙组建军队，接纳安置俚人，推行自己的规矩。” “如果我没猜错你想效仿冼氏成为大酋长，然后伺机获得朝廷的认可世守晋安县，我冼氏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世守晋安县？文易都有些惊讶，这位大姐也真会想。不过从冼氏家族的经历来推断他的行为，得出这个结论也不算有错。 “你准备如何帮我？” 冼蕙道：“比如我可以把晋安县所有的俚人都卖给你，有了这几万人口，离你的计划就又近了一大步。” 俚人大多数还处在半奴隶社会，酋长对部下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买卖人口一度很繁荣，直到‘冼夫人’时期才彻底结束这种情况。 即便文易已经知道俚人贩卖人口成风，但听到冼蕙张嘴就把一县的俚人都卖给他，还是感到惊讶。 “晋安县的俚人愿意听你的？” “正常情况下很难，但如果是卖给你，他们不但不会反对还会很乐意。” 正文 0194 巡视：结盟（第二更） 卖给别人不行，卖给我就愿意？ 为什么？ 文易自己就知道答案，好名誉终于起作用了。 从他来晋安县开始就一直推行的汉俚一视同仁，从来不欺凌掠夺他们，还给大家提供了一个可靠的交易市场…… 效果最好的还是《防疫手册》，可以说是活人无数……在俚人中间他的隐形声望非常的高。 要不然这位俚人大酋长也不会亲自来晋安县交易，还要跑过来和他结盟。 但对于冼蕙的条件文易却并不满意：“高凉冼氏虽然是俚人大酋长，但并非所有俚人都归你们统属。” “晋安县的俚人好像已经脱离冼氏几十年了，你所谓的把他们卖给我完全是慷他人之慨而已。” 冼蕙说道：“但我冼氏依然是他们的首领，有我的命令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获得他们的所有权，天下俚人都不会因此仇视你。” “将来你和朝廷谈判的时候，这也可以作为一份凭证。” 文易道：“你说的我并不反对，但就算没有你的命令最多一两年我依然能完成对晋安县俚人的整合，你的筹码不够。” 冼蕙干脆问道：“你想要什么？” 文易想了想道：“我想要朱崖洲。” 冼蕙疑惑的道：“朱崖洲？那里孤悬海外环境比广州还要恶劣，你要那里做什么？” “我想要个退路。” 文易叹气道：“连冼氏这样传承千年的大族都不被朝廷认可，我更没有把握，很可能谈判不成会被当成叛逆消灭。” “有了朱崖洲我就不怕朝廷翻脸，大不了带着人跑到岛上去，悉心经营二十年也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 冼蕙陷入了思考，她并没有怀疑文易的说法，朱崖洲确实是个不错的退路。 因为隔着一道海峡，岛上的俚人和广州的俚人联系也非常少。 冼家对那里也只是名义上的领导，实际上两地就是各过各的，把这座岛给文易也不错。 而且这位文郎君看起来可不是一个老实人，有他吸引了朝廷的注意力，冼家的日子会好过不少。 更何况双方结盟，她就可以从晋安县购买大量的稀缺物资填补俚人空缺，这样也能稳固她在族内的地位。 想到这里，她已经基本同意了这个交易。但就这样答应她心中有些不甘心，就故作为难的道： “好，我可以把朱崖洲给你，只是这样一来我就太吃亏了，你必须做出补偿。” 文易心中一喜，道：“你想要什么补偿？” 冼蕙道：“一千斛精盐，五千斤铁，五千份治疗蛊虫的药物。” 文易恨不得马上就同意这个报价，强行克制住冲动，故作为难的道：“太多了，尤其是铁，我自己……” 冼蕙打断他道：“我知道你手中有铁矿，这点铁对你来说并不算什么。” “而且你不会以为冼氏是我的一言堂吧？没有好处是无法说服下面的各部首领的。” 文易思考了半天，最终做出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道：“好，一千斛精盐，五千斤铁，五千份治蛊药。” 冼蕙心中松了口气，别看她嘴上强硬，实际上心里也没底儿，没想到他还真同意了。 看来这位文郎君的家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厚的多，以后有必要深入交流，获得更多的支援。 她说的也不完全是骗人，俚人内部情况很复杂，并不是所有人都服她这个首领，确实需要一部分物资来收买内部的人。 一千斛经验和五千份治蛊药就是用来收买人心的，至于铁，当然是自己留着。 五千斤铁足够她武装一千精兵，到时俚人内部在无人能对她构成威胁。 而且和文易结盟她就重新掌握了对外贸易渠道，能源源不断的获取各种物资。 掌握了这个渠道，所有人都要反过来求着她，就更没有人能威胁到她的地位了。 有人要问了，岭南那么大，朝廷力量那么薄弱，她就找不到别的交易对象了吗？ 当然可以，但那些人的供货能力不足要价又太高，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条线就断了不够稳定。 最关键的还是双方缺少信任，平时偷偷摸摸的交易还行，结盟还是算了。 文易满足了所有条件，在俚人中间有足够的声望，为人讲信誉不歧视他们，有稳定的地盘丰富的物资…… 结盟意向达成之后，大堂的气氛顿时就变的轻松起来。 当然了，现在只是口头结盟，想正式结盟还要回去和家族的人商量好，然后双方派遣正式团队谈判签署协议什么的。 不过两人在各自势力内都拥有最大的话语权，他们商量好了基本就意味着结盟成功，剩下的就是走个过场。 为了表达诚意，文易决定先给他们五百斛粮食、两千五百斤铁和五千份治蛊药。 冼蕙自然是非常的高兴，连连说不会辜负了文郎君的信任，但随后她又苦着脸道： “我们这次出行没有带那么多船过来，无法把这些东西运回去啊。” 文易早就想到了这一点，道：“没关系，既然咱们是盟友了这点小忙我还是能帮的，我会派人把东西送到高凉。” 冼蕙笑道：“那真是谢谢文郎君了。” 然后两人又开始商谈结盟之后的交易问题。 冼蕙道：“我们需要铁器、药材、盐、粮食，这四种东西必须作为固定商品，其余货物则根据需要购买。” 文易道：“药材、盐、粮食都好说，铁器很麻烦。虽然我手中有铁矿但产量并不高，自用都不够更别提卖给你了。” 冼蕙道：“明人不说暗话，没有铁器你觉得我们的结盟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文易被问住了。 确实如此，在这个时代铁就代表战斗力，不能稳定的提供铁器，冼氏和他结盟的意义就打了至少一半的折扣。 “一百斤，每个月我最多只能给你一百斤铁。” 冼蕙不满的道：“一百斤铁能做什么？至少五百斤。” 文易干脆道：“那咱们还是别合作了，我手中的铁矿每个月都产不了五百斤铁，拿什么卖给你。” 冼蕙不信道：“你不要想骗我……三百斤，这是我的底线了。” 文易：“一百斤。” 冼蕙道：“两百斤，我已经退了这么多步，你也不要一点不让。” 文易不容置疑的道：“就一百斤，这是我的底线。我是抱着诚意和你谈的，所以从一开始说的就是底线，你再商量也没用。” 冼蕙看出他态度坚决，知道没有商谈的余地了，就眨了眨眼睛说道：“一百一十斤，这点面子总该给我吧。” 文易哭笑不得的道：“至于吗？” 冼蕙叹气道：“对我来说一两铁都是宝贝。” 正文 0195 巡视：辣椒和美人计（第三更） 双方很快就达成的贸易协定，文易每个月固定为冼氏提供一定数量的铁器、药材、精盐、粮食。 其它货物视情况再说，冼氏会提前给他们下订单。 冼氏的商品主要是耕牛、百色马、珍珠玛瑙、铜、麻布、葛布和丝绸等。 是的你没看错，俚人反过来卖丝绸给文易。 这一点都不夸张，俚人很早就掌握了丝绸的纺织技术，织出来的丝绸质量一点都不差。 反而是唐国，因为底蕴太浅麻纺还可以，丝绸产业相当于零，反过来要向俚人购买。 至于耕牛和百色马，都是用来耕田、驮物的，能大大节约人力，对于缺少人口的唐国来说多多益善。 翡翠珠宝之类的，一部分留下自己用，剩下的可以转手卖给北方的各个国家。 事情商定之后文易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就问道：“不知道冼夫人在宁州的人脉如何？” 冼蕙还以为他想把生意做到宁州，就说道：“近些年陆续有一些俚人部落迁去宁州，我倒是能和爨氏联系上，文郎君想和他们做生意吗？” 宁州就是云南，爨氏是宁州土人的首领，和冼氏是俚人大酋长的情况差不多。 只是爨氏的实力更强，就算晋朝也要采用安抚政策。 文易摇摇头道：“你误会了，我没那么大的胃口，就是想寻找一样东西，这种东西只有宁州才有。” “如果冼夫人能帮我找到，我可以给你五百……不，一千斤铁。” 冼蕙惊讶的道：“什么东西，值得文郎君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文易找了张纸，在上面画出了自己想要寻找的东西，赫然是辣椒。道： “就是它，生长在宁州丛林里，果实吃到嘴里如刀割火烧一般，很容易辨认。我要它的种子……有成活的幼苗更好。” “只要能找到，一千斤铁马上奉上。” 冼蕙把那张纸拿起来仔细看了看，道：“我能问一下文郎君要它有何用吗？” 文易道：“我说了恐怕你也不信，这是一种调料。” “调料？呵呵……”冼蕙笑了笑摆明了不信，但也没有再追问：“好，我会让人去找的，希望不是太难找。” 文易道：“这东西并不稀少，宁州的原始丛林里非常多，如果不是不方便过去我都不会劳烦你。” 冼蕙道：“但愿如此吧，我可是很想要这一千斤铁的。” 见她不信，文易也没办法。 但也不能怪她不信，换成谁都不会相信有人用一千斤铁找一种调料——香料除外。 就好像有人拿了一百万，让你去云南找一种普通野果，说是喜欢吃一样，谁信啊。 可天地良心，辣椒真的只是一种调料。 前世文易不能吃辣，极限是轻微辣，也就是有一点辣味就可以了，吃微辣都会闹肚子。 但他又偏偏喜欢吃辣，是一种另类的无‘辣’不欢。 当然，他找辣椒不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是这种调料确实很有用。尤其是对南方这种高温湿热的环境，更有用。 它能预防各种风湿类疾病。 别的好处就不说了，仅仅是这一点就值得去寻找。 很多人都认为辣椒原产美洲，其实是错误的。中国也是辣椒原产地，而且原产地还是两个：云南的雨林和神农架。 神农架在河北，现在是桓温的地盘，文易可不敢招惹他，云南又离的太远也无能为力。 本来他还想等几年看情况再说。 谁知道意外和高凉冼氏结盟。 虽然她家的势力范围主要在广州，但应该能和宁州那边联系上，一问之下还真认识。 所以就把这件事情托付给她了，比起辣椒的作用，付出一千斤铁又算的了什么。 想到辣椒的味道，文易感觉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不管冼蕙是怎么想的，只要她把种子拿回来就可以了。 冼蕙并没有当天就回去，主要是文易告诉她需要时间筹集货物。 对他来说调动这点资源轻而易举，但要是他真这样做了，不就明摆着告诉别人自己藏着大秘密吗。 所以才要假装需要一定的时间周转才能筹集到。 冼蕙没有怀疑，并表示她带了许多货物过来交易，还有东西需要采购，不着急。 身为盟友，自然不能再让她们住在外面。 恰好他这处宅子大部分房子都空着，就让她带着十几个护卫住了进来，至于其他人只能住在外面了。 第二天文易准备出门看看，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了冼芸。 文易客气的道：“呦，冼姑娘这是要出去？” 冼芸上下打量着他，似乎非常的好奇：“是呀，这里比高凉繁华多了，我准备出去看看。你也要出去吗？” 文易点点头道：“对。” 冼芸高兴的道：“要不我们一起去吧，人多热闹。” 文易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好呀，我也正觉得一个人无聊呢。” 于是两人就一起往外走。 这时张勇悄悄的指了指身后，也就是冼蕙住的那个院子，文易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冼蕙躲在暗处观察，那就说明不是偶遇而是故意在等自己。 至于原因，看看身边的少女要是还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很明显冼氏想用联姻套牢自己。 用未来大酋长继承人来联姻，并不奇怪。 俚人以女子为尊，出嫁也不会去夫家。尤其是冼家还是大酋长，更不可能嫁去男方家里，她们生的孩子也是随母性。 冯盎一家是例外，当时岭南受到中原文化的冲击，风俗逐渐改变。 冼夫人的丈夫也是朝廷高官，所以他们的孩子才随了夫姓，还继承了冼氏大酋长的位置。 但此时俚人的风俗还没有改变，就算两家联姻冼芸也不会嫁到文易这里，而文易更不会去冼家。 双方更可能是平时各过各的，冼芸生了孩子继承冼家的姓氏和家业。 这种情况很符合俚人家族的情况。 前世历史有记载，直到两晋时期，俚人普遍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当然，如果冼芸有本事把文易睡服，让他加入高凉冼氏那就更好了，反正不管怎么说冼家都不吃亏。 对于冼家的打算文易有什么看法？ 他当然是很欣然的接受了，没想到居然有人对他用美人计，他可是太喜欢这一招了。 而且这位冼芸姑娘生的也非常标致，是他喜欢的类型。 只是冼家把他当成了一头狼，实际上他却是一头猛虎，最后会是什么结果就只有天知道了。 正文 0196 巡视：冼芸（第四更） 虽然知道对方要用美人计了，心中也窃喜不已，但文易却没有猴急，而是处处表现出君子之风。 计谋归计谋，形象还是需要保持的。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一边欣赏街景，看到好玩的东西她都会兴致勃勃的过去看，但从来不问价钱也不买。 文易想买来送给她，她却说道：“我只是觉得它们好看，并不是真的喜欢。况且人一生中会喜欢很多东西，不可能每一样都得到。” “有时候得到了反而会失去那种喜欢的感觉……所以看看就可以了，没必要买。” 文易很惊讶，没想到她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有见地的话来。 随着接触他发现，这个冼芸姑娘可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她心中非常的有见地。 一路走来，她的言谈举止都远非一般人能比，倒不是说她有多高明多正确。 她说的有些道理确实很对，但还有很多和文易受到的教育大相迥异，甚至显的奇葩另类。 比如她很自然的把手下的奴隶视作牲畜货物，买卖就是天经地义一般。 她真正不一般的地方在于，很清楚自己家族的情况，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知道该怎么努力去实现。 就像是现在，她欣赏文易，所以就大大方方的过来接触。 她接触文易并不是喜欢，只是欣赏，和文易走到一起对她继承俚人大酋长的位置有帮助，对家族也有好处。 要说她水性杨花之类的也不至于，她还是很挑剔的，用她自己的话来说长这么大能入她眼的男人就文易一个。 只要文易不性格大变成为另一个人，她也会从一而终。 这些都是她从侧面透露出来的意思，文易也不知道有几分可信度。 不过这个少女略带着怪异的想法和有些矛盾的性格，给了他很深的印象。 两个人先是在城里转了一圈，然后又去了城外的交易市场。这里比一年多前更加热闹了，人起码多了十倍，卖什么东西的都有。 冼芸突然问道：“俚人都喜欢来这里交易，你知道原因是什么吗？” 文易心下好笑，这地方是他弄出来的，他岂会不知道原因。但还是回道：“公平？” 冼芸摇摇头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只要是有用的货物，在这里就没有卖不出去的。” 见文易不以为然，她就认真的解释道：“岭南环境险恶，出一趟远门九死一生。” “如果他们跑了几百里结果货卖不出去，自己想买的东西也买不到，这一趟等于是白跑了。” “大家可以忍受危险，但不能接受冒险了却无法带来任何收获。” “所以以前俚人很少愿意出远门，更不愿意去朝廷控制的城池进行交易。” “但你这里不同，只要来了这里不管能不能找到交易对象，最后都可以以一个相对公道的价格把货卖给你。” “你这里或许没有他们最需要的货物，但一定有他们能用得着的东西，买一些回去也不算空手而归。” “有了这层担保，大家才愿意冒着危险跑到这里进行交易。” “所以，我以为这才是大家愿意来晋安县交易的原因。” 说到这里她敬佩的道：“能想出这种方法，你真的是太聪明了。” 本来还觉得她在胡扯，可听到一半文易才惊讶的发现，她说的虽然有失偏颇，却真的很有道理。 岭南缺钱，基本都是以物易物。 以物易物很容易出现一种情况：有人带着一只羊想换鱼，可是卖鱼的人想要猪肉，两个人就只能一起去寻找卖猪肉的，找不到卖猪肉的只能各自回家。 家离的近了还好说，离的远跑两趟估计就不愿意来了。 当时文易还没有发行货币自己也缺钱，他就想到了一个办法。 用布当一般等价物，卖羊的人可以到他这里把羊换成布，然后用布去买鱼，卖鱼的人拿着布去找卖猪肉的。 但是布总要砸在一个人手里，如果这个人需要布还好说，不需要布怎么办？ 没关系，可以到文易这里来换成需要的商品。 当然，文易这里也不一定就有他最需要的货，可但一定有他用得着的东西。 就算没有用得着的东西，也可以凑合着过一晚，等明天再继续到交易市场来购买也行。 反正最后布又回到了文易手里，但交易却完成了。 本来他这么搞只是为了解决没有钱带来的不便，没想到居然演变成了这副模样。 如果不是冼芸告诉他，他还真不知道。 看着她崇拜的目光，文易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解释却怎么都张不开那个嘴。 最后只能默认了，你说是就是吧。 况且能让一个小姑娘因此佩服他，还是挺爽的。 两人逛到一处卖首饰的地摊前，冼芸又来了兴趣，蹲下翻看起来。 这种情况今天他见多了，并不认为她会买，但出于前世陪女朋友逛街养成的习惯，还是问了一句：“喜欢吗？要不我买一个送你吧。” 谁知冼芸却没有如之前那样拒绝，而是道：“谢谢。” 文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要买，正准备付钱却尴尬的发现自己没带钱。 还好张勇机灵，马上掏出了一枚金豆子递给那个老板。 金子和铜才是最硬通的硬通货，摊铺老板很高兴的收下，并直说他找不开零钱，可以挑选五件拿走。 但可惜，冼芸不是吃亏的性子，伸手把金豆子要回来，给了他一把五铢钱。 老板脸上的表情顿时和便秘了差不多，看的文易很想笑。 最后冼芸挑选了一个翠绿色的镯子，文易虽然对玉石没有研究，但也知道这是翡翠，看品相质地非常好。 放在前世的珠宝店没有十来万拿不下来，现在几十枚铜钱就买下来了。 倒不是古代翡翠便宜，主要是卖家不识货，且这里是岭南有好东西也卖不出价钱。 冼芸这也算是一种另类意义上的捡漏吧，只是她捡的太光明正大了点。 镯子拿到手她却没有直接戴上，而是转手递给了文易。 正当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一只纤细洁白的玉手伸到他的面前。 正文 0197 巡视：特立独行和火药（第五更） 看着少女伸到眼前的手腕，文易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真的决定了吗？我这里没有离异只有丧偶。” 冼芸认真的道：“我可以答应你，如果将来我不要你了，也不会再找别的男人，前提是我们两个要有孩子。” 虽然事情很严肃，可听到她的话文易还是觉得很怪异，很想笑： “到时候我会亲自带人过去把你抢回来的，如果找不到你，我就把高凉屠了。” 冼芸却开心的笑了，道：“好呀，如果你真的愿意为我这么做，我可以一辈子都不离开你。” 摇摇头不再开玩笑，文易正色道：“我劝你慎重一点考虑，你现在看到的我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我并不是你看到的这么简单。” 冼芸说道：“那好，我问你一个问题吧。” “问吧。” “你和我娘说汉俚本为一家，你是真的这么认为的，还是为了骗我娘？” “我是真的这么认为的，而且我还准备汉俚归一。” 冼芸不可思议的道：“汉俚归一？你……你太敢想了，你知道这有多难吗？” 文易道：“知道，可那又如何？” 冼芸微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睛里只有坚定之意：“我考虑清楚了。” 看着再次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臂，文易没有再犹豫，把手中的镯子戴了上去。 冼芸脸颊上浮出两抹红晕，眸子里满是欢喜。 后面的事情就无需多说，都说苗女多情，俚女也一样，当晚两人就住在了一起。 冼蕙对此没有任何意见，甚至持支持态度。 文易很快就感受到了冼芸的另一个不同之处，包括谢道韫在内的几女，同房之后都会变的依赖他以他为主。 甚至水柳和柴犇睡了一晚之后也变成了贤妻良母。 冼芸不是，她依然如故。 第二天休息了半天之后就如往常一般去帮她母亲处理族内事物，对文易这边的事情一个字都不问。 本来文易还在思考，该如何的和她说自己的情况，比如唐国之类的是不能告诉她的。 结果却是这么一个情况，人家一个字都没问。 在松了口气之余，他心中反而有些别扭，感觉自己成配种的了。 冼蕙他们带来的货物有点多，用了差不多三天才卖完。 虽然可以卖给文易的店铺，但价格是固定的，卖给有需要的商人一般都可以多赚一点。 只要不是很着急，一般都会先摆摊叫卖，实在卖不出去才会去文易的店铺交易。 东西卖完货物买齐，也意味着冼蕙他们要回去了，况且还要和族内商量结盟的事情。 文易反而有些舍不得这个姑娘了，硬是用货还没凑齐拖了她们两天。 冼芸很清楚是怎么回事儿，陪了他两天后就直言必须要走了。就算不为了结盟，身为俚人大酋长她母亲也不能离开高凉太久。 而她自己，身为大酋长继承人，也必须要跟着一起回去。 如果想她了，过一段时间可以去高凉看她，或者她来晋安县也行。 文易也知道无法再留她，况且他也有自己的国家要治理，也不允许在这里逗留太久，只能无奈的放她离开。 然后派了十艘大船去送她们。 只是船上装的除了原本许诺的五百斛盐、两千五百斤铁和五千份药。 还有一百套青花瓷、白瓷，两面玻璃镜子，其余粮食、食盐、糖等物品若干。 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的不言而喻。 冼芸还以为他多留自己两天是为了准备这些东西，心里非常感动，站在船头看着码头久久不愿意回去。 冼蕙看到船上的这些东西惊讶的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粮食、盐、糖之类的就不说了。 这一百套青花瓷和白瓷才是真的稀罕物，以前她连听都没听说过，难道这东西是那个便宜女婿制造的？ 要真是这样，那就相当于是多了一个聚宝盆啊。 如果说瓷器她还能理解，那两面镜子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这是什么东西做成的？为什么会这么清晰，光可鉴人。 这玩意儿才是真的稀世珍宝，每一面都价值连城，全船的货物加起来都没这两面镜子值钱。 那个文易到底是从哪弄来的这种宝贝？而且这么大方的就送给了自己的女儿。 她忍不住再次为文易的实力感到惊讶，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大的多啊。 同时又为自己联姻的决定感到得意，有实力这么强的女婿帮衬，她们冼氏的日子会好过的多。 而且文易肯送这么多的好东西，必然是很迷恋自家女儿。 以后让她多和文易联络联络感情，最好早点有个孩子，一些珍贵的货物也不是没有机会买回来啊。 比如铁，每个月多卖百十斤，对冼氏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帮助。 冼蕙正在做美梦的时候，文易再次去市场转悠起来。 只是今天的心情和前几天截然不同，看什么都觉得没意思。 他知道原因，皆因身边少了个人。 此时他才意识到，那个十四岁的俚人少女带给他的印象居然如此深刻。 转了一圈索然无味，他也懒的再看了，就转身去了医院。 按照计划，到晋安县的第二天他就应该来的，结果拖了这么多天。 医院的规模比以前又大了一倍多，主要是人变多的。看病的人多了，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也变多了。 这座医院不是单纯的医院，而是一座医学院，培养医生兼给百姓看病两不误。 医院早就制定了完善的管理制度，所以运作上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唯一缺的还是药物。 区别是，以前是什么药都却，现在只缺一部分。 对此文易也没有办法，很多药物只有中原地区才有，只能等金如山打通贸易渠道才有机会大量购买。 他去后院药房看了看，发现有几个医护人员正在烧火熬什么东西，老远就闻到一股尿骚味。 好奇的过去一问才知道在熬硝。 硝也是一种药物，能治疗多种疾病。 文易恍然大悟，不过他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火药。 硝是火药的必须材料，古代这东西只能从茅房、猪圈之类的地方取硝土熬制，效率可想而知。 有一句谚语：熬硝千日，不抵将军一炮。虽然有些夸张了，但也能看出熬硝的困难。 碍于综合实力太差他不准备现在就搞火器。 靠现在唐国的人口和国力，就算搞出火器也没办法一统天下，反而会引起其他国家的集体针对。 再说打天下和治天下不一样，就算他开挂一般统一天下，想靠着十来万人治理天下也完全是笑话。 最终只会让天下更乱，给他人做嫁衣。 所以现在他能做的就是慢慢积蓄实力，等国内有几百万人口，又培养出足够的人才，才是他争天下的时候。 但也有必要提前开始熬硝进行储备，免得实力够了因为缺硝火器开不了火。反正硝又没有保质期，可以一直储存。 以前不熬硝是缺少安全的大后方，也没有那个精力。 现在唐国政权已经稳固，治下十几万百姓，有那个实力开始囤积硝石了。 赶紧让张勇把这一点记下来，回去就号召全国百姓一起熬硝，国家出钱收。 正文 0198 巡视：重回阆湖（第一更） 从晋安县出来文易又去了阆湖，这是他第一个落脚之地，将来他要真当了皇帝，一准是龙兴之地。 即便是他去东宁岛建国，这里依然是治下最重要的地方。 唯一生产钢铁的地方，生产透明玻璃需要用到的水镁石就是这里生产的，重要的陶瓷烧制地…… 乘船一路逆流直上，水面上的船只比以前多了许多倍。 多是百姓的小船，偶尔有大船驶过，虽然没有悬挂旗号但看形状就知道是唐国的船。 进入蓝溪河道，就开始有阆湖的战船巡视，没有特殊通行证的人是禁止驶入的。 为了保守秘密，到现在为止阆湖依然对外封闭。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不允许随意外出。 这里的人大多数都不知道什么唐国，只知道这里的主人是文易，一年多前搬到外面去了，现在管理这里是文易手下的管事。 那块被凿掉的拦河石遗址处，后来修建有一座水寨，现在水寨比之前更加的牢固庞大。 得知主公文易回来，水寨上的人赶紧下来迎接。 文易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在水寨里转了转，接见了把守营寨的将士们。 普通士兵他基本都不认识，因为这一年多阆湖又进了不少新人。 军官大多都挺熟，都是最早随他迁徙过来的流民，每一个他都能叫出名字。 论资排辈现象严重，对一个势力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情。 但这里的论资排辈是文易有意放纵的结果。 最早加入的那一批人对他更加忠心，这一点从他巡查营寨新老官兵的反应就能看的出来。 新人对他多是好奇，就没有别的了。而那些老人见到他则非常激动，有些甚至都落泪了，这就是区别。 文易需要的是这些老人帮他守好阆湖这个老家。 有人要问了，会不会埋没真正的人才？ 不用担心，阆湖有学校，是人才就好好读书，优秀人才会被提拔去唐国。 别说有人不适合读书之类的，那没办法。读书考试是迄今为止人类能想到的最公平的选拔方式，没有之一。 有人会认为读书考试不公平，埋没了个人的天赋。 但要真取消了读书考试这个选拔标准，大多数人就会发现自己连踏上跑道的资格都没有。 唐国那边论资排辈现象就没这么严重，中低层军官基本都是后来加入者中的佼佼者，靠能力选拔上来的。 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中间能力最突出的那一部分，就能迈入高级军官行列。比如那个卢壑，文易就很看好。 但这里是阆湖，文易对这里唯一的要求就是稳，自然希望用更加忠心的老人。 所以很多制度没办法直接断言好坏，就看怎么用。 过了水寨正式进入阆湖，蓝溪的两侧已经变成一块块整齐的稻田，只是因为还是冬天没有多少人劳作。 倒是有人在往稻田里放鸭子。 这自然也是文易弄出来的，前世稻鸭农法在某些地方可是很火的。 鸭子吃杂草但不吃稻苗，行走的时候会踩倒杂草却不踩稻苗，是不是很神奇？只能说老天爷造物太有想象力了。 它们还会吃水里的害虫，像是蚂蟥之类的，都吃。 问问种水稻的老人就知道了，最怕的是什么？蚂蟥。 那年代没有下水用的胶皮防水衣（方言叫皮cha三声，学名不知道o(╯□╰)o），人赤脚在稻田里插秧除草，简直就是喂蚂蟥。 有些地方蚂蟥多，一天下来脚都能咬肿。把鸭子放进去，就能有效的减少蚂蟥的数量。 鸭粪能肥田，鸭子吃了虫子和杂草能长的更好下蛋更多。 一个非常优秀的综合种田法。 只是说实话，这个方法发明的太晚了，二十一世纪初才发明出来。 那时候已经开始进入机械化时代，插秧喷药收割都是机械化，人甚至都不用下到水里去。 相比起来稻鸭农法就变得落后了，只能作为特色景点存在。 这就是在机械化的时代，发明了一种落后的生产方式，虽然很有特色，但没有推广价值。 就好像是科幻小说里的戴森球，被戏称为有能力制造出来的文明嫌落后不会去用，想用的没能力造不出来。 前世这种发明还有很多，比如稻田养鱼。 但现在是一千七百年前，稻鸭农法简直不要太好用。 反正一经发明就受到了所有百姓的喜欢，鸭子成了家家户户的宝贝，谁家要是没有一群鸭子都不好意思出门。 唐国最不缺的就是鸭子蛋。 现在他们发展时间还是太短，鸭子总体数量不足，等过几年数量上来了，才是真正大规模收获鸭子蛋和鸭子肉的时候。 嗯，鸭子羽毛也是好东西，可以做成羽绒服。 这些副产业也要提前进行技术储备，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张勇的小本本上又多了几行字。 到了镇子里，大家已经得到消息，都来码头迎接。 走在前面的自然是刘伯，赵公望和阆湖总管张鸿和他错开了半个身子。 虽然刘伯没有担任任何职务，但他的身份太特殊了，说见官大半级绝对没问题。 张鸿是流民老人，今年三十多岁，能力一般胜在忠心。他真正的作用是当个工具人，平时都是刘伯和赵公望在出谋划策。 文易先是和三人打招呼，然后又和后面跟着的一帮阆湖老人打招呼。他很感慨，那些老人也同样很激动。 见此，文易干脆就拉着大家在镇子门口找片空地儿，坐下来唠起了家常。 说话的大多都是老人，这两年迁过来的百姓都坐在外围羡慕的看着，只有文易偶尔问话的时候他们才敢回答。 一直聊到中午才各自散去，文易邀请高层和自己一起吃了顿饭。 席间刘伯的婆娘也带着两个孩子过来给文易见礼，文易分别给了他们见面礼。 他原本的那个住宅自然还在，每天都有人打扫，到是一点都不荒凉。 后院水池里又多出了几千条锦鲤，文易看着也觉得很高兴，这锦鲤莫非真是气运之物不成？ 不过也只是这么想了一下并没有当真。 反倒是觉得院子里也不住人了，留着一池子鱼也没什么意思。就叫人挑拣一些品相不错的带回岛上，剩下的全部分给了大家。 当然，这一池子鱼不可能全部捞完，除非抽水撒石灰，剩下的那些就任由它们繁衍吧。 随后他又出去转了一圈等天黑回去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去察看各个作坊。 正文 0199 巡视：吏治不清甚于苛政（第二更） 造纸作坊、制墨作坊、瓷器作坊等都还可以，看工匠身上的肉和脸上的笑容就知道他们过的不错。 最后一站是铁矿厂，因为离的比较远大家都是骑马过去了。 走到半路遇到了一个中年人，背着药箱艰难的往前走，看模样似乎也是去矿山的。 好奇之下文易就停下问道：“你这是要去矿山吗？” 那人约莫三十多岁，见到文易连忙行礼道：“在下郭吉廷见过文郎君。” 听到这话文易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凡是他的手下都称呼他为主公，百姓也是一样。 这个人用文郎君，明显不把自己当做阆湖的人。 可一个外人是怎么进入这里来的？而且还能自由行动。 当即就从马上跳下来，走到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下道：“来坐，刚好也累了坐下歇歇，顺便聊几句。” “敢不从命。”郭吉廷就小心翼翼的在他对面的石头坐下。 文易直问道：“你不是阆湖的人，怎么流落到这里来了？” 郭吉廷已经从初始相遇的惊慌中恢复过来，不紧不慢的道：“我家本出身寒门，祖上求官不成一怒之下改行当了郎中。” “到我这已经是第三代了，只可惜我医术不精治死了人被发配岭南” “当时只想一死了之，幸得一同乡劝阻，就这么死了到九泉之下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我就苟活了下来，苦心钻研医术，这一晃呀五年就过去了……” “去年听说晋安县出了一个神医，还写了一本防疫手册，我看过之后惊为天人，就想过来拜师学艺。” “于是就找了一支俚人商队，跟随他们一起去往晋安县。” “只是半道遇到猛虎，我们一群人四散而逃，我侥幸活命却失去了向导，只能照着晋安县的方向走。” “谁知误闯入阆湖被抓住扔进了矿山，要不是我懂一些医术，早就死在矿山上了。” “休要危言耸听。”文易能听出他话里的怨言，但对他的话并不全信： “我立下规矩，误闯此地若未瞧见什么机密，又能证明身份就可以离开。” “即便瞧见也机密，若能证明不是细作也可以留在阆湖生活，哪里有你说的这许多危险。” 郭吉廷忽然不说话了。 文易冷笑道：“被我拆穿了？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何目的。” 张勇等人也抽出刀剑把他围了起来，大有一言不对就把他乱刀砍死的意思。 郭吉廷无奈苦笑道：“文郎君何苦逼我，若我说了在阆湖恐怕就再无立锥之地了。” 文易哼了一声道：“若你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也就罢了，若说不出来也就用不着考虑以后了。” 郭吉廷叹了口气道：“看来不说是不成了，只盼我说了之后文郎君能放我离开，就算换个地方把我囚禁起来都行。” 文易心中暗怒，这个人把阆湖当成什么地方了？沉声道：“好，我答应你，说吧。” 郭吉廷这才说道：“我也听说过你在的时候是如何对待误闯入阆湖之人的，你也确实有仁慈之心。” “然律法是需要由人来执行的，律法是什么样子不是有制定的人决定的，而是执法人决定的。” “你离开阆湖不久，这里对待闯入者的手段就已经发生了变化。不再审核身份，只要抓住了就扔进矿山直到死亡。” “我就在铁矿场做了十天工，这十天给我的感觉比府衙的大牢还要恐怖，监工比我见过最凶残的差役还要凶残。” “还好我懂一些医术，借着给人治病获得信任从里面逃了出来，后来被送到了阆湖成为平民。” “可能是为了堵我的嘴，他们还给我送了一个十五岁的俚人小娘子……于是我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我之前在矿山待过，知道那里的苦，所以时不时的就会上山给大家看看病治治伤。” “只是没想到被你给撞见了，早知道我就不出来了。” 文易的脸已经冷若冰霜，眼睛里似乎能冒出火来：“矿山上可是有阆湖平民的，他们也这么凄惨吗？” 郭吉廷道：“那倒没有，矿工分两等。第一等是阆湖的平民，二等是囚犯和误闯进来的人。” “一等还好，活轻松有钱拿吃的也好，还能按时休沐。” “二等则终日不得歇息，有病不得钱医，还要忍受监工的打骂羞辱，除了也能填饱肚皮，当真是生不如死。” 文易道：“你同情那些罪民？” “对。” “那你可有考虑过被他们伤害的无辜之人？我这么做不过是让他们赎罪。” “可现在他们是在赎命，若是犯了死罪就一刀砍了干净，可没有把人活活折磨死的道理，况且误入者何辜？” 文易怒喝道：“你这是在和我说话吗？信不信我一刀杀了你。” 郭吉廷却不慌不忙的起身一躬到底，道：“我知道你是阆湖乃至晋安县之主，手握生杀大权。” “然，此时就算你要把我杀了，我也要把话说完。” 文易气笑道：“我到要听听你死到临头还想说什么，讲。” 郭吉廷道：“子曰苛政猛于虎也，然吏治不清更甚于苛政。治理天下首在用人，次在吏治……” “用人不当则万事皆休，吏治不清则良法亦能化为苛政，最终导致民不聊生。” “文郎君是个有仁慈之心的人，取消苛政废除苛捐杂税，百姓不分汉俚一视同仁……此实乃亘古未有之善政。” “在你的治理下阆湖百姓安居乐业，百业欣欣向荣……然你用人不当，长此以往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声誉恐怕就要付诸东流矣。” 文易心中惊讶，刚才他也是如此想，却没想到被一个小小的郎中一语道破。心中激动，面情上却仍是不露声色，道： “危言耸听，不过是抓捕了一些误入者，又没有虐待百姓。” 郭吉廷侃侃而谈道：“此言谬矣，岂不闻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今日他们敢违抗你的命令虐待闯入者，明日就敢虐待百姓。” “法令就是法令，不容许践踏，否则终将法不法，国不国。” 正文 0200 巡视：幼稚带来的危机（第三更） “再说回虐待矿工之事，让罪犯囚徒开挖铁矿的办法甚好，一来让这些罪人赎罪，也便于看管避免他们再次伤害他人。” 郭吉廷继续说道：“二来可以省却不少人工钱，大大减轻开挖的成本。” “只是上下官吏都知道你重视铁矿，为了讨好你就层层加码，以图用产量取悦你。” “他们知道你爱民如子，不敢强迫百姓，只能变本加厉的折腾那些罪民。” “他们还不问罪责轻重大小，致使许多罪责较轻之人也遭受一样的折磨，何其无辜啊。” “若要国……家业长久，为后世子孙计，文郎君最好还是任人以贤，肃清吏治才好。” 虽然他改口的快，但文易还是听到了那个国字。 本来他就觉得郭吉廷出现的太过巧合，后面说话又意有所指，动不动就把用人、吏治挂在嘴边。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郎中给一个地方豪强说的话，更像是一个大臣在劝谏君主。 再回头把他的话回想一遍，处处都显的刻意。 此时文易已经有九成把握敢肯定，对方已经知道唐国，然后创造了这个偶遇的机会展现自己的才华，引起自己的注意。 想到这里，他直接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唐国的？” 对于自己被拆穿，郭吉廷一点都不惊讶也没有慌张，神色如常的回道： “去岁您称王，虽然张总管等人做事很小心，但也露出了一些马脚。” 文易道：“哦，这么爽快的就承认了，不尝试着狡辩一下？” 郭吉廷道：“英明如您，又岂会被我这点小伎俩骗到，且我只是想要一个自荐的机会。” 文易道：“我做的事情无异于谋逆，你要跟着我当乱臣贼子吗？” 郭吉廷正色道：“大王此言差矣，您自己在海外发现无主之地，率领灾民披荆斩棘开创大业，乃名正言顺的创业之祖，何言谋逆。” “且当今朝廷国不国，法不法，又有何资格要求我们当顺民呢。” “您以汉之遗民自居，立志再续我汉人辉煌此乃正义之举。我只恨来的太晚，未能早早为您效力。” 文易道：“你很会说话，就是不知道办事如何。” 郭吉廷道：“大王一试便知。” 文易点点头，道：“好，那你说现下我该如何处置这件事情。” 他说的不是矿山折磨罪犯的问题，这甚至连失误都算不上也没办法惩处，只能勒令整改。 就像九九六、零零七，明知道有问题能处罚谁？只能立法整改。 真正的大问题是违背他的命令，把误入阆湖的人抓起来扔进矿场劳作致死的事情。 郭吉廷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说道：“我建议您继续去矿场，转一圈就回去，然后调人过来处置此事。” 文易脸色一变，道：“你是说……不可能，我不信他们会这么做。” 郭吉廷道：“不管他们会不会这么做，身为一国之主您都不应该置自己于险地。” “且亲自动手处置追随您的老人，难免会让老臣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最好让他人过来处置，您在中途求情对他们从轻发落。如此既解决了问题，又不伤老臣之心。” 文易脸上的表情变换不停，他知道郭吉廷说的是对的。 他离开阆湖已经一年半，期间又迁徙许多新人进来，难免会有人产生不该有的想法。 如果自己带着很多护卫过来，不用多一个连就可以了，这些人绝对不敢乱动。 可这次自己出来就带了一个警卫班，一旦把某些人逼急了也不是不敢行险。 他相信最早追随他的那一批流民大多都是忠心的，可这种事情只需要纠结几十个人就能去做。 那些忠于他的人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况且他也不想把事情闹的那么大，最后君臣当兵相见。就算他打赢了，也会在他人心中埋下祸根。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件事情当成普通的贪污腐败案处理了，百姓们反而会念他的好。 想到这里，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幼稚之处。 一直以为自己心态转变了，已经逐渐适应君主这个身份了，可实际上内心深处还存在着许多幼稚的想法。 比如这次带着十几个人就微服私访来了。 原因是他相信这些老部下的忠诚，相信他们会保护自己。 却从未想过，老部下可能会腐化，会背后捅刀子。 难怪前世皇帝微服私访那么难，是有原因的啊。 只有处在重重保护之下的时候，他才是口含天宪的一国之主，贪官污吏马上就要被诛九族了，也只会跪地求饶。 当他离开了这些保护就不一样了，就算小小的惩罚别人，都可能遭受极大的危险。 虽然这个概率很低，可就算是亿万分之一的概率他也不能赌啊。 输了就一了百了。 反思一番之后，文易又问道：“你准备怎么办，跟我一起走？” 郭吉廷摇头道：“不，我身份特殊，咱们最好装作不认识，等您派人来处置好了这件事情我再走。” 文易道：“好，我知道了，你多保重。” “大王保重。”郭吉廷说完就转身离开道路钻进了树林里。 等他离开，张勇表情凝重的道：“大王，我们怎办？要不要我派人出去通知军队进来保护您？” 文易摇摇头道：“不，这件事情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如果事情是假的，调军队进来就不好收场了。” “就算是真的，君臣闹的刀兵相见也不是什么好事，咱们就按照正常计划去矿场转一圈然后就回去。” “然后让其他人过来处理这件事情，这一路上你们要提高警惕，我的命就交给你们了。” 张勇道：“大王放心，臣就是死也会护您安全的。” 重新收拾好之后文易就带着手下去了矿场，发现这里一切正常。 环境非常好，伙食吃的好，矿工和监工也和睦相处，什么伤员病号一个没有。 文易非常开心，狠狠的把他们表扬了一番，并鼓励他们再接再厉，然后在大家的欢送下离开。 走到无人处，他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矿场是什么地方？即便二十一世纪也都是最危险最辛苦的行业，怎么可能会这么美好？ 所以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们在故意隐瞒什么？ 文易已经有了答案。 正文 0201 结盟（第四更） 在阆湖转了一圈，文易非常满意，表扬了一番他们治理的好。 张鸿等人非常高兴，纷纷表示这是自己份内之事不值得夸奖，还表示会继续为大王效忠。 然后在一片君臣和睦之中，文易乘船离开了阆湖。 离了蓝溪之后船只加速一路来到晋安县城，文易下了船直接就住进了驻扎在这里的水师大营。 正当他准备乘坐战船回东宁岛的时候，高凉冼蕙那边传来消息。 她已经成功说服族内所有人，双方可以正式结盟了，问他什么时候会盟。 看到这个消息，文易愤怒的内心逐渐冷静下来，阆湖的事情固然可恶但对于唐国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 和冼氏的结盟才是重中之重。 想了想他就写了一封信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谢道韫，让她派人去处理这件事情，他相信她知道该怎么处置。 同时又让她派两个营的水师过来，陪他一起去高凉。 然后就给冼蕙回信，五日后双方在高凉海外签署盟约。 第三天刘猛带着他手下的两个营赶到，同来的还有薛大元和赵昉。 薛大元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处理阆湖之事，他是当初流民营除文易之外威望最高的人，有他来处理最好不过。 只是看到赵昉，文易委实怒了：“薛大元，这是谁的主意？你们想陷赵昉于不孝之地吗？” 薛大元没有说话，赵昉‘噗通’跪在地上，道：“大王不要责备薛学士，是我自己坚持要来的。” 文易马上就知道了他的打算，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赵昉坚定的道：“那是我的祖父，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声誉受损，请大王成全。” 文易道：“哎，值得吗？” 赵昉道：“养育恩情又岂能衡量。” 文易叹道：“哎，起来吧。你这次是回去探亲的，只是恰巧赶上了这件事情，懂了吗？” 赵昉痛哭流涕道：“谢大王回护，臣感激不尽。” 文易又和薛大元闭门交谈了许久，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是出来的时候他们的表情都很沉重，又带着几分唏嘘。 之后两人就在一个连的将士们的保护下前往阆湖，而文易也带着四个营的水师前往约定地点，顺便也把许诺的另一半物资也给带上。 在附近海域巡查了好几遍，确认没有什么可疑船只之后他们就在约定地点停好。 事实上他们有点过于小心了，现在整个南方都找不到比他们更强的水师了。 俚人虽然擅长造船划水，但因为技术原因最大的船也不超过十米，大多都是四五米的小船甚至独木舟。 不太可能对他们造成威胁。 不过阆湖的事情告诉了文易一个道理，小心驶得万年船，有条件的情况下多检查一遍总归是没错的。 另一边冼蕙、冼芸也带着族中的几个话事人来到海上，这些人大多都是冼蕙的叔伯兄弟，平时分管各个山头。 但能看得出有几个人对这次的结盟不以为然，只是实力不如冼蕙，不得不同意。 这次会面他们是存着立威的心思的，所以把自己手中最大的二十几艘船全带来了，每一艘都有十米左右。 冼蕙是见过文易手下的一些大船的，知道这些十米船根本就不被人家放在眼里。 但她故意没说，就是想看这些人出丑，顺便利用文易震慑一下这些人，免得有事没事就在她耳边聒噪。 可是当他们看到远处那支堪称庞大的舰队之后，不只是那些叔伯弟兄，冼蕙自己都被震慑住了。 足足三艘庞然大物，目测至少四十米，两相一对比他们这十米的船就像是大树旁边的小草。 除了这三艘巨船，其余二十米的船就更多了。 然后冼氏的这群管事就像是斗败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 只有冼芸，只是微微惊讶就接受了这一切，眸子里浮现出兴奋、期待等表情。 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个男人比想象中的还要强大的多。 但她无意去探究他背后的秘密，对这些东西她不感兴趣，只要两个人心中都有对方就可以了。 这时有人怒冲冲的指责冼蕙，你为啥不把对方的真实实力告诉我们，想看我们出丑是吧？ 尽管冼蕙心中一样震惊，但还是故意装作一切尽在掌握：“之前我说你们信吗？” 一句话就把这些人堵死了。 而且他们也确实被这些船震慑住了，不敢在轻易得罪冼蕙。 毕竟冼芸和文易的关系是瞒不住人的，更何况她们本就没有隐瞒的打算。 有这么强的女婿作为盟友，冼蕙的实力会更强，得罪她的后过也会比以前更严重。 而那些支持冼蕙的人就高兴了，对方的实力越强他们获得的好处就越多。 文易那边也发现了他们，就派人过来引导他们登上大船。 此时冼氏一群人心气儿全无，老老实实的爬上了大船。 冼芸一边期待着和文易见面，一边顺着梯子慢慢往上爬。 当她爬上甲板，抬起头就看到了正微笑看着她的文易。 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在心头荡漾，少女径直走到他身边扑到他怀里，文易也伸手把她抱住。 男女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即便是夫妻，在中原地区也会被视为不检点。 可在这里众人却习以为常。 冼芸的那些叔伯长辈甚至暗暗嫉妒，为啥这个女人不是自己的女儿。 有些人在观察文易，还有些人在观察这些船上的情况。 船确实很厉害，但更让人瞩目的还是船上的士兵，足有两千余人，个个都是精悍的强兵，武器装备齐全。 除了汉人，居然还有很多俚人模样的人。 此时他们更加相信文易汉俚一视同仁的说法，否则不会让俚人当兵，更不会让他们在这种船上当兵。 反正他们做不到。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文易宴请了众人，然后按照当初说好的条件双方签署了协议，冼氏一个字都没有改动。 只是让文易没想到的是，冼氏居然送了他十匹马。 冼芸介绍道：“这是从宁州弄过来的水西乌蒙马，都是精挑细选的良马，作战能力不比北方草原马差，一公九母可以做种马使用。” 正文 0202 接收海南岛（第五更） 水西乌蒙马？文易自然听说过，西南人民培育出来的优良马种，水西战马可是很出名的。 主要生活在水西和乌蒙两地，生活在水西的叫水西马，生活在乌蒙的叫乌蒙马，其实都是一支。 虽然个头较北方马要矮一点，但肌肉结实，更擅长在复杂环境下奔跑，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比起北疆马和靺鞨马，水西马更适合养在纵谷平原里。 当初文易购买马种的时候也有想过弄水西马，只是他在那边没有任何关系，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当然，并不是说北疆马和靺鞨马就不好，而是各有特点。 靺鞨马体型高大速度快负重大，北疆马体型适中身体素质好耐力强，水西马体型相对较小筋骨壮实善于奔跑。 不知道用三种马杂交能不能培育出兼顾三者优点的马种，要是真能成功，那可就太好了。 不管怎么样，先尝试培育一下再说。 不过他有些好奇，问道：“你们是从哪里获得这些水西乌蒙马的？” 冼芸道：“我们冼氏也有自己的骑兵呀，否则怎么治理岭南？买不到北方的战马，就只能从宁州爨氏手里买马。” “而且水西乌蒙马更适合在山地奔跑，在岭南比北方马还要好用。” 文易抱着她说道：“还能买到这种马吗？” 冼芸点头道：“可以，就是路上不好走。朝廷不允许我们买马，只能走深山峭壁偷偷把马运回来。” “以前我们的货物爨氏也不缺，要付出几倍的价格他们才肯卖。现在不一样了，有了你给的盐想要多少就能买多少，不怕他们不换。” 文易心中一动，道：“爨氏很缺盐是吗？” 冼芸道：“当然缺，天下就没有不缺盐的地方。” 文易笑道：“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要跑去宁州和他们买马？告诉他们这里有盐，想要的话就用马来换。” “让他们把马送过来不就好了，爨氏和朝廷的关系很好，他们总不敢阻拦吧。” 冼芸眼睛一亮，高兴的道：“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你真是太聪明了。” 不过马上她又愁了起来：“可如此一来朝廷就会知道我们手中有盐，到时候他们逼问盐的来历怎么办？” 文易道：“告诉他们这些盐是从唐国商人手里买的。” 冼芸惊讶的道：“唐国？那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从未听说过？” 文易道：“一个汉人国家，去年还把燕国给打了，我给你的盐、瓷器和琉璃镜子都是唐国产的。” “你们在岭南信息太闭塞了，多留意一下外面的情况应该能打听到。” 冼芸能感觉到他话里多有不尽之处，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他和唐国的关系不简单。 但她没有追问，他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不说。 她是高凉冼氏的继承人，未来几十万俚人之主，不在乎男人的实力有多强，只在乎他这个人怎么样。 到现在为止，文易的表现都堪称完美，她很满意。 双方签署盟约后，冼蕙就带着手下回去了，把冼芸留在了船上，还留下了一名信使。 然后文易一行人就直奔朱崖洲，在一处不能称之为码头的码头停靠之后登陆上岸。 很快就有岛上土人过来察看情况，那信使拿出了冼氏的信物，土人连忙跪拜。 然后信使让他们去把岛上所有部落首领都叫过来，他有重大事情宣布。 土人不敢耽搁，连忙去喊人。 但这一去就是小半个月才回来，没办法，这些土人也不是住在一起，而是分成小部落居住在各地。 能在半个月把人都叫过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等待的时间文易也并不觉得枯燥，这可是海南岛，纯天然无污染的海南岛。 虽然没有经过人工修整沙滩什么的有些凌乱，但别有一番美感。 身边有美人相伴，有‘复古’游艇随时可以做环岛旅行，尽情享受各种海鲜水果，又没有工作催促和经济压力可放开了玩…… 这是前世梦中才会出现的情况啊，可要好好享受一下。 …… 这些土人部落还以为冼氏终于想起他们了，尤其是见到这么一支庞大的船队——他们误以为船是冼家的——非常的激动兴奋。 但信使的话却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我们被卖了？ 虽然他们对于买卖人口习以为常，可当被卖的是自己的时候，就无法接受了。 但面对文易一方两千多全副武装的战士，他们又不敢站出来反抗，只能祈祷自己不要被杀掉，自己的妻女不要被凌辱。 哦，我们以女子为尊，男人只是附庸啊?那也要担心呀，部落的女人都被抢走了，我们就没女人要了。 对此文易早就做好了准备，让人从船上卸下来很多粮食、布匹、酒、肉分给这些土人。 并告诉他们以后继续在岛上生活，不会奴役欺凌他们。但以后要服从我们的管理，否则就杀全族。 这些土人一听顿时就松了口气，还以为他们会被装上船运走，没想到不是。 只是换了个主人，别的都没变……不，有变化，这个新主人貌似很富有，比冼氏更大方。 好耶！！！ 尤其是当他们知道新主人是冼氏继承人冼芸的男人，就更放心了。 原来我们是陪嫁，不是，聘礼，也不对……不管了，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 这种事情太常见了。 于是文易就以这种奇怪的方式，接手了朱崖洲以及上面的两万多土人。 至于朝廷，名义上这里还是朝廷的地方，仅此而已。 顺利接手朱崖洲之后，文易就郑重的告诉冼芸，以后他会派战船封锁雷州海峡，任何往来船只都会被击毁。 让她回去告诉冼氏不要试图派人过来监视，否则死了别怪他。 冼芸并没有生气，并承诺会约束好自己的人。 之后两人又在岛上呆了两天，文易才把她送回了高凉，自己也率军返回东宁岛。 只是回去的时候他开始发愁，出来一趟就多了个女人，虽然是不黏人的那种，可也是女人啊。 怎么和谢道韫交待呢。 正文 0203 谢安教子（第一更） 晋国，会稽郡山阴县。 一支堪称庞大的船队停靠在浙江（钱塘江古称）码头，引的不少人前来围观。 “这是谁家的船，这么大？” “还用问吗，肯定是朝廷水师啊。” “没有眼睛可以不说话，没看到悬挂的血色唐旗吗，这是唐国的商船。” “哦，原来那个字是唐啊，兄台读过书？” “……” “唐国？就是那个自称汉之遗民建立的国家？听说青花瓷、白瓷、琉璃都是他们国产的。” “除了他们还有谁。” “他们的船怎么出现在这里？” “还能为啥，做生意的呗。” “我的意思是，朝廷就这样让他们进来了？” 有同样疑问的还有很多人，这样一支庞大的舰队，二十几艘大船，朝廷就这样放进来了？ 关键是，你放人家进来就意味着承认了别人的江湖地位，朝廷这承认的也太快了吧？ 但只有少数人明白，这件事情的决定权不在朝廷手里，而是士族说了算。 “十三家士族联名上奏要求和唐国开展贸易，朝廷只能同意。”谢安坐在主位，朝下方十余名少年说道。 这些少年小的六七岁大的也还不到机关，全是谢家下一辈的嫡系，谢瑶、谢靖、谢玄等都在其中。 兄弟家的孩子都在他这里读书，在这个时代是很正常的事情。 没有书院，小时候孩子读书全靠族学教导，长大后看情况给他们拜名师，如果自家有大儒就自己教也行。 谢家是不缺大儒的，所以一般都是自家教。 谢安的几个兄弟都出仕了，只有他在会稽郡隐居养望，自然要承担起教导族内子孙的担子。 可以说谢家的嫡系子弟基本都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这也是为什么谢道韫会住在会稽郡的原因。 士族的女子也是要进学的，且都以自家有才女为荣，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种奇葩思想到明清时期才会出现。 年龄最长的谢泉问道：“他们所用的缘由是什么呢？” 谢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你们可以猜一猜，若猜中我就把这柄折扇奖赏与他。” 众人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这折扇所使用的材质就不去说了，关键上面有王羲之的题字。 谢泉年长第一个回道：“瓷器、琉璃也是我晋国所需之物，然只能从百济高价购买，白白损失了大量钱财。” “百济获得这些钱财之后必将国力大增，这无异于资敌……所以我们要和唐国直接交易。” 谢安不置可否，问道：“还有吗？” “没了。” “坐吧，你们谁有不同的想法？” 谢靖起身道：“听说唐国盛产粮食、食盐……晋国缺粮、缺盐，若能从唐国购买可缓解粮食紧缺之现状。” 谢安依然没有说对不对，但眼神里却透露出几分喜悦和欣赏：“坐吧，还有谁想说的吗？” 这次就没有人举手了，显然刚才大家也都是这么想的。 谢安继续问道：“要是没有，这折扇就是他们的了。” 这时一个十一二岁，面相文弱却给人一种强悍之风的少年起身道： “唐国一战全歼燕国五千水师，烧毁渤海大营，掳走工匠百姓三万余。” “其国力必然不弱又与燕国有隙，若能拉拢其为盟友，必能牵制燕军使其不敢轻易南下，为我晋国争取休养生息的时间。” “玄儿所言不差。” “哈哈……”谢安欣喜的大笑道：“吾家后继有人矣。你们三个说的都对，他们上奏朝廷正是用了这三点理由。” 最后站起的那个少年正是谢玄。 听说自己答对了，三人都露出开心的表情。然而很快又为难起来，三个人各答对一条，折扇却只有一柄，该给谁呢？ 谢安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把球踢给了三人。 谢泉不舍得看了一眼折扇，说道：“我是兄长，岂能和弟弟争抢，折扇还是给两位弟弟吧。” 谢靖也说道：“上有兄长，下有幼弟，哪里有给我的道理。” 谢玄一脸嫌弃的道：“我才不稀罕这种文绉绉的东西，我更喜欢名刀战马，还是给两位兄长吧。” 谢安再次大笑起来：“兄友弟恭则内平外成，不错不错，希望你们能记住今日之言。” 又对所有人道：“你们也要记住，不要行兄弟阋于墙之事。就算有分歧也要懂得谦让，能外御其侮。” 众人一起起身道：“谨遵叔父教诲。” 教育过子弟之后谢安开始给分析这件事情，虽然三条都对，但也有主次之分。 谢玄的合纵连横是主，有这个理由那份奏折才能成立。 谢靖的粮食和食盐是其次，合纵连横之后不但能牵制燕国，还能从那里获得这些稀缺的物资。 算是个奏折加了一个筹码。 谢泉的直接贸易不让百济占便宜，相对来说是最不重要的。 他从各个角度把细节揉碎掰开了告诉大家，直到所有人都理解其中的道理才结束授课。 至于折扇最后归谁，大家都已经有了答案，谢玄。 然而谢安却没有这么做，他说道：“玄儿喜好舞枪弄棒折扇到你手里就是暴殄天物。” “你不是一直想要我那匹踏雪驹吗，今日我就把它送给你了，希望你能用它来护国安民。” 谢玄高兴的差点跳起来：“谢叔父。” 要是别的孩子敢这样跳脱少不了一番训斥，但对于他谢安却只是笑着安抚。 “泉儿。” “在。” 谢安取出一枚青玉印章说道：“你过几日就要出仕，我也没什么东西送你，这枚玉印是从一友人处获得，品质还不错，就送与你吧。” “谢叔父。”谢泉早就知道这柄折扇不会属于自己，现在获得了一个安慰奖也算意外惊喜了。 折扇的归属就很明朗了，谢靖眼睛牢牢的盯着扇子，脸上像是笑开了花。 谢安却眉头一皱，不悦的道：“为了一柄折扇就如此喜形于色，将来如何担当大事？我教你的涵养功夫都哪去了？” 谢靖笑容一僵，连忙道：“我知错，请叔父责罚。” 谢安道：“这柄折扇本不属于你，是你的兄弟谦让与你的。你不应该把它当成奖赏，而是鞭策。” “看到折扇就应该想到自己的不足，加倍努力，而不是沾沾自喜。” 谢靖羞愧的道：“是，叔父教训的是，我一定潜心向学不敢懈怠。” 谢安这才把折扇递给他。 谢靖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把扇子接过来，却没有展开欣赏，而是恭敬的放在桌案上方。 谢安微微点头，孺子可教也。 正文 0204 唐国商品展览会（第二章） 谢安教育过子弟刚从来学堂出来，就见管家急匆匆的走过来道： “郎主，唐国人包下望江楼说是要开唐国商品展览会，邀请会稽郡名门参加，这是请柬。” 郎主、郎君、大朗、二郎、小郎等等都是对主人的称呼，用哪一个称呼根据实际情况来决定。 谢安负责教导家族子弟，家中男丁太多，如果叫郎君容易产生混乱，所以家里人都用郎主来称呼他。 请柬用厚厚的硬纸做成，封面有一个唐字，翻开里面写着一段很简单的话。 大意是我们要在某年每月某日在某地召开博览会，请某某光临，算算时间恰好是三天之后。 但谢安真正关注的是上面的年份日期，用的是开元三零五三年，而不是永和十二年或者别的年号。 三千零五十三年也太夸张了，哪个朝代能延续这么多年，而且还从来不换年号。 难道是从唐国先祖算起？有这个可能，但能追溯到三千年前，还有零有整就太夸张了吧。 而且哪有追溯几千年前的先祖当年号的。 不怪他如此想，实在是年号纪年施行了上千年已经深入人心，大家从来都没想过用黄帝来当年号的。 谁家当君主不都是用自己的年号啊，用别人家的不是傻吗。 和他有同样想法的人非常多，或者说所有接到请柬看到这个开元年号的人都是这样的想法。 同时他们也很好奇这个唐国商品展览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字他们都认识，意思也大概明白。 可这个展览会该怎么开？他们没有丝毫头绪。 派人去打听，却发现唐国的人把望江楼清空任何人不得入内。 展览会的事情很快就传入民间引起热议，不出意外的谣言开始满天飞。 唐国带来了什么什么宝贝，这个宝贝多么多么厉害……什么昨晚上我亲眼见到望江楼有宝光放出…… 谣言越多大家讨论的情绪就越是高涨，唐国就越是深入人心。 三天时间眨眼就过，唐国商品展览会开始，一大早就有无数百姓围在望江楼外面看热闹。 尤其是很多商人，看着望江楼眼珠子都红了，恨不得直接闯进去。 只是看了看往来的宾客，顿时就歇了。 能来参加的无一不是士族名士，他们可不敢在这里放肆。 有些家族派了家中重要代表过来，有些是嫡系子孙过来，也有些本人亲自过来。 比如谢安就亲自来了，身后还跟着谢靖和谢玄。 路上遇到的士族纷纷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也一一回复。 走到望江楼门口，发现很多人都没进去，而是围着门口指指点点在讨论什么。 谢安自然不会自掉身份去和大家挤，这时候小辈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谢靖见到叔父顿足，马上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不用人吩咐就走过去察看情况。 却发现望江楼门口一侧悬挂着一块木匾，上面写着一行大字：望江楼，望江楼，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再一问，原来这是唐国一文人写的一副对偶，只得半句，若有人能对出下半句，赠送一对花瓶。 花瓶？谁稀罕，唐国人太小气了，谢靖想道。 然而当他看到那一对一人高的青花仕女花瓶的时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脑海里只有俩字：想要。 不过他还记得自己的目的，赶紧回来把事情告诉了谢安。 谢安听说之后却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通过杜子恭那里他得到了许多关于唐国的信息。 知道对方文风鼎盛名士辈出，且对晋国多有鄙夷之处，这会儿给出一个对联挑衅一下晋国文人才是正常的。 只是听完上联之后眉头却忍不住皱了起来，他对对联没有什么研究，却也能看出其中的精妙之处。 最关键的是人家应景，这才是最难的。 强行对都能对出几句来，但不应景终归是落入下乘。 同时他也隐约有一种预感，恐怕这一遭他们晋国文人真的要丢脸了。 虽然对联只是小道中的小道，可输了就是输了，找借口只会让人耻笑。 果不其然，他在这站了许久，都没有人能对的出来。 谢靖一开始还很兴奋，想要把花瓶赢走，可越琢磨心就越凉，后面就不敢说话了。 谢安摇摇头，正准备越过人群进入楼内，就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安石，你果然来了。” 谢安转身看去见到正是王羲之，身后还跟着一十岁出头的少年郎，正是其第七子王献之。 “逸少兄，你也来了。” 三个小辈分别给对方行礼，然后站在后面安静不语。 王羲之笑道：“愚兄对唐国非常好奇岂能不来，你们不进去站在这里做什么？” 谢安就把对联的事情给给他说了一下：“小弟实在不擅此道正束手无策，不知逸少兄可以良对？” 王羲之经常给人题字，对这种对偶之类的长短句比较精通，听完之后他直接就给出了答案： “绝对，除非机缘巧合天下应无人能对出下联。” 谢安知道这副对联不好对，可也没想到居然是绝对，不过他相信王羲之的判断。 只能说道：“那看来这一记下马威咱们只能受着了。” 王羲之点点头，道：“咱们进去吧，留在这里也只是图惹人笑。” 于是五人就绕过门口的人群，进入了楼内。 门口身着礼服的仆人验过请柬之后就引着他们入内。 进入大厅，几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望江楼之前他们来过，但此时里面的摆设和之前截然不同。 原本的坐垫矮桌案全部被撤下，换成了几张五六米长的桌子，桌子两侧摆放着奇怪的高腿椅子。 桌子上摆满了各种水果、糕点、菜肴，自然也少不了酒水…… 问题是这种情况他们是第一次遇到，顿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难道直接上去吃吗？ 还是说等会大家就这样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还好身为举办方的唐国人没有让他们尴尬，很快就有人把他们引导到了一旁的休息室。 在这里他们看到了许多熟人。 正文 0205 展览会场（第三更） 王羲之和谢安到哪去都是人群的中心，大家纷纷起身和他们打招呼。 再次落座之后，众人开始讨论各种话题。 有说对联的，有说外面食物这样摆设到底是个什么章程，还有那些宝贝在哪…… 自然也少不了有人讨论那个开元纪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虽然大家都声称自家是千年世家，可也没谁敢往三千年上扯啊。 谢安今天有些沉默，坐在一边没有怎么参与，其他人能看的出他有心事也没打扰。 谢靖和谢玄两人也发现了自家叔父的异常，或者说自从收到请柬那天开始就有点不对劲了，身为小辈他们也不敢多问。 王羲之虽然在和别人交谈，注意力却始终在谢安身上，他是在场唯一知道原因的人。 心中对这位忘年交很是同情，但也想看看真相到底是什么。 很快就到了巳时（九点），展览会开始，有仆人进来引导他们到外面去。 到了外面，谢安等人发现唐人居然没给他们准备座位，就这样让大家站在大厅里面。 不少人低声谩骂对方无礼，还有些人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太不尊重他们了。 就在这时一身华服的金如山走了出来，站在人前，微笑看着大家。 不用人教，受邀的士族就自觉的安静了下来。 金如山这才说道：“在下唐国金如山，奉我主之命负责对外贸易……” “我知道诸位可能不习惯这种方式，觉得我有意怠慢。请不要误会，并非如此。” “我唐国有一句话叫做，玩的时候就尽情的玩，做事情的时候就专心做事。” “玩的时候想着正事，就会玩的不开心于正事也无补。做正事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玩耍，正事也耽误了。” “最后正事也没做好，玩也没玩好。” “就比如宴会，本来就是让大家放松的，如果还端着架子带着面具有什么意思？” “所以在我唐国，凡宴会多是这种模式……这里的糕点、水果、菜肴、酒水可以随意享用。” “诸位也可以自由的活动，去结识你想认识的人，和老朋友坐在一起品品美酒谈谈心……” 众人这才露出释然的表情，虽然这种方式很奇怪，但并非是有意怠慢。 尤其是年轻人，甚至觉得这种方式更好。以前和长辈一起参加酒宴，那哪是去玩啊，简直就是受罪。 说到这里金如山突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道：“当然，在我唐国这种宴会还有一个作用，给适龄而又未婚的年轻男女一个接触的机会。” 终于有人忍不住说道：“荒谬，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他们自己做决定的道理？” 金如山也不恼，笑道：“我们今天的目的是举办宴会和展览会，并非是来争论纲常伦理的。” “且我也不擅长谈玄论道，等有机会老先生可以和我唐国大儒探讨此事。” 那个人还以为金如山怂了，非常不屑的哼了一声，但也没有在继续说什么。 金如山脸上始终挂着真诚的微笑，连一丝变化都没有：“好了，规矩大家都知道了，废话我就不多说了。” “宴席马上开始，我唐国的展品也已经摆出，就在四周大家可以自由的参观。” “若有不懂的可以问旁边的仆人，他们会尽可能的回答你们的问题。” 又有人问道：“金掌柜不准备介绍一下唐国吗？大家今天来可不是为了看什么商品。” 金如山笑道：“我今天是来做生意的，大王给我的任务也是和诸位谈生意。至于别的事情，请恕我不能解答。” “嗯，大王准备在一个月后派遣使者递交国书，关于我国的事情可以问他们。” 不少人都露出失望的表情，不过也没有在追问。不就是一个月后吗，倒要看看这唐国能玩出什么花样。 然后宴会开始。 场中的人顿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虽然人家说了可以随意活动，但谁都没经历过啊，没人敢当第一个尝试的人。 主要是怕弄错了出丑。 金如山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亲自给大家示范。 众人瞩目之下，他神情自若的拿起一个盘子，用一把叉子叉了一块水果放在上面。 把水果吃掉后再把盘子放下，又端起一杯酒去找人聊天。 马上有一个仆人过来把他用过的盘子收走，并摆上一个新盘子。 这下众人终于看明白了。 王羲之第一个站出来，取了一块枣糕笑道：“这些糕点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我早就忍不住想尝尝了……” 说完就咬了一口。 “嗯，好吃，这手艺堪比御厨啊。” “你们站着做什么，也来尝一尝。安石，你也来尝尝。”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开始动了起来，渐渐的大厅里的气氛变得正常起来。 虽然这些人表现的还是很僵硬，但起码宴会是开始了。 本来众人只是想凑个热闹，可尝过之后才发现，这些真的是美食。 很多食物他们都叫不上名字，有些则完全不知道做法，但都是那么好吃。 有人尝了一下桌子上的酒，只看颜色就被吸引住了，品了一口眼睛顿时就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太好喝了。 见大家慢慢的适应，金如山也松了口气，就端着酒杯来到王羲之身旁道：“谢谢王公解围，我敬你一杯。” 王羲之也没有客气，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如果真想谢我，不如陪我们聊聊如何？” 他说的我们还包括旁边的谢安，谢安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金如山道：“这是我的荣幸，两位这边请。” 三人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这里有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显然就是给他们这种人准备的。 关键是这里能看到外面的一举一动，有人过来可以提前发现。而外面的人很难发现他们，更别想听到他们谈话。 王羲之暗赞一声，各种细节考虑太周到了，肯定是常年积累出来的经验。 三人刚来到这里，恰好一个仆人推着餐车路过。金如山就喊住仆人，拿了一瓶酒和几盘小菜摆在桌子上。 “身为宴会的主人，不能让客人来回跑动去取食物，那太不礼貌了。” 金如山一边摆放，一边说道：“这些流动餐车就是给离餐桌较远的客人提供的，他们可以随时取用。” 王羲之赞道：“考虑的真是太周到了。” 正文 0206 打脸王谢（第四更） 三人坐好之后，王羲之率先开口问道：“如果我没记错，请柬上写的是开元三零五三年，不知道这个开元是谁的年号？” 金如山道：“开元不是任何人的年号，而是开启新纪元之意，是从黄帝登基那一天开始计算的。” 王羲之惊讶的道：“黄帝？难道你主是黄帝后裔？” 金如山道：“王公何出此言？黄帝乃人文始祖、炎黄先祖，我们所有人都是他的后裔。” “且三皇五帝都没有使用年号，我等后辈不过是承袭祖宗基业，又有何颜面给自己加年号？” “故我大唐并未采用旧有的纪年方式，而是以黄帝即位之日为开元元年……今年恰好是开元三千零五十三年。” 王羲之和谢安面面相觑，他们猜了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一个，居然真的有国家不用自己的年号。 不对，不能说他们没有用自己的年号，而是人家显得更加的大气。 金如山又介绍了一下开元纪年的好处，最主要还是使用起来方便。 以往都是根据皇帝的年号纪年，有些皇帝一年换一个年号，太复杂了。有些人活几十年，要经历几十个年号…… 别说普通百姓，读书人有几个能把这些年号记清楚的？想算算自己几岁了，都要扒着书本计算才行，太麻烦了。 开元纪年是一年一年的顺延的，中间没有中断和变动。知道哪年出生的，减一下就知道多少岁了。 记录历史也更加方便，多少年前的事情一目了然。 王羲之和谢安互相看了一眼，脑海里同时浮现出那四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以前他们只以为这是某个大儒的的座右铭之类的，现在看来不仅仅是大儒，整个国家都是这样的想法。 不，或者说正是因为整个国家的人都是这种想法，才培养出了如此胸怀天下的大儒。 仅仅是一个纪元方式，就让他们看出了双方高度上的差别，两人心中都有些羞愧。 想要和对方大儒争高下的心思也淡了。 你的理论知识在丰富又能如何？别人已经在行为上碾压你了，还怎么争？ 肯定不缺昧着良心争口舌之利的人，但他们不是这样的人。 随后又聊了一些别的小事情，王羲之开始引导话题：“这么多年为何从未听说过唐国的消息，难道你们不和外界接触吗？” 金如山为难的道：“这……我刚才说过今日只为做生意，本不想说这些事情。但两位都是我尊重的名士，就和你们说说吧。” “其实在晋国刚刚建立的时候我们就来过，中原毕竟是汉家正统所在。司马家结束乱世，我们也想举国内附。” “然而，当晋国推行九品中正制、分封诸侯王的消息传回国内后，举国上下大失所望。” “当时就有大儒断言，晋国五十年内必失国祚，中原将重归乱世……果然，正好五十年。” “晋国不只是乱了，连中原祖地都落入异族之手，我汉家百姓沦为奴隶，自黄帝起至今三千年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金如山本来是念剧本，但读着读着就联想起自己的凄惨经历，一股仇恨涌上心头，话语中就带着咬牙切齿的感觉。 还好他及时醒悟，讪笑道：“对不起，失态了……” 王羲之和谢安两人只觉的脸在发烧，虽然永嘉之乱和他们没关系，可和他们的祖宗有关系啊。 而且现在中原还在异族手里，这件事情就和他们有关系了。士族都在做什么？他们已经没脸去想了。 王羲之羞愧的不好意思在说话了。 谢安收拾情绪问道：“那为何你们现在又出现了呢？” 金如山沉吟了一番道：“因为一个人。” 王谢二人心中一紧，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人，但他们已经有预感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谢道韫。 “我唐国虽然不愿和晋国往来，但每年都会有人隐藏身份到晋国游历，所以我们对晋国的事情了如指掌。” “三年前我主曾经来晋国游历，哦对了，当时恰逢王公召开兰亭文会。我主慕名而去，还和你与谢公有一面之缘。” 王羲之惊喜的道：“哦？那真是我的荣幸，只恨当时不知道他的身份，否则我一定邀请他去参加。” 金如山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道：“当时我主仰慕王公与谢公美名，也想去参加，甚至还准备了一首长诗。” 王羲之心中一咯噔，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对，但还是问道：“那为何他没有出现呢？可是有事耽搁了？” 金如山道：“非也，我主当日也到场了，只是亲眼目睹有权贵杖毙了一流民少年，诸公居然没有一人为其说情。” “他非常失望，留下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人血酒肉不吃也罢，就离开了。” 王谢二人脸上就像是开了酱房一般，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一会儿紫。 王羲之更是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脸，留下一句：“实在无颜面对金掌柜，王某告辞。” 说完掩面而去，就只剩下金如山和谢安二人。 谢安也想走，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走，因为想要的答案还没有得到。 而且他很清楚，刚才王羲之并不是因为羞愧走的。 王羲之不是那种逃避责任的人，如果错了会坦然面对。刚才不过是借故离开，把空间留给两人。 因为接下来谈的话题很可能会涉及到谢道韫，这是机密，他这个外人不好在场。 至于他们是怎么猜到接下来的话题和谢道韫有关的，其实并不难。 唐国国主在兰亭文会那一段时间出现在了会稽郡，而谢道韫恰好是那一段时间失踪的。 又从渔夫那里得到了情报，疑似谢道韫的女子去了唐国。而唐国又因为一个人改变了国策，主动和外国打交道。 能靠一己之力影响一国国策的，身份必然不简单。 这些情报综合到一起，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但是猜到和真正听到答案还是有本质区别的，所以王羲之借机主动离开了。 也通过这个动作告诉谢安，这件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对于这位忘年交，谢安心中只有感激。 平复一下激动的情绪，谢安紧紧盯着金如山，问出了那句憋了许久的话：“我那侄女谢道韫是不是在你们唐国？” 金如山笑道：“然也，她正是我唐国的王后娘娘。” 正文 0207 剧本和脑补（第五更） 她是我唐国的王后娘娘。 即便谢安已经有了猜测，真正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还是震惊到有些慌乱。 端起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等反应过来这是酒的时候已经晚了，被呛的连连咳嗽。 金如山能理解他的心情，再说这可是娘娘的亲叔父，除了念剧本的时候还是要尽可能的客气一些的。 夹了一些菜到他面前的盘子里，说道：“吃点菜，压一压。” 谢安想问问题，可张开嘴却发现自己脑子里有无数个问题，就是不知道该从何开始问起。 只能拿起筷子吃菜把酒意压下去，顺便整理一下思绪。 “她还好吧？” “很好，大王和娘娘郎才女貌感情甚笃，让我等做臣子的都觉得羡慕。哦对了，一年前娘娘产下麟儿，已被立为世子。” 谢安下意识的点点头，然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连忙问道：“你们……唐王年岁几何？” 金如山道：“今年刚到加冠之龄。” 谢安表情又好看了一些，不是老少配就好，然后又问道：“少主？” 金如山心中暗赞，果然不愧是谢安，这问题可谓是问到点子上了。 这句话其实是在问唐国的老国王怎么死的，少主即位有没有掌权，国内有没有权臣之类的。 金如山摇摇头道：“也不算，我主从三年前就开始亲政，举国官吏皆是其一手提拔的心腹。” “此事娘娘也居功至伟，甚至亲自掌军排兵布阵……娘娘在我唐国军中威望仅次于大王，三军皆服。” 同样一段话，说的人是一个意思，听的人就是另外一个意思。 谢安就理解成了，唐国被权臣控制，文易和谢道韫联手推翻了权臣重新掌控国家。 这期间谢道韫甚至带兵冲锋陷阵。 也正是因为她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才能说服唐国改变国策和别国打交道。 他也终于想明白了，为何谢道韫的字里面会多了一股杀伐之气，她是真的上过战场的。 想到这里，他心中升起了一股得意之情。我谢家的女儿果然优秀，巾帼不让须眉。 只可惜，她不是男儿身，否则必是谢家下一代的顶梁柱。 他负责教导谢家下一代的孩子，很清楚这些孩子的能力和秉性。 最优秀的就是谢靖和谢玄，只是谢靖文采斐然但不通兵法，而谢玄小小年纪就懂兵事但文采一般。 其余人多是刺史之才，不足以扛起谢家大旗。唯有谢道韫文武全才，只可惜是个女儿身。 谁能想到这个侄女居然会有如此一番曲折而又精彩的际遇，才短短三年就成一国之后了。 虽然士族傲慢，可也没傲慢到敢瞧不起一个底蕴深厚实力强大的国家的程度。 所以，对于自家侄女当王后这件事情，他先是惊讶，然后就欣然接受了。 也许是酒意上涌，也许是别的什么，谢安张嘴说道：“这孩子，遇到了困难为何不和家里人说呢，我们也可以帮助她呀。” 金如山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冷淡了下来，道：“谢公，请记住现在她是我唐国的王后娘娘，那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唐国的家事，与谢家无关。”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在谢安头上，让他清醒过来。 他也知道自己失态了，但对于金如山这毫不客气的话心中还是微怒。 金如山似乎知道他的想法，但并不在意，而是再次说道：“谢公，我有必要提醒你几句。” “娘娘已经不再是当年未出阁的谢家大娘子，现在她有了丈夫，有了孩子，还是一国之母。” “如果你不明白这个道理，恐怕会影响到你们之间的关系，同时也会害了你谢家。” 听到这一番话，谢安本来非常生气，可当听到最后那一句的时候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朝左右看去。 谢家身份特殊，要是被人知道谢道韫成了唐国王后，后果会很严重。 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才松了口气，然后阴沉着脸说道：“我知道了，你的话我会一句不漏的转述给家兄的。” 金如山似乎一点都不害怕被威胁，笑道：“娘娘写了一封信让我交给谢公，还有一些礼物送给你们。” “只是前几天怕引起别人的误会不敢轻易上门，过几日我会找机会登门拜访，把东西送到府上。” 谢安道：“我等着。” 见谢安没有怀疑他的话，金如山暗中松了口气。 刚才说的这些都是提前编好的剧本。 唐国的真实情况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必须要编故事。 既然要编那就编的彻底一点，而且还要用谢安他们能理解的方法去编。 比如少主即位夺权。 只是几句话，一段可能长达十几年的权力斗争就描绘出来了。 千万不要小瞧古人的脑补能力，尤其是谢安这种士族精英，脑补能力只强不弱。 文易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只是透露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就成功的把他们带到了沟里。 当然，之所以能这么成功，最大的原因还是有‘铁证’。 简化字就是最有力的证据，他编造出来的王姓大儒等等，这些都是没办法作假的。 甚至今天这场不伦不类的宴会，都是为了佐证这个谎言搞出来的。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你是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一个人编造出来的谎言，还是相信这是一个国家无数人创造出来的真实世界？ 把该透漏的消息都透漏出去之后，金如山就离开了。 而此时大家也都吃饱喝足，开始参观唐国的商品。 这些东西都摆放在墙壁旁边，参观的人可以排队慢慢看，每一样商品面前都有人介绍。 这其实是参考了后世的博物馆。 “这是青花瓷餐具……” “这是白瓷茶具……” “这是瓷器水漏、笔洗等文具……” “这是玻璃餐具……玻璃就是琉璃，在我唐国叫玻璃……” “这是玻璃镜子……” 唐国的商品种类很少，器具类主要就是瓷器、琉璃这两种，但有这两种就已经足够了。 食品类有三种，分别是盐、糖、白酒。 晋国的人已经从百济那里知道唐国盛产精盐，质量出奇的好，关键是价格还不贵，所以亲眼见到样品后也并不觉得奇怪。 真正让他们惊讶的是糖和白酒。 之前已经说过，此时的人还不会制作固体砂糖，只能制作半液体半固体的糖饧。 可以想象他们见到固体糖的时候是多么的惊讶，更何况还是三种：红糖、红砂糖、白砂糖。 尤其是那种雪白的白砂糖，太受欢迎了 然后就是白酒，晋朝士族喜好服用五石散，这玩意儿用酒送服效果更好，所以士族多好美酒。 习惯了浊酒的他们见到清澈如水的白酒不出意外的被征服了。 当众人都感慨于唐国的富有之时，金如山又让人抬进来一个用红布盖住的架子，放在大厅的中央。 “诸位，现在给大家看到的是本次展览会最贵重的宝物，此物倾尽我唐国之力至今也只做出了两件。” 正文 0208 送礼（第一更） 倾尽唐国之力也只做出了两件？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宝贝。 其实这里金如山又利用信息差做了诱导，在外人眼里唐国起码存在上百年了。 立国至今才做出两件，就被他们理解成了一百多年才做出两件。 这一来一回的差距可就太大了。 见众人成功被忽悠，金如山才揭露谜底。掀开红布，露出一面巨大的镜子。 “哦。”众人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惊呼，这太震撼了。 但也有不少人皱起眉头，总感觉缺了点什么。这面镜子固然很震撼，可和他们所想的相差甚远。 之前他们看过小镜子，这面镜子不过是更大一点，有什么好奇怪的？ 马上就有人把这个疑问说了出来，大镜子和小镜子有什么不一样吗？ 金如山笑道：“九品官和宰辅都是官，可他们一样吗？” “小镜子和大镜子都是镜子，但制作的方法完全不一样，其难度差别比九品官坐上宰辅之位的难度还要大。” “我唐国至今也只有两面大镜子，一面在王后娘娘手里，一面在这里。” 众人不在言语，虽然他们不知道大镜子是怎么制作的，但知道难度大更加的珍贵就可以了。 大家又发现了一件事情，这面镜子上居然有几行字。 只是写的是简体字，虽然他们根据前后文的意思能猜出来，但也怕猜错了丢丑，干脆就有人直接问金如山这写的是什么。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听完之后不少人露出激动神色。 “好，好一个以铜为镜，以史为镜，以人为镜，当浮一大白。” “此真乃至理名言也。” 几句话直接把这面镜子的意义提高了好几个境界，原本就对这面镜子很感兴趣的士族就更想要了。 马上就有人喊这面镜子什么价。 金如山摇摇头道：“对不起，这面镜子乃非卖品。” “一月之后我唐国会派遣使者来晋国递交国书，我国王后娘娘有旨，要把这面镜子送与贵国的太后。” 送给太后？不少人都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那个娘们不过是傀儡，送给她不是浪费了吗。 但他们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当面说出来。皇室在弱那也是皇室，公然侮辱太后下场会很惨。 事实上把这面镜子送给太后的是文易。 了解历史的他很清楚，这位褚蒜子皇太后可是常青树。辅佐六任皇帝，临朝称制四十年，历史评价很高。 与其把精力浪费那些短命的皇帝身上，不如和褚蒜子搞好关系。 不指望她帮唐国说话，只要关键时刻不跳出来反对就可以了。 而且按照辈分算，褚蒜子还是谢道韫的表姐，没有出五服的亲表姐。 现在谢道韫不好暴露身份，等到未来指不定就可以用这个身份做文章。 这面大镜子的出现，把展览会的气氛推向了最高。 之前还矜持着不肯言利的士族也彻底放开了，纷纷找金如山商量价格购买各种货物。 宴会还没结束，他带来的二十几船货物就销售一空，而且还有无数的订单。 但金如山也从晋国购买了许多货物，药材自然是大头，其次是蜀锦之类的上等丝绸，还有一些其他的货物。 这也让晋国士族松了口气，就怕唐国什么东西都有，质量还比他们好。 现在知道他们缺药材、缺上等丝绸，他们也可以贩卖一部分货物给对方，有来有往才叫贸易。 宴会顺利结束，会上发生的一切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会稽郡。 比如唐国精美的商品，独特的服饰，形式奇特的宴会等等。 那一副对联依然悬挂在望江楼的门口，只是奖励已经取消了。但依然有很多人过来尝试对下联，给晋国文人挽回颜面。 只是可惜一直过了几十年都没人能对出来，反而是望江楼借着这副对联成为了文人汇聚之地。 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还有一个消息也被流传出来，一个月后唐国将会派使者入京递交国书，还会送太后一件重宝。 很多人都在期待，两国这次会面会有什么结果。 这个消息传入建康城，连褚蒜子都有些期待起来。 货物卖完金如山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去拜访了一些会稽郡的士族。 第一个拜访的是王羲之，用的理由也很光明正大，宴会当天他帮我们解了围。 这个理由确实无可挑剔。 给王羲之的礼物是一沓纸和一盒最上等的墨，纸的质量相当于唐朝时期的硬黄纸，墨也是最上等的紫墨。 紫墨并不是紫色的，而是制作精良，墨锭会异变呈现紫意。 在这个时代可以说都是独一档的存在，王羲之非常的喜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很多事情双方心知肚明，反而没必要说太多客套的废话。 之后他又拜访了几家士族，都是那种对唐国比较友善的。 理由也是光明正大，我就是来贿赂游说他们的。 在隋唐之前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大家也都认可，没有人会认为他们私下搞什么卖国交易之类的。 隋唐之后中央集权进一步加强，主要还是士族逐渐走向末路，这种游说才变的不合法。 去谢安府上选择的时间不早不晚，一点都不引人注意。 但送给谢家的礼物却是最多的。 家族每一个嫡系成员都有，大多是根据他们的喜好和性格送的。 比如送给女眷的就是镜子、护肤品、化妆品、洗漱用品，给谢玄的是一柄六十五公分的唐横刀。 唐横刀是短刀，出土的所有唐横刀最长的连柄带刃也只有七十多公分。而且刀身也并非笔直的，刀刃带内弧。 之所以搞成短刀，原因很简单。不论是将领还是士兵，作战的时候拿的都是长兵器。 短刀的作用是考虑到意外丢失兵器用来救急的，所以不会做的太长。太长了，携带不方便。 现在网上流传的唐横刀样式，是卖刀的资本家炒作出来的。之所以搞成笔直刀身，是方便车床加工。 言归正传。 最贵重的礼物当属三套青花瓷花瓶，一套是神话故事图案，女娲造人、女娲补天、后羿射日、夸父逐日之类的。 一套是上古传说，有巢氏、燧人氏、神农尝百草、黄帝战蚩尤、大禹治水等。 还有一套是历史篇，就是能找到真实历史典故的，不食周粟、高山流水、鬼谷出山等等。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谢安都被震撼了。 正文 0209 道歉和信使（第二更） 钱是不是万能的？答案不是，但它接近万能。 虽然买不来生命，但能让人多活很长一段时间。买不来爱情亲情……不对，能买来。 有钱人的爱情来的总会更加简单，没钱的人基本只能做梦。 同样的道理，亲情也一样可以用钱买来。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古人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就比如现在，谢安原本对于谢道韫是有怒气的，未经允许就和人野合生子，当了王后也没想着帮衬家族…… 但看到这些礼物，尤其是得知这些画全部都是谢道韫挑选设计的之后，怒气顿时就消失了。 这个侄女心里还是有家族的。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试想，要是她嫁的是个普通人，就算是亲手耕作种出粮食，再做成食物送到谢家，估计连后门都进不去。 所以说，谢安也不能免俗。 不管怎么说，金如山顺利完成了任务，就等采购的物资到齐就可以离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道教的孙奎找了过来。 说是有两千五百流民，就在扶海洲，让他们离开的时候顺便把人带走。 两千是去年的欠账，五百是赔礼。 还给他们道歉，说是去年忙着整合道教内部各势力，还要传教，事情实在太多就把这件事情给耽搁了。 同时还有一封杜子恭亲自写给文易的道歉信。 金如山知道真相，但既然道教认错并给出弥补，他们也就没有追究的意思，没那个必要。 况且唐国在很多地方还是需要道教帮忙的，没必要现在就和对方翻脸。 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合作才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 而且这两千五百流民来的正是时候，宁北地区开发正需要人口，这批人刚好安置在那里。 当货物凑齐准备出发的时候，又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看着眼前的人，金如山惊讶的道：“你说你是燕国的使者，有什么证据？” 那人掏出一枚印章和一份文书递过来。 金如山先看了一下文书，是一份身份证明，这个人叫慕容怀，是燕国的人，上面还有衙门的印信。 又看了一下印章，果然是慕容怀。 即便有证明，金如山也并不完全相信对方，这玩意儿又不是不能造假。 但也没有继续让对方自证身份，而是问道：“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慕容怀说道：“其实我找你们已经很久了，只是最近一个月都没有发现你们的踪迹。” “好不容易听说你们在晋国出现，我就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潜伏进来。找你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贸易。” 金如山意外的道：“等等，你说你们燕国想和我们唐国贸易？” 慕容怀肯定的道：“对。” 金如山问道：“我们烧毁了渤海水师大营，难道你们不想复仇？” 慕容怀毫不犹豫的道：“想，恨不得亲手把你们都杀了，为战死的将士们报仇。但我们要真这么做了，只会让幕后操纵者高兴。” 金如山一头雾水，什么幕后操纵者？不过慕容怀马上就给了他答案： “你我两国本无仇怨，对我国开战必然是受他国蛊惑。冤有头债有主，我们自然会找幕后之人复仇。” “我们不知道百济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请动你们出手，但我皇心胸宽阔，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 越听金如山就越觉得怪异，啥情况？咱们两国的战争，怎么百济成罪魁祸首了？ 他很想问问对方，你们都脑补了些什么东西，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当然，也只是想想，可不会傻到自己揭穿。 既然对方认为是百济搞鬼，那就让他们这么认为去好了，我们不承认也不否定。 至于开展贸易，那自然是可以的，我们求之不得。 得到肯定答复，慕容怀也非常高兴。 天知道这一个多月他花了多少心思跑了多少路，主要是皇帝有点不耐烦了，再找不到恐怕能力会受到质疑，影响以后的仕途。 现在终于和对方接上头，并成功说服对方进行交易，他如何能不开心。 然后就邀请金如山去燕国。 出于安全考虑金如山拒绝了，改成百济那样的海上交易， 慕容怀也知道他们的顾虑，换成他也会害怕对方是不是用计，就答应了这种方式。 不过他提出了另外一个要求，想要粮食。 金如山断然拒绝，我们国家也缺粮食不可能卖的，即便慕容怀把价格提到很高都没松口。 眼见商量不成，慕容怀说道：“战马，用战马换粮食。” 金如山纠结了许久才说道：“粮食贸易事关重大，不是我一个商人能决定的，要和上面的人请示才行。” 慕容怀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之前他们也有过猜测，唐国缺马所以才愿意拿粮食来交易。 刚才不过是在试探，现在看来他们猜对了。 敲定大方向之后就是确定交易时间和各种货物。 交易时间确定在一个月后，黄海海外某岛屿，大约是前世的平山岛。 本来金如山的商队只需要半个月就能往返一次，但为了迷惑对方，他们故意把交易时间延长半个月，让对人无法根据距离锁定他们的大致方位。 本次交易的货物是除了粮食之外所有的商品。 慕容怀显然是有备而来，要了瓷器、玻璃、盐、糖和白酒，金如山则要了皮毛、药材和金银铜。 所有东西都确定好之后，慕容怀满意的离开，金如山也非常满意。 和燕国的交易完全就是意外之喜。 之后金如山就起锚离开会稽郡，来到扶海洲把道教许诺的两千五百人装上。 然后一直往东进入深海，确定没有尾随的人，就一路南下返回东宁岛。 经过几天航行来到宁安码头，遇到了返回的文易。 双方都很惊讶，出发的时候是一起离开的，没想到返回也能赶上一起。 金如山向文易汇报了此行的经过，重点讲了与谢家的交涉，以及杜子恭的赔礼道歉和燕国的出现。 此行一切顺利，文易并不奇怪。双方都有意开展贸易的情况下，没有失败的可能。 杜子恭的道歉信他只是看看就扔到了一边，双方不过是利益结合而已，没什么忠诚不忠诚的。 有利用价值就继续合作履行之前的承诺，没有利用价值就‘你谁呀’。 真正出乎他意料的还是燕国。 正文 0210 帝王之心（第三更） 燕国人主动过来进行贸易，着实出乎文易的意料。 本来他都做好了和燕国长期拉扯的准备，没想到对方不知道怎么脑补了一番，居然把锅扣在了百济头上。 对于百济，文易只能为他们默哀三秒钟，然后喊一声‘好兄弟’。 至于谢家的反应，其实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太了解这些士族的秉性了，家族利益高于一切，即便人品和能力相对好一些的王羲之、谢安等人也不例外。 自家侄女当了一国王后，还拥有一定话语权，还是那种实力比较强的大国，他们只会高兴。 生气也是因为唐国不肯接纳谢家子弟，或者说谢道韫不肯用唐国的力量帮助谢家。 按照他们的想法，你谢道韫当了唐国王后，就应该把一部分谢家子弟带到唐国坐上高位。 如此一来，谢家又多了一脉，谢道韫有外戚帮助也能掌握更多话语权。 她不这么做，就是忘恩负义，就是傻。 这才是他们生气的地方。 可是以士族的秉性，就算他们生气也不会真的和谢道韫断绝关系。 相反还会哄着她，怕她反过来和家族断绝关系，让谢家失去一个强援。 所以，文易从来都没有担心过谢家的反应。唐国越强，谢家就越舍不得这个女儿。 …… 战战兢兢的两千五百流民在码头休息了一晚上，吃了一顿鱼肉白米饭，心中顿时就安定了不少。 第二天再次乘船去了宁北镇。 现在的宁北镇就是一座空镇子，除了房屋和少量建筑人员，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这些流民就是第一批住户。 而且他们来的恰是时候，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春耕了。赶紧安顿下来开垦土地，还不耽抢在最后时间完成春耕。 即便每家只种一二十亩，产出来的粮食也够他们支撑到秋收了。 虽然朝廷会给救济粮，可对于百姓来说救济粮吃着心里没地儿，还是自家产的粮食用着放心。 所以，什么时候百姓吃上第一口自己种出来的粮食，什么时候才真正的扎根。 …… 文易并没有在宁安港停留多长时间，露了个面就回梦启城了。 因为时间还早他没有去宫里，而是去了内阁，在这里见到了已经返回多日的薛大元。 薛大元知道他的来意，把卷宗拿出来汇报了阆湖的情况。 “大王说的事情确实存在，但问题并没有您想象的那么严重，且我认为是情有可原的。” 文易不动声色的道：“哦？说说看怎么个情有可原法。” 薛大元道：“随着晋安县的影响力扩散，越来越多别有用心的人想要刺探阆湖的情报。” “那些人也摸透了我们的规则，花钱收买周围的居民帮他们刺探情报，或者让周围居民替他们做伪证。” “张鸿和周围的居民谈过收效甚微，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和刘伯、赵老先生等人商议后决定用重典。” “这么做之前他们先和周围居住的人打过招呼，阆湖全面封山，任何人闯入杀无赦。” “一开始还有很多人不信硬往山里闯，直到发现我们动了真格，才停止这种行动。” “那些别有用心人的知道这种情况后也不怎么派人闯山了……” 文易道：“郭吉廷是怎么回事？” 薛大元回道：“他确实是被误伤的，但那也是因为他始终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 “张鸿他们也不敢轻易放他离开，就把他留在了阆湖。” “知道他医术高明，还动了爱才之心，送了个俚……姑娘给他做媳妇，想把他留下，结果就产生了这个误会。” “呼。”文易长吁了口气，苦笑道：“你不会怪我大惊小怪吧？” 薛大元正色道：“怎么会，您是一国之主，唐国十余万人的未来皆系于您一人之身，在谨慎都不为过。” “事实上您想微服私访的时候我就不同意，只带着一个警卫班就出去，实在太危险了。” 文易检讨道：“确实是我太幼稚了，以后不会在做这种涉险之事。” 薛大元欣慰的道：“这是今年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也是我唐国之幸。” 文易说道：“刘伯他们怎么样？有没有怪我不信任他们？” 薛大元道：“大王多虑了，您是君他们是臣，帮他们证明清白是为他们好。”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道：“阆湖虽然名义上是晋国之地，但实际却在我唐国控制之下，那里的官员任免调动和东宁岛割裂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我以为可以适当的对两地的官吏进行调动交流，且阆湖的高级官员必须把家眷放在梦启城。” 文易暗叹了口气，情绪有些低落，那些人心中还是有气啊，否则薛大元不会莫名其妙说这样的话。 他能理解，换成他自己也会生气。 但身为唐国之主，他必须要首先考虑自己的安全，考虑国家的制度，个人感情反而不是最重要的。 这个道理前一段时间他就已经明白了，所以也只是情绪有些低落，却并不后悔自己的做法。 “好，官员调动的事情你和吏部商量着定吧，人选确定后把名单报给我就可以了。” “是。” “对了，赵昉呢，没有说什么吧？” “没有，赵昉对您非常感激，得知事情的真相后只有庆幸。” “嗯，他是个不错的苗子，好好培养。” “是。” 一件心事了解，文易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高兴的，起身就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才想起忘了一个人，又折回来道： “郭吉廷呢？” 薛大元似乎很不喜欢这个人，听到名字脸上就露出厌恶的表情，道：“带回来了，被安置在西束院” 唐国没有正儿八经的监狱，死刑直接就杀了，其他罪犯要么送到各个工地当苦力，要么就送到矿山挖矿。 但有暂时羁押犯人的地方，叫束院，就是约束自由的意思。 分为东束院和西束院两个地方，东束院羁押的是普通犯人，西束院羁押的是官吏。 虽然西束院的条件比较好，但毕竟是关押犯人的地方。 薛大元把郭吉廷放在这里，可见对他是多么的厌恶，已经到了毫不掩饰的地步。 文易理解他的感受。 这次事情完全可以看作是因郭吉廷而起，差点冤枉了那群老兄弟，他自然很生气。 说实话文易也生气，但站在君主的立场上去考虑，这个人用处非常大。 所以他当即就去了西束院。 正文 0211 搅屎棍（第四更） 文易一路来到西束院，里面空荡荡的非常冷清。找看守人员问清楚郭吉廷的住处，他就径直走了过去。 毕竟是关押官吏的地方，条件相对要好一些，起码都是单间。 还没靠近就听到有人在诵读唐律，听声音正是郭吉廷。 文正常情况下很少有人能读进去律法书，就算看了理解也不会多深。 坐在忏悔椅上痛哭的时候，才是最佳学习律法的时间。 所以束院只有一部书，就是唐律。 估计郭吉廷在这里待的无聊，就拿这本书解闷。 不过看他读的很用心的样子，显然不是随便读读那么简单，而是真的看进去了。 就这个态度来说，文易就非常满意。 且不论他为人怎么样，做什么事情就要对什么事情负责，这是基本素质。 既然想投靠唐国，那就要主动来了解适应这里的规矩。就算胸中有无数富国强民的良策，也要先了解唐国的情况才能着手改革。 什么都不问上来就吆喝着要如何如何的，不是骗子就是纸上谈兵。 走到门口，恰好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端着木盆走出来，里面放着几件旧衣服，看样子是准备拿去洗。 她应该是认识文易的，愣了一下扭头就跑进了屋子：“郭郎郭郎，大王来了。” 然后就听到屋子里传出一阵桌椅响动的声音，和‘哎吆’的痛呼声，还有少女关切的声音。 文易大约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就停下了脚步，给对方收拾的时间。 过了一会儿郭吉廷才一瘸一拐的走出来，脸上挂着讪笑：“听闻大王到来不胜欣喜，以至于失态了，望大王恕罪。” 文易点点头道：“是我来的太唐突了。” 郭吉廷连忙道：“岂敢，大王能来是我的荣幸，您里面请。” 文易道：“不用了，这里的情况我比你清楚，就在外面说吧。” 说到这里他盯着郭吉廷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郭吉廷撩起下摆跪伏在地上道：“是我没有调查清楚真相，以至于冤枉了张总管他们，还让他们对大王心生间隙，请大王责罚。” 文易一脚踢在他肩膀上，这一脚他没有留力，郭吉廷被踢的在地上滚了两圈。 但他也只是闷哼一声，翻身继续跪伏在地上。 “啊！”那个少女惊呼一声，想出来扶他又不敢，急的眼泪都出来了。 文易没有理会那个少女，冷声道：“我看你不是没有调查清楚，而是故意为之吧。” 郭吉廷被惊出一声冷汗，知道绝对不能承认否则必死无疑：“大王冤枉啊。” “我实是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张总管他们也未说过这些，才有这样的误会。” “我承认因为被抓一事心中对张总管他们多有怨愤，但也不至于如此陷害他们，请大王明鉴。” 现在文易一点都不相信他的话，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打听到唐国存在的人，又岂会调查不出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只是这种事情他不承认也没有办法， 主要是文易想用他的才，不想就这样把他杀了。 “知不知道你心中很清楚，我心中也明白。所幸没有酿成什么大祸，而你有确实无故被抓在先……本王也不想追究太多。” 郭吉廷道：“谢大王。” 文易道：“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这一笔账我心里记着呢。若将来你犯了什么事情，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郭吉廷道：“是，若有再犯我任凭大王处置。” 文易道：“起来吧，别跪着了。我大唐除了天地祖宗父母，余者皆不值得跪。我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拥护它，把它落到实处。” 郭吉廷起身道：“是。” 文易点点头道：“我已经让人给你找了个落脚的地方，搬过去住吧，等安顿好了就去宫里找我。” 郭吉廷恭敬的道：“谢大王……只是，我有一事想请大王准许。” 文易道：“什么事情？” 郭吉廷朝屋里招了招手，那少女怯生生的走过来，站在他旁边。 “这一年来幸赖文豆姑娘照顾，希望大王准许我娶她为妻。” 文易惊讶不已，一是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件事情，二则是因为…… “你们在一起近一年难道就没有……” 郭吉廷正色道：“我与文豆姑娘发乎情止乎礼，绝无苟且之事……”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顿时就卡壳了，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悄悄的朝文易望去，发现他一张脸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了。 文易咬牙切齿的道：“没想到你郭吉廷还是个正人君子，可真让我刮目相看啊。” 郭吉廷很干脆的道：“我有罪，请大王责罚。” 文易冷笑道：“我还没那么小气。不过你确实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讨好我，希望以后你能把这种聪明用在政务上，而不是如何讨好我。” 郭吉廷连忙道：“谢大王教诲。” 文易又对那个少女说道：“文豆姑娘是吧，你愿意嫁给他吗？不用害怕，说实话。愿意我就成全你们，不愿意我在给你比找个如意郎君。” 文豆抬头看了文易一眼，又飞速低下头道：“郭郎对我很好，我愿意。” 文易道：“好，这块玉佩就送与你作为贺礼吧，如果受了委屈就去宫里找我……找王后娘娘，她会给你做主的。” 文豆有些胆怯不敢接，直到郭吉廷给她使眼色才接了过来：“谢大王。” 文易点点头，又对郭吉廷说道：“我知道你们这种人的手段，戏耍一个单纯的小姑娘轻而易举。” “甚至要她们死的无声无息也易如反掌，还能让人找不出一点问题。” “我现在就把话撂在这里，不论什么原因，只要她死在了你前面，我就送你下去陪她，明白了吗？” 郭吉廷额头再次冒出一层冷汗，道：“是，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绝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文易这才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不是他多疑，有一句话叫人到中年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 现在郭吉廷利用文豆来讨好他，难保将来遇到更合适的女人了，不会把文豆弄死另娶一个。 现在他不过是把这条路给堵死了。 或许他冤枉郭吉廷了，但对这样心机深沉的人，把他想的在毒辣都不为过。 有人或许会很奇怪，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个人？ 很简单，唐国的官场太和睦了。 以前他觉得这样的环境太好了，大家有力往一处使。可现在心态变了，这种和睦让他感到不安。 他想让朝堂多一点不同的声音，郭吉廷就是那根搅屎棍。 从西束院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他准备回宫。只是一想到要面对谢道韫，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怎么交待啊。 正文 0212 孤家寡人（第五更） 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王宫，文易直接去了谢道韫居住的勤政殿，见到了谢道韫还有小鲤。 只是谢道韫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生气的样子，反而笑道：“您终于回来了，小鲤早就吵着要开饭，再不回来我们就不等了。” 文易心中先是一松，然后就升起一股内疚，道：“对不起。” 谢道韫愣了一下，然后温柔的道：“您是一国之君，三妻四妾不过是寻常事，不用为此向我道歉，且我也知道您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文易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谢道韫继续说道：“我应该谢谢您，能顾虑到我的感受，我已经很满足了。” 文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把她抱在怀里。 “啊~饿……吃……爹爹……”夫妻俩正相互感动的时候，一旁的小鲤不乐意了，叫唤起来。 谢道韫赶紧把他推开，对侍女说道：“还愣着做什么，通知膳房把饭菜端上来呀。” 他们的晚饭比较简单，四菜一汤，主食是馒头和米饭。 文易和谢道韫是北方人更喜欢吃面食，小鲤则更喜欢吃米饭，尤其是喜欢吃菜汁泡米饭。 还不让人喂，自己拿着勺子吃的满脸都是。 一顿饭吃完，奶妈带着小鲤下去休息，文易开始和谢道韫谈此行的经历。 先是说了郭吉廷和阆湖风波。 谢道韫也提出了同样的建议，以后不要再搞这样的微服私访了，太危险。 真要私访那就私访到底，别中途暴露身份，起码在确定安全之前不能暴露。 文易再次认错，表示以后会改。 对于他启用郭吉廷当搅屎棍这件事情，谢道韫也同样持赞同意见。 “此事张鸿他们也有大错在先，阆湖对我们非常重要，那里发生的事情他们都应当及时向您汇报。” “尤其是更改您的政策，更应该事先请示您，如果事发突然来不及汇报，也应该事后补报。” “但凡他们报告了一次，都不会发生这样的误会。可他们从未说过，您亲自去了阆湖他们也未主动奏报。”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很多人的心态都没有转变过来，还以为现在是三年前的流民时期。” “有必要找个人来敲打一下他们，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君臣有别，什么叫规矩。” “这对他们自己，对您，对唐国而言都是好事。” “我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且又担心您不同意，就没有这么做。” “现在您自己想通了那最好不过，也省去了我一番口舌。” 文易苦笑道：“我是不是很幼稚？” 谢道韫道：“怎么会，您是重感情想和大家善始善终，但您要明白君臣有别。” “您以前经常说晋国君不君臣不臣，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想不通了呢？” “只有您先把握好君臣之间的度，他们才能守规矩，才能善始善终，否则您的亲善只会害了他们。” 文易苦涩的道：“这就是孤家寡人吗？我感受到了。” 谢道韫道：“有得必有失，您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须要忍受孤独。” 文易点点头，然后看向谢道韫道：“还好有你，我并不是真正的孤独。” 谢道韫却说道：“谢谢您的厚爱，但有时候您也必须要警惕与我，毕竟我也是有私心的。” 文易无奈的道：“好吧，我知道了……金如山应该和你汇报过情况了吧？” 谢道韫严肃的道：“说过了，还带回了叔父的亲笔信，我很高兴他们还认我这个女儿。” “但信中除了询问我的情况之外，话里话外就是试探，想派一些家族子弟来帮我。” “这就是我的私心所在，说不定哪天就禁不住家里人哀求，把谢家的人安插进唐国。” “你一定要警惕这一点，如果我犯了这样的错误，要及时阻止惩罚我。” 文易头疼的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行了吧。” 谢道韫没有听他的，而是继续说道：“我知道您不想听，但还是要说。” “唐国不但是您的理想所在，也有我的心血在里面，我们要守护好它。” “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百姓考虑，为小鲤考虑，不能留给他一个满是掣肘的国家。” “所以不论是您还是我，都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处在我们这个位置，被感情左右只会坏事。” 文易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破坏我的理想的。” 给子孙后代留下财富，他不否认自己有这方面的想法。但他更想做的是改变这个时代，让百姓过的好一点。 既然要背负这样的责任，就要放下很多东西，比如过深的个人感情。 身为君王，过分的宠信某个人那是在害他而不是保护他。 什么东西都把握好一个度，才是真正的为大家好。 夫妻俩很快就结束了这个不是那么令人愉快的话题，谈起了高凉冼氏。 提起冼芸，谢道韫笑道：“冼氏的女子果然特立独行，也就您能迁就她，换个人早就把她绑回来了。” 文易道：“你以为我不想啊，只是强扭的瓜不甜，再说她回去对我们的帮助更大。” 谢道韫笑道：“确实如此，等哪天她继承家主之位，几十万俚人都是嫁妆。” 文易摇摇头，正色道：“有她在可以更好的宣扬我的功绩，让俚人感恩我，等将来事情有变岭南唾手可得。” 谢道韫点点头道：“确实如此，但华夏文明这本书最好不要这么早就给他们，免得为晋国做了嫁衣。” “嗯。” “朱崖洲那边您准备怎么办？” 文易早就有了想法，说道：“封锁雷州海峡，禁止任何人出入” “然后派遣一部分人登岛，开垦土地、修建房屋、教化俚人。再伺机往岛上迁徙一些汉人流民，让他们慢慢接触融合……” “如此用不了几年就可以正式把这座岛变成我唐国之地。” “不过岛上的铁矿可以提前开发，现在唐国人口日渐增多，需要钢铁的地方越来越多，阆湖的那点产量已经不够用了……” 对于这个计划谢道韫自然也没有意见，一切以稳为主，本就是他们早就制定好的基本政策。 正文 0213 巡查总结（第一更） 接下来文易又把此行发现的管理上的不足指出，并提出改进的办法。 谢道韫则帮忙出注意，进一步完善他的办法。 确定改进方法之后就记录下来，等着明天和群臣沟通之后施行。 当然，那些惠及百姓的技术革新也被提了出来，比如沤肥、蚯蚓养鸡等。 重点还是硝。 “硝是用来制作火药的主要原料之一，提取困难，我们有必要提前做准备……号召全民熬硝，朝廷出钱收购。” 谢道韫见他如此重视，不仅好奇起来：“火药是什么药？和大蒜素一样的神药吗？” 文易笑道：“不，恰恰相反。大蒜素是用来救人的，火药是用来杀人的……” 他就把火药大致给她解释了一遍。 当然，没有把配方告诉她。 正如她刚才所说的那样，每个人都有私心，万一她被谢家的人说动了心呢？ 所以，眼下火药配方还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为好。 听到火器的威力，谢道韫震惊的杏眼圆睁，然后就是狂喜：“那还等什么，赶紧制作火药和火器呀。” 难得见到她如此失态，文易心中觉得好笑，安抚道：“别急，治天下不比打天下，必须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班子才行。” “否则把天下打下来也没有办法治理，最终还是要靠士族，到时候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而且我们唐国总人数才十万出头，就算把所有人扔进军营也练不出几个兵，靠这点人手是没有办法打天下的。” “提前把火器搞出来，只会引起其它国家的警惕，被他们联手针对。” “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不是搞火器，而是潜心发展积蓄人口，培养属于我们自己的人才。” “等到我们拥有百万人口，十万将士，数万可用的官吏，就是逐鹿天下的时候，配合火器天下唾手可得。” 谢道韫激动的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太好了，太好了，小鲤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吧。” 虽然以前她也口口声声说要和文易一起夺天下，其实心中并没有多大的把握。 她真正的计划是把东宁岛、吕宋岛、海南岛，以及周围的岛屿占据，有机会在从岭南偷点鸡。 这些岛屿的面积加起来能比得上中原数州之地，又孤悬海外，好好经营也能建立一个实力强大国祚绵长的国家。 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很不错了，将来史书上也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至于一统天下，说实话她不敢想。 现在她信了，要是火药火器真的如此强大，文易计划里的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二十年真的可以吞并天下。 不，别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都没关系。 他们两个还年轻，文易才二十岁，她才十八岁，就算四十年也才六十。刘邦五十四岁才当皇帝，他们有的是时间完成这项大业。 一想到能一统天下，她就激动的浑身颤栗。 文易看她兴奋的样子心中有些担忧，这小娘们不会乐傻了吧？ 正想安抚她一下，谢道韫闪身扑到他怀里，脸颊酡红，眼神似乎能滴出水来，娇声道： “文郎，我们再要个孩子吧……这天下要我们的孩子来继承。” 以前文易就听说过，女人兴奋到极点就会动情，比男人还主动。以前他还有所怀疑，现在信了。 所以他什么话都没说……后面内容请去隔壁3D区欣赏。 第二天早朝如期举行，众臣的表情都比较严肃，对他愈发的恭敬。文易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阆湖风波带来的影响。 这也意味着他和手下的这群老臣的关系进一步疏远，以后没有兄弟只有君臣。 即便早就想通了这些，心中还是有些憋闷。 不过现在他的城府也逐渐提上来了，喜怒不形于色不过是寻常事，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来。 先是让众臣汇报了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情况。 工部那边主要是各项工程的建设情况，进展都比较顺利，但因为时间太短还没有出成绩。 反而是木材厂业绩非常突出，他们主动出击和各个村镇的木匠谈木材生意，现在东宁岛都开始使用他们的木材了。 然后木材厂的水力锯不够用了，订单多的根本就做不过来，只能抓紧修建新的水力锯。 听到扩大规模，文易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件事情。 虽然对商业了解不多，但他也知道盲目扩大产能并非明智的选择。 眼下百姓对木材的旺盛需求只是临时的，一旦家中配置了基本家具，这种需求就会降到最低。 随着订单减少，木匠会更愿意多花点时间自己加工木材打造家具，把所有钱都装在自己兜里。 到那个时候，木材厂的这些水力锯就只能放在那里生灰了。 不过他并没有出言提醒，很多经验都是通过实践积累出来的。等这种事情发生了，他再回头总结，大家才会吸取教训。 主要是水力锯投资不大，放在那生灰也浪费不了多少东西。用微小代价给大家上一堂生动的商业课，是值得的。 事实上没过多久文易就发现他对商业的了解确实有限，他判断水力锯会生灰，是基于唐国十万人口来推测的。 可唐国每年都会增加数万流民，这些新增流民对木材同样有旺盛需求。 在未来十几二十年内，各种基础材料只会不够用，不会出现市场饱和的情况。 到那个时候他就该反过来庆幸，还好今天没有把想法说出来，否则就要丢人了。 但此时他依然是高瞻远瞩的英明君主。 木材生意旺盛，凸显出了另外一个缺点，道路太差导致运输不便。 原本有些官吏对文易花费这么大的代价修路很是不以为然，现在也只剩下心服口服。 另外一个值得一提的事情来自枢密院，他们已经开始着手搜捕岛上的土人。 有卫尉司提供的准确情报，已经消灭了四个部落活捉六千余人，全部打散安置在岛上各处。 他们计划在春季结束之前扫清全岛。 等大家汇报完自己的工作，文易先是一一做出点评，然后才开始谈此次巡查的情况。 正文 0214 郭吉廷的三把火（第二更） 在朝堂上文易也只是说了一些制度和管理上的问题，惠民技术只是提了一句就一笔带过。 不是不重视，而是朝堂本来就是确定大政方针的地方，不适合用来探讨技术问题。 告诉大家有这么一会事儿，接下来要重点推广，你们都重视一点。 细节问题就要等到早朝结束，抽时间把相关人员叫到一起具体商量。 早朝临结束的时候，文易又对官员认命做出了调整。 比如魏然从枢密院转入兵部担任郎中。他属于样样都懂一点，但样样都不精。 让他带兵打仗问题很大，但去兵部负责后勤工作最合适不过。 如果不是年龄不够直接就担任侍郎了，先挂个郎中职务慢慢锻炼吧，过几年再慢慢升迁。 古义提拔为礼部侍郎，实际主持礼部事务。 还有一些调整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 这次职务调动倒不是为了提防谁分谁的权，而是为了进一步完善制度。 之前很多职务都是空着的，或者一人身兼数职，这种情况肯定不能长久。 随着发展慢慢提拔更多的官员，最后一个萝卜一个坑是必然的结果。 至于下面的人怎么想，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文易不可能因为他们的感受就不做调整。 早朝结束，文易召见了薛大元、莫俊等人，把蚯蚓养鸡、沤肥等技术告诉他们，让他们全国推广。 熬硝的事情自然也不会拉下，他给出的理由是硝可以用来当药材，也可以用来硝制皮革，自己用不完还能当商品卖给北方的草原人。 而且熬硝是个比较简单的活儿，利用零碎时间，老人、妇女和孩子都能做。 是个给百姓增加收入的机会，能改善百姓的生活。 这个年代的人根本就没有火药的概念，再加上这个建议是和蚯蚓养鸡、沤肥一起提出来的。 他们并没有产生怀疑，只以为这个点子也是文易巡查时候总结出来的惠民之策。 还盛赞文易为民着想，是个明君。 处理完政务，文易又宣见了郭吉廷。 两人在宫中谈了许久，没人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第二天文易就对御史台做出了改革。 首先是认命郭吉廷为御史中丞，实际掌管御史台事务。 众人都很惊讶，他们知道文易想重用这个人，但也没想到会直接就让他执掌御史台。 不过身为开国君主文易向来是乾纲独断，也没有人敢质疑他的决定。 而且御史台虽然是名义上的四大机构之一，监察百官，听起来权力很大。 实际上除了风闻奏事没有任何实权，郭吉廷在这个位置上并不能妨碍大家。 所以这项认命就这样通过了。 （四大机构：枢密院[军]、三省[政]、法院[法]和御史台[监察]，前文说过。） 但很快大家就知道自己太乐观，因为文易的下一条命令就是增加御史台的权柄。 赋予御史台对特殊案件的审理权。 什么叫特殊案件？说白了主要就是针对官员的。 有审理权和没有审理权的御史台，完全就是两个部门。 有了特殊案件审理权，御史台就从原本只会‘嗡嗡叫’的蚊子，变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 薛大元、甘宪等人都对此保持了沉默，中低级官员纵使有怨言也不敢冲着文易去，只能把枪口对准郭吉廷。 简直就是害群之马搅屎棍，大王这么做肯定是他进的谗言。 而这也正是文易想要见到的。 郭吉廷从一出场就不光彩，现在更是成为大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以后他能仰仗的只有文易。 否则在唐国没有他的立锥之地，甚至会死无葬身之地。 郭吉廷也很明白自己的处境，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上任第二天就上奏弹劾了十几个官员失职。 虽然文易没有处置，但也足以震慑众人。 第三天他再次上奏，目标直指各城的总管和营团级以上将领。 按照传统规矩，作为封疆大吏和高级将领，他们要把家人放在京城。 或是嫡长子，或是父母，总之要有一个重量级的家人在京中为质。 可是唐国的高级官员和将领没有遵守这个规矩，阆湖的张鸿妻儿老小全在阆湖。 肖柏山的妻儿也都在晋安县城……将领中的贺方、武横父母妻儿也都在晋安县城…… 你们不送质子进京，是不是有别的想法啊？ 文易大怒，当场斥责郭吉廷危言耸听，并警告他不要再挑拨君臣关系。 可是郭吉廷表现的非常强硬，自己把乌纱帽摘了下来，说他这么做都是为了唐国长治久安绝无私心，让文易不要感情用事云云。 把文易气的当场罢朝。 这还是唐国建立以来的第一次。 可是事后没多久张鸿、肖柏山、王幼鲲、严席、贺方、武横等人纷纷上书请罪，并把家人送入梦启城。 文易一边说使不得，我没有这个意思，你们别受风言风语的影响。一边在城中划出一个坊，作为官员和这些人质的居住地。 这还不算完，郭吉廷马上又烧起了第三把火，把御史台的御史们分成数个小组，去监察地方。 而且要求必须查出问题，查不出问题就说明你这个御史有问题。是自己倒霉还是别人倒霉，你自己看着办。 一时间最清闲的御史们变成了最辛苦的人，不只是他们有怨言，别的官员怨言更大。 以前上班还能划划水，偶尔还能腐败腐败，偷偷的在百姓面前耍耍威风，现在统统不行了。 被抓住最轻也是个处分，严重了可能要丢官，再严重判刑都有可能。 一时间搞的唐国风声鹤唳，官吏怨声载道。 弹劾郭吉廷的奏折如雪片一般飞入王宫，但都被文易留中不发。 很多人实在受不了，就去找薛大元、甘宪、莫俊、柴犇这些大佬诉苦，让他们想办法治一治这个郭吉廷。 但薛大元几人很清楚源头在哪里，不敢蹚这个浑水，都表示他们也管不了。 尤其是甘宪，虽然对郭吉廷的为人很是不屑，但对于他做的事情非常支持。 他早就知道唐国官场懈怠之风严重，只是他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无暇分心管理。 现在文易找了个人把御史台这摊子事情管起来，他打心底里感到高兴。 对那些来找他的官员，他毫不客气的道：人家也是在依法办事，你们不想被抓住把柄，就严格约束自己，犯了事儿被抓那就是活该。 官吏们眼见求助无门，只能做出改变。 收起懒散的心思认真做事，也不敢再轻易的耍官威，唐国的吏治环境有了截然不同的转变。 感触最深的还是百姓，他们突然发现官吏们更和善了，办事效率也更高了。 这种高压政策延续了差不多有三个月，才逐渐放宽松了一些。 百官都松了一口气，这一波终于撑过去了，要是再这样下去他们都要受不了了。 经历过高压治理的官吏们并没有意识到，即使是放宽后的监察环境，还是比最早的时候要严格了好几倍。 这时候就该鲁迅先生出场了，人都是喜欢折衷的。 如果一开始告诉百官，我们的监察环境太松懈了，要给大家加压到五十。 大家肯定不同意。 可是直接加压到一百，然后再回调到五十，他们就会觉得好轻松啊。五十好，我们喜欢五十。 正文 0215 桓温再次北伐（第三更） 时间不知不觉就进入了七月份，唐国的发展局部有小挫折，总体还算顺利。 小挫折是今年气候有些反常，夏季雨水太大导致部分地方的庄稼歉收。但也只是局部问题，总体来说还是大丰收。 不过这场大雨也暴露出很多问题，主要是官吏处置突发事件的能力不足，大雨来临居然都束手无策了。 还好前世文易经历过几次大水灾，见过如何抗洪。第一时间就下令军队进入灾区救援百姓，并调动各种物资赈济灾民。 所幸救援及时没有造成人员大的人员伤亡。 但文易不敢掉以轻心，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他又派出差役四处宣传不要喝生水吃凉食，要讲究个人卫生等等。 大雨连续下了十几天，部分村庄都飘在水里了。百姓欲哭无泪，好不容易过几天好日子，一场大雨全没了。 不过文易当即就承诺，朝廷会出钱出物资给他们重建家园，让他们不要担心。 雪中送炭确实最容易收获民心，这一刻他就是受灾百姓心目中的神灵，不少人偷偷给了立了长生牌位。 洪水刚刚退去，文易又调集石灰对百姓居住区进行消毒。 被洪水浸泡过的衣物也放进石灰水里清洗，其实这种东西最好的办法是扔掉，但百姓哪舍得啊，只能求助石灰。 这场水灾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算度过，最让人惧怕的瘟疫并未发生，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之后文易就召集群臣对洪灾时暴露出的各种问题进行总结，最后形成抗灾手册，组织所有官员进行学习。 而这场洪灾也暴露出另外一个问题，排水系统非常的差，雨水稍微大一点水就排不出去形成内涝。 解决这种问题的办法很简单，之前朝廷也一直在做，开挖沟渠。 只可惜，唐国人口还是太少工程进展很慢。这个问题文易也没有办法解决，只能慢慢来。 同时还涉及到一个蓄水的问题，这也是东宁岛普遍存在的大问题。 雨季和旱季分明，四月份到十月份雨水多容易发生洪涝，十月份到四月份雨水少容易发生干旱。 这种情况宁南平原最为严重，已经到了影响耕种的程度。 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修水库。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缺人。不光缺干活的人，更缺懂水利方面的人才。 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文易只能给林宏下达了一个命令，搜罗各种人才送到岛上来。 只是暂时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眼下只能先从排水的沟渠一点点干起，慢慢积累经验，看能不能培养几个人才出来。 除了这一个小挫折之外，别的事情都比较顺利。 枢密院完成了既定的计划，消灭了所有土人部落彻底占领东宁岛，还给唐国增加了两万多人口。 杜子恭也分两批送来了五千流民，其中两千被送到了海南岛。 岛上的铁矿已经被找到，不过还没有开始挖矿冶炼。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想开矿必须把路修好，把基础设施建设好，否则就是草菅人命。 所以想见到海南岛的铁，至少要等到冬季了。 说实话文易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他需要这里的优质钢铁进行一些实验。 …… 和晋国、燕国、百济等国的生意做的也非常的不错，源源不断的财富流入唐国。 文易没有单方面吸血，这样生意是做不长的。而是把赚来的钱熔铸成大唐通宝，再通过购买各种物资撒出去。 果然如他之前所想的那样，品质精良的大唐通宝一经面世就迅速获得了世人的信任，成为百姓心目中和五铢钱一样的良钱。 连很多喜欢藏钱的高门大户，都把大唐通宝列为了首选。 各国对于这种情况都很无奈，但也并未禁止大唐通宝流通。 这就是金属货币的好处，只要质量够好全世界都能通用。 而随着大唐通宝在民间的流通，唐国也为越来越多的普通百姓所熟知。 大家都知道了，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汉人组成的国家，很富裕很强大。 各国的统治阶层还没意识到，当这个概念深入人心，会对未来造成多大的影响。 战马的交易也非常顺利，陆续从燕国那边交易来了三千匹战马。 只是燕国人比较狡猾，给的都是阉割过的马，没有办法当成种马培育，只能用来组成骑兵。 文易挑选了两个营的精锐组成了骑兵团，由刘猛担任团长。 而且他还搞出了马蹄铁，这玩意儿对骑兵战斗力的提升有多大不用多做赘述。 为了保密文易还下严令，任何人不得对外泄露马蹄铁的情报，出了军营的门连提都不能提。 所有折损的马匹，都要把四蹄上交，确保秘密不会被泄露。 至于种马的问题，文易并不依赖燕国，百济那边对唐国的粮食和食盐更加依赖，交易的大多都是未阉割过的马。 有些就算是品相不好的驽马，也能拿过来充数当种马用。 新罗那边虽然还在内乱，但也和唐国建立了贸易关系。 新罗王迫切需要唐国的粮食和兵器来增强自身实力，什么代价都愿意出，更别提什么种马了。 甚至金如山还和更北方的靺鞨、扶余残部，以及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土人进行交易，直接从他们那里获得马种。 他们还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越往北走那里的土人饲养的马体型就越高大。 相对应的，越往北走环境就越恶劣越是荒凉，几百里都不一定能看到人烟，连个补给的地方都没有。 好不容易从那里的土人手里换回了一百多匹马种，回到东宁岛就只剩下三十多匹。 没多久又有十来匹无法适应气候死亡，最后就只存活了二十匹，被当成宝贝一样对待。 不过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又多了一个选育的基因。 但这个代价实在太大了，性价比也不高，唐国的商队去了一次就再也不愿意去了。 就算是文易也没有要求大家继续往北走，尽管他很清楚那边有什么，但对于现在的唐国来说没有意义。 另外一个种马的源头，是通过冼氏从宁州爨氏那里购买的西河马。 总之经过这大半年的努力，纵谷马场的种马数量达到了七千匹，就算以后没有办法再从外部获得马种，也足够支撑起马场了。 不用太远，三年后马场每年都能稳定为唐国提供至少一千匹战马。 算上外购的战马，这个数量相当可观。 到那个时候，文易该发愁的就不是战马问题，而是人太少。 嗯，说起种马的问题，有件事情值得顺便提一下，谢道韫和梅兰竹菊四女都有了身孕。 文易想玩3D区情节，就只能乘船去找冼芸了。 …… 这就是唐国这半年多发生的事情，总体来说还算不错，在这个动乱年代算得上是世外桃源了。 唐国从上都很满意，文易也非常的惬意。 不过这种惬意的生活被一封SSS级密信给打破了。 林宏传来消息，桓温再次出兵，目标是盘踞在洛阳一带的姚襄。 对于桓温这次北伐文易一点都不惊讶，前世也发生过。 但下一条消息就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燕国大军有调动迹象，似有意取洛阳。 正文 0216 桓温的危局（补昨天第四更） 桓温北伐姚襄，燕国有意南下洛阳，那他们不就是要在这里相遇了吗？ 看到这里文易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敢肯定前世桓温北伐姚襄的时候，燕国因为内部问题采取了旁观。 桓温大获全胜重新夺回洛阳，当地百姓痛哭流涕，声称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王师。 可这一世燕国居然要掺和进来，历史全乱了。 他这一只小蝴蝶的翅膀，努力扇动了三年，终于把历史的破车轮给吹的偏离原有的轨道了。 但他一点都不高兴，如果燕国真的想横插一杠子，没有准备的桓温还真不一定是对手。 要知道此时的燕国正处在实力的巅峰，慕容儁一代雄主，又有慕容恪、阳骛、慕容垂、慕舆根、乙逸等名臣能将辅佐。 正规军队二十余万，随便扩一下军就能凑齐五十万军队。 极端一点能凑出来一百五十万大军，前世慕容儁就准备调动一百五十万人攻打东晋，计划刚做好人就死了。 这一世他要是提前发动这个计划，那还真不好说。 关键是人家有骑兵，靠桓温的实力正面碰撞九死一生。 现在北府兵还没有成型，桓温的势力就是东晋最大的底牌，如果他败了，那问题就大发了。 一旦局势失去平衡，文易所有的计划都要被打乱。 他还很清楚燕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改变，唐国交易的粮食帮他们积蓄了一点家底，度过了难关。 像慕容儁这样的战争狂人，又怎么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不过文易并不后悔，没有燕国的战马他的骑兵起码要延后三到五年才能组建完成。 况且通过交易他还从燕国得到了许多别的好处。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帮桓温稳住局面，不能让南北平衡打破。 看来不能在这样置身事外了，必须要想办法参与进去。 想到这里他就下令道：“叫柴犇、贺方、刘猛、武横、薛大元、甘宪、莫俊等人来光明殿。” “是。” “你去把王后请过来。” “是。” 吩咐完之后文易就去了侧面的房间，正对房门的墙上悬挂着一张巨大的地图，准确说是东亚地图。 房间中央是一张大桌子，上面放着沙盘。 地图上东宁岛、岭南、海南岛、吕宋岛的地形地貌比较详细，东晋其次，北方、西北、东北比较粗糙，但大致的脉络还是有的。 这就是文易花费大功夫制作出来的地图，现在依然在逐步完善中。 看着地图文易大脑转动开始思考怎么破局，直接参与进来和燕国开战是最下策。 既得罪燕国，又会引起晋国的怀疑。 你们是不是想要参与争霸天下？要不然为啥突然出兵帮我们？ 关键是就他这一万多人全填进去也不够燕国塞牙缝的，还容易暴露真实实力。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方法最好还是别用。 给桓温送粮食兵器？ 作用也不大，吸取了上一次北伐秦国因为缺粮失败教训，这次桓温的准备更加充分。 前段时间才从唐国这边换走了三万斛粮食，加上他自己筹备的，足够支撑大军使用，兵器更会不缺。 他最大的问题是缺骑兵，缺少国内的支持。燕国可以倾国之力开战，他就只有自己。 正面战场自己是没有办法了，只能从侧面来解决。 劝晋国齐心协力帮桓温？算了，这比让国足得世界杯冠军都难。 找秦国帮忙？这会儿苻坚还没有上位，秦国的君主苻生是个骄奢淫逸的好手，没空关注国外的战争。 最终文易的目光看向了东北方向，一个不知道可不可行的办法逐渐成型。 谢道韫第一个赶到，已经显怀的她穿着一件比较宽松的衣服。 文易赶紧找把椅子让她坐下，然后把那份情报拿给她看。 看到上面的内容谢道韫也大惊，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朝地图上看去。 文易忍不住说道：“如果燕军南下，桓温恐怕凶多吉少啊。” 谢道韫点点头又摇摇头。 文易被搞的一头雾水，你这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不过也知道她正在思考，就没有再出声打扰。 过了好一会儿谢道韫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才解释道：“确实很凶险，但也没有您说的那么危险。” 文易道：“说说你的想法。” 谢道韫道：“桓温所依仗的是水师，而这恰恰是燕国的短板。只要他把守沿途江湖水道，利用水师周璇，燕国就拿他没有办法。” “甚至他还能寻机蚕食燕国的部队，在局部战场取得胜利。” 顺着谢道韫的手指，看着那几条通往洛阳的水道，文易恍然大悟。 同时他也想起一件事情，前世桓温北伐燕国，好像就是借助水师之力取得节节胜利，打的燕国没脾气。 只是后来他不听人劝急于求成，攻势受挫之后战事拖延日久，导致军粮耗尽失败。 又恰逢干旱江河缺水大船无法行驶，他就一把火把船全烧了，带着人从陆地撤退。 结果就是被慕容垂率领八千骑兵追击，在襄邑被打的大败亏输，士卒死伤过三万。 虽然这次北伐是桓温失败了，但也能看的出来，依仗水师之利燕国确实拿他没有办法。 只要他不作死，能不能打赢这一仗不好说，至少不会失败。 想到这里文易心中松了口气，桓温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乐观的多，这是一个好消息。 “您先别高兴，情况并没有那么乐观。” 谢道韫又说道：“桓温能不能坚持的住，除了看他自己，还要看慕容儁准备出多少兵。” “如果他带三五十万大军南下，就算有水师桓温也是凶多吉少。” 文易点点头，这次桓温出兵五万，算上从其他地方抽调来的兵力最多也就七八万人。 慕容儁要是真搞五十万大军南下，以几倍兵力碾压，确实难顶。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打出淝水之战。 “如果有事情拖住慕容儁的手脚，让他不敢倾尽全力呢？” “哦？”谢道韫问道：“您有良策？” “你看这里。”文易把手指放在了东北乐浪郡和玄菟郡上面。 正文 0217 挑动大局（补昨天第五更） 薛大元等人也相继赶到，只是他们看到这条情报时候的反应让文易很是无奈。 除了甘宪和贺方，其他人居然都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他们只知道晋国可能要倒霉了，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场战争对唐国有什么影响。 还是缺少大局观。 果然，想从平民里找出足够的人才没有那么容易。 小说影视剧里那种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军事奇才战略大家的情节，也只能出现在小说影视剧里。 不是平民的智商不足，而是受到的教育和阅历带来的差距。 眼前的这些人不论能力还是智力都不差，欠缺的就是经验，还是需要培养啊。 刚好可以把这件事情当成例子给他们进行讲解。 所以文易就深入浅出的从各个角度，给他们分析了这场战争都会带来哪些后果，而不同的后果对唐国的影响又是什么。 “……晋国绝对不能败，至少不能惨败，只有南北保持平衡，我们才能左右逢源从中获利。” “所以你们不要以为这一战和我们无关……” “我已经无数次说过，这个世界就像是无数套在一起的环，动任何一个环都可能触动另外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环。” “你们都是我唐国的决策者，必须要学会从大局着眼……要学会抽丝剥茧，找出其中的关联。” 众人都露出羞愧的表情。 “臣等受教。” 见众人都听进去了，文易也就没有再啰嗦，而是说道：“好了，废话就不多说了，咱们说正事。” “这一仗桓温不能败，一旦他失败南北平衡就会被打破，说不定燕国就能顺势席卷天下。” “所以我们必须要想办法帮助他度过这个难关，大家好好想一想该怎么才能帮到他。” 众人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薛大元主动发言道：“有没有办法劝说桓温放弃北伐姚襄？” 不少人眼前一亮，这确实是个最好的办法，避战不就没有危险了吗。 都不用文易说话，柴犇就给否定了：“桓温是名将，一生征战天下鲜少败绩，且胸怀大志意图北伐重新一统天下。” “这样的人又岂会因为燕国势大就退却，相反，他会迎难而上主动和燕国一战，所以这一仗是无法避免的。” 他这一番话有理有据，让文易都有些刮目相看，看来这位当初的第一猛将私下没少用功啊。 他也在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枢密使，而不是一个工具人。 谢道韫赞赏的道：“柴枢密说的很对，这一仗无可避免。” 众人再次沉默，绞尽脑汁的思考该怎么办。 柴犇见这样不是办法，就主动起身给众人做分析：“我们自家的实力自家清楚，绝对不能直接出兵，只能从侧面为他提供帮助。” 贺方说道：“能不能给他支援粮食兵器？” 刘猛否定道：“桓温既然出兵，肯定会准备足够的军粮和军械，无需我们的帮助。” 赵正志道：“给他提供情报如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柴犇道：“这是个好办法，但只有情报还是不行。” 这时甘宪提议道：“咱们从最初分析，桓温的优势在哪，他凭什么敢和燕国碰撞，燕国的优势在哪……扬长避短方为上策。” 他话给了大家灵感，柴犇道：“桓温强在水师，燕国强在骑兵……” 几人连忙扑到地图前察看起来，越看就越是高兴。 “长江有直通洛阳的水道，而洛阳周围又有伊水环绕……桓温的水师就有发挥的余地……” 正所谓一人计短众人计长，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居然把形势分析了个八九不离十。 桓温并非就一定会失败，燕国也不一定就能赢。 唐国不用出兵，只需要给桓温提供一定的情报，差不多就能帮他度过这一关。 看到他们讨论出的最终结果，文易满意的道：“能想到这些还算不错。” 还没等众人高兴，他话锋一转道：“你们说这么多，都是基于燕国只有二十万军队，但有没有想过，如果燕国扩军增兵呢？” 柴犇道：“桓温有水师之利，事不可为他完全可以从容撤退。” 文易道：“理论上是这样没错，可如此一来燕国就能顺势拿下洛阳，然后席卷司隶、青州、兖州，乃至徐州、豫州都有可能沦陷。” “失去了长江以北的土地，晋国将彻底失去战略上的主动性。此消彼长，燕国就能从容收拾北方各国，甚至统一北方。” “这种结局对我们来说同样不利，我们想要看到的是，这一仗不分胜负，双方继续僵持。” 众人再次陷入沉思，可过了许久都没想到什么可行的解决办法。 最终只能道：“臣等无能，请大王指点。” 文易没有继续打哑谜，说道：“还是那句话，这个世界是一个又一个环组成的整体，牵一发而动全身。” “既然在桓温和燕国身上找不到解决的办法，那就从其他的环节着手，比如百济。” 百济？众人朝地图的东北方向看去。 贺方道：“百济和燕国之间隔着高句丽控制的乐浪郡，他们能做什么？而且他们也没那个胆子对燕国出手吧？” 文易道：“百济的胆子可一点都不小，他们觊觎乐浪郡和玄菟郡几十年，为了争夺这块土地和高句丽打了几十年。” “现在有机会能拿下这里，他们必然不会放弃。只要百济拿下乐浪郡，就能直接威胁到燕国控制的玄菟郡。” “玄菟郡的后方就是燕国的祖地龙城所在……到时候不论百济会不会出兵玄菟郡，他们都必须派出大军进行防守。” “还有北方的敕勒人，和燕国是世仇，每年都会攻打燕国。据我所知今年他们还没有出过兵，可以联络他们一起入侵燕国。” “有这两个牵制在，燕国就无法全力南下打桓温……” 柴犇却提出了不同意见：“百济连高句丽都打不赢，他们应该没有能力出兵威慑燕国吧？” 文易道：“靠百济一家不行，那加上我唐国呢？” 众人先是眼睛一亮，然后就纷纷皱起眉头。 原因很简单，加上唐国确实能拿下乐浪郡，可就这样白白出力帮别国扩大疆土，他们无法接受。 即便这么做是为了帮桓温解围，维持南北平衡，从长远来看对唐国有好处。 正文 0218 和桓温的交易（第一更） 文易能猜到他们的想法，就说道：“我们不可能一点好处都不要就白白出兵。如果真的不要好处，桓温和百济反而不会相信我们。” 有好处？众人顿时就来了精神。 “先说说桓温那里，去找到他，就说我们会帮他提供情报，会想办法在别处拖住燕国的一部分兵力。” “要求就是，事成之后给我们一部分流民、战俘……我相信桓温会同意的。” “百济那边，乐浪郡是前汉故地，迄今为止仍有两千余户汉人生活在这里。” “我们可以和百济合作拿下这里，地归百济，这两千余户汉人则归我唐国。” 两千户至少也有一万人，别说还能牵制燕国，就算是为了这一万多人都值得出一次手。 至于百济获得乐浪郡之后……他们会成为燕国和高句丽的眼中钉肉中刺，能不能守得住还两说呢。 就算能守住，这里也会成为绞肉机，不停的吞噬三国的兵力和资源，对于唐国来说这是很乐于见到的事情。 听过文易的分析，众人的态度马上就变了，打，这一仗必须要打。 然后就是出兵的问题，这次自然用不到文易御驾亲征。 以柴犇为主将，贺方为副将，刘猛为先锋，马亦白、武横、王安等皆为随军将领，率六千水师前往支援百济。 岳山率领自己麾下两个营作为支援，以防不测。 只留下四千兵力守卫唐国。 在战争期间还会动员一部分民兵，防止意外事件。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外面局势的变化了。 …… 江陵，作为桓温此次北伐的起始点，此时已经化为一座庞大的军营。 五万大军齐聚于此，战船停满江面，运送粮草的民夫等等更是数不胜数。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却并没有出现任何混乱，各军进退井然有序，民夫的行动都自有规律在里面。 仅仅是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桓温非浪得虚名。 这天桓温刚处理完手中的事情，就听护卫来报：“大将军，一自称唐国使者的人求见。” 桓温有些惊讶：“唐国使者？他们来找我做什么。” 想到当初他想和唐国合作却被拒绝的事情，心中就一阵厌恶，道：“不见。” “是。” “慢。”却是桓冲出来劝阻道：“兄长，唐国人历来无利不起早，在这种时候来见你必有缘由，不若见他一见。” “且上一次我们主动找他们合作被拒绝，这一次说不定就是契机。” 桓温胸怀大志迫切的想要增强实力，唐国是出了名的财大气粗，之前他私下找过唐国想要进行深度合作。 比如私下多交易一些货物给他们，比如购买一些敏感的军事物资什么的。 被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从那之后他对唐国就比较反感。 但对他这种人来说，个人喜好已经不重要了，或者说他们的喜好是跟着利益走的。 如果能通过这次机会和唐国建立联系，倒也不错。 想到这里，他就改变主意道：“好，我就听你一次，让他进来吧。” 没一会儿一个典型的唐国装扮的人走了进来。 “唐国梁贤见过桓大将军。” 桓温冷着脸道：“你说你是唐国使者，可有证明？” 梁贤道：“那要看大将军想要以什么身份和我谈了。若是以晋国征西大将军的身份，我这里倒是有一份国书。” “若以谯国桓氏之主的身份，请恕我无法给出任何证明。” 桓温心中一动，对护卫道：“你退下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让人进来。” 等无关人离开，他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道：“潘先生请坐。” 绝口不提身份的事情，虽然没有直接说以什么身份谈，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不知梁先生找我所为何事？” 梁贤说道：“得知大将军有意北伐姚襄，我王有意襄助。” 桓温惊讶的道：“什么？你们唐国想出兵洛阳？” 同时心中也提高了警惕，这唐国不会是想争霸天下吧？ 梁贤道：“非也，大将军乃世之名将，打姚襄不过手到擒来。但我国得到确切消息，燕国蠢蠢欲动，意欲趁机攻打大将军。” “如果姚襄和燕国合兵一处，以大将军现有之兵力，恐怕也不好应对吧。” 桓温道：“我军坐拥水师之利进退自如，纵使慕容儁倾国来攻又能奈我何。” 梁贤道：“大将军自然不惧，可你要是退了许昌和洛阳就会落入燕国之手。” “到时青州、兖州、司隶恐怕也难保，甚至连徐、豫两州也会受到威胁。” 桓温脸色阴郁没有说话，似乎陷入了沉思。 桓冲适时开口道：“那你唐国准备怎么襄助，直接出兵？” 梁贤不无吹捧的道：“洛阳乃大将军的战场，我唐国岂敢献丑。” “且我国也强在水师，就算出兵洛阳也难以对擅长步骑的燕国造成威胁，反而会因为军令不通影响到大将军的指挥。” “但我国可以从别处牵制燕国，至少能替大将军绊住燕国十万精锐兵力，让他们无法全力对付大将军。” 桓温依然没有说话，就好像没有听到一般。 但桓冲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道：“你们准备怎么牵制燕国？” 梁贤摇头道：“请恕我暂时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那我要如何相信你们？” “我们动手的时间肯定会在大将军动手之前，到时候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桓冲不敢做决定，目光看向桓温。 桓温思忖一会儿缓缓点头。 桓冲这才说道：“你们想要什么？” 梁贤说道：“人，大战之后必然会出现很多流民和俘虏，大将军只要把其中一部分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听到这个条件桓温和桓冲两人眉头都皱了起来，唐国实力未知，但有一点能肯定，很富有。 在别的国家很棘手的流民，到他们手里很容易就能转化成实实在在的战斗力。 一旦唐国的实力增强到一定程度，很难保证他们不会对中原生出觊觎之心。 梁贤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意思，说道：“我们不是全要青壮，如果是出自一家，老幼妇孺皆可，但至少要有五成是青壮。” 正文 0219 开战在即（第二更） 老幼妇孺也要？桓温沉声道：“一成青壮。” 梁贤断然拒绝道：“不可能，至少也要四成。” “两成。” “四成，若少于四成回去我也无法交差。” 桓温道：“你刚才说过最好是一家一户的把人交给你们。就以一家七口计，至多只有两名青壮，其余五名为老幼妇孺，四成太高。” 梁贤露出为难之意，过了许久才一咬牙道：“三成，这是我的底线了。如果大将军不愿，那这桩生意不谈也罢。” 桓温说道：“好，就三成。” 梁贤大笑道：“爽快。同作为汉人，我王有一份小礼送与大将军，助大将军一臂之力。” “哦，是吗。不知道是什么礼物？”桓温其实并不在意什么礼物，他是晋国第一号权臣什么东西没有？ 梁贤说道：“十万支箭。” “什么？”桓温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道。 “十万支箭矢，就在扶海洲，大将军尽快派人去取。” 兄弟俩都有些震惊。 桓温不缺粮不缺船也不缺兵甲，但缺箭矢。 很多人可能都不懂，更加贵重的兵甲和战船都不缺，为什么缺箭矢？ 不就是一片羽毛一根细木杆一个小小的铁箭头，用胶水粘在一起吗？ 然而难就难在那根小木杆上。 古代没有砂轮全靠手工打磨箭杆效率很低，而且手工打磨出来的箭杆还会出现一个毛病，不够直。 箭杆不直就会影响到准确度，打仗的时候全靠数量弥补命中率不高的问题。 据传春秋时期鄢陵之战，楚共王被晋国将领吕锜射瞎一只眼睛。 他为了复仇就寻遍全军找到两根笔直的箭矢，交给神箭手养由基。养由基只一箭就射死了吕锜，从此名声大噪。 这个故事的真假且不去说，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古代的箭是真的不直。 普通弓箭手对箭杆要求没那么高，但也不是没有任何要求，所以箭矢还真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容易制作。 十万支箭，就算桓温动用所有力量打造，也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 这一仗原本的目标是姚襄，准备物资的时候也是按照姚襄的实力去准备的。 虽然听说燕国有异动之后临时增调了一部分物资，但箭矢实在来不及打造了。 唐国的这份礼物可谓是雪中送炭。 即便是桓温，也收起了傲慢，郑重的道：“请向唐王转达我的谢意，此情必有厚报。” 事情谈妥梁贤也没有多留，就告辞离开了。 桓冲起身去送，桓温则马上叫来自己的手下去扶海洲取箭。 没一会儿桓冲返回，充满疑惑的道：“兄长，这唐国到底是何意？” 桓温沉思道：“平衡。” “……”桓冲一副不解的样子。 桓温解释道：“只有各国继续对峙，对唐国才是最有利的，他们就可以左右逢源，把生意做到各个国家。” 桓冲恍然大悟，继续请教道：“可他们在不出兵的情况下，准备如何牵制燕国？” 桓温道：“唐国和百济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有传闻去年他们攻打燕国水师，就是百济在后面谋划。” “这次他只要出兵和百济联手拿下乐浪郡，然后做出攻打龙城的姿态，燕国就必须分出重兵防守。” 桓冲佩服的道：“唐国好高明的手段，不过还是未能瞒的过兄长。” 桓温却没有一点开心的样子：“猜到又能如何？一样是唐国的棋子而已。不过……” 他身躯一震，霸气的道：“这盘棋谁是棋手谁是棋子还未可知呢，只要我能打败慕容儁，取燕国不过是探囊取物而。” “到那个时候，唐国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我完成大业的助力。” 桓冲没有说话，眼神里却多了几分犹豫，显然没有那么乐观。但他知道自己兄长的脾气，说再多都没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希望兄长不要失了智啊。 …… 百济，慰礼城，百济王宫。 百济王扶余句、沙艾和金如山三人分列而坐。 只是此时三人都没有说话，扶余句和沙艾两人陷入沉思，金如山则在等待着他们的答案。 过了许久扶余句才说道：“唐国准备出兵多少？” 金如山知道事情稳了，就放下茶杯回道：“六千水师。” 扶余句皱眉道：“才六千？” 高句丽已经把国都迁徙到了乐浪郡的平壤城，如果失败就意味着失去国都，他们必然会全力迎战。 对百济来说，想获胜也必须要倾尽全力。 双方总兵力加起来可能要达到十几万，唐国这六千人连塞牙缝都不够。 金如山只说了一句话，扶余句就哑口无言了：“如果我国派六万人过来你放心吗？” 别说六万，就算三万扶余句都会睡不着觉。 “可是六千实在太少了。” 金如山道：“只要你们出兵牵制住高句丽的陆军，我们唐国会从浿水逆流而上击溃高句丽水师。” “没有水师帮助，你们应该能拿下乐浪郡吧？” 沙艾忍不住说道：“高句丽水师可是有两万余人，你们六千人能打的赢吗？” “呵……”金如山只是笑了一声，轻蔑之意毫不掩饰。 沙艾心中很憋屈，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扶余句缓缓点头道：“只要你们能打败高句丽水师，我百济大军一日之间就能杀到平壤城下，活捉高斯由。” 金如山道：“那就成了，不知百济大军几日能达到战场？” 扶余句恨恨的道：“我百济有两任先王亡于高句丽人之手，这几十年来全国上下枕戈待旦不敢有一日忘怀……随时可战。” 前面的废话金如山就当没听到，听到最后一句话就说道：“那好，三日后夜间我唐国水师会发起突袭。” “夜间突袭？” “怎么，有难处？” “没有，我们的人会准时出现。” 扶余句犹豫的原因是，他们的许多士兵也有夜盲症，夜间基本没有战斗力。 不过马上就想到并非所有士兵都是这样，可以把没有夜盲症的人抽调过去。 虽然数量不是很多，但用来牵制高句丽陆军也足够了。而且高句丽人也同样有很多患有夜盲症，大家谁也不比谁强。 事情商量妥当之后金如山留下一名信使，他本人则快马加鞭回到位于海面上的水师战舰之上。 把和扶余句谈判的结果告诉众人之后，柴犇当即就下令：“告诉兄弟们，两天后突袭平壤水师大营。” 正文 0220 百济王的阴谋（第三更） 纵使早就知道百济不会拒绝这项交易，真从金如山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众将还是忍不住欢呼起来。 柴犇当即就拍板道：“告诉兄弟们，两天后攻打高句丽平壤水师大营。” 金如山明明和百济王说好的三日后发兵，到柴犇这里怎么就变成两天了？ 并没有人去问这个问题。 在坐的哪一个不是人精，自然清楚其中的缘由，就是不信任百济人。 提前一天发动突袭，就算他们想暗地里下黑手没那个时间去实施。 但贺方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我认为今晚就应该动手。” 柴犇问道：“为何？” 贺方说道：“难保百济人不会猜到我们的计划，如果他们真的有对我们动手的想法，明天就可以在浿水安插细作。” “只要我们的船进入浿水他们就能第一时间获得消息……到时候这四十里水道就会成为我们的葬身之地。” “最安全的时间就是今晚，不论百济人有没有这个打算，都来不及做准备，我们打败高句丽水师之后可以从容撤退。” 马亦白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们提前三天发动突袭，百济人必然来不及出兵。等他们出兵的时候，恐怕高句丽已经做出防备了。” “如果因此耽误了战机，导致百济人无法及时拿下乐浪郡，恐怕会耽误了大王的大计。” 贺方解释道：“高句丽能抵挡百济数十年，还杀死了两个百济王，靠的就是水陆配合。” “我们打败高句丽水师，就相当于砍断了他们一只胳膊，就算做出防守也不会是百济的对手。” “更何况百济王也不是傻子，我们这边发动突袭，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得到消息，完全可以提前发兵。” “这么短的时间，高句丽人就算想做准备也来不及了。” 马亦白道：“原来如此，那我没意见了。” 柴犇也点点头道：“好，就今晚。贺将军，水战你比我擅长，从现在开始全军皆以你为主，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听你指挥。” 贺方深深的鞠躬道：“谢枢密使信任，末将必不负重托。” 柴犇点点头，让开了主位。 贺方几步站到这个位置，沉声道：“通知众将士，从现在开始轮流休息，今晚十二点准时发兵突袭高句丽平壤水师大营。” “是。” …… 柴犇等人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百济皇宫同样在进行作战会议，扶余句调兵遣将完成了作战布置。 眼见大仇有望得报，几十年几代人的愿望即将得到实现，百济的文臣武将也都非常的兴奋。 作战计划结束后，纷纷离开去做准备。 这时扶余句说道：“沙长史、木烈将军你们等一下。” 两人停下道：“是。” 其他人知道他另有安排，也不敢多问，相继离开。 等众人都走远，扶余句才对两人说道：“我想把这六千唐军留下，你们以为如何？” 木烈兴奋的道：“臣早就看不过这群唐国人了，大王说吧什么时候动手，我木烈亲自带兵去拿下他们。” 沙艾比木烈想的更多，道：“大王是想等唐国人完成突袭之后，堵住浿水发动袭击吗？” 对于他能理解自己的心思，扶余句很高兴，道：“对，唐国人有战船之利，如果不把他们堵在水道里，恐怕我们也很难动他们。” 木烈马上就想到了当初自己被戏耍的经历，脸色有些发黑，心中对唐人更加的愤恨。 “大王，臣木烈请战，若不能全歼唐国水师，就提头来见。” 扶余句安抚道：“木将军勿急，此战统兵将领非你莫属。” 木烈狂喜：“谢大王。” 扶余句见沙艾面带犹豫，就问道：“沙长史不赞同这么做吗？” 沙艾摇头道：“并非如此。” “唐国人睚眦必报，若对他们动手不但会失去一个粮食来源，还会遭到无休止的报复。” “他们拥有战船之利，我国水师恐怕无力抵抗，所以臣想知道您对他们动手的原因。” “如果理由足够，臣自然是支持大王的，如果……还请大王三思而行。” 木烈气愤的道：“沙艾，你敢质问大王，眼中还有没有尊卑了。” 扶余句阻止他道：“木将军无需如此，我相信沙长史的忠心。” 然后对沙艾说道：“有三个理由。” “愿闻其详。” 扶余句伸出一根手指道：“其一，自从唐国和其他国家直接贸易以来，我国就无法再通过转卖获利。” “今年我们购买的所有物资，消耗的都是几十年来的积蓄。虽然唐国也会从我国购买许多物资，但差额巨大。” “现如今我国的家底已经接近被掏空，再过几个月就拿不出一文钱来购买唐国货物了。所以，和唐国的贸易已经可有可无。” 沙艾面露惊讶，他没有想到国家财政居然紧张到这种程度了。 扶余句继续说道：“其二，世人忌惮唐国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的战船速度更快又能逆风而行。” “如果能找到这个秘密，打造出同样的战船，我百济水师亦能横行天下，就算唐国报复也无需惧怕。” “其三，今年我国风调雨顺粮食必然迎来大丰收，加上从唐国购买的粮食，可保一年无忧……这三个理由，可足够？” “大王言重了。”沙艾躬身道：“有此三个理由足以，臣赞同您的计划。” 沙艾是他最重要也是最信任的谋臣，见他被说服，扶余句非常高兴道：“太好了，此事就交由你们两个去做了。” “嗯，沙长史更了解唐国人，就以你为主帅。木将军就先委屈一下，给沙长史当副手。等打败唐国人和高句丽人拿下乐浪郡，我为你们请功。” “是。”两人领命道。 木烈心中纵使不服，可也知道自己在谋略方面确实不如沙艾，所以也没有反对。 他心中想的是等打仗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表现，既要报当初的戏耍之仇，也要把沙艾比下去，让大王见识一下自己的带兵能力。 扶余句又叮嘱道：“唐国人或许也在提防我们，明天你们就派人去盯住浿水，提防他们提前动手。” “是。” “我国内有唐国的细作，此战一定要保密，不得泄露任何风声。” 这也是他找沙艾和木烈动手的原因，一个是他的心腹，一个和唐国人有仇。 “去吧，此战一切小心。” 正文 0221 火烧平壤水师大营（第四更） 十四年前高句丽和燕国相争，被慕容恪摁着捶，连国都丸都城都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还被俘虏了五万多人，其中就包括后宫嫔妃，就连高句丽王的亲娘都没能幸免。 后来他们就迁都到了更加富庶又远离燕国，还有天险可守的乐浪郡平壤城。 果不其然，之后的十年间燕国虽然照样摁着高句丽捶，但始终无法渡过鸭绿江给予高句丽致命一击。 一直拖到燕国入主中原，慕容儁生起争霸天下之心，才接受高句丽的投降。 高句丽终于结束了和燕国的对峙，可以全力应对百济的进攻。 百济水师实力强大，高句丽就在浿水建立了内河舰队。我不出浿水，你水师的优势就发挥不出来。 这一招确实管用，百济始终无法突破高句丽这一道由水陆联军组成的防线，甚至屡屡在这上面碰壁。 高句丽水师大营就在平壤城外，和守城的陆军形成背靠背的阵势。 因为是卫戍国都他们的警惕心很高，日夜都有快船在水上巡逻。 今晚也不例外。 几艘快船在自己负责的河段巡逻，偶尔两艘船相遇，还会相互打招呼开几句玩笑。 但百济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打到浿水这里了，虽然很多制度还在，但执行的时候难免会有些松懈。 尤其现在是深夜，巡逻的人也有些无精打采，就任由小船在水上漂流。 其中某段河道，水面上飘起几道涟漪，这会儿正昏昏欲睡的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 涟漪靠近巡逻船，几个嘴里叼着匕首的人从水下浮出。 用手势交流了一番之后，其中两个人扒住船沿把自己固定好。另外两个人踩住他们的肩膀，一使劲整个人就窜了起来。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船上，捂住那两个巡逻士兵的嘴巴把他们拖下水。 水下早就做好准备的另外几个人举起匕首把两人刺死。 一艘巡逻船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解决了。 两个人跳上船假扮成巡逻士兵，划着船去找隔壁水段的那艘巡逻船，其他人就这样藏在水里，手扒着船沿被拖着前进。 这些人就是唐国水师的水鬼部队，专门解决对方的巡逻人员。像他们这样的水鬼还有好几波，大家分开执行任务。 这些人都是老手，无声无息的把高句丽水师的外围巡逻船全部解决。 至于内圈的巡逻人员，就不归他们管了，也没必要去管。 因为内圈巡逻船已经靠近敌方水师大营，就算他们发现唐军主力战舰发出警报，水师大营也来不及做出应对了。 所以在解决完外围巡逻船后，水鬼就划着高句丽的巡逻小船顺流直下，走了大约七八里，看到了一支庞大的舰队。 正是唐国水师主力战舰。 正焦急等待的柴犇等人听到水鬼传来的消息，都露出了喜色。 完成这一步，突袭战就成了七成了，剩下的三成看天气。 然而黄海水域六到八月份盛行东南风，而高句丽平壤水师大营恰好在浿水的西北方向，最适合火攻。 可以说天时地利都站在了唐国这边。 当然，贺方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发动夜袭，也是因为风向合适，否则打死他都不敢用火攻。 “诸位，按照之前的计划，岳团长率军直冲敌方内圈警戒线，用最快的速度堵住敌方大营的出入口，不能放任何一艘战船逃出来。” 岳山道：“贺将军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贺方继续说道：“武营长、王营长，等刘团长堵住敌方水师大营出入口，你们就驾船越过水师大营监视平壤城方向的动静。” “如果对方派出援军，你们就视情况决定是否可以阻拦，如果无法阻拦就撤回来和主力汇合。” 武横和王安一起出列道：“遵命。” “其余人，等他们二人越过水师大营，我们就全军压上，火烧敌营。” “是。” 命令下达，各个将领回到自己的船上。 文木见到岳山回来，连忙问道：“团长，如何了？” 岳山道：“成了，马上出击。火船准备的怎么样了？” 文木说道：“四艘火船，用铁链拴在一起，保准能把高句丽人堵死在大营里。” 岳山自然是相信这个老部下的，当即就说道：“那就出发。” 他们团的十余艘船当先而行，快速驶向高句丽水师大营。 在离高句丽水师大营只有两里路的时候，前面四艘用铁链连接着的船开始张满帆，速度陡然加快了一倍多。 船上的船员点燃了火绳，然后趁着船只的速度还没有提升上来，纷纷跳入水中，向着己方接应的救援船游去。 满帆的船，即便失去了舵手，在东南风的吹动下依然逐渐提速，没一会儿就如离弦之箭一般，向着高句丽水师大营的出入口冲去。 跟在后方的那几艘船反而开始减速，和火船拉开距离。 “当当当。”前方忽然响起了刺耳的敲锣声，还有听不懂的呼喊声。显然高句丽人的内圈巡逻人员也发现了闯入的船只，发出了警报。 高句丽水师大营反应也非常快，只是几个呼吸过后，就有无数火把亮起，还有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然而两里路对于时速达到三十多公里的船来说，不过是眨眼的事情，四艘船就狠狠的扎进了高句丽水师大门。 当然，靠四艘船是无法堵住大门的，但如果是四艘装满易燃物和猛火油的船就不一样了。 四艘船刚刚扎进大门内，火绳燃尽。 “嗵！”的一声响，丈许高的大火燃起，四艘火船以及上面的易燃物迅速燃烧。 高句丽水师大营内传来阵阵惊呼，然后就有很多船只过来，试图把火船给推开。 可火势实在太大，他们又处在下风口，根本就无法靠近，只能在那里大呼小叫。 也许是他们的叫声起到了作用，也许是天意不站在唐国一方，一阵旋风袭来，火船被吹的偏离了方向，让出了一半的水道。 高句丽人大喜，好几艘船连忙从那一半水道划出，来到上风口准备把火船推离出入口。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轰……轰……轰……”的爆炸声接连响起。 正文 0222 屡试不爽的火攻（第五更） 随着爆炸声响起，无数火苗如暴雨一般飞溅，高句丽的战船以及正在推船的士兵就遭了殃。 这些火雨似乎带着粘性，粘在身上就甩不掉，很多士兵被烧的受不了就跳入水中。 人可以跳进水里，船不行啊。 然后水道彻底被燃烧的战船堵死。 都说水火无情，古代很多胜仗都是用水和火打出来的。尤其是水战，火攻用好了更是能发挥奇效。 文易知道自家实力弱，经不起惨烈战争的损耗，在不能动用火器的情况下只能全力挖掘冷兵器的潜力。 把床弩搬到船上是一个，投石机弄到船上也是一个，放火同样是一个。 只不过放火更讲究天时地利，受限太大。 但是一旦这两个条件具备，胜负基本就没有什么悬念了。 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更有效率的放火。 这里就不得不提猛火油了，虽然没有汽油柴油燃烧的那么剧烈，但也相当不错了。 而文易更清楚爆炸的原理，就在火船上放了许多装满猛火油的铁皮桶。 然后……就有了眼前的一幕。 铁皮桶爆炸，燃烧的猛火油如雨点一般洒落，引燃周围所有可以燃烧的东西。 整个出入口彻底化为火海。 就算岳山不堵门，大营内的人一时半会儿也休想出的来。 眼见敌方水师大营的门被堵住，跟在后面的武横、王安二人，带领手下的船队越过河道赶往平壤城方向。 跟在最后的贺方和柴犇等人紧随其后，一字排开把水师大营团团围住。 然后投石机发动，把装满猛火油的瓦罐扔进大营里面。 此时已经反应过来的高句丽水师正急的团团转。 水师大将高钊是个治军很严的人，否则高句丽王也不会让他掌管水师。 在接到警报的第一时间他就叫醒了将士们，组织人手登船迎战。 然而出入口被堵，他们空有上千艘船却毫无办法。 从这里就能看出高钊的统兵能力，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手下的这些将士们依然不见慌乱，各自停在船坞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 高钊虽然不知道火船为什么火爆炸，但水道确实被堵死了。 没办法的情况下，他就强令士兵从水里游到火船下面，往火船上钉钉子，再绑上绳子把船拖走。 别说，给他一点时间还真能成功。 但这个命令刚下达没多久，不少停靠在船坞里的士兵就听到‘啪啪啪’的声响。 疑惑间探头看去，发现船上多了一摊摊水渍一样的东西，还有破碎的瓦片。 这是什么东西？ 正疑惑间“砰”一个脑袋大的瓦罐砸在他的头上，这个倒霉蛋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死了。 被砸到的倒霉蛋肯定不止他一个。 剩下的人很快就发现了掉下来的是什么东西，瓦罐和猛火油，顿时吓的哇哇大叫起来。 高钊也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个消息，本来还很淡定的脸上顿时变的毫无血色。 之前他能那么淡定，皆是因为不惧火攻。 他也是身经百战的将领，岂会不防着对手火攻？大营外那一圈隔离桩就是为了阻拦敌人放火的。 但这么做的缺点就是进出只能从预留的出入口，一旦大门被堵就没办法了。 他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大门修的很大，大到了几乎无法堵住。 就算真有人不怕死堵大门，他们还可以拔掉一部分隔离桩，临时开辟一个出入口。 只是隔离桩是打在河底深处的，拔出来需要一定的时间。 平时这都不算事，可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有人居然能隔着隔离桩把猛火油扔进大营内。 要知道隔离桩离船坞还有上百步的距离呢。 他已经无暇思考对方是怎么办到这一点的了，赶紧逃命要紧。 正想下令大家躲避，嘴巴刚张开就见隔离桩外有数十个火球亮起。 然后火球被高高的抛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入大营内。 有些落入水里不见了，但还有一些落在了船上化为火雨，猛火油被引燃，船只开始燃烧。 船上的将士们拼命扑打，试图扑灭火焰。 有些运气好确实扑灭了，可更多的是越扑火越大，直至整艘船被点燃。 更可怕的是，天上不停的有猛油罐和火球落下，越来越多的船被点燃。 有些士兵被烧的受不了跳水自救，还有很多人在死亡的威胁下崩溃，划着船四处乱撞。 这么做的结果就是引燃的更多的船。 整座大营彻底乱了。 很多将领跑到高钊的身边问道：“将军，怎么办？” 高钊深吸了口气，装作一副镇定的样子，道：“下令，弃船上岸。” “是。”得到命令众将连忙去传令。 “等等……”高钊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就想收回命令。 然而已经晚了，迫不及待的将领们已经把命令传达了下去。 他只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水面上的战船。 弃船的命令就是压垮人心的最后一根稻草，本来很多人虽然慌乱，但一直以来养成的纪律性约束着他们，不至于失去理智。 可撤退命令下达，周围人纷纷往岸边跑的时候，心中的最后一根弦也断了。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只有一个念头，上岸。 拦在前面的船？撞过去。拦在前面的人？砍死。 已经失去理智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么多船拥挤在岸边，只会方便大火蔓延。 看到这一幕高钊痛苦的闭上眼睛，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不再理会呼喊的将领，他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让亲卫不要打扰他就从里面把门关上了。 用油灯点燃帷幔，然后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等外面的亲卫发现不对的时候，他已经化为了火人，哀嚎着挣扎了许久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而此时，水师大营已经彻底化为火海。 拥挤在岸边的船成了最好的燃料。 在东南风的吹拂下，火势蔓延到岸上，引燃遇到的一切可燃物。 这个年代的建筑基本都是木质，尤其是军营，一个又一个房间连绵数里，一旦燃烧起来后果可想而知。 营寨迅速化为火海，几丈外都能感受到脸庞火烧火燎。跑的快的还能逃得一命，跑的慢的只能惨死火海。 不远处的平壤城也发现了这里的异常，迅速的往上禀报。 很快正在睡梦中的高句丽王就被吵醒。 正文 0223 父慈子孝（第一更） 故国原王高斯由听说水师大营起火，连鞋子都没穿，披上一件外袍就朝王宫最高的一座阁楼上跑去。 这座阁楼有五层高，站在上面能俯瞰平壤城，让他产生掌握天下的快感，是他最喜欢待的地方。 因为水师大营离平壤城还有一段距离，正常情况下站在阁楼上是看不到的。 但特殊情况例外。 比如现在。 看到那片火海，他一阵头晕目眩身躯摇晃，要不是双手及时抓住栏杆，就要摔倒出丑了。 背后的侍者都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许久，他才沙哑着声音道：“叫世子来宫中见我，马上。” “是。” “宣诸加、大辅、左辅、国相……进宫。” “是。” 下达完命令，高斯由遥望火海失魂落魄的道：“老天待我何其不公也。” 想到自己即位以来的种种，他心中升起无尽的怨愤。 他爹美川王在位，恰好赶上晋国永嘉之乱，就趁机占据了乐浪郡……又一通拳打脚踢成为辽东事实上的霸主。 等他上位呢？鲜卑慕容氏崛起建立燕国，他就开始被摁着捶。 首都丸都城被攻破，亲爹被刨坟，尸体被抢走，亲娘被掳走，后宫嫔妃一个没跑掉。 这是何等的屈辱。 迁都到平壤城，终于借助地利抗住了燕国的压力，又抵挡住了百济的入侵，算是挽回了一点颜面。 可没多久百济就出现了一个中兴之主近肖古王，对内改革对外强硬，没多久局势逆转，他再次成为被捶的那个。 为了活下去他只能给燕国当孙子，可人家连当孙子的机会都不给他，那种滋味有多憋屈可想而知。 去年燕国入主中原战略中心转移，终于接受了他的降表，给了他一个当孙子的机会。 还把他那个被扣押了十一年的可怜老娘还了回来，丸都城也开始重建……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 虽然他的一生是憋屈的，但并不意味着他昏庸无能，甚至比大多人都聪明。 只是他匹配的时间不对，遇到的都是妖孽级别的对手，就显得他无能了。 他很清楚失去平壤水师意味着什么，单靠陆军是无法阻挡百济大军的，乐浪郡沦陷只是时间问题。 一想到父亲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土地要丢失在自己手里，他就羞愤欲狂。 他恨，恨老天爷，恨燕国，恨百济，恨唐国…… 要不是唐国的帮助，百济的国力怎么可能会恢复的那么快。 关键是他去问唐国买东西，很多都买不到，这不是赤裸裸的区别对待吗。 虽然水师大营那边还未传来具体情报，但他已经敢肯定，这次事情就是唐国人干的。 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这句话放在他身上也对。百济的实力他很清楚，没有那个能力放这把火。 而且去年燕国渤海水师大营就是这么被烧的，手法不能说很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此时他除了仇恨还有不解，百济到底给了唐国什么好处，让他们两次出手帮忙？ 难道是送女儿？他也有女儿啊，一个不够有两个三个五个，实在不够可以搜罗全国美女送给你。 问题是你开价啊。 就在他满脑子跑火车恨天怨地的时候，近侍来报世子来了。 “让他进来。”高斯由顿时清醒过来，缓缓平复情绪。 很快高丘夫就来到楼上，看了一眼化为火海的水师大营，表情凝重却并不慌乱：“叩见父亲。” 高斯由把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非常的欣慰。你们有妖孽级别的人才，我家也有啊。 高丘夫是高句丽世子同样的聪慧有才华，近些年高斯由的很多政策其实就是他提出来的。 指着远处的火海，高斯由问道:“你以为我们该怎么办？” 高丘夫回道：“请父亲移驾丸都城。” 看似答非所问，实际上已经给出了答案，跑吧。 高斯由道：“我走了平壤城怎么办，乐浪郡怎么办？就这样拱手送给扶余句小儿？” 高丘夫毫不犹豫的道：“我留下抵御百济大军。” 高斯由盯着他道：“你可知道留下的后果？” “知道。” “那你还愿意留下？” 高丘夫冷静的道：“我们两个必须有一个人留下，否则大军必然崩溃，连一日都抵挡不住。” “留下一个人稳住军心，能在这里拖住百济人的脚步，为后方争取时间。” “于公你是高句丽的王是我的君主，于私你是我的父亲，岂有抛下君父自己逃生的道理。” “哈哈……”高斯由大笑起来，笑的非常开心非常的欣慰，伸手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很好，你没有让为父失望。收拾收拾去丸都城吧，连夜走。” 高丘夫惊讶不已，怔怔的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像是不认识一般。 高斯由笑道：“怎么，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高丘夫低下头没有说话，因为那句话他无法说出口。 他以为高斯由准备让他守城，自己逃跑。没想到是他留下来，让自己逃生。 这个选择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高斯由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也没有多说什么，道：“别愣着了，赶紧去吧，等百济大军围城就出不去了。” 高丘夫道：“为什么？” 高斯由看着他道：“一个父亲让自己的儿子逃命需要理由吗？” 只一句话，瞬间就让高丘夫眼眶泛红，眼泪滚滚落下。 高斯由转身看着远方说道：“我一生失败了无数次也逃了无数次，已经不想逃了。” “在臣民心目中我是个失败的王，已经没有什么威信可言。就算这次我逃走，也无法再服众。” “你不一样，你还年轻又比我聪明能干，一定会成为不亚于你祖父的英明君主。臣民也信服你……所以你比我更适合去丸都城。” 高丘夫哽咽道：“我不走，父亲让儿子逃命不需要理由。儿子替父亲死也是天经地义，就让我留下吧。” 高斯由突然怒喝道：“混账，难道你想让我们父子两个都死在这里吗？想要高句丽的国祚从我们手里断绝吗？” “现在我只有死才能洗清之前所有的屈辱，你懂不懂？你要真的孝顺，就应该成全我。” ‘噗通’高丘夫跪在地方，哭泣道：“父亲。” 高斯由骂道：“快滚。” 正文 0224 愤怒的百济王（第二更） “快滚。” 看着愤怒的父亲，高丘夫知道他主意已定，自己再坚持下去也是徒劳。 ‘咚咚咚……’接连磕了十几个响头，在抬头的时候额头已经鲜血直流。 他也没有擦，道：“请恕儿子不孝。” 说完起身下楼而去。 由于不知道百济那边的情况，害怕被围困在城内出不去。高丘夫一刻都不敢耽搁，带着两千骑兵出城，一路狂奔朝丸都城而去。 确定他离开，高斯由才召见百官，收缩兵力进行防守。 不过平壤城作为王都，这里居住着高句丽大半的权贵，不可能让他们全部陪着死，但也必然不可能所有人都逃走。 一场利益交换是少不了的。 谁走谁留都要仔细商量，不过他们也知道情况紧急，只要不是很过分的要求都会满足，很快就敲定了大致计划。 然而一直等到天亮，预想中的百济大军并没有出现。 高斯由等人都有些茫然，什么情况？难道百济人放把火就走了？ 很快各地消息传入京中，首先是平壤水师的情况，大将高钊战死，将士死伤过半，战船、粮草等全部被烧毁。 没有船的水师还叫什么水师？可以说平壤水师已经名存实亡。 这个结果众人早就猜到了，虽然很悲伤但并不惊讶，他们更关心的是百济人的动向。 只是让他们意外的是，百济人还在百多里之外，至少也要明后天才能赶到平壤。 如果沿路的城池进行阻挠，可能还要更久。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百济的陆军和水师行动脱节，但这对他们来说算是不幸中的唯一好消息。 起码可以从容撤退，把家眷、财富等等转移到丸都城去。 有了这些家底儿在，他们家族的富贵就可以保住，高句丽就能早一天恢复元气。 这个时候高斯由和权贵们的狠毒之处就显露了出来。 一边鼓励百姓、官兵与百济战斗到底，一边打着坚壁清野的旗号光明正大的掠夺财富，并以搜捕细作为由把百姓禁锢在家中。 趁着这个机会，他们却把自己的家眷和卷来的财富全部送走。 高斯由没有逃跑，很多权贵也留下一部分人守城。正是有他们在才骗过百姓和士兵，没有造成大溃逃。 倒不是他们视死如归要和国家一起灭亡，而是家眷逃跑需要时间，丸都城的高丘夫组建防线也同样需要时间。 他们必须要在乐浪郡坚持足够长的时间，否则被百济骑兵追上，就真的全完了。 留下的人本就是抱着死志，加上连国王都一起赴死了，大家的血性也被激起，作战非常勇敢。 很多甚至亲临前线和百济人厮杀，不知情的将士们深受鼓舞，居然真的挡住了百济人进攻的脚步。 …… 且说另外一边，百济人得知要和唐国合作攻打乐浪郡那叫一个高兴，制定好作战计划之后就兴冲冲的去执行。 沙艾和木烈也是一样，从王宫出来两人就聚在一起商量作战计划，然后召集水师待命。 并派遣了一些快船去监视浿水。 之所以不直接监视唐国战舰，是怕引起对方的警觉。 一切都计划好，就等着实施了。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扶余句正在吃饭的时候有一名信使狼狈的跑进来，汇报了一个情报： “大王，昨夜丑时高句丽平壤水师大营起火，火势至今未歇。” ‘啪。’扶余句手中的青花瓷饭碗掉在地上摔成几片，可他丝毫顾不上，追问道： “确定是平壤水师大营起火吗？能不能确定伤亡情况？” “高句丽人增加了巡逻，我们的人不敢靠近。可以确定敌方大营全部焚毁，人员伤亡无法确定。” 扶余句敢肯定这是唐国人的手笔，说好的三日后动手，唐国人果然提前了。 可这么做对百济来说并不一定是好事。 消灭了高句丽平壤水师，对他们来说固然是好事，可百济的大军还没有出发呢。 就算现在出兵，至少也要到明天后天才能赶到，有这个时间足够高句丽人做出反应。 不论对方是逃还是坚守，对百济来说都不是好事。 想到这里他心中对唐国充满了愤恨，但更多的还是苦涩之意。 自己想当那个黄雀，没想到唐国人技高一筹，自己被摆了一道。 “去，传令各军不要再等了，马上出发对乐浪郡发起全面进攻。” “是。” “把沙长史和木烈将军叫来见我。” 沙艾和木烈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刚刚把监视浿水的细作派出去，正检阅部队清点物资的时候突然收到急诏，连忙赶到王宫。 得知真相后目瞪口呆。 木烈气的破口大骂道：“这些唐国人言而无信，真乃小人。” 沙艾道：“唐国提前发动突袭，必然是在防备我们，是否哪里走漏了消息？” 木烈一听更气了，道：“沙艾你什么意思？这件事情就只有大王和你我知道，你是不是在怀疑我？” 沙艾心中暗骂了一句蠢货，我这是在替咱俩撇清关系呢，你能不能长点脑子。他都已经懒得理这个人了。 反而是扶余句主动说道：“木将军无需如此，我自然是信得过你们的。这次可能是唐人在防备我们，故意为之。” 沙艾感动的道：“谢大王信任。” 木烈也反应了过来，一张脸刷的通红，期期艾艾的道：“那什么……末将谢大王信任。” 扶余句正一脑门的事儿，也懒得理会这两个手下之间的龌鹾，说道： “既然唐国有了防备，我们的计划也要改变。不要在盯着他们了，把目标放在西安平县，马上出兵拿下这里。” 西安平县是乐浪郡最北边的城市，也是浿水的入口，同时还是乐浪郡和玄菟郡最重要的交通道路。 当年美川王攻打乐浪郡几次都未能成功，后来改变战略目标，集中全力打下了这里，切断了乐浪郡和玄菟郡的联系。 然后来了个瓮中捉鳖，活活的把乐浪郡耗死。 现在扶余句也想效仿美川王。 有正式的任务两人也不敢闹别扭了，齐声领命，离开王宫带领水师就前往西安平县。 等他们离开，扶余句再次下达命令，召见唐国使者。 正文 0225 惨烈的攻城战（第三更） 唐国的使者来的很快，或者说他早就已经做好了来见扶余句的机会。 这个使者很年轻只有二十岁出头，名叫潘越，两年前举家迁入东宁岛。 了解过文易的经历和唐国的律法之后，原地变成文易的拥趸。 因读书出众得到出仕机会，任上表现良好被快速提拔，在一次考核中被文易选中进入内阁担任行走。 内阁分成三个级别，大学士、学士、行走。 大学士是内阁实际政务的主持者；学士多为挂名，拥有参政的资格但没有决策权。 行走就是打杂的，什么事情都做，但不具备参政资格。 但这是内阁，每天耳濡目染都是国家大事，只要不傻进去几年都能锻炼出来。 再下放到地方为官，比普通出身的官吏更能得心应手。 有着内阁行走的资历，更容易获得升迁，将来有机会位列朝堂。 这次算是难得的对外大事件，好几个表现优秀的人都获得外出锻炼的机会。 潘越以及去见桓温的梁贤就是其中之二。 有着这样的背景，虽然潘越出身低微入学也较晚，但气度和能力都不差。 即便是面对百济王扶余句，也处之泰然，一言一行不卑不亢。 “唐国使者潘越见过百济王。” 扶余句杀气腾腾的质问道：“说好的三日后一起出兵攻打高句丽，贵国怎么擅自行动了？” 潘越似乎一点都没感受到他的杀意，充满歉意的道： “实在抱歉，昨夜忽起东南风最适合火攻，贺将军怕错过这个时机就临时决定出兵。” “因为时间紧急，又是夜间宵禁不便传递消息，因此未能及时通知贵国，实在是抱歉。” “不过还好，总算是不辱使命，全歼高句丽水师主力。此时高句丽必然上下震动，正是出兵的到时候。” “以大王的英明神武必能一战而胜，我在此预祝大王旗开得胜，拿下乐浪郡。” 见潘越一副快夸我的样子，扶余句恨的牙痒痒。只可惜他偷袭的计划破产，未能抢到唐国战舰的秘密，不敢翻脸。 只能强忍怒气道：“是吗，这么说本王还要谢谢你们了。” 潘越谦虚的道：“你太客气了，唐国和百济合作了这么长时间，自有感情在，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况且这又是一项交易……大王只要在拿下乐浪郡之后兑现承诺就可以了。” 扶余句感觉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绷着脸道：“放心，本王这点信誉还是有的。我马上就要出征乐浪郡，就不多留你了。” 不等潘越说话，就迫不及待的喊道：“来人，送潘使者出宫。” 生怕再多说一句话，他会忍不住把这个可恶的家伙给砍死。 潘越行了一礼转身从容离去。 扶余句心中那叫一个气，抓起桌子上的杯子就准备摔。 可一看是白瓷的价格昂贵，又赶紧放下，左右看了看实在没什么好扔的，就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结果自己手掌被震的生疼，心中就更气了。 明君毕竟是明君，很快就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喝道：“传令诸军随我出征乐浪郡。” 兴奋的百济大军，很快就在高句丽的严防死守面前，碰了个满头包。 他们发现失去水师大营对这些高句丽人似乎没有什么影响，不，应该说影响很大，因为高句丽人的斗志明显比以前强多了。 每一座城池基本都打到弹尽粮绝，或者直接被破城才会投降，这战斗力太恐怖了。 以前高句丽人要是有这战斗力，哪还会被百济压着打。 但不管怎么说，百济依然占据全面的战略主动，一座座城池被攻下。 主要也没几座城，基本上都是低矮的县城，用来防贼还行，阻拦大军只能说比没有好一点。 七天后，扶余句率领大军出现在平壤城下。 看着高大的城墙，站在城头的高句丽王高斯由，以及受到鼓舞视死如归的高句丽将士，扶余句一阵头皮发麻。 他是真没想到高斯由居然没有逃走，而是留下和平壤城共存亡。 高句丽人性情本来就悍勇善战，这下好战因子更是被激发出来，想打下这座城，难上加难。 越想他心中就越是恨急了唐国。 虽然他知道没有唐国消灭平壤水师，他的军队不可能长驱直入只用七天就杀到平壤城下。 可依然止不住心中的痛恨。 他们提前三天发动袭击，给了高句丽人准备的时间。 等百济大军赶到，高句丽早就完成了坚壁清野，加固了城防，每一座城池都可以说是硬啃下来的。 虽然打赢了，但也咯掉了他好几颗牙。 如果唐军按照约定出兵，双方配合发动突袭，绝对不会这么困难，说不定这会儿他已经坐在平壤城里品茶了。 所以他如何能不恨。 至于他算计唐国的事情……我算计你怎么了，就因为我算计你，你就坑我？渣……呸，辣鸡。 可是不管他心中怎么恨，拿唐国人都没有一点办法。 而战事进行到这一步，自然没有临阵退缩的道理。 办法就只有一个，强攻。 在例行劝降失败之后，他下令发起了进攻。 攻城战向来是最惨烈的，一天打下来死伤两千多人，却连平壤城头都没有摸到。 扶余句反而不气了。 他又不是打气筒，没有那么多气。 一旦做正事，他就会投入所有精力，不会把心思浪费在生气上。 今天的攻城战其实就是试探，看看对方的防守力度……只能说比想象中的还要强，除了强攻破城没有第二个办法。 他连夜召集工匠，伐木打造工程器械，第二天继续攻城。 今天的战争烈度远超昨天，从早到晚几乎就没有歇息过。 一天下来伤亡三千多人，比昨天还要多。但成果也有，终于登上了城头，只不过又被赶了下来。 能登上城头就意味着有希望，扶余句加紧攻势。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高句丽人斗志。 几次登上城头都被打退，有一次差点就占据一面墙，他都以为要拿下了。 结果高斯由亲自披甲上阵，带头重逢又把他们赶了下来。 几天下来他这边的伤亡达到了一万五千多人，更要命的是丸都城的高丘夫蠢蠢欲动，似乎想要来解救自己的父亲。 正文 0226 蜕变和敕勒人参战（第四更） 浿水出海口不远处的海面上，唐国舰队正停留在这里等待着战争结束，好把属于自己的战果给带走。 眨眼间从他们烧毁平壤水师大营已经过去了十二天，扶余句依然未能攻下平壤城。 他们等的都有些心急了，不少人都生出了百济王也不过如此的想法。 于是柴犇就和扶余句商量了一下，获得准许后把军官分成几个组，轮流去外围参观了攻城战。 回来之后所有人都闭嘴了。 唐国从建国到现在，只正儿八经的打过三次仗。 第一次是打晋安县俚人三部联盟，那一次是纯纯的肉搏战。 但在谢道韫的计谋下他们调动敌军，在局部地区造成敌弱我强的局势，分三个战场击败了敌人。 要说多惨烈，并没有。 唯一算是惨烈的，也就只有赵正志带领侦查连把守石岩洞大门那一战，但亲眼见过这一战的人很少。 后面征讨东宁岛土人，这都不算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战役。 第二次战役是打燕国水师，纯靠战船优势和装备优势轻松取胜。 第三次就是十二天前火烧平壤水师大营，同样是靠装备优势偷袭，用的还是火攻。 可以说除了第一次战役，基本上没有正面和敌人打过仗，战果却非常的大。 难免就把大家的思路引到了歪路上，认为仗就是这么打的，多轻松啊。 然而，当他们亲眼见到攻城战，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幼稚。 偷袭、火攻都是奇招，可奇招之所以叫奇招，是因为它适应性太狭窄。 当外部条件限制无法使用奇招的时候，就只能堂堂正正的从正面击溃对方。 而两军正面厮杀，一直以来都是唐军的短板。 这一次借助百济攻打平壤城，终于把这一块短板给弥补了。 一座坚城放在这里，守城的人又众志成城。周围既没有黄河这样的地上悬河给他们掘河用水淹敌人，也没有适合放火的地方。 除了围城把对方饿死，就只剩下强攻。 而强攻就是用人命往里面填，以前他们缺少这样的概念，今天终于有了。 参观了几次之后，这群出身低微的军官身上的浮躁之气迅速退去，多了几分沉稳。 如果文易知道了，做梦都会笑醒。 不过他们这一趟过来可不是学习来的，而是有重要任务，现在百济大军被平壤城拖住他们的任务就完不成了。 众人开始着急起来。 金如山忧心忡忡的道:“据说丸都城的高丘夫蠢蠢欲动，准备过来解救高斯由，如果他真来了……” 柴犇说道：“不会，丸都城那边的军队大多都是新招募的，没有多少战斗力，高丘夫敢过来就是送死。” “只是他爹就在平壤城，如果他不管不问会被人耻笑的，所以他必须要摆出救援的姿态。” “他还可以借着这个理由整合国内所有力量，顺理成章的把权力收归己身。” “凡是反对他的，都会被扣上逆贼、谋害国王的帽子，然后被清理掉。所以你可以放心，高丘夫不会来的。 “至少在他稳住自己的地位，把新兵训练成军之前是不会来的，而高斯由绝对坚持不到那个时候的。” 潘越说道：“可是我们的目的是让百济出兵威慑玄菟郡，牵制燕国的实力。” “如果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太长，折损的兵力太多，恐怕他们就无法做到这一点了。” 众人眉头也忍不住皱了起来。 就在这时，忽然从门口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没关系，现在有没有他们都已经无所谓了。” 众人正疑惑是谁的时候，潘越眼睛一亮，惊喜的道：“赵昉，你回来了？” 门外的人走进来，众人一看可不就是赵昉吗。 赵昉笑道：“是啊，没想到吧。” 他也是内阁行走，这次同样被派出来，只是他游说的对象另有其人。 大家互相见过礼之后赵昉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我随着商队去了敕勒人的地盘。” “好家伙那里太荒凉了，我感觉环境比南方还差，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在这里生活的。” 潘越和他比较熟，笑道：“行了，别抱怨了，人家还嫌弃南方的环境恶劣呢。快说正事，你是怎么说服敕勒人的。” “就你事儿多。” 赵昉笑着回怼了一句说道：“本来我也以为会很难，可去了才知道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儿。” “我连敕勒人的单于都没见到，只是散步了一些谣言，他们就已经决定出兵了。” 他把自己的经历一说，众人也觉得不可思议。简直太简单了，简单到让人不敢相信。 敕勒人和鲜卑慕容为了争夺草原厮杀了几百年，双方仇深似海。 燕国建立后，他们几乎每年都会发动一次南侵。也不侵占燕国的地盘，劫掠杀戮一番就走。 燕国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被动防守。 敕勒人南侵燕国一般会选在秋季，马最肥的时候，抢一波刚好回去过冬。现在才七月份，今年他们还没有发动过袭击。 文易就想到蛊惑敕勒人南下的点子。 不管成不成，先试一下再说。 在挑选游说人选的时候，赵昉主动请缨，这件事情就交给了他。 跟随唐国的商队穿过重重险阻，终于到达敕勒人王庭所在。 然后对外放出一个消息，这将会是唐国商队今年最后一次来这里。 大家有什么想买的赶紧了，错过了这一次，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敕勒人从唐国商队这里买到了许多必须的好东西，比如盐、瓷器、丝绸、铁锅等。 尤其是盐和铁锅，简直是必需品。 要知道之前他们煮饭基本都用陶锅，效率可想而知。 正常情况下唐国商队每隔三个月都会来一次，现在才七月份，按理说最少也应该再来一次。怎么就不来了？ 你们不来我们买什么啊？ 敕勒人就急了，问他怎么回事儿。 他就说百济在攻打乐浪郡，燕国也准备倾尽全国之力和晋国开战……到时候兵荒马乱路上不好走，所以就暂时不来了。 敕勒人本来就恨燕国，这次听说他们打仗阻断了商路，就更是气愤，纷纷咒骂他们此战必败之类的。 普通人只会咒骂，高层就不一样了，他们看到了战机。 正文 0227 赵昉游燕国（第五更） 敕勒人大单于赶紧派人过来打探情报。 赵昉九分真一分假，把这一战说成了晋国和燕国的决战，谁赢了就能彻底占据主动权，拥有一统天下的机会。 为了确保这一战的胜利，燕国已经进行全国总动员了。 敕勒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调查，反正没过几天就确定要提前南下。趁着燕国北方空虚给他们来一记狠的，掠夺更多的物资。 赵昉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调动部队了。 听完他的描述，金如山惊喜的道：“你确定敕勒人开始调动部队了？” 赵昉道：“至少在我回来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 潘越佩服的道：“厉害，最没有把握的事情，这么容易就给你办成了。” 赵昉谦虚的道：“运气而已。” 柴犇当即就说道：“既然如此，燕国那边可以开始行动了。” 金如山迟疑的道：“不再等等百济这边了吗？” 柴犇摇头道：“不能再等了，我们刚刚得到消息，桓温已经出兵。燕国兵马调动也越来越频繁，等百济这边分出胜负，一切都晚了。” 赵昉当即说道：“好，我这就出发去燕国。” 潘越道：“你刚回来应该好好休息，这个任务还是交给我吧。” 赵昉微笑道：“一事不烦二主，敕勒人那里是我去的，更熟悉那边的情况，由我去更容易成功。” 眼见两人似乎要打起来的样子，柴犇揉了揉太阳穴说道：“行了，赵昉说的对。他去的敕勒人那里，对那里了解更多，就他吧。” “是。”赵昉给了潘越一个得意的眼神。 枢密使的地位比他们高了无数个层级，潘越可不敢顶撞柴犇，纵使心有不甘也只能让他去。 之后赵昉带着商队折返回去，假装刚从敕勒人那里回来，要路过燕国的国土。 踏入第三国土地自然是要接受盘查，得知他们是唐国的商队，燕国人也不自禁的就高看一眼。 一路上难免遇到善于交际的人，赵昉和他们聊天的时候‘不经意’间透露出敕勒人正在调集大军，似乎有重大军事行动。 一开始没人在意，说的次数多了流言就传开了，然后就演变成了敕勒人准备南下入侵燕国。 这下事情还得了，马上就有人把情报传回京师蓟城。 慕容儁正准备出兵和桓温决战，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就坐不住了，这要是正和桓温作战被敕勒人偷了屁股可还了得。 但又觉得这个消息不像是真的，敕勒人每年秋天才南侵，今年怎么提早那么多？ 可事情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他也不敢轻易断言真假，得知是唐国商人带回的消息，马上下令把这些人送到蓟城来。 于是赵昉一行人在燕国人的‘护送’下来到了蓟城，见到了慕容儁。 看到慕容儁的第一眼赵昉就头皮发麻，气势实在太足了。 往那里一坐一动不用动，只是散发出来的威压就让人浑身不自在。 说句大不敬的话，唐王文易和他比起来实在太稚嫩了。 不过赵昉并没有小瞧文易，相反更加佩服。 慕容儁是继承祖上基业，文易是白手起家创下偌大基业。 唐国纵使实力弱小，在文易的一番操作之下，依然带着他们这群出身贫贱的人合纵连横搅乱天下局势。 这些势力强大的国君也不过是他们棋盘上的棋子。 想到这里，他突然就觉得慕容儁没有那么可怕了，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慕容儁也一直在观察赵昉，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刚才这个年轻人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只能认为是自己的错觉。 “就是你说敕勒人要南下入侵燕国的消息？” 赵昉断然否决道：“没有，我只说过敕勒人在调动兵马，但不知道要进攻哪里。” “你确定敕勒人在调动兵马？” “亲眼所见。” 慕容儁盯着他说道：“把你在敕勒人那里看到的一切都告诉我。” 赵昉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道：“如果我回答了，你们能保证我们的安全并放我们离开吗？” “放肆，在我皇面前安敢如此无礼。”慕容评起身斥责道。 赵昉淡淡的道：“我是唐国的子民。” 唐国人不拜他国之君，只跪天地祖宗父母余者皆不跪。这个规矩也随着唐国的商队流传四方，为天下人所知。 他强调自己唐国人的身份，就是在反驳慕容评，我是唐国人，不拜你家的皇帝，别拿那一套威胁我。 慕容评大怒，指着他说道：“你……” “好了。”慕容儁打断他的话，对赵昉说道：“我可保证你们的安全，并送你们离开燕国。” “痛快。”赵昉当即就把在敕勒川的见闻说了一遍。 除了隐去他把燕国出兵的消息告诉敕勒人之外，别的方面都是如实回答，没有丝毫隐瞒和添油加醋。 因为完全用不着。 听过他的描述，慕容儁几乎敢肯定他说的是真的。 因为他们对敕勒人也非常了解，赵昉要是没有亲眼见过，是绝对说不出来这些细节的。 现在看来他确实是从敕勒人那里回来的，而他带回的那一条敕勒人正在调动兵马的情报就不能忽略了。 必须要派人去调查一下，如果是真的，恐怕他就无法全力南下和桓温决战了。 慕容儁是个讲信誉的人，赵昉把知道的情报说完之后，他就如约放人离开，还送给赵昉一百两黄金作为报仇。 赵昉都不禁为此感到赞叹，果然不愧是大王所说的一世雄主，这人格魅力妥妥的拉满了。 如果不是他已经有了奋斗的目标和效忠对象，估计也会被对方折服。 顺利完成任务他就按照原定方向，不紧不慢的往海边走，金如山的商船会在海边接他。 而此时慕容儁，正在召集心腹开会。 “赵昉的话你们也听到了，不知道有何看法？” 慕容评道：“这个唐国商人的话不可全信，有必要调查清楚。” 慕容恪说道：“来不及了，去打探情报就算顺利一来一回至少也要半个月时间。我们和桓温的大战在即，没有那么多时间。” 正文 0228 慕容儁的应对（第一更） 去敕勒人那里打探情报，一来一回起码要半个月。等情报传回来，在做出应对，黄花菜都凉了。 眼下桓温已经出兵洛阳，靠姚襄的兵力根本就坚持不了半个月。 一旦桓温打败姚襄就可以据守洛阳坚城，在有水师之利，桓温起二三十万兵都没用，甚至还有可能被反杀。 现在有两个选择，一分出一部分兵力去北方防备敕勒人；二集中全力攻打桓温，若能速战速决，说不定还来得及去防守敕勒人。 慕容儁想要用第二种方法，这样决战的机会太难找了，他不想放弃。 只要打败桓温，他就能席卷晋国在北方所有的土地，青州、兖州、司隶、豫州、徐州…… 若能占据这些土地，燕国的实力瞬间就能膨胀一倍还多。 然后出兵消灭秦国、凉国统一北方，再集北方之力南征东晋一统天下，建立真正的大燕国。 可慕容恪一句话就把他问住了：“陛下准备用什么办法打败桓温的水师？” 慕容儁一张脸瞬间就阴沉了下来，这是燕国的死穴，几乎没有什么水师可言：“唐国……可恶。” 如果不是他们一把火烧了渤海水师大营，又把工匠和他们的家眷掳走，燕国也不会一点水师都没有。 如果渤海水师还在，就可以顺着黄河逆流而上，进入伊水南下洛阳，和桓温一战。 而一旁的慕舆根也是沉着脸一句话不说，眼睛里却是浓浓的恨意。 唐国？慕容恪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百济正在围困平壤城，高句丽人应该坚持不了多久。” “等他们拿下乐浪郡，难保不会觊觎玄菟郡。” “更可虑者，高句丽平壤水师大营也是被一把火焚毁，进攻者使用的手法和渤海水师大营一样……” “我们的细作也在浿水附近的海域，见到了悬挂唐国旗帜的战船，几乎可以肯定是唐国人出手。” 慕舆根似乎想通了什么事情，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以前我们虽然猜测唐国袭击渤海水师，是受百济人的指使。” “但一直无法解释百济人为什么要袭击我们，所以始终不敢下定论是不是他们干的。但现在我已经可以确定他们就是幕后主使。” “高句丽是我国的附属国，他们想要拿下乐浪郡，又怕我国出兵阻挠。” “我们的渤海大营就在乐浪郡侧方，出兵非常方便，所以他们才要摧毁渤海水师。怕引起我们的警觉，才收买唐国人出手。” “这次唐国出兵攻打平壤水师，应该是上一次计划的延续。” 众人都忍不住点头，通了，所有的疑问都解释的通了，就是百济人在幕后主使。 从去年就开始谋划这件事情，好深的心机，扶余句果然不愧是百济的中兴之主啊。 慕容恪说道：“平壤水师已经被消灭十余天，唐国水师依然驻扎在浿水不离开，就是在防备我们，甚至不排除对玄菟郡动手的可能。” “此事不可不防啊。” 慕容评愤怒道：“又是唐国，百济到底给了他们什么好处，居然三番五次的出兵帮助。” 慕舆根道：“不论百济给了他们什么好处，我们都必须要做好防备，玄菟郡的后方就是龙城所在啊。” 说完起身道：“陛下，臣请去镇守玄菟郡。” 慕容儁道：“慕将军是我的左膀右臂，南下洛阳还需要你辅佐才行。不过辽东乃我祖地所在不容有失，确实需要一重臣镇守。” “诸位可有合适的人选？” 众人都各自推荐了自己认为合适的人，但都没有得到慕容儁的认可。 最后还是慕容恪说道：“尚书乙逸为官清廉才能出众，且曾经担任玄菟郡太守和幽州刺史，对辽东最为熟悉，不若由他去镇守龙城。” 慕容儁马上说道：“好，我也以为乙逸最合适，马上传旨调乙逸为龙城留台即刻赴任。” 虽然众人都有私心想要推荐自己人去辽东，但最终人选是乙逸他们也都无话可说。 乙逸不站队，为人方正清廉能力非常强，加上资历深厚地位也高，他们也不愿意轻易得罪这样的人。 但乙逸只是去防备百济和唐国，敕勒人怎么办？ 慕容儁为难的道：“防守敕勒人至少需要数员大将五万精兵，玄菟郡那边也需要两三万人……” “如此分兵下去我们可动用的兵力就只剩下十五万，不足以打败桓温啊，难道就这样放过这个机会不成？”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按照现在的情况，确实没必要出兵打桓温了。 十五万人听起来很多，但对方是桓温又有水师之利，还真没有什么胜算。 慕舆根看着地图，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过了许久才说道：“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在洛阳和桓温交战？” ？？？众人都不解的看向他。 慕舆根道：“我们最初的目的是什么？打败桓温，趁机夺取晋国在长江北岸的土地。” “打败桓温只是手段，目的还是土地。如果有办法不用和桓温交战，就能夺取这些土地呢？” 慕容评道：“不打败桓温怎么夺取这些土地？” 慕舆根胸有成竹的道：“我们可以故意放出消息，说陛下要倾燕国之力在洛阳和桓温决战。” “现在桓温还不知道敕勒人南下的消息，他必然会召集长江北岸的各路晋军前去支援。” “如果陛下能亲自统兵做出南下洛阳的姿态，桓温就更不会怀疑……” “等把晋军都吸引到洛阳，我们就趁机进攻兖州和青州……到时候就算桓温反应过来也已经晚了。” 慕容评问道：“如果桓温出兵来救怎么办？” 慕舆根道：“他不敢。来救兖、青二州只能靠陆军，只要他敢上岸我燕国骑兵就能给他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众人看着地图，眼睛越来越亮。 慕容儁高兴的一拍桌子道：“好主意，若拿下兖、青二州不但能扩张我燕国土地，还能狠狠的打桓温的脸。” “就这么办……来来来，咱们商量一下该如何做。” 正文 0229 虚张声势（第二更） 一群人围在一起，很快就商量好了一个全新的作战计划。 但这时候又有一个问题出现了，谁去抵御敕勒人。 防守敕勒人，就算打赢了也只能算是小功，这点功劳在座的没人看在眼里。 真正的大功还是在南方，不论是拖住桓温，还是拿下兖州、青州，都属于开疆拓土。 这才是不世之功。 慕容儁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每个人都假装不知道，扫了一圈之后目光停在了慕容评的身上。 慕容评心道不好，他可不愿意去北方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脑子快速转动，忽然想到一个人，连忙开口抢在慕容儁之前说道：“陛下，我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哦？何人能当此大任？” “吴王慕容垂。” 听到这个名字慕容儁的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他对这个兄弟是发自内心的嫉妒、厌恶。 “吴王旧疾缠身，恐怕无法出战吧？” 慕容评说道：“此去北方只是坐镇防守，无需他披甲上阵，想来应当是无碍。” 说完目光看向慕舆根，不停的使眼色。 慕舆根不动声色的道：“吴王英勇善战人尽皆知，若此次大战闲置不用恐惹非议。” 他这话就相当于是在告诉慕容儁，这一次是多线作战，放着慕容垂不用只会坐实了你在针对他。 让他去南方开疆拓土立功，还是去北方防守敕勒人，你选一个吧。 所以慕容儁马上改口道：“好，就让吴王带兵去防守敕勒人，即刻出发。” “陛下英明。” 计策做好之后，燕国开始动员全国力量，为这一战做准备。 然后一条情报以最快的速度传扬出去，燕国准备倾全国之力在洛阳和桓温决战。 虽然之前大家根据燕国的动向猜到了这一点，但他们一直没有承认，始终无法确认真假。 这一次终于有了确切消息，是真的。 而且燕国还不只是说说那么简单，真的在做全国总动员，连慕容儁都已经带着禁卫军南下了。 确认这个消息之后，各国震动。 同为汉人国家的凉国赶紧和晋国联系，让他们避其锋芒。晋国也很慌，纷纷劝说桓温不要和燕国硬碰硬。 桓温自己也很慎重，但并没有退兵的打算。非但如此，他还抽调了徐豫两州的兵马前去洛阳助战。 私下他找来桓冲问道：“唐国人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桓冲回道：“梁贤说他们已经说动敕勒人南下入侵燕国，又说动百济出兵乐浪、玄菟二郡。” “百济确实出兵了，且即将拿下平壤城，敕勒人那边因为缺少情报还不知道真假。” 桓温道：“如果唐国人所说为真，燕国就不可能全力南下。如果他们所说为假……” “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必须要尽快消灭姚襄，到时候不论慕容儁来多少人我们都不惧。” “姚襄听闻我到来已经撤到伊水之北，准备据险而守。两日后我亲自上阵，与其一战分胜负。” …… 对燕国倾巢而动的情报最惊讶的莫过于柴犇等人，什么情况？他们怎么还要举国南下？ 难道敕勒人决定不南侵了？还是他们不怕百济攻打玄菟郡？ 亦或者他们有信心能快速打败桓温结束战斗，然后回过头去收拾别的国家？ 那可是桓温，谁给他们的自信？ 不过很快他们就得到了确切消息，慕容垂率五万大军北上，随行的农夫都有十几万。 乙逸也带着三万大军进入龙城，其中一万人被派到玄菟郡。 燕国在虚张声势，他们马上就得出这个结论。 柴犇问出了另一个问题：“燕国为何要这么做？劳师动众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可用的情报还是太少，众人商量了半天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柴犇道：“算了，不论燕国有什么计谋，和我们都没有关系，只要等着他图穷匕见自然就知道了。” 贺方道：“也只能如此了……还是说说平壤城吧。已经十五天了百济人还没打下来，这群高句丽人的战斗力真强啊。” 柴犇说道：“哀兵必胜，这些高句丽人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而且他们撤入城中的时候搜刮了大量的粮食，足够半年所需。” “百济人就算想困死他们，也没有那么容易。” 岳山皱着眉头道：“可这么拖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要不干脆找百济王把我们的好处要回来，提前撤走吧。” 金如山道：“我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可当初和百济王说好的，拿下乐浪郡，他把郡内的汉人交给我们。” “现在他就抓住这一点做文章，没拿下平壤城就不算拿下乐浪郡，不能把百姓给我们。” “况且，城中至少有五百户汉人，那可是三四千人，不能就这样放弃了。” 岳山气道：“那怎么办？就这样等下去？” 柴犇思索了许久说道：“金郎中你再去和扶余句谈，就说我们可以帮他们攻破平壤城墙，但城中的人我们全要了。” 众人诧异的看着他，贺方道：“枢密使，这几天的攻城战我们都看在眼里，实在太凶险了，不能拿自己的弟兄的命冒险啊。” 岳山也说道：“百济人打了这么久都没能拿下，我们七千多人能干啥？” 柴犇说道：“大王告诉过我一个方法，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攻破敌方坚城。” “本不想这么快就暴露，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不出手也不行了。” 众人都惊讶不已，他们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方法？ 刘猛却说道：“你真的准备用那个方法吗？” 柴犇点头道：“平壤城中至少有四万人，用这么多人换这个方法，值了，相信大王也会同意的。” 金如山忍不住问道：“刘团长也知道这个方法？” 刘猛说道：“这个方法最早就是有我负责带人做的实验，知道的人很少。” 众人的表情各异。 金如山、赵昉、潘越都是文官，只是为文易的手段感到惊讶，就没有别的了。 贺方等将领心思就复杂了，只有柴犇和刘猛知道，大家在大王心目中的地位一目了然啊。 但他们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纵使心中羡慕嫉妒，也不会表露出来，更不会坏事。 贺方说道：“若真有这样的办法，那我也赞同。” 其余人也纷纷表态赞同。 用暴露这种手段换四万人，对别国或许不值，但对唐国很值，他们缺的是人。 关键是孤悬海外也不怕有人用这种方法对付他们。 而且很多方法一旦暴露，就很难再使用第二次了，也不怕别人知道。 金如山说道：“好，我这就去找百济王。” 正文 0230 粉尘爆炸（第三更） 金如山马上就出发来到平壤城下。 此时的百济军队和前几天截然不同，那种高昂的士气已经不见了，多了一股凝重压抑。 连续数天都没能拿下这座孤城，己方还死伤惨重，对士气的打击非常的大。 扶余句遥望城头，心中也多了一层阴霾。但事已至此有进无退，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必须要把这座城拿下。 当手下来报金如山求见，还带来了破城之法的时候，他的表情很精彩。 有怀疑，有好奇，有愤怒…… 怀疑唐国能不能做到，好奇他们会怎么做。 愤怒的则是，唐国明明有办法却到现在才拿出来，这不就是故意消耗百济的力量，看他的笑话吗？ 但他却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愤怒，因为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如果唐国能破了此城，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所以他当即就让人把金如山请了进来。 “听说金掌柜有办法破此城？” 金如山肯定的道：“确实有一法，最多两天可破此城。” 扶余句点点头，没有问真假之类的，而是道：“你们想要什么？” 金如山赞道：“大王英明，城中的所有东西，人口、财富、粮食等等皆归我唐国所有。” 扶余句表情顿时就拉了下来，道：“不可能。我百济牺牲如此多人才拿下乐浪郡，岂能把胜利果实给你们。” 金如山笑道：“那就要看你们是想要地，还是想要这座城里的财富人口了。” 扶余句道：“我全都要。” 金如山道：“人之常情，既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大王继续攻城吧。在下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扶余句明知道他在拿捏自己，可还是不得不喊住他道：“城中的钱财可以给你们。” 金如山顺势停住，道：“大王说笑了，高句丽人早就把值钱的东西带走了，剩下那点钱财不值得我们出手。” “这样吧，我知道百济需要城中的粮食补给，也需要钱财奖赏将士们。这些我们都不要，只要人口，如何？” 扶余句顿时就明白对方真正看中的是人口，心中松了口气。 他对这些人没什么兴趣，有了更好没有也无所谓，反正后面还要从国内大量移民。 但就这样把人给唐国人他心中很是不舒服，就说道：“这城中可是有近五万人，最多只能给你们一万。” 金如山说道：“所有人，这是我们出手的底价。哦对了，城破之后难免会出现杀戮百姓的事情。”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口舌之争，三万，城破之后我要们三万活生生的人，其中三分之一都要是青壮，少一个都不行。” 扶余句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他确实有城破之后纵兵屠城的想法。 借口也很充分，攻城死伤惨重将士们心中有怒气，失控了，他也没有办法。 但金如山的话堵住了这个漏洞。 见对方把什么都想好了，扶余句也知道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就说道： “好，就三万。城破之后，我会把这三万人连同乐浪郡的汉人全部交给你们。” 金如山道：“痛快，不过还需要大王提供一个营的人手，和一百斛面粉。” 扶余句不解的道：“面粉，要它做什么？” 金如山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我们自有用处，必须是白面粉。” 扶余句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就说道：“好，我马上让人去取。” 很快刘猛就带着一个连的官兵来到平壤城前，选取了一个方位，在箭矢射不到的地方让那些高句丽士兵挖地道。 百济的将领也听说了这件事情，纷纷跑过来围观。 当看到他们在挖地道，议论纷纷。 “他们在做什么？不会是想挖地道到城下去吧？” “难道他们不知道城墙的地基很深很牢固吗？” “就算挖穿了进入城内，别人堵着洞口杀，还能放火烧，不是送死吗？” “就这？” 大部分百济将领都露出不屑，有些甚至大声嘲讽起来。 少部分人则没有发表意见，这么简单的道理唐国人不应该不知道，他们这么做或许有别的用意呢。 远处地道口，杨敦用胳膊肘顶了顶旁边的柳茂说道：“哎，你看那群百济人和傻帽似的，等破城的时候他们会不会被吓的尿出来。” 刘茂笑道：“他们会不会吓尿出来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当时你吓的趴在地上半天站不起来。” 杨敦捣了他一下，怒道：“想死是不是？” 远处卢壑眉头一皱，喝道：“你们俩管好自己的嘴巴，小心团长罚你们。” 两人连忙闭上的嘴巴，偷偷朝刘猛看去。见他没有注意自己，心中松了口气。 城上的高句丽人也发现了他们在挖地道，试图用箭矢攻击，只是距离太远射不到，也就不再浪费箭矢了。 高斯由马上让人清空了这面城墙后面的建筑，加派人手巡逻，准备等地道口挖通的时候给对方一个教训。 一个营的士兵轮流动手，只用了一天不到就把地道挖到了城墙下。 到了这里刘猛没有让他们继续往城里挖，而是往下挖，在城墙下方挖出了一个三间房子大小的空间。 然后让人把一百斛面粉送了进来，又运进来几桶猛火油，然后就让这些人离开了。 他则带着卢壑等人钻进去，把面粉扬起，直到无法呼吸才撤出。 把设置好的木桩敲掉，上方的泥土落下把地道口封死，又点燃了预留好的火绳。 然后转身就跑。 城墙上的高句丽人一脑门的问号，挖了好几天又毁掉是什么意思？好玩吗？ 还有这些人一身的白粉，是在粉堆里打滚了吗？ 百济人也有同样的疑问，这群唐国人到底在干什么？难道在地洞里撒面粉玩吗？ 扶余句的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他以为自己被耍了。 挖个洞扔点面粉进去就能破城？什么时候面粉有这么威力了。 要不是知道他们把面粉扔在地洞里了，还以为是给城里的高句丽人送温暖去了呢。 不行，必须要把这群唐国人抓起来杀掉，方才能解心头之恨。 还没等他张开嘴巴，就听到一声沉闷的“轰”声，然后感觉地都在震动。 怎么回事儿？地动（地震）了吗？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又是一声更大的‘轰’声响起，地动也更加的剧烈。 这次他终于确定，声音和震动都来自平壤城墙下，或者说是那个地洞里。 正文 0231 有史以来第一次人为大爆炸（第四更） 第一声巨响和震动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是地动来了。 紧接着第二声巨响响起，原本用来封堵洞口的泥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吹飞，同时一股浓浓的烟雾冒出。 周围的人这才知道，声音和震动都是从地洞里传来的。 可是……唐国人是怎么做到的？ “轰。”还没等他们想出个所以然来，第三声巨响传来。 这次的声音更大，犹如滚雷在耳边炸裂。 大地震动犹如地动到来，不少人也不知道是心中惊惧还是被震倒，趴在了地上。 但更多的人却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处的平壤城，准确的说是某一段城墙……塌了。 这段阻挡他们数天，染上无数百济将士鲜血的城墙，就这样像是纸糊的一般塌了。 一股浓烟随之升起，把这里衬托的像是末世。 金如山也同样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说实话之前他也在担心，只靠面粉和几桶猛火油，怎么可能攻的下这座坚城？ 即便他信任文易，可这种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怀疑是很正常的。 现在，所有的怀疑都消失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家大王莫不是神灵转世？ 他们惊呆了刘猛不会，一边拍打着头上的面粉，一边对扶余句说道：“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扶余句被惊醒过来，深深的看了刘猛一眼，心中充满了忌惮以及……畏惧。 同时还有贪婪，要是把这个人弄到手……不过他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唐国，得罪不起。 此时唐国在他心目中的可怕程度已经超过了当年的汉朝，大汉的强大是能看得见的，大家都能理解。 唐国的强，是未知。 但此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他拔出自己的佩刀，大喝道：“将士们，杀。” “杀。”早就准备好的先锋营提着刀就冲了上去。 坚城莫名其妙被摧毁，使用的方法还如此震撼人心，高句丽人的军心士气已经被瓦解，几乎没有组织起什么有力的反抗就被冲垮。 负责其他城墙的高句丽将士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个流言迅速蔓延开来。 唐国人召来了神雷，一击就打破了平壤城墙，刚才的声音就是神雷发出的。 这太荒谬了，所有听到的人都本能的不相信。 可那一声巨响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而城墙也确实破了，百济人已经杀进了城内。 难道是真的？ 军心彻底乱了。 失去城墙的保护，又丢失军心的高句丽人根本就不是百济人的对手，没用多久平壤城就被拿下。 高斯由在绝望、不甘、惶恐之中，自焚于王宫。 本来百济军队还想纵兵奸淫掳掠——这是这个时代的规矩，就算是统兵将领下令不允许这么做都没用。 士兵会造反的。 所以古代不论是所谓的正义之师还是逆贼，破城之后都会纵兵奸淫掳掠。 从古至今，有历史记载没有这么做过的军队只有三支：岳飞的岳家军，戚继光的戚家军，以及解放军。 百济人打下了高句丽的城市，这么做简直就是天经地义，就算扶余句下令禁止都没用。 可这一次，扶余句只说了一句话，百济大军从上到下都停止了这个想法。 城中所有人都是唐国人的，这是他们帮忙破城的条件。 一想到那种鬼神一般的手段，他们顿时就怂了。 自然不会所有人都相信什么鬼神手段，起码扶余句就不信。 他把挖地道的士兵都找到，让他们在一片空地原样挖了一个坑。 又运送面粉和猛火油进来，后面怎么办？只有唐国人知道。 但可以推测，那些最后出来的唐人满身面粉，他们要么在面粉里面打滚了，要么在扬面粉。 打滚不可能，最有可能的是扬面粉。 他就让人尝试……只是地洞里比较黑，他们做实验的时候在地洞里点的有火把，结果可想而知。 扶余句却非常高兴，死几个人算什么？摸索出爆炸的秘密才是最重要的。相比起来，那四万多俘虏就不值一提了。 但他也不得不为唐国人的手段感到震惊，面粉扬起来点火能爆炸，他们是怎么想到的？ …… 另一边，金如山从刘猛那里得知粉尘爆炸的真相之后大为懊悔。 “扶余句是个聪明人，肯定能猜到真相，这个方法被他知道可还了得？” 刘猛笑道：“别担心，粉尘爆炸是有条件的，想把城墙炸塌需要一个很大的空间。” “看到敌人挖地道，我们也可以从城里挖地道，找到那个空间，往里面灌水就可以了……还有很多对付的办法。” “这一次之所以成功，皆是因为高句丽人没有任何防备。但没有人是傻子，用上几次就算不知道原理也该知道怎么防备。” “扶余句就算知道了，也用不了几次，完全没有必要担心。” 金如山的表情这才好看了不少，但还是说道：“如果这个法子留着，到关键时刻自己拿来用就好了。” 柴犇笑道：“等我们能用到这个法子，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了。现在我们更需要的是人口，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金如山道：“我知道，就是有些不甘心。” 柴犇笑了笑没有回答，大王曾经透露过，他还掌握有一种比粉尘爆炸更好用的方法，只是现在还不是拿出来的时候。 这也是他愿意和百济人做交易的真正原因。 这个秘密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连刘猛都没有告诉，他自然不会透露给金如山。 …… 平壤城中惊恐的百姓很快就发现，这些百济人怎么这么客气？但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们都松了口气。 然后他们就被集体驱赶到了位于浿水出海口的西安平县。 这时一个消息不知道从那里传出，是唐国人用神雷轰碎了城墙，才让百济人冲了进来。 唐国人的条件是要城中的所有人，所以百济人才放过他们。 有人嗤之以鼻，有人将信将疑，但大多数人都信了。 因为那一声巨响实在太大，他们都听到了，且百济人确实没有动他们。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已经是唐国人的俘虏，想活命就只能听话。 正文 0232 人口膨胀（第五更） 又隔了一天，乐浪郡境内的所有汉人百姓也都被送了过来。 当这些汉人听说他们被同为汉人的唐国所救，准备接他们去唐国的时候，激动的痛哭流涕。 许多人跪在地上把这件事情告诉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他们终于要回家了。 看到这一幕，唐国军人无不落泪。 这个时代，除了晋国之外，所有的国家都采用胡汉分治的政策。 胡人往往高人一等，汉人就是贱民奴隶，他们的日子可想而知。 后来前秦苻坚废除了这条制度，采用汉胡同治，不分出身和族别一视同仁。 这也是苻坚的历史评价如此之高原因，大多数人都会称赞他一声真英雄。 除了极端民族主义者，基本上不会有人因为身份刻意贬低他。 只是可惜，苻坚这样的人太少了，他死后各国再次恢复了胡汉分治。其中尤以慕容垂最坚决，执行的最彻底。 在这一点上，慕容垂甚至不如慕容儁。 言归正传。 饱受欺凌的汉人百姓得知要回归汉人国家，自然非常的高兴。根本就不用怎么教育洗脑，就自动成为唐国最坚定的支持者。 鉴于此，柴犇把汉人百姓中的青壮全部抽调出来，分给他们兵器，让他们看守异族俘虏。 唐国这一次来的船不够，没办法一次把这些人全部都运回去，只能分批来。 从西安平县到东宁岛四千余里，就算日夜不停的跑，一来一回也需要半个月。 就算回去之后能带更多的船来，那也需要安全度过这半个月才行。 他可不相信这些异族会老老实实的等着，有必要把汉人百姓组织起来，把这些俘虏给看住了。 一般情况下带领俘虏造反的，往往是有身份有地位或者读过书的人。 柴犇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先把这些人揪出来装船运走。 同时带走的还有汉人中的老幼妇孺，只留下青壮协助看守剩下的异族俘虏。 父母妻儿脱离苦海，汉人青壮非常激动，对唐国自然是更加的忠心。且没有了后顾之忧，就能更好的为唐国卖命。 柴犇自然不可能带着所有人一起回去，把刘猛、岳山两个团留下，他则带着剩下的人和俘虏返回东宁岛。 日夜兼程，真正的人歇船不歇，只用了四天就回到了东宁岛。 从船上下来，就没有一个能站稳的，包括唐国士兵。 平时他们拉练，每天都会固定时间休息，这种不间断行军还是第一次。 连他们都受不了，普通百姓可想而知。 但不管怎么说，下了船见到陆地，听到亲切的汉话，百姓们激动的再次落泪。 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下船后柴犇顾不上休息，第一时间赶往梦启城汇报情况。 “……平壤城俘虏除去汉人有四万零两百人，乐浪郡的汉人比我们预计的还要多一些，共三千两百户，一万九千八百人。” “我们这次只带回了一万五千人，还有四万五千人在西安平县。” 听到这个数据，文易包括所有人都兴奋不己。 这一下就相当于是为唐国增加了四分之一还多的人口，还有两万汉人，他们怎么可能不高兴。 文易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道：“你们辛苦了，等大家回来我重重有赏。” 柴犇道：“谢大王。” 文易对吴仪说道：“吴尚书，马上最准备接收安置这些俘虏，其余人全部协助吴尚书。” 众人齐声道：“是。” 这时郭吉廷道：“大王，异族权贵和读书人最容易生出异心，一旦他们发现我国的虚实，难免会生出异心。不若……” 他比划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其他人也都点头，表示支持。 甘宪更是说道：“我支持郭中丞之言，尤其是权贵，绝不能留。” 文易虽然不喜欢杀人，但也并非圣母，该杀的时候从来不会手软，就说道： “权贵高于车轮的男子全部杀掉，妇女婴儿留下。读书人仔细甄别，没有作恶的尝试改造，有恶行的照权贵例处理。” 郭吉廷似乎还要劝，但甘宪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再说。虽然不解什么意思，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等会议结束大家离开会议室，郭吉廷才找到甘宪，不解的道：“甘学士，你为何要阻止我啊？” “女人可以留下，男丁必须杀光。须知暂草不除根，必为后患啊。” 甘宪是内阁大学士，大家都呼他为甘学士。 甘宪笑道：“郭中丞怎么糊涂了，大王只说高于车轮的杀掉，又没说是多大的车轮。” 然后他又意味深长的道：“大王必须是仁慈的，即便是死敌也要留一线。” “所以有些事情就需要我们做臣子的来解决，如此方才是为君分忧。” 郭吉廷恍然大悟，深深的鞠躬，道：“谢甘学士指点，下官受教了。” 于是那些异族权贵高于车轮的男子都被斩杀，只是执法的人手中拿的是一辆巴掌大的迷你小车。 女子被赐给了有功的将士。 柴犇就被赐了两个，只是他连家门都没让那两个女子进，又给退回去了。 大家在嘲笑他怕老婆之余，也为人家夫妻和睦感到开心。 之前文易以男多女少为由，禁止大家纳妾。后来人口增多男女比例反过来了，而他因为称王也开了后宫，就不好在要求别人。 纳妾的限制就放开了，很多人都给自己纳了几房小妾。 水柳利用俚人首领的身份，给柴犇找了两个俚人出身的优秀女子当妾。但除了她们三个，家中不能再进任何女子。 另一边文易又派出了更多的海船前往乐浪郡去接剩下的人。 只是这次为了保存战斗力，他们没有那么疯狂的行船，每天都会抽出时间休息，但也只用了七天就来到了西安平县。 见到一切正常，大家都松了口气。 然后把剩下的人全部装上船，在百济人羡慕嫉妒又带着惧怕的目光下，扬帆而去。 就在文易接收战利品的时候，国际局势也发生了巨大变化。 敕勒人聚集十余万众准备入侵燕国劫掠，不过慕容垂先一步率军赶到边关进行布防，谁胜谁负还不好说。 但关注这一战的并不多。 真正为世人瞩目的还是作为几朝古都的洛阳，桓温披甲上阵一战击溃了姚襄部。 姚襄率领几千残余逃往北山。 但桓温也未能追击彻底消灭他，因为燕国皇帝慕容儁率领大军来到了伊水。 一场决定北方归属的大战一触即发。 正文 0233 二十五万（第一更） 洛阳城东北有一座小城名为金墉城，魏明帝所建。城小却坚固，是重要的军事重镇。 晋代魏之后，司马炎把魏国的宗室关押在这座城中。此后西晋被废的帝、后、太子、王等也都会被关押在这里。 永嘉之乱晋室南逃，金墉城就逐渐荒废。今天又再次变的热闹起来，因为大将军桓温进城祭拜先皇陵墓。 城中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很多人痛哭流涕，王师终于回来了。 桓温也感慨万千，更加坚定了他北伐的决心。 其后正式祭拜了皇陵，并设置了陵使修缮管理皇陵。 做完这一切他也没有多做停留，率军进驻洛阳城，打造防线等待慕容儁的到来。 就在这时桓冲向他汇报了一件事情，让他心中很是不悦：“你说有百姓抛下妻儿家人去追随姚襄？” 桓冲低着头道：“是，百姓们都说姚襄明察是非、爱民如子……当天晚上就有五千余人逃走。我们加强控制，依然有人铤而走险。” 桓温又惊又怒，身为汉人居然弃王师而追随一个异族将领，他不得不生气。 但很快又变的意兴阑珊，如果晋国争气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他们又怎么会仰慕一个羌人首领。 “随他们去吧，但不可苛待他们的家人，免得惹人嘲笑。” 桓冲松了口气道：“是。” 他还真害怕自己的兄长一怒之下把这些人的家眷发配充军。 但难保哪天桓温不会改变注意，亦或者他们撤走之后朝廷派来的新官吏进行清算，最好找个办法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所以他故意贬低道：“这些人见小利而忘大义，心慕姚襄留着早晚会成为大祸。不若把他们送给唐国，也算落得一个干净。” 最近他们已经证实敕勒人确实南下了，燕国慕容垂率五万大军前去防守。 再加上辽东方向的三万兵力，唐国确实说到做到，帮他们牵制了至少八万精兵。 这可不仅仅是八万兵那么简单，所需的粮草，征用的民夫等等，全部加起来会牵制燕国很大一部分国力。 大大减轻了桓温这边的压力。 桓温是个讲信誉的人，唐国完成了约定，那他就要兑现承诺。况且他还想和唐国做进一步的合作，更不能失信于人。 但平白无故的把自己的百姓送给唐国会引起很多人的不满，就算双方有交易在也不行，挑刺的人是不会管这些的。 现在刚好有了借口。 这些都是忠于叛逆姚襄的罪民，卖给唐国也没人能指摘什么。 “这个方法不错，不过忠于姚襄的百姓应该很多吧？远远超出了我们约定的数量，多余出来的人另外问唐国人要好处。” 桓冲心中暗喜，表面不动声色的道：“不知兄长想要些什么？” 桓温想了想道：“兵器铠甲，对了，唐国的箭非常好用，将士们很喜欢，可以问他们多要一点。” 桓冲道：“好，我这就去找梁贤谈。” 梁贤听说这个交易，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作为内阁行走，他可没少听文易唠叨缺人、缺人、缺人，只要给人没有什么是不能交易的。 原本他们和桓温的交易是两千户不少于一万人，现在一下子变成六千余户，翻了三倍多。 这妥妥的大功一件啊，还是送上门的大功。 不就是要兵器和箭矢吗？给，要多少有多少。并且还明确告诉桓冲，我们要人，有多少要多少。 只要你们给人，想要什么东西都好商量。 武器装备？小意思，全都是上好的精钢打造，绝对不掺假。 看着略带兴奋的梁贤，桓冲肯定了一件事情，唐国缺人。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情报，回去必须告诉兄长。 梁贤也知道自己无意中泄露了情报，但也无所谓了。 人口贸易只要展开，大家都能猜到唐国缺人，这是瞒不住的。 而且他刚刚得到消息，枢密使柴犇从百济那里弄了六万人回去，唐国的总人口已经超过二十万。 自己再把这六千户近三万人弄回去，人口就能突破二十五万，也不算弱了。 如果谁真的以为唐国很缺人想做点什么，非被被咯掉一嘴牙不可。 谈交易自然要请点人数，梁贤很快就发现这些百姓中青壮的数量不对。 兑现承诺的那两千户，青壮的比例恰好卡死在三层。后面用来交易的四千余户，青壮只有一点五成。 梁贤当时就怒了：“桓将军，你不地道啊。” 桓冲有些尴尬的道：“梁使者这是哪里的话，我也没有隐瞒真相啊。” 梁贤道：“你还想隐瞒？这么多老幼妇孺完全就是拖累，就算是这些孩子我们至少要养十年才能有用。” 桓冲又不好直说真实原因，只得说道：“天下动乱，青壮损耗非常大。实不相瞒，要不是因为缺少青壮，我们还不敢把人给你们呢。” 梁贤神色变换，过了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道：“行吧，但价格……” 桓冲道:“价格好商量。” 于是双方重新谈了价格，皆大欢喜收场。 桓冲是因为把这些人安全的送走，解除了后顾之忧，又换取了不少武器装备。 梁贤自然是低价买到了大量人口，所谓的不满只不过是为了谈价格装出来的。 老幼孺妇怎么了，还是那句话，主要是人他们都要。 唐国地广人稀粮食多的吃不完，多几张嘴吃饭完全养的起。 老人生活经验丰富，有他们在能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 妇女是繁衍后代的保证，从繁衍生息的角度来看，妇女数量多比男人数量多还重要。 孩子养上十年就成劳力了。 总之，唐国需要各种各样的人。 文易收到梁贤的消息也同样惊喜，虽然只有六千户，可这些都是汉人啊。 从辽东那边弄了四万异族俘虏回来，正发愁汉民比例太小，这六千户的到来完全解了燃眉之急。 但同时他也为如何安置这么多人感到头疼。 之前是按照三万人的规模修建的安置村，现在一下子来了九万人，多出了足足三倍，房子缺口太大。 还好东宁岛气温够高，可以临时搭建草棚给他们作为容身之地。房屋可以等他们到了，让他们自己修建。 大不了朝廷出钱出资源。 正文 0234 大同世界（第二更） 安置流民可不只是修建房屋那么简单，管理人员、药品、粮食、农具等等都需要调拨到位。 粮食他们是不缺的，农具有缺口但问题不大。药品也不缺，前两年交易的时候从各国购买了大量药材，足够使用。 最缺的是基层管理人员。 这时候全民教育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唐国的百姓基本都识字，而识字群体就是最好的官吏来源。 或许他们的能力并不突出，但经过简单培训担任基层官吏还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为官的经验是可以通过实践锻炼出来的，这远比死读书参加科举再当官更加的合理。 前世国家就规定，有些岗位必须在基层服务满一定年限才能报名考试。 当然，古代的条件不适用这种规定，可眼下的东宁岛却是个例外。 主要还是小国寡民比较容易管理，又恰好赶在了这个节骨眼上。 先选拔一些比较机灵又识字的人当基层小吏，其中表现突出的直接提拔重点培养。 表现一般的也能作为苗子培养。 实在无法胜任的，也可以让他们提前认清现实另谋出路，别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至于科举制度，还是等等再说吧。 国家的底蕴实在太薄了，能把四书五经背熟的都没有几个，搞科举就是笑话。 起码十年内没必要。 “但学政体系一定要搞，还要大搞特搞，要让所有人都能读书识字知道华夏文明史。” “古卿家，虽然你现在是礼部侍郎了，但国子监还是你在负责，可不能把这件事情拉下。” 古义道：“臣谨遵大王旨意。” 文易又问道：“先贤经典的解读做的如何了？” 古义羞愧的道：“让大王失望了，虽然有您给的提示，然依然进展缓慢。” 文易无奈的道：“此事也不怪你，还是我们的底蕴太差。别说大儒，连真正合格的读书人都缺，慢慢来吧。” “谢大王体谅。” 以前文易觉得望乡村的人学问应该很深，可真正了解过之后才知道，也就比普通读书人强一点。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流放，小一辈缺少同行交流只能闭门造车，最后就是越来越差。 整个唐国真正能拿得出手的读书人就只有一个甘宪，所以对于法家典籍的解读是进展最快的。 别的书籍解读，还停留在学习阶段。 这时郭吉廷出列道：“大王，臣在流放期间倒是认识了一些被流放的读书人，其中有一些学问颇深。如果您允许，我可以写信尝试招揽。” 文易意外的道：“哦？若真如此那再好不过了，郭中丞尽管写信，我派人去寻他们。” 郭吉廷欣喜的道：“是。” 其余人都纷纷皱眉，明显不想看到这种情况。但国家确实缺少优秀的读书人，他们也不好阻止。 他们倒不是反对从外面招揽读书人，而是不想让郭吉廷招揽。 郭吉廷在唐国就是孤家寡人，连他的直属部下都少有和他亲近的。除了甘宪不偏不倚之外，可谓是满朝皆是政敌。 他招揽过来的人，不出意外都会成为他的盟友，讨厌他的人自然不愿意见到这种情况。 文易也知道这一点，他倒是无所谓。只要是真的有才，用了又何妨。 下朝后郭吉廷迫不及待的给了文易四封信，但没有封口，原因很简单，要等文易检查没有泄露机密之后才能送出去。 文易也没有故作信任之类的，当面打开了书信。 然后询问了这四个人的情况和喜好之后添加了一段话，让他重新誊抄了一遍。 这四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寒门出身学问深厚，对士族多有怨言。 对付这种人文易也算有了点心得，他添加的这一段话只阐述了两个意思。 一科举选官制度；二建立大同世界。 这两条对于出身贫寒的读书人来说简直就是大杀器。 第一条是给他们公平当官的机会，第二条是古代读书人的终极理想。 建立大同世界不能光喊口号，必须要有实际的施政方针。 文易根本就不用画大饼，把唐国现在正在做的一些事情描述一遍就可以了。 学政体系、医疗体系、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对于追求大同世界的读书人来说，就是无敌的大杀器。 看过文易的改动，郭吉廷也深感佩服，这么一改确实比之前他那种干巴巴的招揽更有说服力。 誊抄过之后，文易把信给了赵正志，让他派人去见那四个目标人物。 但这件事情也给了文易一个启示，受限于九品中正制怀才不遇的读书人实在太多了。 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招揽他们啊。 之前因为害怕暴露唐国的真实情况，对外严防死守，几乎没有透漏任何有用信息。 现在想想太过于保守了。 这么做固然可以保持神秘感，但也无法吸引人才投效。 完全可以把学政体系、医疗体系、科举制度，乃至税收制度等情报透露出去。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别国就算想学都没有办法。你让东晋朝廷搞科举试试，秒秒钟改朝换代。 这么做固然会引起士族的敌视，可那又怎么样？难道他不这么做士族就能高看唐国一眼不成？ 他需要的是怀才不遇的读书人，是追求大同世界的理想主义者们。 有了这些人的加入，唐国的最后一块短板就能被补齐，底蕴快速夯实。 想到这里他就把赵正志找过来，让他向外散步唐国的这些制度，炒作大同世界这个概念。 然后多加留意，看有哪些读书人有意投效唐国，及时筛选把人送过来。 赵正志接到命令之后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给他汇报了一个情况： “新迁徙来的人增多，打架斗殴事情频发，甚至出现了新村和旧村对峙的情况。” 文易皱眉道：“原因呢？有没有人在背后指使？” 赵正志回道：“暂时还没有发现有人指使。原因是多方面的，主要还是高句丽俘虏，他们性情野蛮好斗，一言不合就挥拳相向。” 正文 0235 车有林的远大理想（第三更） 没有主使者？那文易就放心了，最怕的就是有人主使故意闹事。 赵正志又说道：“但挑事儿的大多都是被俘虏的前高句丽士兵，其他人多事被裹挟。” 文易并没有觉得奇怪，这很正常：“这些士兵本身就是从高句丽各地招募的，他们的家人并没有跟着过来，没有后顾之忧喜欢闹事是正常的。” “但绝对不能因此就纵容他们……这样，所有闹事儿的全部抓起来进行劳动改造。不是精力旺盛吗，就让他们好好去干活。” 赵正志早就想治一治那些人了，喜道：“是，我保证这这事儿办妥当了……跟着士兵闹事的平民怎么办？” 文易道：“家眷一起跟着来的还是要区别对待的，再给他们一次机会，若有再犯一样抓去劳改。” 劳动改造可不只是劳动那么简单，还要接受洗脑教育。教育的好了就给他们分配媳妇，让他们组建家庭。 实在冥顽不灵者就扔进矿场自生自灭去吧。 …… 车有林是高句丽军队的一名小队长，被俘虏送到东宁岛。初始还非常恐惧，生怕把他们打上奴隶标记过上非人的生活。 但等到了岛上才知道，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儿。 这些唐国人非常的客气，给他们衣服、粮食等生活用品，在这里他吃的什么比在高句丽的时候还要好。 听说还要给他们分房子和土地……这里的生活简直超出了他的现象。 度过适应期，他的胆子开始大了起来。 然后他发现自己就算做了出格的事情，唐国的官吏也只是以劝阻为主，惩戒也不疼不痒。 他的胆子越来越大。 恰好原本他手下的两个小兵也和他分在了一个村子里，他借着余威把那两个士兵变成自己的小弟，然后拉拢同样当过兵的俘虏。 没几天，居然给他组建了一个二十几人的团伙，在村子里横行霸道。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和隔壁村的汉民起了冲突，还把人打伤了。当时他们很害怕，生怕汉人报复回来。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挨打的汉人报了官，官府验了伤之后给他们判了惩戒打了鞭刑，然后事情就结束了。 这下他们就彻底嚣张起来。 因为打了汉人，他们成了高句丽俘虏眼中的英雄，很多人以他们马首是瞻。 这下他连官吏都不放在眼里了。 后面他还无师自通，学会了如何的蛊惑高句丽俘虏和官吏对抗，如何激起他们对汉人的仇恨。 因为只有这样大家才会听他的。 “为什么要先给汉人分房子，不给我们分房子？” “汉人的房子是衙门建好的，为什么我们的房子就要自己动手建？” “唐国人就没把我们当人……” “汉人太怯懦了，被我们打了都不敢还手。” “在高句丽的时候他们就是我们的奴隶，到了这里也一样是我们的奴隶。” “只要我们团结在一起，他们就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这些话确实很有用，原本还算老实的高句丽人很快就变的充满了戾气，对他也更加的信服。 那些唐国官吏似乎也因为惧怕他，再也不敢来。 之前就只当过小队长的他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顿时就飘飘然起来，真的觉得自己了不起。 还做梦拉拢更多的高句丽俘虏，成为更有权力的人。说不定还能打下一小片地，逼迫唐国封自己为贵族呢。 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他开始谋划别的高句丽人村庄。 但唐国人很奸诈，村庄是交叉设置，一个高句丽村庄，一个汉人村庄或者一个土人村庄。 他想去别的高句丽村庄，就要经过一个汉人或者土人的村庄才行，这大大阻碍了他的行动。 他就开始谋划，干脆先征服吞并一个汉人村庄，刚好打出自己的名声。然后和土人村庄联盟，大家一起奴役汉人…… 在辽东各国大家都是这么做的，胡人之间平时或许有仇，但面对汉人的时候往往能团结在一起。 他觉得土人肯定也恨汉人，可以拉拢成为盟友。 就在他谋划着怎么动手的时候，村庄突然被一群唐国士兵给包围了。 那个被他视为懦夫的唐国官吏就出现在这群士兵中间，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面对唐国全副武装的士兵和他们手中明晃晃的刀片子，车有林依然不惧，鼓动百姓拿出农具对抗。 可是他发现，平时那些和他称兄道弟，视他为偶像，对他阿谀奉承的人主动和他拉开了距离。 他身边就只剩下七八个人，还全部都是一起当过兵的。 这一幕犹如一盆凉水浇在头上，他终于明白自己是何等的幼稚。心中的那根弦崩断，理智全失。 “啊。”他大吼一声举起手中的锄头朝着唐军冲了过去。 然后，他被一个拿着长竹竿的唐军士兵一把捅翻在地，然后冲出两名唐军把他给捆了起来。 他身后的那七八名弟兄没有一个跟着冲锋的，反而丢下武器跪在了地上——这是唐军的规矩，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就是投降。 卢壑看着被捆住依然不停怒吼的车有林，道：“呦呵，这家伙有脾气啊，我喜欢。” 杨敦马上接话道：“没想到你卢连长还有这爱好，嫂子知不知道？” “咚！”卢壑一脚把他踹出老远，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乱说话的下场。 “周政，把人点出来，我们全部带走。” 周政就是负责这一片的基层小吏，趾高气昂的走到高句丽人面前，挨个把平时比较跳脱的人点了出来。 他每点出来一个，就有唐军过去把人绑出来。 高句丽人面如土色，知道清算来了，但没有人敢反抗。尤其是那些有家有口的，生怕连累了家人。 一连点了五十余人，他才道：“就这些了。” 卢壑道：“好家伙，一个六百人的村子，十分之一都是乱民，你真倒霉啊。” 周政苦笑道：“那能咋办吗？其实大王要是早点下重手，就不会这么……” “闭嘴。”卢壑大喝一声打断他，厉声道：“非议大王，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了你？” 正文 0236 妖魔化的卫尉司和御史台（第四更） 周政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冷汗顿时就下来了，慌忙道： “是我得了失心疯胡言乱语，请卢连长看在我初次犯错的份上，饶我这一次，以后再也不敢了。” 卢壑怒道：“没有大王你还不知道在哪刨土呢，哪能像现在一样过上好日子，还有机会当官。做人要知足，要懂得感恩。” 周政羞愧的道：“卢连长教训的是，我对大王忠心不二，家中供奉的就有长生牌位……刚才真的是被这些高句丽人气疯了一时失言。” 卢壑颔首道：“我自然是信的过你的，要不然也不会和你说这么多，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冷静。” “还好这里没有外人，我手下的弟兄也不是乱嚼舌根子的人。要是给卫尉司或者御史台的人听到了，你知道后果。” 听到卫尉司和御史台，周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江湖传闻卫尉司的探子无孔不入无所不在，唐国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而御史台自从那位郭中丞到来之后就变成了一群疯狗，他们不管百姓，只针对官吏。 哪怕百姓当面非议大王，只要不是很严重，他们也最多就是训斥几句就过去了。 可只要是官吏，犯了再小的错被盯上都会被狠狠的追究。 以前当百姓的时候他畏惧卫尉司，现在两个都怕。 就刚才那一番话要是被他们听到，自己少不了脱层皮，就连卢小沟都会被判处包庇罪。 所以卢小沟不追究他，也是冒着风险的，他感激的道：“谢卢连长，我以后绝不会在犯这样的错误。” 卢壑神色稍霁，警告道：“知道就好，乱说话不只是会害了你，还会害了周围的人。” 事实上他们想太多了，御史台才几个人？哪有空跑到这偏远地方来监视他们这芝麻大的小官。 卫尉司的人倒是挺多的，有几百个，但他们要负责的工作也多啊。 林宏带着一批人北上组建情报网，常祝带人常年在岭南、中南半岛、南洋诸岛搞侦查。 唐国境内真剩不下几个人了，平时主要任务也就是负责收集民间风向和传闻，哪有精力布什么天罗地网。 很多东西纯粹就是以讹传讹。 不过对于文易来说这也并非就是坏事，大家心中有忌惮做事就会收敛许多。 卢壑和周政两人不知道这些啊，提起这两个部门心中就发怵。 周政诚恳道谢，卢壑也没有过多追究，然后两人赶紧转移话题。 “好了，咱们继续请点这些乱民，把有家眷的挑出来。” “是，我这边有名单，卢连长照着名单抓人就行。” 经过筛选总共有二十一名单身汉，且全部都是曾经的士兵，卢壑就带着他们离开了。 那些被释放的人则和家人哭做一团，本来以为就要生离死别，没想到绝处逢生。 此时他们心中充满了懊悔，不该跟着那个疯子起哄。 虽然他们都是平民见识不多，但最基本的常识还是懂的。都被抓到别人的国家了还想造反，那就是找死。 之所以跟着车有林闹事，不过是想发泄一下心中的不快，顺便看看能不能捞点好处，并没谁傻到真和唐国官吏作对。 在他们想来，过不了几天唐国就会把车有林给打下去，大家回头继续过日子。 然而唐国的处置比他们预想中晚来了许多天，局势逐渐脱离了原本设想的轨道，再想回头就有些晚了。 车有林已经疯了，他们不敢和这个疯子作对，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终于，唐军如他们所想的动手了。 而且一来就是雷霆手段，一百多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直接把他们包围，挨个点名。 以前被他们认为软弱可欺的小吏周政，也变成了笑着的恶魔。 原来之前人家不是怯懦，而是故意纵容。 有了这个教训，再没有人敢反抗周政的管理，更没有人敢起异心，老老实实的按照周政的布置干活。 当村庄建起，全家住进了新房，用上了全新的衣服被褥。缸里有米，锅里有饭，碗里有肉，后来又给他们分地……他们都老实了。 这是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好日子啊，没想到在唐国实现了。 周政开始教他们许多新的规矩。 原来唐国不流行下跪，原来剃头勤洗漱是为了干净卫生，原来喝生水是生食容易生病。 他们才知道，唐国不收人头税，也没有任何苛捐杂税，就只收地税。亘古未见之仁政啊。 忆苦思甜自然也是少不了的——要让他们说甜还真的困难，但要说苦就太容易了，他们的人生就是一部受难记。 一丝对高句丽的怨念和不满渐渐产生，并逐渐壮大。 没过多久有先生过来给他们上课，教他们读书写字——免费的，孩子必须去学堂学习，还管一顿午饭。 这时候他们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怎么写的，知道了自己祖宗的历史……原来我们和汉人同宗同源。 原来我们都是华夏文明的一份子。 难怪唐人对我们这么和善……回想之前他们对待汉人的仇视，心中充满了悔恨。 什么，你说扶余？高句丽？ 那不过是一群背祖弃宗的可怜鬼罢了，将来有机会我要告诉他们真相，让他们重新回到母亲的怀抱。 …… 这种事情可不只是发生在周政所在的一个村子，而是发生在所有的移民村。 卫尉司和军队联手，有当地官吏指正，把所有闹事的人一一抓走。 总共有四千余人被带走，几乎全都是当兵出身。 要是平常把这些士兵带走，肯定会引起恐慌，甚至引起高句丽百姓的敌视。 可现在，大家基本上都把他们当成了害群之马，巴不得早点消失。 少了刺头的带领，剩下的高句丽百姓就老实了，然后在唐国的糖果加洗脑攻势下，逐渐沦陷。 至此俘虏的高句丽平民初步安定了下来，最多再过一两年就能彻底变成唐国人。 连高句丽俘虏都尚且如此，那些汉人百姓就更别提了，他们沦陷的速度更快。 仅分地、摊丁入亩就足够让他们归心了，土地革命的威力只要了解过历史的都知道。 更何况文易使用的还是一连套组合拳。 这是平民，再看看那些被劳改的刺头们。 正文 0237 千夫所指（第五更） 通过高句丽俘虏出现混乱一事，唐国上下明白了一个道理，一味的怀柔是不行的。 这倒也不能全怪他们，实在是之前的工作太顺利了。 以前迁徙过来的都是汉人流民、部分俚人以及土人。 汉人流民就不用多说了，唐国本身就是汉人国家，他们几乎没有什么抵触心理。 只要安抚到位，能过上好日子，自然就归心了。 俚人本身就和汉人关系还算不错，土人实在是太过愚昧落后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就相当于玩游戏，开局遇到的都是简单的小怪，很容易就通关了。 高句丽人的文明更加兴盛，拥有自己的完整国家和历史，他们心中的成见要深的多。 加上生活在辽东苦寒之地，性格剽悍善战。 属于度过了新手期，遇到了真正的困难模式，在用以前的老方法就不好使了。 对付这种人就应该先用重典打压，迫使他们臣服不敢闹事，然后在去怀柔同化。 就是俗称的萝卜加大棒。 所以文易及时调整了策略，把所有闹事的人都抓起来狠狠的教训，打压他们的嚣张气焰。 剩下比较老实的就给他们好处让他们感受到温暖，然后同化。 那些闹事的刺头，全部抓起来扔到劳改营，每天白天高强度工作。修桥铺路开挖沟渠等等，脏活累活全都是他们的。 完不成工作还要受罚，不只是自己受罚，全组的人都要受罚。这就是逼迫着他们努力干活，否则就是得罪同组的人。 下班之后就是学习，还是忆苦思甜。 方法不在于老套，管用就行。 一开始他们还挺抵触这种方式的，都不愿意去讲，毕竟那意味着在否定自己之前的国家，甚至很多坏事就是他们自己犯下的。 其中车有林就是最反对的那个人，大喊大叫这是唐国人的阴谋，身为高句丽人不能辱骂自己的国家等等。 这就让更多的人犹豫了。 管理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卢壑。 他并没有让人把车有林的嘴堵住或者干脆弄走，就这样用链子拴住放在人前。 然后他下了一条命令，凡是站出来忆苦思甜的，可以获得一天休息时间。 对于这些连日来经历高强度劳动已经筋疲力竭的高句丽人来说，一天休息时间太有诱惑力了。 终于有人无视了旁边叫喊的车有林，站出来讲述自己悲惨的经历。 贵族家的奴仆出身，全家过的和牲口一样，家里的女眷就是主家的玩物……他被强征参军。 本希望靠着搏命获得平民的身份，然而军功都被算在了家主之子的头上……直到被俘的那一天，他都没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他的经历讲完，大家都沉默了，很多有相同经历的人更是默默流下了眼泪。 卢壑看着突然沉默下来的车有林，笑问道：“听了这个故事有何感想？哦，你是平民出身应该没有经历过他的事情，看来我问错了。” 车有林凶狠的盯着他，道：“你休想得逞。” 卢壑不屑的道：“是吗？那咱们拭目以待。” 这个人成功获得了一天休息时间，大大激励了其他人，又有人举手要求上去讲自己的悲惨精力。 这次好巧不巧是个平民，他的生活比刚才那个人……还惨。 那个人是权贵家的奴仆，被主家视为牲畜。但那也是有主的牲畜，还能吃饱饭。 这家连饭都吃不饱。 与其说他们是平民，不如说是连奴隶都当不成的人。 兄弟七个饿死了四个，好不容易长大，他和弟弟就被抓壮丁去当兵。 弟弟战死，一点抚恤金都没有，死就死了。 倒是没有人抢他的军功，可压根就没人给他记军功。 平时在军营要给伺候小队长，洗脚按摩什么的就别提了，还要让队长泄火。 一句话，活着不如死了。 在唐国劳改营反而是他这一辈子过的最幸福的日子，没有人欺凌他，能放开肚子吃饱饭。 累是累了点，但心里舒坦啊。 听完他的经历无数人潸然泪下，因为这也是他们中许多人的经历。 卢壑饶有兴趣的看着车有林，他对那个人的故事反应最激烈，尤其是讲到伺候队长那一段经历的时候，反应最大。 想到他曾经当过队长，卢壑心中顿时就明白了。 嘲笑道：“你不会是也和他的队长一样欺负过手下的兵吧？啧啧，居然对自己的袍泽兄弟下手，果然是人渣，畜生都不如。” “难怪你不让大家讲悲惨经历，原来是怕自己的短处被揭穿啊。” 车有林眼珠子都红了，骂道：“你不要污蔑我。” 卢壑道：“污蔑你吗？我记得这里有你曾经的小队成员吧，要不要叫过来问问？” 车有林瞳孔急剧收缩，似乎在惧怕着什么，嘴上却强硬的道：“你不要试图挑拨离间。” 卢壑直接起身，大声喊道：“谁是车有林小队的兵，站出来讲一讲你们的经历，讲的好了明天一天休息。” 马上就有三个人跳出来，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他以前干过的事情都讲了出来。 和刚才那个人讲的大同小异，欺负虐待手下的士兵，作威作福，抢别人的功劳等等全都干过。 兔爷行为自然也干过。 听着他们的揭发，所有士兵看向车有林的目光全变了。原本还很同情他的遭遇，现在只有痛恨。 原来他是如此罪大恶极之人。 “我说他怎么不愿意让我们忆苦思甜，原来是怕我们揭穿他。” “我记起来了，他们家好像还挺有钱的……” “……” 众人指指点点全是辱骂之言。 车有林哪受得了这个，破口大骂，甚至还反过来威胁众人，等他自由了会挨个报复回来。 这更激怒了众人，纷纷破口大骂。 这一天的忆苦思甜就这样变成了对车有林的批斗大会，一直持续道深夜才结束。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起床来到外面，就听到一阵渗人的笑声：“嗬嗬……嘿嘿……哈哈……你们都是贱民，贱民，贱民……” 很快一个消息传遍整个劳改营，车有林疯了。 正文 0238 破格提拔（第一更） 王宫，光明殿。 文易看着手中的报告很是惊讶：“这个卢壑真把人搞疯了？” 柴犇似乎是怕他对卢壑有偏见，连忙说道：“倒也不能说是被他搞疯的，这个人被送过来的时候就有些不对了。” “后来他的老部下揭露了他不光彩的事情，被所有高句丽俘虏指责，自己受不了就精神崩溃了。” “而且这一招很管用，有了车有林的例子在，那些降兵中当过军官的都主动站出来做自我检讨，给被他们欺负过的人道歉。” “为了获得别人的谅解，他们就把脏水都泼到了上级那里，主动揭发上面的黑暗。” “这效果比士兵自己忆苦思甜还好用，现在他们都在骂之前的将领和权贵，已经没有几个人要为高句丽效忠了。” “而且卢壑这小子又想了一个歪点子，找了一群小娘们去给这些高句丽俘虏洗衣做饭。” “谁要是表现好，就可以和这些小娘们说话。要是他们有本事把人勾到手就允许他们结婚，还会放他们自由。” “现在这群高句丽士兵都疯了一样，干活特别拼命，学习也用功……我看用不了多久就能改造成功了。” 文易知道他的想法，不过也没有解释，而是说道：“这个人叫卢壑是吧？歪点子不少吗。” 柴犇心下松了口气，然后就顺势夸了起来：“他是刘猛手下的兵，跟您学过粉尘爆炸，破平壤城的时候他就参加了。” 文易果然来了兴趣，道：“是吗，哈哈……不错不错，这样的好苗子就应该重点培养。” 柴犇说道：“他才十八岁就已经是连长了，我们都觉得应该压一压，过上一两年再提拔。” 文易道：“十八怎么了，我十八就建立唐国了呢，该提拔就提拔。” 柴犇讪笑道：“他哪能和您比呀。” 文易说道：“有什么不能比的，大家不都是一个嘴巴两个眼睛吗。能这上庸者下，有能力该提拔就提拔，别把资历卡这么死。” “我们现在人口破二十五万，按照比例应该征两万五千兵。现在才一万二的兵力，还有一万三的差额。” “我已经给魏然下令，半年内把人招够了。一下子征这么多兵，将官不够用啊。这样，给卢壑一个营长当当，让他去带新兵去。” 柴犇心中暗喜，找文易说这么多其实就是这个目的。 卢壑实在太年轻了，但凡他今年能有个二十岁，柴犇都能直接提拔他当营长。 关键他不是创业元老，赵正志、马亦白等人年龄都不大，照样身居高位，还没人敢说什么。 还是资历的问题。 年轻提拔太快就容易招人嫉妒和排挤，这在军中是大忌。 说不定打仗的时候支援你的战友故意晚到那么几分钟，你人就没了。 但文易亲自提拔就没有问题了。 这个人是入了大王的眼的，你们想做点什么仔细考虑一下后果。 “大王，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那就别讲了。” “……嘿嘿，那什么，这四千多高句丽降兵战斗力都不差，就这样让他们去种地太浪费人才了，要不我们从中招募一部分当兵？” 招募高句丽降兵？文易陷入了沉思。 高句丽人的战斗力是毋庸置疑的，韧性也很强，前世唐朝灭亡高句丽之后，就有很多搞过里后裔加入唐军。 因为敢拼命提拔的非常快，当时唐军中有很多高句丽武将小团体，为大唐盛世贡献了汗马功劳。 著名的将领高仙芝就是高句丽出身。 这些高句丽降兵都是卫戍平壤城的精锐，战斗力更强，如果真能顺利转化，可以大大加快唐国军队的建设。 然而……高句丽还在，他们的家人也不在唐国，能保证他们的忠心吗？ 柴犇也看出文易心动了，连忙说道：“经过卢壑这么一折腾，这些降兵对高句丽已经没有多少忠心可言。” “至于他们的家人……就更不成问题了。给他们每人发一个婆娘，分地盖房子，要不了一年就当爹了。” “到那个时候，我就不信他们能舍下这里的孩子和更好的生活，跑回高句丽去受罪。” “而且他们可是打了败仗被俘虏，高句丽王都战死了。如果他们回去，新的百济王会收留他们？” “我看更可能是把他们杀了给先王陪葬，甚至还可能连累到自己的家人，这个道理他们不可能不明白。” 文易这才点点头道：“好吧，可以试着从中招募一部分人从军，但一定要仔细甄别，千万不要让别有用心的人混进去。” 柴犇高兴的道：“您就等着瞧好吧，我一定把这件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 今天过来两件事情，一个是给卢壑讨官，一个是转化高句丽降兵。他自然是非常高兴，回去走路都带风。 他没有回枢密院，而是直接出城去了三十多里外一处大工地。 下马之后他大声喊到：“卢壑呢？给我滚过来。” 马上就有人去通知，不一会儿卢壑就一溜小跑的过来：“枢密使，您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呀。” 柴犇大笑道：“好事儿，今天你可要好好的感谢我才行。” 卢壑马上说道：“您瞧您这话说的，就算没有好事儿，我也不敢不感谢您呐。” 柴犇正想笑，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再一想鼻子差点给气歪了，踹了他一脚道： “混账，会不会说话？不行我就找别人去了，我还就不信一个大王亲自认命的营长职务，还换不来一个真心实意的感谢。” 卢壑一听那还得了，赶紧搀住他的胳膊，满脸赔笑道：“别介，我就是和您开玩笑呢，这不显得咱们关系亲近吗。” 柴犇冷哼一声，大摇大摆的坐在主位上，然后正色道：“今天我进宫议事，顺便把你的事儿和大王说了一下。” “大王很高兴，破格提拔你为营长。至于你的兵，要等兵部那边招募到再说，不过你可以提前做准备了。” 卢壑收起嬉皮笑脸，感激的道：“谢枢密使爱护提拔，属下没齿不忘。” 柴犇说道：“你谢错人了，都是大王隆恩。” 卢壑说道：“大王的恩情自然是最大的，您的恩情也大。” 柴犇也懒得理他油腔滑调，严肃的问道：“还有你建议转化降兵的事情我也和大王说了。” 卢壑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正文 0239 狂热信徒（第二更） 柴犇严肃的道：“我再问你一句，有把握吗？你可要想清楚了在回答我。” “这种事情一旦出问题，你的一生就完了。你有大好的前程，没必要冒这个险。” 卢壑也陷入了沉思，表情变换不停，显然内心也在挣扎。 这一刻他回想了很多东西，父母妻子，还有襁褓中的孩子。 然后又浮现出一张张鲜活的面孔，想到了忆苦思甜时候他们哭泣的声音，想到了他们拼命干活时的样子。 想到了他们得到一句夸奖就高兴许久的笑容，想到了…… 慢慢的他的表情变得坚定起来：“我想好了，我愿意相信他们。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相信他们不会辜负了唐国对他们的好。” 柴犇露出欣慰的表情，起身来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好，作为一个军人最重要就是担当和胸怀，这里两种东西你都具备了，将来你的成就一定会远远超过我们。” 卢壑不好意思的道：“您过奖了，我就是觉得他们信任我，我也不应该让他们失望。” 柴犇道：“好了不用解释，我知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营长了，抽空去枢密院把手续给办了。” “降兵这里哪些人可以招募哪些人不行，你最了解，自己决定就好，但切记不可强迫一切自愿。” 卢壑郑重的道：“属下明白。” 然后他笑着道：“今天刚好狩猎到几头鹿，我这就让人烤上，您也别嫌弃简陋。” 柴犇摆摆手道：“给你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我天生劳碌命，枢密院还一大摊子事儿等我去做呢，可没空在这里吃你的鹿肉。” 卢壑马上说道：“那我让人送一头到您府上，给几位夫人和小娘子小郎君吃。” 柴犇道：“算了，我还是自己带回去吧。你送万一被御史台的人看见，明天少不了被弹劾，现在不比当年喽。” 卢壑赔笑没敢接这话茬。 柴犇是元老中的元老，和大王、王后私交特别好，就算当面抱怨大王也不会说什么，但他们不行。 让人把宰好的鹿肉装起来交给柴犇的亲卫，又把他送出工地之外。 等人走远了卢壑才兴奋的原地蹦了好几下，不是元老十八岁提营长，还是大王亲自开口，他是唯一一个，怎么能不高兴。 然后就是感激，看向王宫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狂热。 只有和大王亲自接触过才能知道他的伟大。 以前他只是感激大王给他们提供了这么好的生活，加入刘猛麾下之后，有几次去搞秘密实验他也被抽调过去。 亲自见到了唐王文易。 文易还趁着休息时间给他们讲课。 主要讲的是军队为什么存在，又为什么而战。 他第一次知道了人民这个词，第一次知道了军队来自于人民，目的是保家卫国守护人民。 那时候他才真正理解，为什么唐军的军纪那么严格，为什么其他军队都可以劫掠百姓而唐国的军队不可以。 因为他们是人民军队。 从那之后，他就从一个感激国王的普通百姓，变成了文易的狂热信徒。 不只是他，还有很多和他类似的人…… 后来文易还和他说了一句话，回去之后他高兴的几宿没睡着。 大王比想象中的还要年轻，还要和善，没有一点架子，懂的东西多，为民着想……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词汇量太少了，居然想不到合适的赞美词。 如果柴犇知道了他的想法，一定会说，小伙子你还是太年轻了，这才哪到哪啊。 知道当年南行的这一路上我们听了多少演讲吗？说出来怕不是要吓死你哦。 那时候要不是大王嘴皮子利索能把死人给说活了，你以为我们能坚持到岭南？ 要不然你以为我们是怎么在逃难路上，把两千多人变成五千五百人的？那三千多人是怎么来的知道不？ 你以为咱们王后娘娘堂堂士族大小姐，怎么愿意加入我们，并成为娘娘的？ 兴奋过后，卢壑重新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返回工地，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一起宣布了这个消息： “……大王仁慈，知道你们有悔过之意，所以同意你们中表现较好的一部分参加唐军……” 一众降兵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唐军会要他们？ 有人大着胆子问道：“卢连长，你没骗我们吧？” 卢壑说道：“骗你们做什么……刚才骑马过来的那一群人你们看到没有？就是我唐国枢密使，三军统帅。” “他刚才过来就是亲自传达大王的命令的，你以为他老人家没事儿闲得慌拿你们开玩笑啊？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你们不配。” “呵呵……”众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都笑了起来。 接触这么久他们也知道这位卢连长腹黑喜欢开玩笑，并不是真的侮辱他们。 “但是……”卢壑脸色一变，厉声道：“我有一言要警告你们，要么就不要加入，改造结束你们还可以当一个普通百姓，娶妻生子。” “若加入我军之后敢有叛逆之举，就别怪我不客气。我会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会报复你们在高句丽的家人。” “我的手段你们是见识过的，说到做到。” 降兵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他们可是亲眼见过卢壑是如何把活人逼疯的，这一幕是许多人一生的噩梦。 想到后果，他们心中的兴奋顿时就消退了许多，开始思考要不要加入。 但有些人态度坚决，就是要加入。 卢壑说道：“不要着急，你们的劳改还没有结束，就算想加入也不行。这些天好好的想清楚，等劳改结束再告诉我答案。” “现在，继续去干活。” …… 另一边送走柴犇之后文易也非常开心，又多了一个年轻的人才，唐国强盛有望啊。 又把那份报告看了一遍，才郑重的放在一个单独的架子上。 这上面放的全是比较出色的年轻人的资料，说一句是唐国的未来不为过。 又处理了一些政务，见天色不早就返回了后宫。 正文 0240 诠释经典（第三更） 宫殿扩建早已完成，又增加了五十亩地的面积和数座宫殿。地方终于够用了，文易的腰也不用那么操劳了。 宫殿大就意味着需要的人手变多，这时候就有人提出弄点宦官进来干粗活。 王是有资格用宦官的。 这个建议被文易驳斥了，还痛批了一番，此等残害人的手段但凡有一点仁慈之心的人都不会用。 并当即立法，唐国永远都不允许使用宦官，后世哪个继任者敢用宦官死后不得入宗庙。 不用宦官就会面临一个问题，绿帽子。 被戴绿帽子还是小事，关键是如何保证王室血脉。万一把别人的孩子养成国君，那就搞笑了。 即便文易是穿越者，思想比较开放，也无法忍受绿帽子和替别人养孩子这种事情，所以就想到了一个办法。 女官制度。 后宫全部用女官。 受不了寂寞？磨镜子去吧，随意。 这里又牵扯到另外一个问题，没有宦官谁来抬轿？总不能娘娘出行还要靠步行吧？ 或者找一些女子中的大力士？ 文易有更好的办法，四轮马车。 中国古代是没有正儿八经的四轮马车的，因为无法解决转向问题，但这对文易来说不是事儿。 拉车的马自然是百色马。 前世百色马可是世界三大小矮马之一，非常著名的宠物，自古以来就是权贵女眷的首选坐骑。 它们还有一个名字，果下马，顾名思义就是能在果树下行走的马。 果树一般都很矮，能载着人在果树下行走，可以想象这马有多矮。 不得不说，古人在取名字这方面还是很有一手的。 网上有人说果下马是选性情温顺的小马驹，从小用绳子把四条蹄子栓起来，这样就跑不动了。 等它们习惯了再把绳子剪断，它们已经忘记怎么跑了。 只能说，现代人果然够残忍，这种变态的方法都能想的出来。 龚自珍的《病梅馆记》就是为这种人量身写出来的。 性情温顺的果下马拉四轮小马车，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四轮马车了。 有句话叫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原本文易是打造出来给宫里人用的，很快满朝文武的家眷都开始使用了。 再然后，这玩意儿就被工匠用到了货车上，载重量更大的四轮货车正式取代两轮车，成为百姓家中的必备之物。 文易又一次无意间造福了百姓。 回到后宫他直接去了勤政殿，谢道韫坐在凉亭里看书。 已经两岁多的小鲤拿着小铲子正在花园里玩沙子，见到他过来，丢下小铲子就跑过来。 文易先是哄了他一会儿，就让他自己去玩沙子了。 他自己则来到凉亭，在谢道韫旁边坐下，道：“这本论语翻译的怎么样？” 谢道韫赞叹道：“确实非常好，许多解释完全是开创性的。如果您愿意花点心思在这上面，将来必成一代文宗。” 文易摇头道：“文宗还是算了，这些东西也不是我提出来的，是梦里一位姓南的大儒写的，我只是把记得的部分抄下来而已。” “只是有许多地方忘了，真让我把它们补全，我还真没有那个能力。” 谢道韫已经习惯了，有任何作品他都会推给梦里的高人，她已经懒得反驳了：“不过就算是这些也足够您成为大儒了。” 文易叹道：“还是不够全面啊，要不你试着补全一下吧。夫妻合著《论语别裁》，将来也是一段佳话。” 谢道韫愣了一下，不敢置信的道：“您真的愿意让我分享这个功绩？” 文易气道：“你说这叫什么话，我说过希望你成为我精神上的伴侣，精神上的伴侣懂不懂？” 谢道韫眼眶顿时就湿润了，抽泣道：“谢谢您。” 文易无奈的道：“别一激动就哭呀，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谢道韫连忙擦眼泪道：“我就是高兴吗。” 这时一旁玩沙子的小鲤看到这一幕，拎着小铲子气呼呼的跑过来，在文易腿上拍了一下道：“爹爹坏，欺负娘亲。” “噗~”谢道韫一下就笑了起来。 文易把他举起来，咬牙切齿的道：“小混蛋，白瞎我那么疼你，居然打我。” 谢道韫笑道：“您小心点，别把他给吓着了。” 文易恨恨的道：“吓着他？他胆子可是大的很呢。” 但还是把他放下，在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道：“滚蛋，玩你的沙子去。” 小鲤先是跑到一边，又偷偷摸摸的跑回来用小铲子拍了他一下，拔腿就往外面跑。 跑到凉亭外面停下看着他一脸得意的笑。 文易作势起身要去打他，把他吓的跑到沙子堆后面藏起来。只是他的屁股高高的撅起，深刻诠释了什么叫顾头不顾腚。 文易摇摇头，对谢道韫说道：“你就动笔写吧。我们也确实需要几部书打响名气，吸引外面的读书人来投。” 谢道韫点头道：“嗯，我知道了，只是很多地方我理解不是很透彻，您要多教教我。” 文易道：“很多地方我理解的不比你多多少，咱们商量着来吧。” 百家典籍才是华夏文明的精髓所在，所以古籍的诠释是一个很重要的工作，谁解释谁就能掌握话语权。 文易要搞改革，自然要先从先贤著作着手。 这一点甚至比造出火药火枪更加重要。 前世他每年都会读几本书，其中就包括一些古籍的经典诠释本。 比如有着最后一位圣人之城的王阳明的心学，比如南怀瑾大师的《论语别裁》。 虽然都是通读并没有仔细研究，但框架和核心思想还是记得的。 他就把这些框架和核心思想写了下来，让人进行完善。 法家的典籍有甘宪负责，进展非常的顺利。 儒家、道家等书籍则交给古义让他带着人完善。 但明显他低估了这项工作的难度，古义他们连他写出来的这些东西都无法理解透彻，就别谈什么补全了。 进展非常的慢。 反而是谢道韫，当年在谢家读书的时候学的很杂，但主要学的就是论语，对这方面研究比较深，能理解文易写出来的这些东西。 让她尝试着补全，是个不错的选择。 补出来了最好，补不出来也无所谓。 文易正忙的团团转的时候，一封SSS级密信带来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情报：燕国拿下兖州和青州之地。 正文 0241 戏耍和声东击西（第四更） 在桓温打败姚襄，并组建了防线之后，慕容儁带着十几万大军赶到洛阳城外。 双方隔着伊水进行对峙。 第一天慕容儁就试图过河，但轻易就被桓温水师击退。 之后就停止了这种无意义的送死行为，开始打造战船似乎想临时组建水军。 对此桓温不屑一顾，不是有船就能叫水师的，否则曹操也不会有赤壁之败了。 然后他组织了几次进攻，但都被慕容儁的骑兵击败。 双方谁都奈何不了谁就这样对峙起来。 桓温自以为粮草充足，且仗着水运便利，从后方运送粮草更加方便。慕容儁全是陆军，后勤补给困难。 大家就耗着呗，看谁先顶不住。 这一耗就是十几天。 桓温渐渐察觉到不对了：“慕容儁并非不知兵之人，岂能不知道这样对峙于他不利？可他为何还要这么做？” 辅国将军戴施屯说道：“或许是想等船打造好再和我们决战？” 桓温摇摇头道：“不对，不对，他明知道我们有水师之利，想打败我们就必须有水师。” “应该在出兵之前就先打造战船，没道理临阵造船的。就靠这种临时拼凑出来的小舢板，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戴施屯迟疑道：“北人不懂水战，或许他不知道呢？” 桓温道：“不可能，慕容儁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其中必然有我们不知道的阴谋。” 桓冲思索道：“有没有可能是想故意拖住我们，对其他地方动手？” 桓温说道：“燕国常备军二十五万左右，五万在北方防备敕勒人，三万在辽东。剩下的十七万中有十五万都在我们眼前，靠两万人……” 想到这里他突然醒悟，大声道：“不对，我们上当了。” 戴施屯、桓冲等人一惊，连忙问道：“大将军发现了什么？” “眼前这十五万人是假的。” 桓温的脸色变得极差，道：“如果我没猜错，至少有十万是刚招募的新军用来充人数的，那十万精锐应该去攻打别的地方了。” 戴施屯有些怀疑的道：“慕容儁可是就在眼前，他就不怕我们全军出击吗？” 桓温道：“他手中有五万精兵，至少一万是骑兵，就算打不赢我们也能从容撤退。只要他不主动发起进攻，就没有任何危险。” “嘶。”桓冲倒吸一口凉气，道：“慕容儁冒这么大的险，他真正的目标是哪里？” 桓温把目光看向地图的中东部：“兖州和青州。” 戴施屯连忙道：“那还等什么，赶紧通知两州的人防守啊？” 桓温叹气道：“来不及了。兖州和青州刚刚经历过姚襄之乱，兵力本就不多。” “我们又把豫州和徐州的兵调到了洛阳协助作战，他们连求援的对象都没有。就靠两州的力量，是无法阻挡燕国十万精锐。” 戴施屯彻底慌了：“那怎么办呀？大将军你赶紧拿个主意吧。” 桓温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马上去打探兖青二州的消息，确定敌人是否分兵。” “命令豫州和徐州的兵火速回援，防止燕国人突袭。这两地对我晋国尤为重要，不容有失。” “是。”马上有人去传令。 信使刚刚离开，就有一士兵惊慌的跑进来道：“大将军不好了，兖州和青州被燕国人攻陷了。” 桓温双目紧闭，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其他人目瞪口呆者有之，惊讶震撼者有之，怀疑者亦有之。 桓冲也很惊讶，不过头脑还算是清醒，说道：“大将军，徐豫二州绝不能再出问题，赶紧派兵去防守吧。”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表示赶紧派兵。 “我已经让徐豫二州的大军先回去了，有他们在能抵挡的住燕国的进攻。” 桓温睁开眼睛，冷冷的道：“明日尽起大军攻打慕容儁，我倒要看看他有几个胆子。” 众人并不想打什么慕容儁，而是去支援徐豫二州，但想到慕容儁这边力量薄弱，确实是个攻打的好机会，不能白白错过。 万一冲溃了敌军，活捉了慕容儁呢？ 当即大家就各自回营整军，第二天天不亮就埋锅做饭，天刚亮就大军开拔冲向慕容儁大营。 然而，当他们赶到的时候却发现大营空空如也。 也不能说全空，只有一万多民夫留在这里。 抓起几个审问才知道，原来慕容儁眼见双方只是对峙没有出战的意思，在一周前就开始悄悄的撤军。 昨天故意在两军阵前露了一面，回营之后就带着剩下的人离开了。 怕晋人发现问题，故意留下这些民夫装成军人巡逻，烧火假装做饭，营造人还在的假象。 可以说桓温被耍了，从头耍到尾。得知真相的他脸色涨红，差点气吐血。 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吐血的时候，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马上回去，整军去豫州，要快。 …… 得知事情经过的文易非常的震惊，桓温就这样被慕容儁给戏耍了？太不可思议了吧？ 谢道韫、柴犇、贺方等人也同样惊讶。 这可是名满天下英勇善战，以一己之力灭亡成（成汉）国的桓温啊。 还有燕国人，这一手声东击西玩的太漂亮了。 “关键是慕容儁舍得下本啊，只带着五万精兵和十万刚刚招募不久的新兵，就敢出现在桓温面前。”谢道韫不无佩服的道： “没人能想到这一点，桓温也想不到，所以他成功了。” 文易点点头道：“确实，其实他的底气还是来自于骑兵。桓温手中没有多少骑兵部队，机动性不如他。” “他始终掌握着战略主动权，进退自如。就算桓温发现了他的虚实，他也可以从容撤退。” 柴犇说道：“是啊，骑兵太重要了，我们一定要组建自己的骑兵部队。” “刘团长，这个重担全在你身上，你可不要辜负了大王和大家对你的信任。” 刘猛恭敬的道：“是。高句丽人擅长骑兵作战，而这恰恰是我们的短板。” “听说大王准许从高句丽降兵中招募士兵？我想从他们之中招募一个营的骑兵，请大王准许。” 文易点头道：“好，我准了。骑兵团扩建成骑兵旅，辖三千人，接下来招募的新兵优先补充给你们骑兵旅。” 刘猛喜道：“谢大王，臣必不负厚望。” 正文 0242 桓温的反击和人口买卖（第五更） 文易等人是真的被骑兵部队的高机动性给吓住了。 虽然桓温和慕容儁没有真的打起来，可在场的都是懂兵的人，只看对峙过程知道骑兵部队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在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要是自己处在桓温的位置又能怎么样？ 答案不容乐观。 为了将来不面对这种情况，骑兵部队的建设就变的很重要了。 文易乾纲独断，直接拍板扩建成一个旅。 唐国之前的部队编制最高就是团，有两个营组成，共一千两百人。 骑兵旅是第一个旅级单位，人数直接暴增五分之三，多了一千八百人。 虽然没有直接提拔刘猛担任旅长，只是让他暂代。 但正常情况下只要他不犯错，把骑兵旅带好，这个旅长位置铁定是他的跑不了。 作为唐国第一个旅长，他自然是非常开心。 而且在唐国军制里，旅长已经是高级军官，拥有将军称号。 以后别人见了他，就要喊他刘将军了。 其他人也纷纷上前恭喜他高升。 等他们客套完，文易才说道：“除了高句丽士兵，还有没有别的要求？” 刘猛说道：“能不能多弄点马回来，我们才只有三千余匹战马，扩军之后刚好一人一匹。” “像是北方草原人骑兵，基本都是一人双骑，甚至有一人三骑。” 文易笑骂道：“扯淡，一人双骑三骑是为了增加长途奔袭能力。” “现在我们又没有什么敌人需要长途奔袭的，而是以训练为主，要那么强的长途奔袭能力做什么？能有一人一骑已经不错了。” 谢道韫安慰道：“战马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买到，这三千多匹都不知道花了大王多少心血才买回来。” “不过你放心，骑兵是唐国未来重点建设的兵种，我们会抓住一切机会补充战马的。” “而且在等两年咱们的马场就能提供战马了，到那个时候你想要多少都行。” 刘猛感激的道：“谢大王，谢娘娘，臣知道了。一定带好骑兵旅，不让你们失望。” 接着众人又再次推演了燕国的手段，也不得不感到佩服。 被百济和敕勒人牵制了八万精锐，新招募的部队没有多少战斗力，正面击败桓温就不太可能了。 与其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还不如玩一手声东击西。把晋国的兵力吸引到洛阳，然后攻占别的地盘。 为了计划能成功，甚至慕容儁都肯以自身为饵。 没人能想到他敢这么做……所以他成功了。 然后燕国十万精锐，在慕容恪、慕舆根、慕容评三人的带领下直扑兖青二州，毫无防备的两个州就这样被轻易拿下。 实在是高啊。 难怪他们能建立起燕国，并成功入主中原。 文易他们对燕国的警惕心也提到了最高。 但同时，通过这件事情他们也学到了很多东西，尤其是对声东击西之计有了更深的理解。 接下来文易就始终关注着这场局势的发展，他想看看桓温会怎么做。 没过多久又一条SSS级情报传来，桓温在徐州彭城设伏，击败了来犯的慕容评大军，活捉燕国大将慕容忠。 这个转变还真的让人有些惊讶。 前几天桓温被耍的丢失了兖青二州，怎么转身就打了大胜仗了呢？ 仔细看情报，却原来是桓温发现慕容儁提前撤退后，害怕他们偷袭徐州，就日夜兼程赶到目的地。 而且他们有水军走的更快，没走几天就到了。 再说说燕国这边，一路大胜顺利拿下两个州，他们非常的高兴，甚至生出了桓温也不过如此的想法。 慕容评略做休整就准备继续南下，尝试攻打更重要的徐州。 慕容恪和慕舆根竭力劝阻，但都没有效果，他还是去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桓温的大军已经到了，并且正设伏等着他呢。 结果一头扎进了口袋，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最好还是靠着手下拼死相救才逃出生天。 但手下的两万多军队基本全折在这里了，连大将慕容忠都被俘虏。 看到这里，文易说道：“看到了吧，骄傲自大永远都是为将者的大忌，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况对手还是桓温，慕容评输的不冤。” “谢大王教诲。” 这一场闹剧一般的战争差不多可以结束了，桓温没办法上岸，燕国军队不敢下水，谁都奈何不了谁。 但总体来说是桓温败了。 虽然他打败了姚襄完成了第一个战略目标，又打败慕容评保住了徐州，还活捉敌国敌将，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军功。 可是对比他丢失兖州和青州，这点功绩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看着眼前的俘虏，桓温恨不得把他们全都杀了。但他知道这么做会留下嗜杀的污名，况且这些人还能废物利用。 他找到桓冲，说道：“你确定唐国缺人吗？” 桓冲道：“只是猜测，但他们愿意购买人口，连老幼妇孺都要，想来应该是缺人。” 桓温道：“去找梁贤，就说这些俘虏都卖给他们了……但我只要军需物资。” 桓冲心中一动，试着问道：“兄长你是想……” 桓温点点头，充满恨意的道：“慕容儁敢耍我，这个耻辱我早晚要还给他。” “朝廷一直在防备我，这你也知道，想从国内收集战略物资太慢了，和唐国交易能加速我积蓄实力。” “而且朝廷很可能会因为这次失败将罪于我，我也需要足够的实力保护我和桓家。” 桓冲道：“是，我这就去找梁贤谈，这次都是青壮，想必能卖个好价钱。” 梁贤听说桓冲登门就有所猜测，当得知他又来卖人，而且卖的还是燕国青壮的时候别提多高兴了。 换，这个交易我们接下了。 只要军需物资？简单，列个清单出来，我们想办法去筹集，保证一分都不短你们的。 之前在慕容儁的大营俘虏了一万多民夫，这次打败慕容评又俘虏了一万多人，加起来小三万了。 是一笔很大的买卖。 赶紧通知国内准备物资，并派人过来接人。 文易听说又多了三万人口进账，心中既欢喜又头大，实在是安置不过来啊。 之前弄过来的九万人，还有一大部分住在草棚里呢。 他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人多头疼。 不过人还是要的，全部都是青壮啊，哪怕丢去矿场挖矿都值得啊。 于是船队带上桓温需要的物资，火速赶往徐州，等着接收俘虏。 正文 0243 三清山三清峰三清观（第一更） 晋国京畿建康城中北部有一做名山，名为摄山又名伞山，有建康第一明秀山之称。 前世这里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栖霞山。山上有一座佛教四大古寺之一的栖霞寺。 但此时还没有栖霞，只有摄山或者伞山。 一年前道教教主杜子恭受邀到建康城为太后和陛下讲经，深得太后欢喜。 如果不是朝臣阻拦，都要封杜子恭为国师了。 后来太后褚蒜子就把摄山赐给道教，并在该山中峰处修建了一座庞大的道观，名为三清观。 恰好摄山有三座山峰，干脆就改名为三清山，三座山峰也被命名为玉清峰、上清峰、太清峰。 其后道教在三清峰大兴土木，修建了数十座建筑，财神殿、文武曲星殿、月老殿、送子殿等等。 三清观就坐落在玉清峰之上，乃杜子恭修行场所，也是此时道家中心所在。 三清观的香火自然是异常的鼎盛，往来上香的居士往来不绝。 实在是地府和六道轮回太具有杀伤力，而姻缘、子孙、财富等又是今生所求，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都被囊括其中。 以杜子恭的地位，自然不用在露面接待香客，就算士族子弟来上香最多也是他的几个亲传弟子出面。 除非是极为重要的人物。 比如今天，他听说谢奕的发妻阮容来上香，就亲自出面迎接。 阮容见到杜子恭也是惊喜不已，因为以她的身份其实是不太够资格让这位杜天师亲自接待的。 现在人家来了，对她来说就是莫大的惊喜。 “信女谢阮氏拜见天师。” 杜子恭微微侧了一下身子，以半身受了她的礼。只是他的动作很自然，别人都没有看出来： “谢夫人乃天尊信徒，又广为散布天尊福音，让更多人投入天尊怀抱，贫道理应亲自相迎。” 阮容激动的道：“福生无量天尊，这都是弟子应该做的。” 杜子恭道：“福生无量天尊，夫人请。” 说着就引导她来到灵霄宝殿，给三清天尊上香。 上香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鞠躬，这种人一般都是不怎么信神的，只是出于礼貌上香。 一种就是跪拜，这种是信神的。 只是到三清观的大多都是跪拜上香，阮容也不例外。她还尤为的虔诚，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又默默祈祷了许久才结束。 等起身之后她期盼的说道：“天师，信女心中有疑惑难解，想要单独向您请教，不知道可否。” 杜子恭心中叹道，要是能拒绝今天就不会出现了，面上却客气的道：“请随我来。” 然后就引导她去了后殿。 大殿内其他香客看着她的背影，无不露出羡慕嫉妒的目光。 到了解心殿分主宾落座，杜子恭道：“夫人有何疑惑请尽管道来。” 阮容迟疑了一会才说道：“我有一女名道韫，嫁于他国……一身份地位极高之人。但因为身份特殊，恐此再在无机会回晋国……” “我已经有三年多未曾见过她，心中非常的想念。只能日日夜夜在天尊面前为她祈福，盼她永远都不要回来。” 这是古代的一个规矩，普通女子出嫁还能回娘家，如果是嫁给他国之君为妇，终生不能回娘家。 只有两种情况下才能回娘家：一是亡国，二是被休。 所以阮容说她思念女儿，却祈祷她永远别回来，是一种祝福。 后来天下大一统，一切归于皇权，这种制度就被废除了。 但即便如此，古代嫔妃想回娘家也非常困难，可以说几乎不可能。有身份有地位的，还能走关系让家里人进宫去见一见。 家境普通的，可能到死都没办法见家人一面。 “……也不知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怎么的，最近我老是梦到她。她好像在对我说什么，可我一句都听不懂。” “而且……而且……”说到这里阮容面上露出惊恐之色：“我梦到她身边有好多蛇，有一条比房梁还粗。” “我就喊让她快跑，可她就是听不见……我一着急就醒了，已经几晚都是如此。天师您帮我算算，是不是有人要害她要。” “哦？”杜子恭掐指一算，却露出笑容道：“恭喜夫人，此乃吉兆也。” 阮容将信将疑的道：“啊，吉兆？不都是说蛇是小人吗？” 杜子恭道：“那要看是什么梦，谁的梦。从生辰八字看，令爱五行属火，而蛇五行属火而性阴。” “你梦到她被蛇环绕，象征着她的五行之火被催旺，此乃财运象征，近期她将有好事发生。又有蟒蛇入怀，乃好孕之喜。” “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好消息传来，夫人耐心等待即可，无需挂心。” 阮容好像是卸下了心中重担一般，笑容重新回到脸上，连连道：“谢天师，谢天师，您这么一说，我心里舒服多了。”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阮容，杜子恭也松了口气。现在的他并不在乎一个谢奕，但他不敢得罪谢奕背后的文易。 他也一直在收集文易的情报，知道的越多就越是高山仰止。 一直在后面伺候的孙泰忍不住问道：“师父，您是怎么算到的这些啊？” “根据情报分析得来。” 杜子恭喝了口茶指点道：“唐国帮助百济打下乐浪郡，获得至少六万人，又从桓温处获得五万人。暴增十一万人口，自然是好事。” 孙泰问道：“这个弟子也能分析出来，弟子主要疑惑的是您怎么知道她有孕的。” 杜子恭笑道：“推测出来的。你可还记得文先生上次得子是什么时候？” 孙泰道：“两年半前。” 说到这里他恍然大悟道：“我懂了，两年半她的身体应该恢复，世子也长大了，该要第二个孩子了。” 杜子恭点点头，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 孙泰马上又疑惑了：“万一他们没要怎么办，岂不是穿帮了吗？” “呵呵……”杜子恭摇摇头道：“你还是缺乏历练，不够懂人心。” “正常情况下，但凡听过我这一番话的人，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写信给自己的女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还会劝说她多要几个孩子，这样才能稳住后宫之主的位置。只要那位谢姑娘还有私心，都会动心的。” “只要在接下来的一年她那边能传来好消息，那都是我算的准，你明白了吗？” “如果都这样了他们还不生，那老道我认栽又能如何？” 孙泰敬佩的道：“师父高明，弟子佩服。” 教育过弟子，杜子恭忽然严肃的道：“妈祖经和雷神经你编写好没有？” 正文 0244 妈祖和雷神 孙泰连忙回道：“妈祖经限制较少已经编好。” “雷神经的限制就比较多了，想完整的融入我道教体系有很多地方需要修改，还需要一段时间。” 然后他不解的问道：“文先生为何让我们编写妈祖经和雷神经啊？” 杜子恭道：“妈祖不知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神灵。” “不过司职是海洋女神，护佑航海安全、鱼获丰收，应当是某个海岛土民信奉的神。” “很有可能就是唐国所在的那个岛屿上的土民信仰的神灵。” “信奉雷神的人就很多了，不过根据他给出的资料来看，应当是岭南俚人信仰的那个雷神。” 孙泰惊讶的道：“俚人？他改编俚人的雷神做什么？” 杜子恭语气复杂的道：“还能做什么，试着插手俚人的事情，甚至谋划岭南也不是没有可能。” 孙泰不信的道：“那可是几十万俚人，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做到这些太难了吧。” 杜子恭道：“或许没有你认为的那么难。从前年开始高凉冼氏就频频出现在晋安县，去年更是固定每个月去一次。” “他们手中拥有大量唐国钱币，在晋安县大肆采购货物，这很不正常。” “如果我没猜错，文先生应该已经和高凉冼氏结盟。只要他能说服冼氏的人信奉新雷神，那事情就变得简单的多了。” 孙泰道：“这……他不会真的想对岭南下手吧？” 杜子恭摇摇头道：“短时间内应该不会，长时间就说不准了。” “虽然我不知道唐国的实力如何，但综合这些年收集到的情报，人口应当在十五万到二十五万之间，兵力刚刚过万。” “偏安一隅或许还没问题，真惹怒了晋国没有好果子吃。最好的办法就是继续蛰伏，慢慢壮大实力。” “这一次他通过百济和桓温获得了近十万人口，再给他几次这样的机会，人口就能破五十万。” “手中有五万精兵，在有俚人配合，才有一线机会获得岭南。” “我有五分把握他就是这么想的，否则也不会让我们编写雷神经了。” 孙泰眼睛里透露出几分兴奋，似乎很想看到这种画面：“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杜子恭还以为这个弟子想对唐国做点什么，就警告道：“什么都不要做。” “虽然唐国实力不强，但那位文先生的手段层出不穷。平壤城墙是怎么塌的你不会忘了吧？” “谁也不知道他手中还掌握着什么别的手段，万不可得罪与他。” 孙泰连忙道：“师父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咱们要不要加深和他的联系。” 杜子恭愣了一下，知道误会了他，思索了一会儿才摇摇头道：“现在局势还不明朗，暂时不要有多余的动作。” “我们要的不是世俗权力，而是传教和信仰。以我道家今日今时之地位，不论谁胜谁负，都离不开我们的。” “只要我们不动，就永远都立于不败之地。” 孙泰有些不甘心，但也不敢违逆师命，只能道：“是。” 杜子恭看出了他的想法，劝慰道：“哎，只要你把妈祖经和雷神经编好了，就是对文先生最大的帮助。” 孙泰知道自己的心思被看穿，讪笑道：“是，谢师父，我知道该怎么做。” 杜子恭叹道：“我老了，不知道还有几天可活，将来这道教教主之位是要传给你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道教各支心思复杂不会轻易让你上位，甚至朝廷也不希望再看到一个道教教主出现。” “你要多花点心思在这上面，拉拢各支的掌门，好为将来铺路。” 孙泰感动的道：“师父您一定会长命百岁得道成仙的，弟子永远追随您。” 杜子恭道：“说什么傻话呢，世上哪有不死之人。得道成仙不过是为了传教编出来的谎言而已，你别把自己也给骗住了。” “文先生说过，人的生命不在于活多久，而在于他的思想能传承多久。” “只要你能继承我的衣钵，把道教一支传下去，就相当于是为我续命了，这才是大孝。” 孙泰郑重的道：“是，弟子一定不负师父所托。” 师徒俩正谈心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声音：“教主教主，抱朴子前辈在来拜访您的路上病倒了，现在就在山下的客栈里。” “什么？”杜子恭和孙泰大惊失色，连忙打开门问道：“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 那弟子回道：“弟子也不是很清楚，是抱朴子前辈的弟子告诉我的。” 杜子恭追问道：“葛前辈的弟子人在哪呢？” 那弟子回道：“就在偏殿等候。” 刚说完杜子恭以和年龄不相称的速度跑了出来，孙泰紧随其后。 两人一路来到偏殿，见到了一个身穿道袍气喘吁吁的人，问道：“这位道友可是葛前辈的高足？” 那人一看杜子恭的衣服颜色就知道他的身份，连忙起身道：“拜见教主。贫道齐青，添为师父门下三弟子。” 杜子恭行了一礼：“福生无量天尊，齐道友，葛前辈怎么样了，人在哪？” 齐青焦急的道：“师父得知教主有意废除金汞炼丹之法，就想来和您交流。” “谁知来的路上感染痢病，几日都不见好转，刚才走到半道更是晕厥过去。师娘知晓您亦是医术大家，特让我来请您下山一趟。” “这……”杜子恭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吐槽了，但他知道一件事情。葛洪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个教主也干不长了。 当即就说道：“好，我马上就下山。孙泰，去把我的药箱取过来。” “是。”孙泰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拔腿就往后院跑，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的抱着一个药箱跑了过来。 一行人一路急冲冲的来到山下。 每日往来三清观的香客众多，就有商家在山脚下开店铺给大家提供落脚的地方，慢慢的就演变成了镇子。 镇子里最多的就是客栈和饭店。 齐青带领他们来到一家客栈，这家客栈的老板一见是杜子恭，那叫一个高兴。 不过干这一行的都很懂得察言观色，没有急着求祝福什么的，而是帮着一起带路来到葛洪的房间。 还说有什么需要尽管喊他，然后就一直在门口伺候着。 杜子恭当下也顾不上他了，闯进屋内就见到一名四十余岁的坤（女）道正坐在床沿，而床上则躺着一位灰白头发看不出年龄的老道士。 正文 0245 葛洪和鲍姑（第三更） 这个女子是葛洪的妻子鲍姑，杜子恭见她情绪还算稳定心下松了口气，稽首道：“福生无量天尊，鲍道友有礼了。” 鲍姑起身稽首道：“福生无量天尊，杜教主有礼了，快请进。” 杜子恭走进屋内，问道：“葛前辈如何了？” 鲍姑脸上的淡然终于消失，急切的道：“半个时辰前昏迷就一直没有醒来，现在身体也开始发热了。” 一听发热杜子恭也不敢耽搁，连忙来到床沿就是一番望闻问切。 “麻烦把葛前辈的病情详细的告诉我。” 鲍姑说道：“五天前因为赶路错过住宿点，我们就在城外荒庙住了一晚。可能是食物没有蒸熟，葛郎就得了痢病。” “他给自己抓了药却始终不见好，我就劝他休息几天养好病再赶路，他不肯。” “这几天他不停的闹肚子，还便血，饭也吃的少了……本来以为到了三清观可以好好休息养病，哪知刚走到山脚下他就昏厥过去。” “我擅长针灸对别的病了解不深，只能求助与你……” 杜子恭责备的道：“鲍道友，你本身也是医者，应当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葛前辈年事已高，纵使身子骨硬朗也无法和年轻人比。” “他生病了你就不应该再让他赶路……” 鲍姑自责的道：“是我的错，不应该纵容他的。” 杜子恭叹道：“痢病昏厥还发热，你应该知道有多危险，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鲍姑哀求道：“杜教主你一定要救救他啊，我求求你了。” 杜子恭说道：“我有一神药，但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如果成了是葛前辈命大，如果不成……那我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鲍姑说道：“请杜教主用药，不论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实在不行我就把罗浮山送给你。” 杜子恭情知她误会了，但也知道解释了没用，就说道：“好，我现在就给他用药。” 他招招手，孙泰连忙把药箱拿过来。 杜子恭先是取出一包盐和一包糖说道：“冲一碗糖盐水，等会喂葛前辈喝。” 外面伺候的客栈老板早就有所准备，马上就拎着一壶热水走进来给他们用。 孙泰冲泡了一碗糖盐水，来回倒腾让水变温。 杜子恭则再次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玻璃瓶，里面是半瓶透明液体。 他滴了一滴在葛洪嘴里，想了想又滴了一滴，然后用糖盐水缓慢送服。 葛洪虽然已经失去意识，但还知道吞咽，这让杜子恭稍微松了一口气。 就怕连吞咽都不会。 小心翼翼的把瓶塞盖好放进药箱，杜子恭才说道：“好了，有没有用两刻钟之后即可见分晓。” 鲍姑也逐渐冷静下来，稽首道：“谢杜教主。” 杜子恭道：“鲍道友客气了，同为道家子弟互相扶持本就是份内之事。” “听说葛前辈是因金汞入药之事来问责与我的？鲍道友可否把详情告知与我，也好让我有个准备。” 鲍姑道：“杜教主严重了，问责谈不上，就是有一些不同的意见想和你交流。” 葛洪是内丹派的代表人物，而古代人认为金汞之中含有一种不朽的物质。 可以通过炼丹把这种不朽物质融入丹药内，从而被人体吸收，实现肉身不朽长生不老。 所以金汞入药是本行。 杜子恭虽然不是丹道派的人，但也认为有道理。直到遇见文易学习了新医学，才知道金汞入药是多么的荒谬。 出于整合道家各派的立场来说，他不应该反对金汞入药，因为这么做会得罪整个内丹派。 可作为一个改革家，他最不缺的就是担当和魄力。他很清楚任由丹道派这么搞下去，早晚会把皇帝搞死。 到那个时候，害的就是整个道教。 为了道教长远计，他决定站出来废除金汞入药。 结果可想而知，内丹派原地爆炸，不让我们炼金丹不就是要断我们的根基吗？ 葛洪这个隐居了一辈子的老道士也坐不住了，决定亲自找他论道。 然后半道就得痢疾了，还差点丧命。 知道这个原因，杜子恭心中就有底了，也知道该如何应付葛洪。 而且葛洪可是丹道派的代表人物，把他说服能大大减少改革的阻力。 正说话间，突然听到床上传来虚弱的声音：“鲍……鲍姑。” 鲍姑如闻天籁，冲到床边抓住他的手道：“葛郎您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葛洪挤出一丝笑容道：“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刚才那么危险时候都没哭的她，听到这句话再也忍不住，眼泪噗簌噗簌的往下掉：“您没事就好，您没事儿就好。” 这时杜子恭道：“鲍道友，别光顾着高兴，再给前辈喂点糖盐水吧。” 鲍姑连忙抹掉眼泪道：“您看我，一高兴什么都忘了。” 又往碗里倒了点热水，尝了尝温度正合适，就喂葛洪喝了下去。 葛洪虽然不解为什么要喝糖盐水，但也知道自己被人所救，很可能这就是秘诀，就老实喝了下去。 而且他也确实渴了，嘴里干的难受。 仅仅是吞咽就好似耗尽了他的力气，喝完水后躺在床上直喘气。 鲍姑放下碗，郑重的朝杜子恭道：“谢杜教主救命之恩。” 如果说刚才她还怀疑神药是吹嘘之言的话，现在相信了。 她也是懂医术之人，虽然研究的是针灸，但对别医理常识还是知道的。 就葛洪这种情况，换个医生过来十有八九也是救不活的。 吃了杜子恭两滴药，没用两刻钟就苏醒，并且还能喝水……这不是神药什么是神药？ 确定杜子恭拿神药救人，她心中只有无尽的感激之情。 杜子恭坦然受了一礼，道：“葛前辈是我道教中流砥柱，救他是应该的，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值得。” 虽然知道是客套话，可鲍姑还是很感动。 葛洪也很激动，就挣扎着起身想要道谢。只是身体实在太弱，连抬手都困难就别提起来了。 杜子恭连忙说道：“葛前辈您快快躺好，我就在这边，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好。” 正文 0246 来自葛洪的震撼（第四更） 葛洪语气复杂的道：“没想到被你所救……哎，杜教主之胸襟让老道佩服，有你在实乃我道教之大幸。” 杜子恭淡然的道：“前辈谬赞了，没有诸位前辈和道友的支持，也不会有道教的今天。” 这一刻他就是道教教主，杜子恭。 葛洪正色道：“虽然你救了我，然事关道统所在，有些事情老道还是要问个清楚。” 杜子恭颔首道：“此事我已经听鲍道友说过，等你的病好了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葛洪眼皮微垂道：“那就好。” 杜子恭能看出来他是精力不济想要睡觉，连忙说道：“前辈且等会儿在休息，我已经让人去熬粥，你吃过再休息。” 葛洪也知道原因，强打精神道：“谢杜教主。” 不一会儿客栈老板就端着一碗粥过来，鲍姑服侍他吃了半碗，然后就昏昏沉沉睡去。 之后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去三清观养病，住客栈总归是不方便。 那位殷勤的客栈老板也没有白忙活，得了杜子恭亲手写的一幅字：出入平安。 虽然很简单，但非常适合贴在客栈。 杜子恭并不知道，以后这四个字会成为所有客栈必挂的招牌，后来被各行各业借用。 成为最广泛也是最质朴的祝福语。 找了一个肩舆，让两名弟子抬着葛洪来到三清观，把他们安置在偏房好好休息。 刚忙完这边，杜子恭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儿，一个更惊人的消息传来：义阳妖道李弘有反心。 杜子恭再也绷不住表情，怒道：“真是蠢货，死有余辜。对了，快招孙奎回来，千万不要被这逆贼所害。” 那弟子回道：“孙观主发现不对就脱身离开了，现在正在返回的路上。” 杜子恭这才放下心来，道：“注意接应孙观主，时刻监视李弘的动向。” “是。” 等这名弟子离开，杜子恭恨恨的锤了一下桌子。 李弘的本名当然不叫李弘，在道教传说里李弘是太上老君在人间的化名。 就和佛教造反都喜欢打着白莲教的旗号一个道理。道教出身的逆贼，都会说自己叫李弘。 但此时的人大多都还不了解这一点，包括杜子恭。 他只是听说义阳一带出了个有名的道士弟子众多，就派了自己的心腹孙奎前去谈判，想让对方加入道教一系。 只是没想到这个李弘自称是成（汉）国后裔，想造反。 虽然他和道教各支关系不大，但就这样让他造反成功，还是会影响到道教的整体发展计划。 衡量过后杜子恭做出决定，告密——主动撇清关系是最好的办法。 且同时向两个人告密，一个是太后褚蒜子，一个是桓温。 太后代表的是朝廷，桓温代表的是晋国最大的势力。 想到就做，他以不同的口吻写了两封密信，分别让人送去了宫里和桓温那里。 至于后面的事情，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但他的事情并没有就此做完，再次找到孙泰，给他交代了一个任务：“我们还欠唐国三千流民。” “燕国占领了兖州和青州，必然会有大量百姓南逃，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你派人悄悄的拉拢一些流民，把他们送到唐国去。” 孙泰道：“机会难得呀，要不我们多送点人过去，把明年的数量也提前给了？” 杜子恭道：“万万不可，我们和唐国的交易毕竟见不得光，如果一次送走太多人会被发现的。” “悄悄的收拢流民，积少成多才是最安全的做法……这是一项长期交易，着急也没有用，慢慢来就好。” 孙泰有些失望的道：“是，弟子明白了。” 之后杜子恭又去见了一些道教分支的代表，审核了他们新编的教义。 有问题的就让他们重新编写，没问题的就纳入道家核心体系。 期间还接待了一名上香的士族老夫人。 忙碌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才有时间歇息。 此时葛洪已经苏醒，亲眼见到了杜子恭的一天，也非常的感慨和敬佩：“杜教主为我道教付出良多啊，我不如也。” 鲍姑颔首认同的道：“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完成道教改革吧。” 杜子恭也抽空过来瞧了他几次，又喂他吃了两滴大蒜素，确定痢病被控制才改成正常的药物治疗。 不是他停止用药，而是葛洪自己主动要求的。 在他看来这种神药就是应该用来救命的，现在他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再用就浪费了。 又过了两天，葛洪终于能下地活动，他们才开始讨论金汞入药的事情。 杜子恭没有多做解释，而是拿出了一本书，上面记录的全是文易说过的医学知识以及他自己的研究心得。 只看到病毒、细菌和微量元素一章，葛洪就震惊了：“这……这上面的医理你是从何得来？可能验证真伪？” 鲍姑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杜子恭就领着他们来到一处实验室，给他看了显微镜。 葛洪被惊呆了，道：“没想到在肉眼不可见之处居然还有另一处世界，更没有想到人类的病痛竟是由这种小东西引起。” “好呀，好呀，杜教主你找到了疾病的起源和传播方法，解决了困扰我医家数千年的大问题，实在功大莫焉。” 杜子恭苦笑道：“葛前辈过誉了，这并非是我发现的，而是另有其人。” 葛洪愣了一下道：“哦，不知道是哪位医家高人？” 杜子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在罗浮山修行，应当见过防疫手册吧？” 葛洪赞叹道：“自然是见过的，真乃天下奇书也，活人无数。” 还是鲍姑反应更快，惊讶的道：“传授你医术的不会就是写防疫手册那位高人吧？” 杜子恭点点头道：“正是他，这显微镜也是他所做，包括用来救治你的神药也是他所炼制。” 葛洪激动的道：“没想到天下居然有如此高人，是我太孤陋寡闻了。” 说到这里，他期盼的看着杜子恭道：“杜教主，不知道那位高人现在哪里？可否代为引荐？我想亲自向他请教。” 正文 0247 人才到来（第五更） 杜子恭道：“此人身份特殊，想见他并不容易。我只能代为通传，至于他愿不愿意见你，我也无法保证。” 葛洪一点都不奇怪，这种高人肯定有怪脾气，岂是谁都能见的：“谢杜教主，无论他愿不愿意见我，我都不会怪你的。” 之后三人就一起讨论起这本书的内容，越往后看葛洪和鲍姑就越震惊。 这部书并未记载任何一个药方和药物的使用方法，却直指疾病的本质。 且还用阴阳五行为框架，建立了一套完整的医术理论体系…… 不但对过去的医术进行了总结完善，还做出了颠覆性的革新，为未来的发展指明了道路。 葛洪兴奋的语无伦次的道：“大家、高人……不，此人当为我医家之圣人也。” 鲍姑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够不够资格称圣不知道，但起码也是大贤级别的高人。 没想到他们这么荣幸，和如此高人生活在同一个时代，有机会当亲自去请教。 杜子恭完全能体会到他们的心情，当初他受到的震撼只多不少，关键是那位文先生依然在不停的制造者更多的震撼。 比如平壤城的大爆炸，他是怎么做到的？ 之后杜子恭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只留下葛洪两口子，一边研究医书一边等待着那位高人的消息。 至于金汞入药的问题，已经没必要再谈了。如果看过这部医书还不明白金汞入药的荒谬之处，那他们就不配当医生了。 杜子恭也没有骗他们的意思，确实通过信使把他们两个想拜访文易的情报传递了过去。 以他对文易的了解，十有八九会亲自出来见一见的。 毕竟两个都是医家高人，能研究新医术，还能帮忙培训更多的医生。 也确实如他所想，文易听到葛洪和鲍姑两位想见他，非常的兴奋。 那可是抱朴子葛洪和他的妻子小仙姑鲍姑啊。 前者是《抱朴子》和《肘后要急方》的作者，后者是中国古代四大女神医之一，针灸集大成者，对后来针灸的发展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肘后要急方》里关于针灸的记载，就是源自于她。 这样两个大佬级别的人物要来拜访他，自然非常的开心，只是让他尴尬的是两人好像是想向他讨教医术。 他除了苦笑就只剩下哭笑了。 不过该见还是要见的，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们愿不愿留下呢，万一真把他们说服了，医学院直接起飞。 所以就给杜子恭写信，约定在晋安县医学院见面。 信刚寄出去没多久，又有消息传来，郭吉廷推荐的那四个学者已经请到，不日即可到达。 文易那叫一个开心，真是多喜临门啊，就准备亲自去迎接，不过被郭吉廷给拦住了。 “大王为一国之君，若太过热情恐会让他们生出骄纵之意，臣去迎接就已经足够了。” 文易点点头道：“郭郎中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不过我不做任何表示也不行，这样，我会派一名使者和你一起去迎接。” 郭吉廷道：“如此再好不过。” …… 此时正有一艘大船航行在海面之上，有四名三四十岁的中年人站在甲板眺望远方。 他们正是受邀而来的四名学者：方昭、周启、曹晖、陈秀。 面容比较清瘦的方昭说道：“没想到我还有出海的一天。” 比较富态的周启笑道：“只要能一展所长，即便是天涯海角又能如何。” “我倒是更好奇曹兄和陈兄，不是一直都很鄙夷郭吉廷的为人吗？这次为何愿意受邀呢。” 曹晖笑道：“正是因为了解郭吉廷的为人，我才愿意来的。他这种人把名声看的很重，不会轻易说谎。” 陈秀淡淡的道：“我想的倒是没有曹兄那么多，仅仅是因为对唐国好奇就来了。” 曹晖道：“陈兄说话不实在啊。若仅仅是好奇，为何直接把家人都一起带过来了。” 眼见两人似乎要吵起来，周启心中懊悔，明知这俩相互看不顺眼为啥还要把他们放一起说呢。 连忙打岔道：“方兄你还没说你为何要来呢？” 方昭看着波涛汹涌的大海，说道：“学政、科举、摊丁入亩……每一项都是我来的理由。” “大同世界是我儒家的最高理想，我一直以为不存在，也永远都不可能存在。” “我把圣人留下的书全都看了一遍，也未找到通往大同世界的方法，但在唐国身上我看到了。” “或许这不是真正实现大同世界的方法，但至少他们在尝试着去做。比起外面这腐朽的世界，我更喜欢锐意进取的唐国。” 众人皆情不自禁的点头认同了他的说法。 他们都是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的失意者，唐国让他们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在这里他们看到了希望，所以来了。 并且把家人也都带了过来。 或许唐国没有郭吉廷信中描写的那么好，但总比留在岭南当罪民要强的多。 而且唐国之名他们也都听说过，汉之遗民建立的国家，非常的富有。 经过一天的航行，船停靠在一个码头。 看到这个码头四人就肯定了一点，唐国确实很富有，因为这种规模的码头他们生平所仅见。 和他们的船同时到达的还有二十余艘大船，只是从船上下来的是一队队衣衫褴褛的人，很多人身上还带着伤。 他们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难道唐国打仗去了？这是俘虏？ 还没等他们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岸上传来大笑声：“哈哈……方兄、周兄、曹兄、陈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乎。” 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是对他并无多少好感的曹晖和陈秀，也挂上笑容和他见礼。 正所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发达了不在认识的人面前炫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郭吉廷就是这种情况，他心中非常的得意。 当初五人里就他的学问最浅，但现在成就却最高，这四个还要靠他举荐才获得这个机会。 寒暄过后，陈秀指着隔壁的流民问道：“郭兄，不知这些是什么人？” 正文 0248 晋国读书人的傲慢（第一更） “这些人？”郭吉廷指着这些流民一样的人说道：“桓温抓的燕国俘虏，大王觉得他们可怜，就出钱买了下来。” 陈秀眉头一皱，不屑的道：“虚伪。” 曹晖则不动声色的问道：“不知道贵国买他们准备做什么？” 郭吉廷假装不知道他们的想法，笑道：“自然是充实人口。汉人会直接分房子、农具、种子和土地，还会给他们娶妻生子。” “异族就麻烦一些了，要先劳改教育，学会汉话和汉人的规矩，在看情况给他们娶妻生子。” 方昭惊讶的道：“居然不是用来当奴隶？” 郭吉廷很喜欢看他们大惊小怪的样子，这让他很舒坦，笑眯眯的道：“我唐国没有贱民和奴隶。” “你们是直接进京，还是想先在唐国转一转，亲眼看一看这里的情况？” 陈秀已经彻底不相信郭吉廷信上所说的一切，决定亲眼去看一看这里的情况，当即就说道：“去哪里都可以吗？” 郭吉廷道：“除了某些标有禁止参观的地方，别的地方随意。” 陈秀对其他三人说道：“三位兄台，我准备去唐国民间看一看，你们意下如何？” 方昭、曹晖二人马上表示也跟着一起去，周启觉得这样做不是为客之道，但见三位同伴都表态了也只能跟着一起去。 郭吉廷心中微怒，虽然话是他说出来的，也确实想让他们四个去民间转一转。 但这四个人的态度摆明了看不起他，亏自己还如此保举他们。可想到他们是自己搬过来当援助的，也只能强行咽下这口气。 “那想必四位也不想让人打扰，我就不跟着过去了。这位是大王的使者，就让他陪你们走一遭吧。” “你们的家人也无需担心，码头有专门住宿的地方，我会安排他们住下等你们回来。” 周启怕他们又说出什么过激的话，连忙道：“谢郭兄，小弟感激不尽。” 郭吉廷点点头，对赵昉说道：“赵行走，你陪他们走一走吧，随便他们往哪里去都行无需干涉。” “是。”赵昉心中也殊为不快，但他城府很深，并没有显露出来。 郭吉廷又对四人说道：“本来还想为你们接风洗尘，想来你们也没那个兴趣，我就不招人嫌了。我还有政务需要处理，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 陈秀冷哼一声，方昭、曹晖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有些不好意思。 周启则连忙追上去道：“郭兄切莫误会，陈兄他们的脾气你也知道，并非针对你。” 郭吉廷笑道：“周兄说的哪里的话，我确实有要事等着处理，你们在这里好好转转吧，我在京中等着你们。” 说完翻身上马离开。 周启叹了口气，转身对三人说道：“郭兄也是一腔好意，纵使信中有夸大之言，也只是希望咱们能来。你们……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方昭和曹晖二人面色讪讪，陈秀负手而立丝毫不觉得有问题。 赵昉看着四人突然觉得很有趣，这就是晋国的士人吗？哪怕是那种被发配岭南的寒门士子都这么傲慢？ 在回想自己的出身，他突然很庆幸自家祖上很早就被发配岭南，否则养成他们这种性格还不如死了。 “四位先生，你们是想今天就出发，还是休息几日再去？” 周启说道：“这一路舟车劳顿我们也有些疲乏了，先休息一晚再说吧，且还有家人需要安置。” 他是四人中唯一态度比较友好的，所以赵昉对他比较客气，道：“好，几位先生请随我来。” 一行人来到码头住宿区，在这里找了个院子把他们安置了进去。 赵昉也没有多逗留，留下一副地图道：“这是唐国舆图，城镇村庄都有标注，几位可以自行规划出行路线。” 说完转身离去。 四人面面相觑。 方昭不可思议的道：“他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留给我们？” 曹晖怀疑的道：“不会是假的吧。” 拿起一看，顿时也不说话了。实在太详细了，看上去不像是假的。 陈秀忽然说道：“恐怕人家就没打算放我们走。” 三人：“……” 周启道：“几位，唐国对我们始终以礼相待，咱们做的是否有些过了？” 陈秀讥讽道：“番邦小国自诩为大汉之后本就是僭越，当面斥责方是我上国读书人所为。” 周启也气道：“你……那你为何还要来，还把家人也一起带过来。” 陈秀昂首道：“当然是要用圣人之学教化他们，让他们明白礼义廉耻。” “……” 最终四人不欢而散。 周启是被气走的，方昭和曹晖也隐隐有些后悔，为啥白天的时候想不开要跟着他走啊。 以前觉得这个人非常的方正，现在看来分明就是周火入魔了。 …… 且说另外一边，郭吉廷气冲冲的回到梦启城，思虑在三还是决定进宫请罪。 文易听说事情的经过之后被气笑了，道：“这就是晋国的读书人吗？他们这种优越感是哪来的？” “现在北方还在异族手里，身为读书人他们不感到丢人就算了，有什么可傲慢的？” “他们要是士族我还能理解，寒门出身，被发配岭南的罪人……奇葩，真是奇葩。” 郭吉廷觉得脸有些烧得慌，道：“臣举荐失当，请大王责罚。” 文易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着急举荐人，但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啊。” “尤其是举荐官员更是要慎重，一个不好可能会把自己坑死的你明白吗？” 郭吉廷羞愧的道：“臣……汗颜，请大王降罪。” 文易道：“算了，起码那个叫周启的看起来还算不错，这一趟也不算白跑。你要吸取这个教训，以后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 郭吉廷感激的道：“谢大王，臣记住了。那他们怎么办？” 文易淡淡的道：“让他们在岛上看看也好，能想通了最好，想不通了就送他们离开。” 郭吉廷假装没有听出话里的杀意，低着头道：“是。” 正文 0249 参观（第二更） 因为商量好今天就出发，周启四人起了个大早。 早饭也是一起吃的，只是今天的气氛有些沉默。 陈秀态度依然如故，周启眼眶有些发黑脸上带着倦意，显然昨晚没睡好。 方昭、曹晖二人神色复杂，几次张嘴想打破这种尴尬，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匆匆吃过早饭，四人刚叮嘱好家人，赵昉就已经到来。 “几位先生想去哪里？” 事实上昨天他们根本就没有商量，方昭和曹晖就想找大家临时商量一下。 就听周启直接开口道：“赵行走，我们想去盐城看看。” 不等赵昉开口，陈秀就说道：“盐城想来就是产盐之地，必是天下少有的富庶之地，没有什么好看的。” “我们从陆路往北去宁北镇，最后再到纵谷马场……” 周启气的脸都红了，指着他说道：“你……你……” 陈秀根本就不理他，看向曹晖和方昭道：“两位意下如何？” “这……”两人有些为难，但不知道为啥，看到陈秀面无表情的脸他们心中突然有些发怵，道： “我觉得陈兄说的有道理。” 又怕周启生气，解释道：“我们先去宁中平原，再去宁北，然后到纵谷马场，最后再乘船去盐城，刚好绕一圈。” 周启眼见他们三个达成一致，气的直哆嗦，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然后路线就这样说定，先向东去宁中平原，再北上。 赵昉只是看着他们表演，什么话都没说。等他们商量好才牵来五匹马，五人一起前往宁中平原。 很快就出了码头范围，眼前的景色让他们有些惊讶。 本来他们以为出了码头进入荒山野岭情况应该会很差，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一条宽敞平坦的驰道直通远方，道路两排栽种有两排树木，看起来非常的整齐。 当然了，也只是有些惊讶，仅仅是一条路还不能让他们对唐国有什么实质性的改观。 路上方昭和曹晖开始找赵昉聊天，套问唐国的情况。 赵昉一点都没有隐藏的打算，把唐国的真实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三年半以前还是流民，逃到岭南然后来到岛上建立了唐国……算上昨天刚刚送到的三万俘虏，已经有二十八万人口。 得知真想，四人震惊到无以复加。 他们想象过无数种唐国的样子，可唯独没有想到过会是这种情况。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用三年半创下了这一切…… 他们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他是如何懂得如此多的知识的？ 那位唐王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反而变的更加的神秘，其后的很长一段路都再没有一个人说话。 赵昉一直在观察四人的表情，陈秀一如既往的傲慢，看不出其他的情绪，周启依然出在震惊之中。 方昭和曹晖表情最复杂，有不敢置信，有惊讶，有……后悔。 走了七八里路遇到一个向北的岔路口，陈秀说道：“再往前走就是梦启城，去那里没什么可看的。” “顺着岔路向北一路都是村镇，我们走这条路吧。” 用肯定的语气说着商量的话，说完之后不等几人反应，指挥坐骑就往向北的小路走去。 周启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没有和他争执，方昭和曹晖二人就更没有意见了。 走了没多远，就见到一行五辆四轮马车，上面拉着满满的木柴。 陈秀似乎来了兴趣，脚后跟轻磕马腹追上马车，问道：“几位老哥，你们拉这么多木板做什么去啊？” 一个四十多岁的赶车大汉道：“你是刚来咱们唐国吧？看模样还是读过书的先生。” 陈秀点头道：“老哥是怎么看出我刚来岛上的？” “哈哈……”几个赶车的纷纷大笑起来。 还是那个大汉回道：“咱唐国的老人不会问这个问题啊。我们是前面红木镇的木匠，这些木料是在木料厂买的，回家做成家具卖给百姓。” 陈秀不解的道：“哦？你们为何不自己制作木材，这样可以多赚一些钱财。” 几个大汉再次大笑起来，然后你一言我一语的给他解释了去木材厂购买木板的原因。 甚至还给他算了一笔账，正常十天能做一套家具，买木材能做五套还省力气，为啥不买木材？ 听完之后四人再次沉默了。 一来是通过这几位木匠的话，他们知道唐国的百姓应该都很富裕，否则也不会购买那么多家具。 二来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商业模式。 百姓们能更快的用上新家具，木匠赚了更多的钱，木材厂也赚了钱，看似对大家都有好处。 方昭皱眉道：“不对，不对呀。这里面明明应该有人亏钱，可为何我算来算去所有人都赚了？” 几人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始终不得要领。 周启见赵昉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心中一动问道：“赵行走定然已经有了答案，可否指教？” 赵昉笑道：“指教谈不上，诸位忽略了一样东西。一样最宝贵的东西，时间。” 见众人依然疑惑，他解释道：“把原本十天才能做好的家具，压缩至两天完成，节约了八天时间。” “多出来的八天又能创造更多的价值，赚更多的钱……我这么说诸位明白了吗？时间就是金钱。” 众人恍然大悟，周启道：“原来如此，受教了。” “哼。”陈秀冷哼一声不屑的道：“不过是商贾之道而已，终究上不得台面。” 周启脸上一僵，差点骂人。 方昭也想发表看法，正待张口，突然觉得喉咙一痒，于是便扭头随口吐出一口痰来。 顿时就觉得嗓子舒服了，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却听到一个赶车的汉子喊道： “哎，我说你这个人穿的挺周正，看起来也像是个读过书的人，怎么这么不讲卫生？” 方昭有了发愣，不知道为什么要指责自己：“这位兄台，不知我哪里不讲卫生了？” 那汉子更怒了，道：“还不承认，刚才我明明看到你吐痰了。” 方昭懵了：“那不过是无人处，又是荒郊野外，应当不碍着谁吧？” 汉子道：“没人的地方就可以不遵守规矩了吗？吐痰没关系，至少你停下来用脚踢点土埋起来吧。” “爱护环境讲卫生全靠自觉，自觉懂不懂……幸好这是荒郊野外，要是住人的地方你随便吐痰被抓住了，少不了要被拉去扫一天大街。” 正文 0250 打脸（第三更） 方昭被说的脸上挂不住，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一张脸憋的通红。 曹晖赶紧站出来替他解围道：“我们也是刚来唐国许多规矩了解不是很清楚，请原谅则个。” 那个大汉说道：“就是看你们是刚来的我才好言相劝，要是老人早就骂人了。” “以前咱们过的那就不叫人的日子，好不容来了唐国，遇到了一个为百姓着想的大王，就要守护好这里……” 几个木匠开始絮絮叨叨的给他们几个新人‘讲规矩’。 人要懂得感恩啊，要知道守护现在的美好生活呀什么什么的，并给他们普及了很多知识。 走在路上尽量靠右走，买东西要排队，不能随地吐痰大小便…… 四人听的心情极为复杂，没想到被几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木匠给教育了。 换个地方他们早就打上去了，羞辱读书人活该被打，送到官府甚至能判刑。但这里是唐国，对方人高马大，他们不敢。 不过曹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如此繁多的规矩，你们为何不反对？” 大汉反问道：“为什么要反对？靠右走、买东西排队、不随地吐痰……这些难道不都是常识吗？就和吃饭睡觉一样啊。” 曹晖还想争辩，却被周启拦住了，叹道：“我明白了，对我们来说这些规矩繁多，但对他们来说这些已经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 “就好像我们行揖礼必须要左手压右手一样，没有人觉得麻烦。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了，抬手就能做的出来。” …… 很快他们就遇到一个村子，走在最前方的那辆马车上的大汉大声说道：“几位我到了，你们要不要留下喝几杯。” “哈哈……一听就没诚意，没看我们赶着马车的吗？请我们喝酒，想害我们去做苦役是吧。” “我看他就是这么想的，我们都进去了，他就可以把五个村子的活儿全接了。” “呸，我们才不上你的当，不稀罕你的酒。” “哈哈……走了走了赶紧回家，这一路可累死我了。” 说笑间后面的四辆马车超过他离开了。 陈秀四人想了想跟着这辆马车进了村子。理由是我们刚来，想到处看看。 木匠马上就提高了警惕，说道：“我找村正陪着你们，没有村正陪着你们在村子里乱跑，会被当做歹人抓起来的。” 陈秀等人明知道他是胡扯，可也没有办法。相反，还要为木匠的机警道一声好。 进村的路上遇到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不停的有人和木匠打招呼，还问陈秀五人的来历。 木匠提高嗓门说这是刚来唐国的新人，到处游玩参观的，让他们去叫村正。 马上就有几个人跟了上来，隐隐把他们包围，一直到那位村正出现才离开。 唐国的村正和别国的村正不同，是通过考核上岗的，见识比一般百姓要多。 一眼就看出五人不简单，尤其是赵昉还一头短发，就猜到或许是来私访的，那叫一个热情。 带着他们在村子里转了起来，并详细的介绍了村里的情况。生怕他们不信，还带他们去百姓家里去拜访坐一坐。 陈秀又突然恢复了傲慢的样子，似乎觉得和泥腿子说话丢人。方昭和曹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对这些东西变的不感兴趣了。 只有周启事无巨细的询问：书院、医务室、赋税、吏治等各方面都问了一遍。 怕村正说谎，还跑去问百姓，结果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甚至他还冒充生病去医务室请郎中诊治，那个医生看了半天，最后惭愧的道： “我医术有限，只能看出你缺少睡眠，应该好好休息。如果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建议去镇子或梦启城看病。” 这个郎中的医术如何没看出来，但能看得出态度不错，反正周启觉得很满意。 然后他又去了书院，里面一位先生正给学生们讲论语：“理解圣人之言分三步。” “第一步是从整体入手，知道先贤整体阐述什么思想。第二步逐字逐句的去解读研究，体会深一层的的思想。” “第三步就是实践，我们所学的所有知识，最终都是要服务于实践的……” “我们先来说第一步，为什么要先从整体入手呢。不知道先贤的整体思想，解读的时候很容易出现错误之处……” “比如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很多人都解读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完全就是荒谬的解法……” “孔子是什么人？春秋战国时期，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文字和礼仪都是权贵独享之物，普通人根本就接触不到。” “孔夫子是第一个把知识传授给普通人的大贤，他首创私学，有教无类……”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说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样愚民的话？世人完全曲解的先贤之本意，实在是悲哀……” “这句话真正的解读应该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意思是可以做的就随他们去，不可以做的要告诉他们为什么不能做。” “你们看，只是句读发生变化，这句话的意思就全变了……” 外面的四个人本来还抱着不以为然的心态在听，一个村子里的启蒙学堂，能讲出什么大道理来？ 然而听完之后却瞠目结舌，颠覆，完完全全的颠覆。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使用了上千年的解读方法却在这里被颠覆了，而且人家说的貌似有理有据。 陈秀第一次面露异色，周启非常的兴奋，当然这和他不是儒家门徒有关系。 曹晖和方昭二人可是正宗的儒家门人，听到有人发表颠覆性言论，先是惊讶，然后就是恼怒。 因为他们家族也同样是如此解读论语的，现在被否定自然不愿意。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一个小小的蒙学先生居然也敢妄言先圣之意，实在是大胆。” 屋内的师生们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依然在讲课：“我们再来说第二步，逐字逐句的解读。要切记，解读的时候绝对不能脱离第一步。” “逐字逐句的解读也是建立在先贤本意的基础之上，否则很容易出现断章取义篡改先贤本意的情况。” “比如以德报怨。先贤本意是什么？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先贤的本意是让我们有仇报仇有德报德，可是偏偏有人喜欢断章取义，单独把以德报怨摘出来，告诉世人宽恕之道。” “你不听他的吧，他还说你不尊重圣人之意……同学们一定要记住，这种人非蠢即坏。” “以后你们遇到这种要求你们以德报怨的，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正文 0251 图书馆（第四更） 曹晖和方昭两人脸色铁青，再也忍不住就要上去把门踹开，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口出狂言的教书先生。 可就在这时，屋里先生的一句话让他们停了下来。 “如果那个人非要缠着你们，给你们讲以德报怨的道理。你们就狠狠的给他几耳光，然后反过来告诉他们，要以德报怨。” “哈哈……”学生们哄然大笑起来。 “荒谬，我不屑和此等人一般见识。”方昭一甩衣袖说道。 “和这种人理论，只会平白辱没了我们的身份。”曹晖附和道。 “呵呵……”周启冷笑一声。 陈秀昂起头，嘴角却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谁。 村正左看看右看看，突然说了一句：“刚才那些话是大王的意思，我唐国所有的论语解读都是大王和王后娘娘一起做的。” “……”曹晖和方昭脸色一僵，很是尴尬。 周启则惊讶的道：“此言当真？” 村正认真的道：“骗你们做什么，我唐国蒙学使用的教材都是大王指定的，大部分是他亲自编写，还有一部分是甘大学士编写。” 周启兴奋的道：“都有哪些教材，可否借与我一观？” 村正道：“有何不可，这些教材随便一家书店都能买到……你们随我来，咱们去图书馆，那里安静。” 图书馆？想来就是藏书阁，只是一家小小的村蒙学还有图书馆？ 他们都有些不信。 然而这里不光有图书馆，规模还相当庞大。 不只是有书，还有一排排的座位，里面坐着不少人在读书。明显能看得出来，许多都是村里的农民。 周启问道：“这里有多少书？谁都能来借阅吗？” 村正压低声音道：“这个图书馆总共有三千一百册书籍，只要是村里的人都可以拿着借阅卡来借书。” “可以把书带回家，也可以在这里看……这些座位就是给借书的人准备的，随便坐。” “不过为了保证安静，这里面不允许说话，就算是小声交流都不行。实在想交流可以到外面去，交流过后再进来。” 几人都点点头，受到气氛的影响，动作也变的小心翼翼起来。 有村正担保，他们得以免借阅卡进入内部，只是不允许把书带出去。 四人并没有直接去找教材，而是参观起书架上的书籍。 确实很多，而且几乎都是名家之作，大部分他们自己家都没有。 也就是说，仅仅是这个村级图书馆里的藏书，就已经超过了他们这些寒门的藏书量。 抽出一本翻看了起来，周启轻‘咦’一声，问道：“你们的书为何是反着写的，还是从左到右排列？” 赵昉回道：“方便书写，竖着写容易把墨汁染在手上，从左往右手是倒退着走的，不容易染墨汁……” “还有这是句读……我们所有的书都有一套专用的句读来断句，方便阅读。” 虽然书籍倒着写很别扭，但他们也没有说什么。比起‘民可使由之’和‘以德报怨’这都是不值一提的小毛病了。 转了一圈确定这些书都是真，曹晖惊讶的问道：“这种图书馆，是所有书院都有吗？” 赵昉回道：“那是自然，所有书院都有一个图书馆。村级的图书馆标准是三千册书籍，镇一级图书馆是五千册。” “在全国还有四座大型图书馆，藏书都在万册以上。各类图书，凭借阅卡皆可随意翻阅。” 曹晖不敢置信的道：“那要有多少书籍，你们是如何抄录的？” 陈秀突然说道：“不是抄录的，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印刷术印刷出来的。” 曹晖疑惑的道：“什么叫印刷术？” 陈秀就给他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印刷术。 曹晖惊叹的道：“此法真乃文教圣物也，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所创。” 周启、方昭亦是惊叹不已。 赵昉有些惊讶的看向陈秀，虽然杜子恭学会了印刷术，且已经在晋国建设了许多印书馆，但这个消息在岭南知道的人并不多。 没想到他居然知道了。 听到他们的赞赏，就笑道：“印刷术正是我王所创，后传授给了道教杜教主……这些书籍就是杜教主为感谢我王，赠予唐国的。” 四人再次震惊，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渊源。 倒不是他们没有怀疑过真假，而是这些书确实是印刷术印刷出来的。文易平民出身，才建立唐国不到三年，不太可能收集到这么多书籍。 只有一个解释，有人把这些书送给他或者卖给他。 道教教主杜子恭确实有这个能力。 毕竟改革之后的道教已经成为类似国教一样的存在，信徒遍布天下，想收集书籍太简单了。 只要他一句话，不知道多少人会主动把书送到他手上。 即便如此，对于文易刊印这么多书籍，还在全国建立图书馆，他们依然感到震惊和敬佩。 周启道：“唐国兴盛之日不远也。” “哼。”陈秀再次冷哼一声，道：“弹丸小国，能否存活下去还是两说，谈何兴盛。” 还好村正离的远，否则一准打起来。 曹晖和方昭二人本来还想跟着周启夸奖一下，但听到这一番话顿时就闭嘴了。 是啊，一个泥腿子少年侥幸创立了一个国家，能不能延续下去还不知道呢，谈何兴盛。 周启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但想到这里是图书馆，也没有和他争执。 赵昉饶有兴趣的看着四人，把一切都记在了心里。 转了一圈之后他们终于记起最初的目的，找到教材一人取了一本来到外面的座位处。 陈秀拿的是华夏文明和自然，周启拿的是数学，曹晖手中的是华夏简史，方昭拿的语文。 陈秀默默的翻着手中的书，看不出表情。周启脸上的表情就非常丰富了，简直就是眉飞色舞。 曹晖的表情比较淡定，毕竟这只是一部华夏文明的故事集而已，后面的评价也比较积极正能量。 方昭的表情也同样精彩，苦恼、茫然、不知所措……主要是拼音字母他完全看不懂。 正文 0252 震惊的四人组（第五更） 四人如何震惊于教科书的内容这里就略过不提了，他们主要来查看的还是唐国的国策，和百姓的生活情况。 这个村子的情况实在太好了，好到他们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郭吉廷信中所写的东西居然都有，甚至比信上写的还要好，他们产生怀疑也在情理之中。 破除怀疑的办法很简单，多跑几个村子看看就知道了。 于是他们继续往下一个村子走，发现和之前的村子一样，而且又发现了许多之前没发现的细节。 比如家家户户都沤肥，牲畜的数量远超他们知道的任何势力。 他们知道了稻田养鸭，知道了蚯蚓养鸡，知道了自动转动的水车，知道了曲辕犁，知道了熬硝……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发明，却从根本上改变着唐国百姓的生活。 至少这里的百姓每天都能吃上鸡蛋，想吃肉了可以杀鸭子和鸡，还有非常便宜的鱼…… 当年他们家族没有被发配岭南的时候，吃的都没有这么奢侈。 继续往北，逐渐变的荒凉起来，赵昉给的解释是这里才刚刚开发，且越往北就越荒凉。 四人都没有多说什么，才建立三年的国家，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许多正在修路的施工队，和干活的民夫聊过之后才知道。 只有少部分是来服徭役的，大多数都是趁着农闲过来打工，每天工钱八个大子儿的工钱。 来去自由，想干几天就干几天。 征用民夫修路居然还给工钱，又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继续往北道路更加难行，遇到的村庄也非常简陋，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很多甚至连四壁都没有，只能暂时蜗居在草棚里。 但这里的每个一人的精气神都非常的好，眼睛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说起唐国和唐王，都是感激的话语——在这里他们终于感觉到了自己是一个人，而不是连牲畜都不如的东西。 就连异族人也都是差不多，问他们对汉人的看法，回答都是华夏子孙本为一家何分彼此。 陈秀继续保持了沉默，曹晖和方昭则变的纠结犹豫起来。 周启是越来越兴奋，嘴里不停念叨大同世界。 “三代之治咱们是无缘得见，只是这唐国之治，当真是我见过最接近大同的地方了。” 陈秀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小国寡民而已，不足以说明什么。” 曹晖和方昭附和道：“再看看，再看看。” 于是一行人又在宁北镇乘船去了纵谷平原。 第一站是纵北码头，此时这里已经被打造成了军民两用的基地。但暂时并无多少民船往来，停靠在这里的是数十艘战舰。 这还是四人登岛以来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唐国军队，也不禁多看了几眼。别的不说，起码战船非常的大，军队很有气势。 军队也属于禁止参观的地方，他们很快就离开了。 到达纵北三镇，他们又看到了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游牧，准确的说是半游牧。 牧民在镇子里有家有田，平时家人居住在镇子里，他们去牧场放牧，轮到自己休息就回镇子上的家里。 牧场的马群已经形成了规模，种马七千余匹，小马驹近两千匹。 这些马驹多是今年新产，想培育成战马至少还需要三年。 原本他们以为所谓的纵北马场就是一块空地，有个千儿八百匹马就不错了。哪知道居然真的是一片大草原，养了七千多匹种马。 这可是海岛啊，上面居然有如此庞大的一片平原草场，晋国要是知道了估计会哭晕在小厕所吧。 虽然三年后才能稳定产出战马，可这代表的是未来啊。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三年又算的了什么？ 况且这三年又不是没有一点办法组建骑兵，唐国连种马都能搞到手，战马应该也没有问题。 买上三五千匹马组建一支骑兵部队，轻易就能把这三年熬过去。 看到纵谷马场，他们四人才真正的正视起唐国。 周启盛赞道：“唐王真乃天下第一等奇人是也，有如此君主在，唐国何愁不兴。” 曹晖和方昭连连点头，很是赞同他的话，陈秀负手而立没有说话。 看过马场他们再次乘船绕去了宁南平原，这里比宁北还荒凉。 赵昉说道：“宁南地势起伏较大又缺少湖泊蓄水，雨季必成洪涝，旱季又陷入缺水困境，不适合开垦土地。” “为了改变这种局面，大王在这里规划了三座水库来调节水资源，一旦建成这里的土地就会变成沃野。” “现在正在修建第一座水库，只是唐国缺少人手，进展较慢。燕国的那些俘虏，有一部分就会被送到这里修水库。” “等水库修建好，就会把他们安置在这里……” 周启再次赞道：“此举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大王高瞻远瞩使某佩服。” 一行人再次北上，很快就来到了盐城的地界，这里又是另外一个世界。 一望无际的甘蔗田和大蒜田，其它粮食作物种植的反而比较少。 赵昉介绍道：“唐国售卖的糖就是用这里的甘蔗熬制而成。” 至于为什么要种这么多大蒜，他没有解释，四人也没有问。 他们又去村民家里实地调查，发现这里的人过的并不比宁中平原差。甚至因为种植的是经济作物，手中的现钱还要更多一些。 最后去了盐城，当他们那到那一万亩如镜子一般的盐田，再次被震撼。 尤其是知道唐国是怎么生产盐的时候，瞠目结舌还以为听到玩笑话。 可盐田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居然可以用如此简单的方法无限的获取食盐。难怪唐国永远都不缺盐，不管要多少都能拿的出来。 这简直就是抢钱啊。 只要这个秘密能守住不被别人知道，他们就可以不停的用盐从各国吸取财富。 想到这里，曹晖和方昭脸色忍不住就变了。他们知道了这么多秘密，还有机会离开吗？ 或者说，人家压根就没打算让他们离开，这个答案让他们心中非常的憋屈难受。 想找陈秀和周启诉苦，却发现前者无动于衷，就好像是没想到一样，而后者已经完全以唐国人自居了。 他们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至此历经半个月，他们终于完成了参观工作。 赵昉问道：“四位先生，是想返回还是随我去梦启城见一见大王？” 正文 0253 陈秀的另一面（第一更） 周启急切的道：“回去做什么，直接去梦启城，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大王了。我们的家人，劳烦你直接把他们送去城中。” 赵昉目视其他三人，征求他们的意见。 曹晖和方昭半推半就的同意了，陈秀没有发表意见就当是默认。 赵昉安排人去宁安码头接他们的家人，自己则带着他们从陆路去了梦启城。 他们赶到的时候恰好是中午，早已经得到消息的文易决定请他们吃顿饭。 别小看吃饭，饭桌上能看出许多东西。 饭菜比平时丰盛了许多，平时文易自己吃饭都是两盘菜一碗汤，今天难得上了十个菜三个汤。 随着唐国商人的步伐，炒菜已经传开，但大多都在权贵之家流传，普通人家还是难吃到的。 就算是在唐国也并不常见，主要还是立国时间太短。前两年百姓们忙着开荒置办家业，没功夫研究这玩意儿。 他们的饮食习惯更靠拢以前的蒸煮。 不过现在大家已经稳住了脚跟，有时间追求新东西，相信用不了几年就能普及开来。 周启四人生活在岭南，更没有机会接触到炒菜，第一次吃着实被这新鲜的味道给征服了。 文易一直在观察四人。 方昭和曹晖两人想吃但又怕人笑话，磨磨叽叽放不开手脚。 陈秀处置淡然，吃饭不紧不慢，就好像是已经吃过无数次一般。 周启就毫不掩饰自己的喜好，筷子从头到尾就没停过，都能看到幻影了。 他们的表现基本都和赵昉汇报的情况相照应。 周启为人方正随性不拘小节，对唐国充满好感，想留下。 亲眼见到之后的表现的也确实如此，他的话最多，基本都是夸赞唐国政策这好那好各种好的，毫不掩饰自己想要投效的想法。 曹晖和方昭二人还在摇摆之间，想要这个出仕的机会又觉得给唐国效力不甘心。 说白了就是不看好唐国的前途。 当然，也有可能是害怕说了真实想法，文易一刀把他们给宰了。 唯独陈秀，让他摸不准。 赵昉传来的情报里，这个人心高气傲甚至精神都有点问题，说话尖酸刻薄完全不把唐国放在眼里。 可从见面到现在，他的表现却并非如此。骄傲确实是很骄傲，这一点是骗不了人的。 但并没有傲慢到目空一切的地步。 话非常少，除了刚开始说了两句之外就一直三缄其口。 所以文易也有点摸不准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吃过饭之后，文易直奔主题道：“唐国初创正需要有志之士加入，四位先生也已经在岛上考察半月有余，不知是何想法？。” 周启纳头便拜道：“周启愿入大王麾下效力，请大王收留。” 文易欢喜的道：“周先生快快请起，能得先生相助实乃本王之幸。” 曹晖和方昭犹豫不决，最终目光转向了陈秀，似乎想看他的想法再做决定。 陈秀拱手道：“我想和大王单独谈一谈，不知可否？” 几人都惊讶不已，以他这一路上的表现应该直接拒绝，怎么要求单独谈话了？ 文易也很惊讶，但并没有拒绝：“好，三位先生且去偏殿稍待片刻，我和陈先生聊一聊。” 周启三人连忙起身跟着内侍离开。 等人都离开，陈秀忽然笑道：“大王肯定以为我是狂妄自大傲慢无礼之人。” 文易颔首道：“以你进岛的表现，确实如此。不过看情况这应该是你故意为之，为何？” 陈秀回道：“一是想试探大王的气量；二是助大王认清我们四人的秉性，以免用错了人；三是想借机疏远和郭吉廷的关系。” 文易不解的道：“第一点我懂，第二点勉强懂，第三点是为何？” 陈秀道：“郭吉廷此人胜负心太重，最见不得相识之人超过他，否则必心生怨恨。” “我自认为能力在他之上，若为唐臣将来必居其上，到时难免会生出龌龊。不若现在就和其疏远关系，以免将来因人情受制于人。” 文易质疑的道：“郭郎中之才我是亲眼见过的，实为奇才，你就如此自信？” 陈秀道：“不自信也不会来唐国了。” 文易嘲笑道：“莫不是看过唐国真实情况才改变想法，临时给自己找的借口吧？” 陈秀正色道：“我早就料到大王会做此想，故在出发之前留了一封信给家人。上面写有此行的真正目的，大王派人取来一看便知真假。” 这下文易真的有些惊讶了，能想到这一点还提前写信留下证据，仅凭这一点就能看出此人思维之清晰，远超常人。 “但不论怎么说，郭吉廷都是你们的举荐人，你如此对他非君子所为。” 陈秀并不否认，说道：“我从未说过自己是君子，也不会当君子。大王想必也知道我们四人的性格了，能当君子之称的唯有周启。” 文易很少见到如此评价自己的人，不禁来了兴趣，问道：“哦，那你来评价一下你们五个人。” 陈秀说道：“郭吉廷确实有大才，然胜负心极重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如果用历史上的人物做比较，我以为他更像是秦之李斯。” “周启为人方正光明磊落，然有时又过于古板不知变通……有郭吉廷在，我怕他会成为韩非子。” “曹晖和方昭二人不过是墙头草，可用而不可信。不过两人学问深厚，让他们去编撰书籍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我……”陈秀傲然而笑，道：“我欲为管子，不知道大王能否成为吾之齐桓公。” 管仲？齐桓公？ 文易摇头失笑道：“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既不想当齐桓公，也不想当任何人，我就是我，唐国之主。” 陈秀心悦诚服的道：“大王之气量让人心折，陈秀请为大王效力。” 你想加入就加入吗？现在轮到我来考核你了。自比管仲，希望你能有真才实学，而不是只会嘴炮。 “不急，我还有很多疑问未解，既然你如此讨厌郭吉廷，又为何因他一封信就不远千里来唐国呢？” 正文 0254 汉宣帝遗问（第二更） 陈秀知道自己的考核来了，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 “对于他的信我自然有过怀疑，不过于我来说继续留在岭南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且子子孙孙都只能为罪民。” “即便唐国不如信中所写的那般好，至少到了这里我的家人可以作为平民生活下去。” 文易问道：“所以你把家人也一起接了过来？” 陈秀坦然道：“是的。如果大王非明主，我就随波逐流混个小官当一当，权当改善家人的境况了。” “且有了安定的环境我也能专心研究学问。但这只是最坏的打算，事实上我有九分把握信上所写为真。” 文易道：“哦？你就这么信任郭吉廷？” 陈秀摇头道：“非也，我相信信上所言不是因为信任他，而是知道他的能力有多大。” “以他的能力，不可能想出科举、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等等前所未有之国策，只可能是有人告诉他或者他亲眼见过。” “不论是哪种情况，我都要来拜访提出这些新法的大贤，因为他解答了困扰我二十年的难题。” 文易好奇的道：“什么难题？” 陈秀道：“黄龙元年汉宣帝曾经向三公询问了一个问题。” “方今天下少事，徭役省减，兵革不动，而民多贫，盗贼不止，其咎安在？” 文易心中一动，这个事情他也听说过。汉宣帝小时候在民间长大知道百姓疾苦，是个相当勤政爱民的君主。 然而当了二十几年皇帝，他却发现百姓越来越穷，盗贼越来越多。 他很疑惑，不都说轻徭薄赋、废除严苛刑罚、任用贤才、不妄动刀兵……就能天下大治吗？ 为什么我照做了，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十个月后他就带着这个疑问驾崩了。 没想到陈秀居然在思考这个问题。 陈秀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一直以为这句话就是天下动乱的根由所在，如果当时汉宣帝能找到答案，或许大汉就不会亡。” “无数读书人也一直在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其后主要出现了改制说和传国易姓说……” “改制说认为，古人并未出现过这样的问题，现在有了就是制度出了问题，应当守经据古恢复古制。” “他们先从改革官制着手，恢复古代的官名，汉成帝时期把御史大夫改成了大司空，刺史改为州牧……” “然而换汤不换药最终没有取得任何效果，改制说失败……” “汉衰帝年间汉朝的问题日益严重，鲍宣的七亡七死奏书进一步揭示了问题所在……” “大司空何武和左将军师丹就想从限田限奴着手，于是联合上书汉衰帝：诸名田畜奴婢过品，皆没入县官。” “然此令遭到强烈反对被搁置了，何武更是被迫自杀……实在让人惋惜。” “当所有的尝试都失败之后，传国易姓说就出现了并大行其道。” “这个方法主要是公羊派提出来的，他们认为君王就是带领大家走出乱世和苦难过上安居乐业日子的那个人。” “何休的解释最符合公羊派对皇帝的要求：内其国外其夏，内诸夏外夷狄，夷狄进至于爵，天下远近大小若一。” “传国易姓派认为，既然你刘家无法治理好天下，那就换一个有能力的来治理。” “于是就有了王莽之乱……” “前人所有的尝试的失败了，四百年大汉也因此而亡……” 陈秀侃侃而谈，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把前汉对于制度和前路的研究细细道来，文易听的也是目放异彩。 虽然他是穿越者，但毕竟不是专门研究历史的，他是把历史当故事看的，知道的也都是历史故事。 像这种更深一步的细节研究，并没有关注过，还是第一次听说那些历史故事背后的故事。 此时他才知道，原来王莽新政背后隐藏着如此多的秘密。 才知道中国能走到今天，古人到底做了多少研究和摸索。 前世一直都听说过一句话，历史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当时他只以为是那些历史故事。 现在终于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了，前人探索前路留下的经验，才是我们真正的财富。 而陈秀能从历史中把这些东西提炼出来，加以总结并进行思考，也确实非一般人所能及。 这是个大才。 难道我的萧何、诸葛终于要来了吗。 文易非常的激动。 陈秀知道自己的考核通过了，且这里也不是畅谈的地方，时间也不对，见好就收道： “前人一直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所有的改革都是治标不治本。即便成功了也只能缓解灭亡的步伐，无法改变灭亡的结果。” “我苦思二十年依然没有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直到看到了郭吉廷的信……” “治国先治吏，治吏就先要有一套合适的选拔官吏的方法……举孝廉很容易被地方豪强霸占名额……九品中正制不提也罢……” “科举制是我听过最公平的选拔官吏方式……有了自下而上的通道，天下人才将尽入大王囊中矣。” “摊丁入亩废除人头税，百姓从沉重的赋税中解脱，再也不用为了丁税卖身为奴，隐户也将会因此消失……” “契约法规定，就算卖身为奴出卖的也只是劳动力，而不是人格，且契约最多不得超过十五年，解决了豪强蓄奴事情问题。” “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更是……朝廷能收到更多的赋税，天下再也不会有投地自献之事……” “土地超额累进税，土地越多交税就越多，能限制土地兼并，逼迫豪强士族分户，进一步削弱他们主干的实力……” 后面就是逐条分析夸赞唐国新政能带来哪些好处，解释了为什么他会认为看到了解决汉宣帝那个问题的办法。 “我也不知道唐国的新法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但这是我所知道的最有可能解决问题的政策，所以我来了唐国。” “经过半个月的实地查看，我亲眼见到了这种政策施行之后的模样……” “或许只有传说中的三代之治也不过如此吧……我愿意为这样的新政努力奋斗，即便因此付出生命代价也在所不惜。” 说到这里，他跪在文易面前，伏地道：“请大王收留，秀愿效犬马之劳。” 正文 0255 中书舍人（第三更） 文易赶紧把他扶起来道：“先生快快请起，我得先生，真如鱼得水也。哈哈……” 这话一点水份都没有，他是真的很迫切的希望能有一个行政方面的人才帮他分担政务压力。 谢道韫有时候缺少一些魄力，且主要精力都在军事上，对行政不感兴趣。 甘宪的才能足够，然一心扑在法院体系建设，还要着手完善唐律，对行政并不热衷。 薛大元能力也不错，但有心理疾病使他无法主持大局，只能作为幕僚。 莫俊倒是有那个心，然而他是纯纯的老派官僚思想，对改革没有自己的认识和想法，肯定不能让他来主持大局的。 吴仪工作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既不出头也不拖后腿。 用实际行动告诉大家，当梦启城总管和户部尚书已经满足了，我不争不抢你们也别来惹我。 郭吉廷能力够不够且不去说，就凭他一来就把全国官吏得罪了个干净，就注定不适合这个位置。 别的人也各有各的优劣点，总之行政方面文易是真不敢撒手，也没办法撒手。 反而是军事上完全不用他操心，只要提出要求，手下一帮子臭皮匠总能完成目标。 经过几次不大不小的战役，尤其是观看了平壤城之战，他手下这群将领蜕变更大，总的来说也算是磨练出来了。 如果陈秀是行政方面的人才，那他就真的可以从繁重的行政事务中脱身，专心去处理别的事情。 “我欲命你为内阁行走兼中书舍人，不知先生可肯屈就？” 陈秀感动的道：“谢大王器重，臣必肝脑涂地以报大恩。” 他是研究过唐国官制的，内阁是最高决策机构。虽然只是内阁行走而不是学士，但也能参赞国政了。 最关键的是，现在的中书省就是个空壳，没有一名官吏。他来了之后，将会以中书舍人的身份实际上执掌中书省大权。 而中书省是什么地方？ 根据三省职能的划分，中书省掌决策，门下省负责审议，尚书省负责执行。 也就是说中书省是决策机构……这看起来和内阁职权冲突了，实际上并非如此。 中书令本身就应该加内阁大学士衔，差不多相当于首辅。 但陈秀一个新人不可能一来就当首辅，那太夸张了，其他人也不会服。 所以不那么突兀的中书舍人加内阁行走，大家就都能接受了。 而中书舍人的本职工作是起草诏令、侍从、宣旨、劳问、接纳上奏文表，兼管中书省事务。 实际上除了缺少了决策权，他就是弱化版的中书令。 如果他真有才能，在这个位置上做的好能服众，将来就顺势升迁。 如果只是个嘴炮王，缺少决策权也造不成多大的损失，及时踢出去就可以了。 双方君臣名义已定，态度马上就不一样了。 文易问道：“陈卿以为周先生三人应担任何职？” 陈秀恭敬的回道：“周启乃方正君子，且他最欣赏的还是学政和科举体系，不若让他负责这两项工作。” 文易道：“正好国子监监正空缺，可以让他去试一试。另外两位呢？” 陈秀说道：“听说大王欲重新解读编撰先贤经典，此乃千古大事，不若建一座弘文馆网罗饱学之士负责此事。” 虽然没有直接说答案，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送弘文馆修书去吧。 这个建议文易也非常的喜欢，对那两个墙头草他非常不喜欢。甚至来说，他都能接受有人反对自己，却无法接受墙头草。 这种到死屁股都不肯落地的人，眼下弱小的唐国确实不能重用他们，否则找个机会他们就能把底儿给泄了。 让他们去修书是最好的办法。 如果他们能潜下心好好修书，未来唐国实力强了未尝不能给他们一个机会。 如果他们不好好修书，那就一辈子呆在弘文馆吧。只要不闹着离岛，文易不会对他们下黑手的。 之后文易就让人把另外三个人喊了进来，直接宣布了对他们的认命。 至于曹晖和方昭两人的意见，完全被忽略了。对于他们文易懒得多说什么，且也笃定了他们不敢反抗。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这两位见文易强行给他们安排了工作，都老老实实的接受了。 非但如此，他们还开始羡慕起周启来。负责学政和科举，一个培养人才一个选拔官吏，想想都知道有多恐怖。 不出二十年，官场全是他的学生。 最让他们羡慕的还是陈秀，内阁行走兼中书舍人，一步登天啊。 当然，最开始他们知道陈秀也愿意留下的时候，非常的震惊。后来心中隐隐有些明白了原因，不禁为他的心机感到震惊。 朝廷一次性增添了四个外来人才，两个还身居要职，最高兴的莫过于古义。 经典的解读工作终于可以甩出去了，为了这些书他愁的头发都快掉光了。 而学政体系也终于有人接手，又分担走他一份压力，之后他就可以专心管理礼部的事情了。 什么？你说他傻，把培养学生和科举这种肥差给让出去了？ 别忘了，不论是科举还是国子监是礼部下属机构，只要礼部还在他手里，该有的功劳谁都抢不走。 心情最复杂的当属郭吉廷。 原因来自于陈秀，这个人故意试探大王居然不提前和我打声招呼，完全没把我这个举荐人放在眼里啊。 而且一来就是内阁行走兼中书舍人，实际权力不比他这个内阁学士兼御史中丞小多少。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是重用的征兆，稍微做出点成绩就会被提拔，成为真正的决策者。 到那个时候陈秀的实际权力将会超过他……一想到这里他内心就非常的嫉妒。 此时他已经深深的后悔，为什么要写举荐信？本来想给自己找几个帮手，没想到来的是个对手。 唯一让他欣慰的就是周启对他还算比较和善，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只举荐他一个人了。 真实鬼迷心窍了，举荐这三个白眼狼。 他还不知道陈秀在文易面前是如何评价他的，否则就不是嫉妒这么简单了。 正文 0256 国士（补第四更） 唐国很少从外国引进人才，这一次来了四个，自然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且四人还是郭吉廷那个讨厌鬼推荐的，大家也想看看他们的行为方式，再决定如何相处。 曹晖和方昭二人还好，只是编撰书籍受到的关注较小。重点是陈秀和周启，刚来就身居高位，都想看看他们有什么能耐。 两人并没有一上来就烧火，而是先和同僚搞好关系，深入调查自己负责的工作情况。 这种务实的态度很招大家喜欢，尤其是周启学问深厚为人谦虚，深受大家好评。 他也是第一个采取行动的，一周后就上奏建立国子监大学。 国子监本身就是一所学校，只是顺带负责天下办学工作。就好像央行也是银行，但它能管理所有银行一样。 只是之前唐国底子太薄弱缺少高级教师，国子监没有办学，只负责建设学政体系。 现在学政体系初创完成，是时候进一步完善国子监的职能了。 就先从国子监大学着手。 “学政体系已经创立两年有余，许多学习能力强的人已经可以出蒙学，进入更高一级的学府学习更高深的知识。” “然我唐国缺少名师，计划中的中学无法开办，从国外招募人才远不如自己培养出来的可靠。” “所以国子监第一届学生并非是培养官吏，而是培养教书先生的。” “从现有的教师中选拔一部分优秀者进入国子监学习，两到三年毕业就可以胜任中学教师职务……” “而两年后，最早一批读蒙学的孩童恰好就要升学进入中学，刚好能赶上。” 听过他的计划，文易非常的满意。学政体系现在只建立了小学部，中学部是第二步建设计划，后续还有大学部。 两年后小学学生差不多就该毕业进入初中了，等事到临头再忙着组建中学培养老师就晚了。 周启刚来一个星期就能看出这一点，并提前两年开始培养中学教师。 说明他是真的在思考，在办实事。 关键是办的好，属于未雨绸缪，唐国需要的就是这种官吏。 “好，就依周监正的意思去办理。但要培养好教师，就需要学问更高深的人来教导才行，国子监的教师你有办法解决吗？” 周启道：“臣想请大王、薛学士、甘学士、莫尚书、陈行走、郭中丞，以及弘文馆的曹中郎、方中郎去国子监任教。” 文易笑道：“好吗，你这是把满朝文武一网打尽了啊。行，我准了。我们每天都去授一次课。” 周启高兴的道：“谢大王。” 周启这一次动作那是相当的大，高层几乎都被他拉去授课了。对于教师来说，他们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升迁空间。 教的好学问做的好可以考国子监进修，然后当更高级的教师，中学教师的福利待遇是要超过蒙学教师的。 有了升迁空间大家就干劲十足，对周启这个新任监正自然也非常的支持。 可以说周启这一把火烧的确实非常漂亮，一次就让自己站稳了脚跟。 周启证明了自己的能力，那更加受文易器重，一来就掌管中书省还担任内阁行走的陈秀岂不是更有才？ 众人对他就更加的期待起来。 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儿，七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始终不见他有任何的动作。 每天的工作倒是勤勤恳恳，不是在翻阅各种案卷就是在搞调查，除此之外别说烧什么火，连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不论是朝堂还是内阁会议，真就一言不发。 于是各种流言蜚语就产生了，什么这个陈秀徒有虚名，不知道怎么忽悠住了大王。 同样一起过来的人，看看人家周监正，再看看他，差距啊。 这个人不应该去中书省，弘文馆修书更适合他。 甚至连谢道韫都问出了同样的问题，这样的人您为何如此器重？ 文易就讲了一个故事：有两个人买了两处相邻的院子，因为是冬天万物萧条，园子里的草木较为凌乱，看起来很是别扭。 其中一个人就动手把这些草木都铲除掉，准备来年种些花草。很快院子就变的干干净净，比之前整洁多了。 另外一个人什么都没做，任由院子这样乱着。很多人就指责他太懒惰，应该向隔壁的人学习。 这个人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动手清理，任由大家去说。 第二年春天万物复苏，那个勤快的人园子里空空如也，而那个懒惰的人园子里百花齐放。 直到这个时候，懒惰的人才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们刚住进院子，对这里的情况并不了解。 万物萧条的季节，谁是花木谁是杂草难以分辨，如果着急动手很可能就会把花木铲掉。 只有等到春天万物复苏的时候才能一目了然，然后有针对性的把杂草去除，不会伤害到花木。 “不论是学政体系还是御史台的工作都有迹可循，他们只要按照计划去做什么可以了。” “治国更加的复杂，不了解真实的情况就贸然动手，只会起到反作用。” “陈秀没有着急动手不是因为他能力不够，而是沉稳的表现。如果他一上来就迫不及待的就动手，我反而不敢相信他了。” 听到这一席话，很多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再也不敢小瞧陈秀，纵使还有人持怀疑态度也不敢轻易贬低嘲讽。 这番话传到陈秀耳朵里，他眼眶湿润面朝王宫的方向深深的鞠躬，并发誓：“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之后他工作更加努力勤恳。 而文易每天都会抽出一定的时间和他交流，主要是阐述自己的理想和对某些事物的看法。 顺便也探讨一下未来的发展计划。 本来陈秀以为唐国就是一岛之地，小国寡民治理起来会比较简单一些。 然而当他看到朱崖洲和吕宋岛之后才知道，自己太小瞧唐国和这位大王了。真把这三座岛屿占领，轻松可以养活几百万人。 唐国未来的潜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这个发现也让他更加的激动，充满了干劲儿。 …… 就在这时文易收到晋安县肖柏山传来的消息，抱朴子葛洪和鲍姑夫妻前来拜访。 正文 0257 开膛剖腹（补第五更） 听闻葛洪到来，文易非常的高兴，放下所有的事情就去了晋安县。 得益于有用了冼氏这个稳定的大客户，此时的晋安县比去年更加的繁华。不只是俚人，甚至还看到了许多外地汉商的身影。 看到这些人，文易并没有露出开心的表情，反而皱起了眉头。 不过这会儿着急见葛洪，并没有处理这件事情，而是让张勇记了下来，见完葛洪在处理。 葛洪就在医学院，文易赶到的时候恰好见到他在给一个病人看病。 那个病人腹痛如刀绞，葛洪诊治过后面色大变，语气沉重的道：“是肠痈。” “嘶。”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同情的看着那个病人。 那病人也意识到不对，脸色顿时变的煞白：“老神仙，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他的家人也纷纷跪下，求他救命。 葛洪叹气道：“非是老道不救，实在是此病药石无救也。” 病人的家属可不会死心，噗通就跪下磕头喊老神仙救命，也有去求医院医生的。 但所有人都摇头表示没有办法。 这种情况他们见过实在太多了，可肠痈就是绝症。 看到这一幕，文易却反而笑了起来。 倒不是他冷血，而是他知道怎么治肠痈啊。这玩意儿说穿了就是阑尾炎，一个小手术就能解决的问题。 前世他就割过阑尾，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这种小手术即便是古代也能做。 最可怕的术后感染问题也完全不用担心，大蒜素解决一些问题。 本来他还在思考怎么把葛洪和鲍姑留下，现在有思路了。 在众人都束手无策，现场被绝望氛围笼罩的时候，文易站出来朗声道：“肠痈并非不可治。” ‘唰！’众人的目光看齐齐的转向他，葛洪夫妻有些生气。倒不是因为被打脸，而是人命关天岂容胡言乱语。 医学院的医护人员则露出惊喜的表情，他们认识文易啊，对文易的医术深信不疑。 正准备上去迎接的时候，却发现有人比他们还快了一步。 病人的家属一个滑跪来到文易面前，‘咚咚咚’就是几个响头：“请这位郎君救救我家大郎吧，倾家荡产我都愿意，只要能救活他。” 文易连忙去搀扶他们，道：“快起来，我会尽全力救他的你们放心。只是……” 一个三十余岁的妇女，应该是病人的妻子，说道：“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郎君你尽管开口。” 文易还没开口，一旁的医护人员纷纷上来打招呼： “主公。” “文先生好……” “文先生你来了……” 家属一看这些医生都认识他，就更有信心了，脸上露出了喜色。 葛洪和鲍姑此时也反应过来，连忙上前道：“莫非是文易文先生当面？” 文易回礼道：“在葛仙师、鲍仙姑面前岂敢当先生之称，在下正是文易。” 葛洪不可思议的道：“真的是文先生，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年轻，我还以为杜教主与我开玩笑。” 他们正相互寒暄，那边病人家属有些等不及了，歉意的道：“几位神仙能等会在叙旧吗？我家大郎实在拖不住了。” 众人再去看，发现那个病人已经只会哼哼了。 文易连忙说道：“葛仙师，咱们容后再叙。” 葛洪也说道：“救人要紧。” 文易就吩咐道：“把人带到手术室，喂他吃麻沸散。” 医护人员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马上开始行动，做术前的准备工作。 文易这才对葛洪和鲍姑说道：“两位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葛洪大为意动，但又怕被指责偷学技术，就迟疑的道：“这会不会不太好。” 文易笑道：“没事儿，医术需要交流才能进步。走吧，咱们一起去看看。” 葛洪敬佩的道：“文先生之胸襟让老道佩服，请。” 于是三人来到手术室，在护理人员的帮助下还上了白色的大褂，还带上了口罩。 只是手术室内和大褂口罩上都充满刺激的酒精味儿。 文易解释道：“这么做是为了消杀病菌，防止病人的伤口感染。” 葛洪顿时回忆起在杜子恭那里看到的关于病毒、细菌的知识，其中就有写酒精可以杀菌。 文易继续说道：“我们的口罩孔缝还是太大，无法真正的隔绝病毒，但总比没有要强一些……” 葛洪把他说的这些都牢牢的记在心里。 护理人员很快就过来报告，准备已经做好，病人吃下麻沸散已经昏睡过去。 这里的麻沸散并不是华佗那个，是以曼陀罗、蟾酥为主药制作出来的，算是医学院的研究成果之一。 文易来到病床前，发现大家都看着他，就无奈的道：“看着我做什么，动手术啊。” 众人面面相觑，搞半天不是你做手术啊？ “这……我们都没做过肠痈手术啊。” “你没做过我就做过吗？你们谁手术做的比较多，对人体了解最多的？” 众人的手一起指向其中一个人：“钱堃钱医生手艺最好，上次一个人脚摔断就是他做的手术。” 钱堃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我不行我不行，脚和开膛破腹完全不一样啊。” 文易道：“做过解剖兔子吗？做过人体解剖吗？” 钱堃道：“做过，可那是死人。” 文易不容置疑的道：“做过就行，就你了，别婆婆妈妈的，像什么男人。” 葛洪眉头都皱了起来，这太儿戏了，要不是看过医书他都以为文易是骗子， 忍不住想要阻止，却被鲍姑给拦住了：“别说话，看下去。” 虽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葛洪还是耐住性子继续往下看。 钱堃被赶鸭子上架，手拿手术刀战战兢兢半天不敢下刀。 文易鼓励道：“你就把他当成兔子，不用害怕，出了事儿我负责。” 钱堃无奈的道：“主要是……我不知道从哪下刀呀。” 文易一拍脑门，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走到手术床前，指着某个部位道：“这里……肠痈就是盲肠坏死，找到盲肠割掉就可以了。” 钱堃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您直接说割盲肠就好了。” 医院是做过人体解剖的，用的是死囚的尸体。而且还不只是做了一次两次解剖，而是许多次，还制作了人体模型。 钱堃作为手术主力人员，自然也亲自上过手，虽然是第一次给活人做这种手术，但也不是没有任何经验。 很快就在病人肚子上开了个口子。 葛洪和鲍姑夫妻二人也忍不住围过来看了起来。 正文 0258 外科手术（第一更） 钱堃的心理素质确实很强大，最开始还有些紧张，很快就全神投入变的沉稳无比。 毕竟是第一次给活人做开膛剖腹的手术，他的动作很小心也很慢，用了好几刀才把口子划开，露出花花绿绿的肠子。 旁边的护理人员也是老手了，递刀子的递刀子，吸血的吸血，擦汗的擦汗……配合非常的流畅。 葛洪和鲍姑还是第一次见到给人开膛剖腹，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生怕打扰到钱堃。 当他们亲眼见到钱堃把手放进病人肚子里翻找肠子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 还好这个病人并不属于某种变异阑尾炎患者，就是很普通的哪种。钱堃很轻易就找到目标，在文易指点下割掉。 即便是戴着口罩，他们也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但这会儿已经没人顾及这些了，马上清洗缝合……一套手术成功完成。 “好，钱医生好样的。”文易忍不住夸奖道。 回答他的是“噗通”声，做完手术钱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天站不起来。 文易完全能理解他的心情。 这虽然不算是第一例外科手术，毕竟之前他们就给人做过腿部手术正过骨，但开膛剖腹手术绝对是第一例。 心理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钱堃能顶住压力把手术做完，已经是很厉害了。 葛洪再也顾不了那么多，来到病人身边给他号脉检查身体。 当发现一切生命特征正常的时候，他不敢置信的道：“真的没事儿，这……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呀。” “文先生，为何割掉肠子他还能活着？” 文易笑道：“肠痈也叫阑尾炎，就是阑尾梗阻导致细菌感染最终坏死。” “而阑尾对人体的作用非常小，即便是割掉也没有任何影响。” “而且肠子还分为大肠小肠等不同的部位，有些割掉一些也没问题，比如小肠就是割掉一米都没事儿。” 葛洪道：“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若非亲眼所见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文易道：“医学是一门非常深奥的学问，我们对它的了解连皮毛都算不上。” “想要医学进步，就必须打破门户之见大家一起交流研究，如此才能进步。” “只可惜，我人微言轻能力有限，只能在这里创建医学院聊以**罢了。” 葛洪似乎被触动了，道：“先生志向高洁，葛洪愿附骥尾。” 文易道：“无需如此，此地偏僻也确实不适合研究医术。我会把医学院所有研究成果都给葛仙师，你可以拿回罗浮山慢慢研究。” “只希望葛仙师有所成之后不要敝帚自珍，把医术传给天下人，让更多的人因此免于病痛。” 葛洪激动的道：“文先生我……” 鲍姑再次把他拦住，说道：“谢文先生，我夫妻二人在此立誓一定会把您的医术发扬光大。” 文易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鲍姑说道：“只是我们想在医学院逗留一些时日，好深入了解您的医术，不知可否方便？” 文易欣喜的道：“求之不得。” 你们要是拿了医书就跑，我不是白跑这一趟了吗，留下给我培养一批弟子才不枉这一次的机缘。 至于把葛洪和鲍姑留下，一开始他确实有这方面的想法，但就在刚才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两位都是名满天下的隐士，一旦他们在晋安县隐居，这里马上就会变的热闹起来。 搞不好很多士人也会往这边跑，到那个时候晋安县就暴露了，他还怎么躲在背地里偷偷发大财？ 所以让葛洪在这里停留个一年半载没问题，定居在这里就没必要了。 大家互相利用一下，利用完之后各自回家才是最好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文易还是希望葛洪夫妻俩能好好研究医术，让百姓们少受点罪。 科学方面真的是对精英特别依赖，一个天才能比得上无数平庸之人。 所以文易先是和葛洪夫妻商量好互相学习的事情，然后又找来医院的负责人，让他好好招待夫妻俩。 其实就是告诉他们，好好跟着人家学，最好能把他们榨干。 另一边葛洪也很不解，刚才他想说留在医学院研究医术，鲍姑却把他拦住了。 “你为何要把我拦住啊？” 鲍姑道：“您学道学傻了呀，这位文先生明显不希望我们留下，您又何必惹人嫌呢？” 葛洪皱眉道：“为什么？是怕我们学他的医术吗？可不对呀，他都愿意让我们在这里学习了。” 鲍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吧。这些东西咱们就别管了，好好的跟着学习新医术，等学好离开就可以了。” 葛洪也不是个好事的人，就说道：“也好，既然先生不喜欢，那我们还是赶紧学会离开吧。” …… 且说另一边，文易离开医学院之后直接去了晋安县衙门，找到了肖柏山。 “你和候官县令高珪关系如何？” 肖柏山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实的回道：“高县令希望借我们攀上顾家的高枝，这些年帮了我们不少忙。” 文易直接问道：“能掌控住他吗？” 肖柏山小心翼翼的问道：“能问一下，您准备做什么吗？” 文易这才说道：“我准备让冼氏把采购地点放在候官县。” 肖柏山惊讶的道：“啊？这……为什么？因为和冼氏的交易，越来越多的商人来这里交易，每年贡献大量的赋税……为什么要放在候官县去？” 文易反问道：“你觉得名声响亮对晋安县是好事吗？” 肖柏山先是不解，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什么，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道：“差点坏了大王的大事，请大王恕罪。” 文易道：“这怪不得你，主要是我考虑不周。而你们出身太低，阅历见识不足，很多东西考虑不到是很正常的。” “这是一个不错的教训，值得你、我和所有官吏借鉴……这些总结的话以后再说吧，现在先解决这个问题。” “你和高珪谈一谈，让他选一块地方作为新的交易地点。最好是靠近河流，方便往来的地方。” “但这个地方必须要有我们的人管理，好处就是许诺他事成之后把他调到富庶之地任职。” 正文 0259 雷神和妈祖是夫妻？（第二更） 文易把和冼氏的交易地点放在候官县，和不愿意留葛洪夫妻俩的原因是一样的。 低调。 冼氏定期大批量采购货物，加上晋安县背靠晋江交通便利，已经有了区域商贸中心的趋势。 这对别的城市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儿，对文易来说却是大大的坏事。 朝廷不管晋安县是因为这里穷，俚人也多。 当他们发现这里非但不穷，还相当富庶的时候，必然会动心思。 尤其是王家，绝对不可能看着摇钱树不要，摘桃子的本领他们太擅长了。 到时候除非文易直接造反，否则这一切都是为别人做嫁衣。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交易地点放在临近的地方，比如候官县。到时候王家就算想摘桃子，也只能去候官县。 如果摘桃子的人讲究一点大家能和气生财，那最好不过。如果对面吃相太难看，拍拍屁股走人就可以了。 反正到时候败坏的也不是他文易的名声。 至于高珪那边，处理的办法很简单。过上两年如果没来摘桃子的，就想办法把他调走，然后扶持一个自己人当候官县令。 以文易积累下的人脉，想把一个人扶上岭南小县的县令位置还是没问题的。 而且还保证神不知鬼不觉，没人知道是他做的。 解决了这个后顾之忧，文易就沉下心来每天去医学院，把自己知道的医学知识全部告诉葛洪夫妻俩。 到了这个时候葛洪也知道了他其实并不懂医术，只是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知识。 文易给出的解释是，梦中学到的。只可惜梦里他不是学医的，只记得一些皮毛。 当时葛洪和鲍姑的表情非常好玩，看那架势，如果文易是他们的孩子或者学生，早就竹板炒肉安排上了。 此时他们也明白了，文易交给他们的不是某种医术，而是医学的发展方向。 有了这个概念，他们就开始进行针对性提问，比原本那种漫无目的的教学效率高了许多。 除了和文易聊之外，他们更多的时间放在了实验室，很多东西只有亲自上手才能理解。 关于人体解剖，夫妻俩没有任何心理障碍很容易就接受了，更没有什么亵渎尸体的想法。 而他们也确实没有敝帚自珍，毫无保留的把医术传给了医学院的师生。 …… 冼芸不知道从哪听说他在晋安县，千里迢迢跑过来会情郎。 家里五个媳妇都有孕在身，文易也是憋的够呛，小情人来了自然非常开心。 顺便把更换贸易地点的事情也说了一下，冼芸自然是没有意见，只要能稳定获取物资，在哪交易都无所谓。 就这样又过了一周，林宏那边送来了八百里加急密信，里面是两本书。 一本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玉枢宝经》，又名《雷霆玉枢宝经》，也就是雷神经。 一本是《九天顺济普惠天后玉枢宝经》，就是妈祖经。 皆是委托道教编写的经文，没想到这么快就写好了。 他翻开仔细阅读了一遍，写的确实不错，内容简单直白明了。 雷神是天庭正神，执掌雷部，主发生万物，驱动海岳，推迁四时，升降阴阳，录善罚恶。 他化身救世主拯救过俚人的先祖，所以被俚人所信仰。 妈祖就更简单了，就是海洋女神，庇护航海、鱼获、风调雨顺等等。 反正看完之后他非常满意。 恰好冼芸也在，就把这两部书给她看了一下。 “这……郎君这是何意？” 文易说道：“汉俚本为一家，你们不是一直想得到认可吗？这就是我想到的办法，先从信仰上向汉人靠拢。” “现在道家崛起，晋国人人信奉道教，我觉得是个不错的机会。雷神成为道教正神之一，在信仰上你们属于道教的分支。” “通过这一方法，可以获得一部分道教信徒乃至道家读书人的认可……” “以此为切入点，再慢慢的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正式为大家所接受。” 冼芸为难的道：“很难，我俚人信仰的雷神乃创世之主，并非道教正神，仅此一点就不会被接受。” 她的真实意思是，我们不可能接受的，别费工夫了。但文易肯为她们着想，她心中还是很感动的。 “别急着下结论，推广新雷神对你来说也有好处。” “哦，不知道是什么好处？” “你不是说俚人内部许多人对你们冼氏口服心不服，甚至阳奉阴违吗？你可以用新的雷神经来分化他们……” 接下来文易就给她讲了冒充圣女之类的神职人员，成为新雷神教的教主，替雷神掌管信徒。 下面再细分各级主事，替协助她管理信徒……最后形成一张以宗教信仰为根本的大网。 等到她的实力发展到一定程度，就把不信奉道教和新雷神的都驱逐俚人部落。 一系列操作之后，最终把俚人纳入到她的统治之下 至于妈祖，文易说这是他准备在自己的势力范围推广的神灵，借此和中原道教建立关系。 冼芸要是愿意，在推广新雷神的时候就顺便把她也给带上，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小姑娘纵使很聪明很独立，也被情郎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给感动了，眼泪汪汪的。 直呼所托良人。 至于新雷神……呸，什么新雷神旧雷神的，这位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就是我俚人信仰的雷神，谁要是说不是，那你被开除俚籍了。 九天顺济天后就是海洋女神，雷神的媳妇…… 一听她要把妈祖变成雷神的媳妇，文易差点一口老血给喷出来。 这姑娘不但接受能力强，脑洞也够大啊。连神灵都敢编排，胆子也大。 不过夫妻就夫妻吧，只要信仰能推广出去就好。 当然，冼芸之所以选择相信他，就在于妈祖经。 在冼芸看来，应该是文易准备借道教之力，所以编出了妈祖娘娘这个神灵。然后想到了她这个小情人，就顺便把雷神经也给改了。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因为不论从哪一方面看，文易本人都没有办法在这里面获得半分好处。 反而是她，如果真的能做到这一切，那她将会成为几十万俚人真正的主人。 有了道教这杆大旗，他们说不定真的能得到朝廷的认可。 想到这里她就激动的热泪盈眶。 正文 0260 辣死象（第三更） 本来文易还想和小情人在晋安县城多呆一段时间，只可惜人家小姑娘比他还有事业心。 把雷神经和妈祖经搞明白，又和文易一起商量出一套传经布道组建神职机构的方法后，就带着两本书急冲冲的离开了。 文易的心情非常的复杂，总有一种他才是被白嫖的那个的感觉。 不过他也没有闲着，除了继续去医学院和葛洪探讨医术，就是找来十几个有神棍潜质的人跟着他学习雷神经和妈祖经。 并且让印书坊把两本经书无限量印刷，免费发给老百姓。 同时还让人运来了两块十米高的巨石放在码头处，然后雕刻成妈祖和雷神的雕像。 当然，这么大的石雕不是三两天就能雕琢好的，差不多把懂得的所有医学知识都告诉葛洪夫妻俩后，他就准备返回东宁岛。 只是在出发的前一天，他收到了冼氏送过来的一个盒子。 看到盒子里的东西之后，文易激动的差点哭出来。 辣椒，终于见到你了。 是的，盒子里装的全是红色的小尖椒一样的干辣椒，数量非常多，足足有百十个。 只是看到这些红艳艳的小可爱，他嘴巴里就忍不住分泌出口水。 把头伸到盒子里，深深的嗅了一口气。 “咳咳……”一股刺鼻的辛辣味儿传来，呛的他咳嗽喷嚏打个没完。 太正宗了，就是云南小米椒的味儿。 前世他们就喜欢拿这东西涮锅吃，所谓涮锅就是把小米椒放在汤锅里涮一涮就赶紧拿出来。 云南小米椒的辣度高达一万以上，俗称辣死象，他可不敢真的放在锅里煮。 就算涮一下也被辣的要死要活，甚至还会闹肚子，每次吃完都发誓下次再吃就是狗。 然后……汪汪！！！ 穿越这么多年他再没有尝过辣椒的味道，那真的是万分想念，这下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把盒子郑重的交给张勇，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拿好了。 害的张勇还以为是什么宝贝，这一路就连上厕所都亲自抱着。 文易知道之后心中犹如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赶紧把盒子要了回来自己拿着。 回到东宁岛他直奔后宫，把五女叫到一起，神神秘秘的道：“今天我请你们吃美食。” 谢道韫挺着大肚子笑道：“什么美食，看把您给乐的。” 文易得意的道：“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很快就有仆人过来，把锅具之类的全部摆上，食材也全部拿了过来。 小梅笑道：“哇，原来是火锅呀。” 小兰期盼的道：“听说很好吃。” 小竹：“大王要请我们吃火锅吗？” 小菊：“我真的太感动了，宝宝也感动呢。”说着还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然后五女一起大笑起来。 文易一脑门黑线：“你们几个不要太过分啊。” 谢道韫也难得开玩笑道：“奴家好怕哦。” 文易也懒得搭理她们了，打开木盒用白纸垫着取出一枚辣椒，捏破之后把种子倒在一个罐子里放好。 五女也发现了异常，都好奇的围过来。 “大王，这是什么东西呀，看着挺好看的。”小梅说着就用手去摸。 文易赶紧拦住她道：“别摸，这东西辣的很，用手摸过之后手都是辣的。” 小梅赶紧把手收回来，双手捧心做出惊恐的样子。 如果不是辣椒吸引力太大，就她这个动作文易觉得今天少不了一场大战。 士族权贵真的是太会享受了，自家女儿教育的端庄大方。陪嫁的侍女真的是各种花样信手拈来，一举一动都充满魅惑。 谢道韫大约猜到这是什么东西了，道：“这就是您心心念念的辣椒吗？” 文易说道：“对，就是它。这东西味道尤为辛辣，但南方环境湿热，吃多了辣椒容易上火长痘，咱们只需要一点辣味儿就可以了。” “这东西在蜀、荆、襄、楚就是宝贝，能驱寒防止多种疾病……当然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它最大的作用还是调味儿。” 说着文易用筷子夹起去了籽的辣椒皮，在水里洗了一下丢进汤锅里。 锅自然是鸳鸯锅，平时一面是清汤，另一面是用芥末花椒调出来的辣汤。 今天文易特别交代他们不要放芥末，这会儿刚好把辣椒皮放进去。 鉴于大家都没有吃过辣椒他也没有敢多放，就放了一个。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主要是怕辣着五个媳妇了。 一边煮一边尝味道，小米辣果然不愧是辣死象，没一会儿汤汁就有了明显的辣味儿。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一世第一次吃辣椒更加敏感的原因。 文易就赶紧把辣椒捞了出来放在一边，如果五个媳妇感觉不够辣，可以放进去继续煮。 然后就是正常放各种食材。 五女也非常的好奇，这个让她们的大王都如此心心念的辣椒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 很快肉就煮好了，五人怀着期待的心情吃了一口。 嗯……怎么说呢，大失所望。 原以为多好吃呢，结果真的就只是有辣味儿的调料。 但又怕文易伤心生气，还是装作很喜欢的样子。 “嗯，真好吃。” “比芥末好吃太多了。” “这个辣味儿太正宗了，不像芥末那样会呛人。” 文易无奈的道：“好了好了，别睁着眼说瞎话了，我又不是傻子。这就是辣椒，不是什么山珍海味的美食。” “你们平时吃个芥末都觉得辣，要是能习惯辣椒的味道才奇怪了，这东西要吃习惯了才会觉得好吃。” 五女这才松了口气，然后讪讪的笑了一下才恢复正常。 谢道韫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汗，若有所思的道：“此物能驱寒催汗，北方冬日天寒，行军的时候或有大用。” 文易笑道：“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这东西冬天行军确实有大用，能救命的东西。” 这可不是胡诌，前世长征时候辣椒也同样是大功臣，救了许多将士的生命。 但谢道韫这么快就能想到这个作用，也不得不说她的心思确实都在军事上，难怪能在这方面取得不错的成绩。 正文 0261 宗教制度（第四更） 辣椒的事情只是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文易把辣椒种子放好等明年开春了种植。 至于辣椒皮，自然要被拿来吃啊。 之后他就召集文武大臣在光明殿召开了一次会议，会上只讨论了一件事情，推广妈祖信仰。 “人是需要信仰的，与其让他们信奉不知哪来的野神淫祀，还不如给他们找以为正神，免得误入歧途。” “且，我已经和道教杜子恭教主达成协议，他们会把妈祖纳入道教天庭正神行列。” “有了这个基础在，也能避免我们和中原汉民主体在信仰上产生分裂……你们以为这个方法如何？” 薛大元说道：“我是支持大王的法子的。以前我就有拜神的习惯，倒不是信不信，而是求个心安。” “到了东宁之后就再也没有拜过神，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我相信和我有一样想法的人会有很多。” “只是以前唐国初创，大家也都是刚刚迁徙到这里，都忙着开垦土地。” “现在终于安定下来看，家中也有了余粮，慢慢的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拜神求平安。” “如果我们不推出正神，很可能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大王确立正神祭祀，恰是时候。” 柴犇说道：“妈祖虽然是新神，但她是海洋女神，我们东宁是海岛最适合祭拜她，我觉得挺好。” 莫俊、吴仪、古义、郭吉廷、周启等人也都认为不错。 甘宪沉思许久问出了好几个问题：“一切都不能脱离律法的约束，宗教信仰亦不能例外。” “我们应该如何管理妈祖教？神职人员几何？用何法来管理？他们的土地财产是否缴税？这些都需要提前制定好。” 众人纷纷点头，甘宪这个问题问的非常好。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世俗国家，宗教只是为政权服务的。然而历朝历代都有不同的宗教管理制度，相当的混乱。 唐国准备采用哪种制度？亦或是自己采取全新的制度？这些都有必要提前商量好。 文易既然提出妈祖信仰，自然早就想好了这些一切，当下就说道： “妈祖也是道教的分支信仰，神职人员也可称之为道士，斋醮仪式都可以照搬道家的直接使用。” 薛大元笑道：“差点忘了，道教的斋醮仪式就是大王您帮着制定的，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周启惊讶的道：“等等，薛学士你刚刚说什么？道教的斋醮仪式是大王帮忙制定的？” 薛大元道：“想不到吧？不只是斋醮仪式，道教的新思想皆来源于大王。什么天庭、地府、六道轮回……也都是大王教给杜教主的。” “否则，你以为道教为何会帮我们编写妈祖经？又为何愿意单独为了唐国添加一个新神？” 郭吉廷、周启、陈秀三人无不瞠目结舌。 道教改革最亮眼的地方在哪里？就是构建了天庭地府体系，提出了六道轮回的概念。 并以此为基础修改经文，统合道教各家分支，才有了现在的道教。 世人皆赞叹杜子恭的才华和成就，谁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的叫一声教主，就连士族见了他都要放低三分姿态。 现在有人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出自文易之手…… 如果不是他们见多了文易的神奇手段，以及眼前完整的妈祖经，绝对不会相信是真的。 这个大王，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吗？ 文易心中得意，嘴上谦虚的道：“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咱们私下说说就好，到了外面可不敢乱说，免得传出去坏了杜教主的名声。” “是。”众人齐声回道。 在郭吉廷三人眼里，这一刻文易身上似乎冒出了金光。 不但能力强，品性也非常好，明主啊。 我们的运气真好。 文易继续说道：“宗教的管理方法我早就已经想好了。在礼部下设立太卜寺，专门管理宗教事务。” “每个道、州、县、镇都只能有一个正式的庙观，其余皆视为违法必须捣毁。” “……道是未来我们国家的土地面积扩大之后我准备设立的新机构，在州之上，辖数州之地。” 众人面面相觑，这不经意间又听到了一个惊天的大消息。 这个叫‘道’的机构适不适合且不去讨论，关键是透露出来的信息：咱们这位大王果然不甘寂寞啊。 换成以前，他们肯定会担心，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但现在他们只有兴奋。 别管能不能做到，起码要有这个想法啊。 万一呢。 在座的各位都是开过功臣啊。 虽然现在他们也是，可一个小岛上的小国的开国之臣，可整个天下的开国之臣，意义完全不一样。 众人的表情变化文易自然也看到了，这本来就是他故意透露给众人的消息。 用这种不经意的方式暴露一点点野心，试探一下众人的反应。 同时也给大家一个更打的目标，免得他们失去上进心一门心思搞内斗。 现在看来，效果非常不错。 他继续说道：“庙观不许经商，不许置办地产……所有产业一律交税。想要出家当道士，必须有太卜寺颁发的道牒，否则视为非法。” “但考虑到他们的生存问题，允许庙观学习医术治病救人，并按照寺庙的大小分给一定数量的耕地……” “全国性的大庙道士不得超过五十人，地不得超过五百亩……州一级的庙观道士人数不得超过三十人，地三百亩……” “县一级的庙观人数不得超过二十人，地两百亩。镇一级的庙观道士不得超过两人，地五十亩……” “律法必须把庙观的土地数量规定死，即便是增加一分就要视为违法，直接捣毁庙观。” “不论这一分地是哪来的，就算是他们自己花高价买的都不行，只要增加了就视为违法。。” “村子里面也允许百姓自建一座小庙，但不算正式庙宇。不配备正式的道士，也不享有任何地产，当然也不受任何限制。” “百姓可以在自己家拜访神像……只要不干违法乱纪的事情就无需过问太多。” 这个政策算是文易参考前世国家管理宗教的方法，再结合历史上的经验教训总结出来的。 总之，宗教就老老实实的扮演好角色就可以了，别想搞七搞八。 正文 0262 宗教闲谈（补第五更） 文易说这么多真正的核心就两点，限制道士的数量和财产，宗教财产同样缴纳赋税。 当然，作为方外之人还是有特权的，比如免除了徭役等。 众人只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还这么详细，就知道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对这些方法他们大致上也都是认同的。 至于会不会引起宗教的反弹，呵呵……给他们一百个胆子试试。中国历史上还没有哪个宗教敢公然对抗朝廷。 白莲教、李弘、方腊的摩尼教等起义，其实就是假托宗教的农民起义活动。 中国宗教早几千年前就已经被政权驯化了，真正宗教和世俗争夺权力，还要看基教和绿教。 即便此时唐国还只是个小国，任何宗教都不敢试图抢夺王权，否则会遭到整个华夏文明圈集体抵制。 前世明末清初基教在中国是有过一段辉煌的，很多官员都改信了基教。 满清时期基教教皇觉得自己在中国的信徒够多了，有能力影响朝廷了，就想凭借一封信对朝廷指手画脚。 康熙直接下令禁绝基督教信仰，就只在北京保留一座教堂其余全部捣毁，几十年传教的成果毁于一旦。 教皇想象中的信徒起义并没有发生，朝廷只是下了一道圣旨，说基教是邪神淫祀百姓就不信了。 之后大家又在文易制定的框架基础上，进行了完善。 比如限制道观的规模，村一级的小庙不能超过十个平方，镇一级的就两三间房子。 县一级允许有正规的大殿和院子，州一级可以更豪华一些，道一级的才允许在名山大川建庙。 朝廷特批的宗教中心，才允许修建建筑群。 总之每一级都有严格的规定，就是防止宗教借机敛财。 之后朝廷组建了太卜寺，甘宪带人制定的《宗教管理暂行规定》。文易以君主的身份发布命令，妈祖为正神享受国家祭祀。 印刷作坊连夜印刷妈祖经，免费发给家家户户。 正如薛大元之前所说的那样，百姓们的日子好过了，恰好到了追求精神享受的时候。 宗教信仰就是最简单，也是百姓最容易接触到的精神生活。 妈祖虽然是个新神，但司职很符合大家的需求，又是国家承认的正神，那就信一信吧。 管不管用先不说，拜一拜也没啥损失。 于是妈祖的信仰快速普及。 宗教最擅长的就是修造奇观，为了尽快巩固妈祖的信仰，文易也采用了类似的方法。 命人在宁安码头修建了一座三十米高的妈祖坐像。 当然了，这个妈祖像是用石头拼接出来的，并不是一体雕刻。 然后在石像外面包了一层厚厚的的铜壳，防止风化腐蚀之类的。 文易这么卖力推广妈祖的信仰，并不是因为他是妈祖的信徒，而是有诉求的。 原因并没有多复杂，他发现在同化各族的过程中，上手就用《华夏文明》有点生硬。 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其中表现最抵触的是燕国的俘虏。他们认为自己是草原人，怎么就和你们中原人是同一个祖先呢？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双方的生活方式和文化差异太大。 想让他们直接就接受华夏文明的概念，很难。 只有宗教才能无视生活和文化习惯，把两个不同的族群粘合到一起。 你信仰妈祖是吗？我也信仰，那咱们都是妈祖的信徒。 有了这个认同，后面的事情就好说了。 妈祖是道家的天庭正神，你信仰妈祖总要认可道教吧？ 道教是华夏文明的一部分…… 等他们接受了这一切，再把《华夏文明》拿出来，他们就比较容易接受了。 好兄弟。 好兄弟。 而且往大了说，妈祖信仰的传播潜力非常大，凡是有海的地方都是她的潜在市场。 前世西方文明那么强势，妈祖都能稳定的拥有三四亿信徒，是世界上排的上号的信仰。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妈祖信俗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成为中国首个信俗类世界遗产。 本土宗教，妈祖算是最争光的。 相比起来，当了差不多两千年‘国教’的道教就太不争气了。 当然，这里要把道教和道家分开来看，要是两家合起来，那就没办法计算了。 文易有个野心，未来让妈祖成为地球上唯一一个海洋女神，是所有海洋文明共同的信仰。 所以他不只是推出了妈祖，还要打造一些奇观，目的就是这个。 时间流逝，不知不觉一年一度的春节就又到来了。 今年除了上半年爆发了局部洪涝灾害，大体上可以说是风调雨顺。 最早迁徙到这里的百姓都可以称得上是富户了，来的稍晚一些的也是家有余粮。 来的最晚的也有国家分发的粮食，足够吃饱。过年的时候文易还给他们特批了鸡鸭鱼肉，让他们过个好年。 所以今年的唐国可以说是又过了一个热闹的好年。 文易也去天坛、宗庙和宁安码头的妈祖神像前分别进行了祭祀祈祷活动，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他自己也是好事连连。 有句话叫瓜熟蒂落，梅兰竹菊四女接连产下婴孩。 三女一子，也算是满足了文易想拥有小棉袄的心愿，而且一次就得了仨。 只是生下女儿的梅、兰、菊三女有些不开心，母凭子贵，她们还是想要个儿子。 文易安抚了许久都没用。 最后还是拍胸脯保证，以后再接再厉直到让她们生出儿子才罢休，她们才破涕为笑。 小竹是最开心的，尤其是听说三个姐妹生的都是女儿，就更开心了。 所以说，很多时候幸福感就来自于对比。 有了孩子母亲的地位自然要有相应的提高，就从最低等的良人连升两级成为美人。 虽然后宫就只有她们五个，谢道韫王后位置不动，她们怎么调整都没啥太大差别。 但美人享受的规格待遇还是有明显提升的，四女也非常高兴。那三个生女儿的也不伤心了，小棉袄还是有用的。 国君得了四个后人，还有一个是儿子，臣子们也开心啊。 古代孩童夭折率高，虽然世子现在很健康，可谁敢保证以后不出事儿？多生几个儿子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正文 0263 陈秀的首秀（第一更） 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氛围中新年过去，上班的第一天沉寂了数月的陈秀终于行动。 早朝，他上了一道奏折，一道厚厚的奏折。真的非常的厚，即便是用文言文书写，也足足有六万余字。 与其说是奏折，不如说是一本书。 他对唐国的政策和现状进行了全面分析，并且和历史上做了对比指出优缺点。 连文易看了都不得不说一声写的好。 很多改革的政策虽然是他提出来的，但他是站在历史角度知道这么做比较好。 可为什么好、好在哪，这么做会产生什么连锁反应，他自己了解的都不是很清楚。 陈秀的奏折替他解答了这个问题。 这是非常重要的，要想改革不因人而废，就必须要形成一套系统的理论。 只有这样才能把思想传授给别人，培养出更多的改革人才。 只有这样，唐国的臣子才能明白为什么要改革，将来国家又会往哪个方向走。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完全是文易一个人说了算。 他让大家往哪走大家就往哪走，他不说话大家就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有了陈秀的奏折，就算他不在了，臣子们也知道向着哪个方向努力。 这份奏折还能作为教材使用，给所有的人学习，让大家知道唐国改革的好处。 既可以从小就培养改革人才，也可以培养大家的忠诚。 文易也确实是这么做的，直接就把陈秀的奏折印刷成书籍，所有官员人手一本。 剩下的免费送给百姓。 看到这份奏折，原本对陈秀的能力还有所怀疑的人也彻底改变了想法。 这确实是个人才。 正如上面所说，以前他们也不知道唐国的改革该怎么进行下去，想提出意见又怕出错，最后就全变成了应声虫。 文易让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对于臣子个人来说也同样不是好事。 因为如此一来他们就变的可有可无了。 文易想用他们就用他们，不想用随便找个人就能顶替他们。 陈秀的分析有助于他们系统的了解改革，并根据自己的理解提出不同的发展意见。 他们就可以从单纯的应声虫，变成具有自己特色想法的官吏，最后变的不可替代。 对于百姓来说，帮助也非常大。 以前他们只知道在唐国日子过的好，却并不是很清楚为什么好。 这份奏折告诉了他们原因，告诉他们为了让百姓过的更好，国君文易做出了多少前所未有的改革。 以前他们只知道唐国好，知道大王好，却不知道该如何保持住这种好日子。 毕竟文易总有死亡的一天，等他不在了怎么办？ 现在他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维护大王留下的‘法’，就能保住现在的好日子，至少不会坏到极致。 可以说，这份奏折对唐国上下所有人都有巨大的帮助。 陈秀这靠着这份奏折，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可。 之后他就一改之前的低调，奏折一道接着一道，全都是针对唐国现在体制中存在的缺点和不足进行修补。 虽然不是大的改动，却让唐国的机制运转的更加流畅，把很多问题扼杀在了萌芽状态。 这次大调整差不多用了半年时间才结束。 这还不算完，或者说陈秀的大动作才刚刚开始。 这天核心大臣在光明殿开会的时候，他再次提出了一个策略。 “去年洛阳之战后，桓温开始积蓄实力准备复仇燕国。这一次必定是倾国之战，需要的资源庞大到无法计算。” “但他注定无法得到晋国的支持，仅靠荆州之地至少需要五年才能积累足够的资源。” “桓温不动，纵使其他人想动也难以掀起多大的风浪。也就是说，晋国五年内不会有大动作。” “秦国国主苻生昏庸残暴，只知享乐并无进取之心，也不会有大动作。” 听到这里文易忍不住说道：“秦国有一个雄主蛰伏，用不了多久就会取苻生而代之。” 众人都惊讶不已，陈秀问道：“不知是谁，能得大王如此看重？” 文易道：“东海王苻坚，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会儿他应该要动手了。” 东海王苻坚？这个名字他们并不陌生，但对这个人了解却不多。 主要还是消息传递不畅所致，即便文易从一开始就着手组建情报组织，奈何时间太短，收集到的情报有限。 柴犇好奇的道：“不知道他的能力比起慕容儁如何？” 文易想了想回道：“慕容儁给他提鞋都不配。”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这个评价。 那可是入主中原的慕容儁啊。 陈秀却露出了笑容，道：“如此再好不过。” 文易问道：“哦，哪里好了？” 陈秀指着大地图说道：“燕国气势正盛，据说今年他们准备出兵敕勒。” “一旦解决了敕勒人的威胁，再稳固了兖州、青州之地，以慕容儁穷兵黩武的性格，必然会兴兵攻打别国。” “他的第一个进攻目标必然是相邻的秦国，如果秦国还是苻生统治，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灭国。” “少了秦国的牵制，凉国也很难坚持的下去……若真让他一统北方，晋国就危险了。” “对于我们来说，保持现有的局势才是最好的，这样我们就可以左右逢源积蓄实力。” “所以就很有必要给慕容儁找一个对手，牵制住他，让他无法一统北方。” “若这位东海王苻坚真有大王所说的那么厉害，倒正好可以扮演这个角色。” 众人都不禁点头，说的实在太对了。 唐国需要的就是继续保持现有的格局，他们就可以左右逢源从各国获取财富和人口。 比如青州和兖州被燕国占领，许多汉人南逃。他们就和晋国以及燕国把守边关的将士交易，偷偷运了好几万流民回来。 这么多流民对晋国也是个巨大的负担，文易他们又贿赂士族权贵，购买了几万回来。 关键是他们不挑不捡，老人妇女孩童都要，不论是晋国还是燕国，自然没有不愿意的道理。 把老人孩子妇女卖了，还能节省粮食，青壮才是主力啊。 还有桓温，为了更快的积蓄实力复仇，他也私下往唐国卖了不少人。 这半年唐国仅仅是人口就增加了近十万，全都是汉民。 可以说，各国征战获利最大的就是他们。 正文 0264 吕宋岛攻略（第二更） 唐国利用各国矛盾背地里偷鸡，短短三年就人口就膨胀到了四十万，所以他们是最希望保持当前国际局势的。 被文易誉为一代雄主的苻坚上位，在他们看来反而是一件好事。 当然，也确实是好事儿。 否则谁来阻挡穷兵黩武且大势已成的慕容儁？ 陈秀继续说道：“若苻坚真能如大王所料成为秦国之主，那么就意味着中原局势在五年内不会出现太大变动。” “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可以通过贸易从各国获取更多我们需要的资源。” “但我们的目光不能只局限于中原，更重要的还是自身的发展……我们要利用这五年时间完成自己的领土扩张。” 文易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薛大元等人则眉头皱起，似乎并不是很喜欢他的激进策略，他们认为唐国最需要的是慢慢积蓄实力。 郭吉廷更是毫不客气的质疑道：“我唐国最需要做的应该是安抚流民、训练军队，以待中原之变，而不是盲目扩张。” 陈秀也不生气，笑道：“确实如此，但你也说了，不能盲目扩张而不是不能扩张。” “且练兵最好的方法就是实战，也有必要给将士们找一个合适的战场。” 柴犇当即就表态道：“这话我支持，光训练是练不出好兵的，真正的好兵都是打出来的。” 枢密使开口分量自然不一样，众人不在一味反对，而是问道：“不知道你想往哪里扩张？” 陈秀指着地图道：“这里，吕宋岛。” 文易心道果然如此，吕宋岛确实是下一步扩张最好的方向。就算陈秀不说，他也有这方面的计划。 两人算是想到一块去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海南岛有我们必须的铁矿和铜矿，我认为占据吕宋岛对我们更重要。” 周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陈秀心道一声问的好，回道：“两个原因，距离和人口。海南岛离我们有两千多里，鞭长莫及啊，治理起来非常不方便。” “且它的两侧就是广州、交州和林邑国，一旦哪一方面动了心思，对我们来说总是件麻烦的事情。” “再看看吕宋岛，最近处离我们只有六百里，又孤悬海外远离大陆不用担心外敌的侵扰。” “岛上有至少二十万土人，非常的落后，没有自己的文字和国家，铁器也非常少。” “攻打这里对我们的将士们来说是一个不错的锻炼，但又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 “等拿下这里之后轻易就能完成同化，得到这二十几万人口，我们唐国的总人口将突破六十万。” “到那个时候即便我们的真实情况被外人知道也无所谓了，六十万人口已经是一个不弱的国家了，或许进攻能力不足，但足以自保。” “甚至我们还能更直接的插手中原战局，让各方对峙的局面保持的更久，我唐国能从中获取更多的好处。” “啪啪啪！”文易率先鼓掌，接着柴犇、薛大元、魏然等人也一起跟着鼓掌。 郭吉廷心中很是不爽，但也知道文易表态之后事情已成定局，自己反对非但没用还会彻底和陈秀撕破脸。 所以也摆出一副开心的样子鼓掌。 陈秀也非常的激动，脸上却努力摆出一副镇定的模样。 文易说道：“陈卿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对吕宋岛动手也是我的第二步计划，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中原局势至少五年不会出现太大的变动，我们就可以趁这段时间占据这里。” “至于如何的占领，如何的统治，你们和枢密院一起商量拿出一个完整的计划出来。这个计划我不会参与太多，全靠你们自己制定。” “但我可以给你们提个醒，这里……”他把手指放在前世马尼拉的地方，说道：“是吕宋岛最好的港口。” “当然，具体该怎么办还是要看你们自己，不要被我的话误导。” “卫尉司那里有许多关于吕宋岛的情报，赵正志回头你整理好拿给他们看。” 赵正志起身道：“是。” 把事情安排好，文易起身道：“好了散会，你们仔细商量，三天后给我答案。” 说完转身离开。 他可以走这些臣子不行啊，就一起来到内阁会议室继续开会。赵正志让人火速把吕宋岛的材料取过来，大家围在一起翻阅。 语言不通的情况下卫尉司能收集到的情报实在有限，但对于唐国来说也足够使用了。 起码地形地貌知道了，大型部落有哪些也知道了，让他们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 再说另外一边，文易一路直奔勤政殿谢道韫的寝宫。 他这么快就结束会议，就是想早点回后宫。原因也很简单，谢道韫生了。 半个月前谢道韫再次诞下一麟儿，文易自然要多来陪陪她。 到了后宫，却先看到花园里两个小豆丁在玩沙子。 两小不是别人，正是已经三岁的小鲤和两岁半的小淼。 嗯，小淼是柴犇和水柳的女儿，小鲤最好的朋友，俩人经常一起玩耍。 见到她在这里，文易一点都不奇怪，笑道：“小淼，你是怎么来的呀。” 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玩沙子正开心，根本就不搭理他。 一旁伺候的奶妈连忙回道：“参见大王，我们是和夫人一起过来的，夫人正在屋里和娘娘说话。” 文易点点头，继续逗道：“小淼，你为什么不理我呀。” 小丫头被问烦了，气呼呼的道：“起开，讨厌。” “……”文易摸了摸鼻子灰溜溜的进屋了。 挺着大肚子的水柳赶紧起身行礼，他摆摆手道：“行了，又没外人做这些给谁看呢。” 水柳还是坚持把礼行完，才笑道：“我刚才还和娘娘说大王您一准儿该回来了，您果然回来了。” “我家那个憨货什么时候能对我这么好，我做梦都能笑醒。” 文易笑道：“不对呀，我经常看到三牛一个人在衙门工作。” “问他为啥不回家，他说你忙着工作一天到晚不着家，他回去也没意思就不回去了，你们俩到底谁在说瞎话啊？” 谢道韫笑道：“这次我站三牛，水姐姐每天忙起来就没完没了，都快把书院当家了。” 正文 0265 吕宋岛攻略 中 （第三更） 水柳负责女校，她是真的把这件事情当成事业来做的，一门心思都扑在这上面。 周启制定第二步计划培养中级教师的时候，把女校给落下了，或者说传统的他完全不重视女校。 可把水柳给气坏了，差点没把他家门给拆了。 官司打到文易这里，最终还是进行了妥协。凡是被选拔来国子监进修的男老师，可以带着媳妇一起来学习。 这里强调一下，唐国的老师基本上都是阆湖那一批人在担任，而且都是夫妻档。 就是夫妻俩在同一个村子教书，男的教男校，女的教女校。 这会儿让他们夫妻一起来国子监进修，也能避免不少麻烦。 这么做对于那些表现优秀的女老师当然不公平，可时代就是如此，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步子迈的太大会扯着淡的。 反正这个时代的女人对于这个规定都没有提出任何意见，反而觉得满意。 自己没能来也不怪朝廷，而是自家男人不争气。回去好好督促他们学习，争取下次也考到国子监来。 水柳确实有点工作狂的意思，在书院的时间比在家都多。亲生女儿都扔给奶妈带，自己管的都不多。 甚至都觉得生孩子耽误工作，宁愿给柴犇找俩小妾也不想生。 她是俚人出身，并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 相反，俚人是半母系式社会女人的地位比男人高，所以她也没觉得生个女儿有什么不好。 柴犇不一样啊，他想要儿子。 虽然两个妾可以给他生孩子，也确实生了儿子。可庶出和嫡出区别很大，他还是想要个嫡出的儿子。 去年谢道韫怀二胎，估计她也知道这么做不好，也要了第二个孩子。 说起来也是巧。 第一个孩子比小鲤小了三个多月，第二个孩子又比谢道韫的二胎小四个多月。 三人就在这漫无边际的聊了起来，不知不觉话题就聊到了吕宋岛这件事情上。 水柳惋惜的道：“哎，可惜现在我转文职了，又有身孕，要不然一定当先锋。” 谢道韫也同样惋惜：“是呀，不过就算我们的身体好了，这辈子也很难有带兵打仗的机会了。” 看着两个一门心思想上战场的女人，文易无奈摇头道：“上阵厮杀谁不会。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才是真正的将帅。” 谢道韫认同的点点头，比起打仗她确实更喜欢这种运筹帷幄的感觉。 水柳不同，她说道：“我就喜欢上阵杀敌，动脑子的事情有你们负责就好……对了，既然是制定作战计划，为什么不让娘娘过去？” 文易笑道：“不过打吕宋岛上的土人没有什么难度，哪用的着王后出手，这次就是对他们的锻炼。” 谢道韫虽然明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还是非常的高兴。 水柳马上就捕捉到有用信息，道：“难道你们已经有了计划？” 谢道韫点头道：“以前和大王做过这样的计划，只是还没有机会实施。” 水柳兴奋的道：“快给我说说。” 谢道韫笑道：“那怎么行，你回头就告诉三牛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水柳泄气的道：“真没意思。算啦，小淼该睡午觉了，我走了。” 说完就准备起身离开。 文易拦住她说道：“我有事情要出去，可能到晚上才回来。你留在这里陪王后说说话吧，免得她寂寞。” “一会儿小鲤也要午睡，把小淼他们放在一起就行了。” 正说话间，就见奶妈抱着哈欠连天的两个小豆丁走进来，文易顺势起身离开。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事情，而是马上就要中午了，再让水柳走不合适。 但如果他继续留在勤政殿，她不走就不合适了。 所以他必须要走，这样她才方便留下。 文易倒也没有瞎跑，而是去了甘露殿。 甘露殿是新修的宫殿，梅兰竹菊四人就住在这里面。 以她们的品级是没有资格享有单独的宫殿的，所以四个人住在一起。 只是在修建的时候把甘露殿分成了四个院落，分别是梅兰竹菊四院。 总的来说，她们四个每人都拥有独立的院落。 文易抽空过来看看她们四个和孩子们。 嗯，其实也不算抽空吧，谢道韫身子不方便，他留宿在这里的时间居多。 在这里他自然享受到了别样的待遇，四女可没心思过问国事，也不敢。她们只会一样东西，奉承讨好男人。 他很喜欢这种被奉承的感觉，有时候都在想，难怪人人都想掌权。 这就是原因。 …… 另一边，薛大元、柴犇等人一起商议，两天后拿出了大致的战略方针，又用了一天完善。 第三天准时把计划书交道了文易手上。 文易仔细翻阅了一遍，很不错的计划。 陈秀介绍道：“我们准备把起始点放在您所说的那做良港那里……” 文易说道：“我准备把那里命名为南禺。” 陈秀道：“南禺？可是山海经中的南禺山。” 文易说道：“就当是吧，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不重要。” 真正的原因是，禺是一种猴子。为什么叫南禺，大家自己体会。 陈秀也不敢追问，确实如文易所说，不过是一个名字，叫什么都无所谓。 就继续说道：“我们准备在南禺登陆建立城池。这么做的目的是把吕宋岛一分为二……” “南禺的北面是一整块的陆地，切断他们这里土人南下的道路，可以慢慢的收拾他们。” “而南禺的南方是支离破碎的岛屿，我们拥有战船之利能封锁所有水域，如瓮中之鳖一般把这些岛屿一个个蚕食。” “在南禺立住脚之后，就宣扬妈祖信仰，从文化上慢慢的同化他们……” 文易道：“总体来说不错，但太妇人之仁了。” 陈秀反驳道：“我们需要上面的人口，若杀戮太多最终损失的还是我们。” 文易道：“太想当然了，吕宋岛上的土人和大陆上的异族是不同。” “大陆上的异族大多确实和我们同种同源，且都知道汉人，都深受华夏文明影响，同化起来相对容易一些。” “吕宋岛上的土人几千年都没有和汉人接触过，甚至他们都不知道在吕宋岛之外还有国家。” “这种没有任何基础的情况下，你需要多久才能完成同化？我们有那么多时间吗？” 正文 0266 吕宋岛攻略 下 （第四更） “而且，你真的想明白我唐国需要的是什么吗？” 陈秀思索许久都不得要领，求教道：“请大王指点迷津。” 文易看了看在坐的人，说道：“也包括你们，都要听一听。” “是。” “现在唐国虽然缺人，但缺的是能够快速同化的人。而不是这种没有任何基础，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才能同化的人。” “这种人非但不能对我大唐的事业有帮助，还会消耗我们大量的人力物力……羁縻州是如何拖累朝廷的，想必你们都知道。” 众人都不禁点头，他们对羁縻州太了解了。因为岭南就是朝廷的羁糜州，简直就是不停的在吸朝廷的血。 唐国可经不起这种消耗。 “我们不需要羁縻州，任何可能长期拖累我们国力的方法眼下都是不可取的。” “吕宋岛上那些土人自古以来都没有和汉人接触过，也不知道有华夏。” “而且我们和他们外贸差别也比较大。我们的身材高大白净，他们皮肤黢黑瘦小……” “这种相貌上的差异加上文化信仰上的差别，就意味着我们可能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才能完成同化。” “所以对他们可以采用更加激烈残酷的手段，但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全杀了。” “总有些部落比较容易接受外来文化，愿意加入我们，对待这种我们的手法就要温和。” “对于那种冥顽不灵的，没必要过于仁慈。” “捣毁他们的部落，毁灭他们的传承，如此才有可能在五年内彻底占领吕宋岛并完成初步同化。” “但也别把人都杀了，妇女可以嫁给我们的百姓繁衍后代，孩童不懂事可以从小教育。青壮也有用，可以抓捕回来当奴隶。” “东宁还有许多大工程等着做呢，只是因为人手不足没办法开工。海南岛那边的矿山也需要矿工……” “挖矿很辛苦很危险，我们能不用自家的百姓就不用，这种奴隶就是最合适的矿工。” “我的计划是，五年内不但要彻底占领吕宋岛，还要初步完成国内的基础建设，你们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众人只觉得浑身发寒，深吸一口气道：“臣等明白。” 之前文易表现的一直很和善，哪怕是对待异族也一样，尽量以劝导同化为主。 即便暗地里清除了不少不安分的人，可并不影响大家对他的印象。 今天大家终于见识到了他冷酷的一面，轻易就决定了一岛几十万人的未来。 但真要让他们提出反对意见，他们也不愿意。 打心底里来说，他们也确实无法把吕宋岛上的人当成自己人，至少现在是这样。 既然不是自己人，那就没必要说那么多。 之后陈秀他们又重新制定了一个攻略计划，这次的牵扯更大，不只是外部军事活动，内部也要做出相应的动作。 比如接收俘虏的吕宋岛土人妇女和儿童，使用管理土人青壮奴隶等等。 很多还停留在计划书上的工程完全可以展开行动了。 比如宁南平原的水库，到现在才修好一个，另外两个连一铲子土都没动。 要是全部修好，宁南轻松能开垦出百万亩土地，养活几万户人。 还有规划中的沟渠、贯穿全岛的驰道…… 这些工程全部做完，唐国真的就起飞了。 这么一想，他们反而变的开心起来。 至于这么做会死多少人，他们已经不考虑了。反正死的不是唐国人，那些不听话的土人被杀了也是死，还不如发挥一点作用。 计划做好就是调兵遣将。 文易点出了两个人负责：“文官抽调肖柏山去主持大局，让王幼鲲去晋安县接替他，赵昉去盐城。” “武将以刘猛为主将……其余人你们拟定一个名单给我。” 调兵遣将工作用了差不多半个月才完成，唐国还是缺少实战，真到临战的时候各项资源调动速度，远不如常年经历战乱的国家。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并非就是坏事儿。 六月三十号，刘猛率领四个营的兵力踏上了前往吕宋岛的战船。 虽然东宁岛到吕宋岛的直线距离只有六百里，然而他们是从宁安港出发，目的是的南禺，距离延长了一倍还多。 差不多就相当于是从东宁到海南岛的距离了。 但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在这个较远的地方作为起始点。 原因前面已经说过了，可以把东宁岛一分为二，先收拾北边的，在回头挨个把南部破碎岛屿上的人给清空。 刘猛是知道这个计划的，所以从上船就把手下的四个营长召集到一起，商量具体的登陆计划。 四个营长分别是马亦白、卢壑、林兴烛、章杰。 会议室除了他们五个，还有一个人，刘猛介绍道： “这位是卫尉司的路千钧路旗官，之前就是他带人侦查吕宋岛的情况，对这边最为了解。现在请他为大家介绍” 一听说是卫尉司的人，还是第三等的旗官，四人的态度马上就变的严肃起来，他们可不想被对方给记住。 路千钧心中苦笑，这就是被妖魔化的后果啊。天地良心，他从当上卫尉司的人那天开始，就没有对内监视过任何人。 最开始跟着赵正志在山里抓土人，后来跟常祝去林邑国。被提拔为旗官开始就负责吕宋岛的侦查工作，直到今天。 但他知道解释了也没用，就表情淡然的道：“路某见过几位营长，这一路希望诸位多多照顾。” 四人连忙道：“路旗官客气了，相互照顾，相互照顾。” 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之后路千钧就开始给他们介绍岛上的情况，主要是南禺： “生活在南禺的是一个叫他家禄人的部族，他们是吕宋岛上的大部族，遍布南禺以及南部的岛屿，总人数至少在十万。” “只是他们没有统一的国家，而是以部落居住在一起，也没有和俚人一样组成部落联盟。” “甚至相互之间还存在征战厮杀，争抢地盘和食物，抓捕别的部落的人为奴隶。” “他们的武器很简陋，主要是石制和骨制，有少量铜器……” “南禺大约有一万七千多他家禄人，分成十一个不同的部落……” 正文 0267 南禺城（第五更） 在卫尉司的指引下，刘猛的船队用了三天时间来到南禺地界。 不过他们没有急着采取行动，而是先找了一处无人的地方停靠，然后让卫尉司的人去做进一步的调查。 又用了两天时间，路千钧带回了更加详细的消息。 “我们准备登陆的地方，也就是佐河河口一带是一个叫马尼部落的地盘。” “这个部落共有一千一百人，平时以耕种和鱼获为生，共有青壮三百人左右，只有少数青铜器……” 佐河就是前世的巴石河，连接马尼拉和菲律宾第一大湖贝湖的河流。 这一世文易给马尼拉取名叫南禺，巴石河自然就有了新名字。 山海经记载，南禺山上有一条河叫佐河，所以这里就叫佐河了。 刘猛说道：“这个马尼部落周围还有没有别的部落？” 路千钧道：“有，沿着佐河往上走五里左右有一个叫芒冲的部落，其余部落都在十里范围外。” “部落之间联系频繁吗？” “马尼部落和芒冲部落是半结盟形式，双方接触比较频繁，其余部落暂时未知。但我们观察这两天，没有见过他们有联络。” “我知道了，麻烦路旗官了。” “分内之事。” 刘猛把四个营长叫到一起说道：“我们今天晚上行动，同时拿下芒冲和马尼部落。” “王安、卢壑你们两人乘船逆流而上拿下芒冲部落，不要停留把所有人都装上船带回马尼部落。” “切记不要放火焚烧他们的房屋，烟火容易被周围的部落察觉提高警惕。” 王安和卢壑出列道：“是团长，保证完成任务。” 刘猛又对马亦白和林兴烛说道：“你们两个随我去拿下马尼部落，记住不能放火。” “遵命。” 是夜，月朗星稀，在卫尉司细作的引导下王安和卢壑先一步出发，驾船前往五里外的芒冲部落。 刘猛估摸着他们快要到达的时候，才带人出发来到马尼部落的旁边。 两个营十个连队，每个连负责一个方向，把这个村落团团包围，然后打出火把以排班为单位进入村子。 “汪汪……”村子里的狗疯狂的吼叫，把沉睡的主人吵醒。 马尼部落的人还以为遭到了别的部落偷袭，男女老少拿着武器就往外面冲。 当他们看到武装到牙齿的敌人的时候，都被吓的两腿发软。 有人躲在暗处试图偷袭，可他们那简陋的武器根本就刺不破唐军的甲胄，反而被砍瓜切菜一般砍死。 林兴烛一刀劈死一名偷袭者，鲜血溅到脸上，他伸出舌头舔了舔，露出残忍的笑容。 然后挥刀砍向另外一个偷袭者。 巨大的实力差距很快就让土人失去了所有的勇气，被驱赶到村子中心。 双方的语言完全不相通，根本就无法交流。 还好路千钧知道他加禄人是吕宋岛的大族，以后肯定会和他们打交道，特意找了几个有语言天赋的学了一些。 虽然学的不咋样，但连比划带说还是能勉强把意思转达给对方。 “听话……干活……不杀。不听话……杀全家。” 可以沟通，马尼部落的人惊慌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在他们想来，这群突然出现的人应该是想把他们变成奴隶。 当奴隶就当奴隶吧，总比当场被杀了要好。 在意思传达到，并确定对方准备投降，刘猛就把这些人集中在几个院子里看关起来，又让大家分批去休息。 到了晚上三点多的时候，王安和卢壑两人来到马尼部落，同时带回的还有九百七十七名芒冲部落的土人。 当芒冲部落的土人见到马尼部落也同样沦陷，心情是何等的绝望可想而知。 但不管他们怎么想，事实已经如此无法改变。 第二天一大早，刘猛一边安排人把船上携带的工具卸下来，一边把两个部落的人集中在一起。 把所有人分成三波，青壮是一波，能干活的妇女老人是一波，无法干活的是另一波。 清点人数，青壮有四百六十四人，能干活的妇女老人半大小子一千三百五十五人。 剩下要么年龄太大，要么太小，还有正处在哺乳期不方面干活的，总共五百出头。 这五百多没办法干活的，就被单独关在村子里看守起来。 能干活的妇女老人半大小子，在刘猛指定的一片海边干活。 四百六十名青壮自然是干活的主力。 目的是修建一座简易的码头，迎接肖柏山和他带领的一批移民以及工匠。 三天后简易码头建好，刘猛又指挥他们在选定筑城的地方进行清理，起码要先把地面清理干净。 又过了两天，二十几艘大船载着三千移民和官吏、工匠到达南禺港口。 肖柏山从船上下来，站在简易码头遥望荒凉的土地，不但没有失望反而充满斗志的喊了一句：“此乃大有为之地也。” “哈哈……柏山好气魄，我还以为你从晋安县繁华之地被调到这里会沮丧一段时间呢。”说话的正是刘猛。 肖柏山笑道：“大猛，没想到你我兄弟还有联手的一天。” 两人皆出身于最早的五千五百班底，差不多时间被选拔出来。 肖柏山和一群同伴跟随薛大元学习政务，刘猛等人则跟着谢道韫学习军事。 但有跋涉千里的情谊在，双方的感情还是不错的。 刘猛道：“只是可惜，这里太过荒僻，你我兄弟无法把酒言欢。” 肖柏山意气风发的道：“那咱们兄弟就联手把这里变成繁华之地，到那时再庆祝也不迟。” 刘猛笑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寒暄过后两人就一起去刘猛选定的地点进行考察。 “我准备把城池修建在这里，同时靠近佐河和大海，战略价值且不说，就这交通便利未来也必然会成为繁华之地。” 肖柏山左右打量了一番，说道：“确实是一块宝地，就把南禺城建在这里吧。” 刘猛说道：“可惜，周围都是平原缺少筑城的石料，只能烧砖。至少一个月后才能开始建城，不知道土人给不给我们这么多时间。” 肖柏山笑道：“大王早就料到了这一点，这次我过来可是带了宝贝过来。” 刘猛眼睛一亮，惊喜的道：“你带水泥过来了？” 正文 0268 水泥筑城（第一更） 普通标号的水泥制作方法非常简单，难就难在如何粉碎材料，就古代这纯靠人工粉碎效率可想而知。 文易搞出了水力粉碎机，一定程度上解决了这个问题。 顺便一提，粉尘爆炸就是在制作粉碎机的时候想起来的，虽然水泥正常情况下不会造成粉尘爆炸。 但受限于原材料运输等等难题，生产能力还是严重不足。 就他们生产出来的那点水泥，用来大搞基建是不现实的，只能用在刀刃上。 比如修建宁南水库的时候就用了水泥，修桥的时候用的也是水泥。 除此之外就没有了，产量不足修水库和修桥都不够，哪有多余的搞别的。 但水泥在古代有一个堪称外挂级别的作用，筑城。 筑城很麻烦具体过程就不赘述了，但有了水泥就能把筑城变成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用最短的时间，平地起一座坚城。 刘猛听说他带了水泥过来，自然是非常的兴奋：“太好了，有了水泥最多半个月我就能把城修起来，老肖还是你办事靠谱啊。” 肖柏山笑道：“这是大王和枢密使的功劳，我可不敢居功。” 刘猛朝梦启城的方向拱手道：“大王英明啊。” 肖柏山说道：“我就带了十船水泥过来，国内也没有存货，至多还能支持二十船。你筑城的想法可以先歇一歇了，修个坞堡吧。” 刘猛道：“这里虽然没有大块的石头，但碎石和鹅卵石要多少有多少。如果只修墙，足够我们圈下一大片土地了。” 肖柏山道：“这种事情你比我懂得多，你看着办就好，我就等着入住了。” 刘猛道：“哈哈……想偷懒可不行，这些人可还要你来管理呢。” 建城墙这种事情只能刘猛亲自指挥，马亦白也学过筑城担任助手，卢壑、王安、林兴烛等将领则负责打杂。 别以为打杂是苦差事，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学习机会。 从城墙的设计到施工，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 要不是唐国初建，在文易的感染下这些将领都没有敝帚自珍的想法，他们想打杂都没有机会。 三千迁来的唐人和土人俘虏全部上手干活，几乎每天就是一个模样。只用了五天，城墙就起到了一米多高。 这主要还是得益于水泥，要是按照以前的老方法，这会儿估计连材料都还没准备好呢。 再说土人那边。 见侵略者又来了这么多船和人，还用神奇的‘土’修建了坚固的城池……他们彻底死心不敢再有任何反抗的想法。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唐人只让他们干活，并没有虐待他们，也没有欺辱妇女。 而且第二第三批船来的时候携带了大量的粮食，他们的伙食有了明显的改善，白米饭和鱼肉吃到饱。 比他们原本吃的还要好。 尤其是对于底层百姓来说，简直就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说句没出息的话，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他们愿意给对方当奴隶。 肖柏山在晋安县的时候经常和俚人打交道，对这方面的事情很敏感，迅速抓住了这一点。 “他加禄人是贵族奴隶制，贵族享有一切，平民过的非常艰苦……我们可以分而治之。” 潘越求教道：“不知如何分法？” 肖柏山道：“手法很老套，不外乎是忆苦思甜，公审批斗大会，然后开启民智让他们懂得反抗。” “你要多留心，把那些表现积极又机灵的人都记下来，找个机会全部送回国当奴隶。” 潘越不解的道：“这种人不是最好的利用对象吗？可以让他们帮帮治理土人，为何要打掉？” 肖柏山道：“如果我们只是想把这里变成羁縻州，你的方法倒是可行，但我们要做的是彻底占领这里。” “以土治土确实可以在前期减轻我们在管理上的压力，但同时他们也在借助我们的力量发展自己的势力。” “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成为一个个土王，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他们会带头反对我们搞同化。” “他们会比一般的土人更加了解我们，知道该如何对付我们……到那个时候想消灭他们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必须要从一开始就杜绝这种可能的出现，哪怕为此承担一定的管理压力。” “所以我们不需要这种机灵的人，只需要老实憨厚胆小的土人。” 潘越佩服的道：“受教了，谢肖总管指点。” “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去做吧。” “是。” 潘越马上就找来自己的助手，着手进行分化工作。 他和赵昉等人同为内阁行走，因为表现优秀这次都被外放锻炼。 本来文易是想让他去纵北三镇的，但他对管马没兴趣，主动申请来吕宋岛拓荒。 他和肖柏山、刘猛都是五千五百班底出身，只是比两人小了四五岁，出仕晚了几年。 有这层关系在，可以得到更多照顾。 就比如刚才，肖柏山给他解释的时候话多的都有些啰嗦了。 可正因为啰嗦才显出重视，否则人家连搭理都懒得搭理。让你在一边看着你就要感恩不尽，更别提揉碎了解释。 就在一切顺利的时候，意外发生了，巡逻士兵来报发现有土人在远处窥探。 刘猛马上就将众人召集起来开会：“土人已经发现了我们，接下来更加小心，防备他们偷袭。” “是。” 肖柏山道：“土人发现我们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能拖到现在才暴露已经是幸运的了。” “再有最多十天城墙就能修好，这是我们最危险的时间。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加强巡逻，没有军队保护不要离开安全范围。” 众人道：“是。” 见众人有些紧张，刘猛安慰道：“土人单个部落实力弱小，想对我们动手只能联合多个部落的力量。” “以他们的办事效率，十天半个月能完成结盟都算是快的。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把城池修筑好，所以你们也不用太过于担心。” 林兴烛提议道：“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先把周围的部落扫清，既可以练兵让将士们见见血，又可以削弱对面的实力。” “而且我们主动出击，土人就无暇来偷袭我们了，一举多得。” 肖柏山并不是很喜欢这个计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城池修好有了稳固的后方再动手收拾他们不迟。” 林兴烛等人的目光看向刘猛，军事上以他为主。 刘猛摇摇头道：“不，我觉得主动出击是个不错的计策。” 正文 请一天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0269 屠戮 “主动出击，除了林营长所说的三点好处，还可以抓捕更多的土人回来，加快我们筑城的速度。” “后续的建设也需要大量的人手，咱们的百姓愿意迁徙过来就已经是很大的牺牲了，不能再把他们当牲口使。” “多弄点奴隶帮着干活，他们也能歇一歇。” 肖柏山并没有生气或者坚持己见，而是说道：“行，军事方面你比我擅长，那就出兵吧。” 见有仗可打，林兴烛、卢壑等人都露出兴奋的表情。 刘猛却严肃的道：“当年我们拿下东宁岛只死了两个人。” “虽然吕宋岛的土人实力比东宁岛土人要强，但我们的武器甲胄比当年更好。” “所以我的要求是，此次出战不能出现人员折损。哪怕只死一个人，我也会把你们赶出军队回家种一辈子地。” 几人神情一滞，尽可能减少伤亡他们能做到，可不损一兵一卒就太难了。 毕竟刀剑无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但刘猛的命令已经下达，他们也只能听着。 今天出动的是林兴烛和王安两个营，还没出门他们就一遍又一遍检查大家的装备，不厌其烦的叮嘱大家注意安全好好配合。 “我们进攻的目标是十一里外的一个土人部落，卫尉司传来的情报，这个部落有一千两百人，青壮不足四百……” “这次我的营负责主攻，王营长带人警戒抓捕漏网之鱼如何？” 王安并没有反对，一主攻一配合这本就是之前商量好的。这一次他的营负责掩护，下一次林兴烛掩护，不在乎谁先谁后。 一路急行军很快就靠近了目标所在地。 林兴烛根本就没有遮掩踪迹，以连队为单位，从五个方向对村寨发起进攻。 土人也发现了他们，急促的哨声和号角声响起，正在干活的土人拔腿就跑回村子。 男女老少齐上阵，站在简陋的防御工事上试图抵抗。这个防御工事真的很简陋，就是一堵一人高的泥墙。 他们手中的兵器更加简陋，木制、骨制、石制为主，只有少数人拿着青铜武器。 而且大多还都是青铜农具，真正的兵器最多二十把。 甲胄数量为零，手中拿木板的都没几个。 在看唐军一方，普通士兵身上穿的都是镶铁皮甲，里面还有一件绢制的小马甲，可以有效抵挡弓箭伤害。 除非倒霉到直接被射中面门，要不然最多就是受伤，不会丧命。 文易购买的绢帛基本都用在这里了。 兵器有弓箭、长刀、横刀、长枪、标枪、狼筅、盾牌……可以说是武装到了牙齿。 这种差距直接就让土人丧失了大半的战斗力。 林兴烛蔑视着村寨，如果不是团长下了死命令不允许出现伤亡，他直接就命人横推过去了。 现在只能按照步骤来。 “弓箭手，射击。” 一个排的弓箭手出列对着土墙上的土人就是一阵射击。 “啊~”墙上想起惨烈的叫声。 几乎没有任何防具的土人，第一轮就有十几个人被射倒，第二轮攻击又有七八人被射倒。 第三轮攻击……没有射到一个人，因为眼前的墙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土人真正的士兵不超过五十人，还是贵族的亲卫队，其他都是百姓。在这种压倒性的力量面前，自然崩溃的很快。 林兴烛恨不得派人直接冲进去，但考虑到还有被埋伏的可能，他强行按捺住性子道：“盾牌手掩护，放梯子。” 四名手拿短梯的士兵出列，二十几名盾牌手组成盾墙，护送他们到墙边。 虽然期间没有遭遇任何攻击，但将士们依然一板一眼的按照战术手册的教导进行操作。 把梯子放上，然后登上土墙。 墙后除了十几具尸体一个能喘气儿的都没有。 有土人在远处观望，见他们进来马上就逃走不见了踪影。 唐军也没理他们，先去打开了村寨的大门，迎接大部队进入。 真正进入了营寨内，林兴烛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道： “传令，所有老人和高于车轮的男人全部杀掉一个不留，只要孩子和年轻女人。” “杀！！！”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这群士兵大喝一声杀了过去。 整个营六百人，先是分成五个连，然后每个连分成四个排，排再细分成班，班又分成一个个四人队。 四人队一人持盾、一人持刀、一人持枪，一人持狼筅。 敌人少直接冲上去收人头，敌人数量多了先用标枪投掷攻击，然后再冲上去收割。 如果敌人数量太多，就呼叫其他的小队，组成班，再组成排、连…… 除了一开始的时候出现了一些混乱，大家的动作很快就变的娴熟起来，配合越来越流畅。 一处处房屋被清理，一条条街道被清空，半个时辰后战斗彻底结束。 整个村寨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儿，嗅到味道的蝇虫嗡嗡叫着云集而来。 将士们的身上都染上了鲜血，眼神里也多了几分不一样的东西，一般人称之为杀气。 林兴烛身上更是被血水浸透了一般，今天他砍死了十三名敌人，酋长就是被他亲手斩杀。 心中别提多畅快了。 接到消息赶过来的王安看到只有年轻妇女和孩子，再看大家身上的血迹，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林营长，团长让咱们多抓青壮回去，你怎么把人都杀了。” 林兴烛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道：“我知道，可身为军人你我都明白，只有见过血的兵才是一个合格的兵。” “咱们唐国的兵哪都好，就是没有见过血。现在还看不出什么，真要和中原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卒打起来，下场会很惨。” “现在是个不错的练胆机会……抓青壮和练兵哪个更重要，相信不用我多说了吧。” 王安缓缓点头，他被说服了。兄弟们的命才是最重要的，这些土人死就死了。 但还是愁眉不展的道：“可没有青壮咱们回去也不好交差啊，起码留上百十个做做样子。” 林兴烛大笑道：“哈哈……这还不简单，现在时间还早足够咱们再打下一个寨子，到时候你留几个不就行了。” 正文 0270 练兵（第一更） 另外一个村寨，看着眼前三百多名年轻女子和幼童，王安和林兴烛相顾无言。 林兴烛不确定的问道：“你应该有下令让他们留几个青壮吧？” 王安点点头。 林兴烛叹道：“哎，难怪大王总强调纪律和宗旨，我还不明白，现在知道了。” 王安深有感触的道：“是啊，大王说军队就是洪水猛兽，如果无法约束住它会毁灭一切……现在我信了。” 看着浑身浴血却笑的很灿烂的将士们，他们两人同时升起一个念头。回去好好给他们上课，纪律和宗旨每天强调一百遍。 林兴烛问道：“回去怎么交待？” 王安苦笑道：“还能怎么样，老实交待吧。” 回到南禺之后，刘猛见到俘虏全是年轻妇女和孩童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他们汇报过工作之后，倒也没有责备他们，而是道：“不错，能认识到这一点，今天的人就没有白杀。” “大王常说，我们可以杀，只要是为了保家卫国守护百姓，杀多少人都没关系。” “但不能无目的的杀，那样会让我们变成屠夫，为万世所唾弃。回去把大王说过的话好好读一读，把兵带好。” 隔天出去的就变成了马亦白和卢壑的手下。 今天他们进攻的是这一带最大的一个部落，有两千余人，奴隶就有四百多个。 卢壑的营作为主攻。 他手下三分之二都是改造来的高句丽降兵，战斗力和士气比别的部队高出一截，打起仗来完全就是不要命的架势。 攻破营寨大门之后就往里面冲，完全不在乎对方人多，有时候四个人就敢向十几个人发起进攻。 但他们并非盲目进攻，始终保持四人队不分散，一旦进攻受挫就及时回撤招呼周围的四人队过来支援。 虽然看起来都是一样的操作，但他们用起来更加流畅。 究其原因，还是他们本身就是高句丽训练出来的精兵，经历过残酷的厮杀。 而大多数唐军都没有经历过正面作战，训练和实战的差距就体现在细节和配合上。 经过大半个时辰的厮杀，他们结束了这这场战斗。 而且他们并没有因为杀红眼就失去理智，真的留下了两百青壮。 让马亦白都羡慕不已。 但也只是羡慕，并不会真的使用高句丽降兵。无他，不信任。他更相信那种拖家带口的人，有家人牵制更好管理。 这一战收获很大，算上两百青壮，共计俘虏了八百余人。 但伤员也远比昨天的要多，一统计六十余人受伤，其中一个倒霉的被箭射中脸颊。 还好土人的弓威力小箭头也是骨制的，他只是受了皮肉伤，否则卢壑就要回家种地去了。 即便如此他也吓出了一身冷汗，抓着这群人就是一通大骂： “你们有没有脑子？明明能更安全的打败敌人，为什么要冒险？想想你们的婆娘、你们的孩子，你们的地。” “你们要是死在这了，就会有一个男人睡你的老婆，打你的孩子，种你的地……你心里高兴吗？真是特酿的一群蠢货。” 那个脸上被射中的士兵嘿嘿笑道：“我和我婆娘说了，要是我战死她就去给你当妾。就不信你好意思打我的孩子，贪我的地。” “哈哈……我也是这么和我婆娘说的。”其他人纷纷起哄。 卢壑气的直跳脚：“一群蠢货，特酿的气死我了，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说笑归说笑，后面再打仗的时候大家就小心了很多，不会冒不必要的险。 毕竟他们好不容易才从劳改营走出来，分了地和婆娘。 而且婆娘还都有了身孕……这是他们当兵的前提条件，老婆怀孕才能入伍。 他们可不想还没见到未出世的孩子人就没了。 下午他们又去围剿了另外一个营寨，总共带回了一千一百名俘虏，其中青壮三百。 接下来几天方圆二三十里内的营寨全部遭殃，一个个被拔除。 后面新兵都见过血之后，杀戮就没有那么重了。除了负隅顽抗的杀掉之外，其他都是活捉。 南禺城的人口迅速膨胀到了一万三千人左右。 这时刘猛及时叫停了行动：“土人也已经知道了我们，基本都迁到了三十里之外，我们在深入就有被伏击包围的危险。” 肖柏山从另外一个角度说道：“现在人口已经够用了，再抓更多的俘虏反而不好治理，先把这些人稳住，把南禺城建好再说。” 至此南禺城进入了一个较为和平的蛰伏发展期。 坞堡已经建成……与其说是坞堡，不如说是一个大型堡垒，足够万人居住。 三千汉人移民和四个营的唐军居住在城内，俘虏的土人则居住在城外，未经允许不得擅自入城。 土人中的酋长、贵族、比较主动机灵的，全部被运走变为奴隶，结局不是死在矿山就是别的工地。 多余出来的年轻女人，一大部分被送回国内安置。 不出意外会被分给光棍汉为妻，长的漂亮的会被赏赐给有功之人为妻为妾。 留下的有五千余人，都是那种胆小老实便于管理之辈，他们的身份也是奴隶。 帮助唐军和汉人百姓干活。 当然，也给了他们赎回自由身的条件。 学会说汉话写汉字、信仰妈祖、愿意效忠唐国，三条全部达成就可以成为唐人。 事实上除了说汉话写汉字有点难，改信和效忠唐国非常的简单，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他们就已经改了。 当然，眼下只是口头上的改可信度并不高，后续还要进一步洗脑教育才行。 关于吕宋岛土人的起源，文易早就编好了理由。 当年为了躲避战乱，他们的祖先从大陆迁徙到岛上。只是时间太久，他们已经忘记了这一段历史。 现在唐国重新寻找到他们，是为了帮助他们重回华夏文明的怀抱。 在更加先进的华夏文明面前，土人这种还处在原始部落阶段的初级文明几乎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更加精美的衣服、好用的工具、好吃的食物……无不对他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所以教化工作进展的还是比较顺利的。 正文 0271 新的战场（第二更） 梦启城。 看着刘猛传回的消息，文易非常的满意：“一个月不到就站稳了脚跟，刘猛和肖柏山干的不错。” “你们的后勤工作做的也好，都值得表扬。” 柴犇谦虚的道：“多亏了您发明的水泥，要不然光筑城就要几个月的时间，哪能这么快就站稳脚跟。”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是啊，水泥真乃奇物也，有了它日后有需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在任何地方平地起坚城。” “这种宝贝的制作方法必须要保密，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这还用说吗，水泥厂建在山里，卫尉司和禁军双重把守。运送材料的都有三组人，每一组只负责一种……” 听着众人的讨论声，文易心中也很开心。不过现在不是自我陶醉的时候，他把话题扯回正题道： “但是只有三千汉人移民是不够的，至少要有万人的规模才行。” 薛大元说道：“刘猛筑城的时候就是按照万人规模设计的，还可以迁徙至少五千人过去。” “用不了多久，道教的三千和桓温那里买来的两千人就将达到，不如把他们直接送过去。” 陈秀却反对道：“不可，这些流民对我唐国毫无忠诚可言，如果把他们送到危险的吕宋岛很可能会心生怨念。” “且这些人对我们的政策毫无了解，他们自身都需要教化，又如何教化土人？” “我以为最好还是从国内移民，他们接受过系统的蒙学教育能识文断字，对唐国的律法比较了解，忠心也有保证。” “每一个人都是现成的教书先生，可以宣扬唐国的文化，更好的同化当地土人。” 郭吉廷质疑道：“恐怕没有多少人愿意去荒凉危险的吕宋岛吧？之前迁过去的那三千人都不知道花费了我们多大的功夫。” 陈秀道：“那是方法和选择人群不对，有家有口的自然不愿意让家人跟着一起去受罪，但未婚的年轻人不一样。” “我唐国的教育一直在告诉年轻人，他们是华夏文明的未来，要勇于承担起创建未来的责任。” “所以我国的年轻人并不缺少冒险精神，区别是值不值得他们冒险，只要给出足够的好处很多人都愿意去搏一搏。” 郭吉廷问道：“哦，你以为该给他们什么样的好处？” “我唐国富庶，土地和钱财的诱惑力不大，但有两样东西大多数男人都无法拒绝。” “什么东西？” “权力和美色。” 众人表情有些不自然，但并没有人出声反对。文易一直在强调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一点也体现在了教育之中。 唐国人并不耻于言利，只要在合法范围内，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追求利益。 陈秀说道：“刘猛那边俘虏了许多年轻的土人女子，未来还会更多，凡是愿意去的分几个给他们当妻妾。” “只要去了就自动拥有吏员的身份，每人分一组土人给他们治理，表现优秀的可以获得提拔的机会。” “将来选拔官吏的时候，优先录用他们……” “有了这两个保证，我相信会有很多单身的年轻人愿意去南禺的。只要有两千人过去，起到的作用就远远超过五千新流民。” 薛大元赞道：“好办法，这两千年轻人就是两千个先生，每人带出来二十个土人就是四万人……” “在用四万人去影响更多的人，五年内初步占领吕宋岛并非没有可能……我以为陈行走的办法比我的要好。” 薛大元都主动认输，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再多说。 文易当即就说道：“好，就依照陈行走说的办，尽快把人手选拔出来送过去。” 众人道：“是。” 文易又说道“既然那边已经把城池建好，再送一个营的骑兵过去吧。” “那边的战争可能要持续好几年，是个不去的练兵场所。枢密院做好计划，让各军以营为单位轮流去那里参加实战。” 柴犇起身道：“是。” 诸事安排好，文易再次问道：“五年的和平期，我们不可能把所有的精力都耗在吕宋岛上，你们有没有什么计划？” 薛大元说道：“东宁岛上已经有了四十五万人口，商业也逐渐繁荣起来，需要专门的人进行管理。” “我以为商务司可以独立出来了，专职负责商业管理。” 文易扫视了一圈，道：“商务司独立一事，你们有什么意见？” 众人：“臣等没有意见。” 当然没有人提反对意见，商务司只是暂时挂在户部之下，将来要独立划部，这是从一开始就说好的。 事实上这些年也一直是单独运作，现在不过是正名而已。 “好，那商务司就独立为商务部，为正四品衙门，由尚书省直管。” 六部为从三品衙门，商务部为正四品，就相当于是部级和副部级的区别。 “商务部长就暂时由金如山担任吧。” “是。” 文易继续问道：“谁还有什么发展想法，尽管提。” 古义和周启说了一下学政体系建设的问题，莫俊说了国内基础建设的计划。 甘宪、吴仪等人也都针对自己负责的部门提出了各自的计划。 然而文易并不满意，这些计划都属于正常的国内建设，并无新意。 “还有吗？” 众人马上就意识到他想听什么，但这种大方向上的事情没有那么好提啊，他们确实没有这方面的计划。 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陈秀，看看这位能不能再拿出一个办法来。只是可惜陈秀始终不发一言，看来暂时也是没有什么好点子了。 对此大家不但没有失望，反而都松了一口气。 要是他的点子一个接着一个，那岂不是显得他们太无能了吗。 文易心中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太着急了，就说道： “你们说的都不错，这些都是当前急需解决的问题，一旦完成我唐国的国力就可以提升好几倍。” “但作为决策者我们不能只着眼于国内，要把目光放在全世界。” “至少十几二十年内我们是无力参与到中原争霸的，这些年我们就不发展了吗？” “不，我们必须要在别的方向上找到新战场，进一步扩大我们的实力。” 他拿起一根杆子，指着地图上的某个部位说道：“看到这里了吗？琉球群岛和倭奴国。” 正文 0272 倭奴和毛人灭绝计划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东宁岛东北方向的岛链和倭奴国、毛人国所在的大岛。 “琉球群岛上有至少七八万土人，文明程度比当年东宁岛上的土人还要落后，到现在还是原始部落制度……” “占领了这里，就可以白得七八万人口，而且这一串岛链轻松可以养活三五十万人。” “更让我重视的是它们的地理位置，通过这个岛链我们可以直接到达倭奴国和毛人国。” 文易手中的长杆最终落在了一个形似扭曲虫子的岛屿上面。 “这里主要生活着两个族群，毛人和倭奴人。他们的人口都在百万人以上，甚至有两三百万。” “双方争斗数百年仇深似海，我们可以坐山观虎斗，享渔翁之利。” “看到这座岛屿了吗？我给它取名叫金银岛，听名字就知道这上面有什么东西。” 所谓金银岛就是前世的日本佐渡岛，‘佐渡金、石见银’可是大名鼎鼎啊。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佐渡岛最早就是开采白银的，后来才发现了黄金。 慢慢的大家对它的印象就只有一个盛产黄金，其实它的白银含量也非常高。 “这上面的金银矿足够我们开挖数百年，每年都能获得上万斤金银……” “铜钱价值太低携带不方便，黄金太贵重只有大笔交易才能用到，我一直想在两者之间再设置一个货币。” “如此一来既方便了百姓，又可以缓解钱荒问题。” “白银就是不错的选择，只是可惜产量不足……如果我们能获得金银岛，就可以推行这个计划，铸造银币。” 在坐的所有人都认真的看着地图，听着文易的讲解和计划，露出惊喜的表情。 陈秀率先说道：“大王高瞻远瞩，臣远远不及也。” 薛大元高兴道：“如果真能如您计划的那样实施，我唐国的发展将会加快几倍的速度啊。” 柴犇最兴奋：“本来我还觉得在吕宋岛上欺负土人锻炼不出真正的强兵，现在有了倭奴国和毛人国当练兵场，简直太好了。” 莫俊迟疑的道：“可是两国都是百万乃至数百万人口以上的大国，恐怕不好对付吧。” 甘宪、郭吉廷、周启、吴仪等人皆表达了同样的担忧。 文易解释道：“毛人国曾经很强文明也很发达，一度拥有自己的文字。” 拥有自己的文字？众人都忍不住惊讶起来。 迄今为止，在这一片大地上就只有中原文明拥有文字，其余包括强大的匈奴、鲜卑，乃至高句丽、百济、俚人等等都没有自己的文字。 在他们的印象里，除了传说中的天竺，就再没有第二种文字。 这个毛人国居然有自己的文字，那该是何等的强大。 但文易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但毛人凶残好斗，在没有外敌的情况下开始内斗。” “自相残杀了数百年，把八百万人口杀的就只剩下一两百万，文字也在杀戮中失传，文明火种已经断绝。” “现在连统一的国家都没有，以松散的部落联盟存在，几乎不可能对我们造成威胁。” 众人很是无语，把自己玩死的人他们见的多了，可把自己玩的文明断绝的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很快周启、甘宪、薛大元等几个学问深厚的人就露出异色，他们想到了华夏文明自己。 不也一直在自相残杀吗，幸运的是我们的文明非但没有断绝，反而更加的灿烂。 可谁敢保证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行，一定要把这件事情记录下来警示后人。 文易不知道他们的想法，继续说道：“与之相反的是，倭奴国一直在发展壮大。” “趁着毛人虚弱，前汉时期他们一统南方地域，并不停向北攻打毛人抢夺他们的土地。” “毛人节节退败，现在两个国家各自占据一半的土地，只是倭奴国一直掌握着战略主动权。” “但倭奴国内部也同样存在着许多问题，它采用的是先秦时期的分封制度，不大的国家被分成十几个诸侯国。” “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他们已经失去了祖宗的开拓进取之心，陷入了内斗之中。” “据卫尉司传回的情报，倭奴国王权威不在已经沦为傀儡，朝政由各大权臣轮流掌控。” “……所以只要我们不直接出兵，毛人国和倭奴国都不会主动对我们出手。”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陈秀更是说道：“如此可真是太好了，我们只需派出细作离间他们即可。” 文易道：“仅仅是离间还是落于下乘了，贸易才是真正吸血的手段。” “我们只需要找到毛人，问他们买倭奴人当奴隶。再找倭奴人买毛人当奴隶，就可以让双方陷入无尽战火。” “买来的女人可以嫁给唐国人为妻妾，买来的男人当奴隶劳……用不了多少年这两个族群就会消失。” “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出兵，就可以轻松占据这片岛屿，把这里变成唐国的领土。” 这会儿众人终于听出了一些端倪，大王好像对这两个国家很仇视啊。甚至都想直接灭绝他们，根本就没有吸收同化的打算。 这和他之前的形象差别太大了。 之前文易一直强调民族融合，为此还写出了《华夏文明》这本书。 即便是吕宋岛上那些土人，虽然他下令可以狠狠的杀，但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同化。 可对毛人和倭奴国人没有任何同化的意思，上手就是挑拨矛盾让他们自相残杀。 女人抢回来生儿育女，男人全部贬为奴隶，同化之类的话一个字都没提。 这是什么情况？ 明明几百万人口，如果唐国能够吸收转化，国力可以提升好几倍啊。 这个机会都不要吗？ 所以陈秀就提出了疑问：“可否改造同化一部分他们的人呢？” 文易淡淡的道：“比起改造同化，我们更需要奴隶来干活，所以暂时无需考虑同化的事情。” “是。” 虽然不解但众人也不敢多问，当奴隶就当奴隶吧。奴隶用起来确实更加的顺手，死了也不心疼。 文易说道：“倭奴国离我们太远了，要实施我说的计划，必须在琉球群岛上建立军事要塞和补给基地。” “柴枢密，现在离过年还有四个多月的时间，我要在年底看到这些要塞。” 正文 关于更新问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0273 琉球占领计划 枢密院作战部会议室。 文易、谢道韫、柴犇、贺方、赵正志、李忠、岳山、武横等人正在召开会议。 柴犇指着地图说道：“琉球群岛绵延两千多里，但总体可以分为四大岛群。” “蟠蜿岛（先岛群岛）、万涛岛（冲绳）、灭倭岛（奄美群岛）、澶州岛（种子岛）。” 这些岛屿的新名字前三个是文易取的，第四个不是，而是古代中国人对种子岛的称呼。 公元三、四世纪吴越的海商就曾经来过倭奴国做贸易，并留下记载，把种子岛和屋久岛称之为澶州。 “蟠蜿岛离纵北港只有不到三百里，离倭奴国有一千八百里，我建议只在上面修筑一座补给基地就可以了，无需修建堡垒。” “万涛岛是琉球群岛的中心，也是最大的岛屿，可以在这里移民设县，把这里作为枢纽所在。” “灭倭岛处在万涛岛和澶州岛中间，往前往后都只有五百里的距离，可以建设成前进基地为澶州岛提供支援。” “重点在于澶州岛，离倭奴国只有数十里的距离，是我们所有计划的桥头堡，所以要在这座岛上修建足够坚固的防御工事。” “要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修建坚城……我申请调拨足够的水泥。” 文易说道：“分析的不错，水泥可以调拨给你们。不过有一点你分析错了，你们有足够的时间在澶州岛上修建城池。” 柴犇有些疑惑。 赵正志解释道：“根据我们的调查显示，澶州岛现在不属于倭奴国的领土，而是无主之地。” “岛上只有少量土人和倭奴人生活，连最基本的部落都还没有形成。” “离澶州岛最近的是一个叫隼人国的封国（鹿儿岛），那里比五年前的晋安县还要落后和混乱。” “如果我们不主动出兵攻打他们，就算占领澶州岛他们也不会理会的，所以你们有足够的时间修建要塞。” 柴犇问道：“隼人国和澶州岛的情况，是不是与广州和海南岛的情况差不多？” 赵正志道：“可以这么理解，但隼人国的实力最多也就相当于五年前的晋安县，澶州岛相当于五年前的宁南城。” 柴犇高兴的道：“那我就更放心了。” 文易警告道：“不要小瞧了敌人，须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柴犇肃然道：“是。” 贺方起身说道：“臣自认为对筑城和水师作战还算有几分心得，想去澶州岛负责打造要塞之事。” 文易笑道：“贺卿太谦虚了，你可是我唐国的水师大将军，你愿意去我只有高兴。” 贺方回道：“谢大王信任，臣愧不敢当。” 文易正色道：“但你去那里不能只想着筑城，要多观察了解一下倭奴国和毛人国的情况，思考该如何实施我们的计划。” 贺方严肃的道：“遵命。” 这也正是他要去那里的原因。 虽然他是唐国水师的创立者，贵为水师大将军，可身为将领他更想要的是实实在在的战场上打出来的功劳。 谁都能看的出来，未来五年乃至十年二十年内，倭奴国和毛人国会是唐国的主要战场，同时也会是他们这些将领立功的首选之地。 只要他能把澶州要塞打造好，然后打开局面，这一份功劳就足够他吃一辈子了。 就算他哪天不在了，这份功劳也足以为后人赚来一个贵族头衔。 所以他才会主动请缨前往澶州岛。 对于文易来说，澶州是桥头堡，未来倭奴国征服计划的最前线，必须要把基础打好。 而唐国内有这个能力的，数来数去也就只有一个贺方。 只是贺方是水师大将军，让他去澶州岛就相当于是让海军总司令去一座小岛上修筑碉堡一样。 那不是重视而是侮辱。 现在贺方主动提出要去，是双全齐美的事情。 有了主帅，还要有冲锋大将，文易直接点名道：“李忠、岳山、武横、文木……嗯，石敢当和张勇……你们全都带兵去琉球。” “是。”众人齐声回道。 尤其是张勇和石敢当，俩人当了好几年的侍卫统领，早就想出去带兵打仗了。 他们不敢在文易面前嘀咕，就想到了夫人外交。 让媳妇进宫去陪谢道韫，话里话外一直说打仗的事情，那意思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 这次索性也就成全他们。 禁军是保护王宫和王城的，必须是天下最精锐的部队才行，一直用没见过血的老爷兵算怎么回事儿。 未来禁军必须是边军轮换担任，三到五年轮换一次。 “年底我们的军队就会超过三万人，要选拔一批人当团长和营长，能不能再进一步就看你们这一次的表现了。” “下面的连长、排长缺口更大，把这个消息告诉全军，凡是表现优秀的，优先提拔。” “是。”众人都兴奋起来。 升官发财谁不喜欢啊。 从枢密院离开，文易和谢道韫两人并肩往后宫走去。 见她似乎有心事，文易问道：“今天你的话不多哦，想什么呢？” 谢道韫感慨的说道：“当年我们只有两千老幼妇孺，从会稽郡逃亡岭南……说出来也不怕您笑话，当时我对未来并不看好。” “以当时的情况，我预测能活着走完那一千多里路的不足三成。” “可在您的带领下，我们非但没有人员折损，队伍还壮大到了五千五百人。” “这是个奇迹，就是这个奇迹让我选择留了下来，我想看看您还能不能创造更大的奇迹。” “事实证明您比我想象的更加厉害，只用四年就创造了一个拥有五十万百姓、三万军队的富庶国家。” “这个国家还在以快的惊人的速度发展壮大，我已经不敢想象十年后会是什么样子了。” “当初您和我说要用四十年一统天下，我觉得最多三十年您就可以做到。如果把火器研究出来，或许二十年就能做到。” 被自家媳妇这么夸奖，文易心中非常的开心，但并没有失去理智：“二十年还是太仓促了，我们要做的不是得天下而是改变这个天下。” “靠大陆上的那些人是没有希望的，我们必须按照自己的想法培养完全属于我们的全新人才。” “唐国的新生人口需要二十年成长，还需要至少十年锻炼自己的能力。等他们真正成长起来，才是结束乱世的时候。” 谢道韫不解的道：“难道不能先统一天下，再回头改造世界吗？” 正文 0274 苻坚上位和谢尚病逝 “我知道您担心士族力量强大，但用十年二十年足够培养出数万名忠于您的官吏，到那时就可以完全撇开士族来治理国家。” 文易摇摇头叹道：“以前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忠于我和唐国的官吏好培养，但他们依然是老派官吏，除了出身不同，在思想上和士族并无区别。” “指望他们推行我的改革计划并不现实，而且他们也更容易被士族拉拢腐化成为新的豪强士族。” “我要培养的是新式官吏，他们拥有新的思想，能理解我的想法执行我的政策。” “只有这种‘小国寡民’的状态，我才能掌控全局，甚至我的触手能触及到每一个村子。” “只要我离开梦启城的消息传出去，不论真假下面的官吏就会胆颤心惊。在这种情况下，我才能真正培养出合格的人才。” “这个时间需要至少二十年，保险一点三十年最合适。” “等到一统天下，我就会变得身不由己。每天会有处理不完的政务，以前忠于我的人也会大量被腐化变成敌人，哪有条件培养人才？” 谢道韫苦笑道：“您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懂，可您要做的事情我并不能完全理解，让您失望了。” 文易牵住她的手道：“将来你会慢慢了解的，我相信你也会发自内心的支持我，咱们联手创建一起前所未有的新世界。” “或许这个世界存在着无数的缺点，但我敢保证会比之前所有的朝代都要好。” 谢道韫靠在他的肩膀上说道：“嗯，我相信您一定会成为超越秦皇汉武的大英雄。” 文易笑道：“那你就是千古一后，所有女人的榜样。” 谢道韫嫣然一笑道：“那我要好好努力才行喽。” 两人交流了一番关于未来的计划，每个人心中都有了新的想法。主要是谢道韫，了解了这些她才能知道该如何的配合文易。 “对了，您似乎对倭奴人和毛人没有好感，准备彻底消灭他们？” 文易斩钉截铁的道：“对，在梦里这他们趁着中原虚弱的时候入侵，直接造成两千万多人死亡，间接死亡的人更是难以计数。” 谢道韫瞠目结舌的道：“两千多万人，这……不可能吧，哪来那么多人。” 文易拉着她来到后花园湖心凉亭，让侍女全部远远的离开，才说道：“你应该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东胜神洲吧？” 谢道韫点头道：“记得，您说有殷商遗民迁徙到那里，繁衍出了千万人口，只是似乎他们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来历。” 文易说道：“在东胜神州有一良种名为甘薯，亩产可以达到十斛二十斛甚至三十斛。若能得此良种，轻松可养活亿万生民。” 谢道韫惊讶的杏眼圆睁小嘴大张，过了许久才说道：“天下竟有如此奇物，您不会是骗我吧。” 文易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更加圆润的脸颊，道：“骗你做什么，真有。” “那里还有很多宝贝，治疗疟疾的特效药材，适合高寒山区耕种的粮食……” 谢道韫激动的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取呀。” 文易安抚道：“别着急，东胜神州在数万里之外，现在过去太难了，可以说几乎不可能完成。” “而且中原现有的土地完全可以养活所有人，让大家都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真正造成饥荒的是分配不公，富者广厦万间贫者无立锥之地，不解决制度问题就算有再多的良种都没用。” “几十年后我们统一了天下，人口暴增到数千万才是良种起作用的时候。” 谢道韫明显想歪了，道：“也是，现在获取了良种只会便宜了别人。等到我们一统天下再取良种，所有的功劳都是我们的。” 文易没有试图纠正她的想法，事实上这也正是他不愿意提前进入中原趟浑水的原因。 连他的枕边人都是这种老派想法，更别提其他人了。 在没有培养出真正的新式人才之前，最好别往泥坑里跳。否则非但不能净化泥坑，反而会让自己也变成泥人。 “现在我们继续说梦里的故事……梦里中原已经获得了良种，有了亿万人口。” 谢道韫这才想起来他们刚才再谈什么，可更加的疑惑了： “既然梦里有了亿万人口，为什么还会被弹丸之地的倭奴国和毛人国入侵？” 文易说道：“科技的进步，被你视为杀手锏的火药都变得微不足道了，有了更加强大的炸药和武器。” “杀人只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梦里中原异族占领，他们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连火药都禁止使用。” “而倭奴国却掌握了更厉害的炸药的制作方法，还研究出了更强大的武器。” “人在这种大杀器面前脆弱的就像是泥涅的一般……” 谢道韫似乎带入了其中，心情有些沉重的道：“最后怎么样了，我们赢了吗？” 文易叹道：“赢了，但他们又投靠了一个更加强大的敌人，成为围堵我们的先锋。在我梦醒的那一天，他们还在和我们为敌。” 谢道韫皱眉道：“还有更强大的敌人？” 文易道：“有，但还好，我们华夏文明的底蕴是最深厚的，就算经历了屈辱依然重新崛起，成为梦里最强大的国家之一。” 谢道韫松了口气道：“那还好，既如此那就把他们都灭了吧，免得梦里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已经不再怀疑文易所说的‘梦’的真实性。 但她却认为这个梦是‘神人入梦’，教会了他这一切，让他来改变这个世界的。 文易从未把梦里的一切据为己有，坦诚是梦里学到的，反而更让她敬佩。 就在这时侍者来报卫尉司赵统领求见。 文易有些疑惑，才刚分开没多久他又有什么事儿，就让人把他带了进来。 赵正志手拿一封信，满头大汗的跑过来道：“大王，林宏传来两条sss级情报，一条是秦国东海王苻坚起兵废苻生自立为帝。” 文易点点头，前世史书上早就写着的事情，并不奇怪。 “另一条呢？” 赵正志看了一眼谢道韫，然后低下头道：“卫将军谢尚病逝。” 正文 0275 瘟疫和历史（第一更） 谢尚死了？ 文易担忧的看向谢道韫，生怕她受不了刺激。 谢道韫愣了一下，脸色变得非常沉重，朝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儿。 然后吸了吸鼻子问道：“有没有具体情况？” 赵正志双手举起密信说道：“有，去岁豫州发生瘟疫谢将军不幸染病，一直拖到今年也未治愈。” “晋国朝廷就想召他离开豫州返回建康医治，在路过历阳时病重不支离世。” 文易说道：“此事我已经知道了，告诉林宏多留意那边的消息。” 赵正志迟疑道：“还有一个消息，关于娘娘父亲无奕公的。” 谢道韫再也无法维持镇定，急切的问道：“我父亲怎么了？” 赵正志道：“似乎朝廷有意让他接替豫州刺史之位。” 谢道韫松了口气，这是好事儿啊。 可赵正志接下来一句话让她如坠冰窟：“只是，豫州的瘟疫好像还没有完全过去。” 谢道韫只觉得天旋地转，要不是文易把她抱住，都要摔倒在地了。 见她这副模样，文易又心疼又气，骂道：“混蛋，有什么话不能一口气说完，逗人玩是吧？” 赵正志赶紧认错道：“是是是，都是臣的错，请大王责罚。” “还有没有什么情报，一口气说完。” “没了。” “那还不滚。” “是，臣告退。” “回来，让林宏去打探豫州的具体情况，时刻关注谢将军的动向。” “是。” “……还不滚，在这杵着做什么。” “是是是。”赵正志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到了门口才停下喘口气，然而轻轻的给了自己一巴掌：“让你不看场合抖机灵，活该。” 再说另一边，文易扶住谢道韫在椅子上坐好，安慰道：“别担心，事情不是还没有定下吗，再说岳父大人也可以拒绝的。” 谢道韫眼眶泛红，摇摇头道：“不会的，豫州是谢家维持地位的根本，伯父不在了父亲就是谢家之长，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会去的。” 文易也知道这一点，只得说道：“有了谢将军前车之鉴，岳父大人会小心的。再说那里的瘟疫也已经到了尾声，小心一些不会出有事的。” 谢道韫悲伤的道：“可那是瘟疫啊，岂是那么好防治的。” 文易抱住她，说道：“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岳父不会有事的。” 真的不会有事儿吗？ 文易终于回想起前世看过的记载，谢尚病死，谢奕去豫州不足一年又病死。 但总算是把瘟疫熬没了，谢安和谢万两兄弟一起入豫州，才重新恢复治理，没有让谢家失去最后的家底。 这一段历史并不为人所知，文易之所以知道，还是看谢安和谢玄传记的时候扫过一眼。 但时间太久就给忘了，这一次谢尚死才重新回想起来。 大家提起瘟疫都知道很危险，但具体有多危险恐怕很多人都没有具体的概念。 文易穿越前恰好是全球新冠疫情爆发，美帝死了六十多万人，大家都觉得很恐怖。 但如果我告诉你，这种瘟疫在古代很常见呢？有时候一场瘟疫可能会持续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会结束。 中国历史有记载的大瘟疫时期有三个，分别是东汉末年，东晋南北朝，明末鼠疫。 不要以为只有这三个时期，历史上几乎每隔几年都会发生一次瘟疫，区别是严重性不同。 之所以把这三个阶段单独列出来，是因为这三个时期瘟疫持续时间太长了，最短也有十几年，最长延续了百多年。 百多年都没有结束的瘟疫，想想都知道有多恐怖。 至于短暂的瘟疫，就更是数不胜数了。 东汉末年从桓帝开始一直到西晋建立这一百多年的时间，平均三四年就爆发一次大瘟疫。 记住是大瘟疫，每一次的持续时间少说也有两三年。可以说是一场瘟疫还没结束，另一场又来了。 大家看三国志和三国演义，都为里面的英雄豪杰故事感到振奋，恨不得穿越过去。 然而这些英雄故事背后的故事绝对会让你重新认识历史。 比如曹操和吕布之战，最终获胜的是曹操，很多人骂吕布有勇无谋，有陈宫不会用，实际上是这样吗？ 兖州是曹操的地盘，但此人凶狠残暴当地的人都不喜欢他，主动投降吕布，所以吕布取而代之成为兖州之主。 曹操不服气带兵来打，被打的大败。 但是没多久兖州发生瘟疫，曹操心狠手辣，把自己地盘内的富户全杀了，粮食全抢了充当军粮，又抓捕百姓搞军屯。 吕布呢？他是被兖州的百姓请过来的，这里的人对他有恩，他拉不下脸去抢富户。 啥？三姓家奴吕布会拉不下这个脸？然而事实就是这么不可思议。 最终是更凶残的曹操率先恢复了元气，打败了被瘟疫困扰的吕布。 还有刘表，年轻的时候单骑入荆州，收服士族豪强、铲除匪患成为荆州之主，又打败杀死孙坚，打的孙策也出不了江东。 可到了中年就像是被夺舍了一般，孙策打江夏，刘表不愿意出兵救援坐视黄祖被杀。 大家都都说他嫉贤妒能，后来小舅子蔡瑁把荆州送给曹操，多么无能愚蠢啊。 然而三国志和三国演义都没有告诉我们，当时荆州发生瘟疫，十室九空，刘表军中三分之二的人感染瘟疫，他不是不想救而是没办法救。 而这一场瘟疫也让刘表彻底失去了争霸天下的能力。 蔡瑁为什么投降曹操？既然已经无力争霸天下，那最好的办法是投降最有可能统一天下的那个人，还能混个开国将领当当。 曹操也以为自己能一统天下，带着几十万人准备打江东。 然而他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荆州的瘟疫并没有过去。 三国志和三国演义只告诉我们，曹操手下的兵都是北方人，到了长江边水土不服很多人生病。 可他没有告诉我们，在曹操接纳荆州兵那天开始，瘟疫就已经找到了新的宿主开始肆虐。 没多久魏军大多都感染瘟疫，曹操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关于赤壁之战还有很多争议的地方。 战后曹操给孙权写信，当时我军瘟疫严重，我为了阻隔瘟疫才放火烧船，结果成全了周瑜的名声。 当然，也有可能是曹操死鸭子嘴硬故意这么说的，所以才说赤壁之战有争议。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曹军确实感染了瘟疫，很严重。 很多历史著名的战役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神奇，很可能就是天灾人祸在起作用。 很多看似愚蠢的行为，背后或许就有我们不知道的因素在。 历史只会记录胜利者光鲜的一面，和失败者愚蠢的一面，而不会真正的记录失败者的无奈。 就如吕布，就如刘表。 正文 0276 （第二更） 如果仅仅是瘟疫也就算了，关键是天灾。 不是什么地震、火山、暴风雨之类的，而是小冰河期。 一个大家很熟悉的名字，加速明朝灭亡的罪魁祸首。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小冰河期在中国古代出现过很多次。更准确的说，它的出现是有规律的。 每隔两百年左右就会出现，持续一百年左右。 据说最早一次可以追溯到商末周初，西汉早中期就恰逢小冰河期。 汉武帝顶着小冰河期干掉了匈奴，开创了大汉的时代，也是历史上唯一一个‘逆天’而行的君主。 汉朝的这一轮小冰河期到汉宣帝时期结束，但到了东汉末年再次到来，所以东汉末年是小冰河期+乱世+瘟疫。 这一轮小冰河时期持续到三国末年结束，到晋朝建立彻底结束。 这一百多年的时间，人口从五千六百万减少到只有一千六百万。 千万不要以为只死了四千万，这一百二十年间不停有人口出生。把新出生的人口都算上，死了多少人已经无法计算了。 西晋建立在最好的时代，本应该趁着这一轮小冰河期结束的时间休养生息让中原恢复国力。 结果……大家都看到了。 汉武帝要是知道了，九泉之下估计会亲手把司马家的人都活刮了。 老子顶着小冰河期打败匈奴开创大汉盛世，你们生在这么好的时代，让异族人给灭了。 而这一件事情也让文易想起了前世在逼乎上看到的一个问答，其中有一幅图：小冰河期规律图。 按照那副图显示，下一轮小冰河期恰好在刘宋建立之后到来，也就是说还有五十年。 而持续时间大约到隋朝建立，唐朝才完全恢复正常，持续时间一百五十年左右。 想到这里文易头都大了。 尼玛这是想让劳资死啊。 …… 想到这里文易就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连忙跑到弘文馆想要翻阅相关资料。 结果一去就发现某间办公室里穿出传人的笑声，别的官吏都绕着这个房间走。 文易拦住一个人问道：“怎么回事儿，谁在房间里面？” “回大王，是方学士和曹学士。” “他们在干什么，喝酒了吗？” “没有，应该是在吃五石散。” “啥？”文易声音都提高了许多：“五石散？” 那官吏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道：“是五石散，他们还想让我们一起吃，大家都不敢吃这东西……他们两个人就自己吃了。” 文易脸色铁青，喝道：“来人，把他们两个抓起来……” “是。”禁军就想冲过去抓人。 “站住。”文易又改变了主意，道：“回来吧，别管他们了。” 说完转身离开。 弘文馆的其他官吏也不敢多问，但都知道一件事情，这两位学士恐怕要倒霉了。 第二天早朝，还没等臣子们开口，文易就率先说道：“现在我颁布一条法令。” “任何能够使人形成瘾癖的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一律视为毒品，禁止制作、售卖和服用。” “凡制作、售卖者，皆死刑不可赦免。凡吸食者抓去劳改直至戒除药瘾，且从此之后不得从事教书、官吏、医生等工作。” “此类药物暂列三种，罂粟、五石散和槟榔，此令即刻生效。” 众人都有些发愣，大王这是咋了？ 马上就有消息灵通的想到昨天弘文馆的事情。 曹晖、方昭两人就更以为文易这一行为是在针对他们，气的浑身颤抖，恨不得站出来破口大骂。 然而已经被五石散消磨了意志的他们也只敢这么想一想，没有胆子真的站出来。 反而是周启道：“大王，五石散在士族之间盛行，理当不是毒……毒品才是。” 文易冷声道：“五石散能让人产生迷幻感吗？” 周启道：“能，但……” “能就行，不用但是。”文易打断他继续问道：“能让人上瘾吗？吃了还想吃，不吃就生不如死。” 周启道：“确实有这种情况，但……” 文易又问道：“吃完之后精神萎靡不振，长时间服用会让人意志消沉、逃避现实，甚至会出现记忆力下降，可有这些症状？” 周启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臣懂大王之苦心了，此等药物确实是毒品，应当禁绝。” 曹晖和方昭两人又惊又怒，没想到一起过来的周启这么干脆就背叛了他们。 莫俊却站出来说道：“五石散和罂粟被列为毒品臣无异议，然槟榔似乎并无那些问题。” “它还是一味良药，从汉武帝时期就是治疗瘴气的药物，治疗蛊虫的药物大多都要用到它，如果禁绝恐怕会导致很多药方无法使用。” 文易说道：“槟榔的危害不在于它让人上瘾，而在于它是一种慢性毒药，当做药物偶尔服用还行。” “当成零食一样每天都吃，必然会得绝症。直接就死了还一了百了，关键是它会让人生不如死。” “一旦毒发会持续数年病痛，家里人要不要给他治疗？” “就算救治也只是让他多活几天，最终还是个死。最可怜的还是他们的家人，落得个人才两空。” “如果是大富大贵之家还好，如果是普通百姓家怎么办？破产，卖身为奴，所以槟榔必须要禁绝。” “但你说的也有道理，槟榔确实是一种良药，全部禁绝反而会害死很多人。” “这样……五石散禁绝，槟榔和罂粟只有医生才能使用。而且医生使用槟榔必须进行严格的登记。” “哪年哪月哪日，给谁卖了什么药，使用了多少一律记清楚，必须做到有据可查。” 莫俊说道：“大王考虑周全，臣也无异议了。” 其他人自然就更无异议了。 唐国吃槟榔的人挺多的，吃五石散的除了曹晖和方昭二人还真没有，罂粟他们连听都没听过。 槟榔确实不会导致上瘾，但听文易说是慢性毒药，不用禁他们都不敢吃了。 比起前世所谓的新时代新人类，古人在这方面表现的更自律。 只要你告诉他们这玩意儿有毒，他们就会避如蛇蝎。 哪像二十一世纪，明明告诉他们槟榔是一级致癌物，还是要去吃。 问他们为什么要吃，理由千千万万，但真实原因就一个，侥幸心理。 又不是一定致癌，怎么会落到我头上？吃。 真落到自己头上了就哭天抢地后悔不已。 文易很同情那些得绝症的人，但有些病人他一点都不同情。 凡是吃槟榔导致的癌症患者，他只想说一句，活该。 倾家荡产也活该。 解决了毒品的事情，文易就一头扎进弘文馆开始翻越历代史料，做大数据统计。 正文 0277 小冰河期（第三更） 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无数的事情，而正史就只有那么几本，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记录下来。 这时候就只能通过地方志、族谱和文人的随笔杂谈来寻找细节。 问题是，正史有机会被大量抄录刊印，地方志、族谱和随笔杂谈往往是孤本存在，一旦损毁就再也没有了。 而这些书籍上记录的各种史料也会跟着一起消失，每一次动乱都会对史料造成无法估量的损失。 就以东汉末年为例，不知道多少书籍被毁灭。西晋建立好不容易把残余的书籍重新整理出来，永嘉之乱爆发…… 这么说吧，墨子就是在南北朝时期毁于战乱失传的。 前世翻看史书的时候，每每想到这一点文易就深深地遗憾。穿越到这个时代，建立唐国之后他就开始着手抢救各种书籍。 最开始通过杜子恭之手来做，后来利用贸易从世界各国收购书籍。不论是什么书，只要是书他都要。 古往今来人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只重视名人名家的书籍，不知名文人的手稿之类的连擦屁股纸都不如。 晋国士族重视的是先贤经典和名家大儒的文章，其它的书籍不说弃之如敝履也不会多重视。 把这些‘废纸’抄录一份换取贵重物品，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燕国、秦国这些异族就更不会重视这些东西了，别说普通文人手稿，就连先贤经典一样拿来卖。 所以唐国虽然建立的时间短，但弘文馆里的藏书超过了十万册，可以说冠绝天下。 只是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残篇。 没办法，纸这种东西普及还没有几年，稍微有点年代的书籍都是写在竹简上的。 而竹简储存运输都非常不便，损毁严重是很正常的。 现在弘文馆主要有两个工作，一按照文易的想法解读经典；二抢救性誊抄收集来的这些书籍。 而这些书籍确实帮了文易大忙，比如某年某月某某地发生了瘟疫，但正史并没有相关记载。 比如某地冬季突然变的特别寒冷，都下雪上冻了。 公元225年，曹操派曹丕去广陵视察军队的训练情况。结果淮河结冰了，练兵不得不终止。 这是前世历史上有文字记载的第一次关于淮河结冰的记录。 但这一世，文易在一本不知道是何人所写的残篇竹简上，看到了汉武帝时期南阳大雪和淮水岸边结了薄冰的信息。 顺着这个思路去找，又查到了许多极端天气和瘟疫、地震、洪涝等方面的记录。 这种记录对当时的文人来说一文不值，可对文易来说都是宝贝。 他把这些记录全部誊抄整理出来，然后和逼乎上看到的那一幅小冰河期规律图做对比，基本上都能照应的上。 拿到确凿的证据之后，他马上就把唐国的核心人员都叫到了光明殿。 最近文易反常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会儿被叫来开会自然知道有大事，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文易指着墙上挂着的规律图，说道：“好好看看这幅图，你们发现了什么？” 众人刚才就看到了这幅图，也一直在观察，但这种图他们都是第一次见，有些糊涂。 谢道韫说道：“大王您就别考验大家了，这种图都是第一次见到，虽然略有想法但都不敢肯定呀。” 文易笑道：“那看来王后你是有想法了，来给大家说说。” 谢道韫白了他一眼，却并没有推诿，起身来到图前说道：“中间这条直线应该是某种标准，和气温有关。” 文易点点头道：“对，这是标准气温，当每年的平均温度达到这条线的时候，虽说达不到风调雨顺，但也不至于发生大的天灾。” 谢道给了她一个得意的眼神，继续说道：“这条曲线就是实际气温，在标准线之上的部分，代表着风调雨顺的好年景。” “标准线以下的部分，意味着……灾、年。” 文易赞赏的道：“说的不错，标准线以下代表着全年气温不足……” “大家都知道，庄稼生长对温度是有严格要求的，农时错了半个月都会造成减产。” “如果全年气温都不足，那么适合庄稼生长的最佳时期永远都不会到来，就会造成全部粮食减产。” “还不止如此，世界就是无数个相互牵连的环，牵一发动全身。” “全年气温降低带来的影响非常巨大，会造成极端天气频发。比如连年洪涝，连年干旱……而干旱又会带来蝗灾。” “极端天气会造成庄稼进一步减产乃至绝收，百姓们吃不上饭，就意味着天下大乱。” “天下大乱会死很多人，死的人多了会导致瘟疫频发，让更多的人死亡。” 谢道韫若有所思的道：“您在这条直线上标注的商、西周、春秋、战国、秦、西汉、东汉、三国、西晋、东晋……就是时间对吗？” “周代商之际气温在标准下以下……秦国灭亡的时候是最好的年景。” “汉朝建立不久气温又开始下降……汉宣帝时期才恢复到正常线以上……” “东汉末年到西晋建立之前气温再次处于标准线以下……西晋建立后气温回复正常，一直到现在……” “这好像是一个轮回啊，两百年风调雨顺之后就会迎来一百多年的低温期……按照这个规律来计算，那么下一次低温期……” 谢道韫眼睛陡然瞪大：“五十年后？” 文易表情沉重的道：“对，五十年后就是下一次低温期到来的时候，到那时天下又会变成东汉末年时期连年灾祸。” “嘶。”在场所有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都不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权贵出身，除了谢道韫之外出身最高的也就是寒门，大多都是几十辈子的普通百姓。 对于年景，对于气温，对于极端天气所带来的影响，他们非常的清楚。 如果五十年后这个低温期真的到来的话，搞不好真的会重蹈东汉覆辙，改朝换代都不过是寻常事。 薛大元咽了口唾沫道：“不是我怀疑您，这个图准确吗？” 文易说道：“我把弘文馆所有的书都翻了一遍，把所有和天气有关的记录都总结起来，最终得出的这个规律。” “不敢保证一定准确，但七八分把握还是有的。” “嗯，低温期有个很明显的标志，冬季淮水暴雪结冰。” “所以我给这个低温期取名叫小冰河期……特征是全年平均气温降低，极端天气增加，洪涝和干旱频繁发生。” 正文 0278 应对之策 七成把握？ 众人再无质疑，有时候七成把握就相当于是百分之百会发生。至于这个低温期叫什么名字，小冰河大冰河什么的完全无所谓。 薛大元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会这样？百姓何辜啊。” 周启却是最先接受这个现实，并给出自己的理解：“月有阴晴圆缺，天有四季轮回，这气温变化必然也是天道轮回的一种。” “而且小冰河期也并非没有办法度过……你们看西汉前中期百年时间恰好处在低温期，依然创造了文景之治。” “武帝更是打败了匈奴扫平四夷，开创了汉家四百年辉煌基业……只要我们上下齐心，也必然能度过未来的危机。” 柴犇激动的一拍桌子道：“周监正说的好，又不是天上下刀子，怕什么？有大王带领，再大的灾难我们都能度过。” 陈秀说道：“或许我们活不到那个时候了，但提前知道了小冰河期要到来，我们就可以提前做准备，可以比汉朝更顺利的度过。” 郭吉廷难得没有和他唱反调，说道：“陈行走说的有理，提前几十年就做准备，区区小冰河期难不住我们。” 有西汉的榜样在，众人心中对小冰河期的恐惧减少了许多，纷纷说要提前做准备。 这时甘宪悠悠的道：“但现在我唐国还只是一个弹丸小国，想济世安民必须先一统天下，否则就只能坐视东汉末年旧事重演。” 柴犇诚恳的道：“我读的书少，但也知道一句话，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在座的哪位不是人上人？是时候兼济天下了。” 说到这里他朝文易跪下道：“请大王为苍生计，一统天下结束乱世。” 第二个跳出来支持的居然是吴仪：“请大王结束乱世，还人间太平。” 莫俊和郭吉廷反应慢了一步，但也来不及懊悔了，赶紧单膝跪下道：“请大王结束乱世。” 其余人不论心中是怎么想的，这时候也纷纷跪下请愿。 文易激动的浑身颤抖，胸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膨胀，不过还好的是他并没有失去理智，说道： “诸君有这个理想我很欣慰，实不相瞒我也确实有一统天下匡扶社稷之意。” “然此事只靠我一人之力必然不成，还需诸君和我一道，咱们君臣勠力同心方才有希望。” 众人齐声道：“臣等愿为大王效死。” 文易大笑道：“好，好，好，诸位有此心此事就成了一半，你们先起来吧，我和你们说一下我的计划。” 众人这才起身，心态和刚才已截然不同。 之前大家都想过唐国一统天下之类的，文易也表露过这方面的意思。但从未公开说过，众人始终无法把这件事情作为目标。 现在他终于公开表态，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等他们重新坐好，文易说道：“对于一个势力，尤其是有志于一统天下的势力来说，内部不和永远都是致命的问题。” “大家心中都有一杆秤，个人的恩怨和一统天下造福万民千古流芳，哪个更重要相信你们心中也都清楚。” “我希望大家能放下心中的芥蒂，至少不要因为私人恩怨影响了国家大政，齐心协力开创未来。” 众人一起道：“是。” 最尴尬的还是郭吉廷，他和陈秀的私人恩怨人尽皆知。但他并非是那种鼠目寸光之人，很清楚意气之争和当开国功臣哪个更重要。 心中已经下定决心，只要陈秀不针对他，他就暂时放下个人恩怨。 文易继续说道：“按照这个推断，下一次小冰河期会在五十年后到来，也就是说我们只有五十年的时间。” “但我们要预留出一段时间做准备……所以我计划用二十年积蓄力量培养人才，用十年结束乱世，这样还有二十年准备时间。” 听到这里有些人失望不以，居然还要用二三十年。 但还有很多人却松了口气，比如甘宪、陈秀，他们最怕文易急于求成。 唐国还年轻，唐王也才加冠，三十年一统天下其实并不算太久。 汉高祖五十四岁才当皇帝，三十年后大王也才五十，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文易继续说道：“应对小冰河期的方法汉武帝已经告诉我们了，不外乎就是广挖沟渠陂塘湖泊……” “洪涝时期多余的水可以顺着沟渠排走不至于酿成灾祸，或者储存在陂塘湖泊里，旱灾时期可以引水灌溉。” “我们还有水车这种汲水的利器，未来可能会有更好的取水工具……” “武帝时期长江以南都是荒芜之地，晋室虽然窝囊，但他们南迁之举确实让长江流域得到开发。” “而我们唐国起于南疆，岭南也会得到开发……还有林邑国这样一年三熟的粮仓，还有吕宋岛……” “这些地方在小冰河期依然能保持基本的粮食生产能力……” “只要能对这里完成开发，到时候就可以调粮北上缓解北方灾区的粮食压力……” “所以诸位，一个前所未有的糟糕时代就在我们眼前，但对于真正的大英雄来说这又是最好的时代。” “只要我们能带领天下人度过这个难关，必然能比肩秦皇汉武，开创属于我们的时代。” 他并没有说红薯之类的事情，等将来有能力去地球另一端了再说也不迟。 众人齐声回道：“臣等誓死追随大王。” 文易说道：“好，诸位回去好好做个总结，顺便做一个唐国长期发展计划。可以是各方面的，只要有用就好。” “我准备制作一份五年发展计划，你们的想法会是重要依据。希望你们都能认真思考，拿出真正的本领写好这份计划。” 众人：“是。” 文易颔首道：“好，散会。” 众人都兴奋的离开光明殿，但没有直接离开，而是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讨论会上的内容。 同时也交流了想法，畅想了一番未来。 另一边文易和谢道韫一起回到了后宫。 谢道韫神情激动的道：“您太厉害了，居然能在一堆杂书中找到这么重要的规律。” “还籍此激励了众人，近一步凝聚了人心……有了这个宏伟目标在，大家勾心斗角就会少许多……” “您果然又一次出乎了我的意料……” 正文 0279 和杜子恭的再次交易 建康城北三清山三清观，后院杜子恭清修场所。 梁贤捧着一个盒子道：“杜教主，这是大王让我转交给你的。” 杜子恭意外的道：“不知道文先生送给我的是什么东西？” 梁贤道：“你一看便知。” 杜子恭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封信两本书。 一本是瘟疫防治手册，只书名他就猜到了文易的目的，借助道教的力量帮助谢奕防治瘟疫。 但这并不在道教和文易的约定之内，想来第二本书就是交易的筹码了。 不动声色的拿起第二本书，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小冰河期。 他起了好奇心，小冰河期是什么东西？ 能被文易如此郑重的写成一本书拿来做交易，必然是了不得的东西，他不禁翻开看了起来。 然后就被书里的内容所震撼。 如果这本书不是文易写的，如果不是里面详细记录了数据来源，他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是一个时间跨度超过三百年的轮回。 都说夏虫不可语冰，相对于这个轮回来说，人的一生就是‘夏虫’。 一个本不应该被人所掌握的轮回，却被发现。 这就相当于是夏虫发现了‘冰’一样。 如果书中所写都是真的…… 他连忙打开那封信，略过前面叙旧的话，直接找到重要部分。果不其然，用小冰河期这本书做交易，换取道教对谢奕的支持。 这时梁贤开口道：“杜教主，听说太后和陛下想封道教为国教，却为士族所阻挠，佛教也一直贼心不死。” “大王说道教就差临门一脚，需要一个突破口。” “派遣懂医术的道士去豫州协助防治瘟疫，会为你们换去巨大的声望……再有这本书，应该能助你们踢开那扇门。” 杜子恭把信放下，道：“凭此书文先生必能流芳千古，他真的愿意给我？” 梁贤笑道：“你不是第一天认识大王了，你觉得他会在乎这些东西吗？” 杜子恭默然。 别的不说，新医术和道教改革，都是文易白白送给自己的，现在再多一个小冰河期轮回又算得了什么？ 对于别人来说，这些革新和发现每一样都是那么的宝贵，能开创一个流派的东西。 他却能信手拈来，好像随时随地都能拿出一个。 这种人杜子恭除了敬畏还是敬畏。 这也是为什么，道教好几年都没有再从文易身上获得好处，他也有能力摆脱文易，却始终信守承诺继续往唐国送人的原因。 他不敢得罪这位文先生。 这本书让他更加庆幸自己没有当那种目光短浅的人。 小冰河期这个理论在谁手里才能利益最大化？宗教。 这种东西太容易和苍天、神仙联系在一起了，有这个横跨三百多年的轮回规律在，道教就能更近一步。 想到这里他就已经做出决定：“请转告文先生，我一定会完成他托付的事情。” 梁贤道：“好，还有一事想劳烦杜教主。” “请讲。” “过几日会有一批酒精、石灰和神药送来，准备以道教捐赠的名义送给无奕公，还望教主同意。” “没问题，到时候我会派人和无奕公交接。” 借用道教的名义捐赠物品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这个敏感的时刻，道教的一举一动都会带来巨大的影响，引起无数人遐思。 天下这么多遭灾的地方，你为什么只帮谢家？还如此不遗余力。准备结盟还是怎么滴？ 站队对于宗教来说是大忌。 但杜子恭属于虱子多了不愁，不帮后果可能更严重。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弟子的声音：“教主，谢夫人求见。” 两人都愣了一下，太巧了。 杜子恭问道：“可是无奕公的夫人？” “正是。” “好，把她请去偏殿，我这就过去。” “是。” 等那弟子退走，梁贤主动说道：“既如此那我就不叨扰了，你的话我也会如实转告大王，告辞。” 杜子恭道：“好，那我就不招待梁先生了，请。” 等梁贤离开，杜子恭才换了一身衣服来到偏殿。 正愁眉不展的阮容见到他出现，连忙起身道：“信女见过教主。” 杜子恭比以前更加的客气，道：“不敢当谢夫人大礼，快请起。” 等两人落座之后，杜子恭明知故问道：“谢夫人似乎有心事，难道是上次令嫒的事情我测算出了错？” 阮容连忙道：“没有，说起来还要感谢教主，上次您算出我那可怜的女儿有喜，前不久真的来信生了个大胖小子。” “我早就想来还愿，只是出了那件事情一直拖到今天，还望教主不怪。” 杜子恭故作高深的道：“福生无量天尊，心诚即可，在哪里还愿不过是个形式而已并不重要。” 阮容感动的道：“教主真乃得道高人，信女佩服。” 杜子恭道：“不敢当，那谢夫人为何担忧呢？” 阮容叹了口气道：“家中从兄不幸亡故，我夫即将前往豫州任职。从得知此事我的心就一直不着地，能不能请大师为我夫算一算此行吉凶？” 杜子恭掐指装模作样的算了许久，才语气沉重的道：“九死一生。” 阮容的脸瞬间就变得煞白，哀求道：“教主您法力无边，一定要救救我家郎君啊。” 杜子恭为难的道：“这……此乃天意，逆天而行是要遭反噬的。除非谢将军不去豫州，否则……难，难，难。” 阮容却听出了另外一重意思，杜子恭有能力救，只是怕遭到反噬不敢救。 有救对她来说就是好消息。 起身下拜道：“教主慈悲，请救救我家郎君吧，事成之后我一定为天尊铸金身已报大恩。” 杜子恭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本来他只是想说这件事情很难，然后顺势说自己会派人救援，两方面都落人情。 哪知道阮容直接就给跪下了。 这个礼他哪敢受，要是传到文易耳朵里就麻烦了。所以一个箭步从椅子上窜出来把她搀住，道： “夫人切莫如此，谢将军去豫州也是造福百姓。善人自有天佑，他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这次我道教准备派遣千名弟子入豫州，协助谢将军防治瘟疫，必为他抓住那一线生机。” 阮容惊喜的道：“真的？” 杜子恭肯定的道：“真的，但事关重大，我想提前和谢将军商讨防疫之事，请夫人回去帮我和将军约定个见面的时间如何？” 正文 0280 谢家会议 建康城谢府。 谢安、谢奕两兄弟分坐主次位，谢泉、谢靖、谢玄三人坐在下首。 谢安劝说道：“兄长是否再考虑一二？” 谢奕摆摆手道：“考虑什么，兄长去世我就是谢氏之长，我不去谁去？” “这个机会是太后帮我们争取来的，万不能失，否则我谢氏真的就要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谢安道：“我愿代兄长前去。” 谢奕摇摇头道：“你是我谢家的中流砥柱，我们都能出事只有你不能，这也是为什么让你养望而不是踏入官场的原因。” “你去了豫州，我们这么多年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吗？” “且豫州的瘟疫已经临近尾声，只要我小心一些不会有问题的。” 谢安苦涩的道：“我宁愿不当什么中流砥柱，也不愿如此窝囊的活着。” 谢奕训斥道：“慎言，你这么想对得起族人对你的期望吗？对得起孩子们吗？你现在就是要忍，忍到时机到来的那一天，一鸣惊人。” 谢安连忙起身赔礼道：“兄长教训的是，我知错了。” 谢奕又指着谢泉三人说道：“你们三个都记住我的话，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一切以你们四叔为尊。” 谢泉三人脸色沉重，道：“谨遵大人之命。” 就在这时，阮容一脸喜色的走进来，道：“大郎、四叔，好消息。” 谢奕眉头微皱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没看到我们正谈要事吗？” 阮容也不生气，道：“今天我去三清观上香，杜教主说要派遣千名弟子前往豫州协助您防治瘟疫，这是不是好消息？” 谢奕惊讶的道：“什么？杜子恭要派弟子去豫州治瘟疫？你可不要骗我。” 阮容委屈的道：“我骗你做什么，杜教主说让你找个时间一起商量一下治疗瘟疫的事情。” 谢奕和谢安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杜子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别人躲都躲不及的瘟疫他怎么主动往上凑，还派千名弟子前去。这一千名肯定不是普通弟子，而是掌握医术的人。 对道教掌握的医术他们毫不怀疑，对方要是真的有这个打算，还真能快速控制住疫情。 可问题又回来了，杜子恭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安心中一动，想到了一种可能，道：“兄长不妨约个时间，我和你一起去拜访一下杜教主。” 谢奕道：“如果他真有此意，我们确实应该拜访他。” 然后又对阮容说道：“夫人，劳烦你去告诉杜教主一声，明日我和安石登门拜访。” 阮容心中很是得意，道：“好，我这就派人去告诉教主。” 等她离开，谢奕才问道：“安石可是想到了什么？” 谢安看了谢泉三人一眼，道：“可能和令姜有关。” 谢泉三人惊讶的道：“大姊？她不是失踪了吗？你们找到她了？” 尤其是谢玄最为激动，他们兄弟姐妹从小寄居在谢安那里读书，远离父母身边。 正所谓长姐如母，比他大了六七岁的谢道韫就扮演了半姊半母的角色，感情非常深。 谢道韫失踪他是最着急的那个人，现在听说了她的消息，惊喜的追问道：“大姊现在在哪，为什么不回来？” 谢奕没有回答，而是责备的对谢安道：“此等大事你怎么能和他们说呢？万一传出去怎么办。” 谢安道：“我相信他们三个人不会乱说的，且他们都是谢家下一代的顶梁柱，有些事情也有必要让他们知道了。” 谢奕叹道：“唉，但愿如此吧。” 然后严厉的对三人说道：“现在告诉你们的每一个字都关系着我谢家的生死存亡，绝对不能对外人透露半点消息。” 三人神情一凛道：“是。” 谢奕这才对谢安说道：“你和他们说吧。” 谢安道：“唐国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谢玄抢先说道：“自然知道，难道大姊去了唐国？” 谢安道：“对，现在她是唐国的王后。” “啊？”三人同时惊呼出声，下巴都快要掉在地上了。 如果这话不是谢安说的，他们一准认为是胡扯。自家大姊怎么突然就成一国王后了，没有一点预兆啊。 谢安继续说道：“你们不是很奇怪，我们家哪来那么多钱购买唐国的贵重物品吗。” “家中女眷的胭脂水粉，你们使用的紫墨、宣纸……这些都是她送回的。还有玄儿的横刀，也是她专门为你打造。” 谢家虽然是士族权贵，但这些年过的并不算多富裕……嗯，这是相对于普通人家来说的。 以他们的情况，是买不起那么多唐国的精美瓷器、玻璃器和价格高昂的胭脂水粉等奢侈品的。 可偏偏他们有了。 不但有，每一样都是市面上难买的精品。 比如神话系列、传说系列、历史系列的瓷器，每一件都是珍宝，而他们家都是成套的。 之前他们也问过，都被谢安敷衍了过去，现在才知道是怎么来的。 谢玄情不自禁的握住了悬挂在腰间的横刀，激动的脸庞都红了。原来它是姊姊送给我的，她没有忘记我。 “前几日你大伯出殡，曾有一友人前来祭奠，实则是你大姊派来的人。此事你们三人知晓即刻，万不可告知他人。” “是。” 谢泉迟疑了一下问道：“那唐国到底在何处？是何模样？为何族中没有遣人去相助大姊？” 谢安道：“唐国的局势非常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你们只需要知晓此事多有不便就好。” 三人都是心思通透之人，顿时就脑补出了许多可能。 但他们并没有怀疑谢安啥都不知道，而是认为唐国那边反对他们过去，心中不禁为谢道韫担心起来。 没有外戚帮忙，会吃亏的啊。 而且在这种情况下大姊还在力所能及的帮家里人，太感动了。果然是我们的好姊姊，将来一定要报答她。 谢靖脑子最清醒，很快就想到了一个问题：“叔父说杜教主派人去豫州，是因为大姊？难道杜教主和大姊有交情不成？” 谢安摇摇头又点点头道：“杜教主和唐王有很深的牵扯，必然是唐王那边发力，他才会帮我们防治瘟疫。” 正文 0281 谢安的脑洞风暴 这个世界向来都不缺聪明人，在某些方面谢安就是最聪明的那一波人之一。 别人对杜子恭了解的少，只以为他是被发配岭南的时候顿悟，才有了现在的新道教。 谢安、王羲之两人和杜子恭深入的聊过，猜到他是得到了唐人的帮助。 学习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起码要有个一年半载。 那么杜子恭是在哪里遇见的唐国人，又是在哪里跟随唐国人学习这些知识的呢？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晋安郡晋安县。 王羲之是个比较讲究的人，起码对士族他还是讲道义的。尤其是在忘年交谢安面前，他表现的确实很够朋友。 明知道这些消息，也一直都忍住没有去打探，更没有揭露谢道韫的身份。 但谢安不行啊，他必须要去查清楚。 文易和谢道韫并没有刻意隐瞒身份，谢安派过去的人很快就查到了无数的信息。 一群北方逃难来的流民，首领叫文易，有一个姓谢的姑娘…… 再打听这些人曾经在会稽郡待过，而他们出发的时间恰好是谢道韫失踪的时间。 那还有什么好怀疑的，肯定就是谢道韫无疑了。 至于文易的身份，他并没有怀疑唐国的真假，反而更加认定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 唐国幼王登基朝政被权臣把持，也有可能是重耳在外而生，申生在内而亡…… 不管是哪一种，反正那个年幼的唐王流落到了晋国民间，不知道怎么就和一群流民搅混到一起。 偶遇恰好准备回建康探望父母的谢道韫，两人一来二去看上眼了，就一起带着流民南下。 谢安心想，难怪当初怎么都找不到她的任何信息，谁能想到她会和流民搅混在一起啊。 随着更多的消息传来，谢安也相当无语，这俩人真是一刻都不消停啊。 带着一群流民南下都能玩出花来，和地方衙门合伙拿地方豪强开刀，可谓是一路打到了南方。 两千多人的流民队伍扩大到五千多人，然后又打败俚人掌控晋安县。 关键是他们一路如此张扬，还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觉暴露身份。 这时候恰好杜子恭去了晋安县，还和文易斗了一次法，杜子恭大败。 谢安猜测双方应该就是这个时候产生联系的，杜子恭得以跟着唐国大儒学习全新的学问，改革道教。 没过多久文易和谢道韫突然就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训练出来的军队。 这些人去哪了？ 唐国。 那个幼王在晋安县训练了一支心腹军队，又有唐国内部忠于王室的臣子和将领接应，推翻权臣重新夺回了大权。 然后谢道韫成了王后。 这就是谢安脑补出来的经过。 不怪他糊涂，实在是这个唐国太过于真实了。 仅仅是一个简化字就让人无法解释，更何况后面还有瓷器、琉璃、食盐，各种先进的制造工艺等等。 他也不相信一个流民少年能让自家侄女倾心，更不相信他能用三五年就创造一个国家，把全世界人都耍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在晋安县看到了许多完全不同的政策，什么取消人头税，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之类的。 这完全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想出来的东西，只可能是唐国正在推行的政策。 这些信息成功把他给误导了。 所以对于唐国对于文易的身份，他并没有怀疑。 他也猜到了唐国的大致位置，就在南方的海上。 具体在哪他没敢多打听，主要还是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和唐国闹矛盾。 而且就算打探出来又如何？难道他还敢去举报威胁唐国不成？ 别人知道谢道韫是唐国王后，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谢家。 甚至谢安还出手帮他遮掩了一二，比如高凉冼氏疑似和唐国结盟，就被他压下去了。 比如晋安县因为交易额剧增，有变成富庶之地的迹象，他也竭力帮忙遮掩。 还好唐国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把交易地点放在了晋安县和侯官县相邻的一片空地上。 就算有问题，也是侯官县的事情。 他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有谢道韫这个王后在，唐国永远都是谢家的一条退路。 至于谢道韫为什么不让谢家的人去唐国帮她，他也有推测。 一个外来的王后在那边的日子应该也不会多顺心。 至于那个幼王……想到兰亭集会当天的事情（金如山转述），谢安就很无奈。 我们士族把平民当成草芥，打死一个流民很正常谁会站出来说话？ 可偏偏就遇到了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国家，遇到了一个愿意和流民打成一团的君主，只能说天意弄人。 唐国的人都很傲慢，根本就看不起晋国，这一点杜子恭和金如山早就说明了，他们肯定不会同意让谢家的人过去。 每每想到这一点谢安都很憋屈，我们士族居然也有被人鄙视瞧不起的那一天。 可对唐国的政治制度了解越多，他就越羞愧，人家确实有鄙视的资格。 所以慢慢的他也就熄了派自家弟子去唐国的打算，还是先等等再说吧。 谢道韫接连生下两个嫡子，其中一个一出生就被册封世子。 母凭子贵，再拉拢一些大臣，她的地位就能稳固下来，到时候就能把谢家的子弟弄过去。 谢家就又开了一脉，家族兴盛的表现啊。 他从未怀疑谢道韫是否会帮助谢家。 一直往谢家送各种宝物，这次听说谢奕要去豫州，又动用杜子恭的力量帮助治理瘟疫。 请杜子恭出手，想必他们该是花费了不小的代价。 如果谢道韫心里没有谢家，又怎么会这么做呢。 另一方面，谢安对唐国既好奇又恐惧。 好奇那里独特的文化、政治等……恐惧的地方也正在于此。 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这就是要士族权贵的命，他很怕这些东西传出来并大行其道。 前段时间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了更多的消息，说唐国建立了医疗体系、学政体系、科举体系等等。 尤其是学政体系和科举体系，简直就是在挖士族的根基。 这种思想太危险了，就让它永远停留在唐国吧，晋国不适合。 不论谢安如何自欺欺人，关于唐国的这些消息传出去之后，在晋国乃至整个北方大地都掀起了巨大的风波。 正文 0282 苻坚和王猛 燕国，邺城，皇宫，慕容恪和阳鹜二人一起求见慕容儁。 慕容儁放下手中的强弓，抱怨道：“整日困居宫中，骨头都要生锈了，真想现在就出兵和晋国一决生死。” 慕容恪连忙劝谏道：“陛下万万不可，新得兖州、青州、许昌等地尚未稳定，且大军主力去讨伐敕勒人……实非征讨晋国的时机呀。” 阳鹜也说道：“晋室虽然暗弱，然晋国还是有能人的，急切不得。” 慕容儁不耐烦的道：“你们说的这些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说吧找我什么事情。” 慕容恪和阳鹜深知自家皇帝什么脾气，很是无奈，也不敢再劝。 “陛下，最近有一些关系唐国的消息传的到处皆是，其中很多都较为重要，我们特来禀报。” 慕容儁一听是唐国的情报就来了兴趣，道：“什么情报，难道是唐国在哪的消息？” 慕容恪摇头道：“非也，是关于唐国内部政策的一些情报。” 慕容儁的兴趣顿时削减了七分，道：“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慕容恪说道：“最近两个月燕国突然多了许多关于唐国的情报……” 主要就是什么唐国搞学政体系，搞科举，搞废除人头税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传的有鼻子有眼。 慕容儁对什么学政体系和官绅一体纳粮没兴趣，他关注的是税收： “胡说八道，取消人头税和苛捐杂税他的税收从哪来，全靠地税吗？那能收多少钱粮？” 阳鹜也说道：“我也以为取消丁税为假，官绅一体纳粮更不可能，唐国的权贵官吏会造反的。” “但学政体系和科举体系我以为应当是真的，且当为天下最好的选拔官吏的方法，大王不妨一试。” 慕容儁对什么学政体系和科举并不感兴趣，道：“男儿功名马上取，读书能选拔出什么人才？” “且若用此法必然会招致功勋不喜，乃动乱之源，不可行。” 两人似乎早就知道了他会这么说，一点都不奇怪，慕容恪说道： “高官自然是由陛下亲自认命功勋担任，但下层官吏的选拔总是个麻烦事情。不若试着用科举的方式选拔一些下层官吏……” 慕容儁打断道：“麻烦，现在我们要做的是集中所有力量一统天下，科举会让我们失去贵族的支持，不可取。” 见两人还想说话，他直接把话堵死了：“好了，不要再说了。我准备明年攻打秦国，有这个精力你们还不如多筹集一些粮草。” “对了，再去问唐国购买粮食，顺便试着购买一些军需物资。只要他们肯卖，即便价钱贵一点也可以。” “这一次吴王讨伐敕勒必定会缴获大量牛羊和马匹，刚好拿出一部分做交易。” …… 长安，刚刚杀掉了堂兄登基为帝的苻坚，和他最重要的谋士王猛也在讨论同样的事情。 看着手中汇集来的情报，苻坚赞道：“唐国若真如此，实乃天下第一仁善之国也，大同之世也不过如此了吧。” 王猛表情凝重的道：“除官绅一体纳粮外，余者当为真。” 苻坚想了想点头道：“天下需要权贵官绅治理，此法对他们过于苛刻必遭反对，唐王应当不会做出如此蠢事。” “只是若废除苛捐杂税和丁税，仅靠地税能支撑国朝开支吗？” 王猛思索道：“此法必有后续，只可惜我们获得的情报还是太少。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唐国应该掌握有铜矿。” 苻坚道：“哦，何以见得？” 王猛道：“唐国的开元通宝已经快要取代五铢钱，成为天下最受欢迎的钱币……” “想做到这一步，需要的钱币数以亿万计，若他们没有铜矿是无法铸造如此多的钱币的。” 苻坚点点头，羡慕的道：“唐国真乃富庶之地也，有铜，有取之不尽的盐矿。” 王猛点点头又摇头道：“其实唐国钱币能通行天下的真正原因还是铸造工艺过于高超。” “平时我们铸造钱币，下钱品相差百姓不愿意用，上钱会被不法之人大量熔铸成下钱或者铜器牟利，造成钱荒。” “这么多年一直都没人能想到两全其美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但此规律被开元通宝打破了。” “它含铜量只有四成，甚至三成半。然高超的铸造工艺弥补了色泽上的不足，成为品相上佳的好钱。” “把它熔铸成下钱或者铜器之后，除去各项开支甚至会赔钱，慢慢的也就无人再打它的主意。” “喜欢囤钱的大户人家，一般也不会囤积这种含铜量少的铜钱。” “如此，开元通宝的钱币始终不见减少，成为民间最常见的钱，逐渐获得了百姓的信任。” “百姓对它的信任甚至超过了品相更好的五铢钱，我秦国铸造的铜钱还要屈居其下。” 苻坚又是佩服又是羡慕：“唐国……真恨不能一观其真面目也。” 但身为一国之主，他也知道钱币被他国掌控的坏处，就问道：“我们是否可以禁绝开元通宝在秦国流通，以此确保我国钱币通行？” 王猛赶紧说道：“万万不可。” 苻坚问道：“为何？” 王猛道：“原因有三，一我们没有足够的铜铸造钱币，若禁止开元通宝马上就回出现钱荒。” “二，民间对开元通宝的信任太高，之前为了快速推行我国的钱币，我们采用了和开元通宝一比一兑换的方法。” “如果禁止使用开元通宝，我们自己的钱币也会失去百姓的信任。” “三，凉国、燕国、晋国等国家不会认可我们的钱币，我们也不会认可他们的，能得到所有国家认可的钱币只有五铢钱和开元通宝。” “五铢钱的数量已经越来越少，实际上就只剩下开元通宝。如果禁止使用，日后恐怕无法和别国贸易。” 苻坚失望的道：“算了，我们自己无能为力，就不要再去祸害百姓了。” 王猛道：“陛下英明。” 苻坚看了看手中的情报，重新打起精神道：“不过废除苛捐杂税倒是利国利民之举，我们正好要与民休养生息，可以借鉴一二。” “但真让我佩服的还是学政体系和科举体系，一个振兴文教，一个为最公平的选拔官吏之法。” “两者相互配合，简直是天下第一等的良策，真想亲眼见一见创造此法之人。” 正文 0283 人才来投（第一更） 出身贫寒的王猛自然很清楚学政体系和科举体系的好处，对于穷人来说简直就是实现抱负、改变命运最好的方法。 他其实很欣赏桓温，当初双方交谈甚欢，可最终还是拒绝了桓温的招揽。 为什么？ 晋国的九品中正制，注定了他不可能获得信任，也不可能施展自己的抱负。 找不到心中的明主他宁愿隐居山林。 直到遇到了苻坚，才决定出山。 但对于苻坚准备在国内推行科举体系，他却提出了反对意见。 “陛下刚登基不久正需要稳定人心，此法会得罪权贵，不利于您的统治，应当等您稳住军民之心彻底掌控秦国之后再推行。” “学政体系倒是可以先行尝试，为秦国培养更多的人才。” 苻坚是个能听进人言的君主，就暂时打消了开展科举的想法。不过也接连废除了十几种杂税，赢得了百姓的感激和支持。 …… 唐国的这些政策自然是卫尉司细作故意宣扬出去的，但能传播的这么快这么广，寒门读书人在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科举制实在太对他们的胃口了，不论相不相信这些政策，都会拼命的鼓吹。 万一能把自家君主说动了，在自己国家搞科举取士，他们不就有出头的机会了吗。 所以他们很快就自发接过了接力棒，成为唐国新政的宣传员。 为了鼓动更多的人，他们开始各种吹捧唐国，把那里描绘成了大同世界。 唐国之所以这么美好，都是因为科举取士，我们国家要是想变强也必须要这么做。 只是可惜，各国都有自己的想法和顾虑，没有一个敢推行科举制度的。 寒门和平民出身的读书人也就越来越失望，很多心思活泛的已经产生了去唐国看看的想法。 毕竟唐国也是汉家天下，去了也没关系。 但如何去唐国又成了难题，这个国家太神秘了，没人知道在哪啊。 很快就有人想到了唐楼。 唐楼就是唐国商人居住售卖货物的场所，几乎每一个国家都有，有些国家甚至有好几座。 是不是可以通过唐楼去唐国呢？ 于是唐楼突然就多了许多读书人，也不买东西就是各种瞎转悠。终于有人忍不住找到唐国商人，表达了想要投效的想法。 这些唐楼的负责人早就得到了上面的吩咐，接见了这些读书人，直言想去唐国可以，但要通过考核。 而且唐国不想参与到各国争霸中去，所以不愿意暴露所在地和具体情况给各国，他们一旦去了就很难再回来。 最后一条确实劝退了大部分的人，但依然有很多人决定前往唐国搏一搏机会。 豫州颖川长社韩伯家中。 吴隐之道：“感谢康伯兄一直以来的照顾，今我欲远行，特来告别。” 韩伯疑惑的道：“伯母的孝期刚过……不知贤弟欲往何处？” 提起母亲吴隐之眼眶又红了起来，道：“母亲最大的期望就是有朝一日我兄弟二人能出人头地，眼下我获得了一个机会，想要尝试一番。” “哦？”韩伯很惊讶：“不知是何人举荐，可能见告？” 这年头出仕全靠举荐，吴隐之家连寒门都算不上，真要追溯祖宗辉煌，要追溯到曹魏时期去了。 也从未听说他家有什么权贵亲戚，也没有听说他认识什么权贵啊，谁会举荐他？ 因为两家是邻居韩伯没少照顾他，所以吴隐之并没有隐瞒，道：“前几日我去唐楼侥幸通过考核，准备去那里看一看。” 韩伯连忙劝道：“唐国事情无人知晓，且难进难出，你要三思而行啊。” 吴隐之道：“我已经考虑许久了，晋国的情况你也清楚，在这里我永无出头之日，只能去唐国搏一搏。” 韩伯很想说别着急，等我做了高官一定举荐你。可想想自己现在还是白身，这句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无奈的道： “好吧，既然你决心已定那我也不阻拦了，只能祝你仕途顺畅。” “谢康伯兄。”吴隐之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只是我走之后家中就只剩下兄长一人，我实在放心不下他，还请康伯兄多加关照。” 韩伯道：“此事你放心，若有机会我会举荐他出仕的。” 对待吴坦之，韩伯就完全是另外一种态度了。如果不是因为吴隐之，他都不屑于和对方结交。 倒不是吴坦之人品有问题之类的，而是鸿鹄不与燕雀为伍。 他说有机会就举荐吴坦之为官，其实就是随便举荐个低级官吏去做。 不承诺举荐吴隐之，恰恰是因为重视，认为举荐吴隐之当小官是对他的羞辱。 在自己没有能力举荐他当好差事的时候，他宁愿不开这个口。 吴隐之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对于韩伯非常的感激。 等到出发的那一天，吴隐之和兄长告别叮嘱他看好家门，逢年过节别忘了给父母添坟。 之后就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裹离开了，四邻没有一个人相送。穷在闹市无人问，这种情况他已经习惯了。 走出胡同口，却远远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前方。 他的眼眶顿时又湿了：“康伯兄深情厚谊，弟实在无以回报啊。” 韩伯道：“你我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莫说这样见外的话。我也没什么可送你的，这一身行头你换上莫要让人轻视。” 一身丝绸制作的行头，包括衣帽、鞋袜，还有文房四宝等物。 价值不菲，关键全是吴隐之眼下急需之物，可以说是有心了。 吴隐之感动的眼泪当场就落了下来：“谢康伯兄。” 韩伯并没有把他送到唐楼，两人又叙了一会儿旧，互道珍重之后就此分别。 吴隐之走出老远，回头依然能看到韩伯在朝他挥手告别，不禁再次潸然泪下。 人生得一知己足以。 吴隐之并不是唯一一个决定去唐国的人。 类似的事情在这片大地各处都有发生，可以说只要有唐楼的地方，就有不得志的读书人来投。 即便唐国一再强调去了就很难再出来，甚至终生都无回来之时，依然无法挡住大家的脚步。 他们等待这样一个公平的机会等了太久了。 正文 中秋快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0284 火器铸造（第二更） 东宁岛纵南县东七十里外，有一座长约八里、宽约六里的岛屿，文易为其命名为火烧岛（绿岛）。 岛上多山岭沙滩少平地，几乎没有发展农业的潜力，之前水师只是在这里建造了一座简易的码头，作为拉练歇脚的地方。 前一段时间文易突然把这里划为禁区，并派兵封锁禁止任何人靠近方圆二十里。 然后就是派遣工匠登岛搞建设，码头、居住点、工厂、仓库、试验场等等，甚至奢侈到这里所有的建筑都是用竹筋水泥建造。 不只是搞建筑，还搞绿化，在各个荒芜的山头种植草木。 总之花了近三个月的时间才把这座小岛打造好。 建设完成之后，建筑工人基本都撤走了，只留下几十名通过审核的工匠。又按照他们的要求，把他们的家人迁到了岛上。 其后又迁来了一百余户人家，皆是能工巧匠家庭。 同来的还有无数的物资，粮食、被褥、家庭用具等等。 可以这么说，这种配置几乎就相当于前世互联上被吹捧的所谓田园生活。 文易把这里搞这么好，自然不是为了弄度假村什么的，而是做研究。 一项能改变世界战争史的研究，火药和火器。 从这些工匠登上这座岛屿开始，他们就必须要过上与世隔绝的生活。 而且还是和危险的火药打交道，让他们过的好一点是他唯一能为他们做的。 一切都准备好之后文易来到了岛上，见到了负责人元丘，他也是火药、火器研究的总工程师。 先是一番没有营养的寒暄加打鸡血之后，文易带着十几名工匠来到制作车间。 这座车间分为四个部分，一个部分专门负责加工提纯研磨硫磺，研磨好之后加水送入第四个车间。 第二第三个车间是负责加工硝石、木炭的，过程和硫磺差不多。 第四个部分负责把加了水的三样材料混合在一起，然后制作成颗粒火药。 为什么要加水？自然是防止爆炸。 而且制作颗粒火药也要加水。 颗粒火药的制作方法非常简单，先制作一个固定孔径的筛子，把火药泥从筛子上摁下去就可以了。 然后把火药晾晒干运送到山洞里储存起来。 这个过程看起来非常危险，实际上也确实很危险，文易把防护工作做到了极致。 里的东西皆为木制，就连墙上都包着一层木板，生怕撞击产生火花。 如果不是没办法，他恨不得让这些人光屁股进来工作，因为衣服会产生静电。 “你们要做的工作非常危险，危险到一丁点火星都能把所有人都害死的地步……火药制作安全手册你们应该都记得吧？” 元丘郑重的道：“大王放心，我亲自督促过他们每一个人，安全手册倒背如流。” 文易严肃的道：“不只是要背，更要严格执行。” 元丘道：“是，我一定看管好大家。” 在文易的指挥下他们开始生产火药，直到能自如生产出合格的火药为止。 然后他就去了位于岛屿另外一侧的火器铸造车间，找到铁匠给了他们一张图纸：“看到这个东西了吗，打造一套出来。” 图纸上画的是枪支结构，最简单的火绳枪。 火绳枪的制作方法最简单，适合给工匠们练手，也挺适合搞各种测试的。 等各种数据收集好，再打造燧发枪等构造复杂的枪支。 十几名工匠联手，用了两天打造出第一支火枪，火药也晾晒好了。 然后就去了专门的射击场。 第一次射击，谁也不知道装填多少火药合适，只能采用最笨的方法，一点一点试验。 为了防止炸膛误伤，文易让人把枪固定在一个架子上，火绳留的长一些，点燃后赶紧撤走。 然后一点点加大药量测试，直到…… “砰！”一声巨响，枪膛炸的四分五裂。 这时文易说道：“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小心了吧？以后试验枪支性能都要这样小心，否则会死人的。” 看着被炸碎的枪体，元丘双股颤颤，连忙道：“请大王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的。谁敢不按照安全手册上的要求操作，我就弄死他。” 文易心下好笑，面上却很严肃：“以后每运送过来一批新的铁料，都要制作样枪试验质量，确保铁料合格。” “是。” 之后文易又让铁匠们打造了数十支试验用枪，在试验场‘砰砰砰’的打了好几天，直到把所有枪全打报废。 但也收集到了大量的数据。 当然，想靠这几天的时间就能把枪支性能摸清楚是不现实的，他只想通过这个过程，把测试的方法告诉工匠。 等他们学会了系统的测试方法之后，文易就撒手不管钻进火器作坊，继续研究枪支去了。 接下来他画出了各种草图。 线膛枪、燧发枪、后装填式枪……并根据测试数据搞出了最初步的定装弹药。 事实上他可以一步到位搞出前世我们熟悉的那种子弹，他知道引火药雷酸汞的制作方法。 且材料现成就有，无需费尽力气寻找。 应该说学过初中化学的都能做的出来，更何况他前世还从事的冶炼行业。 之所以不搞那种子弹有两个原因，一缺金属。 子弹最好的材料是铜，可是他缺铜啊。不光他缺，整个中国此时都缺铜。 子弹这玩意儿是真正的吞铜大户，实在养不起。 二金属定装单体积比较小装药量不足，威力很感人。在没有搞出威力更强的无烟火药之前，还是火药枪更好用。 虽然他知道无烟火药的制作方法，然而制作工艺要求太高，前置条件达不到没办法大规模生产。 再说，这个年代能把后装燧发枪的技术研究出来吃透，就足够横行天下了。要知道前世八国联军侵华的时候用的也就是这种枪。 更先进的枪支，还给留着后面再说吧。 除了枪，更重要的大炮他自然不会忘记。 他同样拿出了好几种图纸，有最早的前装滑膛炮，后装滑膛炮，线膛炮。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知道，大炮的炮架同样是核心，谁的炮架反震能力强谁的大炮性能就更好。 当年满清就是败在细节上，同样是大炮射程差距明显，满清只能挨打。 文易根据自己所学，直接就搞出了反震炮架。 除了这些，他还干了另外一件事情。 制作机床。 复杂的机床搞不出来，那种简易的‘疑似机床’还是没问题的。 制作枪支最难得是哪一步？枪管。 尤其是给枪管刻膛线，更难。 纯手工制作枪管效率太低了。 他就带人研制了制作枪管的器械，以及雕刻膛线的机器。 机器非常简陋，成品率也不高，但总体算下来效率比纯手工要提高了好几倍。 而且这些机器是可以通过后续改进提高性能的。 唯一的缺点是，火烧岛上没有河流无法借用水力，只能用畜力代替。 不过又不是大规模生产，现在只是试验摸索阶段，足够了。 忙完这一切他才离开返回梦启城，刚下船就得到一个消息，祖逖的儿子携家来投。 正文 0285 吴隐之见闻 去唐楼的途中会经过一个正在发生瘟疫的镇子，很多人都选择了绕路，吴隐之没有。 在这个动乱的年代，有时候绕路比横穿疫区的危险还要大。 上次去唐楼自荐的时候，往返都是从这个镇子过的，也没有染瘟疫，给了他信心。 即便如此他也始终小心翼翼，尽量离人群远一点。 可很快他就发现了异常，镇子上多了许多身穿道袍的人，在指挥百姓清扫街道。 街道上的污水垃圾全部被清理，便溺之物被清空，所有的被褥衣物都被拿出来在石灰水里浸泡。 发生过瘟疫的人家全部喷洒石灰水。 还有道士在给人诊治病患，有些在大声吆喝着告诉百姓爱护卫生，不要喝生水吃冷食，不要随地吐痰大小便。 瘟疫就是通过这些东西传染给其他人的，不想被感染就要爱护卫生。 他很好奇，哪来这么多道士？ 试着去打听了一下，那道士见他是读书人态度倒是很和气。直言谢家无奕公履任，道教派了千名医术高手协助防治瘟疫…… 现在就是在传授百姓治理瘟疫的方法。 并且警告他不要进入疫区很危险，还往他身上喷了许多叫酒精的玩意儿，说它能杀死疫病。 然后让他赶紧离开镇子，在瘟疫没有治住之前不要再来。 那酒精很刺鼻，只是闻闻味道吴隐之都感觉自己产生了些许醉意。 不论对方说的防疫方法管不管用，他都很佩服对方。在这种危险时刻还敢往疫区来，实在太难得了。 要是天下人都和道教一样，世道还会坏到这个程度吗？ 郑重的朝这些道士行了一个大礼，吴隐之再次踏上了旅途。 路上他又遇到了一些道士，全都在指挥大家抗疫，使用的方法都差不多。 越是如此吴隐之就越是有信心，手法一样说明道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或许这些方法真的管用。 他对于道教产生了很深的好感。 一路来到城内进入唐楼，休息了一天就和另外一个本地的读书人一起被送上了去往会稽郡的船。 路上不停的有人加入，三教九流都有，甚至还有几个农夫和工匠。 船上不少人提出了微词，认为和这种人为伍是对他们的羞辱。 唐国人的态度客气却坚决，三人行必有我师，只要有一技之长的都可以加入唐国，如果你们不满意可以现在就下船。 我们非但不怪罪你们，甚至还可以奉送一份盘缠让你们回家。 吴隐之敏锐的察觉到，唐国人的态度不对，似乎巴不得他们离开。 可对方又是考核又是把人送过来，花费那么多功夫招人图个什么？耍人玩吗？ 很快他就想通了其中的道理，这是一轮新的考验和筛选。 把那些意志不坚定的人剔除，以免到了唐国再出什么幺蛾子。 他不禁提高了警惕，这个机会对他来说太难得了，可不能犯错被踢出去啊。 事实证明，在明知道去了就回不来的苛刻条件下，还愿意去唐国的人，基本都属于走投无路那种，没人愿意因为这点小事儿失去机会。 船很快就到了会稽郡，这一路上遇到了许多盘查，可只要亮出唐国商船的身份马上就会被放行。 即便是路过建康城的时候，江面守军也是连检查都没有就放行了。 吴隐之表情凝重，就算他还年轻没有当过官，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对唐国来说，晋国就是筛子，一旦他们有异心后果不堪设想。 到达会稽郡在江面停留一天后，又有十余艘船靠了过来组成船队，然后顺流而下一路来到大海。 临近出海口的时候，有人过来询问谁晕船，可以去隔壁大船上去，那里会好一些。 吴隐之生平第一次乘船，最开始还好一些，越靠近大海就越是不舒服。此时也不敢逞强，就走了出来。 他本来以为所谓的大船也就比他现在乘坐的大一点，可当真看到那艘船的时候，忍不住露出震惊之色。 旁边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他们脚下踩的这艘船长有二十米，本来他以为已经很大了。可面前这艘船是它的两倍还多，起码有五十米。 庞然大物啊，而且这种船有四艘之多。 这就是唐国的船吗？果然是天下有数的强国啊，去这里应该能一展胸中抱负。 他心中的忐忑少了许多。 换乘到大船之上，确实平稳了许多。也不知道是真的有作用还是心理作用，他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大船的好处还不止于此，之前在那艘小船上他们都是打大通铺睡在一起，这艘大船居然是单独的房间。 虽然是很狭窄的空间搞了四张床，还是那种奇怪的上下铺，但起码是正儿八经的床，和大通铺比简直天上地下。 之后他进一步得知，这艘船不限制自由，除了标注禁区或者上锁的地方，可以随意参观。 好奇的他就在船上转了起来，看到住宿区、饮食区、娱乐区、医务室、图书室等等，各项设施齐全的让他都有些不敢相信。 他又去了甲板，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心中不由的升起了万丈豪情，忍不住想要赋诗一首。 嘴巴刚张开胃部突然抽搐起来，他心道不好，连忙趴在甲板栏杆上呕吐起来。 他知道自己晕船了，虽然不是很厉害，但确实难受的。 趴在船头呕了半天，直到最后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 这时有一个人轻轻的拍他的后背，他赶紧起身，发现是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少年。 那少年朝他露出洁白的牙齿，道：“我看你在这里吐了很久，怕你出事，唐突之处还请原谅。” 吴隐之连忙回道：“哪里，是我应该感谢兄台的关照才是，现在像你这样善心之人不多见了。” 那少年只是笑了笑，又拿出一个羊皮袋递给他道：“喝口水压一压吧，晕船就是这样，不过适应就好了。” 看羊皮袋的样式是登船后唐国人发的，每人一个，喝水就用它接。吴隐之先簌了簌口然后猛灌了几大口，胃里才稍微舒服一些。 “这水袋……兄台且稍等一会儿，我去问管事买一个新的还给你。” 那少年笑道：“不用了，我和梁……管事认识，等会儿在问他要一个就好，这个你拿着吧。” 吴隐之郑重的把水袋挂在腰间，鞠躬道：“谢兄台，敢问高姓大名？” 那少年似乎很高兴，笑道：“在下祖继宗，有礼了。” 正文 0286 祖逖之后 两个年轻人，双方都有意结交的情况下很快就变得熟络起来。 通过交谈吴隐之才知道原来对方竟是车骑将军祖逖的后人，惊喜之余更是亲近了几分。 祖继宗对吴隐之的才学也非常的敬佩，就简单的讲述了自家的经历。 当年祖约造反失败投靠赵国，石勒鄙夷他的为人，族诛祖家三百余口。 这时候一个关键人物出现了，王安。 王安是羯族，曾经是祖逖的家奴。祖逖对他非常的优待，后来更是给他钱财放他离开。 他投奔石勒后成为一名将领。 后来石勒杀祖氏全族的时候他就奔走营救，一番操作之后带走了只有十岁的幼子祖道重，为祖逖留下了一丝血脉。 祖道重就在王安的庇护下长大成人娶妻生子，等赵国灭亡才重新回到晋国。 晋国士族权贵的德行大家都知道，没把祖家给灭了都烧高香了，别指望他们会优待祖道重一家。 靠着王安给的钱财以及祖父留下的一点人脉关系，勉强在晋国生存了下来。 祖继宗就是祖道重的长子，小时候在赵国生活，长大后迁到晋国，尝尽了人间冷暖。 知道自家在晋国永无出头之日，就决定另谋出路。 听说可以去唐国，就参加了考核，然后就登上了这艘船。 至于他口中的梁总管，自然是梁贤。 作为熟读华夏简史的人，梁贤很尊重祖逖这样的大英雄，听说他的后人要去唐国自然非常高兴亲自接待。 少年意气，交朋友很多时候都是凭感觉，看的顺眼友谊增加的很快，看不顺眼一切休提。 吴隐之和祖继宗就是前者，两人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 事实上两人不论从学识还是性格都有很大差异，吴隐之学问深厚为人沉稳。祖继宗性格跳脱，学问仅限于识字会背诵几本经典。 没办法，祖约造反全族被灭，祖传的学问什么的全都丢了。因为从小跟着后赵将领王安长大，更擅长骑射。 就这样格格不入的两个人却意外的合拍，等船靠岸他们已经成了至交好友，就差烧黄纸斩鸡头拜把子了。 站在甲板上，看着眼前庞大的码头众人再次感到震撼。 太大太漂亮了。 最让他们震撼的还是停靠在码头的船队，这种五十米巨船居然有几十艘之多，其它船只更是数不胜数。 他们升起一个念头，唐国的水师应当是当世无敌了。 这时有人提醒他们，下船时候小心点，别摔倒了。 一开始众人还不解其意，当从船上下来踏上陆地的时候，忽然感觉天旋地转，还多人都控制不住倒在地上。 吴隐之也差点摔倒，还好及时被祖继宗给扶住。 众人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陆地上的人骤一登船会觉得不适应，同样的，在船上生活久了下船也会不不适应。 不过这种情况随着航海次数的增多会慢慢习惯的。 等众人慢慢适应了一些，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梁贤从船上下来对祖继宗道：“祖贤弟，这边来，随我去梦启城。” 祖继宗对吴隐之说道：“兄稍等片刻，我去和梁行走说上一声。” 就见他走到梁贤身边，如此这般的夸赞一番，总之就是把吴隐之夸的天上少有地上无双。 梁贤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话，但也知道他不是满口胡言的人，能如此夸一个人必然有突出的地方。 再说多带一个人去京城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大不了见大王的时候让吴隐之去一边候着就好了，所以就同意了。 祖继宗很高兴的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吴隐之。 吴隐之非常的感激，直接去见唐王，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完全可以说是一份天大的恩情。 三人正准备出发，一名年轻的官吏迎面走来，道：“见过梁行走。” 梁贤抬头一看，来人他认识，就笑道：“郑监丞，你来迎接这些读书人吗？” 郑遂道：“没办法，谁让我是国子监丞呢，跑腿的事情只能我来啊。这两位是……” 梁贤介绍道：“这位是祖逖公的后人祖继宗，这位是他的好友吴隐之。” 郑遂震惊的道：“可是闻鸡起舞祖逖公之后？某郑遂有礼了。” 祖继宗心中很是为祖父感到骄傲，谦虚的道：“见过郑监丞，失意之人不敢辱没先人声望。” 郑遂兴奋的道：“好好好，这下大王肯定会很高兴。而且你们来的太是时候了，大王昨日才刚回宫。” 梁贤道：“哦，那真是太幸运了。” 至于文易去哪了，两人根本就没有聊，就好像一点都不感兴趣一般。 “大王准备怎么使用这些读书人？” “还能咋样，放到弘文馆学习一年半载，通过考核的可以为官，通不过考核的这辈子就留在那里著书吧。” “是不是太苛刻了点？” “有什么苛刻的，又不是我们求他们过来的。而且不了解唐国的文化和政策，怎么出来做官？” “也是……” 通过两人聊天，祖继宗和吴隐之知道了很多消息，最重要的当然是还要重新学习考核才能出仕。 但对此他们也说不出什么反对意见来，到唐国当官先学习这里的制度不是很正常吗。 但心中还是有些别扭，毕竟和来的时候所想的有很大偏差。 很快吴隐之又发现了一个异常的地方，从别的船上下来了许多衣衫褴褛的人，看数量在五千左右。 他忍不住问道：“梁行走，这些人是？” 梁贤大致能猜到他的想法，叹道：“都是活不下去的流民，大王仁慈把他们接到岛上。” “后续会给他们分房子、农具和土地，让他们在这里定居。” 吴隐之隐约觉得不对，但又说不上来，而且人家这确实是仁政，只得说道：“大王仁慈，是百姓之幸也。” 在这里逗留了一会儿，一行人踏上了去往梦启城的道路。 路上吴隐之一直在观察沿途的情况，希望能多了解一些唐国。 道路很宽敞，遇到的人精神气神都非常的好，身上穿的衣服很干净，几乎没有打大块补丁的。 百姓遇到当官的也只是把道路让出来，并不会因为害怕躲的远远的。 种种迹象表明，这里的政治确实很清明，百姓的日子过的不错，他心中的担忧又放下了许多。 梁贤也同样在考察吴隐之，通过交流他发现对方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心中非常的高兴。 又多了一个人才。 很快梦启城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正文 0287 英雄有后，念头通达 文易听说祖逖的后人来了，确实非常高兴。 前世他只知道祖逖郁郁而终，祖约造反被石勒族诛还是穿越后才知道的，当时他的心情非常的复杂憋屈。 堂堂民族英雄祖逖居然落得这个下场，血脉断绝。 这件事情怪谁？石勒？ 虽然石勒是异族但文易却没办法昧着良心把责任推给他，因为换成自己十有八九也会采用和石勒差不多的方法。 祖约这种人就是该杀。 怪祖约？确实有很大的责任，但谁又理解他的悲愤？不到别无选择，谁又会冒着全族被杀的危险造反？ 祖约最大的错误就是认不清自己的能力，拖着全族造反。 真正聪明的做法是和祖逖那一脉彻底决裂，就算自己死了也能为祖家留一丝血脉。 以当时的社会环境，造反是不会被诛三族的，至少提前决裂的祖逖后人不会受到牵连。 士族也不敢背负杀祖逖全家的恶名。 或许从此祖家没有出仕的机会，起码能活下来。 活下来就有翻身的机会。 数来数去最大的责任还是晋室和士族，自己无能导致天下破碎万民沦为奴隶。 不反思自己的错误还关起门自高自傲自以为了不起，嫉贤妒能活生生的把一个大英雄气死。 这种垃圾，只有历史的垃圾桶才是他们的归宿，让他们活着呼吸空气都是对天下人的不公。 本来文易也以为祖逖绝后了，没想到还有血脉流传下来，他是真的感到开心。 如果不是手下人拦着，他都准备亲自去迎接了，不过也在第一时间就召见了祖继宗。 见面之后询问了他们的经历才知道事情的原委，不禁为王安的忠义感到敬佩，为祖逖和祖道重感到庆幸。 谈到学识能力方面，祖继宗很惭愧。 文易反倒是能理解，灭族的时候他爹祖道重才十岁，刚刚开蒙学会识字，家学一点都没学到。 被救后王安把他藏在寺庙里，怕被人发现也不敢频繁去探视。延请名师授学什么的更不可能，环境造就他对佛经反而更有研究。 等石勒死了这件事情彻底被人遗忘，才被接出来娶妻生子，但也一直隐姓埋名不敢暴露身份。 到了祖继宗出生的时候环境又有所好转，以王安义孙的身份出现，可以学习骑射、读书识字。 但也好景不长，随着王安逝世后赵灭亡，他跟着父亲祖道重返回晋国，彻底失去了学习的机会。 这些年他能做的就是，把王安传授给他的东西拿出来反复的琢磨研究。 而王安作为后赵将领，最擅长的就是骑射，教导他的时候也毫无保留。 虽然返回晋国之后在没机会碰战马，但一些兵法的运用是可以通过推演来学习的。 正确的教导加上勤奋加上天赋，他在这方面确实有许多心得，所以勉强说他擅长骑射也不算有问题。 对此文易既能理解，又非常的高兴。 唐国最缺的就是擅长骑射的人啊，骑兵操练手册到现在都没编出来就是这个原因。 刘猛也属于赶鸭子上架，现在终于来了个懂行的。 别管他带兵打仗的能力如何，起码最基础的训练骑兵的方法应该懂，这就足够了。 文易当即就决定让他去骑兵团。 祖继宗却拒绝了：“唐国和别国多有不同之处，在不了解的情况下贸然出仕只会坏事，听说大王准备让新来士子去弘文馆。” “我也自请去弘文馆，既能了解唐国的情况，又能在那里学习增长学识。” 文易对他的态度更加满意，道：“好，那就先去弘文馆，我特批周末两天你可以随意进出骑兵团。” 祖继宗感激的道：“谢大王。” 这时他又想起了吴隐之，连忙把这位好友推荐给了文易。不过这次他没敢吹的太夸张，只说这是一位可堪重用的大才。 事实上不用他多介绍，只听对方的名字文易就知道这个叫吴隐之有多厉害了。 为了确认他还是追问了一句：“他是哪里人氏？” 祖继宗道：“祖上为濮阳鄄城人，后迁居豫州长社居住。” 文易更加肯定不会有错了，豫州吴隐之，这么多相似之处不可能是重名。 这是投靠他的第一个前世大佬级别的人才，文易心中还是非常开心的。 不过并没有表露出来，甚至都没有见吴隐之，而是说道：“吴隐之吗？我记下了。告诉他在弘文馆好好读书，我会重点关注他。” “如果他表现的好，内阁行走也不是不可能。” 祖继宗对唐国的政治构架还是有所了解的，内阁行走就是储备高级干部，可谓是一步登天。 他由衷的为自己的好友感到高兴，同时也为文易对自己的信任感激不以。 在他看来文易就是听了自己的推荐才这么重视吴隐之的。 事实上他完全想多了，吴隐之可是这个年代少数靠着能力打破门户成见的大佬。 前面写高凉冼氏的时候说过，冼氏因为是俚人出身不被晋国承认。 公元404年卢循造反兵围广州，冼劲带着五百死士冲杀敌阵，兵败被捕拒绝投降被杀。 广州刺史上奏力保冼氏才重新被认可，从此成为真正的岭南之主。 保举冼氏的正是吴隐之。 吴隐之是真正的贫民出身母亲早逝，韩伯的母亲觉得这个孩子孝顺勤奋，就叮嘱韩伯多照顾他，以后做了官一定要举荐他出仕。 吴隐之和韩伯的情谊就是在这个时候结下的。 后来韩伯当了吏部尚书果然举荐他出仕。 吴隐之也没有辜负韩伯的信任，为官清廉刚正，最终打破门户之见走上高位。 文易为什么知道吴隐之呢，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是东晋真正出身贫寒又打破身份成见的人。 为什么要说‘真正’呢，因为东晋有许多以‘贫寒勤学’出名的人，其中两个还登上了三字经。 囊萤夜雪。 然而看看车胤和孙康的身份就知道，这个故事的水份有多大了。 车胤的曾祖父曾经担任会稽郡太守，父亲是吴郡主簿。 吴郡主簿地位类似于常务副市长，你敢相信常务副市长家的孩子点不起油灯？ 而且萤火虫每年能发光的时间也就只有不到一个月，车胤在夜间用萤火虫读书，恰好被他父亲的上司给看到。 那个上司还免费替他宣传……emmmm…… 孙康的爷爷是长沙相，父亲也是小官。家世或许不如车胤，但起码也是寒门，孩子读书缺那点灯油钱？ 正文 0288 唐国的真面目 这里并不是嘲讽车胤和孙康，是为时代感到悲哀。 不论你多有才，始终被门户之见禁锢，想出头就要费尽心思为自己扬名。 车胤和孙康有才吗？这一点毋庸置疑，都是大才，且人品也都非常好。 可就是因为出身寒门，想一展抱负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且炒作在当时是非常盛行的方法，士族之间相互炒作更是常规操作。 你无脑吹捧我家的后人，我无脑吹捧你家的孩子，然后大家的孩子一起名扬天下。 就比如谢道韫，能力确实很强，但她的主要能力还是体现在军事上，文学方面，文易只能说比普通人强那么一点。 她写的诗词文章，在他看来也就是高考满分作文级别的，结果硬生生被谢安炒作成了咏絮之才。 这里面的水份有多大，可想而知。 车胤和孙康的父辈想让自家的孩子能有个更高的起点，正常炒作是没用的，只能另辟蹊径。 于是就有了囊萤夜雪。 当然，以上都是推测，也有可能他们家确实穷的点不起油灯呢。 但吴隐之不同，他是真正的贫民出身。 他家六代前的老祖宗在曹魏做过官，之后就一直是平民，家世一天不如一天。 西晋时期靠着祖上留下的地还能当个富家翁，永嘉之乱逃难到豫州，连最后那一点地都没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勤学不辍，成为大才，这才是真正的底层百姓靠着努力改变命运的励志传说。 所以前世文易特别看过他的传记。 嗯，顺便提一句，他在二十四史中有单独的传记。 东晋时期，一个平民靠能力登上正史留下单独的传记，仅此一点就能看出他的才能。 当然，这其中韩伯的举荐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没有韩伯他就没有展露才学的机会。 但韩伯为什么要帮他？还不是因为他有才。 这样的人才来投，文易自然开心。 对于给他举荐了这个人才的祖继宗也更加的欣赏，是个福将啊。 虽然大家都说要讲科学不要迷信，但有时候运气这东西真的没办法说。 福将更是个自带幸运光环的人物……文易希望他真的是个福将。 交谈之后，文易就让人带他去天坛。 祖继宗很不解，让他去天坛做什么？文易也没有多解释，只是让他去。 等到了地方他才知道是为什么，然后激动的泪流满面，发誓一定要效忠唐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道是为何？因为他在这里见到了祖父祖逖的牌位。 天坛仅仅作为祭祀昊天上帝的地方太浪费了，文易就在这里建立了忠烈祠和圣贤祠。 圣贤祠里都是古之圣贤，燧人氏、有巢氏……炎黄……大禹……老子、孔子等等。 忠烈祠是华夏文明史上的忠义之士和英烈，都立了牌位，祖逖就在其中。 这就相当于是以国家的形式来祭祀这些人，让他们享受国家的香火，谁家的后人见了不激动？ 归属感油然而生，唐国直接成为了母国。 回到临时住所，祖继宗兴奋的描述了今天看到的一切。 吴隐之也很惊讶，没想到唐王如此年轻，更惊讶于这里居然以国家的形式祭祀古之圣贤和忠烈。 对唐国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对于祖继宗的举荐，他非常的感动，深感自己交对了朋友。 但对于文易所谓关注他的话并不相信，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安慰敷衍之语罢了。 如果真重视他，肯定会直接接见，而不是什么关注。 但这并不影响他感激祖继宗，能在这种情况下还想到举荐他，是真朋友。 第二天中午文易接见了这群投奔士子，说了一些欢迎鼓励的话，请大家吃顿饭就结束了。 众人对于他的年龄非常的惊讶，太年轻了。比他们中间大多数人都要年轻，没想到就掌控一国了。 之后就是分配工作，安置住处。 这其中也是有区别的，凭借技术来到岛上的工匠、农夫等技术人员，直接就被分配到了各个部门。 他们会一边工作一边学习。 纯粹来谋求出仕的读书人，则全部去了弘文馆。 同是去弘文馆也是有区别的，拖家带口过来的直接分房子，孤身一人过来的则住在员工宿舍。 还好考虑到他们都是准官吏的身份，没有让他们住集体宿舍，都是一个个单人间。 之后分衣服、剪头发之类的就无需多提。 用了三天时间把这些事情处理好，正式开始上班。 上午是学习，国子监的学生过来给他们上课，教材就是华夏文明、华夏简史、防疫手册、初级算学、简体字、唐律简本等。 通过这些书籍让他们全面了解唐国的情况。 这种全新的学问是如何震撼众人的就不提了，在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有腐儒之类的跳出来说荒谬之类的。 为了早日出仕他们学的非常用心。 下午是抄书时间，去弘文馆帮忙把收集来的书籍进行校正抄写，并进行简单的注释。 看到这茫茫多的书籍，他们既感到头皮发麻又觉得兴奋。 这十几万册书要誊抄到什么时候去啊，但这么多书随便阅读机会也太难得了。 平时他们想读书，求爷爷告奶奶都找不到，现在随便阅读……不论最后能不能出仕，这都是一个难得的学习机会。 但随着学习的深入和对唐国了解的加深，吴隐之越来越觉得古怪。 为什么没有任何关于唐国的历史资料和古籍？ 发现这个问题不只是他一个人，很快就有人忍不住询问了授课的先生，然后得到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答案。 唐国才刚刚建立四年……那个年轻的过分的唐王就是开国之君……从北方逃难来的流民…… 带领两千余流民南下，筚路褴褛开创了唐国基业。 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惊之中，吴隐之也心乱如麻。 都以为唐国是一个传承两百年的国家，没想到才刚刚建立。 关键是那个国君文易的身份，流民，祖祖辈辈都是农夫，他是怎么做到的？ 而且这件事情存在着无数的疑点，简体字哪来的？白瓷青花瓷琉璃怎么制作出来的？ 这些完全不是一个流民该懂的东西啊。 如果不是那个先生一再强调，他们都以为对方在开玩笑。 可让他们接受这个事实，更难。 正文 0289 人心乱和细作（第一更） 这群刚刚投奔来的读书人心全乱了，一个流民少年刚刚创立不到四年的国家，实力能有多强？指不定哪天就灭了。 他们能安心才怪。 上课无法专心，抄书也错漏百出。每到休息时间就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说什么的都有。 但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不信任唐国。 祖继宗心情是最复杂的，但也是最快接受这个现实的人。 唐国创立多少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给他们给了自己一个施展才华的舞台。 当然，这其中祖逖享受唐国祭祀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然后他就开始劝说周围的人，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学习，相信唐国和大王。 结果就是他被大家孤立了，除了吴隐之，基本都绕着他走。 这让他非常气氛，恨不得上去锤那些人一顿。 但随后他又对吴隐之坦然的态度感到好奇：“我是因为祖父入了忠烈祠才效忠唐国，处默兄为何如此泰然？” 处默是吴隐之的字。 听到他的问题，吴隐之指了指远处的唐国工作人员说道：“你看。” “怎么了，很正常啊？” “就因为正常才不正常，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没人管没人问？” “为何？” “因为他们早就猜到了会发生这种情况，并且正在利用这件事情对我们进行筛选。” “哦，我明白了。能接受这件事的会优先得到任用，无法接受这件事情甚至到处煽风点火的……处默兄真聪明啊，不是你提醒我都看不出来。” 吴隐之确实没有猜错，文易等人早就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顺手就把这件事情当成了第一轮筛选。 能接受这件事情并重新投入学习工作中去的，优先培养提拔。散布谣言搞事情的，不说不用，但几乎不会受到重用。 很快一份名单就送到了王宫，文易打开看到最上方的两个名字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祖继宗、吴隐之。 祖继宗不但最快接受了唐国，还劝说他人，不得不说忠烈祠在这里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至于吴隐之……大佬之所以是大佬，那是因为他们的能力，换个环境人家一样能成大佬。 就好像有人YY穿越唐朝抄李白的诗，让他无诗可做，殊不知这样做只会让后人看到一个更加恐怖的李白。 后面还有十几个名字，都是很快就调整好情绪，重新投入到正常的学习工作中去。 这些人的学识如何且不去说，这种心态和态度就很适合做官。 观察又进行了三四天，陆续有十几人恢复正常工作学习中去。 但更多人见唐国始终没有处理此事，加上别有用心的人挑拨，心思越来越不稳，渐渐有跳出来反抗的态势。 就在这时赵正志带着一份名单进入王宫：“大王，这是私下串联散布谣言鼓动读书人反抗的人员名单。” 文易看了一下道：“呦呵，十五个人。这次总共招募了一百四十三个人，疑似细作超过十分之一，那些人还真是舍得下本啊。” 赵正志道：“最开始这些人大多相互之间也不认识，后来发现对方目的和自己相同才相互串联，所以应该不是一伙人派过来的。” 文易颔首道：“晋国是士族掌权，各家相互竞争心不齐，各自派细作很正常。” 赵正志杀气腾腾的道：“这些人要不要……” 文易笑道：“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搞情报工作必须要学会放长线钓大鱼。” “谁也不知道这些人里面是否还藏匿着细作，把这些人留着，看看他们和谁接触较多，能帮助我们把细作一个个找出来。” “敌人可能还会派遣更多的细作过来，这些人都是饵……有必要的时候还能通过他们传递一些虚假情报误导敌人。” “而且，你又怎么知道这些所谓的细作不会反过来投靠我们呢？让人监视好他们就可以了。” 赵正志敬佩的道：“大王英明，臣受教了，这就去办。” 文易道：“顺便告诉周监正，可以实施下一步计划了。” 唐国一直神神秘秘，必然会有人派遣细作过来打探情报。之前买卖过来的流民和这次招募的读书人里面，都有可能藏有间谍。 藏在流民里的间谍他没有办法，其实也不必理会太多。反正他们也接触不到太多情报，就算打听到情报也没有办法传递出去。 但这些读书人不行，未来是要做官的，谁知道他们会搞出什么样的幺蛾子，要尽可能的把细作揪出来。 卫尉司一早就派出了好几个细作，伪装成投奔唐国的读书人混进人群里，这次果然找到了许多可疑人员。 但正如文易所说，被发现的间谍用好了反而会成为他们的利器，暂时没必要处理，监视好久可以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能再拖了，否则真等那些无辜的人被蛊惑的跳出来反抗，就不好收场了。 唐国既然早就猜到会出问题，自然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办法非常简单，带着这些人在唐国转一圈，让他们亲眼看看这里的情况。 接到命令后周启马上开始行动，让人带着这群新投奔的读书人在唐国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考察。 宁中盆地，盐城，宁北县，纵北三镇和纵谷马场，最后是正在建设中的宁南县。 郑遂介绍道：“宁南平原是东宁岛最大的平原，至少可以养活十万户人，现在只有三万户……” “和你们一起来唐国的那些流民就被安置在在这里，现在我带你们过去看一下。” 即便早就有了心里准备，真正看到移民区的时候众人还是感到震惊。 整齐的街道房屋，补丁摞补丁的衣服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件整齐的衣服。 脸上的麻木也消失了，眼睛里多了一抹名为希望的光芒。 如果不是别人告诉，他们绝对不敢相信这些人一个多月前还是流民，这里是流民区。 众人浮躁的心渐渐沉静下来，唐国比他们想象的要强大太多太多，之前的担忧完全就是笑话。 安居乐业已经不足以形容这里，非要找一个词来描述，他们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大同。 现在他们应该担心的是，凭自己的能力，够不够资格在这里出仕。 很多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要返回梦启城，抓紧时间学习，争取能一次通过考核。 但文易他们制定的参观计划可不只有这些。 正文 0290 归心（第二更） 郑遂又带着他们去了正在修建的水库：“……为了调节水资源，大王先后设计了五座水库。已经修好了三座，正在修建的两座是刚设计好的。” “这五座水库修好之后，宁南平原就将变成天府之国……” “看到那边正在修建水库的人了吗？是我们抓来的战俘……” “大王说这种脏活累活尽量不要让唐国百姓做，这些俘虏是最合适的，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战俘？许多人都注意到了这个词。唐国在和别的势力征战？战场在哪？ 祖继宗心直口快的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郑遂笑道：“走，咱们到那边说。” 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他拿出一份地图说道：“这里是唐国东宁岛所在……你们看这里，南方六百里处也有一座岛屿……” “这座岛屿名为吕宋岛，面积是东宁岛的八倍……上面生活着数十万土人，我们的战场就在这里……” “大王计划用三到五年的时间吞并这座岛屿……到那时候唐国的土地面积将超过扬州。” 众人果然都露出惊讶、不可思议、怀疑等表情。 祖继宗问道：“郑监丞，你说的可是真的？” 郑遂道：“看到南禺城了吗？我们的最后一站就是这里，是真是假你们可以亲眼看看。” “哗……”这下众人再无疑问，然后就纷纷讨论起来。 本来还以为唐国就是一座小岛，发展上限也就那样了。可没想到，这里的发展潜力比想象的还要大的多的多啊。 谁不想建功立业，谁不想拥有一座更大的施展才华的舞台，这一切唐国都具备了。 祖继宗兴奋的道：“太好了，我还怕唐国偏安一隅这辈子捞不着仗打了呢，没想到……大王果乃雄主也。” 许多人都下意识的点头认同他的说法。 流民之身用四年创下偌大基业，搞改革施新政，基础打的非常牢固。还在不停的开疆拓土……已经完全征服了这些人。 他们太喜欢这样的剧本了。 跟着这样有作为的君主，未尝不能名垂青史。 郑遂并没有直接带他们去南禺城，而是先回梦启城参观了军营。 “唐国现在拥有六十万人口，按照大王和枢密院的计划准备招募五万军队。老兵都在各处执行任务，这座军营里有一万五千新兵……” 五万兵少吗？听起来很少，实际上非常多。 人一过完，没边没沿。 这话可不是吹牛，一万余人队列整齐的站在一起，场面非常的具有震撼力。 而且这是职业军人，是在不影响国家正常运作的情况下组建的常规军。 燕国才只有二十万常备军，凉国、秦国的常备军不足十万。 晋国的军队很多……其实也不是很多。 桓温倾尽全力打造的军队也才五六万精锐，其余都是临时征募的杂牌军，北伐时候往往还要借用朝廷的名义从别处调兵支援。 唐国拥有五万军队，已经是天下有数的强大势力了。 关键是他孤悬海外坐山观虎斗，别人打死打生他们休养生息，此消彼长之下……后面他们已经不敢想了。 看到了唐国军队的强大，这些人心中最后一点担忧也彻底消失了。 这样有前途的国家，还是刚刚建立最需要人才的时候，自己还犹豫什么？ 就连那些细作心思也动摇起来。 自己是寒门、平民出身，需要为了士族的一句许诺卖命吗？ 甚至有些出身士族支脉的人也变得犹豫起来，虽然顶着士族的名头，实际上他们过的比寒门也强不到哪去。 如果这里真的能实现自己的抱负，脱离主脉自成一脉也不是不可能啊。 总之一句话，在这种乱世，再好听的话都没有实实在在的军队更能安抚人心。 参观完军营，郑遂才带着他们登上了前往南禺城的船，同行的还有一个营的骑兵。 祖继宗一听说有骑兵部队同行，那叫一个高兴，取得许可之后兴冲冲的就找了过去。 这支骑兵的营长正是文木，听说他过来很高兴的迎接：“在下文木见过祖郎中，令祖祖逖公实乃我华夏英雄也。” 他们这一批投奔的读书人全部都是弘文馆校书郎中，标准的闲官。 祖继宗客气的回礼道：“文营长客气了，冒昧来访还请勿怪。” 文木又带着他去见了手下的将士们，大家听说大英雄祖逖的孙子来了很激动，各种问题问个没完没了。 祖继宗简单的讲了自己家的遭遇，引起众人一片唏嘘。不过他并不想总把这件事情拿出来说，就把话题转移到了骑射上去。 本来还是双方互相交流，可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单方面的授课，就连文木都拿着一个小本本认真的记录着。 搞得祖继宗很不好意思。 同时他也很惊讶，这些人对骑兵的了解也太少了，少到了基础训练都不是很完善。 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然后就是兴奋。 他又不傻，很清楚这种情况对自己是多么的有利。 然后他就开始对唐国骑兵进行全面了解，并在心里构思一套合适的训练方法。 船用了两天时间到达南禺城，刘猛等人听说他们到来当场就笑了： “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岛上的几个土人部族聚集了两万多人，准备和我们决一死战，刚好你们做个见证。” 郑遂并不畏惧，而是好奇的问道：“哦，岛上不是以千人为部落居住吗？谁能聚齐这么多人？” 刘猛道：“不过是狗急跳墙而已……” 原来南禺城建成之后刘猛军就开始主动出击，水陆并进对南禺城周围的部落进行了清剿。 陆军有骑兵辅助，方圆百里都是战场。 水军沿着佐河逆流而上进入贝湖，这是吕宋岛最大的湖泊，沿湖居住着近两万人口。 唐朝水师的到来那真是犹如虎入羊群。 虽然土人是以千人为部落居住，也没有形成什么大联盟，但生活在贝湖区域的人已经有了这方便的意识。 唐军的压力就像是催化剂，让他们迅速完成结盟。 结盟后的土人仗着人多试图发动攻击，但被唐军轻易击溃。 被打败之后的土人吓破了胆，开始往深山老林里钻，如此一来唐军想找到他们就麻烦了。 林兴烛想到了一个屡试不爽的计策，引蛇出洞。 正文 0291 战争如儿戏（第三更） 林兴烛的办法说起来非常简单，抓到部落酋长或者权贵不要直接杀死。把他们单独囚禁起来，让归化的土人士兵看守。 看守的土人士兵故意泄露消息出去，说唐军人数少，就怕他们结成大联盟。 人多力量大，他们结盟就能抵抗乃至打败唐军。 然后捆绑他们的绳索会出现问题，或者关押他们的房间门没关好，总之他们会逃走。 一次两次三次五次……次数多了‘结盟才能抗衡唐人’的方法就开始传开。 迫于唐军的压力，没有办法的土人被迫尝试结盟对抗。 早有准备的唐人就开始故意避开结盟的部落，专门挑不结盟的杀。有时候碰到土人联盟还会主动退让，甚至会佯装打不过。 如此这般操作一段时间之后，土人终于相信靠着人多力量大真的能抗衡甚至打败唐人。 于是一个讨伐唐国联盟就组成了。 起码四五个完全不相干的种族，上百个部落进行结盟，凑了一支两万多青壮和一万年轻妇女组成的大军，准备攻打南禺城。 郑遂听的是目瞪口呆：“你们……就不怕出现失误吗？” 刘猛说道：“怕，但概率不足万一。打仗可不是人多就能赢，土人连金属武器都没几把，靠什么来打我们武装到牙齿的强军？” “退我们有坚固的南禺城，进攻我们有两个营的骑兵，还有四个营的精锐。城内还有三千多青壮，分发武器装备之后也能上战场。” “要是这种情况下还能输，干脆也别带兵了，找个没人的地方抹脖子吧。” 郑遂拱拱手道：“那我就提前恭喜刘旅长了。” 刘猛笑道：“打完仗再恭喜也不迟。” 这些东西并没有告诉那些士子，所以他们还在忧心忡忡，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土人联军。 可很快他们就发现，城里的汉人一点都不担心，大家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 众人很不解的去问原因，大家的回答都很类似，土人而已比杀鸡还简单，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种自信都快要溢出来了。 他们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自信？能看得出来确实是发自内心的自信。 但他们总感觉更像是自大。 接下来两天他们过的可谓是战战兢兢，生怕一觉睡醒土人杀进城内来。 只有祖继宗不同，他仗着祖逖孙子的身份，很快就和唐军打在了一起。 他也没有藏私，把知道的一些关于骑兵训练的方法都告诉了众人。 不出意外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大家已经把他当成了唐军的一份子。 尤其是林兴烛、王安、文木等人，每天都和他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甚至还邀请他参与和土人的决战。 这种待遇可是让很多人眼红不已。 从得知土人要攻打南禺城，到他们出现，这中间足足隔了一个星期。 当看到和羊群一般出现的土人‘大军’，就算是对军事一窍不通的人也知道了这一战的结果。 事实上这一仗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戏剧的多。 土人来到南禺城下才想到攀爬城头的问题，赶紧去打造梯子，没有得力工具的情况下效率可想而知。 好不容易打造出来了几十架木梯，上面却没有勾女墙的抓钩，一根长木杆捅着就把梯子推倒了，摔死摔伤许多人。 为了尽可能多的抓活的，刘猛甚至都没有让人放箭、丢滚石滚木、浇金汁……仅仅是推梯子就给敌人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土人还不死心，死了许多人的情况下居然还试图用梯子攻城。 虽然知道这是严肃的场合不能笑，可城头还是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笑声。 祖继宗、吴隐之等人看的目瞪口呆，这就是所谓的土人联军攻城？过家家都不如吧。 这场‘攻城’战持续了三天，土人先绷不住了。 在他们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组建这么大规模的军队，没有任何相关经验，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后勤。 还是按照之前的规矩，每个部落都携带了足够自己吃七八天的食物。 但他们在路上耽误的时间太长，刚开打没两天粮食就吃光了。 没有粮食怎么办？打猎？几万人聚集在这弹丸之地，草都吃光了哪有什么猎物可打。 有人想要撤退，有人拦住不让走，大家闹哄哄的乱作一团。 许多部落相互之间一直就有摩擦，这会儿也被翻出来。 有些部落单纯是没吃的想问别的部落‘借’点粮食吃；有些部落想复仇。 有些部落想趁机把敌对部落的主力给消灭，然后奴役对方……总之没有统一领导的土人联军就这样陷入了内乱。 本来还在城头看热闹的唐军一觉睡醒发现土人开始自相残杀，虽然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但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两个营的骑兵出动，把土人切割的支离破碎，然后迂回到土人后方切断他们的退路，主力杀出进行包饺子。 三万余土人联军就这样被覆灭，大部分都成了俘虏。 城头上的吴隐之等人的表情别提多怪异了。 过了许久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这是我见过最儿戏的战争。” 其余人纷纷点头。 太儿戏了。 简直就是送人头。 反而是城墙上协助防守的青壮，非常的淡定。我唐国军队打个土人，不应该就是这样吗？ 之后就是处理善后。 三万多俘虏可不是那么好处理的，吴隐之等人全都被征用了。 先是甄别，所有酋长贵族挑出来装船送走，接着是权贵的手下……只剩下平民和奴隶。 这一轮筛选下来就少了三分之一的人口。 至于这些人的去处，唐国的各处矿山、各大工程项目，会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少了这些领头的，失去主心骨的土人就好管理的多了。 按照之前就做好的规划，安置在南禺城四周的村镇。 与此同时，唐军也再次出动，按照俘虏的供词找到他们的部落，挨个拔除。 又有大批的俘虏被运送过来，粮食压力陡增。 肖柏山赶紧向东宁岛求援，文易下令给他们调拨了万斛粮食才解决了这个问题。 剩下的就是治理工作了。 这时候，从东宁岛征募来的两千受过系统教育的年轻人，开始发挥作用。 他们成了最好的官吏和先生，每人负责二三十人左右，带领土人修建房屋，开垦土地，教他们说汉话学习唐国的规矩。 被杀破胆的土人根本就不敢反抗。 正文 0292 真正的骑兵(第四更) 东宁岛，梦启城，光明殿。 柴犇汇报了南禺城的战果，然后高兴的道：“吕宋岛以南禺城为中心分为两个部分。” “北部是一块巨大的陆地，南部是支离破碎的岛屿。” “这三万余联军基本都来自于中部和北部的土人部落，此战之后宣告北部的广阔土地上再也没有大股的土人势力。” “我们可以放心的派兵扫清这里……然后回头对付南方大大小小的岛屿。” “我们有水师之利，只要加强巡逻捣毁土人的舢舨，就能把他们封死在岛屿上，挨个清扫。” 众人都露出高兴的表情，打胜仗自然高兴。 文易表情淡然，道：“预料之中的事情，这个诱导他们结盟的方法是谁想出来的？” 柴犇道：“林兴烛，最早一批迁徙到东宁岛的流民。刚立国扩充军队之时应征入伍，因为表现优秀被推荐进入军校接受娘娘的教导。” 谢道韫点点头道：“林兴烛吗，我知道。在军校读书的时候就整天琢磨歪点子，没想到还真给他琢磨出东西来了。” 谁都能看得出来，她非常的得意。 文易笑道：“原来如此，那就列入团长候选名单吧，等过年的时候在统一考核。” 柴犇道：“是。” 在座的众人都默默的记下了这个名字，又一个高级军官就要诞生了。 出身根正苗红，谢道韫的半个徒弟，文易亲自点名，只要他不造反这个团长是妥妥的。 以现在的唐军序列，团长已经是高级将领，值得他们重视。 文易继续问道：“接下来你们有什么计划？” 陈秀起身回道：“先出兵切断吕宋岛南北交通，把北面的土人彻底封死在这块陆地上。” “然后在最北方登陆建立两座城池，从三个方向蚕食土人的领地，用一年的时间彻底吞并吕宋岛北部陆地。” 文易看着地图缓缓点头，道：“想法不错，是不是需要东宁岛支援人手？” 陈秀道：“大王英明，每座城池都需要至少五千人才能展开对土人的同化工作，所以需要移民。” 文易道：“两座城池就是一万人是吗？可以。” “不过你的格局还是太小了，从琉球岛迁徙三万人去吕宋岛，再把一部分吕宋人迁徙到琉球……” “在琉球用吕宋人管理琉球人，在吕宋岛用琉球人管理吕宋人……离开熟悉的环境他们只能依赖我们……” “这样做也能加快种群融合速度，尽快让他们重新回到华夏文明的大家庭中来。” 陈秀露出深思，他完全没有想到事情还能这样操作。 如此一来大大减轻了来自管理上的压力，出了问题还可以让对方背锅，两全其美。 文易的这个办法就像是给他打开了一扇门，很快许多想不通的问题想通了，很多问题也找到了更好的解决办法。 “大王英明。” 文易没理会他的马屁，问赵正志道：“那些投奔士子怎么样了？” 赵正志说道：“还是大王的办法好用，那些人现在一个比一个老实。在南禺城被肖总管征用，干起活来非常的拼命。” “您让我特别关注的吴隐之，工作最为突出，连肖总管都对他称赞有加，想把他留在南禺城。” 吴隐之？众人默默的把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文易亲自关注，让肖柏山赞不绝口，肯定是大才。 不出意外十有八九要来内阁担任行走，又是未来之星，需要提前结交。 “祖逖公的孙子祖继宗表现也非常好，刚去没多久就获得了林兴烛、王安他们的认可。” “听说他在编写一套骑兵训练方法，如果真能编成……臣提前恭贺大王，我唐国终于可以组建真正的骑兵了。” 其余人也纷纷道：“恭喜大王。” 文易非常高兴，笑道：“这就叫好人有好报啊，哈哈……” 什么叫骑兵？ 不要以为步兵骑上马就叫骑兵，那叫有马步兵。 真正的骑兵是能骑马作战的军队，拥有自己训练方法，使用方法也有完整的兵法。 不懂行的人就算给他战马，一样训不出合格的骑兵。 当然，可以通过大量的实战来堆积经验，可这样做就意味着要牺牲大量的将士。 文易自然不会用这种笨方法。 唐国缺少骑兵将领，可以说就没有真正懂这一行的，所以他们的骑兵部队就是有马的步兵而已。 现在终于来了个懂骑兵的，最后一块短板也补齐了，唐军的综合实力将迎来质的飞跃。 这确实是一个大好消息。 而且对方还是祖逖的后人，名人效应也有助于他们从外界招募更多的人才。 虽然晋室和士族不当人，但大多数底层人士还是心向祖逖的，他在民间的声望非常高。 之后文易又询问了琉球岛的进展。 柴犇回道：“琉球岛上的土人比吕宋岛的土人还要落后，已经完全被我们征服。” “蟠蜿岛上的补给点已经建成，万涛岛（冲绳）上的城池正在修建中，五千移民已经迁徙了过去……” “灭倭岛上的前进基地也已经开始修建……除寇岛上的战争堡垒主堡已经修好，现在正在修建副堡垒，年前肯定能完工。” 文易点点头道：“和倭奴国、毛人国的人接触过了吗？” 赵正志起身道：“月前刚刚接触过，我们以经商需要落脚点为由，用一个玻璃杯子从毛人手里换到了金银岛的所有权。” “已经把岛上的地形情况打探清楚，并发现了金矿和银矿。” 一个玻璃杯子换了一座拥有金银矿的岛屿，众人都觉的很梦幻，但更多的是高兴。 文易道：“枢密院尽快制定计划，在上面修筑防御工事。” “倭奴国的人可不像是毛人那么愚蠢，一旦发现异常很可能会发动攻击，岛上的防御工事必须按照能抵御五万人进攻为标准修建。” 柴犇为难的道：“这……想修建这么坚固的工事，需要有足够的水泥才行。” 文易道：“可以，刚好又有一座新的水泥厂建成，生产的所有水泥都给你们。” “工部可以提前培养招募一批有经验的工匠，告诉他们，凡是愿意去金银岛的，每人分三名年轻漂亮的土人女子为妻妾，” “抽调土人奴隶去岛上进行建设工作，等防御工事建好之后，开始施行下一步计划。” “我要用十年二十年时间，让倭奴人和毛人成为历史。” 正文 0293 谢家的小动作（第一更） 时间缓慢而又坚定的流逝，唐国的发展迈入了一个短暂的平稳期。 东宁岛一切按步就班，稳扎稳打的夯实唐国的基础。 吕宋岛那边土人被杀破了胆，不是投降就是躲进了深山老林，按照计划慢慢的把他们揪出来，然后进行洗脑改造就可以了。 有了三处稳定的据点，就可以直接把新来的流民安置在这里，不用担心他们会有别的想法。 更多的汉人涌入，可以进一步加快同化工作。 良性循环就是这样。 琉球岛发展也非常顺利，这里的土人确实更加落后。 他们连抵抗的想法都没有，唐国人只是修建了一个据点用粮食雇佣他们干活，干着干着就成为了唐人。 而且是挣着抢着来做。 把华夏文明和华夏简史这两本书给他们读了一遍，马上就成了最坚定的华夏文明战士。 给自家找个如此强大的祖先，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一个荣耀。 海南岛的发展相对来说就比较滞后了，主要是害怕弄上去的人太多被晋国的人发现端倪。 还要防备高凉冼氏的人发现铁矿和铜矿后撕毁协议。 所以并没有大规模的移民，也没有搞大规模的建设。 但也在石碌地区修建了大型基地，驻军、百姓、工匠加干活的奴隶两万多人生活在这里。 这里拥有亚洲品位最高的露天铁矿储量数亿吨，也拥有一个储量在七八万吨的富铜矿。 现在唐国的铁和铜大半都来自这里。 当然，铸造铜钱的铜，还有很大一部分是通过交易得来的。 晋安县在刻意的营造下渐渐消失在大众的视线里，小型商贸中心的位置被人为的转移到了相邻的侯官县。 事实上现在的晋安县对文易来说已经可有可无，瓷土、玻璃材料等等东宁岛上全有。 大宝山铁矿不论是储量还是开采难度还是矿石品位，都远不如海南岛的石碌铁矿。 留着这里反而有暴露的危险，丢掉又心疼，属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不过综合考虑之后文易还是决定留着，扼守晋江口，正对东宁岛，战略意义重大。 晋安县就是前往大陆的跳板，有它在很多事情做起来都比较方便。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他最担心的暴露问题又起了新波澜。 侯官县县令人选换了，只不过换上来的人姓谢。 谢道韫高兴的道：“谢俯善是我家的远房亲戚，一直在家里当管事……” 文易笑道：“看来岳父他们也猜到我们的大致位置了。” 谢道韫眼睛眯起，道：“以叔父的智慧，知道我们和杜教主的关系很快就能查到我们的位置。” “之前应当是怕引起我们的误会没有动作，这次您帮了父亲这么大的忙，他们才拿下侯官县令的职务寥做回报。” 文易颔首道：“或许吧，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总算暂时告一段落，我们也可以稍稍放心了。” 谢家真的是单纯为了表示谢意吗？文易可不相信谢安会这么单纯。 或许他们有这方面的想法，但更多的还是趁机派个人过来就近监视试探。 同头共枕的夫妻俩，谢道韫如何能不明白他的想法，事实上她也清楚这事儿八九不离十。 可一方面是丈夫，一方面是家族，她夹在中间也很不好受。 以前唐国和谢家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接触不是很多没有机会闹出什么矛盾，她心中还不是很担心。 现在谢家派了个亲信来侯官县情况就变了。 是好是坏她也说不好，只希望事情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从后宫出来，文易当即找到赵正志和柴犇，说道：“监视侯官县和谢俯善的动向，有任何异常无需留手。” “派水师加强巡逻，凡是靠近东宁岛五十里水域的船只全部击沉。尤其是查看他们是否打造水师，如果有……” 他脸上露出一丝狠色，道：“伪装成海盗全部捣毁，把工匠抓回来。” 这……两人面面相觑。 赵正志迟疑道：“娘娘要是知道了……会很为难吧。” 文易脸色阴沉道：“我知道，但对面要是真有过分的动作我们不处理，她夹在中间会更为难……这么做也是帮她，长痛不如短痛。” 赵正志也明白这个道理，叹道：“臣明白了，这就去办。” 文易继续说道：“对外散布海盗谣言，警告那边的百姓和商人不要离开海岸线进入深海。” “让水师的人冒充海盗出去转几圈……同时加强巡逻，凡是试图靠近东宁岛的船只一律击沉。” 两人肃然领命：“是。” 等他们离开，文易才看着远方喃喃道：“希望你真的只是想帮我们遮掩痕迹，否则……” 这件糟心的事情刚处理完，金如山又找了过来。 “大王，燕国传来消息，想用战马牛羊和我们交换粮食？” 文易心中一动，道：“慕容垂打败敕勒人了？” 金如山道：“大王英明，慕容垂俘斩敕勒人十余万，掠夺战马十五万匹，牛羊无数。” 文易道：“难怪慕容儁这么大方，都舍得用战马换粮食了，以前他可没这么痛快。” 陈秀却说道：“臣以为他这么痛快另有缘由。” “哦，是何缘由？” 陈秀回道：“燕国本就缺粮，又新占兖州、青州、许昌等地，粮食缺口更大。” “一般新占领的土地需要至少一两年的时间才能恢复稳定。如果有足够的粮食支撑，这个时间可以大大的缩短。” “慕容儁恐怕是想用我们的粮食尽快让三地恢复治理，明年他就可以继续出兵攻打别国。” “秦国新君即位，他十有八九要拿这里开刀。” 文易颔首表示认同，就算不看前世的历史也能猜到慕容儁的下一步动作。 多国争霸期间，一旦哪一国新君即位，敌对国家总会趁他立足未稳出兵欺负一下。 万一欺负成功了呢。 虽然文易记不得这一场战争的具体情况，但想想对面是苻坚和王猛就知道，慕容儁讨不了好。 但这是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如果慕容儁没有了粮食这个后顾之忧，就可以集结几十万大军。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哪怕苻坚和王猛有三头六臂也不行，所以…… 正文 0294 男人好色，女人慕强 文易说道：“告诉慕容儁，我们这里遭遇了灾害，庄稼大面积绝收，没有多余的粮食卖给他了。” 金如山不解的道：“大王三思。那可是战马啊，燕国的人说三分之二都是未骟过的马。” “这次交易完成之后，我们的马场就能正式成型，再也不用为马匹的事情操心。” 文易暗自摇头，人无完人，金如山商业才能确实很强，但在大局观上始终差了几筹。 就把局势给他分析了一下，然后说道：“……秦国被灭北方局势就会被打破，燕国很可能一统北方，这不符合我们的长远利益。” “目光要放的长远点，统筹考虑全局，不要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双眼。” 金如山惭愧的道：“谢大王教诲，臣记下了。” 文易之所以这么硬气，主要是唐国确实不怎么缺马了。 以唐国的情况暂时不需要那么多骑兵，保持一个旅三千六百人的规模就足够了，这一个旅就是种子。 通过贸易他们从各大势力获得了大量阉割过的战马，足够骑兵旅一人双骑，没必要再买。 种马也不怎么缺了，这些年从辽东各势力手中购买了超过八千匹。 又通过高凉冼氏，从宁州爨氏那里源源不断的获取乌蒙水西马。 总体算下来，现在纵谷马场拥有种马过万匹，明年后年第一批出生的小马驹就可以长成，稳定的为唐国提供战马。 根据严席的汇报，在留下足够的新马种扩大种群规模的前提下，每年能为唐国提供至少三千匹战马。 所以唐国对外来战马其实已经没啥需求了。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他们会继续从外界购买优良马种的，这样能更快的扩大种群规模。 所以他们依然再从外界购买种马，主要还是辽东各势力。但对质量的要求非常高，非良马不要。 高标准的情况下，数量就完全随缘了，有时候十匹八匹，有时候百儿八十匹。 宁州爨氏那条线也一直保持着，平均每个月也能有几十匹进账，一年算下来也是个不小的数字了。 爨氏这边主要商品其实已经从水西马变成了铜，云南多铜矿，缺点是每一处矿脉的产量都不高。 但总体算下来储量非常大。 爨氏不缺铜，文易就用盐从他们手里换到了大量的铜。否则光靠海南岛开采那点量，根本就铸造不了这么多铜钱。 不大量外购战马还有一个原因，纵谷平原的承载量。在有苜蓿作为主要草料的情况下可以饲养两万余匹。 再用黑豆等精粮追膘，可以养三万余匹马。极限是五万匹，达到这个数字草场会退化。 以纵谷马场现在的发展速度，三年左右就能达到两万匹，触碰到第一个标准线。 五年达到三万匹标准线，四万就是危险信号，该考虑控制种群数量了。五万，可以选择吃马肉了。 当然，这是一切顺风顺水的情况下，养马那面会遇到疾病、难产等等情况造成折损，还要人为剔除一部分驽马。 还要考虑到给军队提供战马……达到极限的时间可能要延长一倍。 但不管怎么说，唐国对战马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紧迫的需求了。 是时候从单纯的追求数量，向着追求质量过度。 外界并不知道这种情况，他们还是按照之前的固有思维，认为南方海岛上不适合养马，唐国是缺马的。 而唐国之前四处求购马匹，也更加坐实了他们的推测。 所以慕容儁才会这么自信的提出用战马换粮食，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唐国肯定会同意的。 可惜，他这个交易来的太晚了。如果提前一年，文易或许还会认真考虑一下。 当然，也只是考虑。 想到战马文易就想起了宁州爨氏，然后想到高凉冼氏。 想到冼氏就想到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小情人了，把公务处理好之后他就搭乘商船前往高凉。 这艘船上装的是冼氏需要的货物，每个月固定过来交易一次。 冼芸没有和之前那样马上就过来相会，而是拖了两天才到。 文易还发现她对自己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痴缠热情了，谈话的时候也多了三分盛气凌人。 谈起自己的事业她就滔滔不绝。 自从上次文易给她出主意，借用宗教的名义聚拢大权，她就一直在忙这件事情。 借着高凉冼氏继承人的身份，她的传教工作比想象中的要顺利的多，已经有数万人改信新雷神和妈祖。 也就是说，她好赖也是掌握几万信徒的女教宗了。 文易哪还不明白她转变的原因。 男人好色，女人慕强，这是不知道多少年形成的习惯，已经深入骨髓。对于半母系氏社会的俚人来说，就更是如此。 她觉得自己够强了，骨子里传承的习惯开始暴露，对文易少了几分仰慕，多了几分随意。 文易很清楚这种毛病该怎么治。 就让人开船去了吕宋岛，当然中间绕了不少路，用了七八天才到。 然后停靠在南禺城。 冼芸很不解文易为什么突然带她来这里，但是当她看到面前的岛屿，看到坚固的南禺城。 看到川流不息的人群，看到城头上悬挂的血色唐旗……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道：“这里是唐国？你果然唐国人。” 文易道：“这是唐国刚刚打下来的土地，面积比广州还要大……这座南禺城也是刚修建不到一年。” 冼芸惊讶的道：“比广州还大？岛上的人呢？” 文易道：“岛上有三十多万土人，不过主力已经被消灭，剩下的残余部落已经构不成威胁，用不了两年他们都会变成唐国人。” 冼芸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文易笑道：“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也是时候让你了解一些我的事情了。” 冼芸咬了咬嘴唇，赌气道：“那为什么不直接带我去唐国？” 文易看着她严肃的道：“非唐国人一旦踏上唐国本土就永远无法离开，你做好成为唐人的准备了吗？” 冼芸又沉默了，过了许久才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文易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正说着，得到消息的刘猛、马亦白、章杰、文木等人急冲冲的跑了过来。 “臣等参见大王。” “免礼，都晒黑了不少啊。” 等等，大王？什么大？什么王？这些人为什么叫他大王。 一旁的冼芸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心里面有个声音拼命告诉她答案，可她完全不敢相信。 自己随便睡了个男人，就踏马是一国之君？ 正文 0295 脸色 刘猛笑道：“大王您怎么不提前知会我一声，我好迎接呀。” 文易开玩笑道：“我就是来突击检查的，提前说了你们不就把见不得光的事情都藏起来了吗。” 刘猛苦笑道：“您就别吓我了，我现在胆子小的很。” 文易笑道：“你胆子小没关系，这不是有个胆子大的吗。马亦白你躲那么远做什么，没脸见人是不是？” 马亦白讪笑着上前道：“哪有，我这不是见到您高兴的不知所措了吗。” 文易笑骂道：“不知所措个屁，我看你就是出来时间长跑野了，和我都生分了。” 他知道马亦白为什么躲在一边，当年会稽郡一起提拔上来的小伙伴，他混的是最差的。 不少人都说他是靠着加入的早才当上营长，没有什么大本事，甚至还有谣言说文易对他很不满之类的。 他自己也有些自卑，逐渐和大家疏远。 今天文易就是故意和他表现的亲密些，打破这个谣言。 他的能力或许不是很优秀，但忠心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文易底蕴薄没有家族的人帮衬，最需要的就是这些忠诚的人，所以不希望他就这样被边缘化。 果不其然，周围的人见到这种情况，心中羡慕之余也都不敢再轻视他。 马亦白自然明白这一切，眼眶瞬间湿润了，脸上却笑的非常开心：“您可真是冤枉我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六月飞雪啊。” “飞个屁的雪，别把窦娥给玷污了，滚一边去等会我在收拾你。”文易又转头和章杰、文木等人一一打招呼。 等和大家都打完招呼，他才故意一拍脑门道：“哎呀你看我这记性……这位是冼姑娘。” 刘猛等人早就看到他身后跟着一位姑娘，正猜测她的身份，一听说姓冼哪还不明白是谁，连忙行礼道：“见过冼姑娘。” 冼芸深吸一口气，脸上挂出真诚又温和的笑容道：“诸位将军真是折煞我了，快快请起。” 文易故意摆谱没有给她介绍刘猛等人……一个妃子让君主为你介绍大臣将领，哪来的脸？ 冼芸也明白这一点，恼怒的银牙暗咬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在这里她可不敢放肆。 众人联袂去往南禺城，刘猛给他介绍这里的情况：“肖总管和潘行走去新邑城和建业城了，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们过来……” 新邑城和建业城是新修建的两座城池，在前世菲律宾的最北端。 “林兴烛、王安几个杀才带兵去山里抓土人去了，三五天不一定能回来，我正准备派人去寻找他们。” 文易插话道：“算了，打仗去的就别让人去找了，我来也没什么事情，就是闲着无聊带冼姑娘出来转转。” 众人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还以为文易特别宠爱她才特意带她出来游玩，对冼芸更加的客气。 冼芸始终保持着笑容，脸都快僵了。 此时她终于确认，自己随便睡的这个男人真是一国之君。 还是以神秘、富有、强大——至少水师公认天下第一……著称的唐国之主。 她的心情极为的复杂，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有无数问题想要问，但眼下明显不是时候，只能强忍着。 只是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点骄傲苗头已经消失，她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能在唐国之主面前摆谱的程度。 文易有意晾一晾她，所以这一路对她并没有给予太多关注，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城内。 大约有两万余人居住在南禺城以及四周，南禺城内居住的都是汉人，最靠近城池居住的是琉球人，再外围才是吕宋土人。 管理者自然是汉人，正如计划中那样，每个汉人都分三四个土人女子当妻妾，并管理三四十名土人。 平时带领他们工作，给他们传授唐国的习俗、说汉话、写汉字等等。 这种在文易看来非常不平等的事情，土人却习以为常甚至甘之若饴。 刘猛解释道：“土人之前的生活比现在还要苦几十倍上百倍……在原本的部落他们要遭受酋长和贵族的奴役剥削。” “缺少金属农具耕种效率非常差，捕鱼狩猎收获也不多……一年到头很难吃一顿饱饭。” “在我们这里，只要他们听话就不会被欺负，一天两顿饱饭，新房子新衣服……据他们所说，以前村寨的酋长生活也不过如此。” “所以土人非常喜欢这种生活，不会反抗。” 文易懂了，所谓的好与坏都是对比出来的。对土人来说现在的生活是他们之前想都不敢想的，自然不会感到不公。 相反，他们很感激给他们带来这一切的唐国人，自发的拥护这种生活。 转了一圈之后文易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大杂居小聚居，这句话我已经强调了无数遍。” “我们要做的是同化，是融合，搞得这么泾渭分明怎么融合？让琉球人和吕宋人混居，最好让他们互相通婚……” 刘猛道：“是，我这就改。” 文易继续说道：“还有定期让他们进城来参观参观，听听戏曲，可以增强他们的归属感。” “尤其是戏曲班，没事时候就去城外给土人演出……戏曲的感化能力比说教好用千百倍。” “那些归化比较好的，学习突出的，作为奖励可以提前给他们唐人的身份，让他们早日获得自由。” “有这些榜样在，能激励别的土人更快完成同化。” “我们要做的是改造同化，而不是奴役。你们搞得完全就是奴役的路子，就是十年也完不成同化工作。” 刘猛被说的满头大汗，道：“是，我……我马上和肖总管、潘行走协商，拿出改进的办法。” 文易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你们都是唐国的决策者，未来是要执掌朝廷大权的。” “眼光要放的大一点，看的宽一点，做事情要敢于放开手脚，前怕狼后怕虎能成什么事。” 刘猛被几句话说的热血沸腾，道：“大王请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又交流了一些看法，文易才去了给他准备好的住所。这一路乘船开车，他也有些疲了，想早点休息。 只是很显然有人是不会让他这么快就休息的。 早就憋了一肚子话的冼芸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骗子，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正文 0296 禁卫统领人选（第一更） 文易笑道：“我怎么是骗子了？我可从没说过我不是唐国之主啊。” 冼芸气道：“你……狡辩。你明明是个流民，怎么会变成唐王了？” 文易开始故意混淆概念，把她往沟里引：“流民为什么不能是唐王？唐王为什么不能是流民？” 冼芸沉吟片刻问道：“你冒充流民去晋国，到底在图谋什么？” 文易道：“依你的聪明才智，应当不难猜到吧？如果我没有成为流民没有去岭南，又怎么会有今天的大好局面。” “你也不会成为我的女人，不是吗。” 冼芸果然被误导，道：“你们想借助俚人的力量攻略岭南？母亲她们不会同意的，就算他们同意其他部落的俚人也不会同意。” 文易道：“谁说我要打岭南了？” 冼芸很明显不信他的话，不打岭南你堂堂唐王冒那么大的险潜入晋国做什么。 文易指着窗外说道：“看到这座岛了吗？有这样更加容易占领的土地，我为什么要火中取栗从晋国手里打岭南？” “晋国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可不想和他们陷入旷日持久的消耗战里面。” “况且我出兵打下岭南，晋国就会背腹受敌，到时候燕国就会南下乃至一统天下……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局面。” 冼芸将信将疑的道：“那你为何要冒险去晋国？总不会是为了好玩吧？” 文易说道：“你这么认为也没关系，去会稽郡确实是为了游玩，成为流民不过是机缘巧合而已。” 上辈子是为了旅游才去的会稽山，也不算说谎。 “后来就这样了，带着流民南下……那一段记忆真的太深刻了终身难忘，也让我学到了许多东西。”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得到了晋安县这样上佳的跳板，我们在晋国的很多行动都变得更加方便了。” “至于后面和你们相遇……难道不是你们自己送上门的吗？” 听到这句话冼芸气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恨恨的跺脚道：“是是是，我是自己送上门的你满意了吧。” 文易知道不能一味来硬的，就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冼芸象征性的挣扎几下就顺势伏在他怀里。 “你们的出现对我来说确实是个意外，岭南是晋国的土地，我并不想和他们为敌。” “本来的计划就是悄悄的占一块地当跳板，多一个落脚的地方就可以了。所以我并没有算计你们，利用你们拿下岭南的意思。” “……你别不信，我去晋安县那么久，可有向外扩张过？可有和晋安县之外的俚人勾连过？可有打过高凉冼氏的主意？” 冼芸下意识的点点头，怕他看不到又闷声道：“我信。” 文易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又快速收敛：“但你们的出现确实帮了我大忙……别的不说，没有你们就无法打通和宁州爨氏的商路。” 冼芸说道：“你也帮了我们大忙，没有你提供的物资，我们的日子会更难过。” 文易笑道：“所以呀，咱们的相遇就是老天爷给的缘分，可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番美意。” 冼芸把头扎进他怀里，闷声道：“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 文易意有所指的道：“对不起就够了吗？嘿嘿……” 然后……请自行脑补。 敲打过冼芸，打掉她那一点傲慢之后，文易对她的态度又恢复成了往日的宠爱。 没事儿就带着她出去闲逛，有时候处理公务也会带她旁听。希望她能从中学到一些东西，有助于她掌控俚人局势。 等将来他真的出兵一统天下的时候，不指望俚人帮忙，只要他们按兵不动就可以了。 肖柏山、潘越、王安、林兴烛等人都相继回到南禺城拜见他。 文易也去了一趟新邑城和建业城，只是这两座城池还在建设中没啥可看的。 他们就开着船绕着吕宋岛转了一圈，算是亲眼见见这座岛有多大。 然后又返回南禺城，这次的蜜月他就准备在这里度过了。 这天晚上文易半夜醒来有些睡不着，就起身到院子里透透气，竟然看到了马亦白。 他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心下非常感动，果然是最早的老兄弟，忠诚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而且很低调，做了这么多从来不炫耀也不说。 “过来，陪我说说话。” 马亦白有些尴尬，讪讪的道：“那什么……我就是没事儿到处跑跑看看。” 文易道：“我知道。” 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拍了拍旁边的空地道：“来坐。” 马亦白道：“这不好吧，君臣有别。” 文易道：“屁，当年你还从我碗里偷肉吃呢。” 但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叹了口气道：“唉，过来坐吧。这里又没有御史台的人，没人弹劾你。” 马亦白这才在他身边坐下，但看那僵硬的动作，文易都替他难受。 “这些年委屈你了。” 马亦白心中一酸，声音有些哽咽：“不委屈，比当年吃土的时候一个在地一个在天……知足常乐吗。” 文易道：“知足常乐是对的，但不能消沉。这个天下是我们兄弟披荆斩棘打下来的，凭什么要知足常乐？” “振作起来，别让人看了笑话。” 马亦白深吸口气平复情绪，道：“我也想，也在偷偷的学，可……我实在不是那块料，总是不开窍，只能看着一个个新人超过我。” 文易安慰道：“每个人都有他擅长的地方，你也有，只是没有放在合适的位置。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怪我，没能及时发现。” “张勇和石敢当出去带兵了，禁卫军统领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人选。你准备一下，把这个担子挑起来。” 马亦白的性格有点憨，玩不来那些阴谋诡计。又不是天生大力士，连悍将都当不了，能混到现在的位置全靠拼命和加入的早。 但他也有优点，有自知之明，认真谨慎，最重要的是忠诚度高，是当禁军统领的最佳人选。 而且年底军队会应该一次大的改制，引入军衔制度。 禁卫军将会单独成军，禁卫统领至少要挂少将衔，正儿八经的将军序列。 文易肯定要选个信任的人担任这个职务，马亦白本身就是考察目标，现在不过是提前确认。 马亦白激动的道：“谢大王……我一定保护好您还有王宫。”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文易点点头，笑道：“去休息吧，将来当了禁卫军统领要是天天自己守夜，还不把你累死，要学会用人。” 马亦白笑道：“这不是地方特殊吗，小心点总是没错的，您放心我扛得住。” 文易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在说什么，转身返回了房间。 正文 0297 冼芸的野心（第二更） 文易在南禺城住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每天都会出去溜达几圈，和百姓说说话谈谈心。 别小看这点时间，对稳定人心有着巨大的作用。 那些被迁徙过来的汉人和选拔过来的唐国青壮，跑到这种荒凉的地方心中肯定有担忧。 自己到底是在开疆拓土，还是被发配边荒？心中没有底儿啊。 现在亲眼见到文易这位国王出现了，就再无怀疑。 没有哪个国君会跑到边荒之地瞎逛，文易来了就说明这里确实是在开疆拓土。 一颗忐忑不安的心顿时就安定下来。 他们的要求不多，有这个保证就行了，受再多的苦都无所谓。 刘猛等人也发现了这一点，一合计就提出了一个建议，在这里为文易修一座行宫。 越豪华越好，还要把这件事情宣传的天下皆知。 一般情况下在这种时候修建行宫都属于荒谬的做法，昏君才会有这样的行径。 文易不是那种迂腐的人，既然确认了自己在这里能稳定人心，修一座行宫又算的了什么？ 别说修行宫，就是让他有事没事儿过来住上几天都没问题。 而且他已经决定，今年春节一定要来这里一趟。不但今年要来，以后每年都要来至少一趟。 敲定这件事情之后，文易就没有继续过问了，肖柏山他们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的。 他计算了一下自己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就准备离开。 这时冼芸却找了过来开始诉苦，说什么她因为传教受到很多人的质疑打压，甚至有人想威胁她的人身安全什么的。 “这些年你母亲从我们的交易里获益甚多，至少能组建一支数千人的强军……” 文易并不完全相信她的话：“你是高凉冼氏的继承人，他们敢动你？” 冼芸叹道道：“我是冼氏的继承人，可冼氏的继承人不只有我。” 文易惊讶的道：“你母亲如此器重你，怎么会任由别人伤害你？” 冼芸道：“以前她信任我，是因为我只是冼氏的继承人。现在情况变了，我还是雷神教的大祭司。” 文易明白了她的意思，冼惠对她产生了不信任和怀疑。想想也正常，权力面前父子反目兄弟成仇屡见不鲜。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冼芸心下一喜，道：“铁，我需要铁打造兵器，组建属于我自己的军队。” 文易眉头皱起，道：“这是最愚蠢的方式。” 冼芸不服的道：“哪里蠢了，我手中有了军队才能保护自己呀。” 文易劝说道：“你首先是高凉冼氏的继承人，才是雷神教的大祭司，一旦失去了你母亲的信任就什么都没有了。” “现在你母亲对你有所不信任，那是人之常情。这时候你应该做的是和她搞好关系，重新取得她的信任，而不是组建自己的军队。” “以前或许她还只是怀疑，如果你组建了军队就坐实了她的推测，从此你们将彻底决裂。” 冼芸辩解道：“我组建军队又不是为了和她对抗，是保护自己。” 文易道：“她不会这么想。” “虽然我不是很了解你们冼氏的情况，但想来会有很多人觊觎你继承人的位置。” “你母亲不信任你，很有可能就是她们挑拨的结果。现在你突然组建军队，正好落入她们的圈套。” 见冼芸还想反驳，文易话锋一转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也相信你不是为了对抗你的母亲。” “但作为子女以及臣子，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你想组建军队都必须要取得她的同意。” “我建议你先回去和她好好谈一谈心，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然后看看她的意见。” “只要她同意，我可以直接支援你一部分武器铠甲，让你组建一支军队保护自己。” 冼芸不情不愿的道：“好吧，我这就回去和她谈谈……但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回去，就在海上等我。” 文易无奈的道：“行，我等你们商量好了再走，这总可以了吧。” 又是一番绕远路，用了七天才回到高凉。冼芸火急火燎的赶回家中，文易停在海面上等消息。 两天后冼芸兴冲冲的返回，只看表情就知道肯定是如愿了。 果不其然，一见面她就扑到文易怀里。 文易笑道：“谈的很顺利？” 冼芸抬起俏脸，道：“嗯，和母亲谈了一夜，才发现我们之间有这么多的误会，现在全解开了，母亲也同意我组建亲卫保护自己的安全。” 说到这里又恨恨的道：“哼，那几个小贱人，平时见了我姊姊阿姊叫的一个比一个好听，没想到背地里干了那么多害我的事情，看我以后怎么收拾她们。” 文易劝道：“教训一下就可以了，别真的伤害她们。一母同胞，你母亲会伤心的，也会给人留下不能容人的印象。” 冼芸乖巧的道：“嗯，我知道了。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文易道：“你是我的女人，说这些话就太见外了。” 冼芸道：“遇见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文易大笑道：“哈哈……好了，说说亲卫军的事情吧，你母亲准备让你组建多少人的亲卫队。” 冼芸偷偷看了他一眼，道：“一百，但她让我自己筹集粮草和武器装备。” 文易失笑道：“女人啊，这点鸡毛蒜皮小事儿还计较。行，我给你一支百人队的武器装备，以后每个月给你一百人的粮草。” 冼芸脸上浮出幸福的笑容，道：“你真好，我要给你生孩子。” 文易乐了：“合着以前你没想过给我生孩子啊？” 冼芸慌了，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以前是随缘，怀了就生下来，怀不上就算了，现在是一定要给你生孩子。” 文易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们俚人女子的习惯我清楚……” 说完一把把她抱起来。 “啊，你要做什么？” “生孩子去啊。” “大白天的不好吧。” “你们俚人女子什么时候在乎时间了。” “……要不咱们先去看看武器？” “好呀，现在就带你去看兵器，我的贴身兵器……” 正文 0298 军制改革（第三更） 当冼芸看到文易给她的兵器铠甲的时候，小嘴情不自禁的张大了。 本来她以为所谓的一百人装备就是一百把刀或者长枪之类的，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多。 奢侈，太奢侈了。 此时她才回想起在吕宋岛见过的唐国军队，配置好像就非常豪华。 当时她以为那是精锐中的精锐才会如此，羡慕之余也没有太放在心上，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啊。 她有些不敢相信的道：“这是一百人的装备？” 文易懒洋洋的道：“是啊，怎么，嫌多吗？那我收回去一些。” 冼芸明知道他在逗自己，还是连忙说道：“不多不多，一点都不多。” 然后又不可思议的道：“居然这么多，你们唐国的军队都是这样吗？” 文易道：“这是普通士兵的标准配置。” “嘶。”冼芸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奢侈，实在太奢侈了。 长这么大她第一次听说一个普通士兵要佩戴如此多的装备。 一套镶铁皮甲，一把雁翎刀、一把横刀、标枪五杆。 因为是百人队还有特殊的装备，强弓十把，盾牌二十面，长枪二十杆。 这哪是一支百人队的装备，武装五百人都绰绰有余。 如果唐国所有的军队都是这种配置，那战斗力她已经不敢想象了。 果然不愧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就是壕啊。 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小家子气了，只要了一支百人队的武器，要是多要点…… 当然，她也只是这么想想，并不会真的这么做。 她很清楚做人不能贪得无厌。 本来她还担心一支百人队能起多大的作用，现在完全放心了，就这装备完全能做到以一当十。 就算百人队不够用，有这些兵器在随便就能扩充到三百乃至五百人。 因为要生孩子，文易又多留了两天，享受了小情人前所未有的体贴服务。 直到国内传消息让他回去，才意犹未尽的踏上返程的道路。 回到梦启城，除了梅兰竹菊四女说了几句酸酸的话，其他人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众人把他请回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儿，主要是一国之主离家太久，积压了很多事情等着他签字盖章。 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事情，军队改制还是需要他全程主持的。 “军衔分为十二级：士官、士官长、少尉、中尉、上尉、少校、中校、上校、少将、中将、上将、元帅。” “士官只有星不带杠，尉官一杠，一星是少尉，二星是中尉，三星是少尉，大校就是两道杠……” “将官用交叉的剑加星星表示，一目了然……军衔缝在领口显眼处，一眼就能看出级别高低来。” “在同一军队序列，以职务分大小，职务相同以军衔分大小。非同一军队序列，以军衔分大小。” “以往的军制会带来很多不便，比如他是水师团长，他是骑兵营长，双方互不统属，遇到突发情况这个团长是无法直接给营长下令的。” “很多文职军官，比如参谋总部的军官，后勤军官……” “以往他们的行政级别和职务并不是很明确，尤其是和带兵的将领比较起来，显得很混乱。” “新的军制就可以解决这些问题，谁的军衔高谁大，就听谁的。” 对于这个改进众人一开始觉得怪异，但仔细思量之后就看到了其中的优秀之处。 确实具备可行性，于是就这样通过了。 “从现在开始，一个班十二人，一个排三个班三十六人，一个连有三个排组成，算上连长副连长炊事班，共一百二十人。” “五个连组成一个营，六百人；一个团三个营，算上卫生队、参谋处、后勤管理人员等，共两千人。” “一个旅下辖两个团，算上警卫兵、参谋处以及文职武官、后勤人员等，共计五千人。” “以后旅将会是我们常备军最高单位……平时军队会以旅的形式驻扎在各地。” “如果有需要，会从各地抽调不同的旅，临时组建成师、军进行作战。所以师、军都是临时机构，不常设。” 这一点文易是借鉴了唐朝的折冲府制度，折冲府人员在四千到六千不等，驻扎各地。 有需要了就抽调不同的折冲府组成大军，交由临时认命的大将统领作战。 这么做的好处是避免将领做大，坏处是会造成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局面。 但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制度，文易只能通过制定统一的训练标准，尽可能的让这些旅的战斗力保持在一个水平线上。 后期自然要加强监管，避免有人乱来。 “一般情况下，旅长为少将，团长为上校中校，营长为少校中校……有潜力的士兵可以提拔为士官士官长，担任班长副班长……” “元帅为荣誉衔，非做出重大贡献不授予……” 可以说这个制度是文易参考了古今中外最常见的军事制度，结合当前的实际情况制定而成的。 别以为‘常见’就不好，恰恰相反，制度这东西很多时候越常见越优秀，不常见的适用性反而不那么高。 而且这套军制还给未来的火器时代预留了升级窗口，等火器时代来临，能用更快的速度最小的代价完成改革升级。 总体来说，这套制度获得了大多数人的认可。 接下里就是提拔的事情，这么多军队一大票人要升官，可要仔细斟酌才行。尤其是高级军官，更要慎之又慎。 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协商，才敲定了最终名单。 十名旅长名单为：马亦白、李忠、刘猛、岳山、石敢当、张勇、武横、王安、林兴烛、卢壑。 这其中很多都是破格提拔，比如卢壑、林兴烛、王安。 其余表现优秀的也都得到了提拔，比如文木、章杰等人都升职为团长，卢壑的两个同乡柳茂和杨敦都被提拔为营长。 可以说全军大多数人都得到了升迁，没办法，唐军这两年骤然扩充到五万人，军官缺口太大，只能破格提拔。 这么做当然会带来不良影响，战斗力直线下降。不过还好，唐国孤悬海外没有外敌入侵，有足够的时间进行磨合。 否则文易也不会这么大动作的搞改革、扩军。 正文 0299 制度蜕变（第四更） 除了军制，文易还搞出了勋章制度。 军功爵制对将士们的激励作用有多大，历史已经证明过这里就不再赘述，文易准备用勋章代替军功爵。 他设计了八级勋章，从八级到一级，每一级都有严格的标准，享受的权益也有不同。 见官不拜是最基本的，子女优先参军入学这些也不提了。真正关乎到实际利益的是，拿到勋章可以突破土地限制。 唐国法律规定，土地超过五百亩要超额交税，地越多交的税就越多，如果有勋章就可以突破这个限制。 勋章等级越高，可以拥有的土地就越多。 但勋章无法传承，获得人死亡后二十年自动变成纪念勋章，不再拥有任何特权。 至于勋章免税之类的，想都不要想。 文易很清楚，有些口子绝对不能开，只要敢开这个口子很快就会彻底失控。 他宁愿把税收上来再作为奖赏发给勋章拥有者，也不能直接免税。 看起来操作复杂浪费了许多人力物力，实际上是在维护制度。 事实上很多时候看似愚蠢的政策背后，都有深层次的考量。 除了八级勋功章，还会搞一些纪念勋章。比如某某战役勋章，参加了战役的士兵可以获得。 但这种勋章仅仅是纪念用的，不具有任何特权。 勋功章制度算是军功爵制的阉割版，至于后面要不要推行真正的军功爵制，文易还有些犹豫。 从本心上来说他是不想搞这些东西的，这玩意儿从长远看也同样会培养出另外一批特权阶级。 但它的实际效果确实很明显，也是一个普通人改变命运的机会。到底要不要搞，后面再看吧。 总的来说，这一次军改算是文易谋划已久的改革，或者说从最开始他就准备搞这一套。 只是以前条件不成熟，就没有行动。 现在唐国国祚稳定，手下也有了五万军队，是时候完善军制了。 而这一次改革之后，至少五十年内不会再进行根本性的改动。 文易自己的计划，下次大改就是手里的地不够用了，彻底废除府兵制。 当然，一切都只是计划，顺利的话就这么做，不顺利就谁也不知道会如何了。 除了军事改革，文官系统也进行了调整。 莫俊的分管工作变成了吏部，掌管官吏的考核升迁，手中的实权扩大的许多。 郭吉廷正式成为御史大夫，加内阁学士衔，成为正儿八经的宰相之一。 陈秀担任中书侍郎，实际主持中书省工作，但依然是内阁行走只能算半个宰相。 户部尚书吴仪加内阁学士衔，正式迈入了宰辅行列。 但他兼任的梦启城总管一职由内阁行走梁贤担任。 原阆湖总管张鸿担任工部侍郎一职，实际主持工部事务。 古义升任礼部尚书，不再兼任国子监祭酒。 国子监祭酒职务正式由周启担任。 魏然提拔为兵部侍郎，实际主持兵部工作。 …… 吴隐之被认命为内阁行走。 祖继宗被认命为骑兵旅参谋。 这个认命包含了上百官吏的调整，是对唐国官场的一次大调整也是一次完善。 最明显的改变就是，中央各机构彻底告别了一人身兼数职的情况，正式进入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时代。 建国三年，唐国的官场终于从草台班子蜕变成了完善的专业政府机构。 先是拟订名单，等到年底祭祀天地的时候才公布。 这种集体升官每个人都很高兴，加上风调雨顺百姓家有余粮也舍得花钱买喜庆，所以今年是个非常热闹的新年。 文易也兑现了之前的想法，抽空去吕宋岛转了一圈。 百姓们听说大王过来了那叫一个高兴，更加确信自己等人不是被流放。 新年结束之后，以薛大元为首的内阁正式提交了一份五年工作计划。 比起去年的那个一年工作计划，涵盖的方面更广，涉及的项目更多，罗列的数据更加详细。 而且他们还很聪明的把五年计划分成了五步走，每年完成多少任务量，然后五年叠加完成总任务量。 数据准不准文易不知道，但看起来确实很靠谱。 而且数据方面的东西真不能要求太多，这玩意儿只能通过经验累计才能估测出一个大致的范围。 第一次制定工作计划就让他们保证数据的准确性，确实有点为难人了。 文易更看重的是他们的工作思路，只要这方面没有问题就可以了。 至于数据准确性，可以慢慢的提高。 有了工作计划，对高层来说工作起来相对就要轻松许多。 起码知道该做什么，不会手忙脚乱，能更合理的规划自己的时间。 对文易来说更是如此，他当甩手掌柜就更放心了。 所以在过完年之后他就去随军去了琉球群岛。 上辈子琉球群岛被日本占领，中国人想来需要签证，这辈子……他保证倭奴人和毛人会从这个星球上消失。 先去了万涛岛，这里果然比吕宋岛更加的和谐也更加的繁荣一些。 如果不是口音怪异，相对更加贫穷一些，说这里是东宁岛都没什么问题。 这里的土人……不，已经不能再叫他们土人了，他们已经打心眼里认可自己是唐人。 甚至比大多数东宁岛上的人都更加认可这个身份。 文易自然是很高兴见到这种情况。 在了解了岛上的情况，发现最大的问题还是土地贫瘠。 这是一个困扰天下所有人的问题，唐国的发展也受限于此。 如果是森林等植被丰茂的地方，一把火过去草木灰就是最好的肥料，这样开垦出来的地产量还不错。 那种植被稀疏的地方开垦出来的地，收的粮食还没有投入的种子多。 说白了就是缺肥料。 对此文易也非常的头大，化肥方面是真的专业不对口，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用最原始的沤肥技术。 但沤肥也需要足够的原料才行。 以前人人厌恶的粪便，自从沤肥技术普及后已经成了宝贝，供不应求，哪来那么多原料啊。 这时一群海鸥从天上飞过。 ‘啪！’一坨异物落在马亦白的肩膀上，把他气的差点叫人过来把这群鸟给射下来。 然而看到这坨鸟粪的文易脑海中却闪过一道灵光，对呀，鸟粪啊。 正文 0300 倭奴国现状（第五更） 提起鸟粪大家首先想到的是什么? 瑙鲁，号称鸟粪之国，靠卖鸟粪让全国人过上了富裕的生活。 还登上了我们的初中高中地理课本，文易读书那会儿没少羡慕这个国家，只是后来听说鸟粪卖完这个国家也完了。 但很多人可能都不知道，中国也有一个鸟粪岛，东沙岛。 据估测最巅峰时期拥有鸟粪资源超过六十万吨。 这什么概念？一亩地撒五十斤肥料，够给两千五百万亩地施肥。 看起来这个数字很大，但考虑到全国耕地数亿亩就知道，杯水车薪。 但是，对于此时的唐国来说，这简直就是宝库啊。 而且鸟粪真正的用法不是给普通耕地堆肥，而是给贫瘠的土地养肥。 在施用了鸟粪的贫瘠土地上种大豆。 大豆能够固氮，种上两年大豆土地肥力就提上来了。 再添加一些其它的农家肥什么的，就能把贫瘠的土地改造成普通农田。 别忘了这里是南方，适合种植水稻，而水稻是对肥料需求最小的农作物之一。 改造完成之后就可以弄成水田，种植水稻。 这些鸟粪资源，哪怕只能改造一千万亩……不，即便是五百万亩文易都能笑醒。 至于会不会破坏生态环境之类的……先把人养活在考虑这些问题吧。 而且只要不破坏岛上的生态环境，保持足够的植被，这里依然是最大的候鸟中转站，可以源源不断的生产新粪便。 想到这里他马上就给赵正志传达了一个命令，寻找东沙岛。 虽然他不知道这座岛具体在哪，但大致的位置还是知道的，多找找总能找到。 在万涛岛停了一个星期，他又去了灭倭岛，这里的前进基地已经修好。 水泥石头打造的低矮城堡，囤积了大量的食物和军械，随时支援前方的澶州岛。 这里其实没啥好看的，就是一个缩小版的万涛岛，面临的情况也类似。 在这里逗留了两天，文易正式登上了澶州岛，这个未来攻略倭奴国和毛人国的前线。 远远的就看到一座巨大的堡垒耸立在岛上，城墙高三丈有余，用石头、竹筋水泥打造。 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绝望，更别提攻打这里了。除了这座主城，还修建了两座卫星城互为犄角。 刚刚被认命为中将，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军方二把手的贺方意气风发，指着脚下高大的城墙说道： “有五千兵防守，倭奴人就算派十万人过来，三五个月也休想攻下这座要塞。” “而我们在这座岛上布置了一个师的兵力……以倭奴国的情况，就算倾国之力也休想动我们分毫。” 文易点点头道：“有这个信心就好，倭奴国和毛人国现在情况如何？” 贺方介绍道：“毛人国的情况和之前您说的没有什么差别，没有统一的政权，分成数十个部落。” “他们主要的精力不是用来攻打共同的敌人倭奴人，而是自相残杀，实在想不通是怎么想的。” 文易道：“没什么好奇怪的，晋国八王之乱和他们也没有本质的区别。犯蠢的方式千千万，最终的结果就只有一个，丧权辱国。” “咱们是正常人，就别揣摩这些注定要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蠢货的想法了。” 贺方：“……” “大王言之有理，毛人国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倭奴国的情况比他们好一些，但也有限。” 文易惊讶的道：“哦？发生什么事情了，他们的内乱居然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吗？” 贺方道：“倭奴国实际上是两个国家，一个叫狗奴国一个叫邪马台国……” “邪马台国的女王病死，继任者能力不足藩属国就纷纷独立，分成了三十多个势力，比毛人国也强不到哪去。” 文易非常的惊讶，这比卫尉司之前打探来的情报还要夸张啊。已经不是什么主弱从强，直接就失去统一政权了。 说起来还是他孤陋寡闻了，前世但凡他对倭奴国的情况稍微了解一些，就不会这么惊讶。 他只知道汉朝封了个倭奴国王，然后就是幕府曾经很厉害。 好像还有个什么战国时代。 后来明治维新重新夺回王权，再然后就是近代史了。 又因为网上流传的一句话，日本天皇万世一系，就认为这里一直有统一的君主。 事实上倭奴国古代史比他想象的还要混乱的多，所谓万世一系就是笑话。 汉朝时期屁大点地方分成一百多股势力，向汉朝称臣的倭奴国只是其中之一。 他们仗着汉朝的册封，利用大义名分逐渐消灭了其它国家。 但直到此时倭奴国依然不是一个统一的国家，其内主要有两个势力，一为邪马台国，二为狗奴国。 双方一直僵持不下。 所谓的天皇，在这个时候还不存在。 而且此时的倭奴国还没有自己的文字，他们的历史都是口口相传，唯一能够翻阅的资料，是中原王朝关于他们的记载。 晋国建立后不久，倭奴国和中原断绝了联系，从此就失去了所有资料记载，进入了长达一百余年的历史空白期。 一直到刘宋建立，倭奴国派使者朝贡，才重新出现在历史书上。 后世的日本人翻遍了所有的资料，都找不到任何关于这一段历史的记载。 怎么办，历史出现空白了啊？ 于是他们就编造了一个仁德天皇，活了一百五十岁，恰好覆盖了这缺失的一百多年。 还找了一座古代无名墓穴，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一口断定是仁德天皇的墓，也是没谁了。 因为缺少相关资料记载，日本人甚至不知道是狗奴国获胜了，还是邪马台国获胜，不知道大和这个名字起源于谁。 但是作为一个穿越者，文易却亲眼见到了倭奴国的现状。 邪马台女王有一统天下的势头，打败了除狗奴国外所有的势力，只是还没完成统一她就死了。 新的继任者无能，藩属国纷纷独立。 再加上狗奴国不停的闹事儿，整个岛国重新分裂成了三十几个势力，开始新一轮的兼并战争。 文易没想到这都东晋了，所谓倭奴国居然还没有完成统一，天皇还不知道是谁家的种呢。 他很想问一句，万世一系呢？ 但这种情况完全便宜了他啊，简直就是老天爷赐给他的机会。 要是在这种局势下他还不能消灭毛人和倭奴人，撒泡尿把自己淹死算了。 正文 0301 奴隶贸易（第一更） “倭奴国和毛人国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混乱的多，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 文易很是高兴的道：“你可想好如何开展计划了吗？” 贺方道：“澶州城修好之后我们就准备行动了，只是考虑到金银岛要塞还没有修好，所以才没有行动。” 文易问道：“金银岛那边修筑的如何了？” 贺方道：“最多再有一个月要塞就能修建完成。” 文易想了想道：“不用等了，现在就行动。金银岛那边低调一点，倭奴人发现不了那边的情况的。” 贺方精神一振，道：“是。” 随着一声令下，军方、卫尉司和商务部三个机构组成的联合商队分别去了倭奴国和毛人国。 他们并不是漫无目的去找人谈的，那样起不到任何效果，还可能会引起倭奴国的警惕。 而是有目标的去寻找特定国家去谈。 在倭奴国这边，他们先去了一个叫狗邪韩国的国家。 这个国家还在中国史书上出现过，曾经是邪马台国的藩属国，实力比较强。 关键是它的领土和毛人国毗邻，行动起来比较方便。双方经常厮杀仇恨非常深，让他们打毛人国也更有动力。 从前年开始唐国的商人就开始和他们进行贸易，双方之间已经建立了沟通渠道。 所以商团很容易就见到了狗邪韩国的国王。 一番吹捧之后，商团首领吴巴就顺势把话题往毛人国身上引导。 狗邪韩国君臣一听说毛人这个名字，眼珠子都红了，大骂毛人野蛮无礼云云。 吴巴心中暗喜不停的出言挑拨。 直到狗邪韩国王偶然说出：“这毛人就像是老鼠，怎么杀都杀不干净，气煞我也。” 吴巴故作惋惜的道：“为什么要杀掉？太浪费了呀。” 狗邪韩国王道：“不杀掉能怎么办？留着更浪费粮食。” 吴巴说道：“可以让他们帮你们种地、挖矿……所有脏活累活危险的活都可以交给他们去做。反正是奴隶，死了也不心疼。” 狗邪韩国王摇摇头道：“让毛人干活还要派人监管太麻烦，我国有的是贱民，他们更加顺从，不用人监管就会拼命干活。” 吴巴羡慕的道：“原来如此。唉，我国大王就时常惋惜缺少奴隶干活，很多地都找不到人种。” “要是让他知道了你把奴隶杀掉，还不知道会怎么痛心呢。” “哈哈……”狗邪韩国王很是得意，自己也终于有一样值得炫耀的东西了。 一个狗邪韩国大臣眼睛一亮：“我们可以把俘虏的毛人奴隶卖给你们啊，这样你们就有奴隶用了。” 狗邪韩国王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连忙道：“是呀，我们可以把奴隶卖给你们啊。” “你看这些奴隶可以帮你们种地、挖矿……你们可以生产更多的粮食和货物……然后用这些货物从我们手里换奴隶。” “毛人国的奴隶多的是，足够解决你们用人问题……到时咱们都能获得好处。” “用你们唐国的话来说，这就叫那什么……双……双……” 吴巴道：“双赢。” 狗邪韩国王一拍大腿道：“对呀，双赢，你还犹豫什么。” 吴巴心中乐开了花，面上却露出迟疑之色道：“这……不好吧，我们从来没有买卖过奴隶，也不知道这个生意怎么做啊。” 狗邪韩国王道：“现在做也不晚呀……这样，一套青花瓷茶具一个毛人青壮如何？” 吴巴一听根本就不带考虑的，断然拒绝道：“那还是算了，这个生意不做也罢。” 狗邪韩国王道：“那你说怎么换。” 吴巴道：“一个青花瓷碗换一个奴隶……” “不行，太少了，至少要三个瓷碗。” “两件……” “成交……来人，马上派人去抓毛人奴隶。” “……等等，我们只要健壮的青壮奴隶，年轻女人和女婴也要。一个年轻女人一个瓷碗，两个女婴一个茶杯。” “你们要女人做什么？” “女人能生孩子呀。” 与此同时，另外一支商队去了毛人国，找到了一个和倭奴国相邻的大部落。 毛人更加的野蛮，根本就没用什么阴谋诡计，直接告诉他们：我们需要倭奴国的奴隶，只要青壮、年轻的女人以及女婴。 在各种货物的诱惑下，这个毛人部落二话不说就对相邻的倭奴国发起了进攻。 这个部落的领地和狗邪韩国刚好错开，双方没有直接接壤，这样做能延缓暴露的时间。 这种事情早晚有一天会暴露，但是当某些风气一旦形成，就不是一两个人能扭转过来的。 只要他们还有私心，就算明知道唐国不安好心，一样会往泥潭离跳。 现在属于埋种子阶段，等种子生根发芽，就可以放开手脚操作了。 所以这次他们只选择了四个势力，两个毛人部落，两个倭奴国家。 因为邪马台女王去世，重新恢复平静的两国边境，再次陷入了刀兵之中。 无数人死去，活着的人被绳子栓蚂蚱一样串成一长串，押送到海边送上唐国的商船。 换回来的是各种精美的瓷器、丝绸、玻璃等贵重物品，以及少量做工粗糙的铁质兵器。 这些精美的货物会摆放在贵族家中，点缀他们的美好生活。兵器会被投入战场，杀死更多的人。 被交易的奴隶先被送到澶州岛，男人直接装船运送到各个矿山、工地劳作至死。 女人会得到短暂休息，然后送回唐国。 免费分给单身汉当妻子——事实上这会儿唐国已经是严重的女多男少，根本就没有单身汉。 所谓的单身汉，大多都是刚刚从外面迁徙过来的流民。 这些女奴隶大多数都赐给将士们当奴仆，还有一部分被人花钱买走当侍女侍妾，价格还不便宜。 太便宜了没人会珍惜，而且这还是有效搜刮百姓手里的资源的方法。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不能说文易做的不对。 这些女人都拥有唐国国籍，享受唐国律法保护，可以使唤她们，但不能虐待残害。 文易把这些女人弄回去，是为了补充人口，给唐国人生育更多的孩子，可不是让人杀着玩的。 正文 0302 火上浇油（第二更） 文易此行的最后一站是金银岛。 这座岛屿真的是得天独厚，整体呈不规则‘工’字形。两横是两座山脉，中间是肥沃的平原。 两侧的山脉是天然的城墙，敌人想要攻打这里只能走左右两侧，唐国只要在一左一右各修筑了一座要塞就可以了。 既能阻挡敌人的进攻，又能防止奴隶外逃。 看着一个个奴隶被戴上脚镣驱赶进矿山，文易心中非常的舒畅。 前世他们的后人就是这么对待中国人的，在血淋淋的证据面前，他们居然还矢口否认所犯下的罪行。 现在自己不过是防患于未然，把危险消灭在萌芽状态。 什么？他们是无辜的？ 呵呵，这么认为的人，先去九泉之下问问无辜惨死的中国人先辈，他们要是愿意原谅这些人。 驻守在这座岛上的是张勇的旅，文易告诉他道：“不要只顾着挖矿，这里拥有肥沃的土地，分配一部分奴隶去种田。” 张勇道：“是，我都已经计划好了，先开垦一部分土地完成粮食自给自足。然后兴建水利，还规划了一座水库调节水资源。” 文易满意的点点头，仅仅把这里当做矿区太浪费了。这里开发的好了，纯靠农业也能养活三四万人。 加上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会成为唐国攻略倭奴国的又一前进基地。 但这都是未来计划，眼下还是以开采金银为主，开垦土地只是为了满足自己需要，减轻后勤压力。 他把张勇叫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奴隶一直见不到希望会放弃生存欲望，遇到这种情况直接把人都杀了换一批新奴隶进来。” “最好不要让新奴隶和旧奴隶碰面，避免这种绝望思想大范围扩散。” “尸体全部烧毁，绝对不能留下一丝痕迹，更不能留下任何文字记载，懂我的意思吗？” 张勇神情一凛，道：“大王放心，这座岛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文易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意的道：“不错，没白跟着我这么多年。” “我这么做不光是为我们的身后名，还有个原因是让毛人和倭奴人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将来我若得天下，会删除所有关于他们的记载……史书上不会在出现倭奴人和毛人。” “在新的史书上，这座岛屿和吕宋岛一样，上面生活着一群土人，他们过着原始愚昧的生活……” “我们给他们带来了文明的火种，帮助他们推翻了欺压他们的权贵……” “他们仰慕我华夏文明的璀璨，自愿加入成为我们的一部分。什么奴隶贸易、什么杀戮，都是不存在的。” 张勇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狠，超出他想象的狠，居然连存在的痕迹都要被抹去。 这种情况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只是想想他都忍不住感到恐惧。 大王太狠了。 但心中又升起疑惑，大王挺仁慈的啊。对汉人有多好就不说了，对各族人都是一视同仁。 对俚人、对琉球人都是同化。 对吕宋人手段虽然狠，但杀的都是酋长权贵，普通百姓也是以征服同化为主。 甚至对北方草原的异族也是同化为主，这一点从《华夏文明》就能看的出来。 在这本书里，北方异族也是华夏的分支，显然是为以后的同化做准备。 唯独对毛人和倭奴人，没有任何同化的想法，上来就是以灭族为目的。 不光要消灭他们的族群，连存在都要被抹去。 这已经不是讨厌的问题了，只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才会这样做。 可也没听说大王和这两个族群的人有什么瓜葛啊。 搞不懂。 但他也不敢多问，万一涉及到什么隐秘，问了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反正全国上下都没有意见，咱就是一个啥都不懂的武人大老粗，听命行事完成任务就行了。 在这边转了一圈，详细了解过倭奴国和毛人国的情况之后，文易又发现了一些可以操作的地方。 “倭奴岛上金银矿非常多，铜矿也不少，毛人只掌握着简单的冶炼技术，倭奴国的冶炼工艺也非常落后……” “他们守着金山银山铜山，却不懂的如何开采，实在暴殄天物。” “这样……把探矿、采矿和冶炼的技术传授给他们，让他们去开采金银铜，我们再用货物把这些金银铜交换回来。” 贺方迟疑的道：“这……若他们掌握了先进的采矿和冶炼技术，就能大规模炼铁，恐怕会反噬我们自身啊。” 文易摇头道：“怕什么，只传授他们最简单的冶炼金银铜的技术，只要他们能初步把金银铜提取出来就可以了。” “而且他们拥有兵器之后也不会拿来对付我们，而是首先对自己人动手，试图消灭对方扩大自己的势力。” “那些领地内没有金银铜矿的势力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会去抢别人的金银矿。” “到那时这些金银矿就会变成饵，让他们陷入旷日持久的自相残杀中去……如此一来，还用得着担心他们反噬我们吗？” 贺方依然有些迟疑：“凡事就怕万一啊。” 文易理解他的想法，但也没有再多做解释，而是道：“你就放心的去做吧，别说他们不会反噬，就算真敢这么做我也有办法轻易镇压他们。” 贺方还是将信将疑，但也知道他手段多，见他说的肯定也不在坚持，道：“好，我这就派人去做。” 唐国需要大量的金银，完成对区域货币的垄断，靠金银岛这点产量还是很难的。 倭奴国境内盛产金银铜，但短时间内唐国是没有办法派人去开采的。 还不如让倭奴人和毛人自己开采，然后他用商品把这些金银换走。 唐国的百姓也能从这项交易中获得大量的好处——比如布匹交易，官方从百姓手中收布卖给倭奴国人，百姓就多了一项收入。 最关键的是，金银铜矿就是战乱之源，引动毛人、倭奴人自相残杀，加快他们灭亡的速度。 至于倭奴人会不会拿着开采出来的金银购买物资，恢复国力然后反噬唐国，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想想清末民国的军阀就知道了，搜刮的钱财不是用来购买武器自相残杀，就是购买奢侈品供自己享受。 有几个购买生产线发展工业的？ 古今中外都是一个样子，倭奴国现在分裂成三十几个势力，更不可能团结起来发展自己。 他们只会把挖出来的金银铜购买成奢侈品和兵器。 万一倭奴国人真的突然集体觉醒……如果他们真的开挂觉醒，有没有文易传授给他们的冶炼技术区别都不大。 到那个时候文易应该做的是直接把火器拉出来，用铁与火洗清这座岛屿。 正文 0303 突然出现的百济商船（第三更） 而事实也确实如文易所想的那样，金银铜矿成为一个个炸药包，彻底引爆了整座岛屿。 倭奴三十几个势力，原本还比较克制，等看到敌对势力境内一座座贵金属矿被发现、开采。 对手用开采出来的金银铜，从唐国换取了大量奢侈品以及兵器，眼珠子都红了。 先花钱请唐国人在自己领地内寻找矿山，找不到怎么办？ 抢。 可以说金银铜矿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倭奴人彻底失去了理智，陷入了旷日持久的自相残杀中。 后来又觉得杀掉太浪费，拿去卖钱多好，于是买卖同族也成了生意。 毛人国那边情况也差不多，甚至更加的混乱，毛人杀起自己人来也是毫不手软。 和倭奴国相邻的部落就那么几个，其它不相邻的部落没地方抓倭奴人怎么办？ 没关系，攻打周围的毛人部落，把他们的人抓起来一样卖钱。 什么同族不同族的，我们都不是一个部落的人，怎么会是同族？笑话。 见到这种情况，贺方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然后各种拉踩让岛上的厮杀更加激烈。 文易自然是非常的开心，眼见这里一切顺利就准备乘船返回东宁岛。 然而就在他准备出发的时候一个情报让他不得不延缓了行程。 “你说在倭国水域发现了百济船只？” 贺方回道：“是，三艘商船，经审问是来做生意的。” 文易表情凝重：“百济不是已经许久没有和倭奴人做生意了吗，怎么突然又出现了？” 卫尉司之前做过调查，百济在数十年前和倭国的生意往来还是比较频繁的，后来突然就断绝了再无往来。 算算时间，恰好是他们和晋国断绝往来的时候。 所以文易才没有把百济算进来，没想到对方就这么突然出现了，他如何能不慎重。 贺方道：“我问过了，这是一家临近破产的小海商，祖上曾经和倭奴国做过贸易，留有航海图。” “他就想冒险拼一把，看能不能翻身，并非是百济改变策略要大举进攻倭奴国。” 文易取出地图查看起来：“以前是我们太乐观了，有一个人发现我们就会有两个三个，时间长了难免会露馅。” “百济离倭奴国不足五百里，而我们离这里足足两千多里。” “如果被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计划，肯定会过来捣乱，到时候事情就麻烦了。” 贺方表情也很凝重，道：“确实不得不防。” 文易问道：“你有什么应对的办法？” 贺方看着地图，思索了良久把手指放在了其中一点，道：“在对马岛上修建要塞，驻军。” “虽然百济离倭奴国不足五百里，但这是走最近路线的情况下的距离，而对马岛正好处在这条路线的中间。” “只要我们占据这座岛屿加强巡逻，就能堵住百济人的路，让他们无法靠近倭奴国。” 文易问道：“如果百济人直接出兵攻打我们怎么办？” 贺方自信的道：“他们不敢，我见过百济王扶余句，是个谨慎的人，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是不会对我们动手的。”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道：“但也不能排除万一的可能……我们应该找点事情给他做。” 文易道：“怎么给他找事情？” 贺方道：“自从拿下乐浪郡之后，百济人的野心彻底被激发，他们似乎想成为辽东之主。” “去年出兵消灭了三韩残部，靺鞨人、乌罗护、高句丽、新罗等势力也都受到过他们的侵扰。” “燕国也不得不在玄菟郡布置重兵防守，可以说此时的百济四面皆敌，我们只需要稍微挑拨就能让他无暇出兵。” 文易缓缓点头：“是个不错的主意。” 贺方受到鼓舞，继续说道：“我们可以用老方法，先悄无声息的在对马岛上修建要塞，等一切都建设好百济人就算发现也为时已晚。” “倭奴国无力对澶州岛造成威胁，在这里驻扎一个师的兵力有些浪费了，不如分出一个旅驻扎在对马岛。” 文易道：“暂时也只能如此了，但切记行事要隐秘，尽量不要被百济人发现，能拖一天是一天。” “是。” “也不用怕事，如果被发现了态度一定要强硬起来。” “是。” 商量好对策文易才乘船返回东宁岛，路上总是觉得不放心。思考许久终于做出一个决定，不藏拙了，先把大炮拿出来。 本来他是想藏着等实力强了再拿出来，现在看来还是过于谨慎了。 就算是想隐藏自己的实力，也不用藏的这么死。 完全可以先把大炮拿出来装在船上，别的不说，先拿出来威慑一下百济人。 也不用怕消息泄露，只要不在别国面前使用，百济人就算敲锣打鼓宣传也不会有人信。 所以快到东宁岛的时候他下令转航去了火烧岛。 船还没靠岸就听到轰隆隆的响声，只听声音他就知道这是大炮的声响，脸上不自禁的露出微笑。 得到消息的元丘赶紧过来迎接，并汇报了工作情况。 “我们已经试验出了枪支的最佳装药量……既能保证射击距离，又能保证枪支的寿命。” “现在已经能够批量打造火绳枪，熟练的用机器制作枪管……后装燧发枪的结构复杂，暂时只能手工打造……” “最高连发是三十发，打完枪管就接近报废了……如果是慢速射击，膛线普遍可以支撑一千次射击……” “一千次之后就会因为膛线磨损导致精度失准，射击距离减少……但依然可以继续使用。” “有一支火枪从打造出来至今已经经历过三千八百次击发，膛线都已经磨平了，依然可以使用。” 近四千次射击？文易都有些惊讶，这也太夸张了吧。 如果他多了解一下历史就知道，这一点都不夸张。当年很多战士手中的汉阳造辗转许多任主人，被使用了几十年。 击发次数已经数不清了，依然在发挥作用。 枪管这个东西，连续击发二三十次可能就报废了，如果缓速射击用上万次都不罕见。 前世国家规定枪支击发一定次数就要报废，那是出于安全考虑，并不是不能用了。 正因为不懂，文易也只是惊讶了一下就过去了，他更关心的还是火炮。 这才是真正改变战争史的东西。 正文 0304 炮舰计划（第四更） 等他介绍完火枪，文易夸奖道：“做的不错，所有人记功一次，大家再接再厉争取早日把燧发枪的制造技术摸熟吃透。” 元丘有点不好意思的道：“都是大王给的技艺，我们就是做出来，实在不敢居功。” 文易道：“这么危险的东西，你们能做出就是大功一件。各项数据记录的如何？” 元丘连忙道：“按照您的吩咐，所有制作过程、测试数据等全部记录在案。” “备份做了吗？” “全部一式三份，分别保存在三处不同的地方。” “那就好。” 这时文易才开始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大炮造的如何了？” 元丘道：“正想向您汇报，我们已经试制成功三种火炮。分别是五百斤小炮，一千三百近大炮和三千二百五十斤重炮。” 文易心中一喜，问道：“射程呢？” 元丘回道：“小炮射程四百米，大炮射程一千五百米，巨炮射程两千八百米。” “只是它们都是滑膛前装炮，您说的膛炮和后装炮还没做出来。” 文易安慰道：“不急，记住我说的话，大炮危险性太大，千万千万要小心。” “你性格沉稳不急不躁，这也是为什么我选你来负责这里的原因。” 元丘道：“我明白，请您放心，我一定看好这里，保证不出一次事故。” “我相信你。” 文易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千三百斤的大炮能批量生产吗？” 元丘眼睛陡然亮起，激动的道：“可以，技术我们已经吃透了，随时都能造，只要有足够的铁料要多少我们就能生产多少。” 自己制造的武器能大范围应用，没有比这更让他们开心的事情了。 文易道：“那就先生产一百门，不过这些炮要稍作改动。” 元丘连忙道：“您说，怎么改动都行。” 文易道：“做成舰炮把它们装在船上，我会给你们一张炮舰的大概图纸，你们自己好好琢磨一下如何设计安装。” 元丘为难的道：“这……凭空想象……我怕做不好啊。” 文易也知道自己太心急了，说道：“这样吧，我派一支水师过来协助你们做实验，你看着设计吧。” “既要保证火炮的密度，也要考虑战船的载重和灵活性。等你们掌握了把大炮安装在普通战船上的技艺之后，再研究专门的炮舰。” 元丘这才松了口气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之后文易就去参观了火炮射击，分别实验了三种炮。 文易有心理准备还好，马亦白等人第一次见到大炮，吓得两股战战。 尤其是看到炮弹把远处一条线的靶子打的破碎，更是恐惧。 马亦白脸色苍白，战战兢兢的问道：“大……大王，这……这是什么东……东西？” 文易笑道：“大炮，怎么样，威力还可以吧？” 马亦白苦笑道：“太可以了，我尿都快吓出来了。” 文易看着这群禁卫夸道：“第一次见到这东西没被倒，你们还算不错。” 接着脸色一厉道：“记住了，今天看到的一切都要烂在肚子里，不能对任何人说，就算爹妈婆娘都不行。” 马亦白等人严肃的道：“是。” 后面文易还亲自操作放了几炮，马亦白等人逐渐适应，胆子也大了起来，都跟着放了几炮过了把瘾。 之后又进行了射击训练，清一色木柄后装燧发枪，有准星的那种，外形非常接近我们前世常常见到的那种。 子弹也不再是散装的，而是纸壳定装弹，弹药一体。 说白了就是用纸把弹头和火药包裹在一起，模样类似于金属子弹。 枪膛里面有一个类似锥子一样的东西，把子弹放进去合上枪膛的时候，锥子会刺破纸壳的尾部，让火药暴露出来。 然后扣动扳机，火镰击打火石点燃火药完成发射。 这么做的好处非常明显，减少了装填的步骤。 手速快的人每分钟能射击五到六次，一般士兵经过训练能在一分钟完成三次射击。 但这种方法最大的好处是，暴风雨天气依然可以正常射击。 弹头也是椭圆锥型的，尾部带有凹槽，这种弹有个名字叫米尼弹。 火药爆炸瞬间产生高温高压，弹头尾部的凹槽会膨大，让弹头紧紧贴合线膛，堵住缝隙，能更大效率的利用火药产生的能量。 所以文易手中的这把燧发枪射击距离达到了惊人四百米，有效射程超过两百米。 这意味着什么？ 可以直接淘汰弓箭手，越过排队枪毙时代，进入我们更加熟悉的近代史情况。 前世经常有人讨论，有效射击距离不足百米的土火枪是如何淘汰射程更远的弓箭兵的？ 这一世这种讨论是不会出现了。 因为火枪的射击距离从一开始就超越了弓箭，操作还更加简单。 当文易用手中的枪准确命中两百米外的靶子的时候，马亦白等人再次惊讶的下巴都快要掉在地上了。 文易觉得有趣，故意问他道：“你说我要是制造五万支这种威力的火枪，再配合大炮，能不能一统天下？” 马亦白毫不犹豫的道：“能，天下将无您的一合之敌。” 然后他目光热切的道：“有如此强大的兵器，您为何不起兵呢？” 文易反问道：“起兵之后呢？” 马亦白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一统天下，您来做皇帝呀。” 文易又问道：“再然后呢？” “再然后……”马亦白有些茫然，就是当皇帝呗，还能干啥？ 文易摇摇头，这就是他不愿意现在出兵打天下的原因。 这个问题已经说了无数遍，他要做的不是当皇帝，是改变这个时代。连跟着他的老兄弟都不理解，指望别人理解？ 当皇帝之后再回头改革也不是不行，但在士族、守旧派读书人的重重阻力下，太难了。 举个例子，有一个不可说之人，国家建立后都差点被架空。 和他比起来文易算什么东西？敢认为自己就能掌控一个大一统的国家？ 在唐国他可以掌控每一个角落，能把自己的意志传达给每一个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培养出足够的人才。 前者的难度就像是孤身一人跳进大海，试图用体温烧沸海水。 后者就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他当然选择后者，先在唐国培养火种，然后再顺势燎原。 但马亦白的态度告诉他，他培养火种的计划还差的远。 正文 0305 三项计划（第五更） 不在这个时候大规模装备火器，还有一个原因，缺铁。 阆湖铁矿和石碌铁矿年产量加起来也才百余吨，阆湖铁质量还不好，用来制作火器太勉强。 制作火器的钢铁全部来自于石碌铁矿。 火枪采用了木制枪托，一杆枪需要四斤钢铁。就算他把所有的石碌铁全用来打造枪支，一年最多也就不到两万支。 火炮一门就需要五百斤乃至两三千斤铁，一千三百斤的大炮才能造七十多门。 他这次让元丘打造五十门大炮，几乎把往年的储量都耗光了。 想凑够打天下所需的兵器，就算把所有钢铁全用来制作兵器，也需要憋五年时间。 但如果把所有钢铁全部用来打造兵器，民事方面还要不要了？缺少铁器百姓的日子还怎么过？ 再说热兵器需要火药，硝石哪来？问题都远比想象中要复杂。 所以不论是从文的方面，还是从武的方面，短时间内都不适合打天下。 面对以上问题，文易回到梦启城之后做出了三个计划。 他先是找来新任工部侍郎张鸿，道：“石碌铁矿的情况怎么样了？” 张鸿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就猜到了他的意思，道： “有吕宋岛、倭奴人、毛人奴隶，采矿速度增加了三倍有余，今年的总产量预计可以突破三百吨。” “三百吨？”文易很不满意，道：“五百吨，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年底我要见到五百吨钢铁。” “记住是石碌钢，别拿别的地方产的劣质品糊弄我。” 张鸿一脸苦意，道：“这……这么做可能会死很多奴隶。” 文易道：“死了就抓新的过来，你都不用担心奴隶够不够的问题。” “但是手脚干净点，尸体烧干净不要留下一丝痕迹，更不能有文字记载。” “我会让卫尉司去调查的，如果他们查到任何蛛丝马迹，你可以考虑去哪养老了。” 张鸿心中一惊，道：“是，臣明白了，一定把事情做的不留破绽。” 文易满意的道：“去吧。” 三百吨其实已经不少了，远超全国产量。 不要觉得夸张，唐朝前期全国钢铁产量也才四百多吨，巅峰期刚刚突破一千吨。 到了宋朝巅峰期达到四千吨，冠绝全球。 东晋时期冶炼技术更加落后，全国钢铁产量能有百吨就不错了。 或许有人会疑惑，百吨铁够干什么的？连农具都造不了几件吧？ 用铁造农具？想的太美了兄弟。 这个时代的铁，大部分都在军队里，少部分在权贵豪强家里，流入民间的凤毛麟角。 普通人家里的刀具、农具多是铜制，铁质农具非常少。几家人共用一把金属刀具的情况很普遍，做饭的锅其实就是瓦罐。 金属锅？那是有钱人才用的起的玩意儿。 就算是有钱人用的也多是铜釜，就是带三四个腿，壁很厚类似鼎一样的玩意儿。 但不是鼎，鼎起码要王侯级别才能用，不够资格的人用会被杀全家。 铁锅的模样和铜釜也差不多，但能用的起铁锅的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权贵豪强。 问题又来了，年产一百吨左右的铁，够打造几件兵器啊？ 数据不是这么计算的，往年生产的铁并不会凭空消失，一年年累积下来，市面上铁的总量还是很多的。 但所谓的多，是把大多数铁都集中在军队的结果，如果平分到百姓家里，每家能分到一把菜刀就不错了。 这也是为什么冼惠为了十斤铁和文易拉扯半天的原因，实在是稀少。 为什么说唐国是这个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 从民间拥有铁制品的数量上就能看的出来，家家户户拥有至少一把铁刀，一口大铁锅，铁质农具普遍都有七八件。 可以说文易把三分之二的铁都优先供应给了民间，剩下的才送进军队。 唐国现在的钢铁产量已经和其他各国的总和持平，如果能达到五百吨，那真的是独步天下了。 文易设想中的钢铁大军……即便如此估计也需要至少五年。 除非他能找到更多的铁矿，或者用火药开矿？ 算了，还是再等等吧，不急。 火药产量实在太低了，他不想浪费在开矿上面。反正奴隶够用，先用笨办法慢慢来吧。 再说火炮技术还不够成熟，大量造炮就是瞎折腾，先铸造百十门撑撑场面就可以了。 说起火药，他又让人把金如山找了过来：“联系杜教主，就说我在研究新药物，需要大量的硝石，让他动用道教力量帮忙收购。” “这是一个长期的生意，有多少要多少，可以提前把定金付给他。” 硝石？金如山心下暗暗嘀咕。 唐国在很早以前就开始无限量收购硝石，现在家家户户都有一堵泼尿的土墙，一口熬硝的锅。 有时候那个味儿……不提也罢。 反正对百姓来说，比起赚钱，什么尿骚味儿不值一提。 虽然硝石产量不高，但积少成多，这些年收购的数量应该不少了，为啥还要买？ 什么研究药物，谁信谁是傻子。 这个问题不只是他奇怪，很多人都同样好奇。 可还是那句话，这是文易亲自负责的事情，没人敢问为什么。 所以金如山纵使一肚子疑问，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并以最快的速度去联系杜子恭。 为什么文易要通过道教来收购硝石呢？ 很简单，在这个年代硝石只有两个作用，熟皮和入药。对道教来说，硝石也是炼丹的常用药物。 道教收购硝石，不会引起太大的关注。就算有人关注，也只会以为他们研究出了什么炼丹的药方，不会有别的想法。 至于杜子恭会不会帮忙，文易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杜子恭也绝对想不到他买硝石的真实目的，更何况双方合作一直都很愉快。 上次小冰河期轮回，可是实实在在的帮他踹开了临门一脚，正式成为国师。 他声称自己进入天人交感状态，从昊天上帝那里获得了一个天地大秘密，然后抛出了小冰河期轮回。 一开始被天下人嗤之以鼻，但真的永远都假不了。 当一项项记录被翻出，越来越多的证据摆在眼前，就由不得人不信了。 然后就是举世沸腾。 纵使有人将信将疑，也不敢轻易否认小冰河期轮回的存在了。 携着这样的大势，他正式成为国师。 在这种情况下，杜子恭就更没有拒绝和他合作的道理。 解决了这两件事情，文易开始了第三个计划： 写书。 正文 0306 唐版内阁的缺陷（第一更） 文易已经不是第一次写书了，之前编写过防疫手册、华夏文明、华夏简史、数学、语文、格物等书籍。 还和谢道韫一起写了《论语正义》，对其他的经典的注释也提出了许多意见甚至画出框架。 但那些书要么是工具书，要么只是按照前世专家的解读照猫画虎，算是新瓶装旧酒。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没有写过任何一本完整阐述自己思想的书籍。 他虽然废除了苛捐杂税，取消了人头税，还限制富人的财富，抑制财富兼并，搞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 搞出了学政体系，科举，搞出了医疗体系…… 可这些东西都只是皮，是达成某个目标的方法。 而他要达成什么目的？为什么要达成这个目的？为什么用这种方法来达成这个目的？ 这些东西都没有说。 说的简单点就是，这些东西背后缺少一套完整的理论基础。 大家或许能体会到这个‘工具’好用，却不知道为什么好用，更不知道出问题了怎么‘修理’。 只能把责任推给昏君奸臣，认为天下治理的不好是君不明、臣不清，然后守着祖宗之法在原地打转。 在唐国依然有很多人对这些政策持怀疑态度，只是因为文易的强势他们不敢反对。 而且用这些方法确实让唐国变的更强大，他们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严格说起来，大多数人到现在都还稀里糊涂的。 整个唐国，除了甘宪能稍微理解他的一些想法之外，实际上其他人依然是老旧思想。 这也是为什么他问马亦白当皇帝之后做什么，马亦白无法回答的原因。 用这个问题去问其他人，得到的答案也不会有什么本质区别。 这些年甘宪除了完善司法体系，基本上把所有剩余时间都用在了参悟他的想法上，试图找出其中的关联。 只是可惜，受限于时代他始终未能抓住核心。 文易很清楚问题出在哪，之前唐国刚刚建立百废待兴，他没那个功夫搞这些。 只能先把新政搞出来推行，等国祚稳固了再回过头把理论体系整理出来。 还有一个原因是成套的理论体系不是这么好写的。 就某个问题发表意见，大家都能说的头头是道，难就难在要串联在一起成为体系，即便他有前世的知识也很难。 还要考虑时代问题，写的太超前了别人理解不了，甚至可能会引起更大的混乱，写的肤浅了没有意义。 既要把自己的思想表达出来，还要能让这个时代的人接受理解，难上加难。 这些年他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写这本书，越思考他就越觉得自己的知识浅薄。 所以私下也一直在研究先贤的经典，体会他们的思想。 这也是为什么他敢写论语正义，敢对其他经典的注释提意见画框架的原因，他是真的研究过。 有时候他自己都惊讶，上辈子读书那会儿他要是有这劲头，不说博士生，985211的研究生应该没问题。 经过这些年的研究，他也确实有了巨大的进步，这会儿就算是把竹林七贤复活他也能上去辩论几嘴。 最关键的是，他终于找到了那条‘线’，那条把所有想法和观点串联在一起的‘线’。 所以他决定着手编写真正意义上属于自己的第一本书，把自己的想法完整的展示给大家看，培养自己需要的人才。 不过他并没有声张，平时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只是把空余时间抽出来写书。 慢慢的他开始把更多的权利下放给内阁，减少露面的时间。 一方面是抽出更多时间写书，另一方面想看看自己打造的这个内阁到底如何。 前面已经说过，在皇权时代明朝的内阁制算是最优秀的制度之一了——君主立宪制严格来说不能算是皇权时代了。 皇帝几十年不上朝不听政，朝廷照样运转，也没有培养出足以改朝换代的权臣。 等皇帝想亲政了，很快就能把权力收回来。 其它朝代的皇帝看到这种情况，估计眼珠子都要红了。 但文易并不知道明朝的内阁具体是如何运作的，只能照猫画虎，他也不知道自己搞出来的内阁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干脆就趁着这个机会检验一下。 当然，军权始终握在自己手里，这东西可不敢撒手。 一开始群臣表现的还很不错，但没多久就开始出现各种问题，主要来自于各部门配合运转上。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并不复杂，职权划分不够分明。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文易果断出手，进一步细分了各部门的职权。 这么一改，运转果然变得流畅起来。 对于众臣来说，一开始他们还在奇怪，自家大王怎么突然变得不管事儿了？ 但他们内心是窃喜的，谁会不喜欢放权的君主呢？ 等到朝廷运转出问题，他们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文易果断出手解决问题。 他们才明白，原来大王不是不管事儿，而是故意这么做查找问题。 顿时就高山仰止，大王就是大王，高啊。 之后就老老实实的干好分内之事，再也不敢抱着侥幸心思。 再说文易，他也发现了自己搞出来的内阁存在一个巨大的缺陷，少了一个关键环节。 司礼监批红。 内阁拥有决策权和执行权，但批准的权力掌握在皇帝手里，明朝的皇帝想偷懒可以这个权力交给司礼监。 司礼监是宦官机构，和文臣天生不合，不用担心他们会同流合污。 而太监的权力又完全来自于皇帝，再厉害的太监皇帝想收拾他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明朝的太监再厉害，也达不到废立天子的地步，他们只能巴结皇帝。 权势滔天的九千岁，被刚刚登基的崇祯一道圣旨给弄的上吊了，余党被清算。 内阁和司礼监，一个掌决策权，一个掌批准权，二者相互制衡缺一不可。 这才形成了明朝奇特而又好用的朝堂制度。 文易没有使用太监也没有司礼监，不管他怎么放权，最后批红权都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至于组建司礼监，用非宦官担任这个职务……那就是找死。 所以唐国的君主想学习明朝皇帝几十年不上朝，还不会导致国家大乱，完全是做梦。 发现这个问题之后，文易只能无奈摇头，世界上果然十全十美的好事儿啊。 正文 0307 晋室要北伐（第二更） 但不能因为缺少了司礼监的制衡就认为内阁不好，相反，它依然是远超时代的优秀机制。 从级别上来说，它只是一个没有品级的议事机构，谁进谁出完全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 内阁学士拥有宰相的职权，却没有宰相的头衔。 这一点很关键，古今中外官场最讲究名正言顺，内阁学士恰恰缺了名。 没有‘名’的情况下，如何做到‘言顺’呢？来自于皇帝的背书，也就是批红。 而在明朝之前，宰相是可以越过皇帝行使权力的。 甚至皇帝的很多命令没有宰相同意都可以视为无效，所以才会有皇权和相权之争。 到了明朝一个内阁就解决了这个争执。 我给你宰相的权，却不给你宰相的名。你想行使权力，必须经过皇帝的背书。 没有皇帝的批红，宰相做出的所有决定都是废纸一张。 在这种制度下，皇帝可以放心的把治理国家的权力下放给大臣，只要抓好批红权就可以了。 这么做的好处实在太多了。 对于大臣来说，他们拥有了更大的表现舞台，能更好的发挥自己的特长。 对于皇帝来说，不用每天都埋首在桌案上有批不完的奏折，可以专心去思考处理更重要的问题。 比如现在文易只要每天上上早朝、签签字就可以了，可以抽出大把的时间去写书。 至于几十年不上朝之类的，你堂堂皇帝几十年不上朝，还当个毛的皇帝啊。还是趁早灭亡的好，免得祸害百姓。 文易这一闭关就是大半年的时间，中间除了过年时候去吕宋岛、琉球岛逛了一圈，别的时间几乎就没出过王宫。 直到他接到一条消息，才从书籍中脱离出来。 “你说冼芸生了？她什么时候……嗯，什么时候生的？”文易精神有些恍惚，差点问出她什么时候怀了这样愚蠢的话。 谢道韫笑吟吟的道：“十天前，是个儿子。” 文易揉了揉脸，笑道：“生了好呀，等出了月子我去看看她。” 谢道韫问道：“孩子都有了，你还不把冼家妹妹接回来吗？” 文易叹了口气道：“这姑娘心野啊，把她束缚在王宫里，要么她被憋疯，要么大家都被搅混的鸡犬不宁，还是随她去吧。” 谢道韫似乎一点都不意外，道：“您真的太会为她人着想了，遇到您是她的幸运。” 文易笑道：“遇到我难道就不是你的幸运吗？” 谢道韫嫣然笑道：“是是是，遇到您真是我最大的幸运。” 文易满意的道：“知道就好。” 说笑过后谢道韫正色道：“就算不把她接回王宫也应该给她一个名分，名不正则言不顺，她没有名分孩子怎么办。” 文易道：“言之有理，你觉得给她什么级别？” 谢道韫显然早就想好了，当下就说道：“她没有来过唐国太高了不好，而且也要留出晋升的空间……” “但她身份特殊又生了儿子，太低了也不好，我觉得九嫔、婕妤最好。” 文易道：“你考虑的很周全，就婕妤吧。” 谢道韫道：“好，我这就去把她录入宫籍。” 说完就准备走，却被文易一把抓住抱在怀里，道：“谢谢。” 谢道韫笑道：“您这是做什么，身为王后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文易道：“我就是想谢谢你。” 谢道韫埋首在他怀里，道：“那我只能对您说不客气了。” 夫妻俩温存了好一会儿，谢道韫道：“对了，您的书写的如何了？” 文易松开她，回到桌边道：“刚刚完成初稿，再有半年时间差不多就能成书了，要不要看看？” 谢道韫的手伸出一半又缩了回来，道：“我怕看过后会忍不住乱提意见，打乱了您的想法，还是等您写好再看吧。” 文易也没强求，道：“也好。” 一个月后文易挑选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去了高凉，见到了冼芸和襁褓中的孩子。 同时带过去的还有婕妤的全套册封文书、礼服等，还有孩子的身份证明。 即便高凉冼氏是半母系氏社会，看到这两样东西冼芸依然非常的兴奋。 不懂事儿的时候还觉得几十万俚人的大酋长很厉害，眼里也只有高凉冼氏。 现在见的多了知道的多了才知道，大酋长之位也就那样，还真不一定比唐国婕妤高。 尤其是她生的还是个儿子，地位就更不同了。 所以她非常重视这个名分。 两人还商量了孩子的扶养问题，最终决定先跟着冼芸。等将来看情况在决定是去唐国接受教育，还是继续留在岭南。 文易在这里陪了她们大半个月的时间，作为生孩子时候不在身边的补偿。 从高凉返回后文易继续修书，八月份终于完成第一次修改，这时又一个情报让他不得不再次中断写书。 “晋国以豫州军攻下蔡，以郗昙攻高平，意欲北伐燕国。” 虽然不是自己国家的事情，可看到这条情报文易还是被气笑了：“这是哪个蠢货的主意？送人头很好玩吗？” 陈秀讥讽道：“会稽王司马昱。” 听到这个名字文易反倒不奇怪了，司马家的传统，没一个干人事儿的：“是不是又想在军功上压桓温一头，然后收桓温的权？” 陈秀道：“具体不太清楚，不过根据这位会稽王的一贯操作，八九不离十。” 文易忍不住吐槽道：“S13。” 大家都都知道晋人好玄学，很少有人知道玄学是什么时候达到巅峰的。没错，就是司马昱当政这些年。 这货本身就是清谈的高手，重用玄学人士，提倡用清谈治国。 当初年幼的晋穆帝继位，何充、蔡谟、司马昱三人辅政，前几年还没啥事儿。 等何充和蔡谟死后他就成为唯一的辅政大臣，总理朝政，然后就开始各种骚操作。 用殷浩牵制桓温就是他的主意。 这操作本身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他的方法。 桓温军功卓著，他就想在军功上压倒桓温，命令殷浩北伐。 结果就是屡战屡败，成了标准的送人头，最后空耗国力一事无成，殷浩还因此被贬最后郁郁而终。 殷浩这个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问题，是个相当优秀的人才，德行也不错。 可他不会打仗啊，让一个文官去打仗，也不知道咋想的。 殷浩倒台之后他大受打击老实了几年，这会儿估计是想趁着桓温休养生息的空挡北伐，捞一点军功。 根本就不用看结果，就看他动用的兵力就知道是送人头。 送人头就送，反正这是司马家的传统了，只要桓温等人还活着，燕国就拿不下晋国。 可这次不同啊。 豫州军的统帅是他岳父谢奕，这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谢道韫不得哭死。 正文 0308 计迫谢道韫（第三更） 其实今年各国的整体局势相对平稳，没有谁发动战争。 代国和凉国属于无力发动战争，他们只能随波逐流，未来谁的实力强就投靠谁。 秦国苻坚刚刚登基，正需要休养生息。且今年秦国大旱，苻坚正忙着兴修水利对抗旱灾，也无力发动战争。 实力最强也最好战的慕容儁，因为兖州、青州、许昌等新占之地的拖累，再加上不少地域也受到旱灾波及，未能发动对秦国的进攻。 晋国主战派桓温正蛰伏积蓄力量，准备报当年的戏耍之仇，也没有心思发动战争。 辽东各国倒是纷争不断，但打来打去也没有打出个所以然来。 可以说，今年是东晋建立以来少有的太平年。 只是可惜，作为当今世界最奇葩的家族之一，司马家似乎觉得今年太冷清了，想要让世界变得热闹点。 在司马昱的主张下，晋国兵分两路对燕国发起进攻。 其实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件事情是谢万和司马昱两个臭棋篓子合伙做出的决定。 谢万想立功，司马昱想赚取军功打压桓温。 褚蒜子并不看好这一仗，但她反对没用。 出兵途中郗昙得重病退守彭城，本来到这里还没有什么问题。 战争还没有真正打起来，完全可以暂时休兵，要么更换主将要么退兵，怎么处理都没关系。 可偏偏就出问题了。 谢万是个胆小无能的草包，听说郗昙退军，就以为他是被燕国打败了。 然后这货就被吓尿了，不战而逃，数万大军不战而溃。 燕军也很纳闷，这是啥意思，玩吗？那你们晋军可真会玩。就趁势南下占据了大半个豫州。 晋国数代人努力好不容易夺回来的豫州再次落入敌手。 这已经不是送人头了，还连带着给别人送土地送人口，谁见了不夸谢万和司马昱一声好人啊。 再看谢万的操作，丢失豫州之后他不是上书请罪，而是把责任都推给了郗昙。 本来看在双方是亲戚的份上还想保他的褚蒜子彻底失望，把他贬为庶人，没多久他自己就气死了。 还连累郗昙被贬官，病重加上这次打击，郗昙一直没能缓过来，没两年也病死了。 这件事情还有后续的连锁反应。 郗昙有一个女儿郗道茂嫁给了王献之，夫妻二人感情深厚为世人所称赞。 王献之人长的帅有才华重感情，喜欢他的女人非常多，其中有一个就是桓温的前儿媳妇司马道福。 郗昙前脚刚病死，司马道福就鼓动他爹司马昱下令让王献之和郗道茂离婚，娶她为妻。 失去依靠的郗道茂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离婚后寄居在伯父家里，没几年也郁郁而终。 王献之呢，为了不娶司马道福就想到了自残的法子，由于没有掌握好度真的伤到了元气，落下了严重后遗症。 即便如此也没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被迫娶了司马道福。之后就长期服用五石散，加上旧疾爆发，四十出头就病死了。 临死前喊的还是郗道茂的名字。 可以说司马家真没几个好东西，也没干过几件人事儿。当然，谢万也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一世文易出手帮忙治住了豫州的瘟疫，谢奕没有病死，谢万也就没有机会担任豫州刺史了。 只是情况虽然变了，却依然没能改变司马昱那一颗蠢蠢欲动的心。 他还是决定北伐。 赵正志说道：“桓温好像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文易惊讶的道：“哦，他做什么了？” 赵正志道：“当时很多人反对出兵，桓温却上奏鼎力支持。正是因为他的支持，许多反对的人都不敢说话了。” 谢道韫冷哼一声：“老狐狸，他就是想看笑话。” 赵正志不敢说话了。 陈秀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道：“此战晋国绝无胜算，如果谢将军和郗昙能够稳住阵脚，还能保持不胜不败之局。” “但凡他们有任何激进举动都必败无疑，可能连豫州、徐州都保不住……” 郭吉廷故作忧心的道：“这可如何是好，谢将军是娘娘的父亲，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啊。” 陈秀道：“可我们又不能暴露娘娘的身份，想插手很难，除非不顾一切派兵攻打青州和兖州牵制燕军。” “哼。”谢道韫冷哼一声，面若冰霜的道：“一切以唐国大局为重，不用顾虑我和父亲的关系，我也相信父亲不会出问题。” 陈秀和郭吉廷马上行礼道：“娘娘深明大义，臣等佩服。” “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说完起身离开光明殿。 众人就算再傻也知道，他们一唱一和的就是在刚谢道韫，逼她表态。 她不表态为难的就是文易。 岳父遇到危险你管不管？不管，谢道韫心里会不会有刺？ 管？你凭什么管，怎么管？ 现在她表态不用管，就把文易撇出来了。 文易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并未阻拦她的离开。 只是无奈的对陈秀和郭吉廷说道：“唉，何必呢。” 陈秀说道：“有些事情您不方便做，就只能我们当臣子的来做，这是我们的本份。” “郭学士和我事先没有做过任何沟通，却能配合我行动，可见他也是和我一样的想法。” 郭吉廷却不领情，只是淡淡的道：“我只是不想让大王为难罢了。” 文易说道：“我明白两位的忠心，还有在座的诸位，正因为有你们在，才有唐国今日的繁荣昌盛。” 众人起身说道：“皆是大王领导有方，臣等不敢居功。” 虽说唐国不适合插手，但顾及谢道韫的感受，文易还是派出了一支舰队前往长江口，其中两艘还是炮舰。 得知消息之后，谢道韫非常的感动，心中那一点点芥蒂也消失不见。 她很清楚唐国不适合出兵，但那毕竟是她亲生父亲，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文易做点什么的。 现在文易表态了她就满足了，最后这支舰队能不能发挥作用，都无所谓了。 晋国八月份宣布出兵，十月份正式出兵。战争刚刚开始不久，郗昙如前世一般患上重病。 而且这次是战争开始之后疾病才爆发。 正文 0309 权与责（第四更） “郗昙是个人物。”看着手中的情报，文易不得不发出这样的感慨。 “是啊，谁都没想到他居然当着慕舆根的面玩了一出空营计。”柴犇赞道。 “晋国有亡国之相，然有诸多砥柱之臣续命，未到亡国之时啊。”陈秀说道。 薛大元笑道：“这是好事儿啊，最好他能再坚持二三十年，到时候我唐国大势已成，正好出兵。” 莫俊也大笑道：“哈哈……这样算来他司马家算是为大王看家护院了。” 薛大元道：“那是他们的荣幸。” “哈哈……”众人皆大笑不已。 话还要从头说起，郗昙带兵攻打高平方向，燕国大将慕舆根前去防守，双方交手几个回合互有胜负。 这时郗昙突然患重病几乎无法在主持大局。 他慌而不乱，先是拖着病躯在前方督战，甚至还和慕舆根打了几句嘴仗。 回营就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不过在昏倒前他已经制定好了后续计划，先是从军中找了一个和他体型差不多的人冒充他，每日去前方督战。 每到晚上就趁着夜色把一部分士兵和民夫撤走。 四天后慕舆根终于发现不对，再想追击已经晚了，郗昙军队顺利撤走，只留下了一座空营。 谢奕和谢万是亲兄弟，能力却比他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得到郗昙传信他也非常担心。 却不露声色继续进攻，为郗昙争取撤退的时间。 等确认郗昙安全撤离，他才拔营后撤。 燕国军队虽然衔尾追击，但豫州军防守严密，始终没给他们机会，只能不甘的退去。 经过这几天的交战终于让司马昱认清了一件事情，靠他手中这点人马根本就奈何不了燕国。 再加上褚蒜子以及朝中大臣反对，他所倚重的郗昙又重病缠身，不得不悻悻的收兵。 看似声势浩大的一场战争，就这样草草收尾。 消息传开后世人无不称赞郗昙机智，换个人可能当场就全军崩溃了。而一旦他这边失败，谢奕那边也跑不掉。 失去这两支军队，豫州、徐州都会落入燕国手中，到那时晋国就彻底失去北伐的机会了。 谢奕的表现也让很多人惊讶，都知道他脾气暴躁好喝酒，没想到关键时刻居然如此沉得住气。 在这种危险的时候，还坚持等到郗昙军脱险才撤走。 谢道韫大大的松了口气，后宫有些紧张的氛围也散去了，笑容重新回来。 唐国君臣也很乐于见到这种情况，不打仗国际局势不发生大的变化，就是对他们最有利的事情。 后宫的阴霾散去，文易也终于能安下心继续自己的写书大业。 这一写就写到了开元3056年（公359），这是文易穿越的第七个年头，也是唐国建立的第五个年头。 三月五日，惊蛰。 这天文易提笔写下了最后一个字，包含他核心思想的书籍正式完成。 一声惊雷骤然响起凌空炸裂，震动万民之心，而后漫漫细雨从天而降。 春雨贵如油，百姓们忘却了惊雷造成的惊悸，沉浸在雨水带来的喜悦之中。 但在肉眼见不到的地方，冬眠的蛇虫也被雷声惊醒，纷纷复苏。 梦启城，王宫，文易听着雷声，看着窗外的细雨，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桌子上厚厚的手稿。 权与责，是书的名字。 顾名思义，内容讲的就是国家和百姓相互之间的权力、责任，不同身份、职务的人享有的权力和需要承担的责任。 全书共十五万字，半白话文写就。文易预估过，如果改成白话文，需要四十万字才行。 在这个年代绝对是一本大部头的作品了。 对比一下就知道了，《道德经》才五千余字；《论语》的字数有争议，但也普遍认为在一万余字；《诗经》算长的了也不到四万字。 大部头的《左传》十九万多字；《战国策》十二万字；《史记》比较长，五十二万六千余字。 十五万字绝对是大长篇了。 而且那些超过十万字的几乎都是史书，阐述思想的典籍篇幅都比较短，多是几千上万字，超过十万字的凤毛麟角。 文易的这本《权与责》是纯理论书籍，全篇无一字废话，都是在阐述自己的思想体系。 从这一方面来说，他的这十五万字就称得上是巨幅了。 当然，一本书的成就和篇幅无关，关键是它的内容……反正文易觉得他这本书的内容千百年后会被当成经典。 书写成之后他没有急着去印刷，而是又誊抄了一遍，避免出现意外损毁。 历史上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事情，好不容写好的书，送到出版社结果失火了。 誊抄好之后，他依然没有急着印刷而是去找了谢道韫，让她先读一读。 谢道韫得知他的书完成也非常高兴，迫不及待的翻看起来，她非常想知道自己的丈夫到底在想什么。 但这本书给她带来的震撼还是超乎了她的想象，仅仅是第一页就让她头皮发麻。 什么是国家？什么是人民？国家公权力是如何产生的？ 国家有哪些权力，又承担哪些责任？人民享有哪些权力，又承担何种义务？ 皇室的本质是什么，有哪些权力和义务？官府是什么东西，有哪些权力和义务……军队……士农工商等等。 在这本书里文易通通给出了答案，而且是完全颠覆时代的答案。 他不光说了答案，还解释了为什么是这个答案。 这本书如果放在别的国家，换一个作者，绝对会被诛九族加挫骨扬灰。 只是看了几页，谢道韫就实在不敢再往下看了。 她合上书本，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再睁开眼睛表情凝重的道：“您……真的准备把这本书公之于众吗？” “对。” “您可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不会有什么后果。” 谢道韫激动的道：“怎么会没有后果……看了这本书我们还怎么治理天下，百姓怎么会继续服从我们的管理？” 文易完全能理解她的感受，但他的态度却不会因此有任何改变： “如果我们能治理好这个国家，让百姓安居乐业。他们不但会支持我们，还会主动帮我们消灭所有敌人，维护我们的统治。” “如果我们治理不好这个国家……又有什么资格继续站在这个位置上？” 正文 0310 惊世骇俗（第五更） 谢道韫越听越是恼火，终于忍不住爆发了，道：“是是是，您说的都对，您最伟大至公无私，我们都是腐朽的硕鼠。” “我明天就带着孩子们回晋国去，免得我们的腐朽气玷污了您高贵的品格。” 文易并不生气，就这样静静的听着她发脾气，直到她不说话了才道：“说完了，那我再说几句？” 谢道韫赌气道：“您是一国之君，谁敢不让您说话。” 文易道：“如果我告诉你，在我的梦里这就是未来的发展方向呢？”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继续按照老套路走，我们的子孙面对这种思想武装起来的敌人，会是什么下场？” 谢道韫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一下，但依然侧着脸一句话不说。 文易却知道她的态度已经有所松动了，在她的心里，他的‘梦’拥有着特殊地位。凡是无法解释的事情，都交给‘梦’。 他拉住她的手，把她转过来两人面对面，她微微挣扎了一下就顺势转了过来：“把话说清楚，别想骗我。” 文易更加确定她态度松动了，连忙道：“我骗你做什么，人都有私心，我也有。怎么会不为我们自己考虑，不为孩子们考虑？” “正是为孩子们考虑，我才决定把这本书写出来。” “与其未来让别人用这种思想来打倒我们，不如我们主动出击，用这种武装自己去打败别人。” 谢道韫将信将疑的道：“可是这里面全是教人谋反的大逆不道的思想，怎么武装自己？” 文易道：“任何一种积极的思想，最终目的都不会是教人谋反。而是开启民智，教会让他们创造更好的秩序并积极维护。” “就比如这本书，你只看到了前面几页，继续往后翻就会看到教百姓维护秩序的内容了。” “你翻到第二章……对，就是这里，你好好读一读是不是这样。” 谢道韫直接翻到文易说的地方阅读起来，看过之后表情果然好看了不少。 古代万事离不开‘天’，为了让自己的书更容易被人理解，文易也引入了‘天’这个概念。 同时还旁征博引，灵活运用了诸子百家先贤的思想。 比如第二章开篇他就引用了道德经里的一句话：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人行人道，都想让自己变的更加富有，这本身没有错。 但欲壑难填，吃饱穿暖之后还想穿金戴银吃山珍海味，想娶三妻四妾，想家产亿万，想奴役他人。 然后就是财富兼并，有钱的人越来越有钱，穷人被剥削越来越穷。 当穷人实在活不下去的时候就会造反，把富人全部杀死抢夺他们的财富。 然后一切归于混沌，开始新一轮的轮回。 如果不想迎来大破灭，就需要一个人来行使‘天’的权力，抑制财富兼并，给百姓最基本的生活保障，让他们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这种情况下，大破灭就可以无限期推迟。 谁来扮演‘天’的角色，行使‘天’的责任呢？ 皇帝。 只有掌握天下大权的皇帝才有这个能力代天行权，而皇帝也必须要想办法抑制财富兼并，让百姓活下去。 否则大破灭到来第一个倒下的就是皇帝。 如果皇帝没有了，‘天’的权力会落在谁的手里？ 普通百姓吗？不，只会落在富人手里。可富人会伤害自己保护百姓的权益吗？ 不会，他们行的是‘人道’，只会加大力度剥削百姓。 百姓如果不想被剥削，不想被饿死，就必须要支持皇帝抑制财富兼并。富人如果不想迎来大破灭，也必须支持皇帝。 唐国推行的所有政策，学政体系、科举体系、医疗体系，废除人头税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等等。 都是‘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文易在代天行权…… 看到这里谢道韫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想到刚才的态度，非常的不好意思，低声道：“对不起，我误会您了。” 文易心中的石头彻底落下来了，连谢道韫这样出身士族的人都能接受，看来这些改动是成功了。 事实上原版这里他写的更加的‘反动’，就是考虑到太激进反而让人无法接受，才修改成了这个样子。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即便如此，这本书拿到别的国家依然是反书。谢道韫之所以能接受，是因为和他接触的久了，多少受到了感染。 试想一下，如果文易先统一天下再写这本书，会是什么后果？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的头颅就会被挂在城头上。 在唐国就没有这方面的担心，唐国的核心力量是最早追随他的那五千五百名流民，对他忠心耿耿。 且这些人都受过他的熏陶，能更容易接受这本书里的思想。 唐国百姓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都是贫民出身，他们也不会反对这本为自己争取权益的书。 纵使有一部分人接受不了，也不敢公然造反。 等这本书的思想深入人心，等下一代人成长起来，等他培养出足够多的新式人才，才是出兵一统天下的时候。 谢道韫连天加夜把这本书通读了一遍，虽然心中依然有很多疑虑，但还是同意了出版。 不过文易反而又把书拿回去重新回炉了一遍，谢道韫只看了前几页就爆炸了，看完后面的内容反而接受了这本书。 那就说明前几页有点问题，应该修改一下。 他思考之后决定用孟子的话来为前几页的内容背书。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 诸侯危社稷，则变置。牺牲既成，粢盛既洁，祭祖以时，然而旱干水溢，则变置社稷。 孟子不但是民贵君轻思想的提出者，还是标准的实用主义者。 得民心的人才能当君主，君主不合格就造反换掉他。干旱的时候祭拜神灵，还不下雨就捣毁祭祀换个神拜。 所以孟子的思想一直都不被统治阶级喜欢，但再不喜欢大家也都承认他的江湖地位。 文易用孟子的思想为蓝本，重新把前几页的内容改动了一下，再拿给谢道韫去看，她的态度果然和之前截然不同。 虽然还是很不喜欢这本书的思想，却不在一味的反对了。 这让文易松了口气，同时也让他明白了为啥古人写书都喜欢引用老祖宗的话。 或者干脆就说我是某某学派的传人，我的思想就是根据某个老祖宗的思想发展来的。 原因很简单，中国人尊古，愿意相信老祖宗的经验。 不管你的思想多么惊世骇俗，只要和老祖宗联系在一起，大家先天上对你就多了几分宽容。 最终版本终于确定，文易把手稿送到了印书馆，让他们制作雕版印刷成书。 正文 0311 报纸（第一更） 印书馆的人成为第二批看到这本书的人。 不要小瞧印书馆的工人，说他们是这个世界上读书最多的群体之一，一点都不为过。 唐国从各地收集来的书籍，先经过弘文馆誊抄注释，然后就送到印书馆大批量印刷。 每一本他们都读过。 阅读量上去了，鉴赏水平自然而然的就跟着提上去了。 读过文易的这部书之后他们的心情非常的复杂，高兴、激动、委屈、恍然大悟等等混杂在一起。 他们不知道这本书里的说法对不对，可他们愿意相信是对的，且愿意为了实现书里所描绘的世界而奋斗。 然后印书馆暂停了其它所有的工作，把全部力量都用来印刷这本书。 十五万字的书，三天半就完成了雕版制作，第四天成书就已经摆在了文易的桌案上。 他审阅一遍，确定没有任何改动之后下令大批量印刷，他要让唐国人手一本《权与责》。 第三批看到这本书的是薛大元、甘宪、莫俊、吴仪、陈秀、周启这些高层。 不出意外，所有人都被震惊了。 莫俊、吴仪、陈秀、郭吉廷等寒门出身的读书人，大惊失色彷徨不安，这本书大逆不道啊。 薛大元、古义、张鸿等出身低微的人激动的泪流满面，大王还是那个大王，一心为民始终未变。 以周启为代表的黄老派则欢喜的手舞足蹈，这本书大量引用了老庄思想。 尤其是‘天之道、人之道’更是被认为精髓中的精髓，是黄老学说上的重大突破，他们怎么可能不高兴。 儒家学派的人心情复杂，这本书在很多地方对儒家推崇的伦理道德体系是一种颠覆。 但它也同样引用了大量儒家思想，尤其是推崇孟子。且这本书也直言，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建立大同世界。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 他们投奔唐国，不就是被大同世界这个目标所吸引的吗？ 如果唐国也用老一套的方法，他们来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他们的心情是最复杂的，但总体上还是能接受的。 甘宪看完之后面无表情，但回家之后就准备把自己所有的书给烧了。他的家人一边拖延，一边去宫里找文易。 接到消息文易衣服都没穿好，一路狂奔总算在最后关头把书都抢了下来。 然后两人彻夜长谈，谈《权与责》，谈‘天道’，谈‘人道’，谈法，论古，畅想未来…… 甘宪终于放弃了烧书的打算，但也发誓在没有彻底参透《权与责》之前不会再写一言。 文易心中松了口气，不写就不写吧。 甘宪的研究是对之前法家思想的汇总和思辨，哪怕没有任何新意，都是能够传世的巨著。 更何况他接受了文易的熏陶，虽然没有做出巨大突破，但也提出了不少新意，烧掉就太可惜了。 看完这部书之后高层才终于明白，文易为啥总是说先培养一批属于自己的人才，再出兵打天下。 如果他所谓的新人才就是书中所写的那种，确实应该提前培养。 《权与责》所带来的影响才刚刚开始。 第四批看到这部书的是中低级官吏，以及教书先生。 至此这本书彻底传开，成为唐国讨论最多的话题，凡是人群扎堆的地方，必然有人提这本书。 随后关于这本书的解读也越来越多，争辩也逐渐变多。 文易再次出手，在国子监开设了一个班，遴选数十名年轻的学子，他亲自授课专门讲这本书。 之后这些学子会前往各地，传播这本书的内容。 这个班只有五十名学子，然而每次开讲房间里里外外都站满了人，听课的人数基本都在两三百。 与此同时，他还把报纸这个东西给搞了出来。 但印刷报纸用雕版就太不划算了，于是活字印刷术问世。对现在的印书馆来说，搞出活字印刷太简单了。 为了节约纸张，报纸印刷用的是蝇头小字，雕刻这么小的字对工匠是一个很高的要求。 还好前几年印书馆培养出了足够多的工匠，要不然还没那么容易。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拼音和简体字的功劳，按照拼音的首字母、次字母……的顺序进行排序，能快速找到所需的字块。 繁体字笔画多，想雕刻蝇头小字难度太大，就算雕刻成功印刷出来也可能是一团墨点，简体字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 唐国周报，是这份报纸的名字。 第一版面印刷的是一些政策性的东西，其余版面全是关于《权与责》的解读。 但这些解读都不是出自文易之手，最开始是学习班的学子的作业，选取优秀的刊载。 后来那些旁听的人也想发表意见，就试着投稿，优秀的也被采纳了。这下可好，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投稿。 后来甚至有人投递别的书籍的解读稿件，写的还非常优秀。咋办，要不要刊载？ 文易思考之后决定在国子监旗下专门开办一家学报，名字就叫国子学报。 国子学报一经办成就受到所有读书人的追捧，各种稿件蜂拥而来。 有了报纸就要有相应的律法，否则会出大问题。 文易和众臣商量之后，一致决定在礼部下新设一个新闻出版局，管理这方面的工作，同时还制定了新闻出版暂行规定。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未经许可任何人和单位不得开办报刊。 而眼下除了唐国周报和国子学报，他们不准备再开设别的报纸。 先让这两份报刊运行一段时间，看看会出现什么问题，并根据问题进一步完善法律法规，然后在决定要不要发放更多牌照。 再说回《权与责》。 怕引起不必要的混乱，文易并没有直接把书发给百姓。而是等到他在国子监的这一批学生结业，才这样做。 免费发书，确保每一户都至少有一本。 然后国子监的这一批学子就前往各处开讲座，给大家解读这本书的内容，确保不会被有心人曲解利用。 再有报纸作为配合，推广工作进展的非常顺利。 卫尉司也没有闲着，全部撒出去监视地方，看有没有谁读歪书。 正文 0312 一百五十万大军（第二更） 《权与责》的宣传推广工作搞得声势浩大，到处都是吹捧学习之人，看起来似乎全国人民一夜之间全都变成了新新人类。 然而文易并没有被这种表象欺骗，他很清楚真实情况是什么样子的。 反对这部书的大有人在，只是碍于文易的身份不敢表达出来。 大多数官吏不论信不信，对书里描写的世界都不屑一顾： 说到底天下还是要靠我们这些官吏来治理，权力还是掌握在我们手里，这就足够了。 你说的再漂亮，让这些百姓起来反抗一个试试。 百姓只关心能不能填饱肚子，什么思想、什么主义对他们来说都不如一碗馊了的小米粥重要。 文易让他们吃饱饭，他们就觉得文易是对的，就觉得权与责是对的，仅此而已。 当然，确实有许多人能理解其中的一部分内容，但也仅仅是一部分，并不是全部认可。 真正全部认可这种思想的人非常非常少，对这种情况文易并不觉得失望，或者说这才是正常情况。 他们坚持了一辈子的观念，又岂是一本书能扭转过来的？ 文易不指望大家马上就能理解接受这部书的思想，只要学习并遵守就可以了，真正要培养的是下一代。 只有从出生就生活在有《权与责》的世界里的新一代，才能从根本上接受这种思想。 这也是为什么他要等唐国下代一人长大成人的原因。 为了顺利培养新一代，他规定《权与责》是书院的必学科目。 蒙学时期这部书是课外读物，中学时期就是必修课，未来开设大学也会作为必修课，科举也是必考科目。 所有的老师有组织的过来学习《权与责》，通过考核之后加一级工资，一年内通不过考核全部停职。 蒙学老师的考核变准很简单，要求能照着书完整的翻译出来就可以，就是照本宣科。 中学老师要求高一些，要有简单的理解，给出一段话要能分析出一个一二三来。 大学和科举标准就更高了。 谁让他是大王呢，就是这么任性，可以用行政手段强行命令大家去学习去接受。 整个开元3056（359）年，文易就只做了一件事情，宣传推广权与责。 而今年也同样是乱世时期少有的太平年景，或者说整体的国际局势正如前年陈秀所预料的那样，五年内不会有太大的波动。 除非遇到司马昱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草包。 但经历了去年的事情，司马昱也不敢跳了。桓温依然在积蓄力量……晋国没有发动战争。 秦国旱灾刚过去又遭遇蝗灾，苻坚、王猛依然忙于抗灾，没有功夫对外发动战争。 而苻坚也表现出了明君的作为。 陈秀道：“苻坚自上位以来，任用贤能，大兴儒家思想，广施仁政，打压豪强，减刑免租，抚恤鳏寡……” “去岁旱灾更是以身作则削减开支，后宫嫔妃养蚕缫丝……又大兴水利应对灾情……实在不敢相信，他竟氐人。” 薛大元道：“当初大王说苻坚乃雄主我还不信，没想到竟真是如此。” 文易笑道：“我从来不骗人，这位不但是雄主年龄也不大啊，比我还小两岁。” 众人：“……” 柴犇眉头紧锁道：“此等人物，若给他二十年发展时间，恐为我国心腹大患啊。” 众人目光都看向文易，这种大方向上的事情只有他能拿主意。 文易不在意的道：“放心，我有办法对付苻坚。与其担心他，还不如想办法帮我推广《权与责》，培养更多的合格人才。” 燕国今年同样没有发动战争。 不是慕容儁改性子了，而是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小打小闹是无法消灭晋国的，只有倾全国之力才有可能。 而且他想消灭的不只是晋国，还有秦国。秦国连年遭灾正是虚弱的时候，是消灭它的好时机。 他的计划是先打下豫州，然后向西消灭秦国，再全力南下攻打晋国。 想实现这个计划，就要集中全国之力。 于是他下令各州郡清点检查现有的兵丁，检查核实户口。各家各户仅留一成年人，其他全部征发入伍。 核算下来，总共可以招募一百五十万步卒。 光有兵还不行，必须有粮食。 于是就下令强征军粮，只给百姓留下种子和活命的口粮，其余全部征收。 非但如此，慕容儁还找到唐国，希望从唐国手里购买一部分粮食。 这次金银珠宝什么的要多少有多少，战马级别的种马也给，只要肯卖粮食就行。 文易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 好家伙，一百五十万大军你是真敢想啊，我唐国现在全加起来也才不到百万人。 当年苻坚号称八十万大军，实际上就只有三十几万人已经够夸张了。 你这说一百五十万就一百五十万，一点水份都不带。也不知道该说你为人实在，还是说你牛。 总之这个消息传出后全世界都陷入了惶恐之中。 想想毛熊八一军演带来的影响力就行了，人家毛熊还只是军演，这是真的要召集这么多军队打仗啊。 作为首当其冲的晋国，赶紧进行动员，就连桓温在这件事情都少有的和朝廷站在了同一阵线。 秦国也开始调兵遣将，把兵力放在和燕国接壤一线。 凉国、代国、高句丽、百济等等国家也是战战兢兢，生怕慕容儁突然看自己不顺眼，给自己来一下子。 唐国的情况要好的多，起码不担心被打过来，但他们也同样忧心。 要真给慕容儁搏成功了，那还有唐国啥事儿？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他们，不能让天下一统。 怎么阻止？ 众人商量许久得出一个结论，给晋国支援粮食、兵器等物资，有必要甚至派兵参战。 当他们征询文易意见的时候，却得到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答案。 等。 谢道韫看着悠哉悠哉喂鱼的文易，问道：“您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文易笑道：“为什么要着急？” 谢道韫道：“慕容儁起一百五十万大军南下，一旦他统一天下怎么办？” 文易摇摇头道：“你们呐，都是关心则乱……你知道一百五十万大军有多大规模吗？” 正文 0313 慕容儁之死（第三更） 你知道一百五十万人有多少吗？ 谢道韫下意识的就想回答，刚张开嘴才发现大脑里面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相关画面。 她努力想要想象出那个画面，可怎么都无法如愿。 做为一个懂兵知兵的人，她马上就反应过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文易问道：“想明白了？” “明白了。”谢道韫抿了抿嘴唇，很懊恼自己居然忽略了这么简单的问题。 文易抓起一把鱼食洒在水面，几十上百条锦鲤扎堆过来抢食。 不远处一条一米多长的红色鲤鱼漂浮在水面，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动，好不自在。 “我也不知道一百五十万人有多少，但我知道会是很多很多，多到难以想象。” “这么多人排成队列站在一起，可能都要绵延数百里。别的问题且不去说，就说他怎么指挥。” “一条军令传达到全军，可能都需要几天甚至十几天。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做到统一指挥，如何能保证军队不乱？” “反正我是没有办法，我也不相信慕容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如果这一百五十万人都是久经沙场纪律严明的军人，还有那么一丝丝成功的希望。” “可惜燕国真正的常备军只有二十余万，一百二十几万农夫聚在一起……不用人打，他们自己就崩溃了。” 谢道韫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然后又不解的道：“慕容儁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文易耸耸肩道：“那谁知道，可能是睡昏头了，也可能是脑抽了，等他想明白就会反悔的。” “我推测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找个机会收回这个命令。” “其实他搞五十万大军南下，还真有几分威胁，可晋国也不是毫无还手的余地。” “面对亡国的威胁，晋国君臣必然会抛弃所有的成见，齐心协力抵抗。” “以桓温的能力，给他二十万人在配合水军，燕国拿他毫无办法。而只要战事拖延下去，用不了三个月慕容儁就会粮草耗尽。” “想打败晋国只有一个办法，先一统北方，然后携整个北方的大势南下，才有一线机会。” “南北之间的的胜负不是几场局部战役能决定的，而是双方综合国力的比拼。谁的国力能碾压对方，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晋国虽然羸弱，但底蕴还是在的，又有众多砥柱之臣主持大局，你不用担心它会出问题，至少二十年内南北平衡不会被打破。” 谢道韫欢喜的道：“我懂了，您真厉害，坐在家中就决定了天下未来二十年的变化。” 文易失笑摇头，她可是很少这么露骨的拍马屁啊。 这一番分析很快就传达到了唐国高层耳朵里，众人将信将疑。主要是慕容儁气势汹汹，把他们都吓住了。 而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但很快，文易的第一个猜测就中了。 没多久，慕容儁真的改变了主意。 原因是有一个官吏上书劝谏，说百姓生活困乏，征兵不合乎法律，你这样搞恐怕百姓不堪承受，发生土崩瓦解的大祸。 同时还指出许多燕国政策上存在的问题。 慕容儁从谏如流，马上就修改了计划。 嗯，那个人奏疏里指出的政策问题一个都没改，单单就只改了一样：从原本的只留一个男丁，变成了五抽三。 还象征性的多给了百姓一周的时间，让他们年末赶到邺城集合。 这下唐国的高层彻底服气了。 大王就是大王啊，看事情太准了。 但就算五抽三也是五六十万大军，晋国真能抵挡得住？ 唐国还是不能真的袖手旁观啊，做点最基本的准备吧。万一晋国支撑不住，他们也能及时支援。 在众臣的强烈要求下，文易只能让他们去折腾。 其实也不算白折腾，这就相当于是实战演练了，锻炼唐国的动员能力。 几十万百姓在差役的押送下赶往邺城，恰逢冬日每天都有人死于饥寒。 慕容儁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无数座军营被建起，这些百姓一批批登记过后被塞了进去，然后就是训练。 一切看起来都是这么顺利。 但意外往往会在人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 开元3067（360）年，正月二十，慕容儁在检阅大军时病情加重，紧急召见慕容恪、慕容评、阳鹜、慕舆根等人交代后事。 二十一日慕容儁病亡，葬于龙陵。 众人拥立十岁的太子慕容暐登基，遵照慕容儁遗命，太原王慕容恪为太宰、录尚书事，总揽朝政。 至于那几十万大军，自然也被放还回家。 一场让世界都为之惶恐的风波就此消失，各国纷纷弹冠相庆。 秦国收回了前线的兵力继续抗灾。 晋国这边，前几天还齐心协力的诸多势力，马上又变成了仇敌，相互拉踩不断。 桓温也回到荆州老巢继续憋大招，慕容儁的死让他很遗憾，但更多的还是兴奋。 失去了慕容儁的领导，一个十岁的小皇帝能干什么？ 他也改变了自己的北伐计划，不再急于报仇，而是准备花费更多的时间积蓄力量。 唐国这边自然也很高兴。 慕容儁这个搅屎棍死了，天下就太平了啊。 秦国的灾情刚刚过去，国内可以说破败不堪，正需要时间休养生息。 晋国心不齐内斗激烈，空有一身力量发挥不出来。 燕国幼主继位，需要花很多时间来稳定朝局，短时间内也不会发动战争。 陈秀再次断言，这一波至少又是五年不会出现大的战争，唐国可以安心发展。 这种情况自然也是文易乐于见到的，对于穿越者来说还有什么比种田更让人开心的事情了吗？ 唐国这两年的发展速度也非常快，几乎每天都是一个模样。 有吕宋和倭奴的奴隶，东宁岛的基础建设已经基本完成，宽敞平坦的驰道贯穿整座岛屿，那一座座城池和村庄联系在一起。 一条条沟渠遍布全岛，把水资源送到每一个村落。 小小的一座岛屿就修建了十余座水库，再也不用担心四季水资源分布不均的问题。 而为了完成这一切，至少有上万名奴隶倒下，尸骨被焚烧成灰烬撒入大海。 吕宋岛北部的陆地已经彻底被占领，现在正一个个清扫南部的岛屿。 琉球的建设是最顺利的，这里的人都以唐人自居，说汉话写汉字用汉人的规矩。 东沙岛也已经被找到，大量鸟粪石被开采运送到这里，琉球贫瘠的土地得到有效的改良。 土质改善了，粮食产量增加，除了自用还可以给倭奴国提供后勤补给。 至于倭奴国…… 正文 0314 战争阴云（第四更） 百济，王宫。 沙艾正向扶余句汇报工作。 “大王，马韩残部已经被彻底剿灭，我们又少了一个心腹大患。” 扶余句非常的高兴，大笑道：“好好好，只要再拿下伽倻和任那，朝鲜之地半数都将为我们所有。” 沙艾点头道：“伽倻民不过五万，兵不过数千，没有马韩牵制我们要拿下这里不过是手到擒来。” “任那乃邪马台遗民所建，然他们已经数十年未和邪马台国联系过，据说邪马台女王死后该国已经四分五裂。” “没有了后援的支持，他们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尽纳两国之地。” 他说的非常激动，只要拿下这两个小国，百济就可以成为辽东仅次于燕国的强国。 而燕国幼主继位，国内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不稳。他们刚好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出兵击败辽东各势力，甚至能把玄菟郡给抢过来。 先称霸辽东进而效仿燕国入主中原也不是不可能。 到那时他们就是开创伟业的大英雄，名垂青史。 这也是扶余句的梦想，以往每次谈起这个计划，他们都会很兴奋。 可今天他却发现扶余句表现很平淡，甚至带着些不甘和愤怒。作为近臣，他马上就猜到了原因。 唐国。 果不其然，扶余句下一句话就说道：“唐国未经允许就霸占了原属于我们的对马岛，实在可恨。” 沙艾心中忍不住吐槽，对马岛啥时候是我们百济的了？就算以前也是属于邪马台国的藩属国，名字叫对马国。 对马岛多山地少平原还缺水，土地贫瘠的都种不出庄稼，白送都没人要。 那时候邪马台国和辽东各国贸易还比较频繁，对马国靠当中转站支撑。 只是后来邪马台国分裂，断绝和辽东各国的往来，他就活不下去了，带着全部人撤回倭奴岛。 就剩下一座空岛在那里，几十年来百济连看都没看过一眼。 现在唐国人占领了那里，在上面修建了要塞驻扎了军队，你又觉的那里香了说是百济的地。 要点脸吧。 但这话他不敢说，只能在心里想想，脸上还要做出一副愤慨的样子道： “唐国实在欺人太甚，这半年来我们又有五艘商船被他们劫掠，船上的人至今生死不明。” “我们派去寻找邪马台国的使者也损失惨重，不过还好总算是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扶余句缓缓点头道：“谁能想到曾经强大到不可一世的邪马台国，会这么快就分裂了。” 以前邪马台国和曹魏一起攻打过辽东，还在辽东建立了一个藩属国叫任那。 甚至有一段时间，整个辽东除高句丽外的国家，都要派人质去邪马台国。 几十年前邪马台国突然没了声音，他们曾经去查过，只隐约知道倭奴岛发生战乱。 当时他们国家也很弱小不敢打听太多，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后来双方就这样断了联系。 现在回想起当年的谨慎，扶余句就懊恼的不行：“以前我们眼中高句丽、燕国、新罗，以为只有打败他们才能称霸辽东。” “却忽略了，离我们不足五百里的地方有一座不下于辽东之地的岛屿，这里的敌人更加弱小。” “如果占领这里，我百济的实力将会扩大数倍，到时候辽东就在无人是我们的对手，入主中原的抱负也不是没有实现的可能。” 沙艾惋惜的道：“是啊，只是可惜被唐国人抢先了一步……他们的战船比我们的更加灵活，我们空有兵力优势却无法发挥。” 扶余句恼火的道：“木烈到底是怎么做事的，这么多年了还没有摸清楚唐国战船的秘密吗？” 虽然双方互相看不顺眼，但沙艾还是为木烈说了句公道话：“我们只远远见到过唐国战船的模样，想凭此研究出他们的秘密很难。” “木将军能研究出唐国战船的外形已经殊为不易……不过听说他们已经有了思路，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有成果。” 扶余句不耐烦的道：“但愿如此吧，再研究不出来就换个人上。我就不信倾尽我百济之力，会造不出比唐国更强的船来。” 沙艾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全世界谁不知道唐国的船快还能逆风而行，可到现在都没人能仿照出来。 而且唐国的船厉害是方方面面的，木烈只是仿照出了外形，船的速度就增加了三成还多。 人家不知道多久才研究出来的技术，你只是看一眼就想仿照出来，哪那么容易啊。 以前大王很谦虚谨慎向来谋而后动，为何现在变的这么急功近利了，尤其是面对唐国的时候更是频频失态。 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唐国用面粉炸毁平壤城开始的…… 刚想到这里，忽然有侍者来报：木烈求见。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他来做什么？ 木烈是带着小跑走进来的，一边跑一边大声说道：“大王出来了，大王出来了……” 沙艾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生怕被发现，连忙低下头。 扶余句脸色一黑，喝道：“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木烈就好似没有听到一般，连气都顾不上喘，说道：“大王，船帆造出来了，我们的船也能和唐国船一样逆着风跑了。” 沙艾惊讶的抬起头，居然真研究出来了？ 扶余句反应更大，‘噌’的就跳了起来，追问道：“真造出来了？” 木烈道：“真的，已经试过许多次，和唐国的船一样。” “哈哈……”扶余句兴奋的大笑起来。 沙艾心中也高兴不已，起身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扶余句笑道：“好哇，好哇，哈哈……木将军你做得好，本王一定要重重奖赏与你。” 木烈谦虚的道：“都是大王指导有方，我实在不敢居功。” 这一招以退为进特别管用，扶余句就特别满意，当即就说道：“本王就封你为辅国将军。” 木烈大喜，行跪拜大礼道：“臣谢大王封赏。” 在别的国家辅国将军可能就是一个将军的称号，但在百济这是爵位，可以世袭。 也就是说从此之后他家世世代代都是辅国将军，这封赏不可谓不丰厚。 一旁的沙艾羡慕不已，虽然他家也有爵位，可那是他祖上挣来的他只是继承人，这其中的差别很大。 但木烈的功劳不只是研究出唐国战船的秘密，之前的战争中也是屡立战功，这次被赐爵也只是顺势而为。 扶余句把他搀扶起来，问出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有了和唐国一样的战船，木将军可有信心与唐国一战。” 正文 0315 五年，整整五年（第五更） 木烈带着恨意道：“五年，整整五年……请大王准许我带兵讨伐唐国，以报五年前羞辱之仇。” 扶余句非常喜欢这个态度，但他反而谨慎起来，道：“你可有把握？” 木烈毫不犹豫的道：“有，唐国不过是仗着战船之利，现而今我百济也有了同样的船。” “我们的人比他们多，国力……嗯，船比他们多，只要给我三个月时间打造出足够多的新式战船，必能一雪前耻。” 扶余句高兴的道：“好，有信心就好，我就给你三个月的时间。” 他拿出一副地图，道：“看到这里了吗？对马岛，唐国在这里驻扎了一支五千人的军队，试图封锁我们前往倭奴国的航道。” “还有这里……这座小岛上驻扎的也有一支唐军，数量应该也在五千左右。” “我们派遣了许多人试图登岛，不是还未靠近就被发现，就是登岛后失去消息。我推测这座岛屿上必定藏有大秘密……” “唐国在这里的驻军就只有这么多，你的目标就是他们，打败他们拿下这两座岛屿。” 木烈道：“大王放心，若不能拿下敌人，臣提头来见。” 扶余句道：“好，我相信木将军。” 沙艾却并没有他们那么乐观：“大王，唐国的位置至今没有找到，敌在暗我在明，贸然动手恐怕会遭致报复啊。” 扶余句还没说话，木烈就先是不屑的道：“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了新式战船唐国人来多少我就杀多少。” “至于唐国的位置，打败对马岛的唐军，抓几个俘虏审问一下自然就知道了。” 扶余句本来也有些犹豫，听到这番话也坚定了信心，道：“木将军说的好，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一定要问出唐国的位置。” “我到要看看，被找出真实所在后，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 扶余句、木烈等人也知道百济有唐国的细作，数量还不少，所以做事非常的谨慎小心。 然而造船这东西是真没办法瞒得住人，尤其是他们造船数量还特别庞大的时候。 有心人只要关注一下造船木料的出货量就可以了。 李光就是唐国摆在明面上的代言人，同时还兼职细作。 因为他家是获取唐国货物的唯一渠道，就算百济的贵族和商人明知道他身份不单纯，还是不得不和他打交道。 这就给了他拉拢某些人的机会，私下很多人和他有不清不楚的勾连。 比如这一次，木烈这边刚行动，一家木材商就悄悄的送了一句话过来。 内容就三个字，甲等上。 别人就算看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有李光才明白。甲等就是造战船的材料，上就是需求量暴增的意思。 百济水师突然购买这么多船料肯定有问题，他就试着派人过去打探情况，发现水师船厂戒备变得森严起来。 他没有继续冒险打探情况。 唐国人和他说过，不要做任何冒险行为，能打听到什么消息就汇报什么消息，打听不到也没关系，保命要紧。 这些年李光也一直是这么做的，所以尽管百济某些人对他恨之入骨，却一直拿他没办法。 这次他同样没有多打听，知道水师造船厂戒严之后就停止所有行动，把打探到的情报转给卫尉司的细作就不管了。 卫尉司的人收集此类情报的手法简单粗暴，找个制高点，用望眼镜观察一下就知道了。 然后一份情报被火速送往对马岛。 今年驻守在对马岛的是王安所在的旅，他看到情报后顿时就乐了。 参谋石勤问道：“旅长什么情报这么高兴？” 王安把情报丢给他道：“多少年了，百济这帮蠢货总算是把新式风帆给摸索出来了。” 石勤看过情报之后表情却很凝重，道：“我唐国能纵横天下所仰仗的就是战船之利，而我们战船最大的秘密就在风帆之上。” “现在这项技术被百济参透，对我们并非好事啊。虽然有炮舰在我们不惧他们，可普通战船以及商船该怎么办？” 王安摇摇头道：“你看事情还是不够全面，这也是为什么上次推举新团长你败给石勤的原因。” 石勤道：“还请旅长指教。” 王安说道：“炮舰的威力你也见过，这才是真正颠覆战争的杀手锏，再好用的风帆在它面前都毫无用处。” 石勤道：“可我们只有四艘炮舰啊，双拳难敌四手。” 王安道：“是啊，只有四艘炮舰。当初大王只想造两艘，我们军方集体请愿都没用，还是请动娘娘才让大王同意多造两艘。” 石勤不解的道：“这也是我一直困惑的地方，如此利器应该多打造才是，为何大王不愿意呢？” 王安道：“因为敌人太弱了，以前就算没有炮舰，我们凭借风帆优势也能纵横四海无敌手。” “而且大炮就是铁疙瘩，一门炮就是数千斤铁，一发炮弹就是几斤铁没有了。” “我大唐每年才能生产多少铁？再厚的家底儿也经不住这样的消耗啊……” “还有一个原因是大王嫌弃现在的炮威力太小，那边在研究更厉害的大炮，用铁更少，打的更远更准……” “现在打造这么多炮，将来还要回炉重造太麻烦，所以大王一直不愿意打造太多炮舰。” “要不是因为对马岛离百济太近不好防守，那两艘炮舰都不愿意造。” “现在好了，百济人也掌握了新式风帆，缩小了和我们的实力差距……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请求大王多打造一些炮舰……”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说这是一件好事了吧？这个情报传回国内，我相信枢密使、贺将军，包括娘娘都会很高兴的。” 石勤就更糊涂了：“您刚才不是说炮舰费铁……怎么又说要多打造炮舰呢？” 王安笑道：“因为我是军人，只需要考虑如何增强军队实力，维护军方利益。” “什么费铁，什么更先进的大炮，什么回炉太麻烦……那都是朝廷大人物们考虑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管找理由递申请要好处，通不通过也同样是他们的事情。” 正文 0316 开战前夕（第一更） 这份情报通过快船一路送入枢密院，柴犇、贺方等人果然都很高兴，协商之后一起去了王宫。 文易只是看到情报内容就猜到了两人的想法：“炮舰的事情就不要想了，新式大炮没有研究成功之前不可能在建造新炮舰。” 两人没想到他的态度会如此坚决，有些沮丧。 贺方还想争取，说道：“这些年百济一直在窥视我军，其心昭然若揭。” “以往我们有新式风帆之利，他们不敢贸然开战。现在他们研究出了新式风帆，我们在战船性能上已经没有任何优势。” “百济突然封闭造船厂大肆打造战舰，必然是准备对我开战。” “对马岛水师只有四艘炮舰，若百济采用大量战船围堵，恐怕他们也难以取胜。” 文易看着他问道：“我不带兵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懂军事？别忘了新式风帆是谁造的，炮舰是谁提出的。” “新式战船是那么好操纵的吗？当年我们用了多久才勉强成军？” “百济人才刚刚仿照出来，还没吃透操作技术就想用来打仗，能发挥出多大威力？” “今年驻扎在对马岛的是王安吧？当年就是以善于操船脱颖而出。” “哦，我记得他就是凭借新式帆船的性能戏耍百济水师，一战成名的。在这种老手面前，我不信百济人能讨的了好。” “还有，炮舰的威力有多大我比你们清楚，四艘舰二百八十门大炮，就算用脚打这一仗也输不了。” 柴犇和贺方两人尴尬不已。 文易见话点到了，就话锋一转道：“我知道你们也是为了唐国着想，想要增强军队的实力。” “可你们不是一般的将领，考虑事情要从大局出发……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进一步夯实国力，而不是盲目的扩大军队。” “我也知道大炮好用，炮舰打造的越多越好。可是然后呢？无仗可打这些炮就没有用武之地，还要占用大量的铁资源。” “张尚书头发都快愁白了，才勉强让产量保持在五百吨，为此那哪不死上几千奴隶？” “民生需要铁，东宁岛基建需要铁……内阁刚刚提交了一份吕宋岛基建计划，未来五年内预计也要投入数千吨的铁。” “现在我们对铁资源的缺口高达五千吨，你们觉得用来打造用不到的炮舰合适吗？” “你们与其和民政争夺这点铁的使用权，还不如把军队都撒出去寻找铁矿。南方有许多岛屿，很多上面都有矿产。” “金银铜铁煤都有储量还不小，你们每找到一个铁矿，我们就能增加百吨的产量……” “这样吧，军方找到的铁矿，五成的产量交给你们使用，想打造什么兵器就打造什么兵器。” 柴犇惊喜的道：“真的？” 文易道：“我堂堂一国之君，还能骗你们不成？” 柴犇道：“好，我这就派人去找。” 贺方插话道：“军方都是大老粗，打仗还行哪懂得找矿啊，要不大王调拨一些工匠给我们。” 文易道：“去找张尚书，我想他会很高兴和你们合作的。” 等他们离开，文易再次拿起情报，表情凝重。 谢道韫从侧房走过来，道：“您既然担心对马岛情况，为何不打造更多的炮舰呢？” 文易无奈的道：“又来了，原因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不想再啰嗦一遍。” “我也不是担心对马岛的局势，而是在思考这一仗打完之后该怎么办。” 谢道韫撇了撇嘴道：“您就这么有把握一定能赢？” 文易道：“你们不也一样是这么想的吗？口口声声说百济多危险，只有打造更多炮舰才能对抗。” “装也装的像一点，要真觉得危险你们倒是赶紧派兵支援啊。一个个绝口不提支援的事情，把我当傻子了？” 谢道韫懊恼的道：“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哎呀，早知道就让他们做做样子了。” 文易气结：“你是不是真觉得我不舍得收拾你，啊？” 谢道韫赶紧过来给他捶背道：“我哪敢呀，您可是百万生民之主，口含天宪。” 夫妻俩说笑了一会儿之后，谢道韫正色道：“新式炮威力就那么大吗？您非要等它研究出来才肯大批量造炮。” 文易道：“同样的重量，射程增加一倍多，射速增加三倍，寿命增加六到七倍。” 谢道韫不说话了，虽然她不懂造炮，但这种数据上的差别代表着什么，她还是很清楚的。 新炮进步这么大，在非战争状态下，打造大量的落后炮确实没必要。 以前的炮是浇筑的，里面容易有小气泡，还有大量的硫等杂质，严重影响大炮的质量和寿命。 这几年好几个新机床改造成功，制造炮管的工艺经过改良，从单纯的浇筑改为先铸造加锻造。 虽然加工程序复杂制造难度更大，但质量提高更明显。别的不说，仅仅是寿命提高六七倍就值得改造。 但还是那个问题，钢铁产量不足。 在唐国没有面临大的战争威胁的情况下，把为数不多的铁用来造炮，并不是明智选择。 让军队去寻找铁矿也是被逼无奈，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是对军队的一种锻炼。 在缺少大规模战争的情况下，实地探险起到的锻炼效果，是要超过任何训练和演习的。 …… 再说回对马岛方向，对可能到来的战争枢密院并非没有任何的动作。把李忠、岳山两个旅调到了澶州岛，以作策应。 王安旅也提高了警惕，内紧外松。 驻扎在金银岛上的武横旅也做好了随时支援的准备。 就等着百济人入网了。 百济国一边加紧打造战船，一边加派了更多的探子刺探情报，发现对马岛没有任何异动就放下心来。 如此三个月后终于打造出了足够的战船。 这天扶余句亲自来到水师大营。 木烈汇报道：“三月打造新船加上改造的旧船，共有大型战舰两百三十艘，小型战舰及运兵船五百余艘。” 看着布满海面的船只，扶余句那叫一个意气风发：“好，有如此大军，又何惧唐人，从此大海将会是我百济的天下。” 然后摘下腰间的宝剑递到他手上，郑重的道：“木将军，此战拜托了。” 木烈单膝跪地，双手接过剑，道：“必不负大王所托。” 一声令下，百济水师近八百艘船只使出港口，向着对马岛而去。 正文 0317 对马岛海战 上 对马岛，王安旅也在做着战前准备。 “石勤，撤离工作做的如何了？” 石勤小跑着过来道：“旅长，人都已经撤走，还剩下一些粮食和房屋……要不要烧毁？” 王安一挥手道：“不烧，都留给百济人。” 石勤惊讶的道：“啊？” 王安道：“做人要大气懂不懂，马上他们就要成为我们的俘虏，很可能要为我唐国的基建事业付出生命。” “对于这样的人，咱们不能太小气。在他们成为奴隶前，给他们点甜头，免得日后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石勤很想说，旅长以后咱能不能少和林兴烛旅长鬼混，好的没学会这阴阳怪气学了个十成十。 “那现在就让人登船？” “还等什么，登船登船，通知各团长、营长来旗舰开会。” “是。” 岛上的后勤人员早在几天前就已经撤走，就只剩下五千战士，撤退工作非常快。 很快所有人都登上战船，只留下一座空岛。 旗舰船上，王安拿着一副海图传达作战计划。 “今天的主角是炮舰，为了减少不必要损失，原则上其余各舰不允许和百济战船进行接舷战。” 其余将领非常的不甘心，好不容易捞到一次正儿八经的仗打，结果不让他们出手。 但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炮舰的威力，也没敢跳出来反对。 有了炮舰之后所谓的接舷战注定被淘汰，根本就没有练习的必要。 强行用这种落后的战术和敌人战斗，不是在磨练战斗力而是草菅人命，这话是文易说的。 “咱们的战术就两个字，拉扯。利用战船的机动性，利用我们更娴熟的操船技术，和敌人的主力战舰拉扯。” “然后找机会用兵器优势攻击敌人，同时给炮舰争取消灭敌人的机会。” “百济人以为有了新式风帆就能和我们掰掰腕子，实在是可笑。今天我们就要用事实告诉他们，新式战船不是谁都能操纵的了的。” “这一战将决定未来谁才是海洋的主人，诸位，让我们亲手来开创这个未来吧。” 众人齐声喊道：“旗开得胜。” 王安大喝道：“传令全军起锚。” …… 等木烈率军赶到对马岛的时候，看到的正是严阵以待的唐国战舰。 一名手下说道：“将军，看样子唐人早有准备。” 木烈似乎早有预料，道：“如果唐军到现在都没发现我军动向，那才有问题，不过就算他们早有准备又能如何？” “我军拥有绝对兵力优势，就靠他区区五千人，掀不起多大浪花。” 手下提醒道：“金银岛还有五千守军，我们需做防备。” 木烈道：“我知道，传令让解力克率其本部前往金银岛方向戒备。” “是。” “传令劦隆云部协助登岛。” “是。” 唐军在岛上修筑了坚固的要塞，想攻打下来没有那么容易，百济人早就做好了血战的准备。 此战他们总共出动了四万人，两万正经水师、两万陆军，带陆军过来就是为了攻城。 两百余艘大船上乘坐的全部是水师，五百余艘小船上乘坐的是陆军。 严格说起来这些小船就不应该叫船，那就是小舢板。有些甚至就是做成船形状的木壳子，连桨都没有，全靠大船拖着走。 木烈的计划是先驱赶唐军水师战舰，然后攻打岛屿。 如果唐军战舰敢来救援，那就再好不过，直接大决战。 如果唐军战舰不来救援，就只能看着他们打下对马岛要塞。 有了对马岛这个落脚点，他们就赢了一半。 计划的第一步非常成功，唐军战舰见到他们过来，早早就逃窜到了远处。 他没有任何追击的意思，先让人登岛。 然而事实却出乎他们意料，竟然没有遭遇任何抵抗，轻易就占领了岛屿，接管了上面的一切。 “……岛上空无一人，缴获大量粮食，其中许多都是肉食。” 木烈嘲讽的道：“连粮食都丢下了？那就是仓促撤退，哈哈……我高估唐军了。” 一名参谋奉承道：“将军威名远播，让唐军望风而逃也。” “哈哈……”木烈心中得意，但并未忘形，道：“还需防备唐军有别的阴谋，让解力克全军登岛，建立防御工事……” “是。” “唐军战舰还在吗？” “对，还在远处窥视我军。” “真是不知死活，让真雄礼尝试从对马岛绕到唐军舰队后方去。告诉他不用强求，能堵就堵，堵不住也不要强求。” “是。” 很快三十余艘战舰脱离大部队，贴着岛屿往唐军侧翼绕了过去。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手持望远镜的瞭望手看在眼里，马上就被送到了王安手中。 “旅长，百济人已经登岛占领了要塞，并在上面构建防御工事。” “哈哈……好啊，这就是主动往瓮里面跳的鳖啊。” “旅长，三十二艘敌舰脱离大部队绕岛而行……” “这是想攻击我们的侧翼，让十七团成绩去会会他。转告成绩，拉扯。” 成绩接到命令之后率领十五艘船脱离大部队前去拦截。 仗着望眼镜之利他提前一步发现对方，早早就抢占了上风位，并做出战术布置： “等会我们会擦着敌舰的边冲过去，强弩和投石车做好准备，在交错的时候发起攻击。” “投石车要把猛火油罐扔出去……弓箭手也做好准备，第一时间把火箭射出去。” 随着一道道命令传递下去，唐军快速做好准备。 另一边真雄礼也发现了王安的船队，对于自己被发现他并不觉得惊讶，如果唐军不在侧翼布置防守力量那才不正常。 只是见对方只有十五艘船，虽然有两艘比自己的船要大一圈，但自己船多啊，比对方多了一倍还多。 力量对比悬殊，本来他以为唐军会逃跑，却发现并非如此。对方竟然在抢占上风位，他冷笑道： “还以为只有你们能逆风行船吗，今天就让我来教教你什么叫谦虚。扬帆，向敌方舰队发起进攻。” ‘呜~~~’牛号角声响起，用了大约一刻钟时间船队调整好船帆摆好阵型，杀气腾腾的朝唐军冲去。 正文 0318 优势在我 成绩用望眼镜观察着对面的一举一动，当他看到对面用了一刻钟还多才调整好风帆摆好阵型，差点笑出来。 不是看不起百济军……算了，就是看不起。 这么说吧，唐军每半年考核一次，就刚才那种情况，用时超过五分钟的会被停职学习。 直到你认为有把握了可以申请第二次考核，在失败。对不起，去干别的职务吧，实在不适合当舰长。 嘲笑过之后他表情马上就变得严肃起来，道：“传令全军，扬半帆长蛇阵紧随旗舰冲锋。” 传令兵马上用旗语把任务传达给各舰。 经过几年的摸索，唐国的旗语逐渐完善，已经可以准确传递非常复杂的命令，说它是一套比较简洁的手语完全没问题。 只用了不到三十秒命令就准确传达到所有船只，四分钟出头全军完成阵型排布。 “冲。”成绩大喝一声，脚下的战舰就冲了出去，但半帆的速度并不是很快。 真雄礼见对方非但不逃，还向自己冲来，而且用的还是半帆，骂了声：“不知死活。” 然后下令道：“降低速度，准备接舷战。” 原来他误以为唐军要和他接舷战肉搏，否则不会只扬半帆。 这时命令传达不及时和操作不熟练的短板就凸现了出来，他的舰队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成绩自然发现了这一点，脸上露出喜色。 战舰的速度非常快，双方遭遇其实只是眨眼间的事情。对方指挥在这个出现混乱，简直就是送上门的机会。 他再次下令道：“满帆提速，紧随旗舰。” 很快舰队完成扬帆，在海风的作用下船帆高高鼓起，战舰的速度又陡然加快了一节。 真雄礼暗骂一声狡诈，此时他也意识到己方操船的技术和对方差距大，不能再继续拼操作，否则不用打就自乱阵脚了。 就下令道：“船队靠拢，注意预防冲撞。” 他已经决定了，等这一轮碰撞结束，他就扬满帆保持船速，说什么也不降帆了。 成绩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但当他看到对方居然聚拢船只，摆出防冲撞的阵型就笑了。 正发愁你们的船散的太开不好攻击呢。 脚下的旗舰几乎是擦着对方的边驶了过去，双方舰队相距不超过五十米。 相互之间能把对方船上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甚至能看到对面士兵脸上狰狞的表情。 “放。”成绩大喝一声。 这么近的距离根本就不用瞄准，弩手只需要把床弩拉平然后扣动扳机就可以了。 数百根巨大的弩箭直插正前方的几艘敌舰，惨叫声此起彼伏，只一击就有数十人死亡。 这还没结束，数十架投石机把油罐抛向天空。 只是投石机的准确度太过于感人，大部分都掉落在海里，只有少部分落在船上。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弓箭手射出火箭，虽然大多数都被用盾牌挡住，但依然有不少落在船舱内引燃火油。 百济也没有束以待毙，五十米的距离他们的弓箭手也能攻击到唐军，但唐军也同样布置了大量盾牌手阻挡。 再加上唐军有绢帛马甲，并没有出现多大的伤亡。 说起来话长，其实也就是眨眼间的事情，弓箭手还没来得及放出第三箭，双方就已经错开。 伤亡也并不是很大。 百济只死了百十人，主要还是第一轮床弩造成的。 唐军方面有四个人被箭射中面门或者脖子死亡，被射中胳膊腿的伤员倒是有二十多个。 最大的战果还是百济有一艘船比较倒霉，被火油罐砸在船帆上，又被火箭引燃。 本来船帆是经过防火处理的，就算火箭落在上面也就是烧个洞，但这次有猛火油。 大火熊熊燃烧，还把固定船帆的绳子给烧断了。然后燃火的帆船落下，整座船陷入火海。 百济人士兵纷纷跳海求生，其余船也如避蛇蝎，赶紧和它拉开距离。 这样一来百济军的阵容就彻底乱了，真雄礼气的脸色铁青。 远处成绩却没有多高兴，反而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唉，要是有一艘炮舰在，这三十二艘敌船一个也别想跑掉。” 作战参谋巫梨岳也遗憾的道：“是啊，这些船就是活靶子。” 成绩摇摇头道：“算了，不想这些了。命令舰队强弩手准备下一轮射击，投石机也别投油罐了，换成石头。” “和敌舰保持百米距离，以骚扰为主不要被他们靠太近，需防敌人狗急跳墙，用船撞击我舰。” 接下来完全就是操作秀。 唐军战舰在保持安全距离的情况下，不停的利用手长优势进行攻击。 虽然准确度很感人，但冷不丁就是一发石头或者几根弩箭落下，造成的心理压力还是非常大的。 真雄礼确实试图撞击，可双方战船性能相差无几，短时间内根本就追不上。 唐军还在利用更加娴熟的动作进行转向，每一次调整方向都会造成百济战船指挥上的混乱。 成绩也发现了这一点，开始频繁利用转向扰乱敌方阵型。 真雄礼一开始还不服气，当己方两艘战舰因为操作问题差点撞在一起才不得不承认，己方完败。 他也没有气急败坏的非要挽回面子，而是果断下令返回大部队。 看着逃跑的敌舰，成绩惋惜的拍了一下甲板栏杆：“但凡给我一艘炮舰……” 当然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也只能抱怨几句。 追着敌舰又放了两轮弩箭，才率军返回，并第一时间把战况汇报给了王安。 王安夸赞道：“干的不错，记你一个大功。” “谢旅长。”成绩自然很高兴，然后说出了自己的建议道：“百济人对新式战船的操作非常不熟练，我觉得可以好好利用这一点。” 王安笑道：“建议不错，但你把事情想复杂了，也小看了炮舰的威力，等真正开战你就知道什么叫摧枯拉朽。” 另一边，真雄礼狼狈的逃回，也第一时间把战况汇报给了木烈。 木烈脸色铁青，当年没有新式风帆被对方戏耍，现在有了新式风帆还被戏耍，这耳光打的太响亮了。 不过他也没有责备真雄礼。 敌人使用新式战船不知道多少年，操作必然比他们娴熟，在这方面他其实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依然出兵来攻打对马岛，是早就想到了应对的办法。 我有两百多艘战船，你只有六十艘，凭借巨大的数量优势强行碾压就可以了，谁和你比操作。 总之，优势在我。 正文 0319 对马岛海战（中） 夜幕很快降临。 海上夜战危险性实在太大，就连唐军也会尽力避免在晚上发起战争，双方就此罢兵。 百济霸占了对马岛上的一切，吃着唐军的粮食，睡着唐军的要塞房屋，好不开心。 他们确实有开心的资格，第一天就兵不血刃的拿下对马岛，换成谁都会开心。 鉴于唐国两次夜袭焚烧敌军大营的记录，木烈做了严密防守。 不过王安并没有发动夜袭的意思，对马岛港口开阔没办法瓮中捉鳖，夜袭效果不大。 王安干脆率军前往五十余里外的一座岛屿，让将士们好好歇息一晚。 大家都清楚，明天就是决战。 劦隆云道：“如果唐军不应战怎么办？” 木烈道胸有成竹的道：“如果他们不出现，我们就率军攻打另一座岛屿，我就不信他们能忍得住。” “只要他敢出现在我面前……哼哼。” “但是唐军操船技术在我们之上，不能和他们陷入追逐战。” “明天我们兵分四路，我轻率本部，真将军、解将军、劦将军你们三人也各率一部。” “我们从四个方向合围，不要理会唐军的骚扰队伍，直扑敌军主力……必要时刻可以撞击唐军战船。” “在这种情况下，我就不信他们还能翻天。” 众人齐声说道：“大将军英明。” …… 唐军方面也同样在做布置。 石勤说道：“我们主动让出对马岛基地失去了补给，拖的越久对我们就越不利。” “百济也不会给我们拖的机会，他们兵力比我们多，必然会寻我们决战。如果我们不应战，他们很可能会直扑金银岛。”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明天就是决战之日。” 成绩道：“我同意石参谋的分析，今天和我纠缠的那支舰队将领也是个能人，发现操作比不过我军就几时撤退了。” “他会把这个情况汇报给木烈……如果明日百济继续出战，那必然是有了应对的方法，我们不可不防。” 众人皆点头，这是个很合理的推测。 王安道：“双方互换位置，面对这种局面你们会怎么做？” 成绩干脆利落的道：“我会加紧训练，等把操船技术练好了再出来决战。” 众人：“……” 王安就好像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说道：“如果木烈出战，最好的战术就是分兵包抄合围……我的应对方法很简单，咱们也分兵。” …… 第二天天不亮，唐军就全部起床，生火做饭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 瞭望手爬上瞭望杆，用望远镜远远观察，百济岛也出现了无数火光，显然也在提前做准备。 不久东方出现了一抹橘红色，迅速染红了半边天空，之后一轮巨大的金阳挣脱束缚跃出海面。 天亮了。 也意味着战争开始了。 唐国军队率先出现在对马岛附近海域，隐隐对峙。 有哨探马上把情况汇报给木烈：“敌军出现在五里外，共有战船六十余艘。” 木烈问道：“远处可还有敌船埋伏？” “已经观察过，百里内未见其发现其余敌军踪迹。” 解力克道：“看来唐军是真准备用这五千人六十艘船和我们决战了。” 真雄礼道：“不出意外，还是想效法昨日，利用操船技术来牵制我们。” 木烈笑道：“这不是更好吗？我还怕他不来呢。善泳者溺于水，今天合该唐军亡于他们最得意的操船技艺。” 然后他脸色一肃道：“解力克、真雄礼、劦隆云，你们三人率军按照计划从远处绕去唐军后方。” “我率本部从正面进攻，牵制敌军主力……到时我们四路合围，来个瓮中捉鳖。” “是。” 百济军马上行动起来，解力克三人各率三十余艘船脱离军阵，驶入茫茫大海之中。 他们的船将会从三十余里外绕到唐军背后，就不信兜这么大圈子还能被发现。 木烈一直在观察唐军，发现对方无动无衷，还以为他们没有发现自己的计谋，放下心来。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唐军瞭望手看在眼里。 在大海上裸眼能看多远？ 考虑到地球曲率、大海反射等因素，人的肉眼理论上能看到百里外的物体。 当然，前提是那个物体足够大，实际上能看到二三十里外已经不错了。 但望远镜加上瞭望杆，几乎把这个视距提高到了理论的极限范围，百济自以为活动隐秘，实际上一举一动完全暴露在唐军眼皮子底下。 唐军也不是没有分兵，有几艘战船从一开始就没来，就是那四艘炮舰。 六十几艘战舰，少了四艘根本就没人在意。 王安亲率炮舰躲在暗处，准备偷袭百济的分舰队。 石勤眼睛一直盯着瞭望杆，看到瞭望手打旗语，都没用通讯兵翻译就直接对王安说道： “旅长，敌人分兵了。一支三十余艘战舰向左，两支六十余艘向右……好家伙，果然和您猜的一样，准备绕到后面包围我们。” 王安道：“这有什么难猜的，换成我也会用这种法子。别看这种法子笨，确实好用啊。如果没有炮舰，我们除了逃跑就只能等死。” 石勤笑道：“可惜没有如果，我们有炮舰。” 王安道：“是啊，我们有炮舰。所以从百济出兵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输了。” 石勤道：“这会儿可能扶余句正在为占领对马岛高兴呢。” 王安道：“希望明天他还能这么高兴……走，去右边堵那两支分舰队。” 石勤劝道：“这太冒险了吧？要不，还是先去找左边的那一支？那一支船更少，更加保险。” 王安道：“你还是不了解炮舰的真正威力，等会你就知道，三十艘还是六十艘都没大多区别。” 石勤确实很疑惑，这两天王安挂在嘴边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们不懂炮舰真正的威力。 这句话他对很多人都说过，让众人都一头雾水。可他们接触炮舰也有许久了，怎么可能会不了解？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石勤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识见识了。 在瞭望手的指挥下，四艘炮舰准确的找到了百济战船，这两支分舰队的统帅恰好是真雄礼和劦隆云。 看到敌方再次摆出长蛇阵，满帆朝自己的舰队冲了过来，真雄礼冷笑道：“又想故技重施，还只派了四艘船，唐军真实黔驴技穷了。” 然后对手下说道：“这是敌人的拖延之计，不要理他们，全速前进绕到敌人主力的后方。” 正文 0320 炮舰的第一战 几乎就相当于是昨日遭遇战的重演。 唐军四艘军舰呈长蛇阵从百米外交错而过，真雄礼冷眼看着这一幕，理都懒得理。 根据昨日的经验，唐军的弩攻击距离虽远，但在百米外的准确度非常差。 如果弩箭数量足够多还能给他们造成一定的伤害，可对面很只有区区四艘军舰，船上装满强弩又能有几根。 这时他突然发现了一处异常，对面船壁上忽然出现一排四方形小窗口，似乎还有什么东西从小窗口伸出。 这是什么东西？新式弩？他不禁想道。 “轰……”“轰……”“轰……”犹如炸雷般的声音骤然响起，把他吓的差点跌倒。 然后一股股黑烟从小窗口升起。 什么东……‘西’字还没有浮现出来，就听见“嘭嘭嘭……”“哗……”“咔嚓……”等撞击碎裂声同时从己方战舰响起。 正对唐军的六七艘船的侧翼甲板，犹如纸糊的一般被某种东西击碎，漫天碎屑飞舞。 “啊！！！”紧接着就是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真雄礼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时他的眼睛余光看到有一道黑影朝自己飞来，下意识的伸手抓住。 “嘶。”一阵剧烈的疼痛从手上传来，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同时也让他清醒过来。 低头看去，原来是一块半尺长的碎木条，锋利的木刺已经深深地刺进他的手掌。 这时他的亲卫也终于清醒过来，大喊着：“保护将军。” “哗啦。”一群持盾的士兵挡在他的前面。 那亲卫又抓住他的手道：“将军，您的手受伤了，我们去里面包扎一下吧。” 真雄礼一把推开这名亲卫，怔怔的看着被炮击的那七艘船，侧壁彻底被击碎，正在迅速下沉。 没有死亡的士兵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狂奔，有经验的已经开始脱衣服扔装备，抱着船板往水里跳。 只是一个照面他就损失的七艘主力舰。 这到底是什么武器？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就是唐军的倚仗吗？藏的好深啊。” 亲卫再次过来说道：“将军，赶紧去包扎一下吧，否则您会失血过多的。” 真雄礼没有理他，朝左右看去，发现所有士兵都神情惶恐。 这些都是他的亲兵军中精锐尚且如此，更遑论别的船上的士兵了。 他使劲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下令道：“告诉舰队，全速……逃亡，不要靠近任何唐舰……把这个命令也传递给劦隆云将军一份。” 吩咐完之后他才被亲卫半拖拽着进入舱内包扎伤口。 同时操作旗舰的水手也张满帆以最快的速度逃离。 事实上劦隆云那边根本就不用他去通知，巨响他们也听到了，也亲眼见到了真雄礼军的惨状。 劦隆云当场就被吓破了胆，嘶吼道：“快跑，传令快跑，离开战场不要让唐军的船靠近我们。” 只是他的命令并没有被传递下去。 刚刚听到‘跑’的命令，同样被吓破胆的操船手马上就加速逃跑了，留下茫然无措的三十余艘船。 唐军这边，看到第一轮的战果王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道：“被炮舰靠近百米距离……呵呵……领军的百济将领应该吓傻了吧？” 石勤兴奋的道：“哈哈……我觉得他们应该被吓尿了才对。” 王安笑道：“粗鄙，一点都不像是文化人的样子……嗯，传令急掉头，换右侧攻击。” 四艘船用了七分钟完成掉头，然后继续追击敌船。 本来王安以为敌人应该趁着这个机会逃走了，回头一看发现对方并没有全跑。 有的船忙着救人、有的在逃跑、有的则不知道在干什么，四十多艘船像羊群一般撒在水面上。 石勤也傻眼了：“什么情况？这些人傻了吗？” 王安摇摇头道：“要么敌军统帅死在了第一轮炮击里，要么跑了，他们已经失去了统一指挥。” 石勤自然知道军队失去指挥的后果，兴奋的道：“太好了。” 王安看了看百济船队，说道：“看到那条缝隙没有？” 石勤转头看去，眼前的百济军队是两支，赶路的时候是分开行驶的，中间相隔大约有百米不到的距离。 “从中间那条缝穿过去，所有大炮同时发动攻击。” 石勤迟疑道：“这……太危险了吧？万一敌人反应过来撞击我舰怎么办？” 王安自信的道：“不会的。我经常说你们不懂炮舰真正的威力，你们不是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吗？现在我就告诉你答案。” 石勤顿时竖起了双耳。 “对于从未见过大炮的人来说，它对军心士气的打击要远远超过它实际的威力。” “敌人已经被吓破了胆，此时就算我们停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只会远远的逃离，绝对不敢发起进攻。” 石勤露出思索的表情，然后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原来如此，谢旅长教导。” 王安笑道：“好了，去传令吧。免得敌军两支舰队合流，这样左右开弓的机会可不好找啊。” “是。”石勤马上就传令。 操船手微调了方向，四艘炮舰直插那条缝隙。 果然如王安所说，百济战船见到他们杀过来，不但没有堵截的意思，反而纷纷向远处逃窜。 只是大炮的射程超过一千五百米，他们这时候才跑稍显晚了些。 靠近之后两百八十门大炮齐射，又有十余艘百济战船被击毁。 这一次剩余的战船再也不敢停留，没命一般四散而逃。 见敌舰彻底崩溃，王安也没有让人追击，而是说道：“走吧，去左翼吃掉那一支小部队，然后和木烈决战。” 石勤问道：“不追击一下吗？百济人操船技术不行，应该能追上几艘。” 王安摇摇头道：“没必要，他们已经被吓破胆，放他们回去可以散布恐慌。” “如果木烈敢把他们编入主力部队，决战时候大炮一响他们就会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跑，扰乱自己的军阵。” 石勤敬佩的道：“旅长高明。” 正文 0321 请君入瓮 且说木烈这边，他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装出一副操作有问题的样子，磨磨蹭蹭的调动军队。 试图以此麻痹唐国舰队，为绕后的三支分舰队争取时间。 期间他听到远方隐隐约约传来轰隆声，只是声音并不明显，他只以为是海涛的声音也没放在心上。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终于下令全军出击。 果如他所想，见到他动了唐军舰队也开始缓缓后撤，试图和他们进行拉锯战。 木烈心中冷笑，就先让你们得意着。 他没有追击唐军，而是向着金银岛方向前进，摆出一副想要进军金银岛的样子。 唐军似乎有些束手无策，不再一味的逃跑，而是尝试着攻击他们。 早有准备的木烈让人准备了许多大木盾，能稍稍阻挡强弩的攻击。 但只是被动防守明显不是他的风格，还准备的许多快艇，但凡唐军的船稍微靠近一些，这些快艇就犹如群狼一般冲过去。 风帆战舰速度是很快，但还是比不过体型更小巧的快艇，而且快艇目标小也不怕弩箭攻击。 只要让他们靠近了唐军战舰，就会和狗皮膏药一样粘在上面。 如果是平时，这种小舰艇根本就不敢靠近大船，随便就碾压过去了。 可现在双方对峙，唐军要是敢减缓速度处理这些快艇，就会被百济主力战舰追上。 一旦被围困，他们没有丝毫胜算。 唐军也明白这个道理，不敢靠的太近只是远远放弩箭，但距离远了命中率感人。 成绩赞道：“这木烈确实有几分本事，这么快就想到了应对的办法。如果没有炮舰，我们还真难破局。” 巫梨岳笑道：“如果没有炮舰大王也不会只派一个旅驻守对马岛……” “听说大王并不想这么快就把炮舰拿出来，后来为了对付百济人才不得不打造了几艘。” “不知道扶余句知道了这个真相会不会感到荣幸。” 成绩失声笑道：“那等哪天我们打下百济俘虏了扶余句，你可以去问一问。” 这时瞭望手突然传来消息，从右侧逃来二十几艘船，加入百济舰队。 成绩马上就猜到了真相：“旅长那边得手了，不知道木烈会怎么做。” 巫梨岳道：“还能怎么样，要么破釜沉舟拼一把，要么舍弃对马岛上的两万陆军赶紧逃走。” 成绩笑道：“他要真敢逃跑，回去会被杀全家吧？呵呵，所以他还是会选择和我们决战。” “能打赢最好，打不赢也是非战之罪，起码全家的命保住了。如果他狠一点殉职，扶余句还要反过来赏赐安抚他的家人。” 另一边，见到狼狈逃回来的真雄礼和劦隆云残部，木烈也大吃一惊，赶紧停止前进。 把两人叫过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怎么会败的如此之快？ 难道是唐军有埋伏？ 却得到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答案。 他们被四艘唐船打败了，毫无还手之力的那种。 其余将领并不相信他们的话，什么上百米外发出雷霆巨响，还冒黑烟，然后你们的船就莫名其妙被击沉了。 以为敌人是神仙能召唤雷霆吗？ 然而木烈却信了，他想起了之前被忽略的短暂轰隆声，时间和真雄礼他们描述的非常相近。 关键是他比一般将领知道的秘密更多。 当年唐军用面粉攻下了平壤城，扶余句进行了大量的实验，终于摸清了是怎么回事儿。 他们既惊讶于唐国的手段，又高兴自己学会了一个杀手锏。 掌握了这种手段，任何坚城对他们来说都形同虚设。 只是这种手段太过于简单易学，不到关键时刻扶余句不准备用。 为了保密，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非常非常少，木烈恰好是知情人之一。 唐国能用面粉制造爆炸，掌握着更多更厉害的手段也并非不可能。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那这一仗……他的一颗心陡然变得沉重起来。 见其他人和真雄礼、劦隆云两人争执起来，他沉声道：“闭嘴，一起回来的有没有破损的船？” 劦隆云眼睛一亮，连忙道：“有有有，好几艘船只是受伤，大家不信可以去看看。” 见真的有伤船众人开始将信将疑起来。 木烈当即就带人去查看那些船，还没到船上就听到‘嗡嗡嗡’的讨论声，基本都在说唐军神秘战舰和雷声的事情。 他的脸色就更加的阴沉了，道：“管好你们的手下，不要传谣言扰乱军心。” “是。”众将连忙把人都喝退。 尤其是真雄礼和劦隆云，连连喝骂，警告他们再乱说一个字就军法处置。 惊魂未定的将士们自然不敢违逆上面人的意思，连忙闭上了嘴巴。 殊不知，谣言是禁止不住的，越是封锁大家反而就越相信是真的。更何况之前那隐约响起的‘轰隆声’很多人都听到了。 木烈带人来到几艘伤船前，看到破碎的甲板和柱子都暗暗心惊。 到底什么东西有这么大的威力，唐军又有多少这样的战船。 “你们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真雄礼说道：“后来我问过活下来的士兵，他们说好像是大铁丸。” 木烈道：“铁丸？快在船上找找有没有类似的东西。” 几艘船上的人马上搜寻起来，不一会儿还真的找到了三颗五斤左右的铁丸。 铁证就在眼前，众人再无一丝怀疑。 但更多的疑问随之而来，敌人是怎么把这么大的铁球丢出来的。 投石机？不像，而且投石机也没这么大的威力。 事情超出了他们的想像，根本就想不到任何头绪，只能把目光转向木烈。 木烈也完全没有头绪，但他很清楚，敌人是怎么做到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他们该怎么应对眼前的局势。 打？在这种神秘的能够直接击穿甲板击沉战船的武器面前，怎么打？ 逃？他们可以跑，对马岛上的两万陆军怎么办？ 把陆军一起接走？唐军不会看着他们撤退的。 此时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唐国人这么干脆就放弃了岛上坚固的防御工事，这就是挖坑给他们跳啊。 如果他知道唐国有一个成语叫请君入瓮，一定会生出知己之感。 正文 0322 主动赴死 这一仗胜算渺茫，留下大概率会全军覆没。 失去四万精锐和几乎全部水师，百济也会元气大伤，称霸辽东的计划永远都只能停留在纸面上。 抛下两万陆军撤走是对百济最有利的，起码能保住水师主力。 可对百济有利，不代表对他木烈有利。 抛下两万陆军不战而逃，到时候大王肯定会杀他全家稳定军心。 国家利益和全家的性命他选择哪个？这根本就不用考虑。 所以他做出决定，决战。 万一打赢了呢？ 就算打不赢，战死在这里扶余句也不能动他的家人，否则以后谁还敢为百济死战？ 如果他是无能败北可能会牵连家人，可现在是对方有神秘武器我们被算计了，非战之罪。 “唐国这种战舰必定不多，很可能就只有这四艘。否则他们直接就杀过来把我们打败了，用不着和我们拉锯这么久。” 众人下意识的点头，同时心中也松了口气，不多就好。 “照理说敌人拥有不明兵器，出于求稳我们应该暂时撤走，等打探好情报再发起进攻。” “然而，岛上还有两万将士，如果我们撤走他们就会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我们不能放弃自己的同袍。” “且……就算我们狠下心撤走，国内也不会放过我们。” 众人神情一滞，败了或许不会受到处罚，这种还没有正式开打就抛弃战友逃跑，必定会被惩处。 木烈知道众人被自己说动了，再接再厉的道：“所以我们只有一个选择，击败敌人。” “根据两位将军的描述，唐国的这种武器攻击间隔很长……如果我们提高船速猛扑敌舰，他们最多攻击一两次就会被我们近身。” “等进入接舷战，他们的武器再厉害也没用。所以我决定，集中兵力朝敌人发起进攻。” “是。”众人齐声应道。 真雄礼意识到哪里不对，我们仿照的船速度和对方差不多，根本就追不上他们，怎么决战？ 木烈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说道：“唐人的船不比我们的慢，想要追上他们不容易。” “分兵又容易被各个击破，所以我决定改动战术……全速前进攻打这座岛屿。” “如果唐军敢来阻截，那再好不过，我们就发动接舷战利用兵力优势打败敌人。如果唐军不来，我们就顺势进攻这座岛屿。” 真雄礼道：“我们就只有两万人，且都是水师又无攻城器具，恐怕很难攻下那座岛屿啊。” 木烈道：“我知道，可这是我们唯一的办法，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真雄礼摇摇头。 木烈说道：“我知道这个方法存在许多问题，但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也是当下我们能做的最好的办法，只能搏一搏。” 劦隆云道：“要不我们返回对马岛带一万陆军上船，再去攻打那座岛屿？” 众人都朝他露出鄙夷的目光。 木烈现在很懊悔，为什么要用这个草包，但还是耐住性子说道： “如果可以我很想把对马岛上所有人都装上船，然后一起撤回国内，可唐人不会看着我们这么做。” “只要我们这么做，他们必然会过来骚扰乃至发起进攻，到时候我们的损失会更大。” 劦隆云这才反应过来，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计策商定之后，木烈一声令下近两百艘战船满帆朝着金银岛方向驶去，摆出一副攻打该岛的架势。 成绩笑道：“果然，木烈开始送死了。这么快就下定决心，是个人物。” 巫梨岳道：“就是不知道扶余句认不认同你的观点。” 成绩笑骂道：“他认不认同算个屁……不知道旅长现在在哪，能不能赶得上。” 巫梨岳道：“百济的那一支分舰队是为了抄我们后路，出发比较早，现在的位置应该在我们的左前方才对。” “旅长打残他们，回头应该刚好能和我们相遇。” “再说就算错过了也没关系，看木烈这架势应该是想攻打金银岛，直接去那边找他就可以了，就是多跑一段路。” 他猜的没错，提前出发的解力克部已经绕到了他们的左前方，就差一个迂回就能跑到他们侧后方。 然后被王安预判位置，加上望眼镜的超视距，给准确的逮到了。 而且解力克更加倒霉，他乘坐的旗舰在第一轮炮击就被击沉，他本人被盔甲拖拽着沉入海底。 失去统帅的剩余船只各自逃命，王安同样没有追击，击溃敌军之后就火速返回和主力汇合。 “还没有看到我军主力吗？”这已经是他第四次问这个问题了。 这次他跑的属实有点远，出了主力舰队视野范围，这会儿想再找回主力就没那么轻松了。 这就是古代最不便利的地方，通讯困难，很容易就失散了。 不光寻找敌人难，有时候想找到自己人也一样难。 还好他们有望远镜，可以查看百里范围内的东西，否则光靠肉眼更麻烦。 没多久瞭望手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找到了，在我们的右后方，不过百济舰队在后方紧追不舍。” 王安问清楚双方的位置和阵型之后，说道：“我们从侧翼贴过去，和百济战船并排行驶。” 命令下达后，四艘炮舰转变方向朝主力方向驶去，很快双方距离就拉进到肉眼可见的程度。 听说有四艘唐军战舰出现，木烈的精神马上绷紧。 “派快艇出去，驱赶那四艘战船，千万不要让他们靠近。” 执行任务的快艇还不知道这四艘船的危险，按照之前的训练，来到船队侧翼护航。 他们知道自己不是那些巨舰的对手，出现在对方面前会被直接碾压过去。 所以只是尝试骚扰。 根据惯例，他们的巡逻范围是百米左右，只要不让敌舰靠近己方舰队百米距离就算完成任务。 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似乎完全是多余的，对方四艘战舰在一里外就不再靠近了，而是改为并排行驶。 真雄礼听说有四艘唐国战舰出现在侧翼，马上来到甲板观察，只一眼就确认是那四艘恐怖战舰。 当他看到敌人在约一里外就不在靠近的时候还感到奇怪，这是想做什么？ 当他看到对方的阵型变成长蛇形的时候，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会这么远都能发动攻击吧？ 当熟悉的四方形小窗户打开的时候，他的心如坠冰窟。 正文 0323 对马岛海战 下 “轰轰轰……”雷霆般怒吼响起。 五百米的距离，对弓箭乃至大多数弩来说都是天堑，对射程一千五百米的火炮来说几乎就相当于是把炮管子塞进嘴里。 百济军最外围六艘船像是纸糊般被击碎，两艘比较倒霉被直接击中吃水线，当场沉没。 其余船虽然还没有沉没，但也被打的残破不堪。一艘船的桅杆被炮弹砸断，歪倒的时候砸中相邻的一艘船。 哀嚎、惨叫、哭泣声此起彼伏，船上到处都是残破的尸体，犹如人间炼狱。 这还不算完，很多炮弹越过第一排击中第二排乃至第三排的战船。 只一轮炮击就有十余艘战舰被打残打伤。 木烈嘴巴大张，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其实之前他对真雄礼和劦隆云的话是有所怀疑的。 倒不是怀疑唐军是否有那么夸张的兵器，而是威力或许并没有那么恐怖。 两人故意说了谎话，来为自己的失败开脱，这种情况实在太常见了。 所以他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幻想的，自己还有两百艘战舰，人数是唐军的四倍，不是没有机会赢。 这一轮炮击彻底击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在这种未知的恐怖兵器面前，什么人数优势完全就是笑话。 看到这一幕的人有很多，就算离的远没看到也听到了轰隆声。 之前的传闻再次涌上心头，百济将士的心开始不安起来，一股惶恐情绪迅速蔓延。 尤其是亲眼见到大炮威力的那些人，肝胆欲裂，没有直接逃跑已经是训练有素的表现。 木烈也表现出了一名优秀将领的素质，很快就回过神来，吼道：“传令，让快艇去驱赶那四艘船，快。” 但他的话音刚落“轰隆”声再次响起。 木烈表情一顿，眼神里流露出绝望之色，几句话的时间就是一轮攻击，这个间隔实在太短了。 本来他以为起码也要一盏茶或者一刻钟才能发起第二次攻击，看现在的间隔连十五分之一刻都不到。 如此强大的武器，攻击间隔如此之短……他想不到任何应对的办法。 因为采用了反后坐力炮架，唐军的火炮可以做到每分钟两发。 这还是王安考虑到火炮寿命，放缓了发射频率，否则真实威力会让他更绝望。 事实上现在就已经足够让人绝望了。 连续四轮炮击之后，百济军心彻底崩溃，靠近炮舰一侧的战船没命一般逃离。 船不像是汽车一样可以随意转向、倒退。 在这种时候他们唯一逃跑的路径就是向左侧转向，然而左侧就中军本阵。 当这些船横插进本阵之后，引起的后果堪比大型连环车祸。 看到这一幕木烈痛苦的闭上眼睛，完了，全完了。 这一仗完全就是个笑话，连唐军的边都没摸到就全军覆没。 唐国，到底掌握着多少恐怖的武器？为什么你们会掌握这么多武器？老天为何如此不公。 “将军，怎么办？” “将军，快下令跑吧。” “回对马岛，我们还能据岛而守，唐军的船上不了岸。” “对对对，快下令回撤吧，将军。” 木烈惨笑道：“回对马岛？然后呢？没有补给粮食只够吃七天，去岛上等死吗？” 副将着急的道：“那也比在这等死强啊。” 木烈摇摇头道：“传令，让大家分开逃，能跑多少就跑多少。也别去对马岛，去那里就是找死。有机会就往百济跑，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大王。” 副将面露喜色，往哪逃不重要，只要愿意逃就行，马上就下令逃跑。 甚至亲自跑去催促旗舰的操船手往左跑，远离唐军神秘战舰。 然而，当初为了安全考虑木烈等人一致决定，把旗舰放在了舰队中心位置。 这样唐军的那种神秘武器就无法第一时间攻击到他们。 本来是为了安全做出的考虑，现在却成为了枷锁，周围都是船根本就跑不掉。 那副将听着轰隆隆的炮声，心一狠道：“撞，把拦在前面的船通通撞开。” 他脚下的踩着的旗舰是百济最大的一艘战舰，足足有五十米长，谁挡在前面都能撞开。 果然如他所想，侧面那艘二十几米长的船被轻易就撞开了。 只是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因为暴力操作这艘船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如果是平时，船舱下的水手会把这个情况汇报上来，可现在所有人都处在惊恐不安之中，没人发现这个异常。 或者发现了也顾不上理会了，还有什么比逃跑更重要的呢。 王安发现敌人全军崩溃，哪还会客气，四艘炮舰轮番射击，把敌舰一艘艘击沉。 “给主力传信，让他们分出一支去对马岛那边看着，防止上面的百济陆军坐小舢板逃跑。” “其余战舰在外围围堵敌船，记住这次以招降为主。这些可都是青壮啊，上好的劳动力，杀了太可惜了。” 石勤试着说道：“林旅长和澶州岛的援兵估计也在附近，要不让他们也过来？” 王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吃独食，这个觉悟加上军功，下次推举团长你的希望非常大。” 石勤惊喜的道：“都是旅长教导的好。” 王安笑道：“行了，去传令吧，让林旅长他们过来围猎。” 别人不远万里过来支援，你自己把功劳独吞了，以后谁还和你打交道？自己吃肉也让其他人喝点汤，这样才能混的长久。 在众人看不到的海域，上百艘战舰在海面上默默航行，他们就是唐国支援水师。 炮舰的威力很大，可从未在实战中应用过，文易和枢密院怎么可能这么放心让王安独自应战。 临时抽调了两个旅过来支援，算上林兴烛驻扎在金银岛的一个旅，实际上唐军出动的兵力也有两万，战舰两百余艘。 他们之所以没有直接参战，是为了检验炮舰真正的战斗力。 林兴烛羡慕的道：“王安的运气太好了，这一仗打完排名就要超过我们所有人了。” 卢壑道：“是啊，谁让人家运气好呢，咱们年年搞轮换，今年正好轮到他，送上门的功劳啊。” 刘猛笑道：“据我所知你俩的排名本来就是倒数第一第二，王安排名上升和你们俩有啥关系。” 俩人顿时就被噎住了。 所谓排名就是军功和资历等综合排名，越靠前的下一轮晋升概率就越大。虽然不是百分百准确，但具有很大参考价值。 林兴烛讪讪的道：“我们俩倒是无所谓，主要是旅长你啊，我们是为你打抱不平，你可是我军第一旅长……” 刘猛笑骂道：“你拉倒吧，一肚子坏水。” 然后正色道：“王旅长不是个吃独食的人，如果战事顺利他应该通知我们入场了。” 话音刚落一艘快船从远方驶来：“王旅长请诸位将军协助作战。” 刘猛笑道：“怎么样，说曹操，曹操到。几位也别在我这赖着了，回自己船上去吧。” 正文 0324 对马岛海战 完 在百济水师的耳朵里，‘轰隆隆’的炮击声就是催命魔音，他们争先恐后的想要远离。 无序的逃跑只会把所有人都堵在一起，然而失去理智的他们已经不会思考，他们只看到自己前方的路被堵住了。 为了活命他们拼命的往里挤，挤不过去就撞。 于是撞击频繁发生。 看似坚固的战船，在撞击中却变的尤为脆弱，许多船就这样倒在了同袍的撞击之下。 木烈痛苦的看着这一切却毫无办法，现在他连自己脚下的船都指挥不动了。 发了疯的副将接管了这艘船的管理权，撞开一艘艘拦路战船。好几艘船被他们撞沉，他们自己也是伤痕累累。 但靠着体型优势，他们还是撞出了一条路，脱离了‘包围’。看着眼前畅通无阻的道路，船上的人激动的又吼又叫。 “快跑，快往百济的方向跑。”副将挥舞着手中的刀，大声喊道。 操船手调整方向加速向着家的方向驶去。 “哈哈……我活了，我们活了。”副将大笑道。 船上的船员也都露出兴奋的表情，能回家了。 木烈嘲弄不已。回家？呵呵，不过是另外一个死地而已。 可他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现在他敢出声阻止会被当场砍死。 就在这时，前方一艘三十几米的大船，从拥挤的本部中猛然窜出。 好不容易跑赢同袍逃离死亡区域，这艘船根本就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提速想要远离这里。 然而它不加速还好，这陡然加速恰好横在了木烈旗舰的前方，等他们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 木烈旗舰船上的那个副将睚眦欲裂，他知道，两船相撞谁都跑不掉，嘶吼道：“转向，转向，转向……”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操船手们做出了之前完全无法做到的操作，在战舰‘吱吱呀呀’的响动中，完成了紧急转弯的所有操作。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骄傲，就听脚下的战舰某处传来“嘣”的一声巨响，然后“咔嚓嚓嚓~~~”木板断裂的声音响起。 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这艘百济最大战舰终于不堪重负，拦腰断成两截。 木烈反而是最平静的那个，这样死了也好。然后转身主动跳进了断裂的木船中，一起沉入水底。 那艘突然蹿出来的船不是别人，正是劦隆云的旗舰，他被刚才的一幕吓的下身一松一股热流顺着裤裆流淌而下。 然后就见对方急转弯龙骨断裂沉没，他松了口气，骂了一句活该，就让手下的人赶紧驾船逃回国去。 他知道这是谁的船，可丝毫没有救援的意思。主帅死了更好，所有责任都可以推给他。 眼见对方彻底崩溃，王安没有在开炮，正如他所说：“浪费炮弹，打死的都是我们的奴隶，太可惜了，逼降抓活的吧。” 唐军战舰不再发起进攻，开始围着百济本阵绕圈圈，就像是放羊一般把他们驱赶到中间区域。 靠他们这六十艘船自然办不到，不时的有船从包围圈的缝隙里逃跑。 很快刘猛、林兴烛、卢壑三个旅也赶到战场，四家合兵一处锁死了包围圈。 军心全无的百济人见唐军又来了一百多艘船，彻底绝望，也不在试图逃跑，纷纷选择投降。 王安指挥降兵来到对马岛，让所有人离船登岛，一直忙碌到半夜才算结束。 最后一统计战果：“击沉敌舰共计四十余艘，另有三十余艘逃走，其余全部被俘虏。” “恭喜恭喜。”刘猛等人祝贺道。 “同喜同喜，这一仗大家都有功劳啊。”王安笑道。 不过马上他就叹息道：“还是让他们跑了三十多艘，不甘心呐。” 林兴烛酸酸的道：“那能怪谁，你要是早点让我们参战，一艘都跑不了。” 王安嘿嘿笑道：“不都是为了测试炮舰的威力吗，再说最后不是让你们都参与进来了吗。” 然后连忙转移话题道：“此战算是结束了，大王那边有什么打算？” 刘猛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别乱传，使者就在澶州岛，等战事结束就会和百济谈判。” “大王想要耽罗岛，可能还会要他们赔偿一些钱财，但主要是耽罗岛。” 王安回想了一下耽罗岛的位置，一拍手掌道：“妙呀。” “耽罗岛和对马岛呈一条直线，现在对马岛在我们手里，再占据这里，就能彻底堵住百济通往倭奴国的道路。” “从此以后我们就可以安心经营倭奴国，不用再担心有人过来摘桃子，大王的战略目光果然厉害。” 刘猛道：“你才知道吗，我唐国能用短短七年就成为世界强国，你以为靠的是什么。” 王安连忙道：“我当然知道大王厉害，只是……嗯，大王就是厉害。” “哈哈……”众人都大笑起来。 “唉，不知道这会儿扶余句有没有接到战败的消息。” “谁知道，但我估计也差不多了。” 扶余句确实已经得到了消息，应该说天还未黑，他正吃晚饭的时候得到的消息。 前方战事顺利，唐国望风而逃主动让出对马岛，听说连粮食都没来得及带走。 这个消息让他很惊讶，实在不符合唐国一贯的强大形象。 可随后就是狂喜，原来唐国也不过如此，没有战船之利他们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这两天他也是胃口大涨，一顿能吃两大碗。 今天晚饭又是连吃两碗，可还是觉得不够饱，正想让人再盛一碗，就见一名侍者急冲冲的跑过来道： “大王，水师紧急军情。” 扶余句并没有发现侍者的表情不对，还以为前方又有好消息，笑道：“是不是木将军歼灭唐国水师主力了？哈哈……” 那侍者小心翼翼的道：“大……大王，木将军阵亡了。” “呃……”扶余句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追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噗通。”侍者跪在地上道：“水师战败只有部分战舰逃回，辅国将军木烈战死。” “啪。”扶余句手中的碗掉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正文 0325 甩锅（第三更） 真雄礼是第一批逃跑的人，当看到疑似神秘战舰的那一刻，他就命令属下把船停在了最外围。 当军阵稍稍有乱起来的苗头的时候，就及时抽身离开。 半路把自己的旗舰凿沉，坐上了一艘被炮击打烂的破船。 又让人用碎木板的毛刺在自己脸上划拉出几道血痕，加上他手上还在渗血的伤口，十足血战逃生的样子。 他并没有直接就逃回去，而是在一片相对安全的海域兜圈子。原因很简单，绝对不能当第一个逃回去的人。 在这期间他还和手下的人统一了说辞，确保不出一点疏漏。 估摸时间差不多了，才往会跑。 半路恰好遇到劦隆云。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凑到一起想办法给自己脱罪。 劦隆云张口就说道：“辅国将军是统帅，此战他的责任最大。” 真雄礼摇摇头道：“木将军如果知道我们这么做，恐怕会把我们拖下水。” 劦隆云目光闪烁的道：“你放心，他永远都不可能回去了？” 真雄礼愣了一下，勃然变色道：“你是说？” 劦隆云挤出一滴眼泪道：“我亲眼见到木将军的旗舰断裂，他也落入水中。我想去救……可周围船太多，我没有办法靠近。” 真雄礼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话，可事已至此已经没必要追究真相，道：“如此就好办了。” “逃回来的不只有我们两个人，很多人都知道是我们两个先遇到的唐军神秘战舰。” “我们必须要想到合适的理由，强行把责任甩给木将军只会引起大王的愤怒，那我们就真的十死无生了。” 劦隆云一想也是，就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真雄礼道：“我们就如此如此这般。” 劦隆云高兴的道：“好，就这么说，咱们现在就回去。” 真雄礼道：“不，咱们不能一起回去，不但不能一起回，到了大王面前还要互相污蔑对方。” “第一次遇到唐军神秘战舰的时候，我说你先逃跑的，你说我先逃跑的。” 劦隆云先是不解，然后恍然大悟，道：“真将军高，真高。” 商定之后两人分开，劦隆云先返回港口，真雄礼又等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回去。 此时已经半夜，水师大营却灯火通明，码头停靠了二十几艘逃回来的战舰。 他们刚把船停好就有人冲上来把人全部带走。真雄礼被单独关押在一个小屋里，有专门的人进行了审问。 供词被连夜呈送给了扶余句。 除了真雄礼的供词外，还有上百份不同人的供词，以及好几份调查报告。 扶余句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得意，只有愤怒以及隐隐透露出来的不安。 把所有的供词看完，他下达了命令：“把劦隆云和真雄礼带来见我。” 这俩是第一个遭遇唐国神秘战船的，又都活着回来了，他必然要亲自审问。 于是两人被套上枷锁连夜带回京城，在王宫见到了满眼血丝的扶余句。 此时天色已经重新亮起，扶余句看着两人，怒火就遏制不住的涌上心头，他深吸口气，道： “听说你们是第一个见到唐国神秘战船的？把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两人就开始争先恐后的说了起来，说了半天都不得要领。但有一条扶余句听懂了，两人在互相指责对方先逃。 他怒吼道：“闭嘴，真雄礼你先说。” 真雄礼连忙道：“我们听从木将军的命令绕道去堵唐国战舰的退路……唐人的神秘战船只攻击了两次，间隔差不多是一刻钟。” “后来我们逃回中军把情况告诉了木将军，他决定奔袭唐军另一座岛屿，以此吸引唐军主力决战。” “我并不同意这个计划，还提出质疑……这一点大王可以问其他同僚……但木将军并不听我的劝告，仍一意孤行。” 扶余句心中对他的话已经信了七分，因为其他人的供词中确实有真雄礼质疑木烈的描述，但依然厉声问道： “那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真雄礼道：“唐军神秘战舰第二次出现的时候，恰好又在末将所在的那一侧。” “他们发动第一轮攻击后，我就想带人冲过去，不说能追上他们，至少也要把他们赶走。” 扶余句冷笑道：“你竟有如此英勇？” 真雄礼委屈的双眼含泪，哆嗦着道：“败军之将不敢言勇，我以为唐国的攻击间隔至少也有一刻钟，就想趁这个空隙尝试一下。” “谁知我的船才刚刚冲出去，敌人的第二轮攻击就已经到了。我的旗舰当场被击沉，幸得部下拼死救援才捡回一条命。” “……末将……呜呜呜……末将后悔呀，为什么要回来，直接死在那就一了百了了。” 声泪俱下，配合手上渗血的伤口以及脸上的擦伤，活脱脱一个受尽冤屈的将领形象。 反正扶余句是信了，调查报告上写了，真雄礼是乘坐一艘破烂船回来的，再有这一身伤为佐证，确实很有说服力。 但他必不可能给手下道歉，冷哼一声道：“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 然后又问劦隆云道：“你呢，有什么要说的？” 劦隆云就从自己的视角把事情讲述了一遍，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污蔑真雄礼先逃跑什么的，而是把重点放在了后面： “我是亲眼见过唐军神秘战舰有多厉害的，也同样不看好木将军的办法，我认为……我认为……” 说到这里他突然迟疑起来。 扶余句追问道：“你以为什么？” 劦隆云咬了咬牙做出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道：“我以为唐军神秘战舰不可力敌，必要时候要壮士断腕……” “但此事必然不能当众说，事后我单独去见了木将军，建言必要时刻可以放弃对马岛……如此至少还能保住两万水师主力……” 扶余句寒声道：“你倒是好魄力，两万将士说放弃就放弃。” 劦隆云伏身在地，道：“末将知道这个法子罪大恶极，已经做好了以死谢罪的准备。” “如果木将军同意，我会假装绑架他，然后假传他的军令……可是木将军不同意，他说……他说……” 扶余句喝道：“别吞吞吐吐的，他说什么？” 劦隆云低声道：“他说壮士断腕于国有利，然……他不惜一死，只愿家小平安。” “哐啷！”愤怒的扶余句一把将桌案掀飞：“木烈，你罪该万死。” 正文 0326 真理和谈判（第四更） 气归气，扶余句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两人的话，木烈怎么说都是他的爱将。 可随着审问的人越来越多，他心中对木烈的怒火就越深。 虽然大家的供词说什么的都有，但有一个共同点，木烈一力坚持要和唐国决战。 先入为主的情况下，他已经相信了众人的说辞，木烈为了保护家人选择了带着两万水师赴死。 这个结果让他愤恨欲狂，自己最信任的将领居然做出这种出卖国家的事情，随后就将木烈的家人全部下狱。 许多人尝试营救，甚至连一向和木烈不对付的沙艾都出言求情，却没有任何的用处。 至于其他逃回来的将领，也各自受到处罚，但都没有被处死，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死一切都还有机会。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真正的难题还在后面。 对马岛上的俘虏怎么办？听说唐军把被俘虏的水师官兵也送到了岛上，那里足足有三万人。 那可是三万精锐啊，就这样放弃？不甘心。 出兵去救？别做梦了。 现在已经不是出不出兵的问题，而是祈祷唐国人别打过来，然后给他们一个和谈的机会。 还没等他们行动，唐国这边已经先有了动作，一百余艘战舰直接堵住了他们的大门，作势要攻打沿海城镇。 百济君臣顿时就慌了，赶紧派人来求和。 直到这个时候百济国内的许多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国王主动派人攻打唐国，然后两天多就被人打败了，四万大军只逃回来三千人，其余全军覆没。 国内顿时就炸开了锅，扶余句的声望直线下降。 不过还好，之前他通过改革已经让百济从部落联盟变成了封建集权国家，加上之前打下乐浪郡的威望，还能掌控的住局面。 但他也知道必须尽快结束这件事情，拖延时间越长对他就越不利。 不但国内反对他的人会重新跳出来，国外的敌人也会有异动。比如高句丽，比如燕国。 当然，最可虑的还是唐国，万一他们忍不住发动进攻，那百济就真的完了。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派出了使者来求和。 唐国方面派过来的是内阁行走吴隐之，这是他第一次出来执行任务，一上手就是和国外谈判。 既紧张，又兴奋，同时也深深地庆幸自己来了唐国、 换个地方，谁会让他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来主持这么重要的谈判。 刘猛看出了他的紧张，鼓励道：“放宽心，我们是胜利者，想怎么谈就怎么谈，对面要是敢胡搅蛮缠直接掀桌子。” “大王说过，真理就在射程之内、铁蹄之下，现在你的话就是真理。” 吴隐之感激的道：“谢刘旅长，我知道了。” 刘猛道：“都是同僚，那么客气做什么。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两人的地位相差悬殊，但吴隐之是内阁行走，只要不犯错未来妥妥的中央大员。 而且这么快就被派来主持和百济的谈判，这是其他内阁行走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可见文易对他的重视。 所以刘猛对他非常的客气，想结个善缘。 吴隐之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很感激。经过刘猛的安慰之后，他确实没有那么紧张了。 整理了下仪表，他迈步进入大堂，百济王扶余句的使者已经等候多时。 初次交涉不可能派身份特别高的人过来，这次来的是一个叫燕明的近臣。 燕明见唐国派了一个这么年轻的人来谈，还以为对方有意羞辱自己，心中非常的愤怒。 但形势比人强，他只能咽下怒火，挤出笑容搭话。 双方一番没有营养的言词交锋之后，吴隐之紧张的心渐渐平缓下来，原来谈判也不过如此。 燕明也意识到对面这个年轻人不简单，收起了轻视之心。 双方正式进入交涉阶段。 燕明声称这一切都是误会，是木烈为了报私仇瞒着国王扶余句私自出兵，和百济无关。 希望唐国能够撤走，并归还三万俘虏。当然，百济也会给予唐国一定的补偿。 吴隐之为对方丑陋的嘴脸感到震惊，外交谈判还能这样睁眼说瞎话吗？ 在反过来一想，好像除了编这种瞎话，就没有别的理由可找了啊。原来如此，长见识了。 只是他必然不可能听信这种鬼都不信的理由，直接丢出了自己的条件： “百济必须称臣纳贡，派遣质子前往我国，并赔偿黄金十万两。三万俘虏是我国的战利品，必不可能归还。” 燕明愤怒的道：“这不可能，贵使最好拿出诚意来谈。” 吴隐之轻蔑的道：“你好像还没搞清楚该拿出诚意的是谁。我看你也不像是能做主的人，回去换个能做主的过来吧。” 说完甩袖离去，留下气的直跳脚的燕明。 出了大堂，吴隐之轻吁了口气。 “干的不错。”这时旁边传来夸奖声。 抬头看去，发现卢壑和刘猛都在看着他。 他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两位旅长在为他保驾护航。心下特别感动，鞠躬道：“谢两位旅长相助。” 刘猛笑道：“感觉怎么样？” 吴隐之有一肚子感想想说，但想了想只说了一个字：“爽。” “哈哈……爽就好，走走走，我准备了酒菜，咱们边吃边聊。” 几家欢喜几家愁，他这边兴高采烈，扶余句那里肺都快气炸了。 称臣纳贡？派质子？赔偿十万两黄金？俘虏一个都不还？ 真当我扶余句是泥涅的不成。 接连率了好几个花瓶之后，他才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让沙佐平来见我。” 佐平是百济对宰相的称呼，沙佐平正是沙艾。 得到召唤沙艾不敢耽搁，立即进入王宫。 扶余句把初步交涉的结果告诉他，然后道：“唐国人没有任何诚意。” 沙艾却一点都不意外：“不过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手段罢了，大王无需为此生气。” 扶余句道：“我知道，但唐国敢如期欺我，我安能不气。” 沙艾没有回答，这确实不好回答。 扶余句也没指望他回答，说道：“你和唐人打交道最多，对他们较为了解，我希望你能亲自跑一趟。” 正文 0327 割地赔款（第五更） 听到百济佐平亲自来谈，吴隐之就知道能拿主意的人来了，也拿出了毕生所学和对方进行周旋。 沙艾毕竟年长，靠着丰富的经验在节奏上压了吴隐之半筹。 但正如刘猛所说的那样，他们是获胜方，掀桌子的权利掌握在他们手里。 就靠着这个掀桌子的权利兜底，吴隐之始终没有被真正的压制住。 双方唇枪舌战了两天达成初步协议，百济可以不用俯首称臣，但需把耽罗国让给唐国当藩属。 此时的耽罗国实际上就是五个部落联盟，总人数在两万人左右，非常的落后。 名义上是百济的藩属国，然而这里实在太穷，他们从未给百济上过贡。百济也没管过他们，双方的关系更多是名义上的。 扶余句知道唐国要这里就是想把百济锁住，正常情况下他是不可能同意的，但形势比人由不得他不同意。 不过作为补偿，唐国同意把赔偿金从十万两黄金降低到了一万两，百济也勉强同意。 最大的争执来自于三万多名俘虏，百济想把这些人要回来，唐国自然不愿意轻易放人。 双方又交涉了两天，才达成协议。 可以还给他们一万名水师和一万名陆军，但百济要出钱买。每个人十缗钱也就是一两黄金，两万人就是两万两黄金。 考虑到百济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压力太大，唐国允许他们分五年还完。 不一定非要用黄金还账，矿产、骡马之类的货物也能抵账。 经过再三衡量之后，扶余句决定放弃赎买陆军，只赎回一万水师。 原因很简单，陆军没了可以招募，训练两三个月就能上战场。有经验的水军不同，训练周期太长。 此战百济伤了元气，之前被他们欺负的各国必然蠢蠢欲动，他需要保证水军方面压倒性的优势。 不过在签署合同前吴隐之突然提出一个要求，把木烈的家人全部交给唐国。 沙艾不解的道：“不过是一群死囚，贵使要他们有何用？” 吴隐之是这样回答的：“你们需要一块遮羞布，我唐国也需要给群臣一个停战和谈的理由。” 沙艾总觉得哪里不对，甚至隐约猜到了一点什么，不过在这件事情上他罕见的保持了沉默。 回宫如实转达了吴隐之的要求，扶余句没有多想，不过是一群死囚而已给就给。 之后双方代表沙艾和吴隐之正式签署了契约。 签约完成之后，沙艾看着这位年轻的过分的对手说道：“不出十年你必定能超过我，唐国有你这样的大才，真是让人羡慕呀。” 吴隐之淡淡的道：“沙佐平谬赞了，一切皆是大王栽培。” 沙艾点点头道：“能够让弱冠之龄的你全权负责此事，唐王也是一位敢于打破成规之人，能遇到这样的明君是做臣子的最大的幸运。” 说这话的时候他不禁想起了扶余句，当年刚刚接任百济王的扶余句就是这样破格提拔了他。 然后君臣相知数十年，开创了百济的霸业。 吴隐之非常认同的道：“确实如此，能遇到大王这样的明主，是我三生之幸。” 沙艾拱了拱手道：“希望还有再叙的机会，告辞。” “不送。” 见到这份契约，将士们兴奋的欢呼起来，战争结束了，他们大获全胜。 然后就驾船离开了百济海域。 百济人看到他们离开，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转头就开始谴责自家大王擅启战端。 刘猛等人并没有直接返程，而是先去耽罗岛见了耽罗人。 耽罗人还没有统一的王，但五大部落推举的有盟主，而且人家还不叫盟主，而是星主。 面对唐国强大的军队，以及百济的藩属国转让契约书，他们根本就不敢有任何反抗，马上就宣誓效忠唐国了。 简单的宣示了主权之后，唐国舰队正式开拔返回对马岛。 在确定双方的协议内容之后，巫梨岳问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把这一万水师还回去？” 成绩给他做了回答：“为了保持辽东半岛的平衡，有百济在就能牵制高句丽和燕国在辽东的势力。” “我们有炮舰在手，就算百济组建再多水师都没用，不用害怕他们反噬，所以才把这一万水师放回去。” 巫梨岳若有所思的道：“原来如此。” 成绩继续说道：“第二个原因是做给那两万陆军俘虏看的。他们的王只把水师赎了回去却没有赎他们，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巫梨岳马上就明白了，道：“必然会心生怨气，到时候我们稍加诱导他们就能归心，我国就多了两万精卒。” 成绩道：“明白就好，走吧。” “去哪？” “咱们是劳碌命，要把那一万水师给送回去啊。” …… 且说刘猛返回对马岛之后就来到一所小院，推开门进去，发现里面的人赫然是木烈。 原本他跳进断裂的船舱中准备赴死，然而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戏剧化，熟悉水性的他怎么都无法沉入水底。 想找个重物绑在身上，找了一圈除了木板就是漂浮的尸体，无奈之下只能躺在水面等死，最后被打捞俘虏的唐军救起。 然后就被关押在了这所小院子。 刘猛等人试图劝降他，但为了家人考虑他始终未同意。 直到他得知逃回去的人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他，且他的家人都被下狱，才同意投降。 但条件是把他的家人救回来。 这也是为什么吴隐之临时提条件要他的家眷的原因。 这些天木烈也一直在挂念这件事情，见刘猛进来连忙问道：“刘将军，不知道我的家人……” 刘猛态度冷淡的道：“木将军，你的家人已经被送往唐国，稍后我们也会将你连同俘虏一起送回国内。” 木烈先是不解，这是怎么回事儿？之前他们不是很热情的劝说我投降吗？怎么把我的家人救出来了，反而变得冷淡起来了？ 不过毕竟是百济的高级将领，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秘密。 他的身份太高了。 百济国辅国将军、水师统帅，这种身份的人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招降的？ 身为将领，最聪明的做法就是把人押送回京交给君主，是招降还是杀掉，自有君主做决定。 但木烈还是郑重的鞠躬道：“谢刘将军以及诸位将军大恩，木烈没齿不忘。” 刘猛只是点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正文 0328 离间（第一更） 对马岛俘虏营，百济俘虏正惶恐不安，不知道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突然许多唐军在营外大喊：“百济水师的，有没有百济水师的，快出来。” “百济水师的赶紧出来了，你们可以回国了。” “别磨蹭，船很快就走了，不上船就永远留下当俘虏。” 本来俘虏们还担心自己被叫出杀掉之类的，突然听到要被放走还有些不敢相信。 有人大着胆子上前问道：“真的要放我们走？” 唐军士兵：“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当我们闲着无聊给自己找事是吗？” 那人连忙道：“没有没有，就是太突然了……” 唐军士兵不耐烦的道：“快走，水师的出来，只有水师的能走啊，不是水师的敢跑出来通通杀掉。” 有陆军士兵忍不住跑过来问道：“为啥水师的能走，我们不行？” 唐军士兵轻蔑的道：“你们的大王一两黄金一个把他们赎回去了，你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这辈子啊，就留在唐国当奴隶吧。” “啊，怎么会这样？我不信，我不信。”那命士兵顿时就崩溃了。 他旁边的陆军也同样崩溃了，哭喊着道：“我要回去，我还有媳妇和孩子。” “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个月的孩子，我要回去。” “我为大王流过血，我为大王卖过命，我为大王立过功……” 类似对话在很多地方发生，陆军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眼见就要闹出大乱子。 早有准备的唐军调来了全副武装的卫兵，面对明晃晃的刀枪和弓箭，他们逐渐安静了下来。 又有唐军士兵站出来吆喝道：“闹什么闹？信不信把你们全杀了？” “你们为百济立过功，有屁用，在那些大人物眼里你们就是牲畜，随时都可以抛弃。” “要怪就只能怪你们命不好，当了百济的子民……” 几句话轻松点燃了陆军士兵心中的怒火，不知谁大声喊了一句：“扶余句，WCNN。” 这一声就像是导火索，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谩骂行列。几乎都是向着扶余句去的，还有人骂权贵将领的。 远处的某个房间里，百济陆军将军国付脸色阴沉，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刚才的话他全部听在耳朵里。 身为高级将领他很清楚，被俘之后幸免的可能微乎其微，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他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国家弱，怪自己能力不够强被俘。 但凡事就怕对比。 当他听说水师被赎走，陆兵全部被放弃，一股怒火无法克制的由心头升起。 尽管他很明白百济更需要水师，只赎走他们也是迫于无奈。可作为被放弃的一份子，他又怎么可能坦然接受这个现实？ 关押在同房间里的其他将领也都露出怒容，但更多的还是惶恐：“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好半天国付才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他不仁别怪我不义。” 远处刘猛、王安、林兴烛等人看着被怒火点燃的俘虏营，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刘猛道：“这一招杀人诛心，厉害。” 王安笑道：“林旅长果然不愧是我军最擅长搞下三滥的人，这手段太漂亮了。” 林兴烛顿时一脑门黑线，道：“王安，你皮痒了是不是？” 王安斜睨道：“说的好像你能打得赢我一样。” 林兴烛气道：“来来来，咱们当着旅长的面练一练。” 看着两人斗嘴，刘猛失声笑了起来。 当年这两人都是他的部下，林兴烛其实更擅长陆军，喜欢玩阴的，王安是水师微操最好的将领。 也不知道这俩人怎么就对上眼了，私交甚好。 他们故意把水师和陆军关押在一起，故意让人大声吆喝，说水师被赎走了，陆军被放弃。 目的有两个，一彻底击碎百济俘虏的忠心，为下一步转化打基础。 二是做给水师埋雷。 大家都是俘虏，水师被赎走陆军被留下，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水师会怎么想？ 高兴是必然的，毕竟被赎回去了。 但会不会有内疚？如果再有下次，自己会不会变成被放弃的那个？ 等回去之后他们必然会把今天看到的这一幕告诉更多的人，到时候造成的影响会更加恶劣。 他们也清楚，指望这玩意儿动摇扶余句的统治就是奢望，主要是想恶心一下对方。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给对方添点堵何乐而不为呢。 折腾了半天之后才把水师的人给挑出来装上船。而且他们乘坐的还是自家来时候的船，自己开着回去。 看着远去的百济水师，吴隐之担忧的道：“就这样把他们的战船还回去，大王会不会怪罪？” 刘猛道：“放心，大王不会怪罪我们的。” “这些战船的问题实在太大了，表面和我们的船差不多，内部结构存在巨大问题，也就比纸糊的强一点。” “在近海和风平浪静的的水面用用还行，去深海和风浪大的地方就是送死。” “木烈的旗舰就是无法承受剧烈操作，导致龙骨断裂沉没的。百济人愿意用三千五百匹良马级别的种马来换，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吴隐之不解的问道：“不能进行加固吗？” 刘猛道：“造船不比一般，每一道工序的要求都很严格，先后顺序绝对不能乱……” “就这么说吧，一旦工序出错后期维修改造比重新建造一艘还麻烦。” “百济的这些战船拿回去之后只能当做近海渔船用用，拿来当长途货运船只都不安全。” 吴隐之不懂造船，听的半懂不懂。但有一点他明白了，百济的船有问题，这就足够了。 “事情终于结束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是啊，出来两个多月了，不知道国内怎么样了。” 拿到百济送来的第一批赔偿金，吴隐之率先回国向朝廷汇报战果。 刘猛和卢壑两人则还要多留一段时间，两万名陆军俘虏不能就这样留在对马岛上，太危险了。 先分批运送到守卫更加森严的澶州岛，然后再送回东宁岛。 而百济和唐国的这场战争也在有心人的传播下迅速传遍天下。 正文 0329 国际反应（第二更） 所谓的有心人自然是唐国的商人和细作，他们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消息散布的天下皆知。 手法非常简单，在唐楼门口张灯结彩敲锣打鼓。然后告诉大家为了庆祝对百济之战的胜利，唐楼所有商品打七折。 唐楼的客户群体是谁？基本都是王公贵族，最次也是地方豪强，小地主都不敢踏进唐楼的大门。 而唐楼出售的货物，要么是精品的瓷器、琉璃之类的东西，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要么就是大宗贸易，普通瓷器、盐、糖、布匹、皮货等等，都是批量买卖。 这种等于是白捡钱一样的买卖几乎被士族豪强垄断了，普通人敢插手就是家破人亡。 对于不把钱当钱的权贵来说，七折也是一个让他们坐不住的大优惠，纷纷派人过来打听情况。 所以，这一战的来龙去脉很快就为各国所熟知。 只是宣传的时候刻意隐去了大炮这一点，战争的过程更是一笔带过。 只说我们以极小的代价全歼百济水陆联军，俘虏三万余众。 最终迫使百济签订了城下之盟，赔偿黄金若干，割让藩属耽罗国给唐国。 同时也透露了另外一个情报出来，传说中的倭奴国已经是唐国的藩属。 确认情报的真实性之后，高句丽小兽林王高丘夫狂笑不已：“失去了唐国的支持，又折损数万精兵……我的大仇将报矣。” 这些年他卧薪尝胆，先是稳固了自己的统治，又消除了内部不同的声音，加强了中央集权。 还颁布新法，从燕国引入佛教，又仿照唐国传说中的学政体系建立了太学，并在几个重要城池修建了分学。 可以说这几年高句丽蒸蒸日上，逐渐回复了几分元气。 但他没有急着报仇，原因就是摸不清藏在暗处的唐国的路数，生怕唐国在关键时刻出兵。 不过此时他也暗自庆幸当初没有贸然出兵，唐国的实力实在太强了。 当年邪马台国是何等强大他们是最清楚的，朝鲜半岛上的大多数国家都是他们的藩属国，要派质子过去。 结果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被唐国打败，成为了藩属国。 百济国的强大他也很清楚，尤其是水师堪称世界最强水师之一，连晋国和燕国都不一定能比得上。 可现在呢，唐国只用两天就完败了他们，甚至一大半还当了俘虏。 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只有被碾压士气崩溃全军投降，才会出现这么高比例的俘虏。 百济军队经历了什么他不知道，但他只要知道唐国的实力很强就可以了，这样的国家绝不能得罪。 现在确定唐国和百济决裂他欣喜若狂，没有唐国威慑他就可以转变策略，主动发起小规模战争了。 甚至还可以尝试着和唐国人接触一下，看能不能建立联系，最好能买到一些物资。 现在高句丽可是啥都缺啊。 燕国摄政大臣慕容恪看到这个情报之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百济和唐国的决裂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我没想到是百济反过来攻打唐国。” 阳鹜颔首道：“是啊，百济这几年咄咄逼人四周皆是敌国，只是大家忌惮唐国的威慑不敢冒进才选择了退让。” “扶余句居然把唯一的盟国给得罪了，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 慕舆根不屑的道：“不过是得意忘形，此战百济非但失去盟友，还实力受损，正是我们出兵收回乐浪郡的好时机。” “太宰，我请命前去讨伐百济，只需给我五万兵马必能拿下乐浪郡，给百济一个教训。” 慕容恪道：“这个消息的真假尚未确定，即便为真对百济的影响有多大还未可知，还需多观察些时日才好。” 慕舆根不悦的道：“还观察什么，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就再也没有了，要是先皇在肯定会同意我的办法。” 阳鹜警告道：“太师，还请慎言。” 慕容恪诚恳的道：“太师所言有理，先皇所向披靡自然无惧任何强敌，我又岂敢和先皇比较。” “新君年幼，我们做臣子的当以稳重为先……如此方能不愧对先皇的信任。” “哼，太宰说的有理，末将还有事先告退了。”慕舆根拱了拱手直接起身离开。 “你……”阳鹜气不过就想和他理论，却被慕容恪拦下。 “唉，太师明明是有意羞辱与你，你为何要忍呢？” 慕容恪却说道：“太师乃国之干将战功赫赫，心中有傲气是正常的。想来他是哪里对我有误会才这样，等时间长了误会解除就好了。” 阳鹜又是无奈又是佩服，慕容恪确实让人佩服，不论是能力还是人品上。 但随后他说出了一个让慕容恪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的消息：“据我所知，太师在游说太后还都龙城。” …… 秦国对这件事情只是稍稍关注就不理会了，他们是单纯的陆地国家，对海外的事情并不是很关心，也没有能力关心。 与其瞎操心还不如把精力用在抗灾上面。 凉国和代国更是连关注都没有，在他们看来，只要中原不乱其他随便。 反而是晋国对这件事情给予了高度关注。 原因很简单，唐国也是个汉人国家，没有臣服晋国，且国力还很强，必须要给予高度关注。 建康城皇宫，已经长大的司马聃逐渐接手朝政，听到这个情报后第一时间就找来尚书左仆射王彪之询问情况。 “王仆射，这倭奴国是何国？耽罗国又是何国？” 王彪之心道还好之前查了一下资料，要不然还真回答不上来。 不是他孤陋寡闻，实在是耽罗国就不能算是个国家，而倭奴国这个名字远不如邪马台国出名。 “耽罗国是百济之侧一弹丸小岛，有民万余不值一提。倭奴国又名邪马台国……曾来我国朝贡。” “然自咸和元年之后就再未出现过……只是因为他乃海外小国并无人在意。” “现在想来，应当是那个时候被唐国征服，故而不在来我国朝贡。” 本来还不是很在意的司马聃一听倭奴国曾经是晋朝的藩属，顿时就不高兴了，这不是抢他们的藩属国吗？ 正文 0330 严谨的推测（第三更） 晋国现在明面上的辅政大臣还是司马昱，还有太后褚蒜子垂帘听政，外还有桓温这样的权臣。 司马聃就是个吉祥物，他的喜好和意见对朝局没有任何影响。 虽然经过此事之后，晋国对唐国的重视又提高了好几个等级，也确定了这个国家并不如传闻中那么爱好和平。 但也成功的误导了晋国君臣，让他们以为唐国并不在南方，而是和倭奴国差不多在东偏北的海域。 依据是，唐国不太可能横跨万里，征服一个实力还算强大的国家，最大的可能他们相邻。 根据记载，倭奴国的大致位置在东偏北的深海里，去那里要经过百济。 一旦他们有了这方面的认知，就会有很多所谓的证据冒出来佐证。 什么汉朝时期南方的汉人很少，大家逃亡首先是往北去辽东，而不是向南。 三国志魏书记载，邪马台国曾出兵协助魏国攻打高句丽。 很有可能他们就是在那个时候，从邪马台国手里获得了海图，然后迁徙到了海外，后来发展壮大反过来征服了邪马台国。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唐国最早和百济贸易，为什么能及时烧毁燕军水师大营，又为什么能够出兵帮百济攻打乐浪郡。 如果唐国的位置就在东北海域，这些问题的答案就全部迎刃而解了。 这个推理可谓是有理有据，很快就获得了主流的认可，晋国君臣纷纷弹冠相庆。 在东北方向的海里好啊，就算他们有野心也是先拿百济、高句丽乃至燕国开刀，不太可能跑到长江以南的晋国。 这个‘认同’很快就传到唐国的细作手里，层层上报给了林宏。 林宏干了这么多年情报工作，自然知道该怎么办，马上就化身肉喇叭，把这个推测宣扬的到处，很快就获得了国际认可。 没办法，推理过程实在太严谨了，让人不得不信服。 有两拨人得知这个推理之后想笑又不敢，别提憋的多难受了。 其中一个自然是谢家的几个核心成员，经过这么多年的打探谢安已经基本确定了唐国的位置。 夷州岛，孙吴大将卫温、诸葛直曾经去过的那座岛。 因为不敢过于靠近，他不知道唐国的实际情况。 只能推测应该有数万户人家二三十万人口，兵力在一两万左右，全靠着装神秘吓唬世人。 但这一次和百济之战透露出来的信息，彻底推翻了他之前的猜测。 “邪马台国能出兵协助曹魏攻打高句丽，百济、新罗诸国都曾臣服于它。现在辽东还有一个邪马台国遗民建立的国家，名为伽倻。” “可见它是一个实力强大的国家……唐国能跨越万里海域征服它，实力必然更加强大。” “现在他们又在百济的家门口打败了百济的四万水陆联军，出动的兵力至少也是两三万人……” 听到这里谢玄忍不住道：“百济四万水陆联军，只用了两天就被击溃，且被俘虏了三万余人……两三万兵力绝不可能做到。” 自己的话被打断，谢安没有生气，而是鼓励道：“那你觉得出动多少兵力可以做到？” “百济出动的都是百战精卒，就算打不过也能逃跑。可他们几乎被全军俘虏，这已经不是兵力悬殊的问题。”谢玄分析道： “唐国必然采用了我们不知道的战术，瞬间就击垮了百济军的军心士气，让他们放弃抵抗甚至连逃跑都不敢。” “我觉得这种战术比唐国有多少兵更值得注意，叔父派人去百济打探消息的时候，可以从这方面着手。” 谢安欣慰的道：“不错，不错，吾家麒麟儿长成矣。” 谢玄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继续道：“但不管唐国采用了何等战术，他们能征服倭奴国、打败百济，实力都远超我们的推测。” 谢安点点头道：“是啊，我的推测还是太保守了些。照现在来看唐国至少有百万人口，五万以上的兵力，且水师独步天下。” 说到这里，他态度突然变得严厉起来，道：“越是如此我们就越要紧守秘密，不可将你们大姊的事情透露出去半分。” 谢靖、谢玄等人连忙道：“是。” 谢安又说道：“传消息给谢俯善，停止所有对唐国的刺探工作，改为全力帮他们遮掩痕迹。” 唐国可能拥有百万之众，这个推测着实把他给吓住了。 作为士族他并不是很在乎一个二三十万人口的小国，以前他打内心里觉得自家侄女是下嫁。 但百万人口已经能算得上是大国了，所谓的士族脸面在这种绝对实力面前一文不值，他可不敢再摆脸色。 更不愿意和对方产生任何误会。 …… 另外一个知道真相的自然是道教杜子恭，他虽然还不敢确定唐国的具体位置，但在南方的海上是不会错的。 只是知道的越多他反而就越是震惊，甚至他都开始怀疑，唐国会不会真的和传闻中一样，是汉末遗民建立的国家。 要不然怎么可能会如此的强大，连邪马台国都成了藩属，还打败了横行辽东的百济。 不过还好，所有的疑惑不久都将得到答案，因为他终于获得了许可，可以去唐国一游。 “敬远，此行你切记多看少说不做，不可惹怒了文先生。” 孙泰略带些兴奋的道：“师父您就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坏了您的大事。” 杜子恭摇摇头道：“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你还是不能稳住性子，唉，这让我如何放心把道教交到你手上啊。” 孙泰表情一肃，道：“弟子什么都明白，也只有在您面前才会如此。” 杜子恭叹道：“但愿吧。” 孙泰并没有解释，而是说道：“我去了唐国是否可以和文先生谈一谈在那里传播道教问题。” 杜子恭道：“不可，你忘了妈祖经和雷神经了吗，现在雷神经已经在岭南传开。” “妈祖经司职海神，必然是用在了唐国……贸然提出传播道教恐会引起文先生不喜。” 孙泰道：“可妈祖也是我道家天庭正神啊。” 杜子恭道：“那又如何？天庭正神无数，主神也有十几位，每一位主神背后都有一群信徒。” “文先生创造妈祖经就是表明态度，可以成为道教一支，但不许他人插手，所以咱们最好什么都不要做。” 孙泰想了想点头道：“弟子明白了。” 杜子恭看了看天色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你该出发了。” 正文 0331 论功行赏（第一更） 孙泰乔装之后乘坐唐国的商船出长江口进入深海，然后调头南下前往东宁岛。 一路上他情绪有些忐忑又有些兴奋，传说中的唐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的。 不知道文先生变成了什么样子，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不知道他有没有改变初心。 他是落魄寒门出身，实际上到他这一代已经和贫民百姓没区别了，要不然也不会拜杜子恭为师当道士。 所以他对于士族和朝廷没有任何忠心可言。 后来在晋安县认识了文易，接触到了和时代截然不同的思想，就被吸引住了。 如果不是已经有了师父，他会毫不犹豫加入文易麾下。 但这些年他始终在关注唐国，暗地里帮唐国做了不少事情。 最让他遗憾的是，这么多年他再也未见过文易，不知道唐国到底发展成了什么模样。 这次有机会代替师父去唐国，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等他到达的时候，唐国恰好在举行凯旋仪式，他还没有去拜见文易就先欣赏到了这精彩的一幕。 一万余名全副武装的将士，押送着两万百济俘虏，排队进入梦启城的大门。 数万手举小红旗的百姓，狂热的呼喊：“大王万岁、唐军万岁……” 文易就站在城头亲自迎接将士们归来，他的心情也同样激动，忍不住和大家一起高呼‘万岁’。 只是他喊的是‘唐军万岁’和‘百姓万岁’，这一幕被他身后的周启给记录下来并写入了史册。 凯旋队伍顺着主大街穿行而过，从另一侧的大门出去。俘虏被送入俘虏营，将士们则回归军营。 文易并没有回宫，而是带着文武大臣去了军营，和大家一起庆祝胜利。 他当场宣布，百济赔偿的一万两黄金，朝廷一分不要全部赏赐给参战的将士们。 但不会直接发黄金，而是制作成纪念勋章发放。 一万两黄金两万人分，一人分五钱，约等于五缗铜钱，这绝对是一笔巨款了。 而且是以纪念勋章的形式发放，要知道这可是唐军改制以来第一枚勋章，意义更不是金钱能衡量的。 只这一个赏赐就让全军沸腾，高呼大王万岁。 后续赐宴之类的就略过不提，回到王宫之后众人就开始论功行赏和处理俘虏的事情。 柴犇说道：“这是考功册，功劳最大的是王安旅长和炮舰，其次是成绩团……” 文易接过仔细翻了一遍，递给兵部侍郎魏然：“核对清楚之后按照标准进行封赏，然后报内阁审阅。” 魏然接过考功册道：“是。” 唐国在这方面的制度还是挺完善的，多大的功劳给什么样的奖赏，都有严格的标准，除非文易想破格封赏谁。 然后就是俘虏。 文易道：“这些百济陆军都是精锐，贬为奴隶太可惜了。主要是我们现在也不缺奴隶，尝试收编吧。” 薛大元道：“大王英明，若能把这两万俘虏全部转化，我军兵力将扩大至九万，已经是仅次于燕国和晋国的强国了。” 莫俊点点头，说道：“别说两万全部转化，就算只转化一万都是天大的喜事。” 贺芳笑道：“我觉得这两万俘虏转化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 莫俊不解的道：“哦？贺将军为何如此笃定？” 贺芳道：“在对马岛的时候林旅长略施小计成功离间了俘虏和百济王。听说这些俘虏对百济异常痛恨，收编起来要容易许多。” 他就把林兴烛的计谋给讲了一遍，众人先是惊讶，然后就是高兴。 陈秀忍不住夸道：“林旅长此计甚妙啊，大王应该重重奖赏与他才是。” 文易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道：“已经记录在考功册上了。” 随后众人又讨论了如何改造这一批俘虏，唐国对这方面实在太擅长了，很快就拿出了办法。 不外乎是先贬为奴隶让他们去劳作，然后给他们一个通过学习脱离奴隶身份的机会，再给他们娶妻生子。 自从倭奴国计划执行以来，唐国这几年从那边获得了大量妇女，再加上吕宋岛土人女子。 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适龄适婚适育的女人，给这些俘虏每人一个媳妇完全没问题。 最后就是关于归降将领的处理方法。 这里众人产生了一些小小的分歧，贺芳、陈秀等人认为这些将领多有可取之处，应该招降留任。 而且有了他们做表率，其余的俘虏会投降的更快。 文易的态度和他们截然不同：“我唐国不需要这种腐朽的军官，高级将领一个不用全部贬为平民。” “尤其是那个木烈，简直就是自私到了极点，为了保自己的家人居然带着两万手足送死。” 陈秀还想为他辩解几句：“他也是为了家人，情有可原。而且他是百济水师大将军，亦有过人之处，就这样浪费太可惜了。” 文易不悦的道：“可惜什么？他但凡有一点忠义之心都不会选择这样么做。” “他凭什么就认定扶余句会杀他？就算扶余句不得不杀他，他也有更好的处理办法。” “先把水师带回去，然后选择自杀……我就不信这种情况下扶余句会杀他全家。不但不会杀，还会厚待他的家人。” “他就是那种自私到极点，还以为全世界都欠他的那种人……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会用？” “你们问百济讨要他的家人，以为扶余句猜不到原因吗？他为什么还要装作不知道把人给你们？想过其中的原因吗？” “木烈这种自私自利的人，不论到了哪里都是祸害。你们把祸害往自己家里引，换成我也会假装不知道。” 众人恍然大悟，尤其是旁边列席的吴隐之更是羞愧不已。本以为自己等人在算计别人，没想到被人家给算计的死死的。 自己的经验还是太少了，以后一定要多学多看。 见众人都明白过来，文易也就没有过多强调，继续说道：“中低级军官进行甄别，开批斗大会让百济士兵自己选择是否留下他们。” “即便是没有太大恶习的，也必须从普通士兵做起，想当军官就拿出真本事重新从底层爬上来。” 章程确定，接下来就是施行。 议会结束后文易正想回后宫，有侍者来报：“道教孙泰在外求见。” 正文 0332 孙泰的见闻（第二更） 文易在光明殿接见了孙泰。 “哈哈……孙道长，多年未见风采更胜往昔啊。” 孙泰客气的道：“谢大王夸奖，泰实不敢当。倒是大王变化颇多，若非事先知道是您，我都不敢认了” 文易道：“是吗？哈哈……人都是会变的，杜教主近来可好？” 孙泰道：“劳大王挂念，师父身体安康。只是实在脱不开身又怕给大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才让我代替来拜见您，还请大王勿怪。” 文易道：“发出邀请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来不了，只是没想到杜道长会派你过来。” “你来了也好，咱们本就熟识免去了许多麻烦。在这里多看看，帮我瞅瞅哪里有漏洞需要完善的。” 孙泰道：“不敢当，我来此的目的是想向您学习，聆听教诲。” 文易道：“三人行必有我师，大家相互学习。” 两人寒暄了大半天，相互问候之后天色已经不早，文易宴请他用了晚膳就让他去休息了。 回到后宫说起这件事情，谢道韫也很好奇，道：“您不是一直不希望唐国的位置和具体情况暴露出去吗？为何又邀请杜教主前来？” 文易回道：“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盟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道教虽然不是国家，但也是一股非常重要的势力，我们必须要保持和他们的紧密联系。” 谢道韫疑惑的道：“我们和道教的关系不是一直很好吗？” 文易颔首道：“以前和现在确实很好，但不代表以后也会好。要保持双方的友好关系，必须展露出足够的实力和利用价值。” “现在我唐国有百万生民，国土面积仅次于秦国，训练有素的军队七万余，百姓安居乐业……是时候让他们过来看一看了。” “等见识到我唐国真正的实力，只要杜子恭没有昏了头，都不会选择和我们决裂。” 谢道韫佩服的道：“原来如此。” 然后她看着文易，笑道：“你越来越有人君之象了。” 文易故作不悦的道：“难道以前我就不像吗？” 谢道韫笑道：“像像像，您天生就散发着王霸之气，让小女子一见倾心。” 如果这是动画片，文易额头肯定挂满了黑线。 前世看多了网文，他实在无法正视‘王霸之气’这四个字。不过他并没有解释，那不是自找不自在吗。 就转移话题道：“其实这次名为邀请杜子恭，真正目的还是为了孙泰。” 谢道韫道：“哦，为何？” 文易解释道：“孙泰是杜子恭最器重的弟子和接班人。” “他自己也是能力出众之，能不能成为下一任道教教主还不知道，但必然是道教举足轻重的人物。” “早在晋安县的时候我们就有过接触，他很喜欢我的治世理念。” “这些年他通过商务部求取了许多我们重新诠释的经典，私下帮过我们很多忙。” “这样的人很有拉拢的价值，如果能让他接受我们的思想，那我们和道教的关系将会更加牢固。” “所以我才邀请杜子恭前来东宁岛。” 谢道韫接话道：“杜子恭脱不开身就只能派遣一个代表过来，孙泰作为他的衣钵传人又和我唐国有渊源，就是最好的人选对吗？” 文易夸道：“聪明，就是如此。” 谢道韫笑着摇头道：“不知道杜子恭知道您如此算计他，会作何感想。” 文易道：“他不会有任何想法，这件事情并不会对道教造成任何损害。且和一个强国建立牢固的盟友关系，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接下来文易抽出两天时间陪孙泰交流学问，主要是孙泰请教文易解答，实在答不上来就直言不会。 即便如此两天的问答也让孙泰获益良多，许多之前想不通的事情都找到了答案。 但真正让他激动的难以自禁的还是《权与则》，简直就是对之前世界的颠覆。 得知这部书的存在，他直接闭关半个月进行研读，出来之后看向文易的目光都充满了狂热。 文易见此也非常的高兴，能接受《权与则》的思想就好，哪怕只能接受一小部分都是好的。 为了加深孙泰对这部书的理解，他又抽出三天时间亲自为他教学。 对于孙泰来说，这部书是对他之前二十几年的人生的颠覆，让他生出了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想法。 要知道当初新道教都没能让他产生这样的感觉。 文易毕竟是一国之主，每天要处理的事情非常多，不可能抽出太多时间教导他，第三天就让吴隐之和他交流书中的内容。 一开始孙泰见吴隐之这么年轻还多有轻视，交流过后才知道自己以貌取人了。 当即就收起了轻视之心，平等交流起来。 越是交流他就越是惊讶，这位简直就是不世出的奇才啊，难怪会成为内阁行走。 吴隐之自然也是获益良多。 要知道孙泰可是杜子恭的徒弟，学问本身就非常深厚，阅历也非常丰富，可以说在理论、实践方面都是高手。 吴隐之天赋高，毕竟年轻、阅历也不足，比起此时的孙泰还是差了许多，双方交流他的收获才是最大的。 孙泰知道他的身份，也没有藏拙，悉心回答了所有问题。对此吴隐之自然也是非常感激。 如此双方很快就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他们不只是讨论理论知识，同时还在游历唐国。 主要是孙泰想亲眼看看唐国的情况，深入了解在文易的治国理念下，唐国到底是一副什么模样。 百姓的日子过的能否如设想中的那么好。 他以梦启程为起点，向北出发开始了绕岛旅行。 一路上看到的一切让他犹如到了梦里。 遍布全国的道路和水利设施，坚固的桥梁，到处都是的水车。 每一个村子都有一条小号的驰道级别的道路相通，村内街道宽敞明亮，百姓家家户户都是砖瓦房。 环境卫生做的也非常好，没有随处可见的粪便和生活垃圾。 百姓身上的衣服补丁非常少，且洗的很干净。干活的时候会换上破衣服，但干完活每个人都会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 精气神和别国的百姓截然不同，笑容更多更灿烂，眼睛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谈吐也比较有礼貌，就算八十老翁都能拽几句诗词成语。在这方面越是年轻的人表现的就越好，十五岁以下的完全可以看作是读书人。 这就是覆盖全国每一个村子的学政体系的功劳。 村头有悠闲的老人，孩童多的出奇，尤其是五岁以下的孩童更是成群结队。 他很敏感的意识到孩童的比例过高了，问道：“这里的孩童为何如此之多？” 正文 0333 人口增长的秘密（第三更） 吴隐之不无骄傲的道：“大王抽调了医术最高名的医生，又调集了最有经验的稳婆和妇女，进行专门的研究。” “总结出了一套从怀孕到生产的孕妇手册，然后进行全国推广，还对全国的稳婆进行了统一培训……” “而且唐律还规定，如果难产只能保一个，必须保母亲，如果不保母亲则视为杀人罪……” “现在我国孕妇难产概率只有一成，难产的死亡率不足三成。” 听到这个数据孙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本身就懂医术，经常给人看病。 虽然没有统计过妇女难产率，但在他印象里这个概率很高。 尤其是新婚头胎，难产的概率更高，而难产的死亡率超过了一半。 所以说女人生孩子就是走鬼门关，一点夸大的成分都没有。 二十一世纪医术发达了，再加上国家律法的保护，生孩子的危险性被降到了最低，难产死亡反而成了新闻。 渐渐的人们开始忘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了，把生孩子的痛苦看作是走鬼门关，实际上完全是解读出了偏差。 不是说女人生孩子不痛苦之类的，相反女人生孩子是最高等级的痛感。 但走鬼门关真的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古代生孩子对女人来说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拿命赌，那才是真正的鬼门关。 但这是好事，希望人们永远都不会理解它的最初含义。 言归正传。 孙泰听说唐国的难产率和难产死亡率如此低，非常的震惊，然后感慨的道：“大王此举真是……活人无数啊。” 吴隐之深有同感的道：“是啊，唐国百姓无不感念大王恩德……不只是研究出了针对孕妇的医术，婴幼儿养育也做了研究。” “总结出了一套完整的育儿医术，对婴幼儿最容易得的病进行研究，总结出药方……” “还制定了不同年龄段婴幼儿食谱，确保他们的营养均衡……唐国的婴幼儿夭折率不足两成。” 不要觉得这个夭折率高，要知道这个年代婴孩的平均早夭率高达百分之四十多，接近百分之五十。 唐国只用了五年就把死亡率降低到了百分之二十以下，绝对是个巨大的飞跃。 但越往后这个数据就越难降低，每降低一个百分点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经过这一番解释，孙泰已经明白为什么唐国孩童的比例这么高了，医术的普及带来存活率的提高，孩子自然就多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个结论下的还是太早了。 唐国百姓的生活质量非常高，家家户户都养的有鸡有鸭有羊，这意味着他们不缺肉蛋吃。 普通百姓家能经常吃到肉、蛋，这简直就是活在梦里。 骡马牛的饲养率也非常高，平均三四户就有一头。 他还看到了一些饲养奇怪动物的人家，询问过后才知道是竹鼠。和家畜一样养来吃肉的，饲养简单味道好吃。 吃的好喝的好营养跟得上，身体就健康不容易生病，就算生病了也能得到及时救治。 这是一个系统性的事情，不是单方面的提高就能做到的。 所以唐国的孩子多不只是因为医术提高，更是整体生活水平提高的结果。 这种情况不是某一村某一地，而是全国每一个地方都是如此，孙泰对这里简直太满意了。 “大同世界也不过如此。”这是他最常说的一句话。 对文易的思想和政策也更加的信任，或许这种思想还存在种种不足，但比起其他政策来说进步实在太大了。 如果非要说不满意的地方，那就是唐国民间的尿骚味稍显严重了一点。 吴隐之解释道：“大王有令，无限量收购硝石，百姓家家户户都熬硝，所以味道有点大。” 孙泰这才想起，文易借由道教的手无限量收购硝石，没想到唐国境内全民也都在熬硝。 需要这么多的硝石，唐王到底在做什么？ 什么炼药之类的话他完全不信。 但他也不敢多打听，这东西连唐国高层都很少有人知道，他一个外人打听就是找死。 继续游历，很快他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种地应该非常贫瘠吧？为什么百姓放着那边肥沃的地不种，反而开垦这些地？” 吴隐之回道：“这种地确实很贫瘠，开垦出来要养三五年才能种别的庄稼，以前百姓也不愿意种。” “前年朝廷发现了一座无人岛屿，上面栖息着无数鸟类，不知道多少年积累，上面的鸟粪有几丈厚。” “这些鸟粪就是上好的肥料，在这些贫瘠的地里晒上一些，肥力就提上来了。” “再种两年的黄豆固定住肥力，这些贫瘠的土地就变成了良田。这两年我们已经改造了近十万亩良田……” 全是鸟粪的岛？改造十万亩良田？孙泰觉得在唐国游历的这几天，他震惊的次数超过了之前二十多年。 粪便能沤肥他已经知道了，可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全是鸟粪的岛，造物之神奇实在让人惊叹。 唐国能发现鸟粪岛也是天命所终啊。 然后他又去了纵谷平原见到了养马场，这种独特地形让他更加相信唐国天命所终。 不大的海岛之上，居然有这样一处适合养马的广阔平原，简直就是缺什么老天爷就给什么。 不过在东宁岛大致转了一圈之后，孙泰发现了一个问题，唐国的人口不对啊。 虽然他没有具体数，但最多也就六十万人左右，还有军队数量也明显不足。 那些人和军队去哪了？ 他也没有把疑问藏在心里，而是直接问了吴隐之。 吴隐之也没有隐瞒，就把吕宋岛告诉了他。 即便已经惊讶了无数次，可当孙泰知道唐国还有一块比东宁岛大八倍的领土之后，还是忍不住再次震惊起来。 似乎是怕他不信，吴隐之还乘船带他绕吕宋岛转了一圈。 亲眼见到这座庞大的岛屿，孙泰再无一丝怀疑。 唐国不是那种弹丸小国，而是辖地千里的大国强国，发展潜力巨大。 关键是他孤悬海外，进可攻退可守，只要自己内部不出问题，就立于不败之地。 如果说之前他看好唐国仅仅是因为文易的新思想，现在又多了个理由，硬实力。 之后吴隐之又带他去了新邑城、建邺城和南禺城。 正文 0334 金银币 东宁岛，王宫。 内阁学士、户部尚书吴义和工部侍郎张鸿、铸币监监正范云生三人一起面见文易。 “大王，银币、金币的样钱已经制作出来，请您过目。” 文易高兴的道：“哦，是吗，快拿来我看看。” 范云生捧着一个木盘递上来，只见上面摆放着四种不同的钱币，每种五枚。 这四种钱币面额分别为等十文的小银币、等二十文的中银币、等百文的大银币以及等一缗的金币。 两种小银币的模样和铜钱差不多，一面写着开元通宝，一面写着十文、廿文，中间带孔方便携带。 大银币的模样类似于前世的银元，中间没有孔洞。 不用孔洞的原因很简单，这种大面额的钱币百姓不会拥有太多。就算能存上一些，随便找个地方都能藏起来，用不着绳子。 有资格大量持有的人，也不发愁携带的问题，打孔纯属浪费。 不打孔就能印更多的东西在上面，大银币一面印着开元通宝、百文等字样，背面是一个冲锋中的骑兵。 金币的的样式和它差不多，正面有开元通宝、一缗字样，背面的图案换成了一艘帆船。 外形上文易非常满意，拿起一枚百文银币学着影视作品里的模样猛吹了一口，果然听到了钢音回响。 “不错，品质比我想象的要好的多。以我们现在的金银储备，能铸造多少金银币？” 吴义回道：“留下一部分金银储备，我们准备铸造十万枚金币，百万枚等百文银币，等廿文五百万枚，等十文千万枚。” 文易问道：“我们的银储量应该不够吧？” 吴义道：“确实不够，然铸造这么大批量的金银币非一日之功。金银岛还在源源不断的开采，据说倭奴国又发现了几处银矿……” “一边开采一边铸造，最多半年就可以完成任务。” 文易颔首道：“不错，那就按照这个数量去铸造吧，以后开采出来的金银也都铸造成金银币。” “是。”吴义又说道：“然金银币的面额和实际含金量相差无几，我怕会被大户藏匿。” 文易笑道：“藏就藏，除了大宗贸易民间有几个人使用金银交易的？” “有钱人最好都去藏金银，这样就能把更多铜钱释放出来，缓解钱荒的压力。” “而且一旦他们认同金银币的存在，散碎的金银慢慢就会失去流通能力了。” “一旦天下人都认可了金银币，有钱人家里的金银就花不出去，就只能交易给我们……如此一来货币的铸造权就掌握在我们手里了。” “这才是真正的话语权，抵得上十万精兵。” 众人齐声道：“大王英明。” “铸币监造钱有功，记功一次。” 范云生激动的道：“谢大王。” “张侍郎也有大功，这几年基建工作做的也非常漂亮……你这个侍郎也该转正了，擢升为工部尚书。” 以侍郎的身份主持工部工作这么长时间，终于正式提拔为尚书，张鸿非常激动。 “谢大王，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死什么死，活着才能为国效力……都退下吧。” 等众人离开，文易看着桌子上的金银币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谋划了这么久的金银币终于造出来了。 本来早几年他就想搞金银币，但调查一番之后不得不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一是黄金太贵重，在实际生活中流通性不足，铸造出来实际上也没多大需求。 二东晋时期黄金和白银的价格是差不多的。 这时他才想起前世看过的一篇矿业调查报告，因为开采技术落后古代银产量一直不高，在相当长的一段历史时期金银价格差不多。 后来银矿冶炼技术提高，倭奴国的几大银矿相继发现开采，通过贸易大量白银流入中国，才把银价拉低。 而真正把银价拉低到它该有的价位，还要等到西班牙人崛起充当当全球运输大队长。 他们把从美洲掠夺来的白银运到中国，换成大量商品……当时世界上一半白银流入了中国，从而开启了银本位制时代。 现在美洲还是土人的天下，西班牙的祖宗都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充当运输大队长。 不过还好，倭奴岛成了他手中的肥肉，在他的蛊惑下倭奴人和毛人拼了命的开采金银铜。 然后用这些东西从唐国手里换取奢侈品和兵器等物资。 大量金银流入，让文易有了铸造银币的资本。 钱币这东西不是造出来就完了，重要的是流通起来，这一点对唐国来说完全不成问题。 作为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商业集团，他们有的是办法让金银币流通起来。 就在他欣赏金银币的时候，陈秀在外求见。 见过礼之后不等他开口询问，陈秀就先说道：“大王，听说扶南国主竺旃檀进贡给晋帝几头大象被退回了？” 文易还是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有这么回事儿，道：“确实有这么回事儿，晋帝说大象太危险了，饲养起来也麻烦，就让带回来了。” 陈秀高兴的道：“真是太好了。” 文易不解的道：“这有什么？大象看起来确实很骇人，司马聃把它退回去很正常吧。” 陈秀连连摇头道：“不正常，非常的不正常。朝贡的贡品被退回，对晋帝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对藩属国就不同了，不啻于一场灾难。尤其是竺旃檀还是篡国者，对他来说更是灭顶之灾。” 文易大约猜到了他想做什么，问道：“你有什么计划？” 陈秀道：“扶南国名为国家实为部落联盟，其国内部族林立……几乎每一个国王都是靠篡国上位，竺旃檀就是靠造反成为扶南国主。” “得位不正名就不顺，扶南国内很多部落都不服他，全靠晋国的册封勉强维持。” “这些年我们经略中南半岛，扶南国许多部落都和我们交好，若我们联合他们出兵推翻竺旃檀，就可以把扶南国变成我们的藩属国。” “再兴以教化，用不了多少年扶南必为我国所有。” 正文 0335 中南半岛攻略 扶南国的范围大约是前世柬埔寨全境、老挝越南南部、泰国东南部，占地面积很大。 因为地理位置特殊，此时这里的民族成份非常复杂。 本地土著、云贵高原和岭南迁徙来的蛮夷部落、天竺方向迁徙来的族群……大家共同生活在这一片地方。 各个族群最开始以部落为单位各自生活，后来渐渐的就有了国家的概念，但数百年来一直处在部落联盟阶段。 所谓的国王，就是谁的实力强谁来做，而且往往是用暴力推翻上一任国王上位的。 从扶南国建立至今，几乎每一任国主的诞生都伴随着流血，顺利接位的凤毛麟角。 在这种国家，信义、礼节、文明之类的东西那是不存在的，拳头大才是最大的制度，每个部落都是一个独立的小王国。 这个地方对唐国重要吗？ 非常重要。 看看地理位置就知道了，中南半岛的南部，最肥沃的平原地区，传说中老天爷把饭煮好直接塞进嘴里的那种地方。 水稻一年三熟，把种子撒在地里不用做任何管理，等成熟了去收都能有百八十斤收成。 唐国能肆无忌惮的做粮食贸易，国家人口不到十年就扩充到百万，还要开发吕宋岛、琉球群岛……靠的就是中南半岛的水稻。 否则光靠在东宁岛开垦土地现种粮食，一粒米掰成三份吃也不够用。 从这一点上来说，扶南对他们非常重要。甚至将来文易一统天下，中南半岛都会是中原王朝最大的粮仓。 除此之外，身为穿越者文易还知道这里拥有丰富的矿产资源，金矿、铜矿、铁矿、煤矿资源丰富。 虽然唐国和中南半岛各势力的交易几乎就是掠夺式的，比如一罐糖就能换好几斛米，一个玻璃杯就是半船米…… 但这块地毕竟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总归是有风险的。如果有机会，最好还是落袋为安。 想占领这里也不容易，不要小瞧这些原始土著部落的韧性，他们能耗死最强大的军队，甚至拖垮王朝。 而且中南半岛的热带雨林有多恐怖就不用过多赘述了。 想拿下这里必须要慢慢经营，一点一点的进行同化，等时机成熟了在顺势把他们纳入体制内。 这个布局可能需要三五年，也可能是十年八年，甚至更久，有必要提前布局。 现在唐国完成了对吕宋岛的占领，倭奴岛那边的计划也已经展开，后续只需要按部就班就可以了。 接下来其实也没啥大事儿可做，刚好可以抽调出精力来经营中南半岛，顺便把海南岛也好好建设一下。 想到这里，他就把赵正志叫了过来，要制定完善的计划还需要卫尉司的情报配合才行。 赵正志听说这个计划后也很感兴趣，拿出了大量的资料： “中南半岛部落林立，国家非常多，百里之地就可能是一个国家，最大的国家就是我们熟悉的林邑国和扶南国。” “在扶南的西南和西北方向也有几个值得注意的国家，金邻国、林阳国、顿逊国、骠国……” 文易根据地图估测，金邻国在前世的泰国境内，其他国家大多在缅甸或者柬埔寨境内。 巴掌大点地方有数十个国家和势力，看来这里的局势比想象中的还要混乱的多啊。 “别的国家和部落先不管，只攻略扶南有几分把握。” 陈秀也紧张的看向他，生怕他说出希望渺茫之类的字眼。 赵正志皱眉思考了许久，才缓缓给出了答案：“强行出兵也行，但会引起整个中南半岛所有国家的警觉敌视，不利于后面的发展。” “如果采用怀柔手段，慢慢吸收同化，我认为有七成把握。” 陈秀松了口气。 文易也笑了起来，有时候七成把握和十成是一个意思。 “那好，接下来你配合陈侍郎制作一份扶南国攻略计划。” 赵正志道：“是。” 然后两人就一起离开光明殿，不过没多久赵正志又单独返了回来。 文易就知道有大事发生，问道：“什么事情？” 赵正志神情严峻，道：“关于林宏的事情。” 文易的表情也凝重了下来，道：“他怎么了？” 赵正志道：“我派在他身边的细作传来的情报，他私下贩卖情报给别的势力，从中牟利。” 文易勃然变色：“他把唐国的情报卖出去了？” 赵正志摇头道：“暂时还没有，但这半年来他频繁接触豪强权贵，且他瞒着我们养了一房小妾，那个小妾还给他生了个儿子。” 林宏在外面已经有了三个小妾，没想到还偷偷藏了一个，还生了个儿子。 这就是在给自己留后路啊。 真到了关键时刻，估计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东宁岛上的家人，带着那个小妾和儿子远走高飞。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至少现在他还没做出出卖唐国的事情。 文易脸色稍有缓和道：“趁他还没有酿成大错，让他回来吧，有没有把握把他弄回来？” 赵正志冷笑道：“他一举一动都掌握在我手里，想拿捏他不过是手到擒来。” 文易道：“那就好，如果他老老实实的回来就升他为卫尉司副统领，如果他不愿意老老实实回来……也尽量把他活着带回来。”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情报工作生活在阴暗里，接触的都是黑暗面，很容易被腐蚀。” “是我出于私心把你们放在了火坑里，就有义务保全你们……不能让善始善终变成一句空话。” 赵正志激动的道：“有大王这句话臣等就算死也心甘情愿，是林宏自己意志不够坚定被腐蚀，与您无关。” 文易摇摇头说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抵抗的住诱惑，以后挑选细作的时候必须找那种意志坚定，信仰《权与则》思想的人。” “只有正义的事业、坚定不移的信仰，才能抵抗的住种种腐蚀诱惑。” 赵正志道：“是，从今往后所有卫尉司的人必须学习《权与则》。” 文易道：“你看你又纠枉过正了，不是逼着他们学，死读书是学不到什么精髓的。” “只有亲身经历过感同身受，才能真正理解这种思想，发自内心的支持。你的政工工作做的太差了，这一点应该多请教一下古义。” 赵正志羞愧的道：“是，我下去就找古尚书请教。” 文易又问道：“林宏调回来，需要一个人去那边主持大局，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正文 0336 新的总旗官 “总旗官常祝无论身份还是能力，都足以担此重任。然他是对中南半岛局势最了解之人，扶南攻略还需要他在才能顺利进行。” “其他总旗官也各有重任在身。”赵正志说道： “这个人选就只能从旗官里面选，路千钧、何庄猛、云达真三人能力都不错。” 文易在脑海里回忆这三个人的事迹，心中渐渐有了答案：“吕宋岛计划和倭奴岛计划路千钧都有参与吧？” 赵正志道：“是。他也是阆湖老人，我们占据晋安县后加入的卫尉司。最早跟我登陆东宁岛，又跟着常总旗去了中南半岛。” “被提拔为旗官后，就一直带队侦查吕宋及周边岛屿的情况，我们的南洋地图能这么详细他居功至伟。” “倭奴国计划展开后因为缺人手，又把他调到了倭奴国，在那边他成功策划了好几次毛人和倭奴人的战争。” 这个履历实在太丰富了，文易当场就做出了决断：“就他了。” 首先出身就很好，所谓阆湖老人就是跟着他一起南下的那五千五百人和原来的岳山、水柳部落，他们是唐国的统治基础。 到现在为止中高层官吏有五分之三都是那一批人出来的，军队高级将领一大半也都来自那批人。 虽然文易知道搞山头不好，可人心就是如此，总会有个亲疏远近，阆湖老人就是他最信任的那批人。 但有一说一，那批人对他和唐国也最忠心。 实际上赵正志真正想要推举的也是路千钧，但君主让你推荐人选，你只举荐一个人的名字，那就太愚蠢了。 另外两位和路千钧的履历一比，没有任何特点可言，说白了就是陪跑的。 任命通过之后，赵正志马上就开始着手把林宏给弄回来。 …… 且说吕宋岛这边，孙泰登岛之后受到了肖百山的亲自接待。 不是因为身份什么的，单纯是两人有私交。 当年在晋安县的时候，肖百山任总管，孙泰为了锻炼自己去实习，双方可是配合过一年。 时隔多年再次相遇两人可谓是感慨万千，如果不是双方都属于春风得意事业有成，真要感慨一句物是人非了。 肖百山也难得的抽出了两天时间陪他在南禺城转了转，聊了聊这些年的感想见闻什么的。 之后就让两人自己去游历了，他每天那么多事情，能抽出两天接待孙泰已经不错了。 不过在出发之前给了两人一个排的兵：“吕宋新定，民风还不甚淳朴，一言不和以死相搏之事时有发生。” “且尚有许多不服教化的土人躲在山林间伺机报复，你们单独出行太过危险，这一个排的将士们可以护卫你们的安全。” 两人表示感谢之后就带着人出发了。 这里和东宁岛就像是两个世界，但反而让孙泰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氛围。 外面的世界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百姓贫困、世道混乱、匪徒横行…… 和外面的世界所不同的是，这里的官府是管事的，正在努力的教化百姓建立稳定的秩序。 在几个大城市转了一圈，他对文易的思想和政策有了更深的了解。 东宁岛实在太小了，而且那里的建设已经完成，他看到的是一个成品。 转了一圈后除了感叹东宁岛的和平富裕，别的理解并不是很深。 在吕宋岛他亲眼看到了由乱而安的过程，亲眼目睹了唐国是如何施行教化，把一个混乱的地域一步步变的和平安宁的。 这种鲜活的事迹，比千言万语都管用。 不过他也产生了许多疑惑，比如。 “为何这里的土人表现的比汉人更相信华夏文明？更喜欢读华夏简史？” 吴隐之道：“当初我也有过类似的疑问，请教了大王才得到了答案。” “汉人天生就具备华夏文明传人的身份，这是我们固有的标签。” “就好像呼吸一般，每个人都会呼吸，也都必须要呼吸，可平时从未有人在意过呼吸这件事情。” “土人不是，他们曾经忘记了华夏文明传人的身份，现在重新回归这个大家庭……” “这个身份是他们融入集体的最大也是唯一的依仗，否则他们就永远只能以蛮夷的身份存在。”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会比汉人更加强调这个身份，并视之为真理。” 其实不用他解释的这么清楚，孙泰本身就是搞宗教的的，对人的心理了解很多，只是点一下就能理解这些土人的想法。 了解的越多他就越佩服文易，雄才大略都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个人了。 但同时，华夏文明这本书也让他肯定了文易的抱负，绝对不是窝在唐国当一个小国的国主，而是志在天下。 否则没必要把岭南俚人、西南蛮夷、北方的胡族等等都写进去，这就是在为未来做准备啊。 而这本书展露出来的志向，也让他激动的浑身颤栗。 如果真能实现，那华夏文明和汉家的辉煌将会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这样的壮举，身为一个汉人，身为华夏文明的一份子，又如何能不参与进来呢。 此时他心中的那杆秤彻底偏向了文易。 虽然现在晋国才是汉家正统，可是和唐国比起来……不提也罢。 不过在这里他也看到了唐国残忍冷酷的一面，凡是反抗者下场都非常凄惨。 直接死对他们来说都是仁慈，更多的是被抓去做奴隶劳作致死。 吕宋岛到处都是搞基建的奴隶，有本地的土人、有倭奴人、有毛人…… 他们干最脏最累最危险的活，吃最差的食物，终日不得休息，直到死亡的那天。 本来孙泰还在奇怪，文易是如何在短短七八年时间，把东宁岛的基建搞的那么好的。 亲眼见到干活的奴隶，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都是用人命堆出来。 但对于文易用奴隶的事情，他非但不觉得反感，反而更加笃定对方一定能得天下。 且一定能复兴汉家江山，能让百姓真正过上好日子。 信我者为兄弟，不信我者为仇寇，玩宗教的实在太擅长这一套理论了。 可以说文易对待自己人和对待敌人的方法，太符合他的想法了。 正文 0337 羁縻地 两人从吕宋岛北部向南方行走，越往南路就越难走，到处都是崇山峻岭草地密林，还有面积庞大的沼泽地。 在这片原本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土地上，每隔二三十里就有一座奴隶营。 精锐唐军看守，工匠指挥，奴隶干活，修筑道路、开挖沟渠建设水库。 道路畅通勾连南北东西，让各个城市的交流沟通变的更加容易。 沟渠可以灌溉土地，也可以把沼泽里的水被排出，晾晒之后就是上好的田地。 水库则能够更好的蓄水，调节水资源，同时也进一步解决沼泽的问题。 这些都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工程。 孙泰也终于了解东宁岛的基建是如何建成的了，对于文易的魄力和高瞻远瞩感到由衷的佩服。 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有这样的目光？又有几个人有这个魄力去做？ 估计看到这种地形就开始头疼了，然后只拣环境好的地方开垦，环境差的抛下不管不问。 这样看起来省时省力，然而从长远看这才是最愚蠢的方法。 这些被他们视为蛮荒没有开发价值的地方，往往会成为土人躲避修养生息的场所…… 朝廷手里的羁縻地十有八九就是这么来的。 尤其是岭南就是典型的代表，朝廷占据了交通要道和土地肥沃的地方，广大的山区留给了俚人。 其结果是，朝廷被围堵的出不了门。 如果朝廷愿意和唐国一样搞基建，把羁縻地变成真正的领土，就不会这么麻烦了吧。 孙泰这次是真想差了，事实上羁縻地的形成原因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的多的多。 朝廷重点开发局部地区的方法并没有错，先从容易的地方着手才能站住脚跟。 问题是第一步完成之后他们就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然后就陷入了‘乱——打——乱——打——’的死循环里，就像是一道永远无法治愈的伤口，无时无刻不在让朝廷流血。 他也是受限于见识问题，才会认为羁縻地就是朝廷单方面不愿意投入资源导致的。 不过在这个时代来说，能有这样的想法已经算是进步了。 毕竟大多数人都把羁縻地归结于环境恶劣，土人野蛮不服王化之类的，却忘了不投入哪来的产出？ 羁縻地就像是垦荒，你还没投入就想收获，做梦呢吧。 唐国在吕宋岛的基建就是前期投入，把路修通沟渠修好，后面迁徙来的百姓沿河沿路居住就可以了。 但这么做有个巨大的缺点，先期投入是个巨大的负担。 文易也是因为有中南半岛的粮食支撑，有不要钱的奴隶干活，才能支撑得起先期投资。 否则他也只能采用唐国刚刚建立时候的老办法，先把村子建起来，再回过头修路挖沟。 搞基建的好处非常多，除了以上说的那些，还能有效挤压土人的活动生存空间。 这些路和沟渠修好后，就相当于是把土地人为划分成了一个个小方格，哪个方格有土人活动，直接围起来清扫就可以了。 这也要得益于文易手下的兵都很擅长山林作战，这一点和其他任何朝廷都不一样。 中原王朝的兵多来自北方，到南方本就水土不服，在让他们钻进深山老林里和当地土人作战，那不是开玩笑吗。 而唐国的兵都习惯了这里的水土，甚至很大一部分本就是俚人、土人转化而来，在丛林作战完全不逊于任何土人。 他们敢钻进丛林和土人作战，也能战而胜之，这是任何中原王朝都不具备的优势。 还有，你不能光用暴力征服，文化上的同化更加重要。 别的王朝就算最开明的君主，也只能做到不歧视，而没有想过主动去同化对方。 只有始皇帝的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具备了这样的效果。而且始皇帝也大搞基建……只可惜他太急于求成，把百姓逼反了。 所以……始皇帝YYDS。 文易搞出华夏文明，为同化对方提供了思想基础。那些土人要么死，要么接受……最终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接受。 如此才会有现在的唐国。 这些深层次的原因，孙泰都还没有发现，他只是惊叹于文易的魄力和能力。 然后觉得别的王朝太蠢了，唐国轻易就做到的事情，他们用了几百年都没多大进展。 一路向南，环境越来越荒凉，他们受到了第一次袭击。近百名土人把他们包围，孙泰都捏了把汗，人数差距太大了。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保护他们的唐军先是弓箭射击，然后丢标枪，还未等到发起反冲锋，土人就四散而逃了。 只留下二十几个死伤人员。 唐军没有任何仁慈的想法，过去补刀让他们彻底变成尸体。 鲁芝轻蔑的道：“土人的战斗力非常差，我们一个班的人就能打败他们一个部落。” “这个部落的土人不知道发什么疯，我们这么多人居然也敢伏击。” 孙泰问道：“为何不留几个活口审问一下？” 鲁芝摇头道：“没必要，到了现在还敢对我们发起进攻的，都是那种死硬顽固，没有招降的价值。” “专门出兵来围剿也是浪费兵力，等后面路修到这里了，再进山围剿更加方便。” “他们伏击的原因不重要，反正被抓到不是直接处死就是变成奴隶。” 孙泰想了想确实如此，也就不再说什么。 一行人继续南下，路上又受到了一次袭击。这次有一个士兵受了伤，不过并不是什么重伤，简单包扎一下就继续南下。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海边。 吴隐之道：“再往南走就是支离破碎的岛屿，现在我军正一处处清扫，还要去看吗？” 孙泰道：“看，若吴行走有事可先返回东宁岛，有鲁排长他们保护我的安全不会有问题，等我看完这里后自会返回。” 吴隐之道：“孙道长哪里的话，实不相瞒我也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对我来说也是一次难得的游历。” 孙泰笑道：“那还要劳烦吴行走去寻一艘船过来。” 船的事情根本就不用他们发愁，走到海边的水师码头，发现早有一艘船在等着他们了。 一问之下才知道是肖百山派过来等他们的。 孙泰非常的感动。 吴隐之也同样大受感触，这种为人处事的手段，太值得他学习了。 难怪肖百山能力压那么多同龄人，脱颖而出成为唐国唯一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封疆大吏。 不只是能力出众，为人处事也让人无可挑剔。 正文 0338 廷议 南部大多数岛屿都是空的，上面的土人全部被抓走，集中在几个比较大的岛屿。 这样方便管理，也能集中力量开发大型岛屿。 很快孙泰就发现这些岛屿的名字很奇怪，又莫名的熟悉，仔细一想不正是山海经里的地名吗。 找到吴隐之一问，确实如此。 “南禺城是吕宋岛第一座城的名字，是大王依据山海经所取。后来大家就以山海经里的名字来为这些岛屿、山脉命名。” 几天后他们到了一个名为离耳岛（宿雾岛）的地方，刚到临时码头就听上面的水师官兵发出欢呼声。 众人好奇去打听情况，才知道原来是在岛上发现了铁矿和铜矿。 尤其是那个铜矿还是个露天矿，储量无法估量，但开采几百年不成问题。 铜就是钱，等于唐国又获得了一个源源不断的钱库。 得知这个消息吴隐之也兴奋不已。 不知道为什么，孙泰感觉自己内心深处也有一股喜悦涌出，难以抑制。 …… 再往南走其实就没什么好看的了，不是在抓人就是正在抓人的路上。各个岛屿的开发工作也是刚刚展开，除了混乱什么都看不出来。 所以他们商量过后决定返回东宁岛。 回去的时候自然没忘了先去感谢肖百山的照顾，相约下次再相聚。 …… 而这时的唐国中央也因为陈秀的一封奏折变的热闹起来。 《平扶南国策》。 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名字，但就是这五个字让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文易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而是下旨询问众臣的看法。 首先是考虑要不要对扶南国动手。 每个人对事物的认识是不同的，思考方式也不尽相同。 有些稳重的官员认为吕宋岛归化工作还没有做好，倭奴岛那边需要牵扯很大的精力，实在不宜再开辟新战场。 尤其是这份计划还顺带提出了海南岛建设工作，这样太容易被晋国发现端倪了。 而海南岛是唐国铜、铁的主要来源，最好还是不要冒这个险。 陈秀一一反驳了这些观点，吕宋岛的抵抗力量已经瓦解，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 倭奴岛是长期计划，需要十年二十年才有收尾的可能，最多也就牵扯到唐国两成精力。 而扶南国的攻略计划是以渗透同化为主，也是个长期计划，并不会牵扯唐国多少精力。 至于海南岛。 “诸位的思想还停留在五年前，而唐国已经不再是五年前的唐国了。”陈秀说话有点重： “现在唐国拥有百万生民，精兵七万余，其中水师五万战舰千艘，前不久才以微乎其微的代价完胜百济四万水陆联军。” “比陆军我们或许还有不足，在海上我们无有敌手。海南岛孤悬海外，离陆地最近处也有四十里。” “晋国真敢来，这四十里将会变成他们的葬身之地。” 那些反对的人纵使很不爽被人这样怼，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反而是一直没有表态的郭吉廷，站出来说道：“我不反对攻略扶南，但对开发海南岛不敢苟同。” 对于这个老对手站出来反对，陈秀一点都不奇怪，道：“愿闻其详。” 那些反对者似乎找到了主心骨，都期盼的看向他。 郭吉廷道：“从大的方面来说，我们的商队之所以能行走天下各国，很大一个因素是我们不参与大陆争霸。” “其他各国又需要一个桥梁沟通有无，最接近中立家底又雄厚的我们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一旦我们表露出对大陆的野心，就会失去中立国的身份，引起各国的警惕……金尚书，不知道我说的可对？” 金如山拱拱手道：“郭学士所言甚是，中立无争确实是我国能左右逢源的主要原因之一。” 陈秀惊讶不已，本来以为郭吉廷只是习惯性反对，没想到这次真的是有不同意见，且理由非常的充分。 关键是这个理由是之前他从未想到过的，他只想着实力对比问题，没有想过商业贸易。 这也是时代特色，没几个人会真的把这事儿当成决定性因素考虑进去。 我强了，直接出兵侵略你的土地，别的后果都不重要。 但唐国不同，商业占比太重了，从中获得的好处也太多，必须要把这一点考虑进去。 文易依然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警惕，飘了啊。 以前他一贯态度都是低调，埋头发展二十年。 只是近两年唐国国力日渐强盛，先收吕宋，又拿下琉球岛，攻略倭奴岛，打败百济军…… 接连的胜利让他的心有些按捺不住了。 只想着自己实力强了，在海上不惧晋国，却从未想过这么做之后会带来什么样的连锁反应。 唐国现在不缺土地，缺的是人口和各种资源。因为海南岛失去中立贸易国的身份，得不偿失。 还好自己征求了大家的意见，否则等事情发生再后悔就晚了。 郭吉廷继续说道：“从小的方面来说，晋国是我们的主要贸易国，很多稀缺的商品，比如药材都需要从那里大量收购。” “尤其是人口，我们每年都可以从晋国获得数万人口……一旦和他们结仇，再想获得物资和人口就难了，所以我建议暂缓开发海南岛，” “即便是要开发，也只需开发石碌铁矿周围以及南部远离晋国的那一小部分，人口最好控制在十万以内。” 那些稳重派纷纷说道：“郭学士说的对，请大王三思啊。” “若因为区区海南岛失去中立国身份，对我们的影响太大。” “得不偿失啊……” “请大王三思。” 文易依然没有直接表态，而是问道：“扶南攻略呢？若我们拿下扶南一样会引起晋国的不快吧？” 郭吉廷道：“不，海南岛是晋国之地，哪怕他们放着不管，也不会允许别人占领。” “扶南只是蛮荒之地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国，这样的藩属国他们根本就不在意，否则晋帝也不会随意退还他们的贡品。” “他们之间还隔着一个林邑国，无论扶南发生多大的事情，都很难传到晋国耳朵里。” “而且我们的攻略并非直接占领，而是扶持亲唐部落发动政变，推翻竺旃檀的统治，更不容易被发现。” “等政变成功先停止朝贡，最多两三年晋国就会忘记这个藩属国，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为所欲为。” 正文 0339 到艰苦的地方去 平扶南国策最终还是做了修改，攻略扶南的计划不变，主要改动在海南岛开发上面。 从原本的全岛开发，变成了只开发西南部，人口暂定为二十万。 之所以非要开发海南岛，很大一个原因是东宁岛离扶南国太远不方便微操，海南岛是最合适的跳板。 军队就驻扎在这里，随时可以出动。 方案定了下来，事情并没有就此平息，为了人选的事情又发生了一番明争暗斗。 这种立功的机会谁都想要，各派系都想让自己人去海南岛。 其中以莫俊最为紧张这件事情，在听说要攻略扶南之后就紧急和赵昉进行了沟通。 “我准备让你去海南岛，你做好准备。” 赵昉很是不解：“盐城乃我国最富庶的地方，这种肥差别人抢都抢不来，为何要主动放弃？” 莫俊不无懊悔的道：“在太平年景这确实是肥差，现在这里就是养老的地方。” “以前我不懂大王的心思，唐国的土地也只有一座小小东宁岛，以为上限也就是如此了。” “盐城是唐国最富庶的县，如果你能去那里任职，就能占据先机。” “谁知后来接连发现了吕宋岛、琉球，又开始经略倭奴岛，次次都以小吞大迅速扩张。” “只用了不到十年就拥有百万生民，辖地千里。大王也不在隐藏自己的心思，意欲剑指中原。” “对于如此雄才大略野心勃勃的君主来说，军功才是最重要的。盐城反而成了鸡肋，重要性甚至不如纵谷平原马场。” “在这里不论你做的多好都只能是及格，很快就会被同僚超过。” 赵昉对他的话并不是很认同，道：“盐城每年产盐十万斛，是唐国最重要的财源，大王怎么可能会不重视？” 莫俊反问道：“晒盐法是大王拿出来的，盐场是王幼鲲建成的，你去了之后除了多开垦了几亩盐田可有做出什么突出成绩？” “要知道，萧规曹随的‘曹’做的再好，也比不过‘萧’啊。” 赵昉脸色有些阴郁。 莫俊叹了口气，道：“当年你和梁贤、潘越三人一起出使，你去的是最艰苦的敕勒，后又去了燕国，是三人里表现最出彩的。” “回国之后大王将你们三人外放锻炼，你凭借军功轻易就获得了盐城总管的职务。” “潘越功劳不如你，只能去宁北或者宁南。可他哪里都没去，主动申请去了吕宋岛，现在已经是肖百山的副手。” “肖百山功绩卓著，一旦吕宋岛局势稳定下来，必然会直入中枢。到那个时候，吕宋总管的职务十有八九是要交给潘越来接任。” “盐城总管和吕宋总管哪个位置更重要，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再说梁贤，这个人才是最聪明的。你和潘越完成出使任务后回国，他却继续留在晋国一年有余，立下无数功勋。” “回国不到半年就一步登天成为梦启城总管，后来居上压了你和潘越一头。” “还有那个吴隐之，谁都能看得出来大王对他的器重，连和百济谈判这样的大事都交给了他负责。” “如果你在没有点危机感，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他反超。唯一的办法就是主动离开东宁岛舒适的环境，去更艰苦的地方锻炼。” 赵昉陷入了沉思，再没有比身边的竞争对手更能激励人的了。 莫俊又加了一把火道：“大王已经透露过，将来必然会推出勋爵制，册封贵族。勋爵非军功不封，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我是唐国的开国之臣，只要不犯错未来一个公侯是少不了的。你赵家呢？可就全指望你了。” “你总不想将来让你的子孙埋怨你吧？” 赵昉终于下定决心，道：“我听岳父大人的，去海南岛。” 莫俊非常欣慰，然后摇摇头道：“你去海南岛的希望很渺茫。” 赵昉糊涂了，这老岳父是什么意思？ 莫俊解释道：“你还有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晋安县总管王幼鲲。他资格比你老，经验比你丰富，大王只会选他而不会选你。” 赵昉道：“您是内阁学士吏部尚书，都没有办法吗？” 莫俊道：“他是元老出身，背后是整个阆湖派系。如果你的资历、经验和他一样我还能争一争，现在没有任何争的希望。” “与其在没有胜算的事情上和他们争，不如退而求其次，从更有把握的地方入手。” “王幼鲲去了海南岛，晋安县总管的位置就空了下来，你去那里。” 赵昉脸色更难看了，以前他还觉得自己很突出很优秀，怎么突然间谁都比他强了。 居然三番两次接王幼鲲的班，他实在是不甘心。 “就没有别的可以立功的地方去吗？” “有，但眼下只有去晋安县你才能主持大局，其它地方都只能给人当副手，你愿意给人当副手吗？” 赵昉闷声道：“不愿。” 莫俊安慰道：“我会努力帮你争取海南岛的职务，如果实在不行就去晋安县，淑云和彰儿他们都指望着你呢。” 莫淑云是莫俊的女儿，赵昉的发妻，赵彰是他们的儿子。 提起妻子儿女，赵昉脸上的表情好看了不少，道：“辛苦岳丈奔波了。” 同样的问题很多派系的人都在讨论，大家都明白在唐国想要获得提拔，军功是最重要的。 之前的没赶上就算了，现在开辟了新战场必须要分一杯羹。 只是，当朝堂上阆湖系推举王幼鲲的时候，大家顿时就明白总管的位置已经没有争的必要了，退而求其次想要副手的位置。 果不其然，文易几乎都没怎么犹豫就选定了王幼鲲。 之后莫俊果断出手，举贤不避亲，推荐自己的女婿赵昉担任晋安县总管。 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去争抢别的位置。 总之，这次的人选任命就这样确定了下来。 驻军的事情就更好解决了，在海南岛建立一座军营，驻扎一个旅的兵在上面，每隔一两年进行一次轮换。 事情确定之后各部门就动了起来，各种资源调配等等都需要提前准备。 就在这个时候，在离耳岛发现铁矿和铜矿的消息传回。 正文 0340 子女教育和蒸汽机 枢密院一众将领那叫一个开心，柴犇马上就拿着情报找到了文易。 “大王说话可要算数啊。” 文易气道：“说的什么混账话，我几时说话不算数了？” 柴犇憨笑道：“我自然是相信您的，这不是怕别人阳奉阴违吗。” 文易可不会被他的外表欺骗，有些人表面诚实憨厚，心里比谁都透彻，柴犇就是这种人。 他没有真正带兵打过仗，上次带队去百济实际上也是贺芳在指挥。看起来没有什么军功，枢密使当的也和个应声虫一样。 可从细处看就能发现这个人的手段有多高明。 坐镇枢密院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纰漏，手下一个个骄兵悍将对他又都非常满意和尊敬。 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对了，小鲤怎么样？还老实吧？” 柴犇挠挠头道：“您问我可真问错人了，我都三天没见到那娘们了……不过世子聪颖，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文易道：“养孩子难啊，小时候盼着他长大，大了又生怕他不学好。” “是啊，我太有感触了。”柴犇深有同感的点点头，然后迟疑的道：“大王，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吧。”文易道。 柴犇气愤的道：“那娘们连自家孩子都教不好，您看看小淼被教成什么样子了，天天和泥猴子一样，哪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 “您把世子交给她我真不觉得是个好注意，您学富五车，娘娘也是世家才女，干吗把世子交给她啊。” 文易摇摇头道：“你不懂，我要的就是他能和泥猴子一样。水柳只要教会他最基本的常识和是非道理就可以了，学问还是过几年在研究吧。” “王后恨不得打造个模具把他装进去，让他按照模具的样子长大。殊不知每个人都是个独立的个体，那种方法只会扭曲性格。” “其他人的想法也和王后都差不多，恨不得直接把小鲤捏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唐国只有水柳一个人能把他当成普通孩子对待，我才会把孩子交给她带。” 柴犇有些尴尬，因为他就是前一种人。小孩子懂什么，自然需要父母师长教育才能成才。 反而是文易的想法，他们都无法理解。 “我就是怕她教不好世子，对唐国来说就是罪不可恕。” 文易道：“放心，她只需要把小鲤带到十一二岁就可以了，后面我会亲自教导的。” “你我小时候有谁教了，不一样成才了吗？我们唐国的青年官吏，哪个小时候不是在吃土？都是十几二十岁才开始学习，不一样成才了？” “正所谓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小时候经受一点磨砺吃点苦学会做人的道理，比什么都重要。学问这种东西什么时候学都不晚。” 柴犇苦着脸道：“是。” 教导世子的压力太大了，关键是水柳在这方面表现的一点都不靠谱，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万一教坏了，这个责任他可担不起。 文易笑道：“别愁眉苦脸的，小鲤从小就没有什么玩伴，对小淼的感情最深。现在又一起跟着水柳，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懂的。” 柴犇的脸上的表情更苦了，世子妃对一般人家来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对他来说反而是个枷锁。 试想一下，哪个君主会让太子的老丈人当军方第一人？活腻了吗。 小鲤和小淼今天订婚，明天他就要辞职回家去种地，他可不想这么早就结束仕途。 可这种事情他是绝对没办法拒绝的，只能挎着脸道：“哎，希望小淼没有那个……额，有那个福分吧。” 文易知道他的想法，心下很是不以为然。 现在小鲤和小淼才六岁，就算真成了至少也需要十年才能成婚。 柴犇已经当了五年的枢密使，十年后就是十五年，文易不可能再让他继续坐这个位置。 但这都是将来的事情了，眼下说这些还为时尚早。 对于兵部在吕宋岛找到铁矿和铜矿这种事情，文易一点都不奇怪。 东南亚是全球地质活动最剧烈的地方，各种地震火山活动造成这里矿产资源丰富，露天矿产尤其多，认真找很容易能找到。 多了一个大型露天铜矿，有助于文易统一货币铸造权的计划。 有了铁矿的好处就更多了。 后装线膛炮的技术很快就能成熟，到时候就可以大批量铸造，需要的钢铁数量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还有火枪。 实际上火枪的制作技术已经成熟，就是限于钢铁产量不足无法铸造。 虽然现在他不准备把火器拿出来，但火枪这东西的保存时间很长，涂满枪油可以存放上百年。 要是有足够的铁，完全可以从现在就开始着手打造，等需要的时候可以立即拿出来组建军队。 除了兵器，有了足够的铁文易准备打造另外一个黑科技。 蒸汽机。 严格说起来蒸汽机并不算是黑科技，很多人可能都不知道，公元一世纪就有蒸汽机了。 只是那时候的蒸汽机是作为玩具使用的，还是那种没啥人玩的玩具。 直到十七世纪末十八世纪初，才有了第一台具备实用性的蒸汽机。 瓦特在这个基础上又进行改进，才有了后来我们所熟知的那种掀起第一次工业革命的蒸汽机。 瓦特的这个改进在现代人看来非常简单，就是在老机器的进气口上添加了一个阀门，使蒸汽能够循环做功。 但不要以为发明这个阀门的过程简单，很多现在看来简单的结构，发明的过程非常艰难。 瓦特为了找到这个‘阀门’进行了无数的实验，设计了不知道多少种机型。 作为穿越者，文易不用经历那么多研究，他可以照抄。 别问他怎么懂那么多东西，上课稍微认真一点，高中生都能做的比他好。 上辈子作为机械爱好者，他在网上购买过一台高硼硅玻璃制作的微型蒸汽机，花了一千两百多块。 全透明，酒精加热，结构简单的令人发指。 以前之所以没有把蒸汽机搞出来，原因非常简单，用处不大还浪费铁。 蒸汽机必须要有配套的机器才能发挥作用，总不能造出来拉磨用吧，那不是开玩笑吗。 继续研究配套的机器？先不说文易有没有那个能力，首先铁的问题就没办法解决。 每一台机器都是几吨几十吨的大铁疙瘩，就唐国每年五百吨的产能，还是别勉强自己了。 火烧岛那边倒是有很多简易机床，可以用蒸汽机做动力。 但那边之前一直在搞研究，又不是大批量生产枪炮，有没有蒸汽机区别不大。 现在发现新铁矿，有能力批量制作枪炮了，也是时候把蒸汽机给搞出来了。 而且还可以顺便研究一下把蒸汽机装到船上去。 用铁的配额就从军方的配额里出，就说你愿不愿意要蒸汽船吧，想要就加劲儿去寻找更多的铁矿。 正文 0341 革命 （提前说一下，这一章很扯淡，大家谨慎观看。） 本来出于保密考虑文易想组建一个专门的蒸汽作坊，后来想了想这样太麻烦了。 而且也确实应该着手提高一下科技人员的社会地位，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决定创办博物院。 通过考核招募全国的理工科人才，给予官身。 一旦博物院建成，还能把自己知道的理工科知识拿出来，让他们提前进行研究，然后编撰适合这个时代的理工科教材。 不要小瞧古人的智慧。 从进化论和生理结构上来说，古代人和现代人没有任何不同，智商之类的也不存在什么差别，缺的就是几千年的积累。 超越时代一千七百年的积累，才是文易最大的财富，也是他能创建唐国的依仗。 他把这些东西有选择的教给古人，古人一样能够学会理解，并且能举一反三。 组建博物院的计划不出意外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奇技淫巧哪能登堂入室？这是对读书人的亵渎。 对此文易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他现在正在写一本书，内容就是针对改革和技术革新的。 不过在书没有写成之前他不想和这些人啰嗦太多，和读书人打嘴仗是永无都不会有结果的。 试图用文化来改造读书人，多翻翻近代史就知道那就是笑话。 改变读书人的办法只有一个，革命。 用铁与火让他们认清现实。 中国最早的革命者都是在列强的炮火下醒悟过来，然后做出改变。 然而事实上是，大多数读书人依然顽固守旧，被人打到家门口了还抱残守缺。 保皇党康有为还写了驳革命书，洋洋洒洒数万字，写的确实很有水平。 核心思想就两句话，中国大多数人都不明理，皇权几千年根深蒂固，没有革命的基础。 章太炎驳斥他：公理未明，即以革命明之，旧俗俱在，即以革命去之。 这句话曾经就写在初中高中历史教科书课本上，不知道现在的版本还有没有。 什么叫革命？翻翻字典看看什么叫革，什么叫命。 最让人无语的是，到了二十一世纪居然还有一大票人支持康有为的论调，认为中国应该放弃现在的制度搞君主立宪。 也算是人间一大奇观。 穿越古代先加入时代，然后慢慢改造这个时代……EMMMM，好想法。 清末民初的时候，中国革命家为什么就没想到这么好的办法，而是选择了暴力推翻旧时代呢？ 难道是这些革命者太笨了？ …… 总之，不要试图和读书人讲道理，你弱的时候不要梦想着讲道理就能让读书人放弃特权思想。 正如永远不要在网上和人打嘴仗，永远不会有结果，纯属浪费自己的时间。 看到意见不同的人点叉就可以了，多说一个字都属于给自己找不自在。 如果真想和对方分出胜负，就让自己变强，直接用刀架在他们脖子上。 你错没错？认错的就是好同志，不认错的一刀干脆利落。 然后在用文化教育改变下一代人，培养新时代的人才。 这才是唯一的办法。 文易没有在古代搞革命的想法，也没有推翻儒家思想、法家思想、道家等等百家思想的想法。 恰恰相反，他要做的是让百家复鸣，在华夏文明这个大概念下继续发光发热。 但想靠写几本书就改变这种情况，就是做梦。 士族权贵甚至寒门世子都是他的敌人，但凡他有一点妥协的想法，都会被毁灭成渣。 所幸，文易够强，至少在唐国他够强。 而且唐国没有任何士族力量，连寒门都凤毛麟角。最多的是出身最底层的穷苦百姓，他可以任意施为。 就以这次的博物院为例，站出来反对的基本都是后期投奔而来的读书人。 薛大元、古义、张鸿、金如山等唐国自己培养出来的官吏都是支持的，军方系更是无条件支持。 文易的应对方法很简单，强行通过并且直言谁敢设置障碍就回家去种田永不录用。 那些反对的人顿时就不说话了。 …… 博物院是个全新的机构，只在纸面上通过是没用的，必须要有一个可靠的人当主持工作，把它的架子给搭起来。 然而，文易恰恰缺这方面的人才。 唐国不缺文人不缺武将，也不缺能工巧匠，缺的是学问深厚又有管理能力的能工巧匠。 这让他有些头大，总不能自己亲自负责吧？ 问题是他干的一直是动嘴的活儿，指出方向，具体工作自有下面的人去做。 让他负责具体事务，还真不一定能做的好。 就在他头大的时候吴隐之和孙泰返回梦启城，他心中一动，这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吗？ 还没等他行动，孙泰先找了过来，一见面就是一通赞誉之词不要钱一样向文易袭来。 什么雄才大略、什么高瞻远瞩、什么爱民如子……听的文易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但表面上却还要保持谦虚的态度，不停说过誉了，过誉了。 随后孙泰就问题了一个问题：“以唐国的实力，是有能力逐鹿天下的，为何您不这么做呢？” 文易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道：“你在东宁岛和吕宋岛都看过，对两地的官吏作风习气有什么看法？” 孙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吕宋岛那里的人更加盛气凌人。” 文易道：“恐怕不只是盛气凌人那么简单吧。东宁岛能治理的好，除了制度优越还有一个原因，小国寡民。” “我的视线能看到东宁岛所有的地方，有再小的问题都能及时解决，吕宋岛就有些鞭长莫及了。” 孙泰沉道：“虽然吕宋岛的官吏习气不如东宁岛，但至少还算清廉，知道为民做实事，没有草菅人命。” “比起别国的官吏，他们每一个都可以算是青天父母官。唐国的百姓过的都很好……您不能因为这一点小问题就放弃拯救天下啊。” （青天、父母官都是汉朝出现的概念。） 文易道：“我不是放弃，而是在做准备。” “改朝换代为何士族始终屹立不倒？因为他们手中掌握着足够多的人才，任何人得了天下都要靠他们来治理地方。” “我们要做的是改变这个世界，可如果治理地方的权力掌握在士族手里，他们会同意改革吗？” “吕宋岛离我稍微远一点，官僚作风就如此严重……如果统一天下，我们靠什么来监管千里之外的士族官僚？” “所以我们必须培养足够多的新式人才……不用在依赖士族权贵。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摆脱他们，按照我们的想法改造这个世界。” 正文 0342 博物院 听完文易的话，孙泰非但没有觉得他多此一举，反而说道： “我终于确认，您的著作都是发自内心，而不是为了实现野心的工具，请受我一拜。” 文易非常的欣慰，折腾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一个能真正理解他的人了。 孙泰继续说道：“若大王不嫌弃，我愿为您的马前卒。” 文易高兴的道：“过了过了，志同道合者，我以为都可以为我们的同志。咱们砥砺前行，共同改变这个时代。” 孙泰喃喃道：“同志吗？好一个志同道合，好一个同志，我很荣幸能成为您的同志者。” 文易道：“我也很高兴多了一个志同道合者。不过说起来，如果你不急着回去，我有件事情想要请你帮忙。” 孙泰想了想道：“我至多还能在这里待半年的时间，就必须要回去帮助师父。且有我在道教，也能为您的大业提供帮助。” 文易道：“半年足够了……我准备建一座博物院……” 他就把博物院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只可惜我手下缺少这方面的人才，所以想让孙道长代劳，半年时间足够把框架搭建起来。” 孙泰当即就说道：“好，此事我应下了。我知道几个对炼丹和天文非常擅长的道友，如果大王准许我可以写信邀请他们过来。” 文易道：“哦？我不想过早暴露唐国的位置，一旦来岛上就很难离开，他们还愿意来吗？” 孙泰道：“他们是内丹派主张用金石为药的人，新医学诞生后几乎断绝了他们的前路。” “有些顽固的依然不知悔改，而我说的这几位都是能接受新医学之人，转而把兴趣放在了微量元素上面。” “如果我告诉他们新医学的创立者相邀，他们会欣然赴约的。只要您能拿出足够有吸引力的学问，就算撵都撵不走。” 用金石入药，文易只是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这些大佬能活着真是老天爷开眼。 不过话说回来，这就是最早的化学、物理学和生物学研究人员啊，想必他们会对理工科知识感兴趣的。 文易离开学校的时间实在太长了，除了职业相关的理工科知识，别的都只有零碎的记忆。 但要说全还给老师那就是纯属扯淡，真一点都不会只有一个原因，读书的时候压根就没好好学。 本来就啥都不会，也就无所谓忘不忘了。 咱们平时开玩笑说的，全还给老师了，其实说的是细节忘了，但一些系统性的原理还是隐约记得一些的。 对于科研人员来说，这些原理就是指向标。把方向指出来，他们就能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并走通。 文易不缺方向，缺的是走这条路的人。 而现在，孙泰把走路的人送到了他面前。 既如此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赶紧写信叫人吧，文易亲自派人去迎接。 同时送回去的还有一封孙泰写给杜子恭的亲笔信，详细描述了在唐国的见闻，别的什么都没说。 他相信，杜子恭能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看到那封信之后杜子恭确实大吃一惊，他没想到文易只用了七八年时间就创造了一个如此强大的国家。 同时他也明白，一个如此雄才大略的人是不会甘于寂寞的，早晚会出山逐鹿天下。 对唐国一无所知的其他各国，有几分把握能阻挡的住他们呢？ 不管最后文易能不能坐天下，都有必要和对方交好，而且他还想到了另外一点。 “正常途径想让敬远接替我的位置成为道教教主已经不可能，如果他能得到朝廷的认可……” 想到这里他马上就有了打算，搏。 就赌文易能得天下。 想到这里亲自写信给那几个大家，邀请他们去唐国。而且他认识的人比孙泰多，还另外邀请了几个人。 加起来总共二十三人，一起去了唐国。 不要以为杜子恭就全面偏向唐国了，只能说是加大了对唐国的投资力度。现在他还是多方押注，最后谁赢了他站谁。 这也是世家大族的常规操作。 当这些人踏上东宁岛的时候，文易亲自到港口迎接，然后又带着他们去了已经有了雏形的博物院里面。 博物院内部分为不同的门类科室，最常见的就是各种工匠。 还有一部分是按照前世实验室的模样建造的，各种实验室、实验仪器，什么显微镜、酒精灯、量杯、烧杯、天秤之类的都有。 看到这么多专用设备尤其是玻璃设备，这些人都暗暗吃惊。 要知道此时的玻璃是按照宝石来售卖的，最便宜的玻璃珠也要几百文乃至几缗钱，玻璃器那都是用黄金来交易的。 这里面随便一个玻璃器皿拿出去都能卖好几两黄金，没想到在这里居然是实验用的工具。 都说唐国人有钱，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但转念一想，唐国君主居然用这么宝贵的东西来做实验，研究万物之理，岂不正说明他对学问的重视。 而这些仪器都是给他们用的，是文易对他们的器重和信任啊。 研究人员最想看到的是什么？莫过于自己的研究被重视被欣赏。所以他们不出意外的被文易的诚意所打动。 不过比起这些实验仪器，他们更想看到的是全新的知识。 文易也没有让他们失望，把自己这些年记录下来的零零碎碎的理科知识给拿了出来。 物理基础知识相对要多一点，化学方面的就比较少了。 但正如前面所说，这本书最重要的不是记录了多少知识，而是给这些人指出了研究方向。 告诉他们真正的理工科该往哪个方向去研究。 说白了，就是一把钥匙。 果不其然，看到这本书之后众人再也不怀疑文易的学问，然后就疯狂的投入到了研究中去。 文易也专门抽出一段时间和他们进行学术上的交流。 说是交流，实际上就是给他们讲解书上的内容，然后接受这些人的提问，帮助他们理解书上的内容。 文易这边正忙碌的时候，扶南国那边常祝也来到了一个名为安山的部落，见到了他们的首领黎西醒。 正文 0343 兵变前的准备 黎西醒原名摩黎西醒（音），摩黎是他父亲的名字，西醒是他自己的名字。 自从和唐国打交道之后仰慕汉家文化主动汉化，从父亲的名字里取黎字为姓氏，才有了现在的黎西醒。 对于这种亲唐国的势力，常祝也非常的用心。 私下的交易中没少给他们优惠，让他们也跟着喝口汤，偶尔还会出售一些铁器给他们。 所以这几年安山部的实力增长很快，虽然人口不是扶南各部落最多的，但硬实力已经排在了前五之列。 而尝到甜头的安山部对唐国自然也更亲近。 常祝的到访获得了黎西醒的热烈欢迎，还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会。 一直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人才悄悄来到密室。 “我的好兄弟，你这个时候过来一定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对不对？” 常祝郑重的道：“确实是个好消息，你之前说的事情，我王同意了。” 黎西醒先是疑惑，我说什么了？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惊喜的道：“你是说？” 常祝点头道：“对，大王同意支持你发动兵变成为扶南之主。” “太好了，这真的是个好消息。哈哈……”黎西醒狂喜，在原地不停的转圈圈。 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疑惑的道：“唐王不是不想和晋国为敌吗？这次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了？” 常祝愣了一下道：“难道你没有听说？” 黎西醒更茫然：“什么我没有听说？” 常祝大约猜到了原因，说道：“竺旃檀的贡品被晋帝退回了。” 黎西醒眼珠子顿时就瞪大了，说道：“真的？” 常祝道：“这已经是四个多月前的消息了，你们居然不知道？” 黎西醒也反应了过来，大骂道：“竺旃檀老贼，他骗了所有人。” 然后又大笑起来：“哈哈……退的好，退的好啊。没有了晋国的支持，我看他竺旃檀还怎么坐稳这个位置。” 常祝笑道：“竺旃檀肯定也知道这个道理，才隐瞒了此事。” 黎西醒道：“可惜他忘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感谢唐王的支持，我黎西醒绝对不会忘了今日之助。” 常祝正色道：“虽然我们是朋友，但事关两国，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在前面。” 黎西醒严肃的道：“这是应该的，有什么条件你尽管说。” 常祝道：“来之前我王说了两个条件，你能答应才会出兵。” “第一，归附唐国并送质子入唐。第二，全面汉化，学习唐国的学问和风俗习惯。” 黎西醒不敢相信的道：“就这样？” 常祝道：“对。” 黎西醒松了口气，笑道：“我还以为大王会提出多么苛刻的条件……就算他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这样吧，为了表达诚意，我现在就把我的两个儿子，还有我部几位头人的儿子送到唐国为质子。” 对他如此识趣常祝非常满意，道：“如此再好不过了，我王也有一点小小的礼物送给你，一百套唐军制式武器甲具。” 黎西醒是知道唐军制式武器装备的规格的，堪称奢侈，听说赠送给自己一百套，自然是狂喜不已。 但仅靠这些甲具还无法成为扶南之主，就算突袭杀死了竺旃檀，也无法压服别的大部族。 “不知道大王准备出多少兵助我？” 常祝道：“六百具甲骑兵，同时联络了四个部落直接出兵帮你。如果你能杀死竺旃檀，很多小部落都会支持你为扶南国主。” “但条件是你成为国主之后减轻赋税，在大部落欺辱他们的时候为他们主持公道。” 黎西醒想都没想就说道：“好，只要他们愿意支持我，我一定会保护他们不被欺负。” …… 再说竺旃檀，朝觐使者送的大象被退回他也很恐慌，赶紧封锁消息，又收缩兵力严防死，生怕国内有人趁机把他给杀了。 一口气在都城里憋了四个多月都没有任何动静，他的一颗心就彻底放了下来。 正所谓静极思动，在老巢窝了几个月的他也有些待不住了，决定出城狩猎。 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出城，后脚就有人把消息传递给了常祝。 “竺旃檀非常小心，此次出行带了五百护卫，诸位可有什么计策？” 黎西醒道：“我们有七千兵力，还有你们的五百骑兵，直接杀到猎场把竺旃檀杀掉，然后再回头攻打王城。” “群龙无首的守城军就是一盘散沙，阻拦不住我们。”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杀掉竺旃檀事情就成了一大半了。 常祝暗暗摇头，土人打仗就是直来直去。 正面交锋谁厉害谁当老大，输的人退走。 但认输不代表投降，胜者要是想赶尽杀绝他们会爆发出惊人的韧性，在山林里来回拉扯耗尽你最后一滴血。 还有一种情况，想办法活捉对面的首领。如果对面首领是个女的就更好了，把她娶了整个部落都是嫁妆。 这种事情在扶南历史上实在太多了。 可惜竺旃檀是扶南国主还是个男的，没有办法活捉，杀死他是最好的办法。 可杀死他之后呢？ 他有儿子的，手下也有大将，那些人会愿意白白的把王城让出来？ 拖上三五天等其他部落反应过来，黎西醒就是个打工仔，给他人做嫁衣。 除非唐国直接出兵帮他。 可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唐国干脆自己当王好了，何必扶持他上位？ 这一战的计划就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做成既定事实，等其他部落反应过来事情已成定局。 到时候唐国在表明态度支持，就能让他坐稳位置。 所以常祝不得不说道：“此法太过于保守……我们兵分两路。黎首领率六千人封锁王城，剩下一千人跟随我唐国骑兵前去截杀竺旃檀。” 黎西醒说道：“竺旃檀可是带了五百护卫，只去一千五百人恐怕不保险吧。” 常祝道：“有五百骑兵在一切都不是问题，这一千步兵主要也是用来封锁各个路口防止有漏网之鱼的。” 见他说的笃定，黎西醒也不在坚持。 计策定下，大军开拔进入战场。 一场兵变就此拉开序幕。 正文 0344 兵变 唐国派了五百骑兵过来，带队的正是祖继宗。 从加入唐国开始，他一直在带队编写骑兵训练手册，总结骑兵的一些基本战法。 在他的帮助下骑兵部队迅速正规化，战斗力直线上升。 这次算是对新组建骑兵的战斗力的一次验收，他这个骑兵总教官亲自带队。 “步兵一分为二，分别把守这两个路口阻截逃兵，王真、骆飞你二人各率一百骑兵协助他们。” 眼见首功就这样没了两人很不甘心，但又不敢不同意，只能不情不愿的道：“是。” 祖继宗继续说道：“我会率领剩下的三百骑兵，直冲竺旃檀主阵，务求一击必杀……出发。” 他们一路只走偏僻路线，直扑竺旃檀打猎的地方。 对于扶南的情况，唐国掌握的甚至比本地人还要清楚，成功的避开了人多的地方。 期间难免会遇到一些打柴或者猎户之类的，只能对他们说声对不起，然后祝他们下辈子投个好胎。 用了一天半的时间摸到猎场的边缘，祖继宗让陆军一左一右堵住逃回王城的路线。 他自己则带着三百骑兵进入猎场。 自然不是盲目的进去，卫尉司早就过来踩过点，竺旃檀的本部在哪、路上有那些暗哨之类的都一清二楚。 侦察兵和卫尉司联手把暗哨拔除，顺利摸到约五里处。 到了这里站岗放哨的人变得多了起来，想悄无声息的摸过于变得不现实。 但在这个距离，也无需悄悄摸了。 祖继宗翻身上马喝道：“兄弟们随我杀，莫要走脱了那竺旃檀。” “杀。”三百人齐声呼和。 声音远远传开在山中回荡，惊起无数鸟雀。 三百骑狂奔，犹如排山倒海，轰隆隆的马蹄声如滚雷一般。 五里外，正为刚才响起的声音感到惊疑的竺旃檀脸色巨变。 骑兵，有骑兵，听声音至少有数百。 他的护卫基本都是步兵，马只有二三十匹。一大半都是不善奔跑的驽马，战马加起来不到十匹，根本就无法阻挡骑兵冲锋。 所以他一边大喊手下去阻拦，一边带上七八名心腹朝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的这些护卫都是精挑细选的心腹，倒是挺忠心的，没有逃跑而是列阵准备迎敌。 可就他们这些连皮甲都没几件的人，如何会是骑兵的对手，只是一个冲锋就被轻易凿穿。 祖继宗已经用望远镜看到了逃跑的竺旃檀，调整命令道：“马瑞，带着你们队的人清扫战场，其余人跟我去追击竺旃檀。” 说完根本就不停留，纵马朝竺旃檀追去。 那名叫马瑞的军官则带着自己的手下脱离大部队，调头后再次朝阵型大乱的扶南步兵冲去。 本来就已经被切割成两块的扶南军再次被切割，阵型全乱。 至此士气全失的他们彻底崩溃，四散而逃。 马瑞下令手下以班为单位进行追击，后面就是一场单方面屠杀。 且说另外一方，竺旃檀见到自己的亲卫连稍微阻挡都做不到，心下更惊，拼命催动胯下战马往王城的方向跑。 只是他的马明显不如唐军的优良，双方的距离不断的拉近，他心下更着急。 然而更让他绝望的是，跑了十几里后他看到前方的路被堵住了，一队骑兵就在前方等着他。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竺旃檀的一颗心顿时沉入渊底。不过他并没有放弃挣扎，而是弃马逃进了丛林，试图借助丛林逃走。 然而此时的他已经不是当年发动政变的军中大将，这十来年的养尊处优已经掏空了他的身体。 跑了没多久就被追上，身边的护卫全部被杀，他自己被俘虏。 此时竺旃檀也知道这伙骑兵是哪来的了，大喊道：“不要杀我，我投降，我愿意归附唐国。” 祖继宗鄙夷的道：“好呀，跟我一起去王城，劝城内的人出城投降就饶你不死。” 竺旃檀顿时不说话了，他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出城投降的后果。 或者说，不论投不投降他都只有死路一条。 随后祖继宗就召回军队，让步兵自行去王城，他则率领骑兵先行一步，用了半天时间和常祝汇合。 见到竺旃檀被俘虏，常祝高兴的道：“大事成矣，祖参军辛苦了。” 祖继宗谦虚的道：“皆赖卫尉司情报之助，不敢居功。” 黎西醒等人见到竺旃檀更是狂喜，毕竟是造反，要说心里不紧张那是假的。现在贼首被抓，事情就成了七八成。 “哈哈……竺旃檀，没想到你会有今日啊。” 竺旃檀终于知道是谁在算计他，仇视道：“原来是你……呵呵……别高兴太早，唐国能出兵杀了我，早晚也会出兵杀了你。” 黎西醒冷笑道：“死到临头居然还想挑拨离间。恐怕你要失望了，我和你不同，知道该向谁效忠。” “你向晋朝称臣纳贡这么多年，他们可有派过一个使者前来？” “在看看唐国，整个海洋都是他们的，扶南国就在唐国羽翼笼罩之下……” “这样近在眼前的大势你都看不透，偏偏去效忠远在天边的晋国，实在愚蠢，这也是你今日败亡的原因。” “我们与你不同，早早就投靠了唐国，我若为国主必与晋国断绝往来向唐国称臣纳贡，有唐国的庇护谁敢反叛？” 其他四个部落的首领也深以为然的点头。 晋国和扶南之间还隔着一个林邑国。 当年林邑国主区文反晋，把交州的汉人杀了一轮又一轮，晋国始终拿他没办法。 由此可以看出晋国外强中干的本质。 虽然区文的儿子区佛无能，刚继位就投降了，可晋国也不敢越过林邑国把手伸到扶南。 唐国虽然不一定比晋国强，可人家的船就停在扶南的家门口。 从来都没见过只停留在传说里的晋国，和实实在在的强大唐国，该效忠谁一目了然啊。 他们实在想不通竺旃檀是怎么想的。 常祝听到这些话并没有多说什么，事情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不论黎西醒是什么想法，都无法阻挡唐国的脚步。 真忠心最好，唐国也不会不给他留活路。假忠心，大不了再换一个扶南国主。 “诸位，我们需要赶在别的势力得到消息之前，一鼓作气拿下王城，所以从现在开始攻城吧。” 正文 0345 破城 “这就是扶南国的王城？”看着前方姑且称之为城的建筑，祖继宗无语的道。 常祝道：“你是从中原来的，习惯了那里的坚城堡垒。四夷之地，除非有天险可守，少有人造的大型城池。” “在中南半岛，扶南王城算是数得上号的大型城池了。别看它简陋，没有我们帮助黎西醒的七千联军全耗死在这也拿不下来。” 祖继宗无趣的道：“哎，还以为有硬仗可打，没想会是这种情况，失望。” 常祝道：“大王常说，每个人擅长的东西不同，这些土人也有擅长的地方。” “他们不擅长营造城池、攻坚对垒，但到了山林就如鱼得水。如果让他们逃进山林，就算我们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当年始皇帝第一次南征岭南派了五十万大军都没能成功，连主将都折了。第二次又派了三十万人入岭南，才勉强拿下。” “期间死伤惨重，无数人永远的留在了这里，消耗的钱粮更是无法计算。岭南土人靠的就是山林作战……这是前车之鉴。” 祖继宗听的很认真，有些惭愧的道：“谢常总旗教诲，某感激不尽。” 见他收到自己释放的友善信号，常祝也非常开心，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所以大王才会采取怀柔政策，先扶持亲唐势力以夷制夷，然后施以教化。” “在慢慢的把他们从山里吸引出来，到平原地区修筑城镇村庄、开垦农田……而平原是我们的主场，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 祖继宗总算是明白了唐国在战略层面的计划，敬佩的道：“大王智虑深远，让人敬佩。” 他们这边正聊着，另一边黎西醒也发起了进攻。 他的手段非常狠毒，打造了一辆木车上面有一个几米高的木架子，把竺旃檀吊在了上面。 攻城士兵在后面推着车子走，嘴里高呼竺旃檀在此，城内人开城投降。 果不其然，城头守军乱了阵脚。 箭矢都避着这辆木车，黎西醒的人躲在车后顺利来到护城河的旁边。 说起来竺旃檀也算是个有几分本事的人，要不然当年也不会造反成功。 他成为扶南国主后一直防备有人造反，把老巢王城好好的打造了一番。 外围挖了一条十来米宽的护城河，又修筑了一圈木质城墙作为外墙，里面还有一圈用泥土和石头垒成的内城墙。 这座城里居住着大约一万五千人，内城五千全是他的心腹，外城一万也都是他的部属，城内总兵力约在五千人左右。 还有很多部民居住在城外的村落里，随时可以支援王城。 这样的城池在中原来说，还不如一座大点的县城，在这里堪称无敌堡垒。 正常情况下黎西醒的实力就算再多三五倍也不敢动这个王城，但现在他有唐国提供的战术和资源支持。 比如对付这个护城河，在唐军的提醒下他们先准备了大量碗口粗的树干，用这些树干搭建了一座浮桥出来。 对付木墙的办法也很简单，用厚木板当盾牌，扛着来到木墙不远处。把装满猛火油的皮囊扔到城下，用火箭点燃。 竺旃檀也做过防火攻的准备，但他所做的准备都是根据扶南土人的战术战法来的，面对猛火油全都失了灵。 木墙被点燃，大火熊熊燃烧。 黎西醒联军发出震天的欢呼声，而守城的竺旃檀军士气大减，纷纷往内城跑。 军队尚且如此，普通百姓就更不用提，早就开始逃跑。 他们下意识的也想往看似坚固的内城跑，但竺旃檀的亲信怎么可能会放他们进来，早早的就落下了城门。 百姓有的破口大骂，有的苦苦哀求，都没有用处。最后只能像是没头苍蝇一般四散而逃，大多都逃向了相反的方向。 黎西醒想要让人追击拦截这些溃民，被祖继宗给阻止了。 “百姓有万余人，全部抓捕至少也要半天时间，有这个喘息时间城内守军就能重新稳定军心。” “且抓捕百姓的举动也会激起城内守军的斗志，让他们生出死战的决心。如果放百姓离开，就能反过来动摇他们的斗志。” “故，不如放这些乱民离去，然后趁敌人军心未稳加紧攻城，运气好未尝不能一鼓而下。” 黎西醒虽然不知道祖继宗的具体身份，但知道他是唐军骑兵的负责人，亲自带队抓回了竺旃檀，是个有能力的人。 这就足够了。 所以他当即就下令让开口子放百姓离开。 内城，看到百姓毫发无伤被放走，墙上起了一阵骚乱，不过很快就被平息。 最后攻坚战开始。 所谓内城的城墙也不算多高，四米左右。黎西醒先是派人试探性进攻了一番，不出意外被打退。 然后他拿出了真正的攻城大杀器，楼车。 黎西醒把自己最精锐的一百将士都派了出去——就是用唐国援助的一百套武器装备，武装起来的百人队。 还把竺旃檀吊在了楼车上面。 看到这一幕，祖继宗说道：“这位黎首领居然舍得把这支百人队派出来，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常祝不无得意的道：“他的见识在土人里面算是不错的了，否则我们也不会扶持他。” 祖继宗点点头道：“看来这一战该结束了。” 常祝道：“差不多了，敌人本就是被突袭准备不足，未战君主就先成了俘虏……楼车开到城头就是他们溃败之时。” 事实确实如他们所料，当楼车被推到城下，身穿唐军制式铠甲武装到牙齿的一百精锐杀上城头的时候，城内守军士气全崩。 中间发生了一点不大不小的小意外，竺旃檀被箭给射死了，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 但他死不死已经无关大局，黎西醒的联军顺利杀进内城。 然后，烧杀掳掠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联军见了值钱的东西就抢，见了男人就砍到，见了女人就放倒……扶南王城化为人间炼狱。 祖继宗和常祝都算是见多识广，面色如常。 吴真、骆飞、马瑞等人则面露不忍和鄙夷，但他们也知道这种事情容不得他们插手，都憋着气回到自己的本阵。 然后开始教训自己的手下，以后谁敢这样做全杀了。 直到第二天，意气风发的黎西醒找到常祝和祖继宗，邀请他们进城细谈。 城虽然打下来了，但事情才刚刚开始。 他能不能坐稳扶南国主的位置，还要看其他部落的人答不答应。 正文 0346 会盟 中南半岛各部落有多懒散呢？王城易主、国主被杀，几乎所有的部落都茫然不知。 直到黎西醒派去的信使宣告自己造反成功，并通知他们去王城开会，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后，中小部落没有任何看法，派了一队代表携带着礼物去了王城。不管谁当王，对他们来说都无所谓。 你厉害你造反成功，我们就尊你为主，然后大家该干啥干啥。 实力排在前列的大部落就不一样了，你安山部算老几？想当国主，经过我们允许没有？ 然后他们也派人去了王城，只是他们派去的除了使者还有军队。 黎西醒也知道不把这些人打服很难坐稳王位，但他实在没有信心打败另外几个大部落。 于是就求到了常祝这里。 “常兄弟，范氏、混氏等部落都派出了大军过来，几家联军过万人，你可一定要拉为兄一把啊。” 常祝道：“办法倒是有，外海就有一支唐国水师，随时可以从澜沧江到王城来。” （扶南国的王城大约在柬埔寨首都金边不远处，湄公河畔。） 黎西醒高兴的道：“那还犹豫什么，快把王师请过来吧，我要好好招待他们。” 常祝严肃的道：“你可要考虑清楚后果，一旦唐军过来你就彻底和我们绑定在一起了。” “而且你是借助我唐国之力成为国主的，他们心中必然不服。一旦我们撤军离开，他们难免会起别的心思。” 黎西醒陷入了沉思。 常祝诚恳的道：“现在我唐国参与的还不深，如果你能自己化解这次诸部联军的逼宫，就可以真正坐稳这个位置。” “虽然范氏、混氏他们来势汹汹，但各个部落心怀鬼胎，你合纵连横化解的机会很大。” 黎西醒下意识的就想点头，头还没动，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忍不住打了个颤栗。 连忙说道：“常兄弟你说的哪里的话，我说过要效忠唐国就绝无二心，这次正是向扶南国各部宣告这个消息的最好时机。” “相信经过了这一次，整个扶南国都会知道我们效忠的的不再是晋国，而是唐国。” 常祝严肃的道：“你确定要如此吗？” 黎西醒一脸坚定：“此心天地可鉴。” 常祝露出欣慰的笑容，道：“好，我这就通知水师过来震慑诸部。” 然后他又说道：“但你想真正站稳脚跟，光靠我们支持还不行，必须要拉拢各部。” 黎西醒道：“不知道常兄弟有什么高见？” 常祝说道：“会盟当日可以和各部立下盟约，各部之间不得相互攻伐……” “尤其是要约束大部不得欺辱小部落，若谁违反，你身为国主有权力召集各部共同讨伐他。” “我相信此举会为你赢得大部分中小部落的支持。” “然后把亲近我们的部落，迁徙到王城附近的肥沃土地居住，让他们拱卫王城。这些小部落必然会很开心，更加的支持你。” 黎西醒情不自禁的点头，他已经体会到了联军的好处。而且他想的更多，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兼并这些小部落。 常祝继续说道：“我王仁慈，如果你上表请求支援，再有我上奏书为你说情。” “很大概率能求来一定量的农具，甚至会派遣耕种高手过来教你们种植。” “有了这些农具和耕种高手指点，你们就能开垦更多的耕地，生产更多的粮食。” 可惜黎西醒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 还是那句话，这里太得天独厚了，种子撒在地里不用管都能有百八十斤收成，而且一年三茬，他们没有改进生产方式的动力。 但常祝有办法诱惑他。 “有了更多的粮食，你们就可以换取更多的丝绸、瓷器、玻璃、盐、糖、酒等等。” 果不其然，听到这些奢侈品黎西醒眼珠子顿时就亮了起来，道：“好，我马上就给大王上表请求援助。” 常祝又给他说了几条吸引人出山，来平原种田的好办法。比如规范赋税，不得随意掠夺小部落的财富等等。 有奢侈品作为诱惑，黎西醒都答应了下来。至于后面能不能施行，到时候再说。 反正现在黎西醒全盘答应了，在常祝的辅佐下很快就拟定了一整套的协议，就等着会盟当天拿出来了。 半个月后各部的代表相继到达王城，被黎西醒安置在外城居住。原本被烧毁的那一段木墙已经被修补好，几乎看不到战乱的痕迹。 大佬总是姗姗来迟，一直等到第二十天范氏、混氏等大部落的人才来到城外，就像是约好的一般。 黎西醒自然不会放他们的军队入城，告诉他们使者可以进来，军队撤走。 这几个部落本来就是来闹事儿的，怎么可能会同意，就在城外叫嚣起来，大有一言不合就攻城的架势。 各部落的使者都躲在一遍看热闹，等着看黎西醒怎么收场。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支庞大的舰队从澜沧江驶出，来到王城外的河段，又有一支武装到牙齿的骑兵从城内杀出。 战船和骑兵打出的是都血色唐旗。 众人终于明白过来，安山部凭什么敢造反，又靠什么在短短几天时间就完成造反的。 原来有唐国支持。 范氏、混氏等部落在唐军面前可一点都不敢嚣张，逃也似的把自己带来的军队给撤走了。 诸部使者到来，会盟开启。 常祝作为唐国的代表坐在了黎西醒的身侧。 范氏、混氏等部并不甘心就这样失败，会盟刚开始就发起质问：“现在我扶南之主是唐国还是安山部的黎西醒？” 黎西醒起身说道：“是我邀请唐军出兵助我的，你们有意见？” 憍陈如部使者迟果跋摩道：“我扶南向来以晋国为尊，现在你勾……投靠唐国杀死竺旃檀，就不怕晋国责备下来？” 黎西醒大笑道：“给你们看一样东西……把人带上来。” 后一句是对着门外说的，不一会儿就有两个人被押了进来。一个是竺旃檀的儿子，一个众人都不认识。 “把你们知道的都告诉诸位使者，就是贡品被退回的事情。” 正文 0347 扶南易主 得知竺旃檀的贡品被退回，众人纷纷色变，如此一来扶南就失去晋国的庇护了啊。 虽然之前晋国也没有出兵保护过他们，但头上有这个大义名分在，其他国家就不会轻易动他们。 毕竟周围所有的国家都是晋国的藩属，这个身份还是具有一定约束力的。 现在他们不是了，就相当于孩子失去父母一般，谁都想欺负一下，关键是谁都能欺负他们。 现在不想被欺负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自己变强，另一个是再找个大爹。 自己变强这条路就算了，变强要是那么容易他们早就天下第一了。那就只剩下一条路，再找个大爹。 谁能当这个爹？ 众人的目光一起看向了静静坐在一旁的常祝，唐国。 常祝微阖双目一言不发，就好像事情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般，但此时再也没有人敢忽视他。 黎西醒说道：“为了保护扶南国，我已经决定向唐国称臣纳贡。 “我的长子和次子，以及我安山部七位首领的儿子都已经被送往唐国为质子。” “唐王也同意出兵保护扶南，城外的这支军队将会永久驻扎在我国，保护我国的安全。” 众人对于唐国在这里驻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本来就是常态。 晋国在林邑国就驻扎了一支军队，还派遣了一个刺史过来，好像叫阮敷什么的。 为啥之前晋国不在扶南国驻军派官吏？答案很伤人，偏远穷国不配。 否则晋帝也不会凭借个人喜好随意退还扶南国的贡品。 别说什么不喜欢大象，真够强就算进贡一只老鼠晋帝也会收下。 常祝忽然睁开眼睛补充道：“我唐国是应黎国主之邀前来襄助，不会干涉扶南国政。” 这句话既是表明自己不会干涉内政安众人的心，又是对黎西醒的支持。我们是应黎西醒邀请而来的，也只承认他。 这下不论众人原本抱着什么心思，都知道黎西醒成为扶南之主已经成为定局。 他们也不考虑反对什么的了，开始想办法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好处。 然而黎西醒根本就不给他们机会，主动抛出了拟定好的计划。 第一条不允许各部相互攻伐，就获得了几乎所有中小部落的支持，大部落自然不愿意。 常祝再次发话：“扶南被晋国抛弃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顿逊国、林阳国、骠国乃至林邑国都有可能对你们动手。” “在这种情况下，扶南必须要团结起来，不宜发生内斗。” 说完再次闭上的眼睛，但意思已经表达到了。 大部落纵使脸色很差也不敢反对，小部落则狂喜不已。 最有争议的一条协议通过，后面的协议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什么迁徙小部落来王城附近肥沃的土地居住——那些小部落此时已经视唐国和黎西醒为救世主自然答应下来。 说白了，如果可以的话谁又愿意躲在环境恶劣的深山老林里呢。 以前他们实力弱，在肥沃的地方定居会被大部落连骨头一起吞下去，只能躲在深山老林里才能活下去。 现在有了这个条款，有了唐国的驻军，有了黎西醒主持公道，他们自然愿意搬出来。 当然，他们心中难免还是会有所怀疑，万一这个条约就是骗人的呢？ 但没关系，只要有一个肯搬过来做表率，其他部落自然会跟着一起出来。 信誉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花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全新的规矩制定完成，黎西醒也正式成为扶南国主，向唐国称臣纳贡。 这也宣告着扶南进入黎氏主政的时代。 会盟结束之后各部纷纷返回部落，把情况告诉高层。 黎西醒把自己的部族迁徙到王城，这一点上和竺旃檀没有什么区别。 最信任的人居住在内城，外城居住的是归他管理的直属部民，别的部民安置在王城周围的肥沃土地。 直接出兵帮他的那四个部落，也被安置在王城周围的要地。没有直接出兵，但之前声援他的小部落，也各自被安置在肥沃之地。 可以说，这一波‘分赃’彻底让他坐稳了国主之位。 唐国在离王城十里的一处险要地段圈地修建军营，驻扎在这里的是章杰所属的团。 祖继宗临走的时候还把马瑞所在的骑兵连留了下来。 “你们在这里一定要小心，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再讲去他，千万不要冒险。” 马瑞道：“请参军放心，我一定把兄弟们一个不少的带回去。” 章杰也说道：“祖参军请放心，国内早就准备了足够的物资和工匠，都停靠在昆仑群岛呢。” “这会儿估计已经在赶来的路上，等物资和工匠到齐，用不了一个月就能把堡垒修建好，到时候谁也奈何不了我们。” 祖继宗点点头道：“我自然是相信你们的，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之后他和常祝一起乘船顺着澜沧江直入大海，先去了海南岛鹿城（三亚），在这里见到了王幼鲲，和他交流了一下扶南的情况。 然后乘船直达东宁岛。 文易正在和孙泰等人研究蒸汽机，听说他们回来就从博物院回宫，接见了两人。 两人先是汇报了事情的经过，文易听后非常高兴：“哈哈……不错，比我想象的还要顺利，你们二人居功甚伟，我重重有赏。” 两人齐声道：“谢大王。” 常祝说道：“黎西醒已经坐稳扶南国主之位，是否可以进行教化工作了？” 文易道：“不要操之过急，先吸引更多的土人走出深山老林，在平原肥沃的地方定居。” “那些大部落肯定不会这么老实就准守约定，欺辱弱小的事情还会发生，卫尉司要提高警惕留意这种情况。” “一经发现就以雷霆之势打击背约之人，让盟约深入人心，如此才能真正让扶南人信服我们。” “有了信任后面的事情就好说了。用美食和华丽的衣服吸引他们，再用文化来教导他们……” 常祝道：“是，臣明白了。” 等他们离开，文易看着报告再次笑了起来。扶南计划第一步成功，这是个良好的开端。 后面按照计划走，相信用不了多久唐国就又能多一块土地。 然后他又钻进了博物院，和大家一起琢磨蒸汽机的事情。 正文 0348 火器营 博物院某处院落，一群人围着一台铁疙瘩愁眉苦脸。 这个铁疙瘩就是文易打造出来的蒸汽机，结构非常难简单。 一个水箱，一个火炉，两根铜管，一个阀门，单缸结构，后面带一个大轮子。 水烧开后，蒸汽推动活塞做往复运动，带动轮子转动。 正常逻辑来说，找根皮带把机器和动力轮连接在一起就可以了，然而事情往往不会那么简单。 蒸汽机的制作技术并不复杂，难的是为了让它实用化专门设计出来的配套设备。 比如，如何让蒸汽的功率固定在一个稳定的区间，不会因为火大或者火小就受到影响。 比如，如何用变速箱解决动力轮转动快慢的问题…… 这些问题解决不了，蒸汽机就无法大规模的实用化。 文易知道蒸汽机的原理，也能手搓蒸汽机，但他不会造变速箱，也不知道如何稳定蒸汽机的功率。 他只能把这些问题提出来，并指明一个方向，至于如何实现…… “诸位，这些问题我实在不懂，就只能靠你们来解决了。” 一身油污的田顺谷说道：“大王你就瞧好吧，早晚有一天我们会解决这个难题，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 文易笑道：“有田道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田顺谷是杜子恭送来的二十三名人才之一，对机械特别感兴趣，见到蒸汽机整个人都痴迷了。 声称要超越诸葛武侯，造出真正的木牛流马。 文易就把后续研究工作交给了他，也算暂时把蒸汽机的事情告一段落了。 从博物院出来，他不禁摇头。 越是现代化的工业，对体系的依赖就越严重。没把蒸汽机造出来的时候，以为有了它就能拉开工业革命的大幕。 等真把蒸汽机打造出来，才发现这也缺那也没有，大规模实用化依然只能停留在纸面上。 但体系这东西是需要时间来慢慢完善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不过不管怎么说，蒸汽机是造出来了，接下来围绕它打造一条生态链就可以了。 这比从零开始摸索出一条路来容易了无数倍，文易相信他手下的这些研究员，能把这个体系给建好。 …… 刚回到王宫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侍者来报，枢密使柴犇和工部尚书张鸿求见。 不用问文易就猜到了他们的目的，十有八九是为了铁。 果不其然，一见面柴犇就说道：“大王，离耳岛的铁矿已经开采，您看……” 文易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张鸿道：“离耳岛那边每年能产多少钢铁？” 张鸿道：“因为是半露天矿，开采比较容易，年产可以达到两百吨。” 文易也忍不住露出一丝喜色：“品质如何？” 张鸿道：“优于大宝山铁，劣于海南岛铁。” 这个结果在文易的意料之中，石碌铁矿的品味可是亚洲最优，唯一可惜的是储量太少才几亿吨。 “那就调拨一百吨优质钢铁给兵部，让他们打造兵器。” “是。” 柴犇高兴的嘴巴都合不拢了，这可是一百吨铁，一千五百斤的大炮都能铸造一百三十门。 这是实打实的功绩，回头见了部下也有话说了。 文易最见不得他嘚瑟，道：“这就满足了？” “吕宋群岛上面的宝贝可是多的很，铁矿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才找到一座就高兴成这样子了？” 柴犇还没有说什么，张鸿就迫不及待的道：“大王此言当真？吕宋群岛真的有这么多铁矿？” 文易愣了一下才说道：“差不多吧，吕宋岛金银铜铁矿产非常丰富，很多都是露天矿。” “这么长时间你们才找到这一处铜铁矿，勘探技术太落后了，我觉得有必要好好研究一下这方面的技术。” 张鸿马上就说道：“我这就抽调最精干的工匠去吕宋岛，臣告退。” 说完就准备走。 这下柴犇急了：“张尚书你别着急走啊，咱们可以继续合作。” 他不喊还好，越喊张鸿跑的越快。 文易看的也心下好笑，不过他能理解张鸿的心情。 搞基建对铁的消耗实在太大，产量就这么点每个部门都想要，把他愁的头发都稀疏了。 之前和枢密院合作，是因为吕宋岛还没有稳定下来，需要军方保护勘探人员的人身安全。 现在那边已经稳定下来了，人身安全有了保障，他自然不愿意再和军方合作。 自己找到铁矿自己开采，生产出来的铁全归自己分配，岂不是更舒服。 …… 分给军方的这一百吨铁，文易并没有如军方所想的那样打造成舰炮，而是准备打造火枪以及各式陆军火炮。 “你们都是见识过火器威力的，应当知道未来战场是火器的天下，而火器和冷兵器在战术运用上存在很大不同……” “我们有必要提前研究出适用于火器的阵法，这种阵法不是靠脑子想就能有结果的，需要反复的实验才行。” “所以我准备打造一个火器团，全员装备火器……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原本对于文易不肯打造舰炮还颇有怨念的一众将领，就和变脸一般，一个个都在夸大王英明什么的。 然后众人就开始商讨这个团该如何组建。 因为是实验性质，为了总结火器使用经验，成员最好挑选机灵、有学问的。当然，忠心是首选。 现在唐国军队八万多人，挑选两千符合标准的很容易。 团长人选是文易直接指定的，当初他的亲卫之一，名叫韩东。 火器团的驻地，也就是以后的试验场选择也是个慎重的事情。 火器使用的时候声响太大，不适合放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商量过后决定放在红头屿，也就是前世的兰屿岛。 面积够大地形复杂孤悬海外，离火烧岛也不远，完美。 …… 苏刚是一名普通的士兵，四年前全家被桓温卖给唐国。坐上船的时候他还在想着，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 然而到了岛上才发现，这里和想象中截然不同，非但不是地狱，简直就是天堂。 从那开始之后他就成了唐国的坚定支持者。 后来参军入伍，成为一名水师战士。 只是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嗯，非要说特长，那就是他学习能力比较强，学什么东西都比身边的人快。 可在军营这并不算是什么特长。 不过他依然保持着学习的习惯，他有一个梦想，考军校。 因为喜欢读书，他比战友们多了一股书卷气，大家就给他起了个绰号：书生。 这天他和往常一般去执勤，回来之后班长告诉他，排长找他。 排长找我一个小兵干什么？他带着这样的疑惑去了排长办公室，却惊讶的发现连长也在。 他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正文 0349 火器营2 连长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问道：“你就是苏刚？” 苏刚立正道：“是。” 连长指了指桌子道：“这份试卷你做一下。” 苏刚看了一眼排长，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排长道：“好事儿，拿出你吃奶的本事去做。” 苏刚这才放下心来，开始做那份试卷。 题并不难，大多都是一些基础性的问题，只是后面几道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这让他有些沮丧。 哪知道连长看完之后却非常满意，道：“不错，是个好苗子，明天让他去连部。” 说完就走了，临走前还拍了拍苏刚的肩膀。 苏刚全程一脸茫然，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排长，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好事儿。”排长压低声音道：“上面准备组建一支特殊的部队，从全军挑选文化成绩好又机灵的人。” “咱们排就你读书多，我就把你推荐上去了。连长就是过来考核的，你已经通过了初步筛选……” 特殊部队？上面？苏刚又惊又喜。 “难道是旅长要招文职？” 排长道：“瞧你那点出息，就知道有旅长是不是，这次是旅长上面。” 苏刚眼珠子顿时就瞪大了，结结巴巴道：“不会是枢密院吧？” 排长重重点头道：“对，就是枢密院，怎么样，感谢我吧？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啊。” 苏刚激动的道：“谢谢排长照顾，大恩不言谢，来日必有厚报。” 晚上排长把全排的人叫过来给他举行了欢送会，但并未说他去哪了，只是说他表现优秀被抽调到旅部工作。 即便如此也把一众战友羡慕的不行。 当天晚上他失眠了，第二天去连部发现还有四个同行的人，其中两个他还认识，就是隔壁排的。 他隐约猜到，应该是每个排抽调一个成绩最好的。 很快他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队伍，都是他们所属旅下辖各排的兵。 且都是学习成绩较为拔尖的人。 到了旅部的时候他们的队伍扩大到了一百二十人，然后乘船摇摇晃晃上了一座小岛。 岛上各项设施齐全，甚至有点奢侈的不像是军营，但能看得出来都是新修的。 登岛第一天是办理入住手续，分配新的连队等等，他们旅一百二十人全部被打散。 随后几天不时有人新人来到岛上，交流之后发现都是各部队学习成绩最好的人。 抽调这么多学习成绩好的人过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五天后人员到齐，共计两千人，新团长韩东带着其余军官过来给他们讲话。 但韩东从头到尾都没说让他们来的原因，只是鼓励他们好好学习，总结经验什么的。 然后就是学习保密条例。 越是如此苏刚心中就越是激动，这说明这支部队比想象中还要特殊啊，这样的地方才更容易立功。 接下来几天有源源不断的物资被运送到岛上，但都包裹的严严实实，不让人看到。 直到半个月后，韩东突然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一起，来到海边码头。 苏刚猜应该是迎接大人物，如此隆重的迎接，难道是枢密院来人了？不会是枢密使吧？ 他的心情有些激动。 很快几艘大船停靠在码头，大家都伸长脖子看下来的是谁。 苏刚一眼就看到了身材高大的柴犇，心道果然如此。 然后他就听到旁边人倒吸凉气的声音，甚至不少人都惊呼出声。他心中好笑，他们不会是第一次见到枢密使吧？这大惊小怪的。 然而，当看清走在最前方的人是谁的时候，心‘砰砰砰’狂跳，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大王和王后，居然是大王、王后。 大王亲自来检阅我们了。 文易的形象在唐国大多数人眼里并不算是多神秘，尤其是对唐国的老人来说更是如此。 他经常出去转悠，逢年过节也会公开露面，再加上画像的流传，基本上大家都知道他的模样。 谢道韫虽然露面比较少，但也不算多神秘。 苏刚见过文易几次，但那都是远远的看一眼，如此近距离还是第一次。 他终于理解那些战友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了，因为他也同样激动。 除了文易、谢道韫和柴犇，后面还跟着一大群的官吏，全部都是唐国的高层。 薛大元、莫俊、贺方、吴仪、陈秀、郭吉廷、周启等人都在。 看着眼前两千将士，文易也同样很开心，这些都是种子啊。 简单的说了几句话鼓励众人之后，就一起去了靶场。 “韩东，你没有把任务告诉大家吧？” 韩东说道：“没有，到现在我一个字都没透露过，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 文易道：“希望一会儿他们不会被吓到。” 谢道韫掩嘴笑道：“您就会戏弄人。” 文易笑道：“难道你不想看他们惊讶的样子吗？” 谢道韫笑的更开心了：“想。” 柴犇等人都很无奈，大王和王后这恶趣味实在让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莫俊、陈秀、周启等从未见过火器的人心中的警报已经开始拉高，等会儿可千万别出丑了。 文易当然没有戏耍大家的恶趣味，主要是想试一下大家的胆量和接受能力。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文官系。 所以他提前打招呼道：“等会要实验的兵器会发出雷霆般的巨响，你们要做好心里准备，别被吓到了。” 薛大元也提醒道：“我第一次听到炮响的时候吓的腿都软了，在椅子上坐了半天才恢复。” 本来就很紧张的众人这下就更紧张了。 很快众人就来到靶场，文易率领文武大臣去了专门的主席台，苏刚等将士则被带到了靶场。 本来文易是想先放炮的，后来考虑到不能真让大家出丑，就改为了放枪，这个声音小一点。 十名从火烧岛抽调来的试枪人员排成一排，噼里啪啦就是一通射击。 五分钟后射击结束，除了部分眼尖的发现了异常，大家都很奇怪，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当他们在靶子那里转了一圈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然后无数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震惊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此刻的心情了。 “有此神器何愁天下不平。”莫俊激动的直哆嗦。 陈秀比他也好不到哪去，但还保持几分理智，问道：“有如此利器大王却到今天才拿出来，可是有什么缺陷？” 众人目光都看了过来。 正文 关于步子迈的太大的一点说明 这几章很多书友说步子迈得太大了，我说几句吧。 我能理解的大家的想法，我也知道大家喜欢看什么样的故事。 打个比方，古代的科技水平是“1”。主角用“1.5”的科技打败他们，大家都会觉得合理，会很爽。 如果主角掏出“3”或者“5”碾压，就会觉得步子迈得太大，会觉得假。 然而这样真的合理吗？ 一个接受过系统教育的大学毕业生，从事冶炼行业的人，穿越到古代，科技水平只有“1.5”。 一个穿越者穿越后不搞火药不造枪炮，不想办法琢磨蒸汽机……这才是最大的不合理。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就知道，如果是我们自己穿越，我们会怎么做？ 我一直认为，一个人穿越到古代不搞黑科技，反而和古人玩冷兵器玩阴谋诡计，这才是最大的不合理。 主角在现代就是个普通人，穿越到古代就能和老狐狸拼智慧了？就能把古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难道穿越还能加智力不成？ 主角最大的优势就是一千多年时差带来的经验和科技优势，正所谓扬长避短，就应该把这个特长发挥出来。 说白了，最适合穿越者的道路，不是和古人打仗，也不是和人家拼智谋，而是找个地方种田攀爬科技树，然后出山用硬实力碾压所有反对者。 你是绝世名将是吗？很好，现在要么投靠我，要么死。 你是智比天高的老狐狸是吗？很好，现在是我的手下了，不愿意？横推。 这才是穿越者该干的事情。 说穿了，大家想看的并不是一个合理的故事，因为合理的故事往往不好看，看起来还会很扯淡。 大家想看的是一个精彩的故事，一个貌似合理的精彩故事。就是开头我说的那种，用“1.5”去打“1”。 然而这样的故事也只能说貌似合理。 这本书从一开始我就说了，主要内容就是主角如何种田攀科技树，然后出山横推平天下的故事。 如果主角在家憋了二十年，科技水平才只有“1.5”，那也太扯了。还不如让他现在就出山参与争霸天下。 其实按照这样的思路反而更好些，设定一条争霸天下的路线，然后一座城池一座城池的推就行了，每一座城池都能写个二三十章。 中间再收几个名将，招降几个名臣，甚至和史上有名的美女来个互动……这样写会非常有看点，成绩也绝对比现在好的多。 等把全国都打下来，差不多能写两三百万字。 然而要真按照这个思路去写，那就是另外一本书了。 这本书从一开始的思路和大纲，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些，种田攀科技树，培养新式人才，然后出山横扫天下。 如果可以，后面或许还会写一点和萨珊帝国、罗马帝国交流的剧情。 所以真不是主角步子迈的太大，而是大家习惯了现在主流小说设定的逻辑，穿越古代科技上限设定在“1.5”。 而且蒸汽机已经是主角最大的黑科技了。 书里说过，工业是个庞大的体系，科技含量越高的产品涉及到的行业也就越多，主角只是个普通大学生，冶炼从业者。 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的科技，东拼西凑还能勉强搞出来一些，后面内燃机、电气革命之类的就超出能力范围了。 但剧情进展到这一步之后，主角最大的作用已经不再是搞什么发明创造，而是指路，制定完成的体系。 体系有了，具体研究工作交给古人去做就可以了。 这也是主角创办博物院的原因，用来培养人才，聚拢人才搞研究的地方。 古人可一点都不笨，从生物进化论和生理结构上来说，两千年前的人类和现在的人类没有任何区别，穿越者唯一的优势就是来两千年的积累。 主角要做的就是如何最大化的利用这个优势。 嗯，以上就是我的想法，也是我设定大纲时候的思路。 肯定有很多不对的地方，但也算是一个和主流穿越小说不同的思路。 大家可能难以接受这种观点，但小说本身就是一个假设，很难真的做到完全合理。 以上。 正文 0350 火器营3 文易颔首道：“陈卿说的不错，想大规模装备火器有两点限制。” “其一就是缺铁，还必须是最优质的铁。我唐国发现的几处铁矿，只有海南岛的石碌铁符合要求。” “火枪用铁还不算多，真正的大头是在火炮上，一门就需要数千斤的铁，一枚炮弹至少是五斤铁。” “所幸炮弹用普通铁也能制造，否则问题更大。” 缺铁？火炮？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有人在思考铁的事情，也有人把注意力放在了火炮上。 文易干脆就带着众人来到火炮前说道：“这就是火炮，你们可以看看。” 看着这黑黝黝的铁疙瘩，众人更直观的明白了文易的话，这玩意儿确实费铁。 还有炮弹，也是一个个圆锥形的铁块。如果一次就消耗一枚，想想都肉疼。 但他们更关心的是火炮的威力。 火枪他们已经知道了，用那个铁管子把铅弹发射出去。 想来火炮就是把这些五六斤重的铁疙瘩给发射出去，只是想想那种场景他们就觉得头皮发麻。 陈秀也同样为大炮感到震惊，但他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了文易没有说的第二个限制上面。 很快他就有了发现，拿起一包灰黑色颗粒道：“大王所说的第二个限制可是因为它？” 文易眼皮子直跳，好家伙你这要是出一点闪失唐国就完了啊。所以他不动声色的把火药接过来放回原处，道： “对，这个东西叫火药，火枪火炮能把子弹发射出去全靠它燃烧带来的威力。” “火药的原材料非常难收集，我们手中的火药经不起大规模的消耗。” 火药？众人目光纷纷投向那黑灰色颗粒。 莫俊心中一动，试探道：“莫非芒硝……” 文易到也没有隐瞒，不是不想，而是已经没有必要了： “对，芒硝就是制作火药的材料之一，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无限量收购它的原因。” “原来如此。”众人皆露出释然的表情，困扰他们数年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然后他们就开始思考，如何提高芒硝的产量。 可惜，这东西的来源太过于单一，除了动员全国百姓一起熬炼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 不过还好，这几年唐国人口增长很快，熬硝的效率提高了许多。再加上道教帮忙收购的，积累的速度会更快一些。 然后文易就让人放了几炮，让大家亲眼见识一下火炮的威力。 “轰隆隆”的巨响确实震慑人心，不少人都被震的心惊肉跳，不过还好有了心理准备并没有人真的出丑。 但是当他们看到大炮威力的时候，再次忍不住倒吸凉气。 前方的标靶全部被打的粉碎，如果换成是人……那种惨烈情景让人不寒而栗。 更让他们惊喜的还是火炮的射程。 “这门三千二百斤的线膛炮射程在九里，一千三百斤炮射程在四里……最轻的臼炮射程也超过一里。” “炮弹除了这种实心弹还在研究开花弹，就是飞到敌人身边才爆炸……” 陈秀兴奋道：“有了这些大炮，以后城墙的作用就大大降低了。” 贺方苦笑道：“何止啊，等开花弹的技术成熟，城墙将彻底失去作用。” 薛大元笑道：“这是好事啊，等我们积蓄了足够的实力出兵中原，将无人能阻挡我们的脚步。” 郭吉廷忽然朝文易行礼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一起道：“恭喜大王。” “哈哈……”文易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你们这是做什么。” 之后文易又给备受震撼的火器团两千将士们进行了讲话。 告诉他们，以后这些都是他们的装备了，希望他们能好好练习总结出适合火器的军阵战术。 苏刚等人的兴奋可想而知，他们知道自己要执行的任务会很特殊，但也没想到会特殊到这种程度。 这可是火器啊，改变时代的全新兵器。 他们将会成为第一批使用者，还要总结相配套的战术……想想都兴奋。 火器团的将士们是如何下定决心好好训练的暂时略过不提，且说文易一行人当天就返回了东宁岛。 整个国家的高层集体出动，太容易出问题了，还是及早回去的好。 但此时所有人对唐国的未来都充满了信心，顺带的对文易也更加的忠心。 很多时候忠诚和实力是正相关的，实力越强手下就越忠心。虽然不绝对，但大多数情况下这个道理都是正确的。 尤其是当你还处在正义一方的时候……自认为正义也是正义，只要他们相信就可以。 回到梦启城，文易还没说啥，有两个人就疯了一样行动起来。 一个是工部尚书张鸿，把大部分工匠都送到了吕宋岛，让他们漫山遍野去寻矿。 这么强大的兵器，就因为铁不够没有办法批量打造，每每想到这一点他懊恼的连觉都睡不着。 另一个是商务部尚书金如山，收集芒硝主要是他们负责的。之前因为不知道芒硝的真实用途，难免会有所懈怠。 现在知道这玩意儿是用来造火药的，后悔的差点从船上跳海里去。赶紧下达了死命令，全力收购芒硝。 不光要在东宁岛收购，吕宋、琉球、倭奴岛、扶南国等等，只要是打交道的势力都可以收购。 手下变的积极起来文易还能说啥，自然是喜闻乐见。 只是让他无奈的是，谢道韫还是趁这个机会顺了两杆枪回来。 “王宫里又不能打枪，你拿它们有啥用啊。” 谢道韫笑眯眯的道：“去山里打猎呀，火枪打猎肯定比弓箭好用。” 文易除了叮嘱她把枪藏好不要伤了人，还能说啥。 近些年随着唐国各项制度走向正规，文易权威日重，她已经很少再抛头露面了，这对一个能力出众的人来说是个很大的牺牲。 文易也希望能在别处弥补她，所以也并不是真心反对她玩火枪，既然她喜欢就拿去玩吧。 否则这种东西没有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谢道韫怎么可能拿的出来。 正文 0351 净土 宁安港口，一支船队缓缓停靠在码头，其中几艘船的甲板上出现了衣衫褴褛的流民。 看着眼前的陆地，有些人彷徨，有些人则高兴的又叫又跳。 如果说数年前世人对迁徙到唐国更多还是恐惧的话，那么现在它已经是很多人心目中的天堂。 没有战争，没有那么多苛捐杂税，仅此两点就足够了。 至于什么汉人国家，什么医疗体系，什么学政体系、科举体系，这东西只有读书人关心，百姓需要的只是一个没有战争的栖身之所。 早就等在码头的户部官员马上过来接这些百姓下来，然后就有一大群官吏过来抢人。 “上次的百姓就被你们宁北县拿走了大头，这次说什么也要给我们宁南。” “呸，你们宁南县建立时间比我们宁北晚两年，人口已经超过我们了，还有脸说……这次说什么也要多分一点给我们。” “那什么……吕宋也需要人啊，那里的汉人比例太低于教化不利……” “我们琉球也是……” 眼看码头就要成为菜市场，户部官吏无奈的道：“我说诸位，这批人上头已经决定划归海南岛王总管那里，你们就别争了。” 众人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合着我们争了半天全白费了。 然后他们枪口同时对准了这位户部官吏：“我说王录事，你耍我们是不是？” “上面已经分配好了，为什么不和我们说？” “就是诚心看我们的笑话。” “不能轻饶了他。” 那王录事笑道：“行行行，回头我请你们喝酒。” “这还差不多。” “这次就饶了你。” 然后众人就开始闲聊起来，王录事说道：“上面有令，今明两年迁徙来的人口半数送往海南岛，剩下的才轮到咱们自由分配。” 众人心中纵使有一万个不愿意，也知道这是国家大计不是他们能左右的了的。 与其在这里抱怨还不如讨论一下今天晚上吃什么。 另一边，林宏在五名同僚的‘保护’下走出船舱，看着这熟悉的场景他心中生出了本不该有的畏惧之感。 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一两岁的小娃娃。 女子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庞大繁华的码头，眼睛里透露出惊喜，又有几分忐忑。 “郎君，这就是唐国吗？” 看着茫然无知的女子，林宏心中充满苦涩，挤出笑容道：“对，这里就是宁安港口，顺着那条大路就能达到京师梦启城。” 女子有些向往又有些忐忑的道：“不知道娘子能否接纳我们。” 林宏安慰道：“放心，有我在。” “嗯。”女子安心不少。 这时身后一人催促道：“林总旗赶紧走吧，统领还在等着你呢。” 林宏点点头迈步下了船。 走到一半恰好听到了王录事他们的对话，忍不住问身边的人道：“张掌班，现在流民不是户部统一分配了吗？” 张掌班回道：“若是朝廷主动吸纳的大股流民，自然是由户部统一分配。” “还有许多零散来投的流民，人数不多户部不可能事必亲恭，就由大家私下协商分配了。” “那位王录事就是户部的官吏，专门负责这件事情，另外几位则是各个地方常驻码头抢人的官吏。” 对于零散流民来投林宏是知道的，说起来这里面也有他们卫尉司的功劳，只是他没想到这种零散来投的居然是这种分配方式。 卫尉司的宣传，加上遍布天下的商队，唐国为越来越多的人所熟知，有些实在活不下去的流民会通过商队投奔唐国。 每一次商队回来都会带回一些流民，少则数十人多则数百人。日积月累下来，也是个不小的数字。 林宏不禁想起了中原各国的情况，叹道：“乱世人不如太平犬，各国百姓皆苦啊。” 张掌班意有所指的道：“是啊，所以我们更应该感激大王效忠唐国。” 林宏心中苦笑，不在说话。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梦启城。 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林宏忍不住再次感慨道：“记得初次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芜，现在已经是天下少有的繁荣之地了。” 这次没有人理他。 一路来到卫尉司衙门，赵正志亲自出来迎接这位老部下，态度非常亲切。 对待林宏的侍妾也很和善，还逗了逗那个小孩。 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他真的是为老友重逢感到开心，林宏却已经吓的两腿发软了。 当年赵正志就是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容勒死了疤狼，这一幕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的噩梦。 而且不只是这一次，赵正志每次杀人表情都是这么淡然，就和杀鸡一样。 林宏宁愿看到他生气，也不想看到他这么和颜悦色。 寒暄过后赵正志以单独汇报工作为由把他叫到了办公室，林宏知道最终审判来了，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 “把门关上吧。” “是。” 林宏把门关上，刚转过身就见到一个大脚踹了过来，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踢中胸口。 “嘭！”的一声，他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门上。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觉得痛，只是感觉喘不上来气，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赵正志一改刚才的和煦，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脚下不停的朝他踢去。 这次林宏终于感觉到了疼痛，但他硬咬着牙一声不吭。 不知道踢了多少脚，赵正志心中的怒火终于散去，才停了下来。然后一把揪住他的领子道：“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多少人？” 林宏低着头不敢正视他，也不敢回话。 “但凡大王多一点疑心，不光你要死，你身边很多人都要死。这些人可都是我们的手足兄弟，你怎么忍心去害他们？” “要不是在石岩洞的时候你替我挡过刀子，我踏马早就把你沉海里喂鱼了知道吗？” 林宏愧疚的道：“对不起。” 赵正志道：“不是对我说对不起，是对那些兄弟们说对不起。” 这时门外的人似乎听到了动静，有人试探的道：“统领，你们没事儿吧？” 赵正志深吸口气，道：“没事儿，你们忙自己的。” 这句话其实是暗语。 防止被人挟持的情况，他制定了两种不同的回答方式。 一种是“没事儿，不要让人靠近。”如果回答是这句话，就代表他被劫持了。 另一种就是刚才他说的那句，说明他真没事儿。 这个暗语只有他本人和屋外的几个守卫知道，别人一概不知。 屋外的人收到信号就放下心来。 被这么一打岔，赵正志心中的火气又消下去不少，起身坐好，道：“说吧，为什么要这么做。” 正文 0352 六扇门 林宏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道：“干我们这行的就像是臭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说不定哪天就被灭口了。” “干的时间越长我就越害怕，想捞一笔钱找个机会诈死脱身，从此隐姓埋名过一辈子。” 赵正志轻蔑的道：“幼稚。” 林宏道：“是，我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幼稚，我也知道我身边肯定有你的亲信，可不试试心里总是不甘心。” “但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出卖任何唐国的信息，我林宏再不是东西也不会做忘恩负义之人。” “呵呵……”赵正志嗤笑道：“你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能抛弃，就别说这种话了，恶心。” 林宏一张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期期艾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赵正志道：“你应该庆幸遇到的是大王，但凡换个人你全家都已经下地狱团聚了。” “大王听说你的事情之后，非但没有怪罪你反而责备自己，不该让你生活在阴影里，你生出异心责任在他。” 林宏将信将疑，他不信会有这样的君主。 赵正志突然觉得意兴阑珊，对于这种生出异心的人，说再多都没用：“算了，信不信由你吧，总之你活着回来了。” “大王曾经说过，若你主动配合交权，回来之后提拔你当卫尉司副统领。” “但我觉得你已经不适合留在这里了，等会你就上书请求去地方任职。养老的地方我都替你选好了，去纵北三镇养马吧。” 林宏双拳紧握，表情极为的复杂，有庆幸有不甘有懊恼。 庆幸自己活了下来，不甘的是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一遭全白费了，懊恼的是当初要是能再忍忍或许今天就是另外一种情况。 但总体来说，此时的他劫后余生的喜悦更多一些，道：“谢统领保全，我去了。” “去吧。”赵正志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林宏鼻青脸肿的出去，路上遇到的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刚才不还和统领有说有笑的吗，怎么突然被打成这样了？ 不过能在卫尉司工作的人，都深悉不能有太多好奇心，都装作每人看到。 他的那个小妾非常惊慌，关切的问他怎么了，让他心中好受了不少。 然后他上书请罪，文易也没有多说什么，在纵谷马场给他找了个闲职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 没有处置他倒不是文易妇人之仁之类的，主要是他确实没有出卖唐国的信息。 且路千钧是接替他的时候，他也没有设置障碍或者试图逃跑之类的。 只是有可能出卖唐国，并没有真正这么做，文易不会因为‘莫须有’就把人给杀了。 给他个闲职养老算是善始善终吧。 而且他的处理方式也算是给大家做个榜样，安所有人的心： 只要你不叛国，唐国也不会因为你干了脏活知道的太多就灭口，大家可以安心做事。 不过这件事情还是给文易提了个醒，改变了选拔卫尉司谍报人员的方式： “以后谍报人员要双向选择，我们满意不行，也要被选中的人愿意，不能有任何强迫。” “我准备组建一个全新的机构叫六扇门，专职负责审查办理跨境案件和重案要案。” “六扇门的成员将优先从卫尉司抽调补充，算是给他们一个洗白的方式吧。” 赵正志激动的道：“我代卫尉司两千弟兄感谢大王厚恩。” 文易道：“六扇门的事情也交给你吧，组建完成之后你就从卫尉司脱身。” 赵正志感动的虎目含泪，然而却摇头道：“谢大王厚爱，卫尉司是我一手组建实在舍不得离开，六扇门还请您另择能人吧。” 文易重重叹了口气道：“行了我知道你的想法，我也不逼你，好好在卫尉司干吧。等将来……我会给卫尉司安排一个合适的退路。” 赵正志道：“让您失望了。” 文易笑道：“不，我更欣慰，我没有看错人。” 赵正志为什么不愿意顺势上岸摆脱卫尉司？ 原因并不复杂，卫尉司是他一手组建，里面的人都是他招募培养出来的，他想要对这些人负责。 有他在，还能尽可能的保全所有人，换个统领就不好说了。如果换上来的新统领不是个讲究人，问题会更严重。 所以他想留在这里，一直等到唐国不再需要卫尉司这样的部门，或者等到他无能为力的那一天。 站在个人感情上文易是希望他能从卫尉司脱身的，但站在唐王的立场上是希望他能继续留在这个位置上。 这样有能力又忠心的人不好找。 既然他想留在卫尉司，文易也不会多说什么。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很清楚，一个人的历史评价和他干过多少错事儿没有直接关系。 真正决定一个人在人们心中评价的，是他创造了多大的辉煌。 比如始皇帝，比如汉武帝，比如唐太宗。 如果他能把汉人和华夏文明推上新高峰，就算他杀人如麻龌龊事情干绝，依然有人念他的好。 如果他当晋朝第二或者提前干了宋朝干的事儿，就算他善良的连一只蚂蚁都不肯踩死，也一样会被喷。 既然知道这些，他自然不会为了什么身后名把帮他干脏活的人杀掉灭口，没那个必要。 所以他是真的没有杀人灭口的想法，也是真的想让大家善始善终。 但别人不会相信他的话，杀人灭口遮掩自己丑陋的一面，只给别人看光鲜的一面，才是这个世界的主流。 别人的想法他没办法左右，只能做好自己。 不过赵正志不肯去六扇门，对文易来说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他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国境大了也有坏处，跨境案件会增多。 不论古今官场都奉行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潜规则。只要不是我境内发生的案件，一律不管不问。 哪怕这个罪犯就在我境内，只要他没在境内犯事儿我就假装不知道。 别的县派差役过来缉捕犯人，本地官府出于种种原因基本上也不会配合，甚至还会设置障碍。 只有刑部或者大理寺才有权力面向全国发布通缉令，要求全国一起缉拿犯人。 然而非重大案件是没机会让中央机构发通缉令的，更多的跨境案件就这样成为了无头案。 这就需要一个拥有跨境查办案件的机构，文易就想到了历史上的六扇门。 正文 0353 探亲 六扇门在真实历史上是三司衙门的总称，因衙门的大门都是六扇门而得名。 至于民间传说里，专门处理武林事务和武林人士打交道的六扇门，都是小说家杜撰出来的。 但这个传说中的六扇门却给了文易启发，完全可以仿照它来搞一个专门查办跨境案件的机构。 而且这个机构还能和法院一起分地方官的权。 唐国司法机关是独立于行政衙门存在，独立行使审判权的。 升迁也基本在司法体系内部进行，不参与行政官员的考核，而且他们内部考核的标准也和行政官员不同。 这就导致他们很容易被地方官体系所排斥，给他们审查案件制造困难，除非他们和地方官同流合污。 六扇门是单纯的查案机构，没有审判权。 他们同样独立于地方行政系统存在，拥有自己的考核标准，升迁也基本在内部进行，这也意味着他们会被地方行政官排斥。 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不论是六扇门还是法院，想要正常办公都离不开地方官的配合。 如果他们单独存在，很难和地方官抗衡，十有八九会选择同流合污。 如果两者同时存在，境况差不多职权又互补的两个部门会天然的靠拢，两家联合是有能力和地方行政官员掰掰腕子的。 当然，也不排除三家同流合污的情况，但总不能因噎废食吧？不管怎么说，这个机构存在的积极意义是大于消极方面的。 仔细思考之后文易还是决定从卫尉司抽调一部分力量，再从地方衙门抽调一批有查案水平的人，不足的部分从退伍军人里征召。 几方面共同组成了六扇门。 六扇门统领一职由一个叫孙尧的人担任，也是最早追随文易的那一批人之一，能力并不算特别优秀，胜在四平八稳。 一个新部门的诞生并不是把人员配齐就完了，关键是和其他各部门之间的关系要处理好。 这就需要一个能镇的住场子又有面子的人来主事。 孙尧是老资格，和很多官吏都比较熟悉，大家都会给他面子。 但六扇门毕竟是暴力机关，一味的平稳是不行的。文易又给他配了个脾气硬的副统领，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这个副统领名叫路贡，家里几辈子都干捕快，因为得罪了下来镀金的士族自己被罢免，前年和吴隐之他们一起投奔唐国。 读过书，有查办案件的经验能力非常不错，在弘文馆修了半年书就被外放任职。 这次也算是踏上青云路一步登天了。 唐国内部对于六扇门的建立也是各自持有不同意见。 内阁自然是希望有这样一个部门的，这就相当于变相的增加了他们手中的权力。 司法体系的官员对六扇门的创立更是喜闻乐见，平时他们没少受地方官辖制，这次多了个互补的搭档就太舒服了。 行政系统官员也分成两派，东宁岛的官员是持反对意见的，吕宋岛和海南岛那边则勉强能接受。 “东宁岛不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也相差不远了，这里的官员自然不希望多一个部门来分权。” “吕松和海南岛初定，治安环境没有那么好，所以那里的官员希望多一个分担责任和压力的部门。” “所以两地的行政官员对六扇门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态度，不过不管怎么说六扇门总算是建立起来了，日后跨境犯罪的查办应当会有所改善。” 谢道韫却没有那么乐观，说道：“就怕又养出一群尸位素餐或者无法无天之辈。” 文易道：“你的担忧我也考虑过，给他们权力怕他们无法无天，不给他们权力又怕他们办案受到地方衙门的掣肘。” “这个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制度，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六扇门必然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我们只能一边走一边观察调整，最后总能找到一个较为合适的办法的。” 谢道韫点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就在这时小鲤一蹦一跳的走进花园，看到他们两个连忙放下手脚整理衣服，然后目不斜视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过来。 “孩儿拜见爹、娘。” 看着脸色陡然变的冷若冰霜的谢道韫，文易憋住笑，道：“嗯，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小鲤恭敬的回道：“过年书院放假了。” 文易这才一拍脑门道：“哎呀，这日子都过糊涂了，连过年都忘了。去吧，别忘了温习功课。” 小鲤道：“是，孩儿告退。” 期间连看谢道韫一眼都不敢。 等他走远，文易才笑道：“这么生气干吗，看把孩子给吓的，小心将来不和你亲。” 谢道韫冷声道：“是，就我这个当娘的是坏人，哪像他父亲啊，多会顺着他。” 文易知道症结所在，她就是希望小鲤接受士族式教育。 他倒也不反对这一点，士族能延续这么多年教育子弟确实有一手，这一点不得不承认。 但他反对的是从小把孩子关在笼子里的教育方式。 小鲤作为唐国法礼上的继承人，文易岂能不关心他的教育问题。如果跟着水柳真的什么都没学到，他早就把孩子要回来了。 正因为跟着她学的好，还能保持一部分天性，多了解一些别的知识，文易才坚持把孩子给她带。 谢道韫自然是不服气的，可在这件事情上她拗不过文易，只能生闷气。 文易知道这种来自于理念上的问题很难达成共识，说的多了就是争吵，就拿出了屡试不爽的老办法。 伸手抱住她，哄道：“好了好了，咱们不是有两个儿子吗，小的就交给你带了，实在不行咱们就再生一个还给你带。” 这一招果然好用，谢道韫脸上顿时冰雪消融：“以后的孩子都给我教。” 文易笑道：“好好好，咱们就生他十个八个，都给你教。” 两口子说笑了一会儿之后，谢道韫突然幽幽的叹了口气道：“时间过的真快，眨眼八年就过去了。” 文易愣了一下，也说道：“是啊，已经过去八年了。” 别的穿越者八年已经手搓银河系了，他还在台湾岛种田，差距啊。 谢道韫抬头看着他的下巴，说道：“记得刚刚相遇的时候您还是一无所有的流民，现在已经是辖地千里的百万生民之主了。” 文易笑道：“那时候你还只是个普通的士族贵女，现在也是一国主母了。” “哈哈……”谢道韫被逗的埋首在他怀里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声音里多了一丝哽咽。 “唉。”文易说道：“过几天你和小鲤、小亨去探亲吧。” 正文 0354 劳师动众 探亲？ 谢道韫顿了一下，摇摇头说道：“算了，我的身份去探亲对唐国对他们都不是好事……我就是有些想他们，过会儿就好了。” 文易听的一阵心疼，道：“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你不能去晋国可以让他们出来啊。” “长江口附近海域有很多无人小岛，挑选一个作为见面的地方不就可以了，岳父母总不会连出个门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吧？” 谢道韫‘噌’的一下站起来，激动的道：“是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不过很快她就冷静下来，犹豫的道：“万一消息泄露出去总是危险，我不能冒这个险。” 文易道：“我会派两个旅的水师护送你们，炮舰也抽调两艘，火器团也跟着过去。有这样的兵力，必定能护住你们的安全。” 谢道韫很感动，但又有些惊讶的道：“火器团能参加实战了吗？” 文易道：“又不是让他们摆阵型，训练这么久了，站在船上朝目标开枪的能力还是有的。” 谢道韫终于放下心来，道：“那……我真的去了？” 文易失笑道：“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去吧。” 然后她就欢天喜地的去准备了。 文易也下令石敢当和张勇两个旅护送她们去探亲，这俩人本来就是禁卫军统领，这次算是干回了老本行。 事情当然没有那么简单，在她们出发之前卫尉司就先送了一条情报去谢家，和他们约定相见的日期。 然后大军出动的各种准备工作也要做好。 还是是舰队出行，后勤工作比较好做，要是走陆路……谢道韫就不会去探亲了。 很快就到了出发的时间，文易亲自到宁安港口送行。 “告诉岳父岳母，就说国家事务繁忙，请恕我不能前去拜访。” 谢道韫道：“他们会理解的，再说您是一国之主哪有去拜见他们的道理。” 自古君臣有别，唐国是世上大国文易地位尊崇，按照礼法谢家要来拜他才是。 真要严格遵守规矩，谢道韫去见父母都不能用拜，而是探望。 当然了，现在不是明清那种礼法森严的朝代，父母倒也用不着向当王后的女儿行礼。双方是两头大，谁都不用拜谁。 真到了明清，别说当皇后，就算是当了妃子，父母见到她都要行大礼才行。 文易又叮嘱小鲤和小亨道：“你们见了外祖父外祖母一定要有礼貌，知道吗？” 小哥俩连忙道：“是。” 他们也很好奇外祖父母一家是什么样子的，只是以前没机会见，这次终于能见到了，还有点小雀跃。 接着文易又来到孙泰面前，道：“孙道长，此去千里多多保重。” 孙泰拱手道：“大王肩负亿万生民之未来，万望保重身体。虽然我人不在唐国了，但依然能为唐国效力。” 文易郑重的道：“我毫不怀疑这一点，但万事以自身安危为先，只有活着才有未来。” 孙泰笑道：“大王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来唐国大半年时间，对唐国有了足够的了解，博物院也已经步入正轨，是时候回去了。 否则道教那边可能会生出不必要的变故。 文易最后来到张勇和石敢当面前，道：“王后他们的安危就交到你们手上了，万事以娘娘的安全为首。” 两人说道：“臣明白，必不会让娘娘和两位公子伤到一根头发。” 再三叮嘱过后，舰队起锚向着北方驶去。 文易在岸边站了许久，直到船帆彻底消失才离开。 船上，谢道韫也同样站在船头遥望码头，这是八年来他们第一次分离，心中确实有千般不舍。 小鲤和小亨哥俩就显得有些没心没肺了，在甲板上到处乱跑。 …… 且说晋国谢家这边。 谢道韫探亲的信送到豫州刺史府，谢奕看到这封信之后激动的把身前的案几都给掀翻了，把门外守着的仆人吓了一跳。 然后他拿着信就往后院跑，出门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给绊倒。 后院道祠，阮容正参拜三清天尊诵读道经，见他匆忙的样子就说道： “别的地方我都迁就您，这是天尊面前，您能不能小心些？冲撞了天尊你担待的起吗。” 谢奕挥挥手让周围伺候的仆人都退下，才拿出书信道：“韫儿要回来探亲了。” 阮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随口道：“谁爱探亲就探去，也不能冲撞……” 说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啪”手中的道经掉在地上，不敢置信的道：“您说什么？韫儿？韫儿她怎么了？” “这是信，你自己看吧。”谢奕把信拍到她手里，然后捡起道经恭恭敬敬的放到桌案上。 要知道平时他对神佛可是敬而远之的。 阮容赶紧读了一遍信，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激动的道：“太好了，太好了，长江口是吗？我现在就去见她。” 谢奕还保持着清醒，拦住她说道：“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再说你大摇大摆的去不就什么都暴露了吗。” 阮容连忙道：“对对对，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我们要悄悄的去……还有礼物，我要给外孙准备礼物。” 谢奕道：“你先别急礼物的事情，咱们先商量一下都让谁去，怎么去。” 阮容疑惑的道：“什么谁去？自然是我们俩，难道你不想去？” 谢奕无奈摇头，这一听说要去见女儿，脑子就不够用了，道：“我是豫州刺史，岂能擅离职守？” “即便是你，没有正当理由长时间不在人前露面也会惹人怀疑。所以这次只有你能去，还要找个合适的脱身理由。” 经过打岔阮容也渐渐恢复了理智，道：“岁旦将至，你确实无法脱身。” “哎，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见面，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你却没有办法前往……” 说着说着她就忍不住再次落泪。 谢奕叹道：“哎，有失必有得，一国之后岂是那么容易当的，这次她还是带着孩子出来不知道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再说只要她心中有我这个父亲就可以了，见与不见并不重要。” 阮容知道这是他自我安慰的话，但她也确实没有办法，只得说道：“带一副你的画像过去吧，我也会把她的画像带回来给你。” 谢奕点点头道：“你出行的方法我也想到了，不用遮掩，就说你思念玄儿他们了，趁着岁旦过去看看。” “光明正大的去会稽郡，那里离约定的地点非常近，找个机会就能过去……到时候你听安石安排就可以了。” 阮容自然没有意见，道：“也好，那我这两天就出发。” 正文 0355 重逢 第二天阮容就以想念孩子为由乘船去了会稽郡，果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一个母亲想念孩子不是很正常吗。 甚至就连谢安等人都没怀疑，真以为她是来看谢玄他们的，直到她拿出那封信。 然后谢府就以阮容舟车劳顿感染风寒不便见客为由，闭门谢客了。 这个理由也同样很正常，这年头生病死人是很正常的，不生病才不正常。 而且风寒严重了也是瘟疫的一种，闭门谢客以防传染给别人也同样很正常。 关起门之后谢家却召开了紧急会议。 谢安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且这也是一次了解唐国的机会，商量之后决定亲自前往。 同行的还有谢靖和谢玄。 四人乔装打扮之后乘坐唐国商船走钱塘江入海，到了水深的位置换乘海船来到一处小岛。 这处岛屿是唐国修建的一个小补给点，也可以在这里完成货物调换周转。 阮容一门心思的想着女儿还没什么，谢安、谢玄的表情就有些不对了。 自己家大门口就有一处唐国的基地，而他们举国上下却毫无所知，太危险了。 这种地方既可以是补给点，也能成为唐国进攻他们的跳板。 更让他们心情复杂的是，他们还不能举报。如果这个消息从他们嘴里透露出去，就是和唐国决裂。 不过第二天，当谢道韫到来之后，彻底断绝了他们举报的念头。 那铺满一大片海域的舰队实在太过于震撼人心，这样一支舰队，倾晋国之力也难以匹敌。 而且只是护送谢道韫探亲，唐国就派出了这么庞大的一支舰队，背后隐藏的实力必然更加强大。 晋国现在的情况，也实在不宜再得罪一个强大的国家。 但随后他们就高兴起来，唐国越强大对谢家的好处就越多不是吗。 母女相别八年多再次重逢，自然是免不了一番抱头痛哭，就略过不提了。 小鲤和小亨虽然年幼，这会儿表现的也有板有眼，朝舅公舅父行礼。 谢安还好，谢靖和谢玄连忙还礼。 没办法，后面的舰队就是小哥俩的地位保障，尤其是小鲤还是唐国的世子，也属于‘君’的行列。 即便谢靖两人是舅父，也不敢硬受他的大礼。 阮容和谢道韫都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很快就控制住情绪。 阮容去和两个外孙打招呼，爱屋及乌她对小哥俩也是越看越喜欢。两小嘴也甜祖母叫个不停，把她乐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谢道韫则去见过叔父和两位弟弟。 谢玄有些兴奋的道：“大姊，这些都是来保护你的？” 谢道韫道：“嗯，大王害怕我们遇到危险，就派他们过来护送。” 谢玄忐忑的道：“我能上去看看吗？” 谢道韫想都没想就说道：“去吧，不过有几艘船……嗯，有些地方不能去他们会叮嘱你的，不要乱闯就行。” 谢玄道：“好，我保证不乱跑。” 然后谢道韫就招来一个亲卫，让他带着谢玄去船上参观，谢靖想了想也跟着去了。 本来只是很平常的事情，谢安却心中一动，发现了不一般的地方。 这可是军队，外国将领想要参观可没那么容易，就算是王后的亲戚也不行。 谢道韫没有思考就同意了，就好像去逛大街一样，关键是这支军队的统帅居然也没有阻拦。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唐国军纪松弛，要么谢道韫的地位足够高，高到了可以随意让自己的亲属参观军营的地步。 前者的可能性很低，如果是后者……那这里面值得品味的地方就多了。 谢道韫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这么多的信息，和母亲、叔父一起去了岛上的临时营寨。 知道她要在这里会见家人，早就有人对这座岛进行了布置，虽然只是补给点，此时却一点都不寒酸。 谢安全程都没有说什么，主要是阮容和谢道韫在聊天，主要谈的都是生活上的事情。 什么过的怎么样啊，顺不顺心啊，身体好不好啊之类的。 但很多平常的信息落在谢安的耳朵里就变成了情报，很快他就分析出谢道韫和文易的一些情况。 唐王很年轻，在国内大权独揽一言九鼎，且锐意改革。 谢道韫深受唐王宠爱，以至于唐国后宫除了她之外就只有她的四个侍女…… 不过这些信息对他来说并不算特别重要，因为之前他就有过类似的推测，现在不过是进一步证实了而已。 他真正想了解的是别的东西。 阮容也知道这一点，聊了一会儿就找了个借口带着小鲤哥俩出去了，留下谢安和谢道韫。 谢道韫自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说道：“叔父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只要我能回答的，必定让您满意。” 谢安想了想说道：“唐国国土几何？国力如何？” 谢道韫道：“四个豫州之地，百万生民，精兵十万……至于其他，我不能告诉您，但想来您也应该有所猜测。” 谢安表情不变的点点头，实则心中震惊不已，四个豫州之地比他想象中的要大的多的多。 就算她有所夸大，那也是个不小的地盘了。 事实上谢道韫确实有所夸大，但真算起来三个豫州的面积还是有的。 至于百万生民和十万精兵，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这次算是正面证实了。唐国的富裕程度他更不怀疑，看看遍布天下的商队就知道了。 这样的实力，即便是放在中原那也是排在前列的大国了。以他的修养，心中也升起一股难以控制的兴奋之情。 “中原连年战乱士族也不能独善其身，我想让家族在唐国另开一支以防不测，不知可否？” 谢道韫叹了口气道：“若是普通的谢氏没有问题，若是士族谢氏……难如登天。” 谢安问道：“可是有人不愿？难道以你王后的身份都不行吗？” 谢道韫道：“唐国无士族，也不允许有士族。” 谢安心道果然如此，这一点他早就有了猜测。但难免会有侥幸心理，现在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打破。 “外面盛传的那些政策，真的是唐国现行之策吗？” 正文 356 谢玄的震惊 谢道韫点点头道：“外面传的基本都是真的，且仅仅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唐国对于豪门大户的限制超出了您的想象。” “我给您说一个没有被传到外界的税法，唐国采用的是财产累进税。” “就以土地为例，超过五百亩赋税增加一等，地越多缴纳的赋税就越多，两千五百亩地缴纳的赋税甚至比产量还要高。” “通过这种法令，限制土地兼并，强制豪门大户分家。” 谢安表情有些沉重，道：“难道唐国的世家豪强就甘愿忍受这种苛刻的政策？” “苛刻？”谢道韫轻笑一声道：“天下最苛刻最不公的政策莫过于九品中正制，寒门和平民为何不反抗？” 谢安脸色有些不自然，谢家就是九品中正制最大的获益者之一，这话就相当于是打他的脸。 寒门和平民自然不同意九品中正制，可大势已成，他们除了接受没有任何办法。 唐国的情况想来也是如此，限制世家大族的政策已经深入人心形成了大势，世族豪强只能接受。 同时他也知道了自家侄女对这件事情的态度，恐怕也是支持这些政策的。 他很想训斥她忘本，可想到她此时的身份，想到外面那一支庞大的舰队，这些话也只能憋在心里。 “很多东西三言两语也无法解释的清楚，我带了几本书过来，您看过之后想必就能了解一些那里的情况。” “如果您还坚持送谢氏子弟去唐国，尽量派能接受这些想法的人过去，否则我也无能为力。” 说完谢道韫就让人拿了几套书过来，最上面一套正是文易写的权与责，后面几本是其他人写的诠释，还几本是唐律简本。 …… 另一边，谢靖和谢玄登上了一艘长约二十丈的巨舰，第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床弩。 他连忙跑过去道：“这是……弩？” 这时一个身穿布甲的人走过来道：“这是床弩，又名三弓弩，射程可达一千步以上。” 谢靖和谢玄转头看去，只看衣服就知道不是一般人，正猜测他身份的时候谢道韫派过来的亲卫马上敬礼道： “石旅长，娘娘让我带两位郎君参观。” 来者正是石敢当，这艘船就是他的旗舰。 这倒不是巧合，而是带路的亲卫有意把两人带到这艘船上来的，目的就是让石敢当亲自应付两人。 石敢当回了一礼道：“嗯，我来吧。”然后对两人说道：“某唐国石敢当，见过两位郎君。” 谢靖两人也回礼道：“石旅长有礼了，多有打扰还请勿怪。” 石敢当道：“两位郎君客气了，你们是娘娘的亲兄弟也不是外人，莫要太见外，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 两兄弟虽然并不知道旅长是什么职务，但也知道必然是非常高的级别，态度非常的客气。 谢靖状似不经意的问道：“石旅长，这样的大船在唐国很多吧？” 石敢当可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了，当年谢道韫轻易就从他嘴里套走了所有的情报，事后可没少被拿来打趣。 他也是痛定思痛，保密意识非常的高。所以他并没有回答谢靖的问题，而是答非所问的道： “三弓弩射程远威力大，最精髓的还是后面的绞盘。没有它需要三十个人才能拉的动弦，有了它两个人就能操作。” “我们和敌人作战，往往会先利用强弩远程射击……这种战术叫放风筝。” 谢靖很识趣的没有继续问船的事情，而是顺着说道：“船的速度很快，一千多步应该很容易追上吧？” 都没等石敢当回答，谢玄就说道：“唐国造船工艺天下无双，他们的船跑的更快，别人追不上。” 石敢当道：“确实如此，迄今为止还未有他国战舰能在性能是超过我国。” 谢玄问道：“你们打败百济水陆联军靠的就是船和弩吗？” 石敢当犹豫了一会儿回道：“不是，不瞒两位，之所以把这些东西告诉你们，也是因为这种战术已经被淘汰了。” “我们已经有了更加强大的技术，打百济一战使用的就是那种方法，用不了多久这些强弩、投石机都会被替换。” “甚至这些战舰都会退役成为商船或者货运船，所有的战舰都要重新打造。” 兄弟俩相互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震惊。 就眼前这些战舰的战斗力，就已经远超其他各国，而这种强大的东西居然是即将被淘汰的东西。 那唐国的水师将会强大到什么程度？ 两人不禁想起了从百济打探来的情报，唐国掌握了雷霆之力，他们就是用雷霆之力不费吹灰之力打败了百济水师。 这种传言自然没有人相信，人类怎么可能掌握雷霆之力。 两人自然也不相信，但结合石敢当的话他们已经基本肯定，唐国必然掌握了一种强大的兵器。 强大到能够左右战争。 两人的心情很复杂，身为晋国臣子自然不愿意见到别国掌握这种兵器，虽然唐国暂时还没有露出敌意，可毕竟是别国。 身为谢道韫的亲弟弟，他们又为姐姐感到开心。 石敢当确实没有什么保留，随后又带他们参观了战船内部。 战船上的功能之多让两人大受震动，别的就算了，居然有娱乐室、图书室这种东西。 谢玄惊讶的问道：“为何船上要设置这两种东西？士兵应该用不到它们吧？” 石敢当道：“士兵也是人，他们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兵，既然是人就要考虑到人都需要些什么。” “舰队在海上的时间比在陆地上的时间还要多，有时候一次远航就是十天半个月。” “如果船上没有消遣的地方，大家都会憋疯的。而且海上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多读几本书增长一些学识。” 这个观点两人实在不敢苟同，兵不过是工具罢了，给他们吃饱就是天大的恩赐，还敢要求别的？ 谢靖忍不住说道：“普通士兵应该看不懂这些书吧？” 石敢当笑道：“我唐国下至十岁孩童上至五十老翁，没有不识字的，想当兵第一个条件就是会读书识字。” 谢靖和谢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异口同声道： “唐国所有人都识字？” “所有的士兵都识字？” 正文 0357 误导 石敢当不无骄傲的道：“唐国的学政体系遍及每一个村落，所有适龄幼童不分男女都必须进校读书。” “年长不识字者，若主动求学能识得五百常用字，即可获得一套青花瓷餐具的奖赏，若识得一千字可再获得一只羊作为奖赏。” “所以唐国人人向学，也人人皆可读书。” 两兄弟很想说你能不能别吹了，可石敢当那自信的模样以及各种传闻，又让他们不得不相信这种可能性。 实际上石敢当确实吹牛了，唐国年轻人的识字率确实很高。超过三十岁的人学习积极性就严重不足，超过四十岁识字率断崖式下跌。 这和当时的社会风气有关，三十不学艺。后来唐国富裕了，文易才提出这样的奖励办法。 不过这种奖励只针对四十岁以上的人，且时效只有五年。 但有一点确实是真的，唐国的军人都能识字读书，招兵也优先要识字的。就算不识字，入伍之后也会强制学习。 石敢当看起来毫无保留，实际上是很有分寸的。比如他只带两人参观了上层建筑，却没有进入底部参观战舰的具体结构。 而这些上层建筑，说实话除了唐国之外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做到，连模仿都不行。 别国的军队会修建娱乐室和图书馆？会给士兵单人床？会修建专门的食堂？能在军队里搞扫盲？ 之后他又带着两人简单的检阅了一下船上的部队，让他们亲眼看看唐国军人的精气神以及佩戴的装备等等。 精气神之类的且不去说，武器装备确实奢华的让他们眼红。 就那一身镶铁皮甲，在晋国军队里只有伍长才能穿的上，普通士兵只能穿个皮甲、竹甲或者铁背心。 在这里镶铁皮甲是标配，而且还奢侈的给士兵穿绢帛马甲…… 看过之后两人心里就只有俩字，奢侈。 唐国的兵太值钱了……但很多时候钱往往代表着战斗力。真要打起来，别的不说这一身镶铁皮甲就能让晋国的士兵头疼死。 唐国富甲天下，果然名不虚传。 可是石敢当似乎觉得两人受到的震撼还不够大，说道：“水师主要在水上作战不宜穿的太重，所以穿的是较轻的镶铁皮甲。” “陆军的甲最厚，以五十斤锁子全身甲为主，骑兵以具甲骑为主。” 他之所以介绍的这么详细，其实也是故意在误导对方。让他们以为唐国军队虽然很厉害，但还没有超出正常范围。 火器的出现意味着这些甲具基本失去了作用，等火器普及所有的铁甲都会被淘汰。 过上几年唐国的火器军出山，会给所有敌人致命一击。 虽然这两个人是娘娘的亲弟弟，可那又如何？他们依然是晋国的士族子弟，未来很大概率会是敌人。 既然有可能是敌人，挖坑就是很正常的。 一方想多刺探一些情报，另一方故意散布一些真实但落后的情报。双方勾心斗角，却聊的意外的合拍，也是少见。 谢靖又提出想去其他船上看看，石敢当也很爽快的同意了。 两人逛了许多船，发现唐军的整体情况和第一艘旗舰船上的情况差不多。 说明那艘船上的布局不是特例，而是普遍情况，这又增加了石敢当说的话的可信度。 不过当他们准备去某个区域的时候，却被拦住了：“那里是禁区，没有大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谢靖两兄弟马上就想到了那种新式技术，而且遥望那十几艘船，布局确实和别的船不一样。 两人都是知道分寸的人，纵使非常的好奇，也没有试图去打探。今天知道的已经够多了，做人要识趣懂进退。 晚上叔侄三人进行了情报汇总，最终的结果让三人的心情更复杂。 谢安叹道：“好了，刺探到此为止，接下来几天好好陪陪你们大姊，别让她伤心。” 两人都松了口气，道：“是。” 虽然各为其主，但他们也不想随便和大姊起冲突，至少现在不想。 …… 接下来就是单纯享受亲情的时刻，一家其乐融融非常的开心。 最高兴的莫过于小鲤和小亨两人，突然多出这么多亲人，做梦都带着笑。 谢安的身份不方便失踪太久，第三天就乘船离开了。 阮容他们一直在这里停留了近十天，眼看岁首将至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身为王后新年庆典是必须要在的，祭天祭祖招待贵妇她都要出场才行。 阮容这边也同样要露面，之前她用的是染病为由闭门谢客，这要是过年都不露面，外面的人一准认为她病危啥的，搞不好就穿帮了。 她们都清楚这一别很可能就是永别，自然又是免不了一场抱头痛哭。 就连谢靖和谢玄眼眶都红了，回去的路上情绪非常低落，还要反过来安慰伤心的母亲。 安慰人这一点谢玄实在不擅长，主要是谢靖在做，他只是偶尔说几句。 经过哥俩的安抚，阮容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还没等他们俩高兴，回家之后却发现谢安似乎也不对。 双目通红，头发乱糟糟的，身上带着一股异味，很明显是长时间熬夜不洗漱造成的。 长这么大，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叔父如此邋遢，心中大惊。 “叔父，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谢安看了他们一眼，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没事儿，看看这些书你们就明白了。我先去休息一会儿，等我醒来再说。” 见他情绪还算稳定，两人忐忑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然后好奇的拿起那些书看了起来，这一看不得了……他们终于明白谢安为什么会这样了。 颠覆，对现有规则体系彻彻底底的颠覆，如果真按照书中所写，士族豪门简直就是罪大恶极的人型蝗虫。 然后他们也失眠了。 谢安一觉睡到第二天大中午才起来，看到憔悴的两兄弟说道：“书看了？” 谢靖沉重的点点头道：“只来得及粗略的翻了一下……惊世骇俗，简直大逆不道。” 谢安道：“在晋国此法确实大逆不道，可在唐国大逆不道的就是我们。我问的是，你以为此法若真推行了会如何？” 正文 0358 谢道韫的新理想 骨肉离别，谢道韫的情绪也很低落，好几天都提不起情绪。 小鲤毕竟八岁多比较懂事了，也没有去烦她，还主动帮着陪小亨玩。两个孩子懂事的样子，让她心情好受了不少。 或许有人会说，能来看一次也能来看第二次啊？为什么是永别？过上两三年再来不就行了吗？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世界有很多规矩，中原各国像这种嫁给他国君主为嫔妃的女子，终生都不能探亲。 毕竟每个国家都是一个利益群体，既得利益者不会允许自家统治阶层出现这样间谍式的人。 而出嫁的女子也很清楚，自己想要在新的国家立足需要做些什么，往往也会减少和母族的联系。 春秋战国时期这种规矩达到了巅峰，有些甚至还要用实际行动表示和母族断绝关系。 如果两国开战，敢为母国说话的凤毛麟角，且下场大多都不会太好。保持中立不言不语的最多，也有很多主动跳出来支持的。 就以秦国为例，很多王后太后都是楚国公主出身，可她们打起楚国来毫不手软。 也从未有人指责过她们忘恩负义什么的。 规矩就是规矩，她们要是不这么做才会被谴责，甚至连母族都看不起她们。 到了秦汉之后国家大一统很多规矩就变了，联姻方式也出现了变化。 联姻就是为了国家的利益，帮着母国说话反而成了常态，不帮母国成了忘恩负义。 但即便如此，谢道韫这种情况想探亲也几乎不可能。 这次她之所以能来，和她的威望以及经历有关系。 八年前被绑架意外加入文易的队伍，后来开创了唐国。这期间再也没有见过家里人，她所做的一切也没有经过家里人允许。 在法礼上是不合的。 所以从情理上来说确实必要让她见一见家里的人。 唐国暂时不想暴露太多秘密，不适合让谢家的人来岛上，那就只能她出去，才有了这一次的出行。 可这次见过面之后，她再去探亲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很多人都会跳出来反对，甚至原本支持她的柴犇等人都会对她有意见。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可以完美的解决这个问题，天下重归一统。 可决定权在文易手里，他同意才能出兵。 而他出兵的条件谢道韫都知道，足够强的实力，足够多的人才。 实力这个好说，寻找铁矿打造更多的火器就可以了。有足够的火器，就能弥补人口上的差距。 人才这个东西才是最麻烦的，可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迁徙更多的人口，从这些移民里挑选青少年进行培养，比文易计划里从新生婴儿开始培养速度要更快一些。 寻找铁矿打造更多火器这个她没有办法，迁徙人口她也无能为力，但培养人才她可以插手啊。 以前只是凭着兴趣插手军队建设，但随着唐国各项制度越来越正规化，她能插手的机会也越来越少。 最近两年都很少参与军事会议了。 刚好可以把精力放在培养人才上，做这种事情也不会引起朝堂的反对，反而能积累贤名。 如果能提前培养出足够多的人才，就能说动文易早日出兵平天下，说不定她还有机会光明正大的和父母团聚。 想到这里她心中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找到目标之后她反而不伤心难过了，陪着小鲤哥俩在船上好好玩了两天。 舰队返回港口，举国上下都松了口气。 如果是谢道韫一个人离岛也就算了，关键是她还把两位嫡子都带走了，万一要是有个意外可怎么办。 臣民比文易还要担心小鲤和小亨的安危，毕竟合法的继承人，有他们唐国才能传承下去。 很多人都已经下定决心，这样的事情仅此一次，绝对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老婆孩子回来，文易也很开心。 而且这次探亲的效果也非常好，明显能感觉到谢道韫的精神状态和之前有了很大的变化。 那种感觉就像是了却了什么心事，卸下了包袱。 感受最深的是小鲤，发现母亲对他没有那么严厉了。 她也没有隐瞒，把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告诉了文易。 听到她的计划，文易心情复杂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为了和父母见面，我鼓动老公造反》 既视感太强烈了，妥妥的轻小说情节啊。 不过对于她的计划文易给出了不同意见：“培养人才的制度其实已经很完善了，剩下的就是交给时间。” “反而是医疗体系进展非常缓慢，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你可以管一管这方面。” 谢道韫道：“我们的医生已经够多了……再说要那么多医生有什么用？” 文易说道：“你错了，医生的数量只是看似够用，实际上还差得远，吕宋和海南岛那边都存在巨大缺口。” “未来我们真的一统天下了，也需要足够多的医生才行。” “就算是现有的医生，大多数都只能照方抓药治疗一些简单的疾病，遇到一些疑难杂症就束手无策了。” “而这些年医术的进展是非常快的，医学院那边已经研究出了十几种疾病的外科手术治疗方式，可现在能操刀的医生加起来不到二十人。” “就以剖腹产为例，要是掌握这种手术的医生多了，就能把难产死亡率降到最低，这是活人无数的事情。” “我知道你最关心的是什么，医疗体系建设对军队作战也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打仗难免会有人受伤，士兵受伤的死亡率高达七成。我唐国的情况要好一些，但也好的有限。” “众所周知，受过伤不死的兵往往会成为精锐中的精锐……而医术能有效降低受伤士兵的死亡率。” “如果我们能把受伤士兵的死亡率降低到三成乃至一成，就能多出几倍的老兵。” “而且完善的医疗体系，对士气的提升作用更大。” “试想一下，一支军队士兵受伤之后十有八九会死，另外一支军队受伤之后能得到及时救治，谁的士气更高？” “所以我觉得，你与其操心别的问题不如狠抓医疗体系，把这件事情做好了，比得上五个旅的精锐。” “而且这件事情惠及万民，天下百姓也会感念你的恩情……到时候你就真的是千古一后了。” 正文 0359 又是一年末 谢道韫成功的被说服了，两个理由每一个都是她无法拒绝的。 士族出身的她很在乎名声，千古一后什么的且不去说，真把医疗体系搞起来了她的声望绝对一时无两，放在历史上也排在前列。 医疗兵的建立，确实能减少士兵的伤亡，从另一方面增强了唐国的实力。 见她被说服文易也很高兴，因为缺少有足够能力的人主持大局，医疗体系的推广很不理想。 前面几年都是他亲自负责的，那时候人口少国土面积小，国家的事情也少，他能抽出精力去抓这个事情，现在真的没那么多精力了。 缺少了他的主持，可以说医疗体系建设五年都没有什么大的突破了，到现在还在吃五年前留下的老本。 医学院那边的进展倒是很快，在很多疾病上接连突破，尤其是外科手术方面的进展非常的突出。 但这些医术对专业性的要求太高了，不经过专门培训是没办法施展的。 可以说，医学院里的医术和外面的医术，完全是两个世界。现在需要一个得力的人主持大局，把这些医术推广出去。 除此之外，还需要培养更多的专业医生。 医疗兵体系需要医生，未来统一天下需要的医生更多，必须从现在开始就把体系建好。 将来可以利用体系的优势，源源不断的培养更多的医生。 谢道韫的能力毋庸置疑，绝对能把这件事情做好。 而且她身份特殊，亲自主持这件事情也可以凸显出国家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 所以在一次会议上，文易宣布由王后亲自负责医疗体系建设工作，各部门必须配合她的工作。 对这个决定朝中并没有什么人反对，比起之前她插手军事，现在主持医疗体系建设又算的了什么。 甚至很多阴谋论者已经脑补出了一场大戏，什么大王收回了王后的军权，给了她医疗体系作为补偿。 还有人怀疑这是对她去探亲的惩罚之类的。 但不管别人怎么想，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谢道韫雷厉风行马上就开始了对医疗体系的整顿。 …… 年底往往是最忙的时候，各种结算、数据汇总、工作报告、明年的工作计划等等，都要在短时间内拿出来。 虽然朝廷有五年工作计划，但这是大方针上的计划，各个部门都要根据实际情况制定属于自己的计划。 军队计划比较简单，明年扩军到十万，骑兵扩充到一个旅，改造替换更多的老式战舰等。 其他各部门也都做出了计划，但总体来说都在意料之内，并没有什么大的革新和改动。 唯独周启，再次上奏准备对学政体系进行大改革。 “经过九年的努力，我们已经完成三十岁以下国民的扫盲工作，三十岁以上扫盲工作也完成了近七成……”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露出喜色，这是前所未有的大成就，足以自傲。 这一段在史书上必然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他们作为参与之人，都与有荣焉。 文易高兴的道：“此皆诸位之功也，尤其是礼部和国子监功劳更大，当重赏。” 古义和周启一起道：“谢大王。” 然后周启继续说道：“中学部也已经建设完毕，每个乡至少有两所中学，接下来我们会在人口稠密地区修建更多的中学。” “第一批入学的中学生也即将毕业。但他们如何安置他们还需朝廷拿出意见。” “如果放任他们回家种田就浪费了这许多年的培养，若让他们做官，一来年岁还小，二来学问也不深，恐怕力有未逮。” “若全部收录进入大学……我们的大学部还未组建完善，师资力量严重不足，无法收录如此多的学生。该如何处置，还请大王定夺。” 文易这才想起前两年培养老师组建中学部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第一批中学生就毕业了。 这可真是个意外之喜，至于安置工作完全不用担心，他现在就缺这种年轻基础好的学生。 “你们的想法存在巨大的问题，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这种想法大错特错。” “学习知识本领首先是为了生存，其次是为了明礼……想施展抱负不一定非要当官。”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情值得去做，不论哪一行，做好了一样能造福国家和人民。” 眼见很多人都不以为然，文易也很无奈，这种想法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扭转的。 知道说再多都没用，干脆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处理办法。 “博物院需要大量的学生，挑选算学基础较好，对格物感兴趣的人去那里进学。” 博物院院长丁墨彦没想到这么好的事情会落到自己头上，正为人手发愁的他高兴的道： “谢大王，我们一定倾囊相授，为国培养人才。” 文易道：“我相信诸位，这些学子就交给你们了。” “医学院那边也需要大量的后备人才，从这些学子里挑选一部分愿意学医的人送到医学院学习。” “近些年我们连续扩军，军官存在大量缺口，招募一部分去军校读书……剩下的部分大学部应该能招收吧？” 周启苦笑道：“如此一来，恐怕就剩不下几个人了。” 但随后他脸色一正道：“然，前几批中学生数量较少还能如此分配，过几年毕业人数会越来越多。” “且现在蒙学新生基本都是五六岁的稚童，他们就算中学毕业也才十一二岁，少不经事……到时候该如何安置？” “所以臣以为当早作准备为好，以免到时出现问题。” 文易点点头，道：“确实应该未雨绸缪，国子监可有什么办法？” 周启道：“有，此正是臣今天想要上奏之事。” 文易道：“哦，是何法？” 周启回道：“蒙学延长至六年，中学延长至四年，如此他们毕业之后也有十五六岁，有了一定的独立能力。” “若有天赋可以考大学继续读书，若无天赋也可以去学习别的手艺，或者回家成婚。” 文易道：“如此一来，现有的教材也要跟着改动吧？你们做好准备了吗？而且对教师的需求大增，教书先生的数量够吗？” 正文 0360 三三制 “教师的数量确实存在缺口，但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什么办法？” “蒙学部男女合校。” 这句话一出就像捅了马蜂窝，朝堂顿时就乱了起来。大家纷纷讨论，总体来说是不赞同的居多。 周启早就预料到这一点，问道：“诸位因何反对男女合校？” 有官员道：“须知男女大防啊。” 许多官员赞同的道：“是啊，男女同校读书，若闹出丑闻来如何收场？” 周启笑道：“我说的是蒙学男女合校，现在蒙学几乎都是十一二岁以下的孩童，用男女大防来约束他们岂不显得有些小题大做了吗？” “就以诸君为例，家中年幼子女难道就没有异性玩伴了吗？” 众人都不说话了，不少人露出尴尬的表情。 这个年代的礼法还没有严厉到变态的程度，男女别说小时候，长大也也一样能正常交往。 当然了，也是有限制的，比如年龄稍微大一些就不能一起去无人处之类的。 但只要不去做那些容易惹非议的事情，大庭广众之下正常交流完全没问题。 用这个玩意儿来约束幼童，他们属实拉不下那张脸。 周启继续说道：“当初施行男女分校，是因为当时的主要工作是扫盲。” “很多十几岁乃至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也要入校学习，分校主要是为了防范他们闹出什么乱子来。” “现在扫盲工作已经完成，蒙学正式回归它原本的用途，学生皆是不谙男女之事的幼童，自然也就无需再分校。” “大部分村庄适龄学童并不多，男女分校之后造成师资力量浪费，合校之后就能充分利用这部分力量。” 文易情不自禁的点点头，说的太对了。 虽然当初施行男女分校的原因和他说的并不完全一样，但那些都不重要了，现在确实可以在蒙学阶段进行合校。 合校之后能释放出很大一部分师资力量，后续延长在校时间的计划也能行得通了。 周启能想到这样的办法，能力魄力都非同一般啊。 “周监正所言有礼，大家之所以认为男女应该分校，也是受到固有规矩的限制。” “正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这也是人之常情，就连我都没能发现这一点，幸赖你提醒啊。” 周启谦虚的道：“大王日理万机留意不到这些小事在所难免，为国献策本就是臣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文易道：“好，你的改革原则上我准了，具体的细则下朝之后在详细给我说一说。” …… 很快他们就发现把事情想的太乐观了，许多人初中毕业后并没有继续进学的想法，而是回家种田或者去学手艺。 真正选择继续读书的不到五分之一。 文易除了无奈还是无奈，‘读书改变命运’这个观念想深入人心依然任重道远啊。 但他更清楚，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不是家长愚昧，而是大家还不够富裕，生产力低下，人力未能得到解放。 现在种田是纯体力活，虽然唐国牲畜的普及率很高，可牛的效率也有限，干活的主力还是人。 年龄小的时候还算不上是个劳动力，干不了多少活儿，在国家的强制下家长勉强同意让他们去读书。 等到十三四岁就已经是大半个劳动力，很多人在这个年纪已经结婚持家过日子了，被叫回家种田学艺再正常不过。 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有学习的天赋，朝廷还能劝一劝家长，让他们多读点书看能不能出仕。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强迫他们继续读书就是强人所难。 所以，唐国可以用律法强制所有人去蒙学和初中，却没办法强制大家继续深造。 想进一步提前全民受教育程度，已经不是律法能解决的事情了，只有提高生产力解放劳动力。 而想达成这个条件，就必须搞工业。 有他这个穿越者在，唐国的科研缺的不是体系和方向而是时间。 有时候时间是可以通过金钱加人力来缩短的，所以博物院那边必须要更加重视，进一步加大投入才行。 时间不知不觉就进入了开元3058（361）年，开年之后文易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了红头屿检阅火器团。 在群策群力之下，火器团确实总结出了一些不错的战法，针对各种不同的情况，都有各自的应急处置办法。 但文易却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你们阻击敌人的时候排成队列集中火力我懂，进攻的时候为什么还要搞密集阵形？” 韩东道：“集中优势火力攻击敌人。” 文易摇摇头道：“错了，你……哎，不过你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想到这么多方法已经很不错了。” 韩东没有不服气，也没有沮丧，反而略带期待的说道：“大王可是有更好的战术？不知末将能否学习一二。” 文易道：“说的什么话，战术这东西又不会下崽，我留着他干啥。” 韩东笑道：“嘿嘿，请大王指点。” 文易总结了一下语言，道：“如果我们身边有炮，就用大炮轰击敌人阵地。” “轰击结束派人以散兵线……就是士兵间隔五六步，排成一条线共同进退，去试探敌人的情况。” “如果敌人还能组织反攻，就仔细观察他们哪里的反攻更加密集，判断敌人的主力所在外置，继续炮击。” “如此再三，直到彻底摧毁敌人的大股反抗势力，再用散兵线进攻彻底拿下敌人的阵地。” 文易怕说的不清楚，还拿起一根树枝，一边说一边在地上划。 这种战术在前世不说人尽皆知，稍微逛一逛军事论坛都能说出个一二三，但在此时绝对是跨时代的战术。 韩东听的非常激动。 随后文易又给他讲了我军最著名的三三制，它的优秀之处无需多说，历史已经证明过。 当然，用燧发枪搞三三制不现实，火力就跟不上，可兵法这个东西就在于活学活用。 文易希望他们能理解三三制的精髓，然后根据现有武器制定合适的战术，别搞排队枪毙那种进攻阵型。 排队枪毙的阵型确实有它的优秀之处，在火枪射程只有一百米的时候，这阵型能最大程度的发挥火枪的优势。 然而现在唐国的火枪射程是三四百米，用这方法就有点蠢了。 正文 0361 晋帝病危 除了这些，文易还和他们说了游击战等方面的知识。 韩东再次被震惊的眼珠子都快冒出来了，这些战术几乎完美发挥了火器的优势。 甚至他都要反过来担心，现在的火器能不能满足这些战术战法的需求。 战术战法和兵器也是息息相关的，比如朱毛游击战，在冷兵器时代就玩不转。 不说别的，就一个‘敌驻我扰’就没有办法实现。 火器几百米外放一枪就能惊扰敌人，敌人追出来就撤走。冷兵器这么做试试，基本就是送死。 这些我们视为平常的战术，都是无数军事家用血总结出来的。 文易把它们拿出来，自然震惊所有人。此时大家再次肯定了一个想法，大王不是不懂军事，而是把机会让给他们。 除了战法之外，文易还在火器团增添了许多副职，可以说几乎每个职务都有一到两名副职。 并直言副职是为了扩军准备的，大家好好配合学习真正的本领，别没事儿把精力用在争权夺利上。 然后他又以防止内斗为理由设置了政委一职，和团长平级主管思想方面的工作，而团长负责军事工作。 营一级设置教导员，连一级设置指导员，负责的工作和政委相同。 为了规范政委的工作，文易还专门写了一本政委工作手册。 当然了，这个平级也只是名义上的，实际上还是团长高半级。尤其是在调兵作战方面以团长为主，政委只有建议权。 这么明显的分权行为，韩东等人心中自然不是很乐意，但也不敢反对文易的意思，此事就这么通过了。 第一批政委人选都是经过卫尉司私下考核的，一个个都是文易的狂热信徒。 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宣扬爱国爱民等思想，同时强调各种纪律，组织大家学习各种知识。 顺便夹带私货宣扬文易的伟大什么的。 这一次小改革并没有引起外界的太大反应，主要是火器团的具体情况暂时处于保密状态，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 唐国闷起头搞内部建设，其他各国也没有闲着。都在抓紧时间平息内部矛盾积蓄实力，为消灭对手做准备。 但这不意味着就没有战争，只是各个大国都比较克制没有动武的想法，局部战争还是有的。 比如二月份的时候燕国宁南将军吕护私通晋国，准备引晋军攻打邺城，可惜事情败露被慕容恪率军团团包围。 慕容恪也不想强攻，采取了围困之策，准备把吕护困死。 文易看到吕护的履历的时候震惊了，这个人已经不是三姓家奴能形容的了。 先跟着冉闵，后来投降东晋，又投降王午，还曾经自立为王一段时间。 被慕容恪打败又投降燕国，被封为宁南将军，这次又准备投降东晋。 这履历就算在整个世界史上也是罕见啊，完全就是以神经病。 然而在东晋南北朝这个礼乐彻底崩坏的年代，类似的事情屡见不鲜，只不过吕护的操作属实有点突出了。 事实上吕护的操作比文易想象的还要突出。 在原本的历史上他被慕容恪围困的全军崩溃，最后带着残兵投降东晋，仅仅过了两个月后又背叛东晋投降燕国。 这操作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也许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几个月后他带兵攻打洛阳被晋军击伤，没多久就伤重不治身亡。 总算是结束了奇葩的一生。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的叛乱确实拖住了燕国的后腿。 现在的国际局势，秦国还在休养生息，晋国内斗不休，唯一有进取能力的就是燕国。 吕护势大慕容恪起六万大军围困，确实没有余力对别国发动战争。 总之，这是一个大家都喜闻乐见的情况——除了燕国君臣。 但老天爷似乎不愿意见到世界太平，六月末晋帝司马聃突发重病群医束手无策，一时间朝野震动。 太后褚蒜子慌而不乱，请国师、道教教主杜子恭入宫诊治。 杜子恭看过后言道，此乃天意药石无救。 在太后的苦苦哀求下，做法求得神药一瓶，服用之后司马聃病情有所好转。 然杜子恭言此药只可续命无法治病，且神药每服用一段时间药效就会降低，终有一天会彻底失效。 必须要在此之前找到医治的方法。 褚蒜子等人脸上刚刚浮现的喜色转瞬就变成了惊慌，连忙下令征召全国名医前来诊治。 若能治好皇帝的性命，不惜封万户侯。 消息传到文易耳朵里，他反倒一点都不惊讶。 虽然他对两晋南北朝的历史了解不是很深，比如前边那个叫吕护的就没听说过，但主要人物的大致情况还是知道一些的。 晋穆帝司马聃十九岁染病早逝，现在能活全靠大蒜素吊命。 然而大蒜素只是抗生素，它只能减轻司马聃的症状并不能真的治疗疾病，等病情进一步恶化还是难逃一死。 司马聃无子，很多人都担心他死后会造成晋国内乱，从而产生不好的连锁反应。 文易却一点都不担心，不仅仅是因为前世历史，而是桓温在。 此时的桓温有没有造反的心思且不去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一心北伐成就不世功业。 而北伐就离不开晋国这个基本盘，所以他是不会看着晋国乱的。 有他压大轴，别人也不敢生出觊觎之心，最多就是换个人当皇帝的事情。 关于换皇帝这一点士族简直太熟悉了，从东晋建立到现在他们已经换了很多皇帝了。 甚至已经有很多人私下串联，准备推举和自己交好的皇室子弟当皇帝。 对这种情况褚蒜子自然是非常愤怒但毫无办法。 谢家也不想见到这种情况发生。 司马聃和谢家有亲戚关系，他活着谢家还能混个外戚的身份，他死了就麻烦了。 所以谢家是为数不多在积极奔走四处寻求名医的。 此时最无奈的还是谢安等人，他们知道所谓的神药来自于唐国，或许那边有治疗司马聃的方法。 可这种建议他们是绝对不能提的，那就是找死，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对褚蒜子是有愧疚的。 但一切为家族，只能对褚蒜子说声对不起了。 司马聃还没咽气儿，另一个名人王羲之先病危了。 身为忘年交的谢安自然第一时间就去探病，他不知道的是，王羲之也早就等着他的到来了。 出于朋友义气他从未过问过唐国的事情，现在快要死了，很多事情他都要问个清楚才行。 正文 第二更会很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0362 王谢入唐 刚想起来，日更四千字有六张自动月票，先更一章乱码，等码完字改过来。 刚想起来，日更四千字有六张自动月票，先更一章乱码，等码完字改过来 刚想起来，日更四千字有六张自动月票，先更一章乱码，等码完字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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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谢安仔细想了想说道：“很强，道一声世之强国亦不为过。” 王羲之依然看着他没有说话。 谢安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外界传闻的唐国之策，十有八九皆为真。” 王羲之还是没有说话。 谢安无奈的道：“兄如此问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且我谢氏至今为止未有一人去过唐国，所知也皆为他人口述，非常有限。” 王羲之惊讶的道：“你们到现在都没去过唐国？没有私下和他们联系？” 谢安苦涩的道：“唐国没有士族也不允许出现士族，官吏皆为科举选拔，王室大权独揽，我如此说兄可能明白我们的难处？” 王羲之道：“就算是科举选官又能如何，高官权贵就不会置办家产吗？天长日久总会出现豪族，即便不如士族尊贵也不当没有。” 谢安知道他不信，当即就把唐国的税收政策讲了一遍，重点讲了防止土地兼并和土地累进税制度。 王羲之瞠目结舌：“这……天下竟有此等……此等……之律法？”好半天他也没想到合适的形容词，但意思都懂。 谢安道：“初始我也不信，后令姜送来一套唐国法令我才不得不信。” “她还说，我可以派谢家子弟去唐国，她也可以给予照顾，然必须能接受这些法令，否则去了要么是送命，要么碌碌无为。” 王羲之不禁摇摇头道：“唐国……难怪他们如此鄙视晋国和士族，和他们比起来我们的格局确实小了啊。” 谢安抿抿嘴，想反驳但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王羲之继续说道：“虽如此，以我对安石的了解，不应该因为这些许困难就放弃开枝散叶的机会吧？” 谢安缓缓点头道：“确实如此，我一直在挑选合适的子弟去唐国，现在总算有了些眉目。” 王羲之似乎早有预料，道：“可是谢靖？” 谢安惊讶的道：“兄如何得知？” 要知道他也是前不久才确定人选，没有告诉任何人。 王羲之道：“这有何难猜？能去唐国的必然要和她有很深的关系。你的两个儿子年幼不适合，只有让她自己的同母兄弟去。” “无奕的几个儿子，泉、攸、豁皆周郡之才，且士族之风甚重。唯谢靖有治国之才，性情谨慎谦恭年龄也合适，是不二人选。” 谢安道：“兄好像说漏了一个。” 王羲之笑道：“谢玄乃社稷良臣，你肯让他去吗？” 谢安敬佩的道：“兄慧眼如炬，弟佩服。” 王羲之摇摇头，然后收敛脸上的笑容道：“安石，我有一事求你。” 谢安大惊道：“兄何出此言，你我如骨肉兄弟一般，有何事尽管吩咐，何用求字。” 王羲之道：“我知道你是个重情守信之人，然此事事关重大，我只能求你。” 谢安道：“兄……请讲。” 王羲之道：“中原连年战乱，未来的事情谁也无法” 正文 0363 王献之（第一更） 站在船头，看着快速往后退去的江景王献之却没有丝毫欣赏的心情。 就这样被稀里糊涂的送上了唐国的商船，虽然父亲说是让他开枝散叶，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反倒是郗道茂，非常的开心。 今年对她来说是个灾年，先是父亲病逝让她失去了最大的依仗，紧接着余姚公主司马道福逼迫王献之休妻。 有公爹王羲之在司马家还不敢逼迫太甚，但他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一旦失去这最后的靠山，她的下场会很凄惨。 可想而知她的内心是何等的惶恐。 只要能摆脱司马道福，别说去唐国，就算是草原她都愿意。 当她知道唐国王后居然就是失踪许多年的谢家大娘子，惊讶之余就更开心了。 你道是为何？原来她的兄长郗恢娶了谢道韫的同母妹谢道粲。本来还担心唐国人生地不熟，有这层关系就少了许多麻烦。 见丈夫悲伤难舍的样子，她也一阵心疼，走过来道：“大人让我们前去唐国也是为家族计，郎君要照顾好自己才是，莫要让他失望。” 王献之悲伤的道：“我知道，只是大人的身体……我实在放心不下啊。” 郗道茂安慰：“吉人自有天相，大人会好的。” 王献之道：“愿上帝保佑大人身体早日康复。” 上帝保佑是道家的口头禅之一，说的是昊天上帝，而不是基教的GOD。 读书人多持‘敬鬼神而远之’的想法，对神灵并不感冒。但昊天上帝是国家祭祀的最高神，也是读书人尊崇的‘天’的化身。 道家就通过‘上帝保佑’作为突破口，成功打入了读书人圈子。 不管对神灵持什么态度的人，都不会介意有需求的时候来一句上帝保佑。 郗道茂一边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一边是为了分享自己的喜悦，说道：“去了唐国就再也不用担心余姚公主的逼迫了，这样我们就……” 王献之身躯一震，这句话犹如一道闪电劈开了眼前的迷雾，心中的种种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两行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淌，‘扑通’一声跪在甲板上无声痛哭。 郗道茂被吓的手足无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谢靖的声音响起，道：“因为他猜到了伯父让你们此时去唐国的真正原因。” 郗道茂先是疑惑，然后也明白过来，跟着跪在王献之旁边。 谢靖也没有劝他们，任由他们跪了一刻钟左右才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真正报答他们的做法是好好活着，而不是整日沉浸在悲伤里，把自己弄的形容憔悴最后伤了身体。” “子敬兄是个明事理之人，当能体会到伯父的苦心，不要让他失望。” 过了好一会儿王献之才双目微肿的抬起头道：“谢道卿宽慰，我没事。” 然后扶着郗道茂起身，道：“道卿来寻我可是有事？” 谢靖点点头道：“确实有事，咱们回舱室说吧。” 虽然名义上说所有人一视同仁，但毕竟谢靖和王献之身份特殊，船队负责人还是挤了两个房间给他们。 空间不大，但也比和大家挤在一起要方便。 三人一起去了谢靖的舱室，他的妻子早就准备好了茶点。 各自落座之后，他说道：“唐国的情况和别国截然不同，就算以你我的身份想立足也不容易。” 郗道茂疑惑的道：“为何？难道谢姊姊……” 她想说的是谢道韫不受宠之类的。 谢靖摇摇头道：“不是，而是唐国的律法。” 说着他拿出几本书道：“这些书里记录了唐国的一些情况，你们看过之后就明白了。” 王献之夫妻二人对唐国的情况是多么惊讶就略过不提，且说几人正在谈话的时候船突然停了下来。 他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走到甲板才发现已经到了海上，船正停靠在一个巨大的海岛旁边。 岛上有一个简易的码头，码头不远处还有一片连绵的木屋。 正疑惑间，就见很多人从木屋里走出来，估摸着有两千多人，看衣着都是流民，他们分别登上了另外几艘大船。 他们都不是笨人，自然能猜到这是怎么回事儿。 郗道茂眼尖，道：“你们看那里，是不是道士？” 众人连忙看去，果然见到几个身穿蓝色道袍的道士。 这是冒充道士还是真和道教有所勾连？ 王献之把目光看向了谢靖，希望他能给个解答。 谢靖倒也没有隐瞒，都已经上船了也没那个必要了，道：“应当是道教之人。” “杜教主和唐国有很深的渊源，但我也没想到他们的关系居然深到这种地步。” 人口是最重要的资源，严格说起来道教这就是吃里爬外。 王献之心中一动道：“当年道教协助抗疫莫非也是因唐国之故？” 谢靖道：“对，具体情况我也不知晓，只知道是唐国和他们私下达成了交易。” 王献之露出了然的表情，困扰世人多年的谜题终于解开了。 当初道教大张旗鼓入豫州抗疫，都以为他们要和谢家结盟。 可疫情结束之后双方几乎没有什么亲密往来，一开始大家还以为他们在玩掩耳盗铃，可随着时间流逝却不得不信了。 因为没有谁能玩好几年掩耳盗铃。 而且从那件事情之后道教就好像很热衷于抗疫，哪里出瘟疫他们就派人过去指导抗疫，就算不派人过去也会捐粮捐药。 很快大家就改变了想法，道教这么做就是为了传教，只是谢奕运气好赶上了。 现在王献之终于明白，真像居然如此复杂。 把流民全部装上之后，船队一路向东驶入深海，然后调头南下前往东宁岛。 王献之和郗道茂夫妻俩没有闲着，趁眼下这点时间抓紧时间研读唐国的那几本书，尽可能多的了解这个国家的情况。 了解的越多他们就越是震惊，没想到唐国比传说中更加离经叛道。 不过到没有担心自己能不能出仕，这点自信王献之还是有的。 经过三天的航行，船队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得知消息的文易和谢道韫也非常惊喜。 不同的是文易是因为王献之，谢道韫是因为谢靖。 正文 0364 见识非凡的侍女（第二更） 即便谢靖和王献之的身份特殊，也够不上让文易亲自去迎接的，或者说就当前的情况来看在身份上没有谁有这个资格。 甚至朝廷都没有派专人来迎接，还是谢道韫以私人的身份派了一个使者来码头来接他们。 一路到达梦启城，四人忍不住为看到的一切感到惊讶。 梦启城的城墙只有四米高，别说和建康比，随便一座稍微大点的城市都比它高大。 原因很简单，唐国的城墙大多都是为了防盗等违法分子，而不是为了防叛乱，城墙没必要修的太高。 真正让他们惊讶的是这里的繁华和安宁，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这种发自内心的悠闲喜悦，就算是建康都少见。 还有就是大街上被木栅栏分成了好几个部分。 迎接他们的侍女说道：“城内的道路分为主干道和枝干路……这条是主干道，用栏杆隔开。” “最外围的是人行道，中间是车马道……车马必须靠右行驶，若逆行出了事情要负全部责任。” “枝干路没有栏杆，只用白线标注方便行人，但若非必要车马必须走在白线右侧。” 谢靖问道：“如果行人逆行和车马相撞呢？” 侍女回道：“车马负主要责任。” 谢靖道：“为何？这样对车马岂不是太过不公，难道是为了保护弱者？” 侍女摇头道：“因为车马本身就比普通行人更具危险性，行人就算违法交通规则最多也就是把人碰倒擦伤，车马出事故后果更加严重。” “车马的主人既然享受了它带来的便利，就要承担更多的责任。在行驶的时候有义务提高警惕观察路人，尽可能的避免交通事故。” 见这个侍女说的头头是道，谢靖的兴趣被勾了起来，故意问道：“说来说去不还是同情弱者吗？” 侍女认真的道：“享受更多的权力就要尽更多的义务，这就是唐国的规矩，且这么做也是为了杜绝有人故意纵马杀人。” “大王说过，永远不要高估肉食者的道德水平。如果车马撞死违反交通规则的行人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就会有人借机滥杀。” “那么本来是为了规范交通方便行人的良法，就会变成助纣为虐的恶法。制定律法不能只考虑它带来的好处，更要考虑它带来的坏处。” 虽然肉食者鄙这样的话让谢靖他们很不自在，但也不禁为这个侍女的见识感到惊讶。 如果说最开始只是对律法的简单解释的话，后面就涉及到立法的思想了。 这真的是个侍女吗？就算士族女也没有几个能有这份见识的。 王献之忍不住问道：“姑娘见识不凡，想来不是普通仆人，当是书香门第之家出身吧。” 侍女羞赧道：“王郎君说笑了，我家中世代务农，七年前还是青州一农户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幸运来到唐国，又承大王恩德过上了现在的日子……” 王献之更惊讶，道：“那姑娘的学问是从何而来？” 侍女道：“唐国学堂遍布每一个村落……不分男女皆要入学，否则会提高该家一成赋税……” “我先是在蒙学读四年书，又在初中读了两年……所知皆是在学院所学。” 说到这里她叹息的道：“只可惜我学识不够未能考上大学……只能报考王宫文书，还好这次运气好被录取了。” 王献之和谢靖面面相觑，他们知道唐国有书院，可没想到居然连这些东西都教。那她所谓的大学，教的又该是何等深奥的知识？ 郗道茂关注的却是另外一点，道：“这位妹妹，你说你是考入王宫的文书？是官身吗？” 那侍女想了想道：“算是半官半吏，宫中侍者皆是如此。” “等到二十岁大部分都要离宫，只有极少数优秀者能继续留在宫中……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官身。” 谢靖问道：“就不怕泄露宫中机密吗？” 侍女道：“大王曾经说过，王宫乃天下中心根本就没有秘密，所谓保密也只是掩耳盗铃罢了。既如此，还不如敞开了大门任由大家评说。” 谢靖明显不认同，道：“军国大事呢，难道也任由大家打探？” 侍女反而很奇怪，道：“宫中只有王族私事，哪有什么军国大事？” “大王和娘娘从不在宫中处理政务，都是在光明殿和光华殿处理。机要文件也保存在专门的大殿，不会带入后宫。” “一般的文书只是帮后宫处理生活中的事情，只有经过考核转为正式官身才能去前殿接触到军国机要。” “且王宫的侍者挑选很严格，也有严格的保密要求，如果泄露宫中机密被查到后果很严重。” 谢靖忍不住吐槽道：“那你现在说这么多不是泄露机密吗？” 侍女更不解了，道：“这些东西唐国人尽皆知呀，报考王宫文书的时候有要求的。” 谢靖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王献之也陷入了沉思。 见他们不说话了，郗道茂才小声的问道：“唐国女子也能为官吗？” 侍女点点头道：“可以呀，水院长就是国子司业，是国子监的次官。” “不过女子为官大多只能去国子监和卫医监，听说博物院也招女官，别的部门就不行了。” 郗道茂面露向往之色，谁又不想一展才华呢。不过看了丈夫一眼，她又把这个想法埋藏在了心底。 侍女先是把他们带到了两处相邻的宅院，道：“这是娘娘送于两位郎君的住宅……” 王献之心中感激面向王宫方向道谢，谢靖则觉得理所应当。 宅院不算大胜在精致，宅内各有四名年轻貌美的婢女。 侍女提醒道：“这是倭奴婢，这是她们的仆从契约……望两位郎君善待她们。” 谢靖本来还没当回事儿，看了一眼契约才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上面规定了双方的权力和义务，最重要的两条是：一按月发工资，不发工资则视为违约，契约作废。 二契约期限为五年，也就是说五年后她们就是自由身。 侍女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唐国没有奴籍，仆从皆是雇佣合同，最长不得超过十五年。” “但唐国人人皆有耕地，很少有人愿意为奴为婢，大多数婢女都是倭奴婢、吕宋婢和扶南婢。” “她们的契约统一固定为五年，五年后就放还自由成为唐人……” 正文 0365 重回历史轨道（第三更） 当天晚上谢道韫设家宴为他们接风洗尘，文易自然也在场，就连小鲤和小亨也被叫出来拜见。 按照身份来说他们是君，但按照辈分来说是晚辈。 小亨年幼已经有些记不住谢靖的模样，但还记得自己有舅舅，很快就重新熟络起来。 在文易面前王献之和谢靖两人表现的相当拘谨，这位可不是傀儡吉祥物，而是乾纲独断掌握生杀大权的君主。 今天文易的话并不多，只是简单的聊了几句询问了一下情况，其余时间都是听谢道韫他们说话。 主要是谢道韫在说，之前没有亲人在身边，现在一次来了好几个，可想而知她有多高兴。 最后说起工作安排，自然不会开什么特例，而是统一去了弘文馆修书。 晚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等他们离开之后谢道韫依然兴奋的不能自己。 对文易自然是非常的感激，然后少不了一番曲意逢迎……嗯，3D区情节懂的都懂。 另外一边，回到住处之后王献之和谢靖也没有休息，而是聚在一处聊一天的见闻。 谢靖笑道：“敬之兄有何感想？” 王献之叹道：“很多，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谢靖深有同感的道：“是啊，虽同为汉人国家，和晋国的差异却比蛮夷之国还要大。” 王献之道：“是啊，一个侍女竟有如此见识……若真如她所说为书院所传授，唐国文教之兴盛实在让人震惊。” 谢靖道：“我们已经到了唐国，是真是假很快就能亲眼见到了。对了，不知你对唐王评价如何？” 王献之苦笑道：“这你问我怕是问错人了。” 那是你姐夫，你问我，我敢说吗。 谢靖笑道：“捡好听的说也行吗。” 王献之道：“好吧好吧，既然你想听我就夸几句。” 然后正色道：“他面容沉静，举止不急不缓，性情偏沉稳。谈话时双目必正视讲话之人，当善纳谏言。” “然他双目坚毅、浑身透着杀伐之气，是那种一旦拿定主意就百折不挠之人……总之是一个有为之君。” 谢靖点点头，压低声音道：“他看我们的眼神带着淡淡的疏远和冷意，但又不像是针对你我二人。” “那么就只能是针对我们的出身，可见传闻中他对士族无好感并非空穴来风。”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唐国上下对士族的态度可想而知，我们在这里要谨言慎行啊。” 王献之点点头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沉重了不少，千万不要刚从这个坑里跳出来又进了另外一个坑啊。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王献之夫妻离开晋国之后，王羲之就下令把他逐出家门，从此断绝父子关系。 这件事情传出后可是震动了整个士族圈子，不屑子孙谁家都有，断绝关系的也有，但没有一个如此高调的。 关键那是王献之啊，有名的才俊，是真的有才不是炒作出来的，这种儿子不留着光耀门楣你还逐出家门。 然后大家就好奇起来，王羲之不是那种无情暴戾之人啊，怎么会和儿子断绝关系？难道王献之真的犯了什么大错？ 很多人都来打听情况，最关心的莫过于余姚公主司马道福，就差亲自杀上门了。 对于大家的疑问，王羲之统统以家丑不可外扬回拒了。 但私下有消息传出，王献之在照顾病情期间和侍女调情被抓。 对这个谣言王家自然是矢口否认，没有，不是，别瞎猜。 这样的小道消息有人信有人不信，但不管信不信，很多人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来看的。 然而很快大家就发现，另一个当事人王献之失踪了……直接人间蒸发没有任何消息，就连他的发妻郗道茂也没了。 这时大家才意识到事情不对，说什么的都有。什么被王家杀了灭口了，什么羞愤自杀了，什么逃跑了…… 但王家三缄其口，其他人也毫无办法。 郗家的人后知后觉跑过来要人，被王家以已经一起逐出家门为由闭之门外。 古代嫁出去的姑娘就是泼出去的水，郗家纵使很生气也没办法。 司马道福都快急疯了，然而她还真不敢在王羲之面前放肆，更何况晋帝司马聃重病她也不敢闹的太厉害。 没多久她也被司马昱许配给了桓温的儿子桓济为妻，标准的政治联姻。 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事实上这件事情早已偏离原本的历史轨道，原本历史上司马道福去年就嫁给桓济了，直到十年后桓济被贬才离婚。 然后她开始疯狂追求王献之，甚至逼迫王献之休妻。理由非常正当，郗道茂没有孩子。 在古代无后是大不孝也是七出之一，这个理由实在无可辩驳，郗道茂连还嘴的余地都没有。 历史上郗道茂和王献之有一个女儿，后来夭折了，从此就在无所出，王献之也没有纳妾再生之类的。 别说古代，就算是现在没有孩子也是个大问题啊。 王献之依然钟爱郗道茂一人，可见夫妻感情是多么的深厚，是绝对做不了假的。 后来为了不离婚，他弄残了自己的双腿……只是司马道福对他是真痴迷，瘸了也嫁。 现在随着王献之去唐国，事情反而回到了原本的轨道。 与王献之不同的是，谢靖的消失就几乎没有引起什么人的重视。 主要原因是王献之已经出仕名声在外，谢靖一直跟着谢安学习，没有怎么抛头露面过。 谢靖上面还有好几个兄长，就算炒作也是紧着哥哥们先来暂时轮不到他。 所以他的失踪除了几个比较熟识的朋友之外，别人都不知晓。就算他的那些朋友也没往别处想，只以为他去了父亲谢奕身边。 这也是谢安让他去唐国的另外一个原因。 晋国发生的事情王献之和谢靖两人并不知道，他们安顿下来之后就去了弘文馆报道。 用了两天时间和同僚认识，又了解了弘文馆的工作之后就闲了下来，这里的工作是真的轻松。 主要是学习简体字、普通话和唐国的律法，顺便誊抄书籍，有大把的时间。 两人就找到唐国的历史书，想通过史书全面了解一下这个国家的情况。 然后，他们就震惊了。 正文 0366 神枪手谢道韫（第四更） 九年前唐王还是一个流民？ 带着两千人南下岭南，赤手空拳起家？ 唐国才创立八年？ 王献之还好一点，谢靖简直要疯了，这怎么可能？ 不是说汉末后裔吗？不是说幼主登基权臣当道吗？ 简体字哪来的？琉璃哪来的？瓷器哪来的？神奇的医术哪来的？这种种和时代截然不同的思想和政策又是哪来的？ 一时间他们都有些分不清到底哪是真实哪是虚假。 弘文馆修书的其他投奔读书人，对两人的心情深有感触，忍不住安慰道：习惯就好。 然后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来自于唐王。 唐王是怎么懂的这么多的？得神授。 这是唯一的解释。 王献之虽然很震撼，但也很快就接受了现实。不论唐国是怎么来的，它确确实实存在，且非常强大就足够了。 而且一个新生的国家内部关系没有那么错综复杂，最适合他们施展拳脚。 只有谢靖，反差实在太大他无法接受，就去王宫求见了谢道韫。 面对气冲冲而来的亲弟弟，谢道韫似乎早有预料一点都不奇怪。换上一身劲装，带着他出王宫来到一片远离人烟的地方。 随行的禁卫军很娴熟的在原处树立标靶，还在标靶上套上了两层盔甲，又有人拿过来两个木箱子摆在一个土堆上。 谢道韫过去打开箱子取出一把火枪，进行简单的保养之后就取过定装纸壳铅弹。 谢靖很疑惑，这是要干啥？难道是练习射箭？可这玩意儿也不是箭啊。 谢道韫扭头朝他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道：“等会儿动静有点大，你做好心理准备别被吓住了。” 谢靖心里很不屑，真当我是吓大的啊，看你想搞什么名堂。 然后他就看到自家大姐把那个奇怪的东西举起来放在肩膀上，然后…… “砰”一声巨响，然后一股黑烟蒸腾而起。 声音来的太突然，他差点蹦起来，还好十来年的修养让他没有当场出丑。 同时心中也更加疑惑，这是啥东西？ 想要提问，却发现自家大姐并没有停下，而是快速的打开一个机关……又用一根带着毛刷的细铁棒在铁管里捅了一下…… 然后再次拿出一个纸壳子放进那个奇怪的东西里。 “砰。”又是一声巨响。 不过这次有了准备他并没有被吓到。 说起来话长，实际操作大约也就不到一分钟……当然，谢靖并不知道分钟这个度量单位。 谢道韫接连射击了十次才停下。 谢靖更奇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纸壳放进去为啥会冒烟，然后纸壳还消失了。 变戏法吗？ 谢道韫把枪往肩膀上一扛，对他说道：“跟我来。” 那动作别提多飒了，比西部牛仔也就差了一顶帽子。 谢靖心道我看看你搞什么鬼，就跟了上去。 来到标靶前，看着盔甲上面十个窟窿，谢道韫满意的点点头，枪法又有进步了。 谢靖则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标靶前看着上面的窟窿，结结巴巴的道： “这……这是你刚才……” 谢道韫很满意他的表情，略带些得意的道：“对，十枪十个窟窿，准吧？” 谢靖心里吐槽，这是准不准的问题吗？就算他学的不是兵法，耳濡目染也知道这玩意儿意味着什么。 “这是什么东西？” 谢道韫道：“火枪，有效射程在四百步到五百步之间，射击频率最快两分钟五发，一般情况下一分钟两发。” “刚才我瞄准的时候多花了一些时间，所以射击间隔有点长。如果只是对准大致方向射击，熟练手射完十发只需要刚才我一半的时间。” “嘶。”谢靖忍不住再次倒吸凉气，射程四到五百步，比最强的弓弩还要远两三倍。 射击频率也不算慢，关键是不费力啊。强弓射上十箭手都酸了要缓缓才行，可大姐女流之辈射击十次之后脸不红气不喘。 谢道韫似乎觉得他受到的震撼还不够大，继续说道： “火枪射击非常简单，只要有手能举的动就可以用，老人孩子妇女勤加练习也能成为枪手。” 谢靖脸皮直抽搐，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真是全民皆兵了。 要是有个几万支枪……想想都觉得可怕。 谢道韫似乎怕他理解不够深，拿出一颗子弹道：“你看这是火枪的子弹，前边有一个铅弹头。” “只是铅比较软破甲能力不强，所以我们就在铅里面加了一个钢芯。有了钢芯之后子弹破甲能力大增，三五层甲都和纸糊的一样。” 说着还让人把标靶上的甲具给取下来，果然在里面找到了几个细小的椭圆锥形钢芯。 谢靖的心情更复杂了，如此一来甲具岂不是就没作用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唐国又是从哪里找到的这种东西？ 有了这种强大的兵器，他们会不会产生更大的野心？如果他们真的准备出兵中原，靠什么抵挡？ 他刚来唐国还没几天，心态没有调整过来，考虑事情的时候习惯性的站在晋国的立场上。 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个消息，一个一直以来被视为荒谬的消息，就说道：“当年你们打败百济莫非就是用了这种火……火枪？” 谢道韫道：“不，那是火炮，它能把数斤重的铁丸发射七八里远，别说木头船就算是石头也能打的粉碎。” 谢靖已经有些麻木了。 如果是之前有人告诉他，有一种武器可以把几斤重的铁疙瘩射出去。他肯定吐对方一脸口水，还不让擦干。 当我是傻子吗？ 可现在他不得不信了。 难怪百济会败的那么彻底，且到现在都不敢提复仇的事情，似乎当初被打败的不是他一样。 “去年你去见娘的时候，有几艘船不让我们靠近，船上面放的就是火炮？” 谢道韫点点头道：“不只是有炮，还有两千火器军。” 谢靖嘴角再次抽搐了几下，探个亲不但带了万余大军保护，连大炮和火器军都带上了。还真是…… 让人羡慕嫉妒啊。 这时谢道韫突然问道：“对了，刚才看你气冲冲的样子，什么事情这么生气？” 说完还提了提自己手中的枪。 正文 0367 姐友弟恭（第五更） 看着自家大姐手里的火枪，谢靖非常无语，你又不敢真给我一枪，在这吓唬谁呢。 然后亲切的笑道：“没有，就是有点想您了，来看看您。” 谢道韫白了他一眼道：“出息，跟我来。” 带着他来到早就准备好的桌椅前坐好，禁卫很自觉的远远的去到一边戒备。 “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也知道你在想什么。” “要是我早点把谢家拉过来，说不定唐国已经姓谢了，至少也能和大王分庭抗礼，不论哪个结果都能让谢家更进一步。” “我不但没有这么做，还坐视大王颁布了一条又一条针对士族的律法，彻底断绝的谢家操纵唐国的可能，是不是？” 谢靖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的真实想法，但眼见被拆穿也就没有在遮掩，道：“难道不是吗？” 谢道韫反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些流民为什么会听我的？当初我们和地方官合作劫掠地方豪强是谁的主意？” “来岭南发展又是谁做出的决定？后来到东宁岛建国又是谁的主张？没有他你以为会有现在的唐国？” 谢靖不说话了，纵使他心中充满了士族的骄傲，也不敢说自己能做到这些。 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唐国，他都以为这是毫无逻辑的故事。 “退一万步说，就算当时我联系了家族，你们会相信吗？不，你们会派人把他们都杀了，免得丢了士族的脸面。” “站在我的立场上来说，一个才华横溢、雄才大略、又欢喜我的人，我为什么不能倾心于他？” “他是我的丈夫，我为什么不能为他打算？我有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不能为自己的儿子谋算？” “你愿意让你的子孙成为傀儡，成为别人手中的玩物吗？” 谢靖嘴巴张了张想说谢家不会这样，但在谢道韫那能看透人心的目光注视下，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晋国皇室就是最好的例子，这种睁眼瞎话用来骗猪，猪都不信。 “家族养我的恩情我早就还完了，我不欠家族任何东西。唯独欠的是父母的生养之恩，将来我自然会为他们二老尽孝。” “所以收起你那点小心思，要么就老老实实的当唐国之臣，要么我送你回去。” 谢靖忍不住道：“送我离开，你们就不怕我泄露唐国的情报吗？” 谢道韫失笑摇头，指了指桌子上的火枪道：“你不会真以为我们害怕情报泄露吧？再说，你敢吗？” 谢靖神情一滞，他还真不敢泄露，就算他想谢奕和谢安也不会同意，这简直就是和唐国决裂。 还会让谢家遭至皇室和整个士族阶层的怀疑打压，甚至直接把他们踢出士族行列。 唐国真的害怕消息被泄露吗？有火枪火炮他们怕谁？应该是全世界反过来一起害怕他们才对。 “唉。”谢道韫忽然叹了口气，失落的道：“其实我早就想让家族派人过来，但怕的就是你们真的来了之后反而影响我们的亲情。” 谢靖有些羞愧的道：“大姊，我……对不起。” 谢道韫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你从小生活在晋国，接受的士族教育，一时间难以转变身份很正常。” “但父亲和叔父既然决定让你来，就说明你能接受这些思想……” “不要自视太高，这里是唐国，一个和其他所有国家都截然不同的地方。” “不要以为你是我的亲弟弟大家就高看你一眼，恰恰相反，他们会以为你是来夺权的。” “他们害怕我们姐弟把唐国带上晋国的老路，所以他们会敌视你，给你制造困难。” “现在不知道多少人在私下盯着你，等你犯错。尽快调整好状态，不要真的被赶出去。” 谢靖郑重的道：“您放心，我会尽快改变的。” 谢道韫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道：“那就好，我相信你的能力。” 谢靖似乎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火枪说道：“为何唐国军队依然在使用刀枪，难道制作很困难？” 谢道韫道：“很难，就算把制作方法告诉他国之人也很难仿制的出来，仅仅是优质铁料这一关就无法做到，其它的难题更多。” “我国有大王的指点，也用了数年之功才研究出批量制作枪炮的技术。” 谢靖不解的道：“既然能批量制作，那为何不全部换成火枪呢？” 谢道韫道：“如果现在大面积换装，很容易被他国发现端倪，到时候唐国就会成为公敌。” “虽然我们不怕，但如果各国切断我们的商业贸易，对我们的发展是很不利的。” 谢靖迟疑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何不直接出兵平定天下？有如此利器，谁能当唐……我国兵锋？” 谢道韫问道：“打下来之后呢？” 谢靖疑惑的道：“什么之后，我有些不懂您的意思。” 谢道韫道：“靠谁来治理天下？” 谢靖脱口而出道：“当然是士族……” 说到这里他陡然明白过来，惊骇的道：“他……大王不会是想……” 谢道韫肯定的道：“对，大王就是准备培养出足够多的人才，然后出山彻底终结士族时代。” 谢靖急了，道：“怎么能这样……要是这样……我谢家怎么办？大姊您就看着大王这么做？” 谢道韫问道：“为什么不能？难道我们辛辛苦苦打天下就是为了和士族共治天下？然后和晋室一样成为傀儡？” 这句话彻底击中了谢靖的死穴，哪个皇帝愿意打天下然后当傀儡？有病吗？ 就算脑子有病的司马家族，在立国之初也没想过自己家族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一时间居然生出了万念俱灰之感。 他不是个脆弱的人本不应该如此，可火器的威力实在太大，他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能抵挡的住它的攻势。 据城坚守？人家的火炮射击距离高达七八里，拿什么防守？ 人海战术？在火枪面前就是送死，再说火炮不光能用来攻城，一样可以用来打人。 长这大他还是第一次产生这么强烈的无力感，心中的那一点优越感也荡然无存。 他的变化谢道韫自然看在眼里，知道自己的打击计划起作用了，心下松了口气。 但又怕真的把他打击颓废了，赶紧说道：“不过你不用担心谢家，我再怎么说也是唐国的王后，保全家族的能力还是有的。” 正文 0368 分封（第一更） 谢靖连忙问道：“如何保全？” 谢道韫道：“这算是秘密，只有最高层的一些人知晓，你必须守口如瓶。要是传出去，咱们姐弟在唐国就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 谢靖举起手说道：“我发誓，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出去。” 谢道韫道：“天下很大，不算海洋仅仅是陆地面积就比我们所知还要大十倍。” 谢靖忍不住打断道：“怎么可能……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谢道韫道：“这个你无需过问，只需要知道我们有确凿证据就可以了。” “这么大的面积从南跑到北都需要几个月的时间，你觉得该如何统治？” “吕宋在哪里你应该知道了吧？如果我们一统天下，把京畿放在长安、洛阳或者建康，该如何有效治理这里？” 谢靖摇摇头道：“距离遥远又远隔重洋，鞭长莫及，难。” 谢道韫意味深长的道：“如果用分封呢？” 谢靖一愣，‘噌’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激动的道：“真的？大王真的要……” 谢道韫喝道：“闭嘴，坐下，你想吵的天下皆知吗？” 谢靖也知道自己太失态了连忙坐好，但内心依然高度兴奋，道：“您说的是真的？大王真的要……那什么？” 谢道韫颔首道：“大王曾经画了一个圈，圈内是不封之地，圈外除了要害皆可用来分封诸侯王，且已经令甘学士着手制定爵位法。” 确定消息属实，谢靖兴奋的差点又跳起来。这可是真正的诸侯王啊，有封国的那种。 哪怕这个封国在海外又能怎么样，那依然是封国。和它比起来，所谓的士族又算的了什么。 这会儿他已经成了唐国最坚定的支持者，恨不得马上出兵打天下。 他敢肯定，唐国要是把封国当条件，晋国的士族能把晋帝绑起来主动投降。 不过他能看得出来，这位唐王没有这方面的打算。那些士族的下场想来会相当凄惨，他忍不住为那些人默哀三秒钟。 然后……他会主动帮着一起杀。 为了封国一切都是值得的。 谢道韫又说道：“你别高兴太早，大王分封的诸侯王和先秦时期是有很大区别的，限制会非常多。” 谢靖点点头道：“这才是正常的，君臣有别吗。诸侯王也是大王的臣子，必然要施加限制。” 谢道韫道：“你能明白就好，接下来该怎么做就不用我说了吧？” 谢靖忙不迭的表忠心道：“您放心，我懂。” 然后他又问道：“此事要不要告诉大人和叔父，有他们帮助很多事情会更方便。” 谢道韫摇头道：“不要，父亲和叔父不会为我们提供任何帮助，告诉他们只会陷他们于不义。” 谢靖仔细一琢磨确实如此，这个年代讲究忠孝仁义。虽然晋国士族坐大，可礼法规矩在那摆着。 吃着晋国的饭给唐国做事情，就是不忠不义，谢奕和谢安做不出这种事情来。与其告诉他们徒增烦恼，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还是您想的周到，我什么都不说。” 谢道韫点点头，然后戏谑的道：“现在不怪我了吧？” 谢靖讪笑道：“我是小孩子，您是一国之后未来的一国之母，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我小孩子一般见识了。” 谢道韫道：“小孩子？站起来都比我高了吧。” 谢靖赔笑道：“在您面前我永远都是小孩子。” 谢道韫笑道：“德性，要不要放几枪玩玩？” …… 谢靖是灰头土脸回来的，尤其是脸上黑乎乎的像是抹了锅底灰，都是被火药的黑雾给熏的了。 但从他合不拢的嘴和白森森的牙齿能看得出来，人很兴奋。 他的妻子吓了一跳，赶紧指挥仆人烧水沐浴。 洗完澡之后他就去了隔壁找王献之，想要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不过该有的分寸还是有的，并没有把真相说出来。 见他兴奋的样子，王献之心中的担忧也放了下来。 他完全能理解谢靖的想法，要是唐国真的是传承百多年的国家也就算了，偏偏才建立不到十年。 自家大姐如此瞒着家里人，换成谁都不舒服。 但唐国不是弱小的国家，也不是士族能够逞强的地方，真闹大了吃亏的还是谢靖。 所以白天见谢靖气冲冲的向着王宫而去，他没少担心。 现在见他毫发无伤的回来还这么开心，虽然不知道姐弟俩谈了什么，但事情能解决就好。 两人一直聊到半夜，王献之困的直打哈欠，谢靖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临走前还不停的叮嘱：“不要在随遇而安了，拿出你的真本事好好在唐国闯出一番名堂，将来的收获会比你想象的还要大。” 王献之很想吐槽一句，白天的时候你的态度不是这个样子的啊，你姐给你灌了啥迷魂汤，让你有这么大的改变。 这一点不用谢靖叮嘱，他本来就准备大展拳脚做出一番事业。 他虽然放达不羁但并非懒散之人，很清楚事情的轻重。 以前或许不是很重视出仕不出仕的，但父亲把自己送到唐国可不是为了享福，而是另开一脉，自己怎么可能会让他失望。 所以从到达唐国开始他就一直努力学习这里的一切，争取早日出仕。 不过他能大致猜到一些，谢靖如此叮嘱估计是得到了什么重要情报，又不好当面说才隐晦的提醒。 对此他还是打心里感激的。 …… 另外一边，回来之后谢道韫也没有瞒着，把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文易。 “我提前泄露了这个计划，您不生气吧？” 文易笑道：“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再过几年就会公开封赏第一批贵族，告诉他也没什么。”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屁股决定脑袋。 那些人最初投靠他或许是为了一展抱负，或许是为了寻求一个公平出仕的机会。 可一旦他们走上了高位，必然会为了家族富贵想方设法阻塞上升道路。 分封既能收买人心，又能打消他们的这种想法。 身处高层的人大多数都会封爵封国，家族的富贵已经不需要靠阻塞他人升迁了。 相反，为了自己的国家不被士族权贵给架空，他们还要反过来支持文易的一系列改革，让这些制度深入人心。 只要文易把这个制度抛出来，就不用再担心有人背叛，也不用害怕他们被晋国士族权贵腐蚀。 士族给他们的利益再大也比不过封国，该怎么取舍大多数人心里都清楚，少数不清楚的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把无力统治的土地分封给贵族，同时也是强化华夏文明对世界的影响力和统治力。 就眼下来说，文易确实找不到更合适的方法了。 正文 0369 勋爵和钟表（第二更） 提到分封的事情，第二天文易就去见了甘宪，询问爵位法的编撰情况。 甘宪道：“条框已经制定好，现在正在根据条框编撰《宪法》，至少需要三年之功才能完成初稿。” 文易颔首夸赞道：“不错，《宪法》是根本大法，必须要具有普适性，还要体现我唐国的意志……不要着急，慢慢来。” 甘宪道：“是。” 宪法是根本大法，所有的封国都要遵守，各封国在制定地方法律的时候不能和《宪法》有冲突，否则视为大不敬。 其余各封国都可以以此为由，对违反规定的国家发起进攻。 让各封国相互监视，远比朝廷自己监视效果更好。 文易取过条框看了起来。 爵位等级借鉴了前世唐朝的爵位制，分为九等：王、郡王、国公、郡公、郡侯、县侯、县伯、县子、县男。 这九等爵位都是有资格封国的，封地的大小根据级别不同有很大差别。 但不论大小都是封国，因此能获得爵位的人数必然不会太多。否则会导致爵位不值钱，也容易让朝廷手中无地可封。 很多人立了功却不足以封爵怎么办？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封爵太难了可能性几乎没有，这会大大降低普通士兵对军功爵的追求。 考虑到这一点，文易又在九等爵之下设置了九勋官制度。 由低到高分别为：武骑尉、云骑尉、飞骑尉、骁骑尉、骑都尉、上骑都尉、轻车都尉、上轻车都尉、护军。 勋官算是准贵族拥有一定特权但没有封国的资格，普通人只要立下一定军功就有机会获得。 它的特权大致为见官不拜、子女免费入学、优先从军，不同的等级还可以超额拥有一定量的土地不用交累进税。 而且勋官是可以传承下去的，算是阉割版的军功贵族。 但有一项权力始终没有给，那就是免税特权。 可以这么说，免税特权是写在律法里的禁区，谁敢碰它就夷三族。 文易的哪个继承人敢开免税特权先河，就不允许起庙号入太庙。 现在勋爵制度只有一个框架，更详细的条款还要等后续填补。 文易又翻了一下宪法草稿，主体和唐律差不多，只是剔除了一些琐碎的条款。 提高了普适性的同时，也给各封国预留了制定地方法的空间。 在这里呆了半天，他就去了博物院。 这才是他最常来的地方，除了办公和写书，剩余的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这里。 目的有两个，一是把自己知道的理科只是传授给大家，二是指导他们搞研究。 他最关心的还是蒸汽机的研究，只可惜进展不大，气压表、节气阀、特殊的连杆结构等至今没能造出来，实用化道路还很遥远。 不过也不是没有进步，起码离合器造出来了。 另外一个重点关注项目是钟表的研究，这玩意儿前世他拆卸过，知道大致的结构。 把草图画出来一点点研究补全，进展非常大。 只有时针的钟表早就已经做了出来，前段时间拥有时针分针的表也做了出来，现在正在攻克带秒针的钟表。 不过考虑到分针钟表已经能满足大多数人的日常需求，文易还是决定量产。 来到博物院找到钟表制作负责人韩朝水，道：“韩主任，钟表的制作技术和标准都制定好了吧？” 韩朝水从一堆零件里抬起头，道：“大王您来了，已经制定好了，只要照着做就能做出钟表。” 文易取过一本薄薄的册子翻看一下，果然很详细，满意的道：“辛苦了。” 韩朝水道：“都是您的指点……我不敢居功啊。” 文易到也没有谦虚，点点头说道：“在研究秒针吗？” 韩朝水道：“秒针以及您之前说的日历表，已经有了点头绪了。” 文易想了想说道：“日历表可以先放一放，专心研究秒针……我准备在城内修建一座钟塔，全城百姓都能看得到。” “把秒针研究出来之后，你就全力研究巨型钟表的制作技术。” 韩朝水眼睛一亮，兴奋的道：“是，我会尽快研究出成果的，请大王放心。” 这种钟塔说不定要传承千百年，作为钟表的设计者他也能跟着史册留名，岂能不高兴。 事实上就算没有钟塔，靠着制作出实用钟表，他和他的助手也足以留名史册了，但这种东西每人嫌多不是吗。 拿着两个钟表和技术标准返回王宫，文易找来了工部尚书张鸿和商务部尚书金如山。 看到钟表，得知它的用处之后两人都惊喜不已。 准确测量时间的工具有多重要他们太清楚了，至少以后不用再求助日晷、漏壶这种东西了。 金如山高兴还有一个原因，这东西就是钱啊。 “这……钟表就算卖十缗百缗钱都有大把的人买，我唐国又多一财源矣。” 文易却摇头道：“不不不，钟表是可以仿制的，一年甚至半年之后就会出现仿制品，卖的太贵中低端市场会被别人抢走。” “所以我们不能只走高端路线，中低端市场也同样要重视起来。” “最便宜的外形简单一点，几十文乃至几百文就能买到。贵的可以镶金带银，前面还可以罩一个玻璃罩子，百缗千缗都能卖。” “关键是要无限量出货，用最短的时间抢占更多的市场，掠夺更多的利润。” 金如山只是听到能仿制就知道这么做的原因了，必须要在别人仿制出来前尽可能多的出货。 “我们可以多囤积一些货再对外出售，就是不知道制作难度大不大。” 文易说道：“难度不算特别大，大部分零部件都可以用机床批量生产，工部那边尽快改造出合适的机床。” 张鸿说道：“是，回去我就让人研究，尽快把生产线组建完成。” 不要觉得生产线什么的是现代才有的东西，秦朝就能流水线生产兵器了，只是后来这种技术失传了。 文易这也算是‘工艺复兴’。 至于他搞出来的机床……身为一个冶炼行业的人，懂得一些机床原理很正常，不懂才不正常。 把原理写出来，让能工巧匠研究，制作简易机床完全不是问题，可以说现在唐国的很多东西都是用机床做出来的。 把这件事情安排好之后，文易就埋头继续写书，他的这部书差不多也快要完成了。 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转眼又是一年。 元宵节刚过，晋国就发生了一件大事，晋帝司马聃最终还是没能撑过去，驾崩于显阳殿。 正文 0370 新皇好丹道（第三更）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文易也很感慨，没想到司马聃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 事实上早在去年晋室就把神医葛洪给请了过去，只可惜他的病实在是超过了现在医术所能治疗的范围。 哪怕葛洪在医学院研究过医术，懂得很多超越时代的医学知识，也同样束手无策。 文易穿越以来改变过许多人的命运，唯独有一种人让他无能为力，生老病死。 虽然他不知道司马聃具体得了什么病，但根据描述，放在前世应该问题不大。 所以说医学研究路阻且长啊。 他能做的就加大了对医学院的投入，攻克更多的疾病。 除此之外，化学、物理学、生物学的发展对医学帮助也非常大，可以说这三者催生了医学，所以博物院那边也同样要加大投入。 不只是投钱，更重要的是人。 所以文易下令，在博物院下建设了一座格物学院，专门教授理科知识培养理科人才。 说回晋帝司马聃病逝的事情。 君主死亡是一件大事，搞不好很容易造成国家动荡。不过还好，朝廷有一个能镇得住场子的人，太后褚蒜子。 早在去年儿子重病的时候，她就已经做了最坏打算，挑选好了继承人并铺好了道路。 等司马聃驾崩，她马上联合大臣迎立晋成帝的长子琅玡王司马丕即位。 当年晋成帝病逝本该司马丕继位，只是庾冰害怕失去权势就以他年幼为由，改立自己的外甥司马岳为帝，是为晋康帝。 晋康帝就是褚蒜子的丈夫，也是早早就病逝，然后司马聃继位。 现在司马聃无子，把皇位重新还给晋成帝一脉，完全合理合情也合法。 可以说这一手完美的解决了一场即将爆发的纷争。 文易也感慨道：“你这位表姐真是厉害啊，真不愧是女中豪杰，没有她晋国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了。” 谢道韫也点头认同，并惋惜的道：“只可惜我们年龄相差有些大，没有怎么见过她。” 文易看着她笑道：“没什么好可惜的，你也不比她差啊。将来要是有人拿你们两个做比较，一定会夸你远远超过了她。” 谢道韫笑道：“那我就等着您入主中原一统天下那一天。” 文易道：“放心，这一天早晚会来的。” …… 司马丕继位对另外一个人的影响也很大，就是杜子恭。 在新皇登基之后，他马上就上奏说要闭关感应天意，辞去国师之位。 司马丕假意挽留之后就同意了，然后转头就准备册封丹道派阳真子为国师，只是被群臣反对才作罢。 但他也在城中选了一处名山给阳真子修建了长生观，并经常把阳春子招进宫炼丹念经求长生。 对此三清观上下自然非常不满，不过都被杜子恭给强行弹压了下来。 然后他还宣布三清观封观，除了每日接待香客之外，停止了在建康城的一切传教活动。 杜子恭道：“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孙泰恭敬的道：“知道，阳春子不信师父之言依然以金石为丹必惹大祸，我们当避开此事。” 杜子恭颔首道：“新皇今年已经二十有三却没有子嗣，很难说和服用丹药没有关系。” “且我观他气虚浮躁、双手眼睑轻微震颤，当是重金属中毒之症状。” 孙泰讥讽道：“阳春子一派向来不服师父，没少坏我们的大事，相信这一次会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杜子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我们的传教工作不能因此落下，以前我们的主要精力都放在繁华地带，少去偏僻之所。” “趁着这次机会，把更多力量放在这些不为人关注的地方，让三清观的思想更深的扎根在民间。” 孙泰道：“是。” 杜子恭道：“这件事情就由你来主持吧。” …… 当前国际局势，在唐国不出的情况下，慕容氏掌握着进攻的主动权。 慕容恪经过两年的休养生息，先是杀了图谋不轨的慕舆根，又平定了吕护之乱，终于稳定了政局。 然后他就开始对外露出了爪牙，首战就现在了洛阳。不管后续是南下晋国还是攻打秦国，洛阳都是跳板，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不过鉴于洛阳城墙高大坚固，他并没有急于求成，而是采取了困敌之策。 切断了洛阳的后勤补给，然后缓缓图之。 洛阳守将冠军将军陈祐手里只有两千人马，都快要急哭了，一封接一封的求援信送到朝廷。 换个正常的朝廷都会出兵给对方一个教训，然而晋国并不是个正常的国家。 在桓温继续憋大招的情况下，晋国面对燕国的进攻，居然不发一兵一卒。 掌权的士族大多都不赞同出兵，理由很多，什么新皇登基立足未稳，不应该和他国开战等等。 甚至还有人认为洛阳之地卵用没有，只会不停的吸朝廷的血，就应该放弃。 难道真的就没有人能看出洛阳的重要性吗？ 不，应该说只要不傻都能看得出洛阳的战略地位，可他们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原因很多，归根结底还是这样做符合他们家族的利益。 此时褚蒜子已经按律还政给新皇，手中再没有一点权力，也彻底失去了对朝政的干预能力。 为了避嫌，她把自己关在宫里门都不出。 新皇司马丕是个极度痴迷修道之人，也几乎不问朝政。 司马昱依然是事实上的辅政大臣，然而这位喜欢玄学的宰相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真的一个援兵都没派。 朝野有识之士一片哗然，可惜胳膊拗不过大腿。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英雄人物站了出来，沈劲。 沈劲他爹沈充参与王导造反，兵败后逃跑，被旧部吴儒诱骗到家中杀害。 沈充临死前说，你杀了我会死全家，这话没有被吴儒放在心上。 沈劲靠父亲的朋友庇护逃过一劫，后来果然杀了吴儒全族给父亲报仇。 但沈家因为造反被列为刑家，沈劲有才而不得出仕。 这会儿得知洛阳被围，他就上奏说让我去吧，我不要粮食不要兵马，给我个名头就可以了。 司马昱一看，这好啊，于是封他为冠军将军府长史。 沈劲招募了以前多人杀入洛阳城，屡次挫败燕国的攻势，勉强稳住了局势。 正文 0371 世界人口（第一更） 这一次卫尉司送回来的东西很多，除了燕国攻打洛阳的情报，还有十几本书和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箱子。 看过沈劲的履历，文易不得不感慨晋国真是能人辈出啊，总是有英杰站出来力挽狂澜给司马家续命。 其实这是华夏文明的功劳，它就是个摇篮，能源源不断的孵化出无数的人杰。 然后他又拿起另外十几本书翻看起来，更准确的来说这些不是什么书籍而是人口数据，世界各国的人口数据。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在这个时代人口才是最重要的资源，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口才能了解他们的战争潜力。 这些年卫尉司中原分部的主要任务有四个：打探各国动态；收集重要人物的信息，给他们做画像；勘探地形地貌；收集人口信息。 前三者都比较好做，进展非常大，后者才是最难的。 就以东晋为例，朝廷自己都没办法搞人口普查，靠卫尉司那点人有多难可想而知。 不过不管有多难吧，一点点磨总能有个大致的数据。 根据卫尉司收集来的数据显示，东晋拥有人口在一千一百万到一千五百万之间。 之所以有这么大波动，主要是因为隐户实在太多了。 与之相比，反而是北方的少数民族政权，人口数据更加准确。 一来这些政权的君主更加强势，能压制住手下的豪强权贵。二来他们为了方便征兵，搞过好几次人口普查。 就以燕国为例，慕容儁就搞过人口普查，总人口在二百五十万户，一千万人口。 秦国总人口四百万，凉国一百万，代国一百万。 各国加起来总人口一千六百万。 也就是说，南北各国的总人口在两千六百万到三千万之间。 这个数字完全出乎了文易的预料，这怎么可能？他记得前世历史上晋国刚刚建立的时候才一千六百万人口。 经历过几十年的动乱，咋不降反增了？难道是历史记错了？ 要不是他信任赵正志，肯定认为这个数据是假的。 如果这个数据是真的，西晋总人口肯定有问题。而且他还能想到问题出在那里……隐户。 西晋建立时总人口不可能只有一千六百万，甚至三千万都有可能。 文易不知道的是，他这个推测已经接近真实情况了。 前世历史课本上确实写着西晋刚建立的时候只有一千六百万人口，但那是太康元年的数据。 事实上在太康三年的人口普查中，人口数据就已经达到了两千四百多万。 《中国人口通史》、《中国人口史》经过考证加推理之后得出了一个数据，西晋初总人口在三千六百万左右。 也就是说隐户高达一千两百万，可见士族豪强的实力是多么的雄厚。 经过几十年的动乱，总人口降低到了不足三千万。 有人或许会说了，这降低的也不是很多吗。 然而别忘了这几十年出生的人口，还有迁到中原的少数民族。 根据《中国人口通史》和《食货志·晋书》记载，当时的少数民族人数应该在四百万以上。 再把这四百万去掉，此时的各国总人口应该在两千五百万以下。 也就是说，从永嘉之乱到现在，六十年的时间总人口下降了一千万到一千五百万。 战争多么可怕可想而知。 看着卫尉司统计出来的总人口数据，文易的心情有些沉重。以前觉得唐国百万人口很了不起了，现在才知道还差得远啊。 谢道韫猜到了他的想法，安慰道：“我们的人口虽少，国力却比他们都要强……慕容氏以一百三十万人口照样建立了强大的燕国。” “您要是愿意出兵，各方势力必然望风而降，很快就能一统天下。” 文易摇摇头道：“我担心的不是实力问题，而是教化。” “就像是这一砚红墨水，把它倒进碗里，会把一碗水都染红。把它倒进池塘里，会被稀释的看不见。” “我们唐国的新思想就像是红墨水，世界总人口就像是池塘……如果我们的体量不够大，贸然跳进池塘里，会被稀释的看不见。” “所以当前我们应该做的是想办法增加人口，扩大红墨水的体量。” 谢道韫沉默了一下忍不住说道：“我们可以先出兵吞并一部分土地，这样扩充人口的速度会更快。” “火药的制作技术掌握在我们手里，他们就算是知道了火器也没有办法。” “至于贸易的损失……我觉得以我国的实力，有没有贸易影响都不大。” “且商务部和卫尉司已经打通了前往天竺的航道，我们对中原各国的贸易依赖并没有那么大。” 文易摇摇头道：“你还是没有抓住问题的关键啊，现在的问题是，‘红墨水’还不够红也不够纯，里面有大量的杂质。” “火枪是有很多零部件组成的，任何一个零部件出了问题都会导致枪支出问题。” “新枪也有一个磨合期，度过磨合期使用起来才会更加顺手，精准度等等才会达到巅峰。” “新思想也是如此，它是由新的风俗习惯、道德标准、律法等等，共同组合在一起形成的。” “我们还根据新思想重新诠释了百家典籍……这些东西就像是火枪的零部件一样，组合在一起磨合好才行。” “现在就是磨合期……近些年新旧思想冲突造成的纠纷频频发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在唐国之内尚且如此，贸然扩大势力只会加剧这个冲突，让事情走向无法预知的方向。” “什么时候我们的新思想能圆润自洽，才是出兵打天下的时候。” “而且现在我们也没有闲着啊，吕宋已经顺利完成了初步建设，海南岛那边也在稳步开发。 “扶南国的教化也很顺利，倭奴国那边的计划也在稳步进行中。” “工部又在吕宋发现了几处金、银、铜、铁、煤矿，还在南洋找到了香料群岛。” “稳步发展我们的实力同样在快速变强，没必要冒险现在就进入中原。” “我要做的是以绝对的优势迅速结束乱世，然后稳步开展教化……而不是打下天下还要和守旧分子斗智斗勇。” 正文 0372 胡萝卜和罐头（第二更） 唐国支持现在就出兵的人并不在少数，表面原因都很正当，解救天下苍生。 文易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相信这种鬼话。真实原因不外乎那几个，报仇、回老家、光宗耀祖…… 还好他的威望足够高，大多数人都支持继续种田，激进派只是少数。 除了人口数据，送来的还有一个箱子，这里面装的是从西方传来的农作物种子。 其中最重要文易最重视的当属胡萝卜，有小人参之称，它的营养成分有多高大家基本都知道。 富含胡萝卜素、多种维生素等微量元素，治疗夜盲症有奇效，也是婴幼儿补充营养的最佳食材。 这玩意儿原产地就在中国隔壁的阿富汗地区，可惜的是直到宋元时期才传入中国，还不被重视。 穿越以来文易一直在想办法改善大家的饮食结构，在唐国拼命搞养殖，鼓励大家养羊、养鸡鸭鹅，又让尚乘监的人培育奶牛。 这种政策小国寡民还好说，等统一天下在想做就比较难了。 前世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我国广大农村地区依然处在肉蛋奶严重不足的状态，进入二十一世纪才逐渐普及。 文易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能在古代实现肉蛋奶自由。 最有效的办法是找到营养丰富的农作物，在一定程度上替代肉蛋奶的作用。 蛋白质可以用豆腐来替代，而豆腐的制作技术在汉代就已经有了，只是缺乏推广还没有普及开来。 文易让人总结出了一套最简单的制作豆腐的技术，已经大力推广。 光有蛋白质还不行，别的微量元素也需要补充，胡萝卜就是最佳食材。营养丰富、产量高、易储存、各种地形都能种。 他动用了大量钱财耗费了几年时间，中间也不知道转了几次手，终于把这玩意儿给弄到手了。 唯一可惜的是已经过了上半年的种植时间，只能等到年底了。 即便如此，看着这十来斤胡萝卜种子，他也非常高兴。 这玩意儿不光营养丰富，胡萝卜素也非常稳定不容易被破坏，很适合制作成罐头。 前世二十世纪末期，有人找到一批一战时期的胡萝卜罐头，打开发现胡萝卜素几乎没有变化，依然能吃。 而罐头对大航海的帮助实在太大了，能挽救无数人的生命。 比如前世一度被视为魔鬼诅咒的坏血病，实际上就是缺少维生素C造成的。 虽然胡萝卜的维生素C含量并不是很高，但满足人的正常需求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制作罐头的技术，其实远远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复杂，甚至简单到让人不敢相信。 动手能力强的人，经常在水果收获季节制作水果罐头，完全没有难度。 方法很简单，挑选半生有些硬的水果当原材料，煮熟放在瓶子里——玻璃瓶、瓷瓶、铁罐都行。 然后加入一定的白糖，把瓶子放在开水里加热一刻钟以上，趁热盖上盖子。 最后拿出来放在阴凉处，瓶内就会形成真空环境。保存期限一般超过一年，如果是胡萝卜可以保存不知道多少年。 而且水果罐头还是有效的保存清洁饮用水的方法，稍微了解过古代大航海的人都知道，清洁饮用水是多么难得。 那时候的人用尿洗衣服，饮用变质带异味儿的水……船员一般都会用朗姆酒兑水，来中合饮用水的怪味儿。 罐头的制作技术唐国早就已经普及，现在海上航行都会带上一批作为食物。 可以说唐国大航海的前置技术几乎已经准备完毕，就差环境因素了。 但他们对罐头的研究并没有停止，现在正在研究的是肉类罐头的保存方法。 还有就是容器方面的研究，瓷瓶和玻璃瓶有个缺点，易碎。放在船上还行，陆地上携带非常不方便，最好还是用铁罐。 还不能用普通的铁，因为一般的铁易腐蚀，最好是镀锡铁，也就是俗称的马口铁。 给金属镀锡的技术，早在商朝时期咱们的老祖宗就已经掌握了。发展到现在技术已经相当成熟，都不用文易搬运后世的技术。 事实上后世的镀锡技术还真没办法搬运，因为二十世纪以后普遍采用电镀…… 现在限制罐头发展的不是技术问题，而是钢铁产量。 所以说，在很长一段时间用钢铁产量来衡量一个国家的实力，不是没有原因的。 …… 世界整体局势依然呈现平稳状态，晋国关起门歌舞升平；燕国攻打洛阳受挫之后，更加坚定了慕容恪困敌的打算。 在燕国的威胁下秦国也变的老实起来，苻坚和王猛君臣继续休养生息，并在局部进行改革。 凉国倒是挺热闹的，今天他杀他，明天他又杀他，连国君都成摆设了。只是他们的实力太弱，不管怎么乱都影响不了大局。 唐国这边实际上也并不是真的太平无事，主要是在倭奴岛这边。 柴犇道：“今年我们用士兵失踪、商队被劫掠等理由，出兵消灭了五个对我们抱有敌意的势力。” “共杀敌九万余人，俘获女子、幼童十三万，青壮年奴隶四万余。这些青壮俘虏一部分送到吕宋，一部分送到了海南岛。” 文易点点头道：“不错，毛人和倭奴人数量很多，光靠他们自相残杀消耗的速度不快，必要的时候我们要亲自动手。” “而且这样做也能锻炼我军将士的战斗力，一举多得。但切记出手频率不要太频繁，以免引起他们同仇敌忾。” 柴犇道：“是，我们会把频率控制在合理范围内。” 陈秀在一旁说道：“可以扶持那些残暴嗜杀、骄奢淫逸、喜好享乐的人造反上位……尽可能的打压比较明智的首领……” 赵正志道：“已经在这么做了，最近几年我们已经策划了好几起叛乱，扶持了六名残暴之人上位。” 对于这个进展文易非常的满意，消灭倭奴人和毛人效率自然是越高越好，他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手下的那些人也是变着花样的杀。 而且光杀还不够，还要最大化的榨取他们所有的劳动力。幼童抓回来从小进行改造，女人抓回来生孩子，青壮当奴隶。 倭奴岛上的总人口，已经从最开始的五六百万，降低到了不足四百万。 五年减少了两百万，效率比起元首自然是远远不如，但已经不算低了。 等所有人都离开，赵正志又回来单独汇报了一件事情：“我们往苦叶岛、虾夷岛丢弃感染瘟疫的尸体……” 正文 0373 生化武器（第三更） “这两座岛及其周边的小岛上有一百多万毛人，瘟疫爆发后人口锐减。剩下的人为了躲避瘟疫纷纷逃往本州岛……” “这几年有差不多四十万毛人逃往本州岛，他们的加入让毛人和倭奴人的战争更加激烈。” “而且逃过来的毛人带着瘟疫，感染了更多人……现在瘟疫已经在整个倭奴岛肆虐。” “倭奴岛上的总人口，也从最开始的五百万，降低到了不足三百万。” 四年减少了两百万，效率比起元首自然是远远不如，但已经不算低了，反正文易非常满意。 “一定要叮嘱好我们的人加强防范，不要把瘟疫传染到我们自己身上。” 赵正志道：“我们已经向军方和商队发出瘟疫警告，而且送过去的都是伤寒病毒，就算自己人感染了也能治好。” 文易道：“还是小心为好，瘟疫病毒是会变异的，要预防药物失效的情况发生。” 赵正志道：“是。” 古代瘟疫才是最快捷的杀人方法，其效率远超元首。 当年欧洲殖民者用欧亚病毒，在一百多年的时间里杀死了几千万美洲土著，毁灭了美洲文明。 后来又直接用刀枪杀戮残余的那一部分，几乎灭绝了美洲土著居民。 前世文易看过《1491》和《1493》这两本书，前者描写的是大航海之前的世界，后者描述的是哥伦布抵达美洲以后的世界。 书里引用了大量当时的冒险家和殖民者的笔记，很多内容颠覆了我们对美洲历史的认知。 或者说，这两本书揭穿了欧美编造的历史，还原了当时真实的世界情况。 其中就描写了欧洲殖民者是如何用瘟疫杀死美洲土著，毁灭他们的城镇和国家的。 这也是文易用瘟疫对付毛人和倭奴人的灵感来源。 而且这套书里还提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概念…… 美洲文明曾经很璀璨，他们大面积开垦土地改造自然。 就以南美洲为例，当时的美洲人开发了亚马逊超过十分之一的土地，在上面建立了繁华的文明。 欧洲探险家去南美洲的时候，土著政权派出了数千人和几百条船监视。 这些探险家带来了欧亚大陆独有的瘟疫病毒，然后离开……几十年后再过来，这里的人已经死的七七八八了。 随着美洲人大批死亡，他们的居住区和耕地荒废重新变成森林。 森林面积的增加导致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含量减少，全球年平均气温降低了两度……导致小冰河期更加的严重。 而当时恰好是明朝中晚期……小冰河期加速了明朝的灭亡。 整个世界以一种谁都没想到的方式联系在了一起，唯物史观是不是很神奇？ 至少文易认为比小说更具有传奇性。 说起瘟疫，文易就想起了一件事情，带着赵正志出宫来到了位于城外的医学院。 这所医学院其实就是晋安县的那一座，几年前迁到了岛上。 文易直接找到了钱堃，摒退无关人等后问道：“天花疫苗的研究进行的怎么样了？” 提起牛痘，钱堃有些激动的道：“初步的试验效果非常好，接种牛痘后的实验体只有轻微症状，服用大蒜素能控制住病情。” “两周左右即可痊愈，把他们放在天花病人中间生活一段时间也不会被感染。” 钱堃就是第一个进行阑尾手术的人，那次手术好像是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一般，医术跳跃式增长。 那十几种外科手术方法，一大半都是他开创的，剩下的也基本离不开他的指点。 可以说在外科手术方面，他当第二没人敢当第一。 用牛痘预防天花，这件事情稍微有点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可以说这也是人类掌握的第一种有效疫苗。 这么重要的事情文易怎么可能会忘，在医学院迁徙到东宁岛之后就着手让人展开研究。 负责人就是钱堃。 当然，文易不会把研究所放在岛上，那就是找死。而是选了个岛屿，抓了一些吕宋土人、毛人和倭奴人当实验体。 得知研究第一阶段已经成功他很高兴，道：“什么时候可以给我们自己接种？” 钱堃迟疑的道：“样本只有两百多个还是太少，而且时间也太短了，我怕仓促接种会造成不可控的后果。” 文易说道：“那就加大样本群体……这样，在倭奴国旁边找一个岛屿，放上三五千人进行接种实验。” “正志，实验场地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一定要办好绝不能出任何问题。” 天花疫苗的重要性赵正志自然很清楚，道：“大王放心，我一定办好这件事情。” 文易点点头，又对钱堃说道：“钱院长你也做好准备，等他那边准备好就马上过去做实验。” “三千人不够就五千，五千不够就一万，需要多少人就告诉他，我要你尽快确定可靠的接种方法。” 钱堃说道：“是，只要赵统领那边准备好，我随时可以过去。” 从医学院出来，赵正志就离开去为这件事情做准备。 倭奴岛那边适宜居住的岛屿非常多，又有几百万毛人和倭奴人做小白鼠……很适合搞这项研究。 文易研究牛痘疫苗的主要原因自然是为了防治天花，但还有一个无法公开说的原因，生化武器。 等唐国乃至华夏族群都接种了牛痘疫苗对天花有了抗体，后面的事情就简单的多了。 除了天花还有伤寒病毒，伤寒杂病论让中国人早早就掌握了上百种伤寒病毒的治疗方法。 我能治疗，而你无法治疗，结果就只有一个。 所以说，文易已经给非华夏文明族群准备好了大礼，就等着条件成熟去实施。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遗臭万年……你见有替美洲土著讨公道的吗？有谁会因为美洲土著被屠杀而谴责贬低那些刽子手的吗？ 不，那些人都是新大陆的发现者，是人类的勇者。 所以文易根本就不怕被人谴责，只要华夏文明足够强大，他就是大英雄。 至于为什么要销毁所有关于倭奴岛的记录……也不是为了遮丑，而是彻底让倭奴岛从地球消失。 未来人类的历史上将不会有任何关于倭奴人和毛人的记录，就好像他们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文易已经给它取好了新名字，就叫瀛洲。 岛上只有一些土人，华夏族群带来了文明火种……从此这里就成了华夏固有领土。 正文 0374 革新论（第四更） 上半年就这样过去，到了下半年文易接连遇到好几件大喜事，最高兴的还是他一连得了五个孩子，两男三女。 先是冼芸终于如愿生了个女儿，将来十有八九是高凉冼氏的继承人。 梅兰竹菊四个美人也先后产下孩子，两男两女。 国君又添了几个继承人，这自然是一件高兴的事情。虽然动静不如当初小鲤出生时那么大，但也是举国欢庆。 只有一个人不高兴，就是兰美人。 她第一胎就是女儿，第二胎还是女儿。其她三个姐妹都有儿子了就她没有，能高兴起来才怪。 文易生怕她抑郁了，连忙安慰等她养好了身子天天到她这里留宿，一定要让她生出儿子。 到了年底谢道韫也被检查出怀孕，真正可以说是喜事连连。 而文易的第二本书《革新论》在拖延了数个月之后也终于完成。顾名思义，这部书讲的就是变法革新的内容。 一经发表就引起了全国的讨论。 甘宪看过之后只说了一句话：“大王从不让人失望。” 陈秀兴奋的差点蹦起来：“有此书在，从此革新者有主心骨矣。” 周启则忧喜参半：“恐从此天下多事矣。” 莫俊叹道：“直接撕下了守旧派的皮，把血肉血淋淋的展示在世人面前啊。” 谢靖和王献之则震惊不已：早就知道这位大王是革新派，却没想到竟如此生猛。 文易以大王的身份要求全国学习这部书的思想，又令所有报纸拿出三分之二的版面刊登相关文章。 一时间全国都掀起的学习热潮。 害怕有人阳奉阴违，他再次开始了巡游，顺便进行讲学。 “我们能有现在的生活，都是祖先通过‘变’一点点摸索出来的……” “燧人氏发明了火，让我们吃上了熟食，有了火堆可以取暖、驱赶野兽……这是‘变’。” “有巢氏发明房屋，让我们有了遮风避雨的地方……这也是‘变’。” “缁衣氏发明了衣服，让我们能遮羞保暖……这还是‘变’。” “伏羲氏织网捕鱼、确定婚姻制度，让我们有了纲常伦理……这同样是‘变’。” “……” “如果没有这些‘变’，如果当初我们的祖先拒绝这些变革，那么现在我们依然过着饮毛茹血衣不蔽体的野人生活。” “我们的社会制度也在随着技术的革新不停的变化……从部落变成联盟，有了禅让制的天下共主。” “后来禅让制变成了世袭制，又是大变革……土地政策也从集体制变成了私有制，后来又诞生了井田制……” “春秋战国时期旧有的制度不足以统治天下，为了找到更合适的制度为了变强，我们的祖先开始了变法。” “子产、李悝、管仲、商鞅……每一次变法都是一次尝试。很多变法失败了，但一旦成功必然会诞生一个强国……” “秦国通过变法率先找到了合适的道路，最终一统六国。然后他们继续变法，把分封制改为郡县制……” “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到现在这些制度依然让我们受益……所谓百代皆行秦制就是这个道理。” “……” “但每一次变革都是一次洗牌，会让既得利益者走向灭亡，一个不好就会引起社会动荡甚至改朝换代。” “既得利益者最不愿意看到‘变’，甚至惧怕仇视‘变’的出现，采用种种方法打击正在发生的‘变’。” “每当大一统王朝建立国家有了稳定的制度，一切看起来蒸蒸日上的时候，守旧实力就会占据绝对的上风，他们拒绝任何改变。” “难道他们真的不知道‘变’所带来的好处吗？不，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那又怎么样？作为既得利益者，只有‘不变’和稳定才能确保他们的财富和地位不会发生变化。” “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利益，他们宁愿抱残守缺。” “殊不知这就是饮鸩止渴，是最愚蠢最自私的做法，且是违背天道的，必将走向灭亡。” “天有四时，月有阴晴圆缺，万物生长，沧海桑田……天地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变动……‘变’才是符合天道的做法。” “人类也是一样，从个人来说生老病死是变……从整个人类社会来说，制度也在不停的变……” “虽然‘变’有好亦有坏，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变’不一定会带来好处，‘不变’必将走向毁灭。” “未来是属于勇者的，主动求变勇于接受新事物找到更好的出路，让这个世界变的更加美好和强大，才是真正的永恒之道。” “所以我们要与时俱进开拓创新，不要当抱残守缺的腐朽者……” …… 这本书的核心内容就一个，为变法改革站台，看看以后谁还敢说‘祖宗之法不可变’。 也重点提了技术革新，盛赞技术发展对人类带来的积极影响，抨击了把技术革新视为‘奇技淫巧’的言论。 也算是为博物院正名，为将来提高技术人才的地位和待遇提供了理论基础。 和上本书一样，文易也同样引用了大量的百家言论，重点引用了道家和法家的理论，借用了儒家推崇的圣人做例子。 让这本书的思想和先贤联系在一起，说明革新是符合先贤思想的。 啥？你说胡扯？ 那你告诉我，没有革新思想老子怎么写出的《道德经》，孔子怎么开创的《儒家》？ 诸子百家哪一家的思想不是通过革新开创的？ 先贤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要变变变。你们曲解圣人的本意，打着圣人的幌子保护自己的利益，真是无耻。 当然了，文易并不是一味的鼓吹改革。 他重点提到，技术革新必须要支持要鼓励，制度革新要稳着来，一步一个脚印的走。 可以先在局部进行试验，成功之后在慢慢的推行天下。 还指出制度改革首先要‘得人’，没有得力的人手，那些既得利益者会使用各种手法搞破坏，最后把良法弄成恶法。 正文 0375 分割吕宋（第五更） 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可能只有一个声音，尤其是在学术上更加不可能，即便文易是国君都没办法强行扭转所有人的想法。 反对《革新论》的人非常多，甚至比反对《权与责》的人都要多。 面对反对者，文易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非常开心，并下令让报社刊登反对者里面比较经典的文章。 甚至他还主动接见了反对派中的精英，和对方进行辩论，然后鼓励对方把反对的理由汇总成书。 他并不是精分了，而是出于求稳才这么做的。 从学者的角度来看，他恨不得把所有的异己者都给弄死，让自己的思想成为绝对主流。 但从一个君主，从政治家的角度来说，他需要这个世界保持不同的声音存在。 原因很简单，从辩证的角度来看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正确的，他写的这部书也同样存在着许多问题。 比如，容易被野心家给利用。 最好的办法就是给这种思想寻找一种反对的声音，用反对者给这股狂热降降温。 让改革派保持清醒的理智，让野心家无所遁形。 但反对者必须要有理有据才行，不能单纯为了反对而反对。 总之，今年下半年唐国都在围绕着这部书打转，而随着宣传和辩论，这本书的思想也为大多数人所熟知。 纷纷扰扰又是一年，总体来说唐国可谓是风调雨顺。 户部尚书吴仪骄傲的宣布，唐国百姓家家皆有三年以上余粮，家家都有余钱，每一家都有至少一套家具。 普通人亦有两件没有补丁的衣物，能穿的起丝绸制作的衣服……富裕程度已远超汉文帝时期。 甚至可以说，唐国之富裕达到了历朝历代的新高。会不会有后来者不知道，但绝对是空前的。 商务部尚书金如山汇报了商业情况，国内商税收入再创新高，但大头还是对外贸易。 盈利按照千万缗来计算的，尤其是年底的时候推出的新商品钟表，短短两个月就贡献了一百五十万缗利润。 而且他们已经打通了去往天竺的商路，明年对外贸易的利润能超过两千万缗。 这个数据超过了所有国家的总和，说一句富甲天下绝对不带一点水分。 但唐国花钱也很厉害，为了把更多的开元通宝花出去，他们也是敞开了购买各种商品。 丝绸绢帛、棉花、猪鬃、桐油、药材、牛羊等等。 嗯，印度棉花早在先秦时期就经由缅甸传入了云南地区，《尚书·禹贡》记载，‘岛夷卉服，厥篚织贝’。 翻译过来就是，东南沿海的一个藩属国向夏商王朝进贡一种叫织贝的棉布。 前世，福建崇安武夷山白岩崖洞先秦船棺墓中，就曾出土有棉布残片。 不过此时棉花只在云南、四川、岭南有少量种植，文易建立唐国后大量收购。 现在宁州爨氏、岭南俚人都扩大了棉花种植面积，产品主要卖给唐国。 国子监监正周启则报告称国子监本次改革完成，已经初步建立了蒙学、中学、大学三级学院体系。 同时，全国十岁到三十岁人群已经全部完成扫盲，四十岁到五十岁识字率达到百分之八十（该数据仅针对定居超过两年的居民）。 工部尚书张鸿也不甘人后，宣布钢铁产量已经达到九百吨，明年初就能突破千吨大关。 这个数据确实很喜人，大家对它的关注度甚至超过了识字率和粮食产量。 因为从几年前开始唐国百姓就不缺吃的了，识字率也非常高，这会儿在听到类似的消息已经有了免疫力。 而钢铁不一样，这东西的重要性谁都知道，就是实力的象征，有多少都不嫌多。 最高兴的莫过于军方，钢铁产量增加他们获得的配额也会跟着增加，能生产更多的枪炮。 虽然现火枪并不会直接列装，而是封存在仓库里。那也没关系，只要造出来就行，早晚不还都是他们的。 …… 真正引人注目的，还是文易在制度上做出的改革。 吕宋总督肖百山正式被调入中央担任詹士府詹士一职。詹士府位同六部，主管世子、王子、公主教育、内外诸事等。 吕宋总督是为了方便统筹管理临时设置的官职，文易本来准备撤掉的，和肖百山详谈过后决定在保留一段时间。 并任命潘越为新一任吕宋总督，总览军政大权。 但也对这里进行了行政区划的分割，整个吕宋岛被分割成了三州十八府八十一县。 州、府、县是文易设置的地方三级行政机构，州相当于前世的省，府就是地级市。 州的最高行政长官是州牧，府是刺史，县是县令。 本来他是想用道、州、县这样的名称的，后来还是觉得州府县更顺耳。不过名称不重要，意义都是一样的。 吕宋岛是这种三级区划的试验点，等摸索出一套适合的制度之后在推行全国，等将来一统天下之后会通行天下。 吕宋岛的面积很大，划分成八十一个县其实并不是很合适。每个县的面积太大了不方便管理，完全可以划分成两百个县。 但考虑到吕宋岛人口较少，大多数地区都是荒无人烟的地带，设置更多的县完全是浪费人力，才暂时设为八十一县。 等将来人口增多了，会根据情况进行再次分割。 这次的行政区划分割对于官僚阶层来说是一件大喜事，至少诞生了两千个官职，十倍于此的吏员职务。 总体算下来，增加了两三万官吏。这还是因为吕宋岛人口稀少的缘故，否则只会更多。 大量空缺的出现，甚至让唐国一时间拿不出足够的官吏来。这时候全民教育的优势就体现了出来，最不缺的就是读书人。 也许普通的读书人无法直接胜任太复杂的工作，但从事基层工作还是没问题的。 先让他们去基层慢慢培养，然后在择优提拔。 即便如此，两万多官吏的选拔、培训、任命，也把朝廷从上到下都累的够呛。 文易趁机说道：“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现在就出兵中原了吧？吕宋岛的官吏选拔都这么难，情况更加复杂的中原地区会更加麻烦。” “就我们这点人洒胡椒面一样分到全国，啥事儿都干不成，最后胜利果实会被士族、豪强摘走。” 作为激进派核心成员的莫俊也不得不说道：“大王说的是，我们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文易道：“现在知道也不晚，有了这次的经历，你们也知道了该如何选拔、培养合格的官吏了。” “接下来就按照这个套路去做，多培养一些储备官吏……可以把他们派到乡镇去实习锻炼，免得变成只会纸上谈兵的昏官。” 莫俊、古义、周启三人一起回道：“遵命。” 正文 0376 疫苗风波（第一更） 开元3060（363）年六月，是医学史乃至人类史都值得大书特书的一个时间段。 因为唐王文易公开接种了天花牛痘疫苗，破除了人们对天花的恐惧。 为人类消灭天花病毒及疾病预防的进步，做出了无与伦比的贡献。 事情还要从五月底份说起。 刚刚忙完两万多名官吏的选拔、培训、任命工作，文易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钱堃就带着他的团队从倭奴岛归来。 “大王，经过对两万余人的接种，我们已经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可以进行疫苗接种了。” 文易高兴的道：“太好了，钱院长你们是我唐国和华夏文明的大英雄，必将因此名垂青史。” 钱堃激动的道：“多亏了大王的指点，您才应该居首功。” 文易笑道：“集体的功劳，什么时候可以接种？” 钱堃道：“随时都可以，不过……”说到这里他迟疑了起来。 文易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钱堃苦笑道：“就怕大家不敢接种……我私下问过，医学院九成的人都不敢接种，普通百姓恐怕会更惧怕。” 文易沉默了，他确实忽略了这个问题。别说是现代了，就算是二十一世纪反疫苗人士都大有人在。 就以新冠疫情为例，很多关于疫苗的新闻报道下面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反疫苗的，少数支持疫苗的也会引起一大群人嘲讽。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成分非常值得怀疑。 接受了现代教育的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古代人，想让他们接种难之又难。 用什么办法才能破除大家心中的恐惧呢？ 事实上这个方法并不难想，前世很多国家的领导人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该怎么做。 “我已经有办法了，你去把天花疫苗的详细资料整理出来，我有大用。” 钱堃很疑惑，但也不敢多问，赶紧去准备资料。 这东西对于他来说并不难，隐去实验过程只说进行过大量实验非常安全，并把原理写出来就可以了。 拿到资料之后，文易就让所有报纸进行了刊登，让所有官吏走上街头普及这方面的知识。 结果不出所料，遭到了大家的一致抵触。主动感染天花能预防天花？这不是扯淡吗。 甚至有谣言说文易被蛊惑失了智，准备强行让大家感染天花什么的，一时间人心惶惶。 就连朝中大臣也坐不住了，纷纷上奏反对疫苗的事情。 文易始终保持沉默，一直等到全国人都了解天花疫苗之后，他才在早朝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昭告天下，七天后我将在天坛广场亲自接种天花疫苗，天下百姓皆可去现场观看。” “哗！！！”此言一出整个朝堂都沸腾了。 “大王万万不可啊。” “大王三思啊。” “大王身系百万黎民之望，岂可……” 就连薛大元、甘宪、柴犇等人都跳出来反对了，或者说他们才是反对最强烈的那一批人。 文易道：“天花的危害人尽皆知，没有治疗的方法也就罢了。有了方法却因为恐惧而不使用，任由它肆虐才是最大的悲剧。” “天下臣民不了解心有恐惧我能理解，今天我就以自身为证，破除大家心中的恐惧……” 薛大元道：“大王，可以找一些死囚做实验，百姓自然会相信，为何要以身涉险啊。” 文易道：“用死囚就说明我自己都不相信疫苗的作用，又如何能取信天下人？既然我提倡大家接种疫苗，就有义务做出表率。” 众臣无言以对，只能道：“大王三思啊，若您有……唐国怎么办，这百万生民又该怎么办。” “还有娘娘和诸王子王女……大王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他们想一想啊。” 文易道：“我知道你们的担心，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这里有一道诏书。” “薛大元、甘宪、柴犇，若我有不测就以你们三人为辅政大臣，迎立世子李元为唐王。” 薛大元三人连忙站出来道：“大王，请恕臣不能领命。” 文易道：“诏书已经下了，领不领命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好了，我意已决你们无需多言，退朝。” 说完不顾群臣阻拦离开了光华殿。 甘宪等人没有办法，只能说道：“快去找娘娘，现在只有她能劝得住大王。” 不用他们去找，谢道韫已经得到了消息，也顾不上有孕在身一路小跑找到文易：“您……真的要这么做吗？” 文易颔首道：“你看你，伤着身子了怎么办，赶紧坐下歇歇。” 谢道韫气急道：“我哪还有心情歇息，您要真是在乎我的身子，就打消这个念头。” 文易解释道：“天花疫苗已经经过数万例实验，只要不是孕妇、湿疹等特殊情况，不会危及生命。” “百分之八九十只是低烧几天就好了，有一成会出现发烧起红疹情况，个别最严重的也不过是手脚起痘留一些痘痕而已……” “我的身体非常健康，没有任何问题……你知道我的抱负，现在还没有实现，如果没有把握又怎么敢以身涉险呢。” 谢道韫道：“那可是天花啊，谁敢言把握二字，就算是万一也不行啊。” 文易道：“在梦里人类就是靠着天花疫苗彻底消灭了这种瘟疫……你知道我的梦从未出过错，这次也一样。” 谢道韫眼泪终于落了下来，道：“我不管什么梦不梦的，我不要你去。” 文易笑道：“别耍脾气了，乖。你要好好的，如果我真的有三长两短，小鲤还要靠你扶持呢。” “我的理想和计划都已经告诉你了，我能做的也差不多都做了……按照计划走，我们的理想会实现的。” “呜呜呜……”谢道韫知道自己拦不住他，放声大哭起来。 很快小鲤也跑了过来，道：“大人，能不能不去？” 对他，文易的态度就比较庄重严肃了，道：“不行，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能力越大权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天花病毒每年都会让无数人凄惨死去，现在解决的办法就在眼前，我们有义务为天花疫苗扫平道路。” 正文 0377 交待后世（第二更） 小鲤毕竟年幼，无法体会到那种生离死别。被他这充满鸡血的话给打动了，重重点头道： “我知道了，将来我也要做大人一样的人。” 文易道：“做事不要盲目，我敢接种疫苗是因为钱堃他们已经做了数万次实验……有了十足的把握。” “以后你做事情也要这样，先思考求证，有了足够的把握再去做，否则就是送死。” 小鲤道：“我记下了。” 文易摸了摸他的头道：“如果我有不测，你要孝顺母亲，照顾好弟弟妹妹。” 小鲤似乎也感受到了悲伤，眼眶泛红道：“大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文易笑道：“那是肯定的，我很快就会回来。” …… 大王要在七天后以身试药，并邀请百姓现场见证，这个消息通过报纸和群臣的口迅速传遍了全国每一个角落。 举国震动。 百姓们惶恐不安，大王就是他们的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吃苦一辈子，好不容易过了两天好日子，难道就这样没有了？ 同样是惶恐，原因却截然不同。 之前是担心种痘的危险，现在是担心文易的生命安全。 很多百姓开始破口大骂，骂自己骂别人，骂所有抵触天花疫苗的人。 大王爱民如子，我们的一切都是他给的，关键时候却不相信他怀疑他，逼得他不得不亲自试药。 混蛋，太不是东西了。 无数人跑到医务室，主动要求给自己接种牛痘疫苗。在得知没有疫苗之后又跑到官府请愿，大王不要试药了，我们愿意接种。 这个消息传到文易耳朵里，他非常感动。 百姓这么做是对他的信任，说明他这么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到了这一步自然没有食言而肥的道理。 他在报纸上重申了自己的决定，并感谢大家的爱戴，呼吁大家相信朝廷相信医学院。 然后就开始为接种做准备。 虽然接种牛痘几乎不会死人，但也是有一定概率的。 文易隐约记得，好像有些人天生对天花病毒没有抵抗能力，牛痘也足以杀死他们。 出现这种体质的概率是几十万分之一还是几百万分之一他有些记不清了，反正很低很低。 虽然这个概率低到了可以忽略不计，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文易也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拥有特殊体质的‘幸运儿’，所以该做的交待还是要做得。 首先提前给世子李元加冠，这就是效仿汉景帝旧事。 礼法规定皇帝二十一岁加冠才能亲政，汉景帝为了让汉武帝能提前亲政，十五六岁就给他加了冠。 虽然李元今年才九岁多，就算加冠也没有能力独立处理公务，但在法礼上已经拥有了亲政的资格。 只要他有能力，随时可以收回权力，而不用等到二十一岁加冠之后。 第二步，下诏以枢密使柴犇嫡长女柴淼为世子妃，待她到法定年龄就完婚，这让李元获得了军方的支持。 至于柴犇会不会做大自己当国王……这一点完全不用担心，别忘了谢道韫在军中的影响力，有她在至少阆湖系将领不会反。 而且柴犇又能反过来牵制谢道韫，避免她把权力交给谢家的人，让谢家摘了果子。 最后他又对中央制度做了改革，正式废除了门下省、中书省和尚书省。 唐国采用内阁制度，只给丞相的权力却不给他们应有的名分，内阁大臣想行使权力必须有皇帝的批红才行。 但这个制度推行的并不是很彻底，还留着一个小尾巴，那就是三省依然存在。 而三省的长官是法礼上的宰相。 文易活着的时候没人敢提宰相的权力什么的，他要不是不在了，就没人能压得住那群大臣了。 这些人早晚会跳出来拿回宰相大权，到时候内阁就成摆设了。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文易就趁这个机会彻底废除了三省。 原尚书令薛大元的头衔变成了内阁大学士、首辅大臣。 中书侍郎、内阁行走陈秀，虽然去掉了中书侍郎衔，却被晋升为内阁学士，正式迈入丞相的行列。 其余三省官员，也按照职能调到不同的部门。 三省的职能，一部分回到君主手里，一部分归了内阁，还有一部分下放给了各个机构。 文易这种交待后世一样的做法，让君臣更加惶恐，一股不安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这些天无数人上奏请求他收回成命，很多人跪在宫门口请愿，还有很多人主动请求代他试药。 不过他都没有理会，依然在做着准备。 怕有人找钱堃等人的麻烦，还派出了禁卫军和卫尉司去保护他们和痘苗。 事实上钱堃听到文易要以身试药，同样吓了一跳，几天都没睡着。 这要是出事儿了，死全家都算是轻的，所以他也劝文易三思。 文易就问他：“你对自己的研究没有信心吗？” “你们冒着生命危险去研究，我只是接种怕什么？” “我相信你们，所以用实际行动支持你们，包括所有的新技术我都支持……” “你与其在这里劝我，不如好好准备接种的事情。”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约定当天，文易乘坐车辇从王宫出发前往天坛，沿途站满了百姓。 大家看到他的车辇非常的激动，‘哗啦’跪下哀求他不要去，我们愿意接种疫苗。 文易看的又是心酸又是骄傲。 百姓们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至少他们知道谁真正对他们好，懂得感恩。 见车辇一往无前，百姓放声大哭……一时间哭声响彻云霄。 王宫里，谢道韫默默流泪，梅兰竹菊也痛哭流涕，小鲤小元等人也失去了往日的笑声。 城中的百姓听到哭声，想到文易往日对他们的好，就算心再硬的汉子，也忍不住眼眶泛红。 遥远的各州县，无数百姓跪在妈祖神像前为他祈祷。 从王宫到天坛十余里距离，道路两旁挤满了人，数量至少有二十几万。 除了梦启城的百姓，还有无数从全国各地赶来的人。 在众人的哭声中，文易的车辇来到了天坛。 正文 0378 接种（第三更） 数十万人恸哭、祈祷、哀求，场面实在太过于壮观。 薛大元、柴犇、肖柏山、赵正志、甘宪等老臣发自内心的感到骄傲，但也同样的担忧。 陈秀、周启、吴隐之等等后来加入的人，从内心深处被震撼，对文易更加的敬佩。 小一辈因为缺少吃苦的经历，对文易更多的还是敬畏，并没有多少感恩之心。 这次的经历给他们结结实实的上了一课，让他们体会到了父辈对文易对唐国的感情。 这一幕将会深深的刻印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成为永恒的记忆。 作为唐国唯一一位外戚，谢靖的心情最复杂。对文易的行为他很不以为然，但不知为何心里却多了几分之前未有的敬佩。 王献之能体会到这位好友的心情，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最终千言万语化成了一句话：“这才是真正的王者。” 等文易到达，所有人包括官吏，都以跪拜大礼迎接他。 要知道唐国律法规定只跪天地、祖宗和父母，余者皆不跪，就连拜师都改成了鞠躬敬茶。 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集体跪拜，代表着他折服了所有人。 文易也没有推辞，坦然接受了跪拜。然后带领群臣和百姓祭祀了天地，又去圣贤院和忠烈祠祭拜了先辈。 最后来到天坛前的广场上。 这个能容纳五万人的广场，此时足足聚集了十余万人，一眼望去无边无沿全是人。 文易对跟在身后的群臣说道：“都退远一点，就是那条线后面，别被感染了。” 薛大元最后试图劝道：“大王……请再考虑考虑吧。” 文易笑道：“咱们相识这么多年，我的性格你了解……退下吧。” 薛大元无奈退开。 等所有人都退到安全距离，医学院专门研究牛痘疫苗的人推着一个蒙着黑布的车子从远处走过来。 把黑布掀开，里面是一头感染了牛痘的病牛，看上去非常的瘆人恶心。 广场十几万人，居然静悄悄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所有人看向钱堃等人的目光里都充满了杀气。 要是目光能杀人，他们已经变成分子了。 这群医生吓得战战兢兢。 文易笑着安抚道：“别害怕，等你们消灭了天花，这些目光都会变成感激。” 可惜这些安抚的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文易无奈的道：“算了，也别耽误时间了，接种吧。” 钱堃毕竟是解剖过尸体，做过手术，还用活人做过实验的人，心理素质过硬。 深吸一口气站了出来，用手术工具在牛乳上取了脓液，然后来到文易面前。 文易解开自己的衣服，为了让大家看的更清楚，他直接裸露了上半身。 离得远的人什么都看不到，但离得进的人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见真的要接种牛痘再次放声大哭。 这一下后面的人也知道要发生什么了，也跟着嚎哭，高声呐喊阻止。 数百名官吏再次跪在地上。 钱堃的手又次抖了起来，文易笑着打趣道：“马上就要创造历史了，看你激动的，手都抖了。” 钱堃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大王……要不……” 文易收起笑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动手吧。” 钱堃知道没有办法，一咬牙用一柄银质手术刀在他胳膊上切开一个小口，然后他再次犹豫了。 文易眉头皱了皱，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牛痘脓液，直接摁在了自己左臂的伤口上。 看到这一幕，许多官员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前排的百姓哭声更大了几分。 接种完成之后，病牛被运走，百官各归其位，百姓也被疏散。 而文易则留在了天坛，他要在这里度过疫苗接种期。 除了钱堃等医护人员，其余人全部被赶了出去，四周被禁卫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从这天开始，整个唐国就好像陷入了停滞，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等待着天坛的消息。 文易也知道这一点，把每周一期的报纸变成了一天一期。报道的内容只有一个，他的身体情况以及普及天花和疫苗的知识。 第一天，无恙。 第二天，无恙。 第三天…… …… 第八天，无恙。 唐国所有人的心却都提了起来，因为报纸上写过，接种牛痘后一般十天左右才会出现症状。 而现在就是最紧张的时候。 第九天，无恙。 第十天，天坛传出消息，大王出现低烧。 所有人都知道关键的时刻到了，无数人跪在妈祖神像前祈祷。尤其是那几座巨大的妈祖神像，时刻都有数千人跪拜祈祷。 香烛产生的烟雾经久不散，在局部地区形成了一层薄薄的雾霾。 第十一天，持续低烧。 第十二天，一个不好的消息传出，大王手臂上出现红疹。 这已经算是比较重的症状了，如果继续恶化就会形成轻微天花感染，痊愈后也会留下麻点。 唐国人的心揪了起来。 这只是报纸上说的，万一情况恶化的更严重，直接演变成天花了呢？ 第十三天，丘疹有所增加，但数量并不多。 第十四天，坏消息是丘疹又多了一些，好消息是没有恶化成水疱。 更多的百姓来到妈祖神像前祭拜，包括新生代的少年和孩童。 经过这么多天的教育，他们更深刻的了解了大王为他们做了什么。对文易从单纯敬畏，多了感恩和拥戴。 钱堃等人也没有闲着，给他降温、服用一些治疗天花和丘疹的药物。 也不知道是药物的作用还是他的身体免疫力起作用，第十五天丘疹居然没有增加，反而有消退的迹象。 钱堃等人欣喜若狂，就想把这个消息传出去，文易反而阻止了他们： “会不会反复还不知道，还是先不要告诉大家了，免得他们空欢喜一场。嗯，告诉他们我的病情没有恶化就可以了。” 作为医护人员钱堃能理解他的做法，就按照这个说词对外传递了消息。 三天后，断断续续的低烧终于退去，接下来两天都没有在发烧，一些比较小的丘疹也已经消退，只有几个大的还在。 此时大家终于确认他的天花疫苗接种成功。 当钱堃宣布这个消息之后，所有人医护人员喜极而泣，这些天他们承受的压力比一般人更大。 消息传出后，先是守卫的禁军山呼万岁，很快全城都是万岁之声。 正文 0379 全民接种（第四更） 这些天最担心的莫过于谢道韫，整个王宫都处在低气压状态，听不到一丝笑声。 这天她正指点小鲤批改奏折，突然听到远处似乎有呼喊声，眉头马上就皱了起来。 谁找死吗？就准备让人去查看情况。 还没等开口忽然就停住了，她发现呼声好像是从天坛方向传来。 顿时就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 小鲤不解的问道：“娘您怎么了？” “别说话。”谢道韫阻止他之后，竖起了耳朵。然后发现呼声越来越近，似乎是向着王宫方向而来。 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激动，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大殿。 这时她终于听清外面在喊什么：万岁，大王万岁，天佑大王，天佑唐国。 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怎么都止不住。 小鲤有些慌张的道：“娘您怎么了？外面再喊什么？” 谢道韫哽咽道：“你爹……你爹成功了。” 小鲤眼睛顿时就瞪大了，兴奋的原地蹦了起来：“太好了，娘咱们赶紧去把父亲大人接出来。” 谢道韫道：“好，我们走，去接你爹。” 猜到真相的不只是她一个，刚下令出宫，马亦白就一脸激动的跑过来汇报情况。 然后带着禁卫一起往天坛方向走。刚走到宫门口，就发现群臣已经等在这里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向着天坛方向而去，没走多远就遇到了狂奔而来的信使，带来了文易接种成功的消息。 即便已经有了猜测，得到确切消息所有人都忍不住欢呼起来。 越来越多的百姓得到消息，走到大街上欢呼，很多人跟在谢道韫等人后面前去迎接文易。 只是等他们到达天坛的时候发现封锁依然没有解除，正当大家疑惑的时候，文易出现在了远处。 所有百姓都高呼万岁，看向文易的目光里充满了狂热。 谢道韫就想扑过来，不过被禁卫给拦住了。 文易在远处大声说道：“虽然我已经接种成功了，但还需要半个月的时间病毒才能彻底消失，暂时你们还不能靠近我。”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谢道韫忍不住再次落泪，道：“我等您。” 文易心疼的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谢道韫连连摇头道：“不，我这是太高兴了……呜呜呜。” 小鲤懂事的过来搀住她。 文易欣慰的道：“好孩子，你比以前更懂事了，真是个好样的。” 小鲤崇拜的道：“您才是我的榜样。” 后面薛大元等人分别过来和他进行了简单的交谈，主要是询问他的情况，表达关切。 文易说道：“一般情况下疫苗接种不会这么严重，我属于比较倒霉反应有点严重，传染性比较大需要隔离。” “八九成的人接种十天左右会出现低烧，三五天后烧就退了，根本不用隔离。” “而且等到大家都开始接种了，也就不用害怕谁传染给谁了。” 远远的见了一面，确认文易痊愈之后所有人都放下心来，然后回去为下一步全民接种做准备。 文易接种成功的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唐国每一个角落。消息每传到一处，就会引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然后去祭拜妈祖的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 之前是许愿，现在愿望成真自然要去还愿。 这次风波不但让文易的威望达到了新的高峰，也让妈祖多了无数的虔诚信徒。 百姓对于天花疫苗的恐惧也完全破除，甚至开始迫不及待的想要接种。 确定文易接种成功，钱堃等人就离开了天坛，去为下一步接种做准备。 先感染了更多的病牛，确保有足够的牛痘可供使用。 又准备退烧药物和治疗天花、红疹的药物，给那些不良反应比较重的人服用。 然后挑选合适的医生和护理人员，对他们进行培训，让他们也能接种疫苗。 当然，这些医生和护理人员会首先接种疫苗，否则接种的过程中自己感染了就闹笑话了。 等第一批接种副作用轻微的那一批医生痊愈后，文易也终于走出了天坛，在群臣和百姓的迎接下重新回到王宫。 先是接受了群臣的朝拜，然后安抚自己的后宫，把这些忙完之后就是论功行赏。 主要是钱堃等十四名医护人员，每个人都有封赏。眼下只是给他们封官赏赐钱财，但等到勋爵制度实行，所有人都会封爵。 一来是考虑到这是人类掌握的第一种疫苗，尽管有文易指点，可真冒着生命危险进行研究的是他们。 二来也是为了千金买马骨，还能通过这件事情提高技术人员的地位。 把积压的一些政务处理完，文易就开始了全国巡游演讲，进一步向百姓宣传天花疫苗知识。 每到一处都会得到当地百姓的热烈欢迎，那种狂热，就像是见到了神灵一般。 现在就算文易让他们死，很多人估计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就结束自己的生命。 疫苗接种工作也很快就展开，首先接种的自然是王宫里的人。梅兰竹菊、小鲤小元等兄弟姐妹、侍者、禁卫全部都要接种。 谢道韫有孕在身不适合接种，为了防止被感染就暂时搬到了太庙居住。 然后是中央官吏和他们的家属，再接着就是梦启城百姓……后面按照户籍和工作单位，一个县一个县进行接种。 军队的接种工作也在同步进行，毕竟军队有军医，一个团一个团进行接种。 接下来唐国都在围绕着天花疫苗运作，不管是军队还是民间，都在为它服务。 即便如此，也用了将近一年半的时间才完成全民接种工作。 最后数据汇总，九成的人只是低烧三五天后就没事儿了，一成的人较为严重但并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其中一百余人出现了最坏的情况，但最后全部都治愈了。除了在四肢留下一些麻点和痘痕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后遗症。 而全国一百多万人口，没有一例接种死亡案例——当然，这也和他们筛选严格有关，但凡体弱多病身体素质差的都不给接种。 总的来说，这次接种圆满成功。 文易获得的好处自不用多说，钱堃等人也成为了百姓心目中的神医，而唐国成为人类史上第一个全民接种疫苗的国家。 趁着这个机会，以薛大元为首的内阁宰辅们串联百官做了一件大事： 劝进。 正文 0380 二百一十七万（第一更） 看着钱堃送上来的最终数据汇总，文易高兴之余也是万分感慨，接种工作终于完成了。 一年半，一百八十多万人接种，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想想前世一年给十亿人接种疫苗，还是每人两针，简直没有办法做对比。 不过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完成了。 接着文易又拿起另外一份报表看了起来，这是户部提供的人口数据。 唐国总人口达到了二百一十七万余，这个数据绝对非常的喜人。然而人口暴增并不意味着唐国眼下的硬实力增强了，反而降低了。 是不是很奇怪？人口增多了，怎么战斗力反而变弱了？ 这要看人口组成。 最近四年唐国增加了近百万人口，其中大头是从倭奴岛、扶南以及南洋诸岛抓捕购买的幼童和女子，数量超过三十五万。 其次是新出生的人口，女子数量的增多加上医疗条件的改善，导致新生儿数量暴增，三年时间增加了四十余万。 八十万新增妇女儿童，是没有办法转化成战斗力的，反而要消耗更多的资源养活他们。 还好唐国实力雄厚，否则文易都要发愁如何养活他们了。所以才说人口增加了，唐国的国力反而变弱了。 与之相对应的，是唐国的潜力暴增。只要能养活他们，十几年后硬实力会翻好几番。 相对来说，这四年从中原迁徙来的人口反而不多，只有不到二十万。 原因是多方面的，主要有两个，一是各国也知道了唐国的行动，加强了管控。 二是近几年天下总体局势趋于和平。秦国在休养生息，燕国在慕容恪的主持下也稍稍减轻了对百姓的压榨。 人就是这样，只要能活的下去就很少愿意离开故土，这加大了唐国吸收流民的难度。 不过文易对这个数据增长非常满意，并继续鼓励生育，要求军队和商队抓捕购买更多的女子儿童回来。 下一本是博物院的奏折，其实这个奏折就是做做样子，这里的情况文易非常了解。 这两年博物院并没有搞出什么震惊世界的发明，主要在做两件事情：一培养学生；二搞基础研究。 学生代表着未来，而基础则决定着理科能走多远。 文易搞出来的技术看似改变了世界，但大多都是直接在空中建立了一座楼阁，对整个理科体系没有多大帮助。 现在博物院正在做的基础研究，则是在为理工学科奠基。等基础打好了，科学家们才能在此之上搞出无数发明。 但重文轻理的风气不是那么容易扭转的，很多人对博物院都是有意见的，认为是在空耗国力。 文易只能用自己的威望压制这些反对声音，给博物院提供最好的科研环境。 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任何成果，比如发明了温度计和抽水机。这两项发明也堵住了许多人的嘴巴，让他们不好在贬低博物院。 温度计的作用自不用提，直接关乎人命。 抽水机的作用也非常大，农业上可以用……当然，现在蒸汽机还属于贵重物品百姓买不起。 但盐场那边可以用啊，制约晒盐产量的最大难题是如何把海水弄到盐田里面去，毕竟盐田的位置是高于海面的。 之前是借用畜力带动翻车提水，效率感人。 有了抽水机效率得到质的提升，实现了盐田不间断周转，产盐量提升了数倍。 抽水机可以把海水输送到更远的地方，盐城那边又在远离海面的地方开垦了更多的盐田，又进一步增加了盐的产量。 现在文易担心的不是盐不够吃，而是太多了吃不完。毕竟现在总人口就那么点，对盐的消耗量远不如前世那么大。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等他统一了天下能把盐价压到历史最低，让所有百姓都能吃上盐。 …… 相对来说蒸汽机的研究进展就不是很大，依然没有解决功率控制难题，实用化的蒸汽船和火车暂时还只能停留在设想中。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蒸汽机就没有实用性，抽水机就不说了，矿山对蒸汽机的依赖就非常大。 下一本奏折是工部的，就重点提到了蒸汽机的作用。 这本奏折主要汇报了钢铁产量，年产达到了一千六百吨。 得知南洋诸岛有大量金属矿藏且很多都是露天的，张鸿就和打了鸡血一样，培养了数千名勘探人员，对南洋岛屿挨个进行勘探。 每发现一处就建立矿场，抓捕奴隶进行开采。 蒸汽机也投入到了矿山开采行业，主要作用有两个，一个就是上面所说的抽水。 第二个作用是运输。在地上修建木制轨道，把蒸汽机固定在一头拖拽矿车，大大提高了运输效率。 种种因素综合在一起，唐国的钢铁产量连年呈跳跃式增长。而且很多矿山才刚刚投入生产，产能没有完全释放。 接下来几年都是钢铁产量的暴增期。 文易大概估计了一下，三五年后稳定在五千吨还是没问题的。 这个产量在前世连个小作坊都不如，但在这个年代冠绝全球，超过其他各国的总和的数倍。 钢铁产量的增加，很多以前没能力搞得东西都可以尝试一下了。 比如铁甲舰……当然，这个要等到蒸汽机的配套技术取得突破才行。 嗯，铁甲舰光有蒸汽机还不行，对甲板钢的要求也很高。必须耐腐蚀，否则船在水里待不了几天就腐蚀了。 但这难不住文易，作为一个冶炼行业的人，要是不知道两种耐腐蚀钢铁的配方都不好意思出门。 生产条件的限制，前世那种高质量的造不出来，低配版的还是没问题的。 …… 因为是年底，这些奏折基本都是各部门的汇总报告，文易翻看之后对国家的总体情况有了立体式了解。 把这些奏折翻完之后他本来以为应该就没了，可一低头发现旁边还有一摞子。 心中不禁有些纳闷，今天的奏折数量不对啊，怎么多出这么多？难道哪里出事儿了？ 不应该啊，要是出事儿了卫尉司那边肯定有密信送过来啊。 他拿起第一本奏折，发现还是薛大元写的，就更奇怪了。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正文 0381 劝进和惩处（第二更） 这份奏折的内容并不复杂，就说了一件事情，夸文易的功绩然后劝他登基称帝。 他又翻看了剩余的奏折果然不出所料，内容都是大同小异。 中央大员、各州牧、刺史、军方旅长级以上军官……一个不拉全部上书。 这种事情要是没人串联打死他都不信。 看到这里他脸色阴沉，道：“叫赵正志滚过来见我。” “是。”侍者感受到了他的愤怒不敢耽搁，一路狂奔找到了赵正志。 赵正志似乎早有预料，一见面就直接请罪：“臣有罪，请大王责罚。” 这干脆利落的动作，把文易一肚子话都给堵住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原来你什么都懂啊，那就是故意为之了？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想造反？” 赵正志知道他正在气头上，不敢顶撞，道：“臣绝不敢做此想，请大王明鉴。” 文易抓起奏折砸在他身上道：“那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我事先没有收到消息？” 赵正志心中哀叹，薛先生你真是害苦我了。但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而是诚恳的道： “大王，这些奏折里面有一份就是臣的。” 我自己就是写奏折劝进的一份子，怎么给你通风报信？ 文易怒道：“你是我的耳目，不是我的脑子，我不需要你替我思考。” 面对盛怒的文易，赵正志心中也有几分惧意，道：“臣知罪。” 文易道：“说，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赵正志连忙道：“最初是薛学士、莫学士和柴枢密谈论这件事情，臣听闻后也大为意动，就加入进来。” “但大家摸不准您的心思，怕您拒绝就决定联络更多的官员一起进谏，所以……” 文易寒声道：“所以你不但欺瞒我，还给他们串联百官提供方便是吗？” 赵正志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既然你这么有想法，卫尉司这个位置已经不适合你了。传令，免去赵正志卫尉司统领职务、罚俸半年，并着在家闭门思过。” 赵正志大惊，他猜到文易会很生气，却没想会直接罢免了他所有官职，连忙道：“大王……” 文易已经懒得听他说话，道：“来人，把他叉出去。” 等禁卫把他带走，文易又说道：“吴隐之，去薛大元、莫俊、柴犇府上问一句，何为君臣之道。” 吴隐之小心翼翼的道：“是。” …… 回到后宫他依然余怒未消，正逗弄幼女的谢道韫道：“大王这是怎么了，谁又惹您生气了？” 文易就把群臣私下串联的事情给她说了一下。 谢道韫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道：“大臣私下串联乃死罪，必须要重重处置。” 文易点头道：“我已经免了赵正志的官，明天早朝在处置其他人。” 谢道韫道：“其实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您也有责任，对部下太过宽容，让他们失去了敬畏之心。” 文易无奈的叹气，善始善终之间的度太难把握了。 正如谢道韫所说，薛大元等人敢私下串联就是因为他太宽容，让他们失去了敬畏心。 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大忌？不，他们比谁都清楚。之所以还这么做，就是笃定文易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虽然这一次他们不是为自己谋私利，但确确实实践踏了君臣界限，破坏了规矩。 如果不严惩，终有一天会酿成恶果。 “此事确实是我的过错在先……哎，难怪都说君王是孤家寡人，现在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了。” “不是他们想当孤家寡人，而是坐在这个位置上必须要当这样的人。” 谢道韫反而笑道：“您现在明白了也不晚，是江山社稷和百姓之福。” 然后她又问道：“称帝之事您准备怎么处置？” 文易反问道：“你觉得呢？现在适合称帝吗？” 谢道韫思考了一番，分析道：“从国力、民心以及您的威望来说，称帝完全没有问题。” “对于国内百姓来说，您再进一步也能激励军民之心……” “再看国外，中原分裂成数个势力，晋国、燕国、秦国三帝并列……您称帝也无人可以干涉。” “唐国上承大汉道统您称帝也是名正言顺，而有了大义名分也有助于吸引更多的人才来投。” “未来我们出兵中原一统天下，也有了‘恢复汉土’这个充足的理由。” 她虽然没有直接说支持称帝，但这一番话把真实想法全表露出来了。 还是那句话，古人最重名分。文易称不称帝对实力都没有什么影响，但名分上的差别太大了。 王始终是王，皇帝才是所有人心目中的天下之主。 称帝就是向天下人宣示自己的野心，告诉大家我有一统天下的志向。 好处是会有更多想搏一搏的人才来投，坏处也很明显，会引起其他国家的警惕，尤其是燕国和晋国。 但谢道韫的一句话，却让他哑口无言：“难道您不称帝燕国和晋国就不警惕我们了吗？” 那是不可能的，最近四年唐国使尽浑身解数，也只从中原弄来了不到二十万人口就是最好的证明。 …… 第二天早朝，不等群臣说劝进的事情，文易就先一步发难。 他大发雷霆斥责群臣不守君臣之道，并质问他们私下串联是想行废立之事乎。 这句话就非常重了，群臣纷纷请罪。 文易当场作出处罚，免去薛大元内阁大学士职务，着回家闭门思过。免去莫俊吏部尚书、内阁学士职务，免去柴犇枢密使职务。 还有二十几名官员或罢或被贬。 牵连范围之广处置之重，为唐国建国以来第一次。 群臣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君恩似海，君威如岳。也让他们明白了有些红线是不能触碰的。 之后文易任命甘宪为内阁大学士、首辅大臣，贺方加内阁学士衔、权枢密使，刘猛入枢密院为副使，陈秀为吏部尚书…… …… 退朝之后群臣并没有散去，而是扎堆儿在一起议论纷纷，来的时候谁都没想到只是个早朝的功夫朝堂就变了天。 薛大元、莫俊和柴犇三人有些沮丧的站在一起，他们周围全是阆湖系的官员。 所以有时候一个人的影响力不在于他的官职高低，而在于他构筑的关系网。 阆湖系就是唐国最大最坚固的那张网，而薛大元等人就是这张网的核心。 被罢官他们心里自然不好受。 莫俊苦笑道：“没想到大王的处置如此之重。” 柴犇道：“是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生气，也不瞒你们，当时我吓得腿都软了。” 薛大元摇摇头，自责的道：“是我们做得太过了，如果不是念着过往功绩的份上，处罚会更重。” 莫俊道：“劝进的事情怎么办？” 薛大元意味深长的道：“大王反对了吗？” 众人一愣，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正文 0382 登基称帝（第三更） 本来大家都商量好了，一起上奏劝进。哪知道还没等他们开口，文易却先发飙，把串联的主要份子罢的罢贬的贬。 就连薛大元和柴犇两人都被一抹到底。 群臣都被吓住了，自然也就没人敢在提这件事情。 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都不是蠢人，自然知道文易为什么生气。这么多臣子私下串联，换成谁都怒。 事实上，在刚串联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猜到文易会生气，但依然这么做了。 原因和之前说过的一样，文易表现的太宽容，薛大元几人身份特殊。就算他们这么做了，文易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其中自然少不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拱火，试探文易的底线，如果这种事情都能忍……那真是太好了。 但文易的激烈反应告诉众人，即便他再怎么宽容，有些底线还是不能触碰的。 那些人赶紧收起了小心思，不敢再做出格的事情。 然后就是关于劝进的事情，还要不要继续？ 聪明人很多，薛大元能猜到的事情别人也能猜到。 文易只是惩处了私下串联的人，对劝进这件事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也就是说没有反对，接下来该怎么做就不用说了吧？ 于是下朝之后更多的奏折犹如雪花一般飞向王宫，就连被罢官的薛大元、莫俊等人都不例外。 此类奏折文易通通留中不发。 这下群臣心中都有了谱，隔天早朝的时候当面劝进。 文易当场拒绝，表示自己德行不够，哪能称帝。 群臣非但没有沮丧反而都兴奋起来，因为文易拒绝的理由不是实力不足之类的，而是德行不够。 用德行来拒绝，这就是在走‘三辞’的流程啊。 懂了，现在轮到群臣三请了。 然后又是一轮劝进奏折，以甘宪为首的重臣进宫请他称帝。 文易依然拒绝，这次的说辞换了：百姓生活还不够好，我有什么脸面称帝呢。 群臣‘苦劝’未果，开始采取第三次行动。 报纸拿出了几乎所有的版面，为文易歌功颂德，把他夸的天上少有地上无双。 偏偏百姓很喜欢这样的文章，大王这么好怎么夸都不过分。 然后群臣劝进的消息不知道被谁宣扬了出去，以极快的速度传遍全国，不出意外获得了广大百姓的支持。 各地方行政主官也开始行动起来，什么万民伞、请愿书之类的全都准备好，火速送往京城。 面对百姓的拳拳之心，文易十分感动，终于同意称帝。 消息传出举国欢庆，百姓纷纷走上街头高呼万岁。 然后全国上下都开始为他称帝做准备。 皇帝登基都有哪些流程，仪仗、用品的规格，冕服的样式、颜色、图案等等，都有严格的规定一点都不能错。 比如车驾就换成了六匹马拉的车，也就是天子驾六。 不只是文易自己，包括谢道韫、李元、李亨等人的服饰用具之类的也都要改。 印玺也要重新雕刻，唐王之宝变成了天子之宝，王后之宝变成了皇后之宝…… 还有登基的日子也要挑选，不过现在已经是年底，也没太大的挑选余地。 文易经过斟酌之后再次选在了十二月十九日，也就是冬至日的前一天，当年他称王也是这一天。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再做过多赘述，和称王大典的流程差不多。 除了礼仪更复杂了一点、参加的人更多了一点、规模更大了一点……就没区别了。 称帝之后第一件事情是追封祖先，毕竟自古以来就以孝治天下，皇家必须作出表率。 文易也没有搞特殊，既然流行追封那就追吧。而且他就记得父母和祖父母四个人，刚好追封两辈。 祖父的庙号是仁祖，谥号为玄皇帝；祖母谥号为慈皇后。 父亲的庙号是德祖，谥号为淳皇帝；母亲谥号为温皇后。 说白了追封这东西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不用讲究那么多，挑选一些褒义字加上就可以了。 就文易的情况来说，想讲究也没那个条件。 没人知道他祖父母和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就连他自己都已经说不清父母都干过啥了。 更让人无奈的是，他祖父母和父母都是死于兵灾，埋在哪都不知道，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埋…… 所以关于这件事情还是糊涂一点好。 之后又册封谢道韫为皇后，李元为太子……这些就略过不提。 …… 称帝和称王不同，中国的传统天无二日民无二主。 天下可以有无数的王，只能有一个皇帝。 通俗点说，称王是自家的事儿，只要自家的人同意告不告诉别人都无所谓。 称帝是以天子自居，要当天下之主。那么就必须昭告天下，否则这个帝就没啥意思了。 不管别人承不承认都要广而告之，而称帝也默认将参与逐鹿天下。 所以当唐国的使者把文易称帝的消息通告各国之后，堪称举世震惊——其实也没那么震惊，乱世称帝的多了去了，也不多他一个。 慕容恪叹道：“真乃多事之秋啊。” 苻坚则说道：“果然如我所想，唐国也不甘寂寞了。” 晋国这边心情最复杂，以前虽然他们丧权辱国，但依然是名义上的天下正统，是所有汉人的中心所在。 凉国虽然也立了国，但依然尊晋国为宗主。 现在不同了，出现了第二个真正意义上的汉人国家。 而且对方以汉末后裔自居，自称承大汉道统。明摆着告诉晋国，我和你是并列的，别想用大义的名分来压我。 对于天下的汉人来说，他们又多了一个选择，这是晋国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他们唯一庆幸的是，唐国远在重洋之外，一般人想投奔他们也没那么容易。 面对文易称帝的消息，各国也作出了不同的应对。秦国啥都没做，燕国表示祝贺并发出了结盟邀请。 反应最激烈的还是晋国，关停了大多数唐楼，禁止唐国商船进入内河。 按照晋帝司马丕和宰相司马昱的意思，是准备彻底和唐国断绝往来的。 但晋国真正作主的是士族，他们可不想和唐国断绝关系，而且也舍不得和唐国贸易的利润。 所以在沿海和长江口保留了唐楼和商船通行资格。 在士族那里吃了个瘪的晋帝司马丕非常气愤，回到后宫越想越气，然后发誓等到修仙有成一定要给士族好看。 然后拿起阳春子给他炼制的仙丹一连吃了好几颗，没多久他就鼻子喷血不止。好不容易止住，发现连说话行动都变得很困难。 正文 0383 德运流转（第一更） 尽管晋室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消息，可司马丕重病瘫痪的消息还是第一时间就传了出去。 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还是那句话，司马家的操作已经让他们彻底失去了皇族应有的威严，换皇帝就和换裤衩一样。 对于司马丕重病，大家的普遍反应就是，再换个吧。 不得不说，士族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太丰富了，马上就拿出了统一意见。 换皇帝？为啥要换？这样躺在病床上的皇帝才是大家喜闻乐见的，请名医一定要保住他的命。 然后他们就把隐居后宫的太后褚蒜子给请了出来。 褚蒜子临危不乱，临朝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宣布唐国为伪朝唐帝为伪帝，晋国才是天下唯一的正统。 士族和读书人怎么想的不知道，普通百姓基本都被稳住了。 然后她亲自去了三清观。 严格来说，她对杜子恭是有赏识提携之恩的。 杜子恭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拿大，唯独在她面前不行，所以打开山门带着道观所有人出门迎接。 但对于请他出山以及去给司马丕治病的请求，还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陛下之病贫道也无能为力啊。” 褚蒜子恳求道：“我知道陛下所为太过，这里代他给您赔个不是。我已经让人把阳真子等人下狱……” “还请教主看在之前的情面上，再出一次手，就算看不好我也不会怪罪与您。” 杜子恭无奈的道：“太后此言让贫道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啊。罢了罢了，谁让我欠您的。” 即便知道司马丕的病情是怎么回事儿，可当他真正见到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中一沉。 重金属中毒，已经病入膏肓的那种，神仙来也没救了。 但续命的手段他还是有一点的。 用大蒜素减轻了司马丕的症状以及各种并发症，让他的精神看起来好转了不少。 就当众人以为有救的时候，他再次找到褚蒜子，屏退无关人等说道： “太后，陛下中毒已深，肾脏、肝脏乃至神经皆已严重损伤……请恕贫道无能为力。” 褚蒜子似乎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沉声道：“还能支撑多久？” “半年，之后就看天意了。” “我知道了，还请教主保密。” “是。” 然后杜子恭给他开了一些治疗肾脏和肝脏的药物，治疗神经类的药物他没办法开。 应该说他对神经系统所知也不多，连‘其然’都不是很清楚，更别提‘其所以然’了，自然也不敢开药。 然后还对食物作出规定，多吃牛奶、蛋清、豆浆等高蛋白的食品。 作为对他的回报，也是对犯罪分子的惩罚，褚蒜子下令以谋逆弑君之罪处死了阳真子等人，长生观也被捣毁。 不过在杜子恭的求情下，长生观大多数普通道士并没有被牵连。 回到三清观，孙泰迎上来道：“恭喜师父，这次定能一举收服丹道派那些老顽固了。” 杜子恭淡定的道：“这本来就是阳真子等人作恶和他人无关，我不过是仗义执言罢了。” 孙泰假装没有看到他脸上的笑容，道：“师父高义，弟子佩服。” 杜子恭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现在有个向那边示好的机会，你可以尝试一下。” 孙泰连忙道：“请师父指点。” 杜子恭道：“那边称帝这边病危，这是东风压到了西风呀。” 响鼓不用重锤，孙泰马上就明白什么意思了，敬佩的道：“师父高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杜子恭叮嘱道：“此事非常危险，你行动的时候千万要小心，不要落下什么把柄。” 孙泰道：“您放心，我只是把这个点子告诉那边，自己不会动。” 回去之后他就用暗语写了一封书信给路千钧，告知了这个提议。 路千钧也没有耽搁，马上采取行动。 很快一个谣言在燕国民间流传开来： 路人甲：“听说了吗？晋国皇帝重病将死。” 路人乙：“早就听说了，好像是吃假道士的毒丹死的。” 路人甲：“假的，根本就不是吃丹药，是晋国故意传出去的假消息，怕大家知道真相。” 路人乙、丙、丁等人纷纷围过来，道：“你有内幕消息？” 路人甲：“我只能告诉你们，唐国那边刚称帝，晋国这边就生重病了……你们自己琢磨去吧。” 路人乙：“别走啊，说清楚，这有啥关系？” 路人甲高深莫测的道：“懂得都懂，不懂说了也不懂。” 路人乙一脸景仰的道：“敢问高姓大名？” 路人甲：“不敢，某姓知。” …… 类似的情况出现在很多地方，很快关于唐帝、晋帝的真假谣言就传遍开来。 唐帝登基，晋帝重病将死；唐才是真帝，晋乃伪帝；真唐帝吸走了伪晋帝的气运……晋室窃国多年，真君出现被反噬了。 谣言传的越来越离谱，比如什么唐帝登基当天，天上一黄一白两条巨龙大战，最终白龙战败垂死。 黄龙是唐国，白龙就是晋国。 根据五德之说，晋是金德，尚白。 唐朝宣称自己继承的是大汉道统，火生土就是土德，尚黄，所以黄龙是唐国。 五德之说本身就是一笔糊涂账，当年刘邦不承认秦朝认为自己才是水德，所以汉朝最开始是水德。 百年之后汉武帝认为老祖宗太小家子气了，应该大大方方的承认秦朝，就改成了土德。 后来刘向刘歆父子改变了五德的算法，认为汉朝应该是火德。 先是王莽采用了这种说法，后来刘秀也很喜欢，所以汉朝又成了火德，故有炎汉之称。 魏代汉，根据相生说认为自己是土德，晋代魏认为自己是金德。按照这个逻辑推理下来，唐应该是水德。 但此时晋国尚在，且唐国自称继承的汉朝道统，所以应该沿用土德。 文易没有纠结这件事情，水德土德火德都无所谓，只要不搞个绿色的出来，别的都随便。 前世朱元璋直接废除了五德说，不也啥事儿都没有。 于是唐国就对外宣称自己是土德。 反正兜兜转转历史又意外的和前世产生了重合，因为前世唐朝就是土德。 不过不管是什么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流言一出来就迅速传播，很快为大多数人所熟知。 正文 0384 双龙大战 这个谣言自然也传入了慕容恪的耳朵，他就把阳鹜找来商议。 “太保如何看这个传闻？” 阳鹜肯定的道：“必是唐国人故意散布。” 慕容恪颔首道：“他们为何在燕国散布此类谣言，而不是晋国？” 阳鹜思考道：“唐国现在还不想直接和晋国结仇，这个消息就算传入晋国他们也可以推说不知，甚至还能把脏水倒在我们身上。” 慕容恪笑道：“要是想通过这点手段就挑拨我国和晋国的关系，那就太愚蠢了。” 阳鹜也笑道：“是啊，我们的大军到现在还围困着洛阳呢，哪还用得着他们挑拨。” 慕容恪道：“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禁止还是不禁止？” 阳鹜道：“为什么要禁止，这个消息传的越广对我们就越有利。如果唐国真能把晋国变成伪朝，那真是省了我们大麻烦。” 晋国能支撑到现在，很大一个原因是他们有天下正统的大义在，这个身份能让他们团结更多的能人。 要是能破除这层身份，不用别人打他们自己内部就崩溃了。 而且让唐国和晋国对立，影响双方贸易，对他们也是一件好事。所以慕容恪也很赞同这个做法，甚至还准备推波助澜。 这件事情商量好，阳鹜又问道：“洛阳已经围困四年之久，太宰准备何时拿下它？” 慕容恪笑道：“果子已经熟透，也是时候采摘了。” …… 黄龙和白龙大战的谣言先一步传入了秦国，苻坚王猛也有同样的猜测，这就是唐国人搞的事情。 而他们处理这件事情的办法和慕容恪如出一辙，推波助澜。 这个消息又从秦国传入了凉国。 凉国这几年连续换了好几个君主，也换了好几茬权臣，前年张天锡杀了自己的侄子张玄靓自立为王。 他派人去建康请求晋国册封，但两年过去了晋国还是没有回复，他心中很是不满。 所以对于黄龙白龙的传闻也就不管不问，甚至心中还暗暗叫爽。 孙泰虽然嘴上说不会动手，实际上怎么可能。在晋国他不好动，凉国这里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道教在凉国虽然不是国教，但也是最大的宗教拥有最多的信徒，他们出手传播的速度更快。 先是在道教信徒群体中间传播，很快就传遍全国，甚至顺着凉国传到了西域。 此时凉国大多数底层百姓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叫唐的国家。 这并不奇怪，凉国在内陆深处，和唐国直接打交道的机会不多。 加上当时的信息传播速度慢，大多数百姓也没有获知外界消息的渠道，他们不知道唐国很正常。 但这次的事情实在太大，黄龙和白龙的谣言又过于玄乎，加上道家暗中帮忙，终于让唐国的名号传入民间。 然后百姓才知道自己用的开元通宝是唐国的，那种精盐也是唐国产的…… …… 本来百姓对于黄龙白龙之战的胜负是完全不在意的，但当他们发现自己用的钱吃的盐都来自于唐国之后，心里就产生了倾斜。 黄龙肯定是更强的。 越来越多的关于唐国的谣言产生了，什么那里没有战争，什么富可敌国，什么百姓每顿饭都能吃两个窝窝头…… 各国高层没有谁在意这种谣言，尤其是‘每顿饭吃两个窝窝头’这样的传言，更是引起无数嘲笑。 真是愚昧无知啊。 …… 黄白龙之战的谣言传入晋国之后，自然引起了激愤，尤其是司马氏更是破口大骂。 朝廷连忙下令禁止此类谣言传播，但凡有谈论这个话题的一律以谋逆罪论处。 就连士族都支持了朝廷的做法。 他们又不是真蠢，内斗归内斗，晋国存在才能保证他们家族的利益。 严刑苛法确实很管用，阻断了谣言的传播途径，双龙大战的谣言并没有在晋国传开。 …… 合肥，桓温看着桌面上的两份文件，眼神里闪过挣扎之色。 这两份文件，一份是关于双龙大战的，一份是朝廷下达的禁止谣言传播的命令。 现在他在衡量到底该怎么做。 经过五年积蓄，他自觉实力已经足够，是时候重启北伐了。 恰好慕容恪围困洛阳，他带兵北上既能解洛阳之围，又能就近和燕国来一场大战。 若能在洛阳消灭燕国主力，那就太完美了。 可朝廷不出意外的再次否定了他的计划，还试图召他入朝参政。桓温又不傻，怎么可能会进京，找了个借口拒绝了。 有前几次的经验，他知道朝廷是不可能同意他出兵的，就决定强行出兵。 这也是他为啥不在荆州而在合肥的原因。 只是刚到合肥没几天，就听到了唐王称帝的消息，心中又羡慕又嫉妒。 这些年和唐国交易他获得了太多的好处，实力不但恢复过来，甚至超过之前。 但相应的，唐国在他手里也获得了很多好处。 其中最多的就是人口，他自己心里清楚，从和唐国贸易以来他私下卖了超过十万人给对方。 难道他不知道人口的重要性吗？不是，太清楚了。 可他手中没有钱，而唐国的开价又太高，最后只能是真香。 私下他也没少打探唐国的情报，确实打听到了很多秘密。 比如用人口和唐国进行贸易的不只是他一家，甚至燕国那边也有大把的人在干这件事情。 比如扶南国已经成为唐国的藩属…… 他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但从种种迹象推断，对方的实力远超大家的想象。 所以他对唐国是最忌惮的。 但这种忌惮并没有让他畏惧，反而激发了更强烈的斗志。 他要出兵北伐打败燕国乃至秦国让天下重归一统，然后效仿司马氏。 等得了天下，在给唐国好看。 心中已经决定要造反，并且制定好了计划，他自然不想维护晋室的尊严什么的。 让双龙大战的谣言传播出去，进一步动摇晋室的民心，是符合他的利益的。 但他又害怕弄巧成拙，万一提前让晋室崩溃怎么办？至少眼下他需要一个相对较为稳定的基本盘，来实现北伐的计划。 就在他犹豫之间，有亲卫来报，司空车灌求见。 正文 0385 北伐？（第一更） 车灌？桓温大致能猜到他来的目的，不外乎是劝阻不要出兵。 他并不想见对方，除了浪费口水没啥用。但车灌身份不低又带着皇命，他却不能不见。 双方见过礼之后桓温直言道：“若公是来劝我退兵的就免开尊口，莫要伤了你我之间的和气。” 车灌却大笑道：“某素知大将军之志，又岂会做此恶人。今日前来非为阻拦，而是代侍中邀请您前往洌洲共商北伐大事。” 侍中就是会稽王司马昱。 桓温惊讶的道：“哦？车司空莫要戏耍我，侍中向来不同意我出兵收复故土，这次怎么一反常态？” 车灌义正词严的道：“大将军实在误会侍中了，他向来是主张收复故土的。只是前几年朝政被妖道阳真子等人把持，他也有心无力。” “现在太后临朝妖道伏诛，侍中又重新参政，马上就同意了大将军的北伐提议。” 桓温道：“那真是太好不过了，我这就启程前往洌洲。” 心中则冷笑，这是把责任推给阳真子等人了，骗小孩呢。不过花花轿子众人抬，既然对方改变主意他也不想过多追究。 至于之前是谁反对北伐，已经不重要了。 他还在推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司马昱改变了注意，难道是北边有了变故？ 事实上他猜的并没有错，慕容恪带领慕容垂亲临洛阳前线，摆出誓不摆休的姿态。 洛阳守将陈祐的求援信几乎一天一封。 司马昱这个人的能力且不去说，起码敢打也想打。最早就一直支持北伐，只可惜所用非人，北伐变成了送人头。 这次司马丕吃药把自己玩的半死，褚蒜子临朝，他又重获信任总理朝政，接到求援信后力排众议一定要保住洛阳。 他这么死命的保洛阳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唐国的威胁。 本来就已经谣言满天飞了，要是再丢失洛阳，那真是坐实了司马氏无能的传闻。 所以这一战必须要打，还要大获全胜。 但此时他能调动的兵力并不多，桓温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况且桓温已经摆出了越过朝廷命令强行北伐的姿态。 如果他真这么干了，就相当于是扯下了最后一块遮羞布，对晋室来说是致命打击。 与其如此，何不顺水推舟，让桓温带兵去解洛阳之围呢。 所以司马昱才派了车灌去找桓温，邀请他一起协商出兵的事情。 桓温也不想现在就和晋室闹掰，就暂停行军，去了洌洲和司马昱会面。 至于双龙大战的传闻……算了，既然晋室同意北伐就暂时禁止传播吧。 …… 这些消息被路千钧打包送回了东宁岛。 文易看过谣言之后笑道：“这点子十有八九是杜教主想出来的，果然不愧是玩宗教的行家啊。” 谢道韫疑惑的道：“为何您笃定是杜教主而不是孙道长呢？” 文易说道：“孙泰性情刚猛百折不挠，冲锋陷阵还行，这种心机手段他玩不出来。” 谢道韫道：“孙道长这性格……杜教主应该也能看出这一点，为何还要把他当成继承人培养？” 文易道：“这里面涉及到的东西很复杂。” 谢道韫道：“那您就慢慢说呗，反正现在也闲来无事。” “好吧。”文易干脆在她旁边坐好，说道： “孙泰不是没有才能，恰恰相反，他的才能非常高，这也是当年杜教主会选他当亲传弟子的原因。” “那时五斗米教只是道家的一个分支，只在会稽郡有影响力，他能收到孙泰这样的弟子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后来道教改革，他需要一员先锋大将冲锋陷阵，孙泰不论从能力、性格还是身份，都是最适合的人选。” “他能顺利整体道教各派系成为教主，孙泰居功至伟。在这种情况下，想换个继承人已经变得不可能。” “且不说他能不能找到比孙泰更优秀的传人，就算找到了，能降的住底下的那些人？” “现在孙泰可不只是他的弟子那么简单，还是道教仅次于他的大人物。” 谢道韫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确实如此。孙泰也属于大势已成，不是杜子恭想换就能换得了的。 然后她笑道：“难道和您就没有一点关系？” 文易失笑道：“好吧，孙泰和我们的关系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道教教主之位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以杜子恭之能尚且有阳真子这样的人反对，孙泰想继承这个位置恐怕更难。” “杜子恭在赌我们能得天下，有我们支持孙泰就能成为教主。” 谢道韫道：“您会支持他吗？” 文易道：“为什么不呢，向外输出宗教远比直接输出文化要简单的多。” 谢道韫并不是很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她知道文易已经做好了未来的计划。 她没有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只可惜，这个谣言未能传入晋国。” 文易摇摇头道：“不，我认为现在最好。” 见她不解，就解释道：“想用这样的谣言动摇晋国的统治根本就不可能，反而会让我们两国的关系更加紧张，这并非我想看到的情况。” “这个谣言真正的作用，是让北方各国的普通人知道唐国的存在……这对我们很重要。” 这样等将来唐国出兵一统天下，百姓心中的恐慌会小很多，有助于他们更快的稳定新占领的土地。 比起这个谣言文易更关心的是桓温北伐的事情。 前面已经说过，他对两晋南北朝的历史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桓温一生经历三次北伐。 第三次失败对他造成了致命打击，似乎心态被打崩失去了雄心，开始一心搞内讧。 内讧就内讧吧，又没有造反的勇气……还不如他的儿子桓玄敢作敢当。 可以说桓温有个堪称完美的前半生和一个一塌糊涂的后半生。 难道说属于他的转折点就要来了？ 要多做关注才行。 他北伐必定会引起动乱，是唐国偷鸡的好机会，别的不说多弄点百姓回来才是最实在的。 而且他北伐之后就开始自暴自弃昏招迭出，搞不好能从他那里买到更多的百姓。 正文 0386 各怀鬼胎 桓温去洌洲和司马昱见面，双方这次聊的还是挺开心的，就作战目标达成了一致意见。 收复陈郡、颍川谯郡等失地解洛阳之围，如果有机会就和燕国来一场决战。 桓温要求把豫州、扬州、徐州之兵交给他指挥，司马昱思考过后拒绝了这个方案。 桓温也知道对方不可能让他如愿，就退而求其次，让徐、扬二州出兵攻打谯郡，豫州兵攻打陈郡策应他的军事行动。 而他自己则从南阳出兵攻打颍川郡，打通前往洛阳的通道。 司马昱同意了这个方案，给三地的军队下达了军令。 晋国大半的力量被调动，一时间局势变得紧张起来。 再说燕国方面，慕容恪听说桓温出山，就叹道：“失策矣，我只看到洛阳成了一座孤城，却没算到唐王称帝对晋国的影响。” “为了证明自己才是天下正统，晋国必然会竭尽全力与我一战。桓温卧薪尝胆五年，其锋锐正盛，与之硬碰硬胜算不多啊。” 中军将军慕容虔道：“太宰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桓温厉害我燕军也不是吃素的。” 慕容恪摇摇头道：“非是惧怕，我们并未做好准备，贸然开战于我们不利。” 慕容虔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现实，无奈的道：“难道就这样离开吗？洛阳唾手可得，就这样放弃我实在不甘。” 慕容恪道：“不甘又能如何，小不忍则乱大谋啊。这次不但洛阳拿不下，颍川、陈郡、谯郡之地也要还回去。” “砰。”慕容虔恨恨的锤了一下桌子：“唐国早不称帝晚不称帝，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称帝，真是气煞我也。” 慕容恪摇摇头，下令道：“传令吴王，让他带兵去颍川郡阻挡桓温，叮嘱他只要拖延即可，无需死战。” “是。” “令谯郡、陈郡守军，把所有百姓全部迁走，财物、粮食等能带走的全部带走，不能带走的全部销毁。” “是。” “慕容将军，你带人加紧攻打洛阳，看能不能在桓温到达之前破开此城。” 燕军的行动非常快，慕容垂先一步赶到颍川，在颖水一线布置防线。 然后指挥军队把当地百姓全部迁走，粮食财物能带走的也带走，带不走的一把火烧掉。 等桓温到达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片废墟，和严阵以待的燕军。 盛怒之下的晋军发起进攻，燕军防守的也很顽强，第三天的时候桓温亲自督战才突破颖水防线。 早有准备的慕容垂根本就不恋战，发现事不可为就提前撤军了，他有骑兵之利晋军也不敢强追。 之后他更是不停的对晋军发起骚扰战，晋军追击他就利用骑兵优势逃走。等晋军撤回他就远远的坠在后面，伺机发动小规模袭击。 桓温知道他的企图，尝试追了两次之后就不管他了，指挥军队扫清了颍川境内的燕军据点重新夺回了这片土地。 然而偌大的土地上只剩下焦土，见不到几个活人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军情传来，桓温看过之后一张脸变得铁青。 豫州谢奕出兵陈郡顺利夺回失地，虽然燕军是主动撤退但战略目标达成也是大功一件。 问题出在了谯郡方向。 徐、扬联军攻打蒙县的时候，身后突然冒出一股燕军，猝不及防之下被冲溃了后军。 城内的燕军见来了援兵，也从城内杀出里应外合差点就把晋军给反杀了。 还好徐州刺史郗愔是个有本事的人，稳住了阵脚杀退敌军，但攻打谯郡的计划却不得不延后。 事后一打听才知道，这股突然冒出来的燕军是从陈郡方向撤过去的。 这下众人哪还不明白，燕军放弃陈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要集中力量打扬、徐联军。 要是真把这股晋军歼灭，就能顺势拿下徐州，到时候有没有洛阳都无所谓了。 看懂燕国的计划之后，所有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还好郗愔力挽狂澜，否则搞不好这会儿徐州已经落入燕国之手了。 就算后期能夺回来，估计百姓也被迁走的七七八八了。 然后徐、扬联军开始指责豫州军放跑敌军导致自己被偷袭，应该治罪。 豫州军也不甘示弱，被我们打跑的敌人跑到你们那里去了，怎么能怪我们？被偷袭是你们无能。 然后双方的官司就打到了司马昱那里，司马昱只能和稀泥安抚两方。 忙于打官司的双方都停止了军事行动，摆出了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看到事情的来龙去脉，桓温脸色铁青，冷笑道：“为了给豫、扬、徐三州军队找罢兵的借口，居然放燕军攻击己方后军。” “真是好手段，也是好狠的心，就不怕玩火自焚吗。” 桓冲也是神情一变，道：“不会吧，如此冒险他们怎么敢？” 桓温道：“有什么不敢的，我猜被攻击的必然是刚招募的新军，而郗愔等人早就暗地里严阵以待了。” “这次徐、扬的损失连他们上报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桓冲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道：“他们……真是……” 桓温冷冷的道：“不管他们了，本来这次我就没准备能得到他们的帮助，不拖后腿就可以了。” “明日我们就出兵北上，先解洛阳之围再夺回青州、兖州、许昌之地……然后直指邺城，彻底击败燕国。” 桓冲有些犹豫，但他向来不会违逆自家兄长的意思，还是把这条军令传达了下去。 洛阳方向，慕容恪看着城头上的血迹，叹道：“沈劲真乃奇士也，恨不能为我所用。” 慕容虔羞愧的道：“末将无能，请太宰责罚。” 慕容恪安慰道：“洛阳乃天下坚城晋军又心怀死志，想要旦夕之间拿下它非人力所能为，将军莫要羞愧。” 慕容虔道：“谢将军宽宏大量。” 慕容恪道：“桓温应该快要到了，我们也该走了。” 然后下令全军有序撤退。 洛阳城头的守军见到敌军撤走，发出震天的欢呼，然后派出一只代表前去迎接桓温。 时隔数年桓温再次进入洛阳城，受到全城百姓的热烈欢迎，但他脸上却并无多少喜色。 燕国把大部分百姓迁走，粮食也全部带走。他不得无法在这里获得补给，还要拿出一部分军粮救济百姓。 他想要继续北伐，就必须在洛阳休整等待后方军粮。否则燕军都不用出战，只要不停拉扯等他粮尽就能不战而胜。 而如果他在洛阳停留太久，燕国那边就会做好防守准备，他再想北伐难度就增加了许多倍。 正文 0387 第三次北伐落幕 桓冲道：“兄长，谢无奕送来了一批粮草，足够我们支撑到后方军粮送到。” 桓温叹道：“也难为无奕了，豫州十郡只余下汝南、弋阳等四郡之地，还时刻面临燕国大军袭扰。” “他本不富裕，这些粮草差不多已经掏空他的家底了。可恨者乃徐扬二州，为一己之私阻挠我北伐大业。” 郗超有些坐不住了，道：“大将军，末将欲往徐州一行，还请准许。” 徐州刺史郗愔是他的父亲，这会儿他肯定坐不住。 桓温自然能猜到他的打算，说道：“景兴误会了，我并非责怪郗刺史。此事是谁指使我心中明了，郗刺史也无能为力。” “你去徐州只会让父子为难，却于事无补，况且我身边也须臾离不得你。” 郗超感激的道：“谢大将军体谅。” 桓温又问道：“后方粮草何时能送到？” 桓冲回道：“还需五日。” 桓温思考了一会儿道：“明日我带兵顺黄河东进，夺回徐州、兖州、豫州失陷之地，你留守洛阳加紧督促粮草运输。” 桓冲道：“是否等后续粮草送到再行出兵？” 桓温道：“不能等了，再等下去燕国就把这些地方的百姓全部掳走了，到时夺回一片无人之地有何用。” …… 第二天桓温出兵，仗着水师之利推进非常顺利，只用了不到一个月就夺回了黄河南岸的大部分土地。 只剩下青州的东牟、广固、高密等地还在燕国手里。 扫平后方之后，桓温摆出了一副攻打邺城的架势。 一时间天下震动，难道他真的要成就不世功业了吗？ 文易也目瞪口呆，是桓温太厉害，还是慕容恪、慕容垂兄弟太水啊？这也太顺利了吧？ 难道是因为他这个穿越者的小翅膀，导致历史走向改变，让桓温第三次北伐成功？ 然后他隐隐兴奋起来，改变的好啊，世界变得更精彩起来了。 但军事会议上，手下将领的一番分析让他知道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刘猛道：“慕容恪主动退让不是因为他胆怯，恰恰是因为他足够高明。只有先把拳头收回来，才能挥出更有力的一拳。” 贺方颔首道：“黄河南岸多河流，有利于晋国水师作战。且桓温要是用水师切断黄河交通，燕国的军队就成了瓮中之鳖。” “现在他主动把军队撤到更有利于骑兵作战的北岸，是扬长避短。” 刘猛道：“不止于此，燕国把沿途的百姓全部掳走，桓温军无法就地获得补充，加大了他的后勤压力。” “现在主动权一点点向着燕国转移，时间拖的越久对他就越不利，除非他能获得晋国的支持。” 文易失望的道：“晋国必然不可能支持他，所以这一战看来是不成了。” 刘猛道：“燕国拥有千万人口又兵强马壮，想打败他必是倾国之战。桓温想靠荆州之地一举完成北伐大业，本就不可能。” “如果他聪明就应该改变策略，一点点蚕食才是最好的办法。” 文易道：“晋室和士族不会给他蚕食燕国的时间，所以他寻求决战的做法也无可厚非，只可惜了那些无辜的将士。” 众将也叹息不已，身为将领他们难免会产生代入感。要是自己碰到这样一群猪队友，想死的心都有了。 还好唐国不是晋国，他们不用面对桓温这样的难题。 文易感慨了一番之后说道：“燕国从黄河南岸掳走了几十万人，必然会造成大量流民，看能不能弄一些回来。” …… 为了减少麻烦慕容恪把这几十万人就近安置在了黄河北岸，这么多人短时间内安置好，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 但出现短暂混乱是必然的，少上几万人也没谁能查得出来。 路千钧和商务司燕国负责人吴巴，联手买通了广固和乐陵的官吏，又通过他们贿赂了北海王慕容纳。 慕容纳上奏，以青州地广人稀且又是攻打晋国的前线为由，申请在这里安置十万流民。 慕容恪根本就没怀疑自己的亲弟弟，大手一挥就同意了。 一个月后，这十万人就变成了六万五，其余三万五千人变成了各种各样的唐国货物。 此时慕容恪的心思都放在了应对桓温上，对国内的掌控程度下降了许多，根本就不知道自家亲兄弟带头挖自己家的墙角。 而知情人要么不愿意得罪慕容纳，要么就参与其中成为获利者，几万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 局势一天比一天紧张，眼看一场大战在所难免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先是晋国梁州刺史司马勋造反，自称梁益二州牧、成都王，并出兵攻打涪城，包围成都。 要知道蜀地是当年桓温打回来的，算是他的势力范围，而司马勋也是他重用的人才。 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自然要处理。 朝廷也借着这个机会要求他退兵，去平灭司马勋的叛乱。 桓温自然不愿意就这样放弃北伐，上表请求派鹰扬将军朱序去平叛。 朱序这个名字很多人可能不了解，但说说他的事迹大家就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了。 原本的历史上他诈降苻坚，在淝水之战的时候通风报信，还在关键时刻大喊‘苻坚兵败死了’导致前秦大军彻底混乱。 司马昱等人就是想通过这次机会把桓温给叫回来，自然不会同意他的这个建议，一再要求他回来。 桓温气急，就准备置之不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件更大的事情发生了，晋帝司马丕终于撑不住驾崩了。 皇帝死了桓温就必须要罢兵，否则和造反没区别了，纵使他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宣布退兵。 …… 桓温的第三次北伐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除了荆州军，其他各势力都松了口气。 回去之后他就把所有的火气都撒在了司马勋身上，亲自带兵入蜀，先解了成都之围，又杀入梁州。 后诛杀司马勋及其部下全族，妻女全部赏赐给部下，又将他们头颅传阅三军，最后送进建康城。 总之，这次风波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但事情并未就此结束，这次北伐虽然未经全功但也夺回了大片失地，让桓温的威望更上一层楼。 平定司马勋的叛乱之后，他就迫不及待的开始着手进行再一次的北伐了。 正文 0388 秦国墓葬 中原再次恢复和平，唐国也放下心来，开始盘点自己的收获。 吴仪道：“这一次利用桓温北伐我们总共获得了四万八千五百人口。” “其中从燕国北海王那里获得了三万五千人，晋国扬州军手里获得了九千人，其余是从别的地方豪强和权贵手中购买。” “这些人已经全部被安置在吕宋岛，现在吕宋三州十八府有人口九十四万，汉夷比例为一比一。” 文易微微颔首，然后不悦的道：“以后不要再用汉夷之称，都是华夏子孙入唐皆为唐人。” 吴仪连忙道：“是臣疏忽了，请陛下恕罪。” 朝中夷狄出身的臣子和将领都露出感动的神情。 文易看着众人，语重心长的道：“我知道很多时候大家区分汉夷并无恶意，强行禁止又显得刻意反而会加重大家心中的成见。” “所以一直都没有怎么管过这方面的事情，但长此以往必然会造成心理隔阂，不利于唐国的长治久安。” “传令下去，从今天开始凡是拥有唐籍者皆为唐人，不可再有汉夷之分。” 众臣皆道：“谨遵陛下圣谕。” 夷狄出身的文臣武将更是激动。 文易自己心里清楚，不分夷狄是不可能的，至少需要两三代人联姻生活这种区分才会消失。 他要求的也不是大家真的不分汉夷，而是不要因此心中怀有成见。 事实上受到过现代民族教育的他，心中的民族成见反而比古代人更重，汉夷比例最少保持在一比一就是他一直推行的政策。 目的就是保证汉人为主体，然后进行民族融合。但做归做，表面上还是要采取一视同仁的态度的。 之后商务部金如山汇报了一些情况：“此战不论对燕国还是晋国都是一个极大的消耗，燕国慕容恪已经联系我们要购买物资。” “晋国那边可能是心中对我们有成见，暂时没有什么动静。不过桓温私下联系过我们，想要购买更多物资。” 文易问道：“桓温还有钱吗？” 金如山道：“应该是准备用人口来换取资源，他手中本就不缺隐户。” “平息司马勋的叛乱，他又趁机把许多在籍的百姓变成隐户，现在他手中的隐户少说也有五十万。” 文易不禁摇头，这种情况下晋国皇室能掌权才奇了怪了。 …… 倭奴岛一个叫躬身国的小国家，某处小山脉上，一群身材低矮的倭奴国人正围着一个身穿唐国服饰的人。 他们当然不是要围攻这个唐人，相反非常客气甚至卑躬屈膝。 一个明显是领头的倭奴人，操着生硬的唐国口音，小心翼翼的问道：“贵人，请问这里能找到金矿吗？” 周安云不耐烦的道：“你怀疑我的技术？” 松下十二也就是那个倭奴人吓了一跳，连忙陪笑道：“不敢不敢，只是国主已经很着急了，再找不到金矿我们这些人都会被杀掉。” “那个……我有个女儿今年才十岁，生的非常漂亮，要是能找到金矿我就把她献给您。” 周安云眉头不禁一皱，他是喜欢小巧玲珑又听话的倭国女人，可他不是变态。 不过想到倭奴国的情况，自己有义务把那个小女孩解救出去，就说道：“回去之后把她送到我家里。” 松下十二欣喜若狂，道：“是是是，等回去我就把她送过去，跟着您真是她的福气。” 他身后的那些倭奴人也都露出羡慕的表情，能跟着唐人真是太幸运了，他们都有些嫉妒那个小丫头了。 松下十二又道：“您看金矿……” 周安云道：“这座山上必定有矿，不是金银就是铜矿。” 松下十二等人都兴奋起来，终于有矿了。 近些年倭奴岛掀起了寻找金属矿的风潮，谁家的领地发现了矿产，马上就能变强。 还能从唐国购买到无数的精美奢侈品，过上最奢华的生活。 躬身国的境内有些数座山脉，他们的国主自然也想找到贵金属矿。只是自己国家缺少寻矿的人才，只能和唐国人合作。 松下十二等人就是陪伴周安云找矿的。 周安云又是观察土质、又是观察地形、又是观察植物……反正一通操作后指定了一个方向，那里就有矿。 松下十二等人在他的指挥下东挖挖西挖挖，还真找到了一处银矿，那叫一个开心连忙上报。 当然，松下十二也没忘了把他的女儿送给周安云。他还梦想着女儿把周安云伺候舒服了，他能跟着一起去唐国。 躬身国的国主迫不及待的组织人手进行开采，所谓组织人手就是驱赶自己领地里的百姓干活。 在开挖第三天他们挖出了一个墓穴。 如果是一般的墓他们直接就毁掉了，可这个墓相当‘豪华’，有四个墓室，还有陪嫁的尸骨，腐朽的竹简之类的。 刚好周安云还没有走，矿工就把他请了过来。 他看过之后大为震惊，因为竹简上的文字赫然是秦国小篆，陪葬的物品也基本都是秦国时期的样式。 在这里发现了秦国时期的墓葬，里面居然还有秦国文字和陪葬品，这还了得。 周安云马上就制止了他们开挖，并把这件事情通报了国内。 莫俊、周启等人听到这个消息火速启程前往倭奴国，想要看看这个墓葬到底和秦国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秦朝灭亡时候逃到这里的贵族所留？说不定就能解开一段被隐藏的历史。 可是当他们千里迢迢赶到倭奴岛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正在开工的银矿。 古墓被破坏了。 一问才知道原因，躬身国的国主可不在乎什么秦国墓葬，他想银子都想疯了。因为一座古墓就不让他开采，做梦呢。 于是就趁夜把墓给毁了。 周安云沮丧的道：“这些是墓里的竹简和一些铜器，我看上面有文字就拿出来研究才幸免于难。” 莫俊、周启等人恨不得把躬身国主给碎尸万段，但事已至此他们也没有办法。 只能去被毁掉的废墟里翻找了一些遗物，又把剩下的尸骨给掩埋了。 通过研究这些竹简和铜器，他们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倭奴人很可能是秦朝遗民。 正文 0389 汉倭奴国王印 周启等人又在周围挖了挖，确实找到了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尸骨，只是这些连棺材都没有的墓里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失望之下他们只能带着这些证据返回了唐国，把情况汇报给了文易： “陛下，虽然竹简已经残破不堪，但主体尚在，并不妨碍我们了解上面的内容。” “根据竹简记载，墓葬的主人是一个叫姬双的人，他是随徐福出海的一员……” 文易震惊的道：“等等，你说什么？随徐福出海？” 莫俊兴奋地道：“对，就是徐福。当年他欺骗始皇帝寻找仙岛求取不死药。” “实则带着三千对童男童女来到了倭奴岛，和岛上的土人通婚繁衍生息。” “他自知犯下杀头之罪不敢透漏身份，就毁掉了所有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甚至强迫随行人员改说土人的语言。” “如此等第一代人全部去世，他们的后人就以为自己天生就是倭奴岛人，而不知道先祖来自秦国。” “姬双在徐福手下颇有身份，就偷偷藏了一些东西用以怀念家乡。临终前他把这些东西都埋在了自己的墓里，并写下了自己的经历。” “没想到他的墓地下面就是银矿，被意外挖掘出来，让这一段历史重见天日……” 文易惊喜的道：“这真是一个重大的发现，没想到倭奴人竟然也是我华夏后裔。” 但也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古义说道：“只凭一处墓葬就认为倭奴岛上的土人都是秦国遗民不够严谨。” “根据这份木简记载，当年跟随徐福出海的除了三千对童男童女，还有许多船员、工匠，总人数有一万余。” “这么多人肯定不只一个叫姬双的留下遗物，不如多挖一挖，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证据。” 文易道：“古尚书所言甚是，那就让人在岛上四处挖挖，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证据。” 于是唐国这边马上就给倭奴人和毛人传递了信息，我们在这里发现了秦朝时期的墓葬，有证据表明你们是秦朝后裔。 但现在的证据还不够确凿，想证明这一点就必须要有更多的证据。你们想当华夏人吗？想的话就赶紧去寻找更多的证据吧。 啥，你问怎么寻找证据？当然是挖坟了。 要问倭奴人和毛人愿不愿意成为华夏人，这根本就不用怀疑。从各势力的君主到街边的乞丐，就没有不想成为华夏人的。 强大、富有、繁荣、文明……华夏人在他们看来就是最高贵的身份，唐国就是天堂。 他们做梦都想成为唐国人。 这一点在生孩子方面体现的淋漓尽致，以前他们想要儿子，现在最想要女儿。 女孩可以卖给唐国人，价钱还不低，卖一个就足够一家一两年温饱。如果生的漂亮，还能带走一个家人成为唐人。 生女儿卖给唐人，生漂亮女儿送给唐人就能带自己脱离苦海，已经成为他们的共识。 但生女儿没那么简单，尤其是生漂亮女儿更是难以控制。对于大多数倭奴人和毛人来说，只能在苦海里挣扎求生。 现在突然告诉他们可能是华夏后裔，那还不像是疯了一样去求证，于是倭奴岛上就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挖坟运动。 别管是什么样的坟一律挖出来，但凡疑似坟墓的地方也全挖了，就连自家的祖坟都没放过。 万一在自家的祖坟里挖出秦朝古物，身份马上就能变成高贵的华夏人。与之相比，祖坟又算得了什么。 有一说一，确实挖出了许多古物，经鉴定大部分都和中原没有关系，少部分有关系的也基本都是汉朝时期的。 最让文易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人居然把汉倭奴国王金印给挖了出来。这枚金印太有名了，上过历史课本。 只是没想到提前一千多年被挖了出来，也算意外之喜。 最惊讶的莫过于赵正志：“陛下，莫非这枚金印？” 文易摇头道：“这枚金印是真的，光武帝在位时期倭奴国去朝贡，朝廷赐下的这枚金印，很多书上都有相关记载。” 赵正志道：“还真是意外收获。” 文易道：“这不算意外，四夷哪一个没有臣服过华夏文明，哪一个没有受到过华夏文明影响？发现汉朝物品很正常。” “不过，你把那些东西埋在哪了，怎么到现在都没挖出来？” 赵正志道：“秦国的东西要埋的深一点，您放心，很快就会有发现。”？ 文易点点头道：“那就好，东西都可靠吧？” 赵正志道：“我们用的大部分都是秦朝墓地挖出来的古物，少部分也是经过仿制做旧没人能发现端倪。” 是的你没看错，所谓古墓、姬双之类的都是伪造的。周安云也有另一个身份，卫尉司密探。 “你做事我放心。” “臣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 “说吧。” “以前您不是准备把所有关于倭奴人存在的痕迹抹去吗？为何又改变主意了？” 文易叹了口气道：“以前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大陆各国关于倭奴国的记载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少。” “想把这些书籍都修改一遍太难，可以说几乎不可能。而且倭奴岛上还有很多前人留下来的遗迹，也没有办法全部毁掉。” “最重要的是，知道倭奴岛真相的人太多了。唐国的将士们、商人，迁徙到唐国的倭奴女人……” “想把这么多人的口都封住根本就不可能……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把他们变成华夏人最简单。” 赵正志不禁点头，他也觉得之前那个完全抹除存在的做法不现实，现在这样更方便。 “张尚书可能要叫苦了，等证实倭奴岛上的人是秦朝遗民，就不好再抓奴隶了。” 文易冷笑道：“谁说不抓了？我只是说不抹除倭奴岛的存在，又没说要全部接纳上面的人。除了女人和孩子，剩下的人还是死了的好。” 靠岛上的人自相残杀是不可能把人杀完的，等人口降低到一定程度他们就会停止杀戮，各自跑到安全的地方休养生息。 但文易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到那个时候唐军会直接登岛完成最后的清洗，剩下的全部迁走零星安插在各地。 用不了几年他们就会忘记自己曾经的身份，只记得自己是华夏人，是唐人。 到那个时候史书上虽然还有关于倭奴国的记载，但已经没有倭奴人了。 就像是匈奴一样，融入了其他文明彻底消失，只留下一段传说。 而且后世的史书上关于倭奴的记载，也会变成徐福带过去的秦朝遗民繁衍而成，后又重归母亲怀抱。 等把岛上腾空，再大规模迁徙汉人去岛上，彻底把这里变成汉土。 这个计划文易准备在五年内完成。 正文 0390 惊变 虽然汉倭奴国王金印没有办法证实倭奴人是秦朝后裔，但也证明了早在光武帝时期他们就已经是中原的藩属。 有了这个发现，他们挖坟就更加的积极了。 然后零星的带有秦朝风格的古物就被挖了出来，有丝织物碎片，有半两钱…… 几个月后又挖出了几个大墓，在里面找到了一些残破的竹简，经过辨认确实是秦国小篆。 但因为太过于残破已经无法完全解读上面的内容，连猜带蒙加脑补，‘还愿’出了一个大概的经过： 徐福效仿先秦分封制度，把倭奴岛分给了他的几十名亲信手下…… 他活着的时候能压得住那些手下，各国还能维持表面和平。等他死了就失控了，各个国家开始厮杀征战。 有的国家被灭了，有的国家改了名字，有的国家不想参与混战就迁徙到了别处定居…… 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倭奴岛成了百国林立的局面。 因为贵族的有意隐瞒，百姓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来历，只以为就是本地土著，甚至很多贵族都忘了自己的来历。 但可以确定的是有一部分人肯定知道些什么。 尤其是那个叫倭奴国的，不但知道真相，还有私藏的海图。 光武帝时期他们就是靠着海图，找到了返回中原的路线。 为了独享这个秘密，他们隐瞒了自己的来历，编造了一个全新的身份获得了汉朝的封赏。 后来靠着这个大义的名分，他们兼并了许多小国逐渐变强。但也正因为这个身份，后来他们遭到了其他国家的围攻灭国。 这个推测堪称完美，唐国的人能接受，倭奴国的人就更能接受了。 很多倭奴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宣布自己是华夏后裔了，还有许多贵族不约而同的‘回忆’起了祖先的‘遗训’： 我家祖先是徐福的副将/管家/管事儿……因功被分封。 徐福祖先害怕子民思乡，就禁止大家谈论家乡的事情，还销毁了所有家乡的物品。 我们的祖先遵照徐福祖先的遗命，继续隐瞒……但祖宗害怕后人真的忘记自己的来历，就把这些秘密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传了下来。 所以我们就是徐福和他的部下的后人，是货真价实的华夏后裔。 在极短的时间内，徐福就冒出了无数的孝子贤孙。 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反正唐国的人没有否认。 但是光证明你是秦朝后裔还不行，有啥用？ 现在你是狗奴国人、是躬身国人、是邪马台国人……独独不是唐人，我们唐国有心帮你们却没有那个资格啊。 所以说大家的生活其实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不，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区别，起码在精神上他们获得了慰藉。 我们是华夏后裔，不是蛮夷野人。尤其是那些贵族，学习唐国风俗习惯和语言更有动力了。 然后唐国的一切就更加的深入人心。 也有越来越多的普通人，盼着唐国什么时候把欺压他们的贵族给灭掉，把倭奴岛纳入大一统范围。 文易却没有着急动手，继续按照计划行事。 挑起更多的内斗；传播瘟疫；购买妇女儿童；现在又多了一个任务，宣传徐福的事情，让这个传说更加深入人心。 …… 晋国，路千钧刚刚收集情报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就见吴巴急冲冲的走过来道：“陆总旗出事儿了。” 路千钧眉头一皱，道：“出什么事儿了，慢慢说。” 吴巴着急的道：“我哪还有心思坐，我手下一个管事失踪了。” 路千钧眉头皱的更紧，道：“这个管事平时表现怎么样？有没有去找过？” 吴巴道：“很谨慎的一个人，从来不会乱跑。他出门的时候我们有过约定，如果超过某个时间他没回来，就默认出事了。” “我一直等到约定时间过都没见他回来，就赶紧过来找你商量了。” 路千钧知道商务部的人的做事方法，很少单独行动。唐楼的管事儿、伙计雇佣的都是晋国本地人，唐国的人只送货查账。 就是防止别国人悄悄摸摸的把他们的人抓走，逼问唐国的情况。现在突然有人失踪，还是管事儿，十有八九是出问题了。 “那个管事儿嘴巴严不严？知道的多吗？” 吴巴道：“他是七年前全家迁徙到东宁的，忠心没有问题。” 路千钧的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七年前迁徙过去的，知道的肯定很多。这要是招了，唐国就没什么秘密可言了。 至于忠心……他是愿意相信自己人的，但作为一个搞情报的人，他知道自己必须要一切都往最坏处想。 “马上把商务部的人都撤走，东西不要了。” 吴巴迟疑的道：“这……损失就太大了，他也不一定是……” 路千钧严肃的道：“不管他是不是被晋国的人掳走了，我们都要做最坏的打算。别舍不得这点东西，命比什么都重要。” 吴巴咬咬牙道：“我知道了，现在就把人撤走。” 路千钧叮嘱道：“悄悄的做，不要暴露了。” 吴巴道：“我知道。你们呢，准备怎么办？” 路千钧道：“我会通知他们潜伏起来……现在我们的安慰还在其次，主要是谢家……不行，我现在去一趟谢府。” 吴巴才想起这一茬，大惊失色，赶紧道：“快去……我要赶紧把这件事情告诉国内，让陛下早做准备。” 路千钧道：“咱们分头行动。” 卫尉司在晋国是有正当身份的，路千钧也不例外。他光明正大的来到谢安府邸门前，递上了拜帖顺利入内。 见到谢安之后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道：“如果那个管事儿真是被晋国朝廷抓走，很可能娘娘的身份也会暴露……” “一旦娘娘身份暴露，谢家也会陷入危险之中，给你们带来危机实在抱歉。” 听到他的话，谢安却没有一丝惊慌，淡淡的道：“你们的人确实是被朝廷的人抓走了，就关在山阴县大牢里。” “不过他的嘴巴确实很严，到现在一个字都没招。” 路千钧瞠目结舌，道：“这……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安道：“因为我姓谢。” 路千钧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道：“谢公如此冷静，必是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法，是吗？” 正文 0391 刚烈 应对之策？ 谢安摇头干脆的道：“没有。” “那您为何一点都不着急？”路千钧就更疑惑了，看你这不动声色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有办法了呢。 谢安淡淡的道：“夹在两个大国之间，我们谢氏的未来已非自己所能左右的了，我只是做好了接受任何后果的准备。” 路千钧心中不禁升起了几分佩服，这种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修养实在天下少有。 “很抱歉，让您的家族陷入如此大的风险。” 谢安道：“无需向我道歉，就算要道歉也轮不到你来，从知道她和唐国的关系那天开始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最初大家都以为唐国不过是弹丸小国，无人放在心上，也就没人打你们的主意。” “后来又因为它能带来惊人的利益，且偏安一隅的作风，没人愿意得罪它。” “你们的人行事也非常小心轻易不会独行，想私下抓你们的人拷问情报风险太大。” “所以，虽然很多人都动过这样的念头，却都没有行动起来。” 路千钧不禁为文易的手段感到佩服，提前搞了个汉末后裔的名头。 一个建立一两百年从未和大陆打过交道的国家，大家天然就以为他们缺少进取心，警惕心会降低很多。 要是大家知道唐国才刚建立十年，必然会当成头号大敌来对待。 谢安继续说道：“唐王称帝情况就变了，意味着他要参与逐鹿天下，所有有志于天下之人都会视他为敌。” “既然是敌人自然要想尽一切办法打探对手的情报，今天的事情在他称帝的那天就已经注定了。” “前段时间桓元子北伐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大家不愿意在这种关键时刻得罪一个能左右战局的强国。” “现在战争暂告一段落，大家能腾出手来处理这件事情了。不只是晋国，燕国、秦国都会对你们的人出手，直到摸清唐国的情况。” “你们能躲过一次两次，却无法躲过无数次，总有一天会暴露，除非切断和诸国的联系。” 路千钧点点头，道：“我们已经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在陛下准备登基之时就已经收缩势力……” “秦国、燕国那边的人已经全部撤出，只是没想到晋国会是第一个动手的，才出现这次失误。” 谢安道：“你们的想法并没有错，正常来说晋国不会第一个出手，甚至都不会出手。” “但你们散布了双龙之战的谣言，把矛头直接指向了晋国，逼得他们不得不出手。” 路千钧这才意识到问题出在哪，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典范了。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谢公最好早做准备……” 正说话间，谢家的管家急匆匆的走进来，俯首在谢安耳边说了些什么。 这个事情应该很大，以他的城府都露出惊讶之色。 路千钧把头转向一边，以示自己没有偷听。 等管家离开，谢安突然感慨的道：“唐国有忠诚之士也，被抓的那个人在狱中自尽了。” 路千钧浑身一震，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怎么死的？” 谢安道：“消息里说他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趁着给他医治的时候撞墙而死。”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对那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生出了些许敬佩，咬断自己的舌头，然后撞墙而死，这是何等的忠心和刚烈。 路千钧已然虎目含泪，双手捏的‘咯吱咯吱’作响。 不过身为谍报他知道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连续深呼吸好几次控制住情绪，道： “谢公，还请帮忙探知他的尸体所在，拜托了。” 谢安眉头不禁皱起，难道你们还想把死人的尸体抢回来不成？ “太危险了，不若厚抚他的家眷以做补偿。” 路千钧道：“我知道事情的轻重，只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 谢安道：“好吧，我这就让人去打听。” 下午消息传回，尸体被扔在了城外的乱坟岗。路千钧当即就告辞离开，在确定没有人监视的情况下，把尸体找了回来。 看着浑身没有一寸完整皮肤的尸体，在场的人无不潸然泪下。 吴巴哭道：“陆恭曾经说过，祖祖辈辈都是牲畜一样活着，去了唐国才做了人……他会有命来守护唐国……他做到了。” 路千钧愤怒的道：“这个仇我们记下了，我发誓会把所有伤害你的人都杀了为你报仇。” …… 之后唐国明面上的势力全部撤走，只留下藏身暗处的谍报人员。 通过这个情况晋国也猜到自己暴露了，但也没有任何办法。 消息传回国内文易大怒，又为陆恭的忠诚刚烈感动：“厚葬之，把他的事迹通告全国……” 然后把甘宪叫了过来，道：“勋爵制度制定的怎么样了？” 甘宪大致猜到了他的打算，就说道：“爵位制相配的宪法尚未制定完成，但勋位法已经完成。” 文易道：“好，以陆恭的功绩应该定哪一等？” 早有准备的甘宪道：“按照标准应该是八等云骑尉，具体还需要礼部拟定才行。” 文易很想破格给陆恭个一等护军，但他知道不能这么做，说道：“既然勋位法已经制定好，那就开始实施吧。” “着令枢密院、礼部、兵部对全军功绩进行核准，确定勋位等级。” 甘宪道：“有些功绩超过勋位标准的怎么办？如果不给他们封赏恐怕会引起动荡。” 文易本来想的是把功绩足够封爵的人的名单列出来公示，但告诉他们现在爵位法还没有编好，暂时不封。 后来想想没必要，而且空头支票开多了也会引起大家的不满。 关键是宪法要等到封国之后才有用，眼下又不准备分封，宪法什么的根本就用不到。 所以提前把爵位封出去也没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他就说道：“那就把所有人的功劳都一起核对了，该封什么勋爵就封什么。” “既然我登基称帝，也是时候封赏功臣了……呵呵，说不定很多人已经在心里抱怨我小气了。” 正文 0392 分封功臣（1） 陆恭是重点宣传的榜样，朝廷自然要拿出足够的诚意，文易亲自接见了他的家人。 “你叫陆瑞是吗？” “回陛下，是的。” 文易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用紧张，多大了？还在读书吗？” 陆瑞怎么可能不紧张，有些颤抖的道：“十四岁，今年读初三。” 文易道：“你父亲的事情你都知道吧？” 提起父亲，陆瑞眼眶又红了，点头道：“知道，父亲常说是陛下让我们成为真正的人……您是我们的大恩人……要效忠您保护唐国。” 文易心里特别堵得慌，道：“你父亲是个好样的，他是我唐国的大英雄。你有什么要求吗？尽管提。” 陆瑞道：“我想参军，将来亲自给父亲报仇。” 文易仔细打量了他一下，笑道：“好，我答应你，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军官学院的学生了。” 陆瑞道：“谢陛下。” 文易重新回到龙椅前站好，俯视众臣道：“我唐国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按照勋爵法，陆恭当为八等云骑尉。来人，把文书、腰牌给陆瑞……” “嗡。”朝堂响起了嘈杂声。 纵使早就听到了风声，可见到真的开始封赏，众人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 封爵，可以说是大多数人最大的追求了。 “肃静。”御史大夫郭吉廷大喝道：“朝堂喧哗成何体统，眼中还有没有陛下了。” 众人连忙躬身道：“臣等君前失仪，请陛下责罚。” 文易道：“今日要封赏功臣我就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了，再有下次一并处罚。” “谢陛下。” 这时早有准备的礼部官员端着一个木盘走了过来，上面有一份册封文书，一个铜制的类似腰牌一样的东西。 腰牌比较简洁，正面是云骑尉三个字，背面是主人的基本信息和封赏时间。 其实腰牌就是个样式并不重要，丢了去补办一个就可以了，只是补办的手续比较麻烦。 真正管用的是那份文书，材质是明黄色的绢帛，上面有详细的情况和玉玺、枢密院、礼部的印章。 陆瑞当场跪下行大礼接旨。 唐国没有跪拜的规矩，接圣旨也只需要站着微微鞠躬就可以了，只要不到处乱跑大声喧哗都没事儿。 但这是唐国发出去的第一份勋爵封赏诏书意义非凡，别的不说表率意义就非常大。 陆瑞自己都没想到，今天他跪拜接受封赏的行为逐渐演变成了规矩，以后凡是封勋爵皆跪拜接旨。 …… 皇帝准备按功封赏功臣，这个消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传遍了全国，顿时举国沸腾。 就在大家猜测勋爵是什么样子的时候，三大报纸用全部的篇幅刊载了勋爵法。 三大报纸分别为：国子学报、博物学报和唐国邸报。 国子学报是国子监创办的内容偏向文科；博物学报是博物院办的，内容偏向理科，大多数内容都是一些科普知识。 唐国邸报偏向于政治类，刊登的大多数都是社情民情以及国家的一些政策。 也会表扬一些模范人物，主要是忠君爱国孝敬父母方面的，会编成小故事刊登。 三大报纸覆盖人群差别很大，但销量最高最受欢迎的报纸绝对出乎大家的意料。 既不是唐国邸报，也不是国子学报，而是博物学报。 国子学报的受众主要是读书人，唐国邸报主要是政府机关，博物学报的受众才是广大的普通百姓。 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博物学报反而更受普通百姓欢迎？原因很简单，上面会介绍很多科普知识。 情况有点类似前世央视的走近科学栏目。 很多人嘲讽这个栏目，说它用一些小儿科的东西故弄玄虚什么的，太烂太没营养。 可真正了解过的人都知道，它其实是一款非常非常成功的节目。 它的受众不是读过书的人，而是没有读过书缺少常识的底层百姓。 很多在读过书的人眼里就是常识小儿科的问题，在缺少常识的人眼里就是神秘未知的，走近科学就是帮助这个群体普及常识的节目。 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它破除了许多迷信，帮助了数以千万计的人，为国家的扫盲科普工作作出了巨大贡献。 古代人的常识更差，需要一个途径给他们进行科普。 在文易的指点下，博物学报就扮演了这样的角色，偶尔还会在上面介绍一些并不算秘密的小手艺之类的。 国子学报太过于高雅，唐国邸报太过于枯燥，博物学报的内容更实用更接地气，自然最受广大百姓喜欢。 言归正传。 通过三大报刊的刊载，唐国人基本都知道了勋爵法的情况。 分为勋和爵两种，各分为九级，但不管哪一种都是非军功不封。 勋更类似于秦汉的军功爵，但实际特权远远没有军功爵大，几乎都是荣誉上的好处，比如见官不拜之类的。 真正实实在在的好处就两个：一可以突破一定的土地限额不用交累进税，二每一代都有一个人可以免费读军校。 至于免税特权则完全没有，但对此所有人都没有意见，反而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免税特权不只是律法上的禁区，也是所有唐国百姓的禁忌。 唐国的教育，从蒙学开始就在强调免税特权会带来的恶果，可以说人人交税的概念已经深入人心。 真正掀起轩然大波的是爵位制，因为爵位制采取的居然是先秦时期的分封制度。 在唐国的教育里，把分封视为落后被淘汰的制度，重点写了汉朝和西晋时期分封带来的恶果。 现在唐国居然也要重启分封，这不是明知道有火坑还要往里跳吗？ 不过还好，文易早就料到这一点，在报纸的最后刊登了一份地图，上面只画了亚洲的地形。 在这份地图上面特别标注了‘不封之地’，顾名思义，就是不能用来封国的土地。 并且还强调了，如果谁的封地在‘不封之地’的范围内，天下共诛之。 ‘不封之地’的范围很广阔，以中原为中心，向北到达北海（贝尔加湖）、向南到达中南半岛。 向西到达大宛（费尔干纳盆地），包括了青藏高原等地方。 向东到达海边，包括了朝鲜、库页岛等航海要道。 东宁岛（台湾）自然也是不封之地，这是龙兴之地封出去也没谁敢要，除非想死全家了。 还有马六甲海峡也属于不封之地。 正文 0393 不封之地 不封之地确实有效的稳定了人心，只要中原之地不封出去就行。 但这幅地图也带来了更多的震撼和疑问。 首先，这幅地图代表着文易的雄心壮志，他要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帝国。 最高兴的莫过于军队以及想要通过军功爵改变命运的人，皇帝有雄心他们就有立功的机会。 勋就相当于是给子孙挣来了一个先发优势，要是能弄个爵位回来，简直就是一步登天啊。 已经有无数人摩拳擦掌蠢蠢欲动了。 然后就是不解，中原、岭南、中南半岛、东宁岛定为不封之地他们能理解，甚至朝鲜半岛、库页岛、马六甲海峡不封他们也能理解。 中原是天下的中心，岭南和中南半岛自然条件太好，改造完成之后就是主要产粮区，东宁岛是龙兴之地。 朝鲜半岛、库页岛、马六甲海峡是海上交通要道，必须掌握在朝廷手里。 可为啥河源地（黄河发源地）、西域、北海，这样的蛮荒之地都要列为不封之地？难道朝廷还能直接统治这些地方不成？ 别的不说，从中原到大宛国需要几个月的时间，中间还隔着荒凉的大漠管得过来吗？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吕宋、琉球、倭奴岛这些地方，居然都不在‘不封之地’的范围内。 也就是说这些土地将来都是可以用来分封的。 倭奴岛且不去说，吕宋岛的情况他们太清楚了，简直就是宝地。 虽然离中原也很远，但有便利的水上运输，治理起来比西域要简单的多吧？ 如果把双方颠倒一下，吕宋等岛屿列为不封之地，北海、西域、河源地等分封出去，他们能理解。 把荒凉艰苦的地方分出去，对朝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现在反过来了，咱们这位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难道真的是为了照顾手下的功臣？ 谢道韫和李元母子俩也有同样的疑惑，对他们文易没有任何隐瞒，道： “对外我们肯定要说是为了照顾功臣，尽可能在不影响朝廷的情况下给他们肥沃的土地，但实际情况我们要自己心里清楚。” 谢道韫问道：“这些地方真的有什么秘密？” 李元也同样好奇的看了过来。 文易说道：“当然有，先说北海。” “中原王朝的敌人往往来自于北方草原……北海是北方最后一个宜居的肥沃之地，能养活几百万人。” “如果我们在这里建立直属朝廷管辖的州郡，就能南北夹击把北方的危险扼杀在萌芽里。” 谢道韫本身就是军事方面的高手，李元虽然年幼但也已经开始接受正规教育，这种简单的战略规划他们一看就懂。 如果北海真能养活数百万人，朝廷掌控这里确实能把游牧民族对中原王朝的威胁降到最低。 只是他们还是有些低估北海气候的恶劣程度了，想开发这里远没有文易说得这么简单。 起码要先去美洲把那几种耐寒高产的农作物找回来，才能改造北海，否则想养活几百万人可没那么容易。 但眼下文易并没有告诉他们这些。 “西域重要在于两方面：一资源丰富，我和你们说过工业化的事情，而想实现工业化西域的资源就变得至关重要……” “二是通往西方的门户……虽然可以走海上去那边，但陆地也非常重要。所以，西域我们也要掌握在手里。” “大宛国所在地（费尔干纳盆地）是数千里方圆最肥沃的一块土地，相当于是西域的关中。” “这里开发好了也能养活数百万人……再加上伊里河谷（汉朝对伊犁名称）——西昌……可以连成一条线让我们彻底掌控这里。” 谢道韫和李元再次点头，他们对大宛国的了解就只有盛产名马，没想到这块地方居然如此肥沃，那确实可以占下来。 文易继续介绍道：“河源地顾名思义是中土神州大多数淡水资源的源头。” “你们来看，长江、黄河、怒江、澜沧江、雅鲁藏布江、恒河等十余条主要河流皆起源于这里。” “水是万物之源，谁掌握了这里就掌握住了神州命脉……” 见两人都一副不解的样子，文易知道这个概念对他们来说太陌生了，就解释道： “打个比方，如果在黄河上游另外挖一条河道改变黄河的流向，你们想象一下下游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谢道韫和李元两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另挖河道也不容易，可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一旦成功那中原的损失将不可估量。 李元一脸坚毅的道：“这些地方一定要掌握在我们手里，哪怕再难都不能丢。” 谢道韫却没有那么乐观，道：“这些地方一处比一处荒凉，打下来倒是不难，治理会非常麻烦。” “有一处这样的地方就够麻烦的了，现在还有三处，一个不好恐怕会造成严重后果。” 文易道：“你说的我自然知道，想开发这些地方急不来，可能需要几十上百年。” “而且我们的目光要放的长远一点，现在不方便统治不代表将来也不行。” “还记得那个蒸汽小火车吗？经过这些年的研究，蒸汽机配套的结构大多都已经造出来了，很快就能造出实用化的蒸汽机。” “到那个时候火车、轮船都将成为现实……等到钢铁产量上来了，就修通前往北海、西域和河源地的火车。” “到那个时候，往来这些地方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统治这些地方将不再困难。” “如果我们现在把这些地方封出去，等将来火车修通了再想要回来，就变得不可能了。” “所以我们可以暂时搁置不管，但一定要提前把大义拿在手里，为将来做谋划。” 为了让关键人员更加明白蒸汽机的重要性，文易用迷你蒸汽机分别做了小火车和小轮船。 谢道韫和李元自然是见过这两样东西的，此时听文易提起，顿时就想到了那种未来。 对于把北海、西域、河源地列为不封之地再无意见。 正文 0394 不封之地（2） 对于不封之地的范围，朝中也有许多大臣提出了疑问，并上奏把吕宋列为不封之地。 他们的理由很充分，这里已经完成了开发，建立了稳固的统治基础……换成任何王朝都会把这里作为根基，没有分出去的道理。 看到这些劝阻的奏折文易非常的欣慰，在关键时刻他们没有因私忘公，有这样一群臣子他如何能不高兴。 所以在隔天早朝又有人当廷反对的时候，他感动的道：“诸卿一心为公我心甚慰。” “唐国起于微末，幸赖诸卿勠力同心、披荆斩棘方有今日之盛况……” “大家吃了这么多的苦好不容易得了天下，我若把你们的封地放在苦寒之地，这与流放何异？” “若我真这样做了，恐怕天下人都要骂我刻薄寡恩了。不能把中原之地封给功臣，若是连海外沃土也不舍得，那就太小气了。” “但是光有土地还不行，人才是一切的根本。整个南洋人口最集中之处就是吕宋岛……” “将来诸君可以借用吕宋岛的资源开发、建设自己的封国，吕宋岛就是我留给你们的种子。” “就算把这些地分封出去，诸位也一样是唐臣，是华夏后裔……咱们一起拱卫华夏文明。” 郭吉廷感动的道：“陛下隆恩臣惟有以死相报。” 其余人也一起拜道：“陛下隆恩，臣等铭感五内，惟有以死相报。” 文易高兴道：“别动不动就死啊死的，活着才能为国效力。” 正如文易所说，在唐国建立之前南洋就是一片空白，到现在除了东宁岛、吕宋岛，其余地方也只有一些原始部落。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想开发建设自己的封国就变得异常困难。 各种资源如果全部从大陆购买调运，成本能吓死人，有吕宋岛在就能把成本压到最低。 最重要的还是人口，尤其是汉人口以及归化华夏文明的土著更加重要。 别看现在唐国能源源不断从大陆迁徙人口，那是因为天下动乱民不聊生，百姓活不下去了不得不来。 一旦唐国平定天下推行新政，再想从大陆大规模移民就变得几乎不可能。 到那个时候，吕宋岛上的百姓就会变得尤为重要。 越是琢磨他们就越是感动，陛下是真的在为他们考虑啊。得遇如此明君，夫复何求啊。 说到人口，周启心中一动道：“陛下，现在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倭奴人和毛人是华夏后裔，是否改变对他们的政策，保留更多的人口。” 不少人都眼前一亮，纷纷出声赞同。 经过唐国这么多年的‘经略’，倭奴岛上的总人口只剩下百万左右。 以前他们无所谓，死就死吧。 但现在不一样了，将来分封了这些人口就能为他们所用，现在多保留几分元气，将来他们就能获得更多的好处。 文易无奈的道：“你们呀……都说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但反过来说连眼前都顾不好，只讲未来就更荒唐了。” 众臣都疑惑的看向他。 “唐国才只两百三十万人口，妇女儿童的比例非常高……按照十比一的比例招兵，我们应该能养活二十三万军队。” “可现在的实际情况是我们只有十五万军队，再扩招就会影响到民生，即便如此青壮还存在巨大的缺口。” “仅仅是矿山就需要数万青壮……还有各项基础建设，需要的青壮更多。” “你们有没有计算过，如果这些工作我们全部雇佣百姓去做，需要花费多少钱粮？” “唐国远不如大家想象中那般富有……诸位看到的繁荣，很大程度是建立在免费奴隶之上的。” “或许未来倭奴人和毛人能解决封国的一部分人口问题，但那是建立在我们唐国能一统天下顺利实施分封制的情况下。” “如果我们无法一统天下，就算南洋到处都是人又有何用？” 众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说唐国的繁华是建立在倭奴岛奴隶之上肯定是夸张的说法，但不可否认这些奴隶的作用重大。 如果失去这些奴隶，别的不说，基建基本都要停工，一大半的矿山也要停工。 这种损失无法估量，估计至少需要半年时间才能恢复。 “你们与其把目光放在倭奴人身上，不如趁现在有时间多去南洋诸岛上抓捕土人妇女和孩童……” 周启惭愧的道：“是臣想的太简单了，请陛下恕罪。” 文易没有把吕宋列为不封之地的范围，在吕宋岛引起了不小的骚动。百姓们只相信文易，不相信未来的国主。 文易感动之余再次写了一篇文章刊登在三大报纸上面，以安抚吕宋百姓。 内容很简单，告诉百姓至少在十几二十年内不会实施分封，他们可以暂时安心。 诸侯国使用的律法和唐律并无本质区别，朝廷也会对诸侯国进行监管……他们完全可以安心生活在这里。 甚至将来诸侯国为了留住他们，会开出更还的筹码，他们留在这里大概率过的比在唐国还要好。 要是实在不愿意留在这里，等将来分封的时候，可以迁到不封之地境内居住。 但对于百姓来说，这篇文章里只有一句话有用：未来可以迁到不封之地居住。 别的什么使用唐国律法、什么优厚的待遇筹码之类的，他们完全不考虑。 律法再好有什么用？关键是人，明君难求啊。 他们宁愿跟着文易一起吃糠，也不愿意留在诸侯国吃山珍海味。 说穿了很简单，就是信任。 百姓相信他能让所有人都吃上糠，却不相信其他人许诺的山珍海味。 不过不管怎么说吧，文易的这篇声明总算是安住了大家的心。 …… 在唐国有一个不是很被人关注的群体，那就是扶南国各势力派过来的质子，多达上百人。 他们穿汉人的衣服，吃汉人的食物，遵守汉人的规矩，说汉话写汉字……可以说比大多数汉人更像是汉人。 唐国要分封功臣的消息他们也听说了，对那些受封者非常的羡慕。 但当他们看到那副地图的时候顿时就坐不住了。 因为扶南国赫然在不封之地的范围内。 正文 0395 扶南内附（1） 黎釜是扶南国主黎西醒的长子，也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以质子身份在唐国生活了六年。 刚开始听说要当质子他很不乐意，但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想法就彻底变了。 唐国这边的生活才是人过的日子。 而且唐国也没有苛待他们，让他们去学校学习各种华夏文化……了解越多他们就越惊叹于华夏文明的灿烂。 对于《华夏文明》一书把他们也列为华夏后裔的做法，非但没有反感还倍感荣幸。 这其实是一句废话。 说的谦虚点，就现在的时间节点，华夏文明是地球最先进最灿烂最强大的文明。 整个东亚都在华夏文化圈的笼罩之下，包括匈奴、羌、氐、鲜卑、高句丽等等皆以华夏后裔自居。 拥有华夏后裔的身份，对生活在这里的族群来说是无与伦比的荣耀，怎么可能会反感。 言归正传。 黎釜学习非常用心，也结交了不少官宦子弟，梦想着有一天用自己所学改造扶南。 文易要分封功臣的消息他也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很羡慕，但心中也松了口气。 为啥别人分封他心中要松口气呢，这还要源于唐国的对外政策。 传说中的倭奴国，据说拥有数百万之众，实力比扶南国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可结果是什么？ 整个族群，男人或被杀或被当做奴隶，女人和孩子被掠夺。南洋诸多岛屿上的族群，也差不多都是这个下场。 扶南国是唯一的藩属国。 在这种对外政策之下，这个‘唯一’就变得太显眼了，黎釜生怕唐国哪天对他们动了刀子。 但现在分封功臣，诸侯国变多了，他们就变得正常了，他岂能不感到开心。 可还没等他笑出声，就看到了那副地图。 中南半岛被列为不封之地。 这对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把这里列为不封之地，扶南国怎么办？ 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心中是何等惶恐可想而知。 这几天他看谁都觉得可疑，生怕下一刻唐国军队就上门抓人了。 过了几天情绪稍微平静，他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必须采取主动。 反抗重回晋国怀抱，用晋国来对抗唐国？ 如果他没有在唐国生活过，没有见识过唐军的强大或许还会有这样的想法。 可现在他亲眼见过。 而且唐帝毫不掩饰的公开了自己的野心，要争霸天下。连晋国都是他们的猎物，扶南国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唐军打过来，他们将毫无还手之力。 重新逃回深山老林过东躲西藏的生活？ 如果是六年前他会这样做，可享受过奢华生活的他再也不愿意受那样的苦。 这些年在唐国的影响下，他们大批的吸引百姓来平原居住，建立村镇开垦农田。 唐国还教会了他们耕种织布，派老师过去传授他们学问，派医生去教他们卫生知识。 普通百姓的生活尚且如此，权贵的生活就更奢华了。美酒、美食、华美的衣物、精美的器具…… 和现在的生活比起来，以前那种生活简直就是地狱。 可以说，扶南国的人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再让他们去深山老林几乎不可能。 而在平原上和唐国人作战，他实在没那个勇气。 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内附。 举国内附，他父亲起码是个侯爵。 等将来封国的时候摇身一变就又成了一国之主，而且还是合理合法的藩属国，不用再担心被人觊觎什么的。 越想他就越觉得这个方法不错。 但现在的他毕竟还不是国主，这种大事他说了不算，必须要劝服他父亲。 光靠他自己，没有把握能说服父亲，于是就想到了和自己交好的那些扶南国贵族之子。 连忙让人去请自己最信任，父辈也同样是扶南国大部落之主的另外几个质子。 等那些人到来，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先听到了一个让他震怒的情报。 消息是一个叫李杰的质子带来的：“世子，我听说范明正蛊惑和他交好的部落质子，准备说服父祖内附唐国。” 黎釜蹭的站起来，道：“怎么可能……你的消息是真的？” 李杰道：“真的，是刘玄告诉我的。” 范氏是扶南第一大部落，最近三百多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范氏主政。 但扶南国说穿了就是个松散的联盟，国主更多只是名义上的，所以造反就和家常便饭一样。 几乎每一任国主都是死于造反，然后国主之位被别的部落篡夺。 虽然过上几年范氏总能依靠强大的实力再次夺回王位，可却无法真正的阻止别的部落造反的情况发生。 所以说扶南国的国主之位才是真正的轮流坐。 竺旃檀就是杀了范明的爷爷当上的国主。 按照正常流程，应该等范明他爹或者范明实力变强，找机会杀了他重新夺回王位。 可是半路杀出个黎西醒，在唐国的支持下成为国主。且唐国还在扶南王城驻扎了一支军队，帮助他坐稳了国主之位。 这一下就几乎断绝了范氏造反的可能——范氏再强也不敢和唐国作对啊。 这时另外一位质子夏斗说道：“范明好狡猾，他范氏是扶南国第一大部落，祖上几百年都是扶南国主，没想到也舍得内附。” 冯虎道：“但也是好气魄，扶南国主不好做，几乎每一代都不得善终。” “现在黎国主得到唐国的支持，他们想重新夺回王位已经几乎不可能。索性就选择内附换取一个爵位，将来封了国一样是一国之主。” 夏斗道：“可他这样做又置黎国主与何地？恐怕世子也是得到了这个消息，才找我们过来商议此事的吧。” 说到这里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黎釜，等他的话。 黎釜脸色铁青，但也没有对自己的盟友发火的道理，强压怒火道：“我找你们过来并非为了此事，但也与此事有关。” 于是就把自己准备劝说父亲内附的打算说了一下：“我不知道此事行不行，所以想找你们商议。” “只是没想到范明居然也有同样的打算。” 正文 0396 扶南内附（2） 想内附？ 听到这话众人都忍不住惊讶起来，范氏夺回国主之位希望渺茫想内附情有可原，你黎家现在可是国主，就这么内附了？ 就算大家都知道内附是最好的选择，可黎釜这么积极主动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黎釜还以为众人不愿意内附，就苦口婆心的劝道：“唐国的强大和富庶诸位都知道，我们毫无还手之力。” “想想倭奴人、毛人和南洋诸岛上野人的下场……如果不想让我们的家人也沦为奴隶，内附是最好的选择……” 其他人情知他误会了，但自然没有人会跳出来解释，而是纷纷道：“世子所言有理我等佩服，就怕国主不同意呀。” 见大家这么轻易就被说服，黎釜稍稍有些惊讶，我的口才啥时候这么好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多想的时候，就放下这个念头，说道：“所以需要诸位和我一起劝说……” “原本我还担心只靠咱们这些人无法说服父亲，但李杰带来的这个消息却帮了我大忙。” 李杰敬佩的道：“世子目光长远，某佩服。只是咱们都是质子恐怕无法轻易影响国内，除非陛下愿意放我们回去。” 冯虎道：“但一次放这么多质子回去，恐怕陛下不会答应啊。” 李杰道：“除非……” 黎釜道：“除非什么？” 李杰道：“除非世子求见陛下，向他阐明打算，让他放我们离开。” 黎釜迟疑道：“这……” 文易虽然待人宽厚，但毕竟是一国之主，身份带来的巨大压力让黎釜等人都不想单独去见他。 夏斗也劝说道：“世子想想范明，要是被他赶了先事情就不好办了。” 黎釜一听这话也不敢犹豫了，道：“好，我去。诸位且等我的好消息。” 黎釜通过鸿胪寺给文易递交了觐见书，焦急等待三天之后终于得到召见。 “参见陛下。” “免礼，听说你要见我？有何事啊？” “臣在唐国求学数年，深感唐国的强盛……有心想要劝说父亲举国内附，现已经说服十余位同学，想请陛下准许。” “哦，内附？你现在只是扶南国世子，恐怕还无法替你父亲做决定吧？” “所以想请陛下放我等回国说服家父。” “回国？还是十几个人一起？这不符合规矩。你还是好好读书吧，这种国家大事就不要操心了。”文易的声音明显多了几分愤怒。 黎釜知道他不相信自己的话，换成他自己坐在那个位置十有八九也是不相信对方的，反而会认为对方想借机逃跑。 不过他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 噗通跪在地上，道：“臣之忠心日月可鉴，如若有半个字的假话，必死于乱箭之下。” 文易动容道：“不想你竟然真有此心，确实让我惊讶。是我误会你了，快起来吧。” 黎釜并没有起来，而是说道：“谢陛下信任，还请放我等回去。” 文易迟疑道道：“这……就算放你们回去又如何，此事能做主的是你们的父辈，想凭空口白牙说服他们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且你们这么做还会引起他们的误会，让他们以为是我们教唆，影响两国之间的信任……还是算了。”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如果没有那副不封之地的地图，黎釜就真信了。现在他只能一边感叹皇帝的心机深沉，一边更加着急。 范氏准备内附的情报就像是一把悬在脖子上的利剑，他不急都不行啊。 “虽然扶南国主是我父亲，但身为世子我也有义务为国担责……陛下可否派遣一支军队随我去扶南国，到时必然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 文易假装没有听懂他话里的真实含义，道：“唉，既然你这么诚心，如果我不让你去试试就显得太不近人情。” “好吧，我会派军队去监视你们，希望事情不成你们能遵守约定返回。” 黎釜道：“必不叫陛下失望。” 事情商量好，黎釜就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 他刚走，常祝就从隔壁走了出来，道：“恭喜陛下。” 文易笑道：“都是你们的功劳，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说动了黎釜。” 常祝谦虚的道：“说起来此事我们还真不敢居功……我收买的人都没来得及开口，他就主动提出要内附……” 文易意外的道：“哦，居然还有这种事情？看来这位黎世子还算有些聪明和魄力。” 以后可以试着重用一下，说不定就是个人才呢。 “范氏和陈氏呢，什么反应？” 常祝回道：“桥陈如部陈骏态度暧昧还在观望，范氏范明对陛下把中南半岛列为不封之地颇有微词……” 桥陈如部是数十年前才从天竺方向迁徙而来的部落，信奉佛教。 因为有着成熟的宗教信仰，发展非常迅速，许多部落都皈依了他们，现在已经是扶南国仅次于范氏的大部落。 扶南国向唐朝称臣纳贡之后，因为信仰问题他们表现的比较抗拒，不过倒也没有反抗。 这一点倒是很符合印度土著的特性，被征服之后迅速投降变成别人。 至于范氏…… “范氏几百年都是扶南国之主，况且我们支持的又是黎氏部落，他们不愿意内附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此事已经不可更改，如果他们识时务最好，不识好歹就直接动手。” 常祝神情严肃的道：“臣明白。现在大部分的部落都已经被说服同意内附……他们不同意更好，少几个抢封地的人。” 文易道：“尽量和平解决吧，扶南国这边就是给别国打个样，解决的越顺利越好。” 中南半岛的地域面积很大，拥有七八个国家，金邻国、林阳国、顿逊国、骠国、真腊、林邑等等，其它的大小部落就更多了。 拿下扶南只是第一步，后续还要以此为根基，完成对其它国家的兼并。扶南内附既是一个开始，也是对其它各国的一种试探。 所以务必要快速顺利的解决，光占下来还不行，还要让扶南国的人过的更好。 如此方能吸引更多的人投靠唐国，降低其它国家的抵抗心。 正文 0397 扶南内附（3） 另一边，范明正躲在自己房间咒骂唐国不讲信誉之类的，作为扶南国几百年的统治者，他们向来视国家为己有。 虽然经常被造反可最后总能夺回来，唐国插手改变了这种情况。 他们在自大也不敢说能打的赢唐国，只能老老实实接受黎氏的统治。 之前唐国只是扶持亲信，他们虽然很生气但也没说什么，老老实实的派质子并接受改造。 当然了，之所以不反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确实获得了大量的好处。 在唐国的帮助下，他们从天种天收进入了农耕时代，建立了村落文明，全民生活质量都有了跳跃式的提高。 在这种实实在在的好处面前，他们自然不会反抗唐国，甚至以学习华夏文明为荣。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唐国把这里列为不封之地，完全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他心里就琢磨着怎么把这个消息传递给国内，让他们做好反抗准备。 这时仆人来报，刘玄和周品联袂来访。 这俩人也是扶南国部落的质子，也是他在唐国志同道合的好友。 所以他连忙开门迎客，顺便准备和两人谴责一下唐国，最好能结成共进退联盟。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刘玄却当头给了他一棒。 “你说什么，黎釜准备内附？这怎么可能？” 刘玄叹道：“李杰刚开始和我说的时候我也不信，可我亲眼见到黎釜去了皇宫。” 周品一脸愤恨的道：“初始我也不信，私下找人打听了一下，发现很多人都知道了。” “黎釜不光准备自己内附，还说服了十几个人部落的继承人，他们准备一起回国。” “今天上午刚刚受到陛下的接见，我们来找你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国。” 范明怒火中烧，大骂道：“黎釜真是无耻小人，他凭什么……” 刘玄一把捂住他的嘴，惊恐的道：“范兄慎言慎言啊，你忘了卫尉司了吗，说不定他们的人就在哪里偷听呢。” 范明一张脸憋得通红，但也把声音压到了最低，不停的咒骂黎釜。 周品劝道：“现在骂他也没什么用处，我们要赶紧拿出对策才行。” 刘玄道：“是啊，不论我们是内附还是反对，都要尽快拿定主意并和国内取得联系，不能让姓黎的把好处全落了。” 范明说道：“现在到了扶南生死攸关的时刻，两位不知道你们作何打算？我范氏绝不内附，誓要和唐国周旋到底。” 刘玄和周品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们也不愿意内附……” “大部落还好说，十有八九都能封爵。像我们这种小部落，估计想要个勋位都难。” 范明高兴的道：“两位能想明白这一点最好不过，内附最多就是一个富家翁，只有扶南保持独立才能保住我们的荣华富贵。” 刘玄犹豫的道：“可……唐国实在太强，我们怎么抵挡得住他们的天军啊。” 周品也迟疑的道：“是啊，我们部落把所有青壮都算上也才三千多人，金属兵器不足五百把……如何和唐军作战啊。” 范明给他们打气道：“深山老林就是我们最大的防御利器，我们熟悉那里的环境，唐军可不熟悉。” “到那里面沉重的盔甲反而成了累赘，脱了盔甲他们和我们就没有任何区别。” “当年林邑国区文能凭借深山老林阻挡晋国大军，并搅乱整个交州。我扶南国的山林更密更凶险，也能让唐国磕破头。” “我们可以重新和晋国取得联系，引晋军和唐国对抗，相信晋国对唐国的情况会很感兴趣的。” 刘玄似乎被说服了，道：“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但我们都被困在这里，该怎么回去呢？” 范明顿时愣住了，他光想着如何反抗却忘了这里是唐国，怎么返回国内成了最大的问题，而且唐国必然不会轻易放他们回去的。 一时间他万念俱灰。 这时周品说道：“办法倒也不是没有。” 范明犹如听到了天籁玉音，追问道：“周兄快说是什么办法。” 周品说道：“你也去求见陛下，就说我们听说了黎釜内附的事情，也想回家说服家人内附。” 刘玄眼睛一亮，道：“好办法好办法呀，有黎釜的榜样在，陛下必然不会怀疑。等我们返回国内……哼哼。” 范明本来还有些迟疑，见他也说好，当下就不在犹豫，道：“好，我们也多联系几个人，一起上奏回国。” 他们也赶紧行动联系了十来个人，然后通过鸿胪寺表达了请求。 文易并没有召见他们，只是通过鸿胪寺转达了对他们识大体的表扬，并同意他们回国。 范明等人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因为他们身份不够高，加上有黎釜打前站才没有被召见。 然后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老家。 被他们这么一搞，质子群体都知道了这件事情，不管内心是怎么想的都吆喝着要回家。 鸿胪寺似乎是觉得一个个申请太麻烦，干脆就给所有人都放了假，于是半个月后一百一十三名质子全部登上了回乡的客船。 一百多号人分成了四个群体，黎釜一派，范明为一派，陈骏又是一派，还有一派是不站队的中立部落。 虽然大家返回的借口都是为了劝说家人内附，但其中必然有人在说谎话。 人心复杂，除了知道黎釜是内附派之外，其他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就只有自己心里清楚了。 不过黎釜却自认为自己掌握了真理，在见到范明的时候挑衅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最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他的意思是，我知道你是内附派，别想越过我黎氏攫取最大的好处。 但听到范明的耳朵里意思就变成了：我知道你是反对派，等着瞧吧。 范明阴冷的看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开，但回到自己的舱室就马上找来刘玄、周品，把刚才的事情转述了一遍道： “黎釜已经知道我们的真实目的了，我们中出了叛徒。” 正文 0398 扶南内附（4） 刘玄心中一紧，连忙问道：“这件事情你还告诉谁了？” 周品也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范明有点不好意思的道：“我想趁着这个机会多拉拢几个盟友，所以私下找了好些人……” 周品一脸震惊，似乎没想到他居然如此胆大不怕死。 刘玄也相当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的范兄……你以为我们在做什么？请客吃饭吗？是造反，什么是造反你懂不懂？” “这种事情保密都来不及，你居然主动去告诉别人，还告诉了那么多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想害死我们吗？” 越说他就越气，道：“算了算了，干脆我自首好了，省的最后被你害死。” 周品连忙拉住他说道：“刘兄消消气，范兄虽然行事鲁莽了些，但也是为了增加我们的实力才这样做得。” “你就别说这些气话了，这时候你就算自首也没用了。” 范明顺坡下驴道：“是我太不小心了，请刘兄原谅，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以后有什么事情一定先和你们二位商量。” 刘玄也只是做做样子，见他认错就说道：“哎，我也是着急失言，两位勿怪。” 范明连忙道：“不怪不怪，是我太大意了才陷大家与危险之中……只是不知道要如何补救啊？” 周品思索道：“不用着急，到现在唐国的人都没来找你，说明出卖你的人不多。” “只有一两个人这么说，又没有任何证据，唐国的人也不见得相信。就算他们过来找你，你也要咬死不认。” 范明道：“我明白，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把你们供出去的。” 没多久果然有唐国官吏找了过来，不过并不是抓他的，而是问他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之类的？ 范明最开始还一头雾水，聊到一半才陡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确实有人告密了，只是唐国的人并没有采纳，还以为他得罪了什么人，这会儿是过来提醒他小心。 想通了这一点他心中狂喜，面上却表现的义愤填膺，说自己部落是扶南国的大部，难免会有人眼红什么的。 那两名唐国官吏采纳了他的说法，提醒他多注意就走了。 范明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然后就是嘲讽唐国官吏愚蠢，咒骂告密的人。 但之后他再也不敢乱说话了，老老实实的乘船回到了扶南。 到家之后他和刘玄、周品约好一起游说自家长辈，并保持联络，然后就各自回家。 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自己的父亲，也是范氏部落这一代的家主范镇，把那份报纸拿给他看。 只可惜范镇并不认识唐国汉字，范明不得不给他翻译了一遍，着重介绍了最后那副地图。 并直接阐明了自己的观点，反。 哪知道范镇却露出苦笑，道：“重回山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恐怕这次百姓不会跟着我们一起走。” 范明不敢置信的道：“怎么会，难道他们愿意被唐国奴役？” 范镇叹道：“你离开扶南国太久了不知道现在的情况……” 他就把这六年来唐国是如何用优渥条件，吸引百姓走出山林到平原耕种，并建立村庄。 又是如何建立学校、医院，让百姓安居乐业的……以及百姓现在的生活得到了哪些改变等全都讲了一遍。 “现在百姓已经习惯了这种稳定的生活，恐怕不会放弃一切跟着我们走的。” 范明听得瞠目结舌，怎么都没想到国内的变化居然如此巨大，然后他愤怒的道：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这些？难道你们就这样看着这些贱民脱离我们的掌控？” 范镇也怒了，一拍桌子道：“你是怎么和我说话的，忘了自己的身份了？现在范氏的家主是我，不是你。” 范明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连忙道：“父亲请息怒，是我被愤怒冲昏了大脑，并非有意顶撞您。” 范镇余怒未消的道：“哼，要不是因为你是我的长子，我一刀就把你砍死了。” “你以为我们不想管？可这种改变获益最大的是我们家，他们种出来的粮食一半都交给了我们。” “你身上穿的丝绸、用的瓷器玻璃器，咱们家里的大房子都是用那些粮食换来的。” “没有这些百姓种粮食，现在我们还拿着木头在山里和野兽搏斗呢……这种情况你告诉我怎么管？重回深山老林？你说的轻巧。” “你脱下身上的衣服，拿着武器躲在山林里过几天以前的那种日子试试，要是你能坚持的下来，我就同意你造反。” 范明正色道：“您说话算数？” 范镇愣了一下，道：“你想干什么？” 范明坚毅的道：“不自由，毋宁死。” 这是文易写在《权与责》上的一句话，用以鼓励奴仆站起来反抗。 这本书里他引用了无数后世的名言，什么由奢入简易，由奢入俭难；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什么*******，岂因福祸避趋之；什么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以扭曲如蛆虫等等。 如果他知道自己鼓励人奋进争取权力的话，被用在这个地方，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 另一边，黎釜回到家之后也找到了自己的父亲黎西醒，把带回来的报纸给他看。 黎西醒知道唐国才是自己最大的后盾，学习唐国的东西非常用心，唐国汉话和汉字都掌握的不错，看报纸完全没有问题。 对于唐国把中南半岛列为不封之地非常的惶恐。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对自己父亲的反应黎釜很失望，一句话，望之不似人君。 这反而更加坚定了他内附的想法。 要是他爹雄才大略还有反抗的理由，他爹都这样了，在反抗又有什么意义？ 还不如老老实实内附，换取一个爵位，等将来封国了捞一个正儿八经的诸侯王当当。 所以他当即就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内附，并把原因里里外外剖析了一遍。 “……扶南国是唐国唯一的诸侯国，您是唯一的诸侯王。如果您主动内附，不论从哪方面来说陛下都要厚赏与您。” “至少也是个侯爵，要是陛下高兴了，郡公之位也不是没有可能。唐国的公侯，可比藩属国的诸侯王有权势的多了。” “而且到时候有唐国撑腰，再也不怕有人造反了……那才是真正的世世代代永享富贵。” 正文 0399 扶南内附（5） 黎西醒道：“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可扶南并非是我黎氏一家的天下，而是上百个部落结盟组成。” “只有我们一家同意内附并无用处，唐国需要的也不是我黎氏，而是整个扶南国。” 黎釜道：“我在唐国的时候联络了十几个部落的质子，他们都愿意回家说服家人内附……对了，范氏范明也想内附。” 黎西醒打断道：“谁？范氏的人想内附？这是谁告诉你的？” 黎釜道：“我在唐国时候打探到的消息，而且这次他就随船和我们一起回来的。” 黎西醒肯定的道：“你上当了，范氏不可能内附。” 黎釜不服气的道：“为什么？难道他们还敢欺骗唐国不成？” 黎西醒道：“范氏和我们不同，我黎氏实力并不算强，全靠唐国扶持才能登上国主之位，所以对这个位置并无太多留恋。” “范氏是几百年的国主，他们视扶南国如禁脔，又岂会轻易放弃？我敢肯定这会儿他们已经在做反抗的准备了。” 黎釜明显不信，道：“唐国的强大有目共睹，他们敢阻挡天军？” 黎西醒道：“你忘了当年的区文吗？他们想效仿区文，让扶南局势糜烂最后把唐军耗死在这里。” 黎釜自然知道区文，但依然将信将疑的道：“范氏有这样破釜沉舟的勇气吗？” 黎西醒意味深长的道：“不要小瞧任何人，否则你会吃大亏的。” 黎釜愣了一下，这才察觉到自己父亲前后表现差异有点大，心中顿时就明白了过来，这是在以自己为榜样言传身教。 感动的道：“谢父亲教诲。” 黎西醒欣慰的道：“你能明白就好，你是我黎氏的继承人将来还要靠你执掌门户，考虑事情一定要全面。” 黎釜道：“是……可是这件事情我们该怎么办？” 黎西醒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道：“你以为唐国对扶南生出觊觎之心是现在才有的吗？” 黎釜想了想道：“应当是六年前扶持您成为国主就开始了。” 黎西醒摇摇头道：“不，是从十三年前他们的商队出现在中南半岛时候就开始了。” 黎釜惊讶的道：“啊，十三年前？那时候唐国才刚刚建立不久啊，陛下他……” 黎西醒道：“所以陛下雄才大略高瞻远瞩，他的布局之长远让人叹服。” “陛下从十三年前就开始布局，断然不会容许失败，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收网的。” “今天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包括范明的一举一动。” 黎釜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不久前和文易见面的情况，当时觉得对方很宽厚温和，现在却觉得高深莫测，让他发自内心的畏惧。 “那为何还要放范明回来？” 黎西醒道：“钓鱼。人心最复杂，扶南国必然有许多人不甘心内附。范氏就是那个饵，把所有反对的人都钓出来，然后一举歼灭。” “嘶。”黎釜倒吸一口凉气，道：“陛下真是好……好高明的手段。” 然后他又一次问出了那个问题：“那我们该怎么办？” 黎西醒反问道：“如果是你，会怎么办？” 黎釜知道这是在考验自己，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道：“继续准备内附，游说和我们交好的部落一起内附……” “至于范氏……提醒唐国范氏可能会有异心，让他们提高警惕。” 黎西醒道：“不错，我们只需要做好内附工作就可以了，平叛还是交给别的部落好了，我们不能吃独食啊。” 黎釜有些茫然，什么交给别的部落？什么不能吃独食？怎么有些听不懂。 黎西醒解释道：“扶南国一百多部落，内附后大部落有机会被封爵，小部落可能什么都捞不到。” “如果他们参与平叛立下军功，就有机会封勋甚至封爵，所以你明白了吗？” 都解释到这个程度了，黎釜怎么可能会不了解，心中对唐国更加的敬畏，这布局太深了。 现在他感觉自己身边没有什么人是值得信任的了，谁都有可能是唐国的探子。 黎西醒继续说道：“你的做法是没有问题，但缺少了最关键的一条，主动邀请唐国军队进入扶南和我们一起举行军事演习。” 这次不用解释黎釜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道：“我知道了，唐军需要一个合法进入扶南国的理由。” 黎西醒道：“知道就好，去吧，好好联络一下你的那些同学，我们的盟友越多，内附之后获得的好处就越大。” 黎釜道：“是。” 等他离开，黎西醒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有不甘，有喜悦，有如释重负……最终化为一句话：“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隔天，黎西醒就以训练演习为由，邀请唐军来扶南。 要是搁在往常这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要知道王城旁边就有一个唐国的军营，驻扎有一个团的兵。 只是随着一众质子的归来，国主黎西醒要内附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国。这时候邀请唐军入扶南，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面对这种情况居然没有一个人出声。不论是支持内附的还是反对内附的，都选择了沉默。 其实并不难理解，人心复杂，在这种时候还是保持沉默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为好。 免得成为那个出头鸟。 唐国方面也没有耽搁，马上就派了一个旅进驻扶南王城。 只是这一支唐国军队非常的独特，一半着甲一半没有着甲。 最奇特的是他们手中的兵器，既不是刀枪也不是弓箭，而是一杆杆没有枪头的奇怪玩意儿。 而且这一支军队从进入扶南开始就窝在军营里，不允许任何人参观。 就连黎西醒也只是迎接的时候远远见了一次，后面就再也不允许靠近。 这反而更让大家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军队，居然要如此保密？ 黎釜不禁想起了一个传说，皇帝陛下抽调全军精锐组建了一支特殊的部队，难道这就是那支军队？ …… 正身穿麻布衣服，在深山老林里体验生活的范明，听到这个消息后破口大骂，黎西醒卖国唐国无义之类的。 晚上，就有信使过来传达消息，范镇叫他回去共商抗唐大计。 正文 0400 扶南内附（6） 范镇说道：“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把你扔进深山老林里？” 皮肤都黑了好几个色号的范明摇头道：“开始是这样，过几天就想通了，您是想让我重新找回在深山老林生活的感觉。” 范镇欣慰的道：“你能明白就好。大多数人都只看到了区文的厉害之处，却没看到那几十年深山老林的生活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在他死后区佛马上就投降晋国，林邑国从将领到军队再到百姓，几乎没有人反对……为什么？” “因为那种生活太苦了，他们已经山穷水尽。全靠区文的个人威望在坚持，他活着大家心中还有口气儿，他死了那口气儿就没了。” “投降晋国接受封赏，走出深山老林过上平稳的生活这是民心所向。如果区佛不降，会有人杀了他投降的。” 范明惊讶不已，他没想到这件事情还有这么多的秘密。 范镇继续说道：“唐国水师强大，在中南半岛经营十余年，我们面临的局势比区文还要凶险百倍。” “作为首领，如果没有钢铁般的意志，用不了几天自己就崩溃了。我把你丢进深山老林，就是让你体会那种生活磨炼你的毅力……” “但反抗唐国面临的危险比你这几天经历的还要苦千百倍，你还决定要反唐吗？” 范明坚定的道：“扶南国是我范氏的扶南，我绝不退缩。” 范镇大笑道：“哈哈……好，不愧是我范镇的儿子，我没有看错你。” 范明道：“父亲，黎贼已经打开国门放唐军入境，我们要赶快行动才是。” 范镇道：“我知道，今天晚上我们就行动。” …… 晚上一支支临时组建的军队从范氏城镇走出，前往一个个村落，把睡梦中的百姓吵醒。 “别睡了，快起来。” “什么人？大半夜吵什么吵。” “我们是大首领的人，别废话快起来。” 一听是大首领的人，百姓连忙起床，打开门一开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院内有一小队手持刀枪的士兵，隔壁的院子里也同样有人在敲门。 “这……这位军爷，发生什么事情了？” “带两套换洗的衣服，带上被褥，再带几天的干粮跟我们走。” 百姓慌了，这一看就不对啊：“难道是敌人打过来了？” “别问那么多，赶紧把你们家的人都叫起来，半个小时后就要放火烧村了，不出来被烧死了别怪我们。” “啊？” 一听放火烧村百姓更慌了，他们当然舍不得放弃这个小窝，可又不敢违逆这群凶神恶煞般的士兵，只能去屋里叫人。 然后整个村子都陷入嘈杂声中。 抱怨声、孩童的哭啼声、犬吠鸡鸣声……破家值万贯，每一样东西此刻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珍贵，没有人愿意放弃。 可是这群士兵根本就不给他们机会，半个小时之后就开始上门赶人。 有人舍不得自家的东西不愿意离开，当场被砍杀。 杀戮是会传染的，有一个人动手，为了节省麻烦就会有更多的人动手。小小的村落，不一会儿就有数十人被杀。 剩下的百姓顿时噤若寒蝉，被聚拢在一起，眼看着自己辛苦数年建立起来的小家被一把火烧光。 而一簇肉眼看不见的火苗也同样在他们心底引燃，只是现在还太小，显现不出威力。 这样的事情不是发生在一处，而是数百上千处。也不只是范氏一个部落再行动，而是许多不愿意内附的部落一起行动。 青壮抽调到一起，分发简陋的兵器充当炮灰，剩下的老幼妇孺被驱赶到山里。 极短时间里范镇就聚集了数万青壮，别管战斗力多强反正人数非常多，看起来声势很大。 这也是扶南土著部落打仗的老习惯，把所有青壮都抽调到一起打群架，靠着人多和一两员猛将击垮对方。 范明等人虽然在唐国学习过，但他们学的都是文学，军事、理科根本就没有接触过，对行军打仗了解的不比父辈多多少。 很快又有十几个不同部落的军队聚集而来，总共有五六万之众，看起来声势更加浩大。 这些都是不愿意内附唐国的部落，其中就包括刘玄和周品所在的部落。 老同学见面分外欢喜，尤其是范明最是高兴，还有什么比找到志同道合的战友更让人开心的吗？ 在一番叙旧之后，范明说道：“我们准备兵分两路，一路佯攻王城吸引黎氏和唐军。另外一路去扫荡各村镇，掠夺财富和人口。” 刘玄赞叹道：“好高明的计策。” 周品道：“既能增强我们的实力，又能打击黎氏和唐国的威信，一举两得啊，不知道是哪位高人能想到这么好的计策。” 范明笑的见牙不见眼，尽可能保持矜持，道：“两位过奖了，正是区区在下的一点小主意。” 刘玄、周品两人惊讶的道：“原来竟是范兄的妙计，佩服佩服啊。” 一番吹捧之后范明更是飘飘然，不过对这两位同学兼战友他还是很够意思的，说道： “佯攻王城太过凶险，你们和我一路去扫荡村镇。” 刘玄二人感激的道：“谢范兄照顾，以后我二人必以你马首是瞻。” 范明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 在一个旅的唐军驻扎王城之后，黎西醒彻底放下心来，正式发布了诏令。 前面一大通夸赞感谢唐国的话，然后有自陈能力不足，准备举国内附唐国，求得国家安稳百姓安康。 虽然大家都知道了他准备内附的事情，但真正见到诏令还是感到惊讶。这可是国主之位，说不要就不要了？ 事实上真正惊讶的是权贵和各部落的头领，普通百姓都无所谓，甚至喜闻乐见。 六年来在唐国的帮助下他们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这是有目共睹的。 人生活过的好了就希望更好，没有谁希望自己过的更差，他们当然也不例外。 唐国人不用缴纳人头税，地税也只有十税二，不用被奴役，子女能读书出仕…… 他们做梦都想成为唐人，现在终于有机会了，自然不会反对。 但悲哀的事情就在于此，决定权不在他们手上。 正文 0401 五千对十八万 想当唐人的百姓没有决策权，而掌握决策权的部落首领和贵族态度就比较暧昧了。 原本就比较亲近唐国，得到了满意保障的人表现很积极，当即就宣布同意内附。 数量还不少足足有二十六个，这些部落基本都聚集在王城附近， 所以王城这一带区域很快就变换了颜色，就等着唐国派遣流官过来接管政权了。 大多数部落选择了观望，想看看能不能捞到更多的好处。 直接起兵造反的就只有十七个，但大部分都是大型部落，其中就有扶南第一大势力范氏， 在范氏的主导下，这十七个部落先对自己下手，把百姓给驱赶走，强征青壮参军，组建了一支八万余人的大军。 随后他们就兵分两路，一路三万人来到王城这里牵制唐军和黎氏，另外一路在扶南境内展开了烧杀劫掠。 一个个村镇被摧毁，一个个部落被消灭，男人或被杀或被强征参军，老幼妇孺被撵到山里。 同意内附的部落早就得到消息，提前一步迁徙到了王城附近躲过杀戮，被摧毁的都是中立骑墙的部落。 一开始他们还接受投降，只要主动加入他们就能免受劫掠。 后来这些人杀红了眼，不管前面是什么人，也不管对方投不投降，先抢了再说。 破坏力又大了好几倍。 面对这种情况，那些中立部落再也没有观望的余地，不愿意被杀害就只能逃跑。 一种是逃往山里，还有一种是逃到王城，大多数人都不自觉的选择了后者。 还是那句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些人已经习惯了稳定的农耕生活，但凡有一点办法都不愿意再回到深山老林。 而这些逃难的人，也把范氏及其盟友的残暴行径传到了整个扶南，一时间扶南国陷入了惶恐。 越来越多的人改变了主意，同意内附接受唐国的保护，王城这边很快就聚满了逃难的难民，起码有三四十万人。 还好扶南国土地肥沃，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粮食，再加上唐国船队运送来的物资，勉强支撑住了局面。 不过很快中立部落就发现了第三种选择，那就是加入桥陈如部的联盟。 趁着这次动乱，桥陈如部迅速组建联军，既不表态反对唐军，也不支持范氏的造反。 他们打出的口号是结寨自保，这确实吸引了很多小部落的加入。 短短时间就吸纳了十一二个小部落，组建了一支五六万人的军队，成为扶南国内第三大势力。 范氏的劫掠军果然避开了他们，继续去祸害那些小部落。 他们犹如蝗虫一般，过处皆化为焦土，扶南国六年的建设成果付之一炬。 至少有二十万人死在这场动乱，数十万人流离失所。 直到境内除了王城和桥陈如部之外，再也见不到稍微大一点的村镇，他们才停了下来。 而此时范氏叛军队伍已经膨胀到了十五万人，随之膨胀的还有范镇、范明父子的野心。 “我们有十五万人，再加上牵制唐军的那三万人，就是十八万。黎氏和他们的鹰犬满打满算也才五万人，唐军只有七千。” “十八万对六万，优势在我……所以我决定，向王城进发打败黎氏赶走唐人。” 这群杀红眼的部落首领和贵族的信心也同样空前的强大，高呼道：“打败黎氏，赶走唐人。” 于是十五万人绕了个弯向着王城方向进发。 …… 王城方向，得到消息的百姓顿时就乱了起来，这可是十五万大军啊，怎么阻挡？ 就连黎西醒都坐不住了——事实上他早就坐不住了。 唐军自从到来之后就躲在军营，对范氏的行为不管不问。眼看着范氏的势力一天天膨胀，他要是能坐得住才见鬼。 他建议唐国人也赶紧抽调青壮组建大军，以对抗范氏联军，可唐国始终无动于衷。 就在他惶恐不安的时候，一个人的出现让他安下心来。 那就是常祝。 常祝的身份他自然清楚的，这个情报头子亲自出现在这里，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现在他却不得不怀疑自己对常祝是否太过于信任了。 这可是十五万大军。 唐军才七千人，黎氏满打满算才一万来人，力量对比太过于悬殊。 唐国既不招募军队，又不从国内调集军队过来，不会是准备用这点兵力来抵抗范氏的联军吧？ 可是唐国军队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猜对了。 在确定范氏联军的动向之后，始终按兵不动的唐军终于出动。 五百骑兵被分成数十股，去打探情报。 一千五的步兵带着一万黎氏军队维持治安。 剩下的五千人，也就是前段时间才刚调过来的一个旅，选择了一片空地，在上面挖壕沟，摆放拒马。 还从军营拖出了二十四辆大小不同的马车，摆放在大后方。只是这些马车上面都蒙着布，看不到下面是什么。 他们真准备用五千人对抗十五万……不，是十八万范氏联军？ 不只是黎西醒，王城周围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是唐国人真的这么强，还是他们太自大了，完全不把扶南人放在眼里？ 被震惊的还有桥陈如联军。 在得知范氏联军向着王城进发的时候，他们也出动五万人来到了王城附近，准备坐山观虎斗。 谁胜了他们就支持谁，如果两败俱伤他们就渔翁得利。 可是对于唐军的行为，他们同样不解。 五千对十八万，是个人都知道不可能，唐军难道看不出来这一点？还是说他们有什么准备？ 众人的目光情不自禁的看向了唐军手中那独特的兵器和那些用布盖起来的马车上。 难道这就是他们的依仗？ 当范氏联军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先是不敢相信，然后就怒了。 范镇脸色阴沉，道：“唐国人太嚣张了，这是完全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诸位，这个屈辱你们能忍受的了吗？” “不能。” “那今天我们就用手中的刀枪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们知道小看扶南人的下场。” 正文 0402 太子文元 唐军这边也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信心十足。 常祝就比较担心，找到火器旅副旅长韩东，问道：“韩旅长，准备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信心打赢这一仗？” 韩东也没有自满，而是道：“这是火器军组建以来第一仗，我要是和你说一定没问题那是骗人……只能说七成把握。” 常祝反而放心了不少，一场战争七成把握就相当于是必胜了。 “那就好，那就好，就等着明天你们狠狠的震慑一下扶南人的心气，彻底打断他们的脊梁骨了。” 韩东道：“放心，殿下、枢密使、旅长他们都在那边看着呢，我可不想丢人。” 常祝回头看了看军营某处，其中一座营帐里就住着唐国储君以及十几位高级将领和军事观察员。 这是火器军第一仗，唐国上下都非常重视，太子文元被派到前线亲自坐镇。 枢密使贺方、副枢密使刘猛、火器旅旅长柴犇、兵部尚书魏然、岳山、武横、林兴烛等没有任务的高级将领全都来了。 就为了亲眼看看火器在实战中到底怎么样。 当然，他们的行踪是绝对保密的，只有常祝、韩东等寥寥数人知道。普通士兵只知道朝廷派了一支观察团过来，不知道具体是谁。 …… 某营帐，文元高坐主位，其余将领分坐两侧：“明日就是决战，不知道诸位叔叔伯伯有何看法？” 柴犇叹道：“我很想说没问题，可五千对十八万，说实话臣心里也有点没底儿啊。” 他之前因为联络群臣的罪名被罢官，后来文易把火器团扩充成旅，韩东的功绩不足以担任旅长职务，就把他拉过来当了旅长。 实际上就是个吉祥物，帮忙镇场子的，真正管事儿的还是韩东。 贺方苦笑道：“也不怕您笑话，我不是没底儿，是压根就不知道底儿在哪。一想到五千和十八万，腿都软了。” “哈哈……”众人发出善意的笑声，有些紧张的氛围变轻松了不少。 文元笑道：“贺枢密说到我心里去了，每每看到对面那一望无际的人海我都想上茅房。” “要不是父亲一力坚持让火器旅独立面对，我早就抽调十个八个旅过来了。” 魏然道：“要不是殿下您在，我早就撒丫子跑了。” 柴犇大笑道：“哈哈……这话我信，魏尚书最擅长以多打少。当年打东宁岛上的手无寸铁的土著，他都要集中优势兵力才肯出手。” 其他人只是附和的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茬，魏然贵为兵部尚书，妥妥的中央大员，可不是谁都有资格拿他开玩笑的。 也就柴犇、薛大元等会稽郡老班底成员才能无伤大雅的打趣几句。 文元也笑道：“母亲教我兵法的时候专门说过魏尚书，用兵堂堂正正，如果能学到他的‘稳’字精髓，就可立于不败之地。” 老大哥拿自己打趣，魏然本来就没有生气，听到这话就更开心了，道：“娘娘谬赞了，愧不敢当。” 古人都比较早熟，文元今年周岁十二，虚岁已经十四。在文易没有制定新法之前，他的岁数已经可以娶亲了。 所以也没人敢把他当小孩子看待。 又因为这两年文易时不时就把他带在身边接受政务熏陶，所以即便是面对一群大佬，他也应对自如毫不怯场。 话虽然不多，但每句话都说的恰到好处，既不让人尴尬，又能调动大家的积极性。 引得众将纷纷发言。 虽然有身份带来的天然优势，但他个人能力也可见一斑。 至少在座的将领对这位太子殿下的表现非常的满意。 很快话题又被引导回当前的战事上面。 刘猛说道：“陛下算无遗策，这次又有殿下亲自坐镇，必然不会有问题的。” 柴犇道：“是啊，迄今为止陛下作出的决定还从未出过错，我相信这一仗也不会例外。”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没有文元坐镇，别说扶南人不信五千对十八万，就连他们这群将领都不会相信。 正因为文元在，他们才愿意坐在这里。 文易在怎么自大，都不会陷太子于危难之中。 …… 十八万军队是什么概念？没有亲眼见过很难想象得到。 以前文元也不知道，但今天他见到了。一句话来形容，无边无际。放眼望去前方十余里到处都是人。 王城都变成了大海中的礁石，五千唐军更是汪洋中的孤舟一般。 但这么多人也带来了很多问题，首先就是管理，其次是后勤，再次调度问题等等。 文元道：“这范镇完全不通兵法啊，我感觉按照这种情况，不用打只要拖上三五天他们就自己崩溃了。” 魏然放下望远镜，说道：“殿下说的是，范镇完全不了解大兵团作战，这些人就是乌合之众，全靠劫掠维持。” “但凡遇到坚城，三五日攻不下来等他们手里的粮食耗尽，自己就崩溃了。” “不过范镇也不傻，他也明白这个道理，今天必定会发起进攻，一鼓作气拿下王城。” “十八万军队聚在一起，虽然是乌合之众但也非常罕见，殿下应当多观察一下敌军的布阵调动情况。” “今天他们暴露出来的问题，都是大兵团作战所面临的普遍问题。熟悉了这些问题，对您将来统兵作战有很大的帮助。” 文元诚恳的道：“还请魏尚书指教。” 魏然等的就是这句话，就把自己知道的用兵知识和当前的情况融合在一起，传授给文元。 敌人都暴露了哪些问题，这些问题产生的原因，会带来哪些后果，如果是他会怎么解决…… 一番讲解下来，文元豁然开朗，本来乱做一团麻的局面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要说他就此掌握了大兵团调动有点夸张了，但起码知道了门路在哪。 这种高级将领倾囊传授兵法的情况实在太难得了。 也就是文易对这些人有恩，且他们的知识大多都是在文易的帮助下学会的，所以才会毫无保留的指点文元。 很多知识都是传家的宝贝，轻易不会外传，君主也不行。 正说话间，敌营那边有了动静，一支支军队被从军营里拉出，摆出了进攻的姿态。 决战即将开始。 正文 0403 火器首战 敌军的异常调动韩东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大喝道：“敌军即将发起进攻，命令各单位按照计划迎敌。” “是。”一名传令兵小跑离开去传令。 然后他又对常祝说道：“常总旗，敌人的帅帐所在找到了吗？” 一旁举着望远镜追踪一顶彩色车辇的常祝说道：“找到了，但是正在移动中，等停下来在发动攻击。” 韩东说道：“好，炮兵营已经做好准备，就等你这边的情报了。对了，你们的人撤走了吗？别到时候误伤了。” 常祝说道：“我已经告诉他们了，今天不要靠近帅帐一百米。听到巨响之后就往后跑，跑出十里外就安全了。” “如果谁不听话被误伤了那就是活该，你们不用顾虑，该怎么攻击就怎么攻击。” 可以说范镇这边很多都是卫尉司的人，就算不是也和卫尉司有瓜葛，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卫尉司的掌控之下。 之所以今天才动手，一是为了测试火器旅的威力，二是通过这种悬殊的战争彻底打垮扶南人的抵抗心。 还有第三个原因，后面再说。 五千人正面击溃十八万人，对唐军的军心士气来说是个巨大的提升，对敌人来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范镇丝毫不知道这些，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乘坐的车辇是卫尉司故意给他准备的，就是为了方便观察他的行踪。 此时他正坐在这辆五种颜色的丝绸做成的大伞下面，畅想着击溃唐军占领王城，重现祖上荣光的美好场景。 在一众权贵、部落首领的簇拥下来到两军阵前，看着前方严阵以待的数千唐军，他大笑道： “哈哈，今天誓要给唐人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来人，传令前军从正面冲垮唐军。” 这支部落联军虽然有十八万人，但真正有兵器的连一半都不到，其他人手里拿的都是农具。 所谓前军就是手拿金属兵器的人，也是联军的主力。每次都是冲杀在最前面，最先享用战利品。 这群杀红眼的土著联军，听到命令后举着手中简陋的兵器嗷嗷叫着就朝唐军阵地冲去，连最基本的阵容都没有。 或者说这群乌合之众本来就无所谓什么阵容不阵容。 他们用的是冷兵器战争最常见的作战方式，优势兵力直接正面冲垮对方，这也是他们懂得的为数不多的兵法。 如果这也能称之为兵法的话。 但今天，不幸的是他们注定了要成为背景板，幸运的是他们将会成为历史上最著名的背景板之一。 在很远的地方，黎氏、桥陈如部以及其他残余部落的人都在看着战场，等待着这一战的结果。 尽管大家都认为唐国必输，但唐军的淡定却又不禁让他们升起一个念头，难道真能创造奇迹？ 面对无脑冲过来的数万大军，唐军却并未退避。 他们以营为单位站成三排，在号令兵的指挥下取下火枪，打开腰间的弹包取出一颗纸弹放进枪膛。 十几位号令兵分别对自己阵列的人喊道：“第一列举枪……” “唰！”一千多支枪齐齐的被举起。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五十米……当敌人踏入三百米那条线的一刹那，所有号令兵齐声怒吼：“放。” “砰砰砰……”一阵炒豆子般的声音响起，一股股浓烟升腾而起。 正在冲锋的敌军有数百人应声而倒，冲在最前面的土著被吓了一大跳，想要停下。 然而大军团冲锋想停下来非常困难，后方不知情的队友会推着他们往前走。 要么冲垮敌人，要么自己全军崩溃，否则冲锋不会停止。 远处的人也听到了这密集的声响，但他们离得远又没有望远镜，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疑惑的看向唐军阵地。 唐军这边可不会停，号令兵喊完前几嗓子之后就开始用鼓点进行指挥。 在“咚咚咚”的鼓声指挥下，第一排的人射击完成之后，撤到了第三排，第二排变为第一排，第三排变为第二排。 这就是历史上最著名的三段式设计法，在连发机枪没有出现之前，这种阵法最能发挥火枪威力。 文易受到后世的影响，很不喜欢这种被称之为‘排队枪毙’的战法。但他不傻，不会因为个人喜好就放着更好的战法不用。 既然在大兵团正面作战的时候‘排队枪毙’更好用那就使用，等将来有了连发机枪在改变也不迟。 “砰砰砰。”三千多支火枪不停歇的轮流射击，每一次射击都能造成数百人伤亡。 很快就有数千人倒下，而此时敌人才刚刚冲进两百五十米距离内。 但土人联军的前锋已经被这种奇怪的兵器和杀伤力吓破了胆，拼命的往后跑，而后方不知道真相的人依然在往前冲。 就这样双方你推我挤居然僵持在了那里。 这下可好全成了靶子，唐军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继续射击，越来越多的人倒下。 与此同时，位于火枪阵地后方的炮兵营，也终于接到了常祝那边传来的具体情报，知道了敌军的帅帐所在。 苏刚是炮兵营长，同时也是技术最好的炮兵，他举着望远镜按照卫尉司给出的方位很快就找到了那辆五彩大伞。 “都有，调整炮口，方位正北方偏左十五度，距离四百七十米……” 随着他的命令，操炮手快速调整角度、给开花弹剪引信等等。 等把一切都准备好，苏刚才再次喊道：“一发试射。” “轰。”一门大炮发出怒吼。 苏刚的眼睛始终盯着敌方帅帐方向，一朵黑色的血肉之花在帅帐二十余米外绽放。 他没有任何懊悔情绪，脑海里迅速有了参数，喊道：“向左两度，射击。” 这次调整速度更快，不到半分钟二十几门大炮同时怒吼，把敌方帅帐所在彻底覆盖，五彩大伞消失了。 一轮炮击结束，苏刚就没有再管这里的情况，而是指挥炮兵轰炸其他地方，总之就是哪里人群密集就往哪里轰。 如果说火枪的杀伤力和威慑力只针对前锋的话，那大炮的覆盖范围就是全军。 最大的一门五千斤火炮射击距离达到了十余里，其他火炮的射击距离也在七八里。 土著联军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一声巨响方圆数丈的人就全死了，很多人四分五裂死状凄惨无比。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被抓来的百姓，顿时就被吓破了胆，不顾军官的阻拦开始四散逃跑。 还有些人认为自己遭到了天谴，跪在地上求饶。 两军交战的前线，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之后，后面的人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是吓得肝胆俱裂，转身就往后跑。 然后全军大崩溃就开始了。 正文 0404 碟中谍 （扶南内附终） 文元等人站在高处，用望远镜看着这一切，都忍不住发出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贺方说道：“可怖、可畏、可惧啊，在这种威力面前，个人的勇武将毫无用处。” 刘猛道：“是啊，人命在这种兵器面前实在太脆弱了……以后我们这些将军恐怕在无用武之地了。” 柴犇道：“陛下说火器将改变时代，并且把以前称之为冷兵器时代，火器称之为热兵器时代。” “以前我还觉得有些夸张了……现在才知道，是我太无知太小看火器了。” 虽然火器旅组建已经有些年头了，军事演练数百场，大家都知道火器的威力。 可演习和真正的实战差距非常大，打再多的靶子，都不如一发炮弹落在人群里带来的感触深。 在场的虽然都是统兵大将，可依然被大炮的杀伤力给震慑住了，一时间居然失去了信心。 文元也同样震惊，那漫天飞舞的碎肢让他想要呕吐，物伤其类的同理心让他脊背发凉，但随之而起的就是巨大的自豪感。 这是唐国的火器军。 听到这群将领丧气的话，他下意识的道：“火器再厉害也需要人来使用才能发挥威力……勇气是人类最高贵的品格之一，永不过时。” “如果敌军悍不畏死，刚才一鼓作气就能冲垮我们的防线，到那个时候失败的就是我们。” 柴犇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然后大笑道： “哈哈……殿下说的太对了。哎，人真是越老胆子越小，到头来还需要您一个年轻人来安慰。真是一代新人胜旧人啊，我是真的老喽。” 他们才三四十岁正值壮年，怎么可能老，这话明显是为了吹捧文元才说的。 他的心情可以理解，毕竟自家女婿，自己不吹嘘谁吹嘘啊。 其他人也笑着附和道：“是啊，一眨眼殿下都十四了，再过两年就到了成亲的年龄了，我们能不老吗。” “这也就是现在，放在以前殿下已经可以成婚了。” “正所谓成家立业，成婚之后就可以立门户喽。” 此言一出场面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然后大家都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聊了下去。 “殿下现在不就在帮陛下分担政务吗。” “我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土里刨食吃呢，要不是陛下，早就饿死在路边了。” “行了行了，越说越远了，敌人的后军也乱了，战局已定……” “这一战之后扶南应该没谁敢反对内附了吧？” “借他们十个胆……” 文元也只是笑了笑开始附和他们，子女有能力早早就可以立门户，在一般家庭来说是大喜事。 但在皇家‘立门户’是个很敏感的事情，谁敢说让太子‘立门户’试试？ 刚才他们也是被火器震撼一时失言，否则打死也不敢公开说这样的话，更何况还是当着太子的面说。 文元毕竟还是年幼，正处在崇拜父母的年纪，对‘立门户’没有太深的感触。所以也只当是他们失言，并没有往心里去。 ……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十八万大军总崩溃的场面实在太过于震撼人心。大家你推我挤，光践踏而死的人都有上万人。 唐军也舍弃了阵地，以连排为单位追击敌军，一边追还一遍喊‘投降不杀’。 只是他们的追击不但没有让土著联军停下来，反而跑的更快了。 周品和刘玄二人，因为范明的偏袒，把自家的队伍放在大部队的最后方。 当崩溃开始的时候他们第一时间就逃离了，一路狂奔来到了一处密林里躲好。 然后两人凑到一起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 刘玄心有余悸的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威力？难道真是天谴不成？” 周品摇摇头，道：“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天罚，应该是唐军掌握的某种兵器。” 刘玄道：“也只能是如此了，难怪他们这么胸有成竹，原来是真的早有准备。还好我们在最后面，否则还真不好脱身。” 周品道：“是啊，你说要是范镇范明知道唐国的底牌，还会不会造反。” 刘玄道：“这种事情没有如果……不知道范明怎么样了，是否还活着。” 周品道：“与其担心他们，还不如想想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刘玄笑道：“仗都结束了，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自然是回去领赏啊。” 周品却说道：“难道就这样你就满足了？” 刘玄愣了一下问道：“你还想怎么样？” 周品道：“现在回去，以我们的功劳上三等的勋位是十拿九稳，但能不能封爵就要看运气了，一个勋位你真的就满足了吗？” 刘玄脸色变换了一阵，最后一狠道：“有什么主意就说，别卖关子。” 周品露出满意的表情，指着外面说道：“这十余万溃兵以及他们的家人已经被吓破胆，肯定会选择逃进深山老林一辈子不出来。” “这明显不符合唐国的利益……我们可以跟着他们一起逃进深山老林里，摸清他们的位置，然后告诉唐国。” “有了准确的情报，不论唐国是剿是抚都会很方便……如果能完成这个计划，爵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刘玄道：“还是你够阴，好，干了。” 于是两个人就派了心腹去找常祝告知他这件事情，然后带着自己的手下跟着溃兵一起向着深山逃去。 得到消息的常祝也不禁为两人的胆识感到佩服，然后就是高兴。正担心以后如何把这些溃兵及其家属给揪出来，有了内应就好办多了。 卫尉司在中南半岛经营了十三年，埋下的暗线之多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很多暗线都是各部落的高层，甚至是部落首领。 刘玄、周品、李杰等人都是卫尉司的暗探，安插在质子群体里，打探这些人的动静。 为了取信于人，他们能对着天咒骂文易，这是文易和常祝赋予他们的特权。 这一招确实很管用，刘玄和周品就顺利接近了范明，并取得他的信任。 范明自以为自己行事机密，其实一切都在唐军的监视之下。 …… 再说黎西醒、桥陈如部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部落，面对这个结果也完全惊呆了。 五千对十八万，最不可能的结果真的出现了。 黎西醒再次深深的庆幸自己抱大腿的举动，以桥陈如部为首的中立派也果断投降，连条件都不敢提。 扶南正式内附唐国，成为唐国的领土。 正文 0405 接收前的准备工作 唐国，光明殿，文易和谢道韫夫妻俩正埋头在文件堆里处理公务。 早在火器军刚刚出发，文易就已经着手挑选官吏。 他根本就没想过会失败，如果五千火器军连一群没有经过训练的乌合之众都打不赢，韩东等人通通可以枪毙了。 除了要往那里调派流官之外，还要抽调教师、医疗人员建立学政医疗体系，所以谢道韫也难得的参与了进来。 看着扶南国的沙盘，她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哎，也不知道那边的战况怎么样了，小鲤第一次独自出远门，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文易很能理解她的感受，儿行千里母担忧，她要是一点都不关心那才真出问题了。 “放心吧，你要相信咱们的儿子。说起来他也不算是第一次出远门了，吕宋、南洋、海南岛他都去过。” 谢道韫道：“可是主持这样的大局还是第一次啊。” 文易道：“这是王者的必经之路，不经历风浪，将来他如何降的住这一群骄兵悍将。” 谢道韫点点头道：“我明白，您不用担心，我没事儿的。” 然后她重新打量沙盘，道：“扶南国的面积比唐国现有的国土面积还要大四分之一，吞并了它我们的国土就扩大了一倍还多。” 文易也振奋的道：“是啊，这里还拥有近百万人口，只要能消化掉这里我们的实力也会成倍增长。” 谢道韫看着他，眼睛里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不好开口。 夫妻默契，文易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道：“五年，如果能顺利消化扶南国，最多五年我们就可以出兵攻中原一统天下。” 谢道韫脸上浮现出发自内心的笑容，道：“妾身要提前恭喜陛下了。” 文易摇摇头道：“行了行了，你就别给我来这一套了。” 然后看着手中的资料，叹道：“哎，经过上次吕宋岛派遣官吏的经验，我以为这几年咱们培训的官吏已经够多了。” “结果一个扶南国内附就把这个气泡给戳破了，东拼西凑才勉强把所需官吏给凑齐。” “要是天下一统缺口就更大，到时候就只能向士族求助，那不是又走回老路了吗？” 谢道韫很想劝他，稍微接纳一部分士族也不影响大局。但她知道这种劝说没有任何用处，说得多了只会引起夫妻矛盾。 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执拗之处，她有，文易也有。 这些执拗的地方到底对不对，就只能留待后人去评说了。她能做的也就是在这个大方向上，尽可能的给他提供帮助。 “我一个妇道人家，军国大事也插不上什么手，就只能给您两个建议。” “对内，加大培训官吏的力度，您给每个主要职务都加两三名副职的做法就不错，可以继续实行。” “还可以增加女教师、女医生的数量，让更多男性人才去当官……我们可以鼓励劝说官吏的内眷出来担任教师和医生。” “夫妻同在一地任职，男人担任行政官吏，女方担任教师医护人员。男人职务调动，女人也跟随一起走，省去了夫妻两地分居问题。” 文易点点头道：“确实是个好办法，也很好实现，只要在吏部选拔官员上稍微做点修改就可以了。” “凡是内眷担任教师或者医护人员的，同等条件下优先提拔，我相信会有大批官员争着抢着让自己的内眷出来做事。” 这一点文易毫不怀疑，前世无数例子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比如文明城市，获得此称号的城市官吏升迁概率，比未获得的此称号的城市官吏升迁概率，高了百分之五。 就为了多出的这百分之五的概率，那些官吏都干了什么荒唐事情，网上随便搜一搜就知道了。 现在让自家内眷出来当教书先生、当医护人员，就能比同僚多一个优先的机会，绝大多数官吏都会支持。 当然了，这么做有一个前提条件，社会风气要合适，否则只会引起全国上下的一致反对。 而在唐国，这一点完全不成问题，这里女先生和女医护人员很普遍，并不是什么稀罕物。 太子殿下的丈母娘、军方大佬柴犇的妻子水柳就是国子司业，正儿八经的学政系统二把手。 皇后谢道韫是医疗系统事实上的一把手。 光华殿和光明殿的女官少说也有三五十个，博物院也光明正大的招募女弟子赐给官身。 一开始大家都很不习惯女子为官，但在文易的一力坚持下也只能接受。 后来就慢慢的习惯了，甚至觉得女人心思更加细密，从事文书、教育、医护工作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 所以说，道德伦理规矩之类的，都是根据实际情况不停调整的。 在这种情况下，劝说官吏的内眷担任教师、医护人员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真要是修改了选拔官吏的标准，甚至会有很多未婚的官吏主动求娶女老师女医护为妻。 而女教师和女医护的增多，不但能提高女性的地位，还能促进学政和医疗体系的建设，也能大大的缓解人才压力。 对于这个办法，文易越想就越觉得妙。 谢道韫继续说道：“对外，不妨公开唐国的位置所在，敞开大门吸引更多的流民和寒门读书人投效。” “以我们的国力，也不怕别人知道我们的情况了，隐瞒反而会把一些有心投效的人才拒之门外。” “如此双管齐下，必能大大加快人才的培养速度。” 文易笑道：“这一点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扶南国内附的消息瞒不住人。” “到那个时候各国差不多都能猜到我们的位置了，与其费力隐瞒，还不如主动公开。” 谢道韫提醒道：“但该有的保密工作还是要做的，部分情报现在还不宜让外人知道。” 文易点头道：“放心，我早就让赵正志做好这方面准备了。哪些消息可以透露，哪些消息暂时需要保密，又该如何混淆视听，都有了成熟的方案。” “就像你的身份，唐国的创立时间等，暂时还不能公之于众……反正各种消息九真一假，保证不会出问题。” 谢道韫道：“那我就放心了。” 之后夫妻俩再次核对了一下调派到扶南的官吏名单，确保不会出问题。 又过了几天，八百里加急军情传来。 火器旅于扶南国王城外大败十八万叛军，扶南内附。 正文 0406 人事任命 要说这个时代哪个国家的人最爱国，非唐国莫属。 文易在《权与责》里一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已经通过学政体系的传播深入人心。 就算是刚会说话的小孩子都会喊一句，誓死保卫美好生活。所以当唐军击败叛军，扶南国正式内附的消息传来之后举国欢腾。 家家户户都再次挂出了血色唐旗和黄色龙旗。 血色唐旗是国旗，黄色龙旗是皇旗。通过悬挂旗帜表示支持，这是唐国的老传统了。 至于五千对十八万，大家选择性的忽略了。 说实话，没人信，都以为是吹牛皮。但别管这个数字是真是假，反正我们打赢了，扶南国内附了是真的。 唐国的实力又增强了，而国家的实力越强，就越有能力保护现在的一切。 所以百姓怎么可能不高兴。 朝堂上下自然更是开心，国土面积变大国力增强，他们的职务含金量也随之水涨船高。 而且这也意味着又会多出上万个空缺，很多人有了出仕的机会，还有很多人有了升官的机会。 祝贺的奏折犹如雪花一般飞向皇宫。 文易和谢道韫也大大的松了口气，战事结束了就好啊。 隔天早朝，文易再次接受了众臣的祝贺。 一番相互吹捧之后，文易宣布在扶南国划分州府。 这件事情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开始做了，不只是扶南，整个中南半岛乃至整个天下，他都已经做好了行政切割，就等着天下一统了。 扶南国被划分为四州二十七府一百零五县。 实际上这个行政区划很不合理，扶南国的面积超过五十万平方公里，划分为四个州没有问题。 但二十七府一百零五县就有点少了，按照面积来划分，至少能分割出六十个府四百余县。 但没办法，这里的人口实在太少了，满打满算不足百万，划分的府县太多就是浪费。 只能暂时这么划分，等将来人口多了，再重新调整。 行政区划做好之后就是流官的任命，文易又当堂宣布了对上百名官吏的职务调整。 设立扶南国总督府，总览军政大事。 太子文元任总督，鹿城总管王幼鲲调任副总督，内阁行走吴隐之担任总督府长史。 王幼鲲在最艰苦的地方磨砺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属于他的机会。 虽然上头还有一个太子压着，然而谁都知道太子只不过是去镀金学习的，而且也不可能长时间待在那里，只能是遥领。 所以他才是事实上的扶南总督，可以说半只脚已经踏入了内阁的门槛。 吴隐之也一样，而且起点更高。当了这么多年内阁行走，第一次去地方履任就是总督府长史。 只要不出问题，过上几年重回朝堂就是部堂级高官，就算不回朝堂在地方任职也是一州之牧。 赵昉、梁贤等人也全部调往扶南担任州牧。 赵昉终于如愿以偿步入高级官吏的行列；梁贤是高职低配，属于半镀金性质。 还有其他一百多名官吏的任命和职务调整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可以说这一次任命，朝堂空了将近四分之一。 文易亲自任命的全都是行政一把手，这是皇帝的权力，县级以上的行政主官必须皇帝亲自核定任命。 但在行政主官下面还有更多的职务，法官、长史、主簿、县尉、乡长、捕头、求盗等等至少还有上万的空缺。 这些文易就无能为力了，要是全部负责，累死也搞不定。 这个工作就只能交给吏部，由他们遴选合适官员，然后把名单提交给他。 而这里面就有了各派系活动的空间。 退朝后所有人都行动起来，往里面塞自家的人选。 不用担心会有人往里面塞草包，一来唐国的吏治还没有腐败到那个程度； 二来扶南毕竟是新占之地，在那边工作就相当于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二世祖是不会去的。 敢在这个时候去的，都是有几把刷子，为了博取功名的人。 上万名官吏的选拔，把唐国这几年培养的后备干部全部都填了进去。 大家在高兴之余也不禁感慨，打天下不容易，治天下更难啊。 然后转头又加大力度培养更多的后备干部，为将来一统天下做准备。 这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非常麻烦，用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才把人事安排好，然后各官吏分批乘船前往扶南国。 在出发之前，谢道韫出宫来到谢靖的住处，找到他和王献之。 “准备的怎么样了？” 谢靖道：“我们是去做官又不是坐牢，那边应该什么都不缺。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我就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 王献之也点点头，表示同样的看法。 谢道韫眉头微皱道：“我和你们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抱着这样的想法。你们不是去管理谁，而是去为民服务。” “就算做不到这么高的觉悟，至少也应该有为国效力的想法，否则这辈子都别想进入中枢。” 谢靖明显不服气的道：“这话您信吗？我就不信朝中诸公都有这么高的觉悟。” 谢道韫怒道：“不管他们心中是怎么想的，至少嘴上和行动上要做到。如果你连说都不愿意，那干脆也别去地方任职了。” “我在朝中给你找个清贵的闲职，你继续当你的清高士族，免得将来给我和太子惹祸。” 谢靖其实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她会发火，连忙赔罪道：“我错了，娘娘您别和我一般见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说了。” 谢道韫冷着脸道：“这里是唐国不是晋国，朝堂诸公哪个不是起于微末追随陛下开创大唐伟业？” “在他们面前你有什么清高的资格？他们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和私心，但对大唐对陛下比任何人都忠心。” “如果你无法放下士族的傲慢，就永远不能融入他们。你可以当异类，但你想过当异类的后果吗？” “还有你……”她又把枪口对准了王献之，说道：“不要觉得自己看透了世事，整天摆出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 “想想王公为什么让你来唐国，再想想你连他的葬礼都没办法参加是因为什么？你们这样做对得起长辈的吗？” 正文 0407 无题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码字中，一点左右更新 想起自己的父亲，王献之眼眶不禁又红了，深深的鞠躬道：“谢娘娘教诲，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谢道韫叹了口气，说道：“入乡随俗，到了唐国就要遵守唐国的规矩……等到将来一统天下，士族也必将被送进坟墓。” “不要指望士族能翻天，五千对十八万是真的，而且我军还是零伤亡。在这种悬殊的战斗力之下，士族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即便谢靖知道火器的威力，听说这个战绩也忍不住感到震惊。王献之不知道火器，受到的震撼就更别提了。 谢道韫没有理会他们，继续说道：“陛下已经数次表态，不会和士族妥协，而是彻底抛弃士族再造一个全新的时代。” “勋爵法已经颁布，等到天下一统会有全新的贵族代替原本的士族……” “你觉得唐国这群虎狼一样的官吏，会允许士族来抢夺属于他们的利益吗？” “新的勋爵贵族和旧有士族之间是赤裸裸的利益之争，没有调和的可能。” “陛下虽然不喜欢士族，但只要他们老老实实接受改造，也不会赶尽杀绝。” “新贵族不一样，只要有机会他们不介意把所有士族都清洗了。只有士族消失，才最符合他们的利益。” “你们有两个任务，一是保全家族，二尽可能的获得爵位，把家族变为新贵族。” “所以你们必须要放弃那幼稚的清高，彻底接受唐国的思想，融入唐国体系。” 两人听的冷汗直流，惶恐的道：“是，谨遵娘娘教诲。” 谢道韫见两人听进去了，神情有所缓和，道：“你们身份特殊对自己的要求要更高，仅仅只是安抚流民恢复生产还不行。” “要主动把深山老林里的土人吸引出来，填充地方人口。太子虽然年幼不太管事，但一旦他开口别人都会听，有他照拂你们行事会方便许多。” “卫尉司总旗常祝也是我的老部下，会在情报上对你们有所偏向……所以，其余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两人感激的道：“谢娘娘，我们绝不让您失望。” 谢道韫点点头，又说道：“你们的孩子年幼不方便奔波，我这边又需要人手，准备让她们出来帮我，所以就不要带家眷过去了。”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无奈的道：“是。” 他们自然是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抛头露面的，但唐国自有规矩在，皇后又亲自开口要人，他们没有办法拒绝。 另一边郗道茂和庾悦则惊喜不已。（谢靖的妻子是庾氏女，名字不像，庾悦是瞎起的。） 她们都是士族出身，本身学识就非常不错，来到唐国之后又学习了新知识，出仕完全没有问题。 关键是唐国并不禁止女人出仕，她们自然也想一展才华。 只是碍于丈夫的感受，加上前两年她们相继怀孕产子，就没有动这方面的念头。 现在孩子都满周岁了有奶妈带着，她们完全可以抽出身去工作。 谢道韫让她们出仕的原因也很简单，有共同话题，有亲近感，又是外戚…… 虽然她口口声声教育谢靖和王献之要放下傲慢，主动融入唐国的体系，但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就拿她自己来说，她都没有办法完全做到。 所以她真正能聊的来的人非常非常少，严格说起来就只有一个水柳。郗道茂和庾悦 正文 0408 皇权不下县？ 有人疑惑，古代皇权不下县，就算唐国进行了制度改革，有些大基调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一百个县需要上万名官吏，实在太多太不现实了，缩减一半都嫌多。 事实上这里面有好几个大误区，第一个认识误区就是‘皇权不下县’，这个观点并不正确。 正常情况下，朝廷对基层的统治是很深入的，起码在制度上直接管到了乡村一级。 就以秦汉魏晋为例，乡村干部多的令人瞠目结舌。 乡里的官吏包括乡啬夫、乡佐、乡三老、乡干、乡司、游徼、里正、里胥、里尉、里魁、里治中、里父老、里祭酒、里祭尊、里长史、社长、亭长、鼓史等。 还有邻长、伍长这种村小组一级的干部。 其中乡三老、里父老，看名字会让人误以为是家族长者担任，事实上并非如此，它就是国家的行政职务名称。 就和县的行政长官叫县令是一样的，乡三老、里父老也只是一个名称，担任这个职务的很可能就是个一二十岁的年轻人。 大家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误解，又源于另一个更大的知识误区。 我们习惯性的以为，中国的乡村自古以来就是以血缘、姓氏为基础汇聚而成，事实上根本就不是这样。 或者说以姓氏、血缘形成村落的历史，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悠久。 根据考古资料显示，在宋朝之前，国家是严禁百姓以血缘、姓氏为纽带，大规模居住在一起的。 世家贵族可以同姓居住在同一个广阔区域，但普通百姓不行，原因就是害怕百姓抱团不利于统治。 不论是朝廷还是地方世家贵族，在这一点是利益是一致的。 为了自己的统治，他们会人为调整百姓的居住地点，把一些人口多的家庭打散安置在不同的村落。 一个村落百十户人家，往往会有十几二十个不同的姓氏组成。 根据《汉书·食货志》记载，当时的村子是有围墙的。 人们统一出工统一收工，村干部也就是邻长、里胥等人，坐在门口监督百姓。 早上检查有没有人没出去干活，晚上看谁没回来。而且干完一天活回来的时候还不能空着手，必须要砍一些柴回来。 到了冬天百姓也不能闲着，女子一个月纺织的工作量要相当于农忙时期四十五天的工作量，还要相互交流技术经验。 是不是觉得这个制度很熟悉？别误会，这不是集体制，而是体现国家对乡村的监督到了多么严格的地步。 普通百姓不是囚犯，田地也是自己家的，按理说我想干就干，不想干就在家歇息一天。 可是不行，你干不干活不是自己说了算，国家说了才算。 想赶集买东西？等着，买东西的人多了一起去，而且还要乡村干部出具证明，否则很容易被当成流犯给抓起来。 根据出土的敦煌文书记载，直到唐朝末期中国的乡村还是多姓杂居，而且杂的很厉害，往往是十几二十个姓氏混居。 一直到了宋朝，因为生产力的进步生产关系发生改变，商业也逐渐发达起来，国家对百姓的人身禁锢才进一步松解。 百姓才有了相对的自由，可以在附近的村镇里自由活动，而不用再和以前那样一切都被人监管约束着。 随着书院的普及，知识流向民间读书人的数量增多。而读书人是需要游学的，又进一步促进了国家对人身禁锢的松绑。 生产力进步和更多的土地被开垦，以家族为单位的生产模式逐渐成为主流，国家也不再强行拆散家族。 慢慢的就出现了以同姓或者血缘为纽带组成的村镇。 但朝廷对民间的掌控力度丝毫没有降低。比如保甲制，就是宋朝之后为了适应当时的农村情况，重新设置的一个村小组结构。 几户联保，一家犯错全保受罚，通过这种方式让百姓相互监督。 即便如此，直到明清时期以同姓或者血缘关系为纽带形成的村庄才普遍存在。 而以上这些知识误区，都是清末民国时期才形成的。 原因也很简单，当时的人缺乏对历史的了解，很多东西只能根据清末时期的社会现状进行推理，难免出现谬误。 后来国家富强了，有能力对古代历史进行科学考证，再加上大量古籍的出土，才还原了古代的真实情况。 现在是东晋时期，虽然因为士族做大和动乱，国家对农村的掌控力度变弱了，但在制度上该有的东西还是有的。 文易的制度改革也不是凭空来的，而是根据现有的制度进行调整，所以每个县的官吏数量是非常庞大的。 扶南四州二十七府一百零五县，设置一万多名官吏并不算多。甚至为了更好的管理，地方政府还要启用一些乡贤协助管理。 当然了，作为穿越者文易不会用围墙把村子封死，强行规定百姓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在这一点上他很推崇老子的无为思想，划定一个范围，让百姓自己决定自己要干什么，充分发挥百姓的主观能动性。 也就是所谓的无所为而无所不为。 但这种制度只能在统治稳定的地方实施，比如东宁岛、吕宋岛和琉球。 扶南这种新占领的土地，为了方便管理暂时采用的是保守方法。也就是建围墙，官府强行组织生产。 这么做的好处是能集中力量解决重大问题，快速恢复社会秩序。 光派遣官吏还不行，最好的治理方法还是移民，通过这种方式完成地方人口的交换，促进人口和风俗习惯的融合。 所以朝廷在扶南初步站稳脚跟之后，三大报纸联合发表了一篇皇帝诏令，号召有志之士主动到艰苦的地方去，更好的建设家园。 这个艰苦地方自然就是扶南。 本来大家对这个诏令并不抱什么期望，毕竟没有人愿意离开和平稳定的环境，去扶南这种刚刚占领的地方受苦。 然而百姓的真实反应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居然有许多人积极响应。 东宁岛这边愿意去的都是年轻人，这很好理解，热血青年吗。 而且唐国对这种垦荒人员的待遇非常好，后续选拔官吏也会优先照顾他们。 很多科举考试成绩不理想，没有办法当兵又想出仕的人，都会选择走这条路。 而吕宋岛和琉球岛那边的情况就让人哭笑不得了。 正文 0409 得民心者得天下 广华殿，早朝。 文易有些惊讶的道：“吕宋岛有超过七万人申请移民扶南？” 陈秀道：“是的，这是吕宋潘总督传来的加急公文，据他所说只要朝廷开了这个口子，会有更多的百姓自愿迁往扶南。” “不只是吕宋，琉球也出现了大量百姓自愿迁徙的情况，现在去衙门登记的就已经超过万人。” 朝中众臣也忍不住惊讶起来。 文易问道：“可有把扶南的情况告知百姓？” 陈秀提醒道：“三大报纸上有详细的介绍，地方衙门也特别强调过扶南是新占之地比较艰苦危险，却依然无法阻挡百姓的脚步。” 文易不解的道：“为何会如此？难道是两地的官吏为恶？” 陈秀看了文易一眼，敬佩的道：“非也，据潘总督汇报，百姓去扶南的原因皆是因为此地乃陛下圈定的不封之地，而吕宋和琉球都是可封之地。” “百姓宁愿趁着这个机会冒险去扶南，也不愿意留在两地。陛下仁德万民膺服誓死追随，让臣佩服。” 其他人也同样很震惊于这个答案，但这会儿没人当傻子，都躬身道：“陛下英明，臣等佩服。” 文易也很感动，道：“这是对为上者最大的褒奖啊。” 然后又警告众人道：“百姓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也知道感恩……希望你们都能记住今天的事情。” “凡事要多想想百姓的感受……你们中间很多人将来都是要封国的，更要明白得民心者得长久的道理。” 众臣道：“谨遵陛下教诲。” 文易也知道众人估计不会听得进去，心下叹了口气，道：“让地方衙门把扶南的情况介绍清楚，如果百姓还执意去，就随他们去吧。” “也给扶南那边传信，让他们做好安置工作，尽量不要让百姓受到伤害，更不要冷了民心。” 陈秀道：“是。” 这次的劝阻确实起到了一些作用，很多人被劝退了。但等到第一批人迁走，大家又把担忧抛之脑后，踊跃报名去扶南。 三个月的时间，吕宋和琉球两地有近二十万人主动前往扶南定居。 这个结果让那些有资格封国的人既不甘又无奈。 文易已经说过吕宋是留给诸侯王建设自己封国的种子，现在封国还没见到呢，百姓先跑了二十万。 但这件事情也确实给了那些有资格封国的人很大的警示，将来如何对待自己封国内的百姓，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别到时候百姓全都跑光了，那就悲催了。 东宁岛也有上万名年轻人主动申请去扶南，这么多唐国老人进入扶南，作用确实非常的明显。 在他们的帮助下衙门快速的稳定地方，进入大建设阶段。 这些人就是最好的老师，通过言传身教把唐国的风俗习惯和规矩传授给扶南土著，快速完成同化。 …… 大家往往将秦皇汉武相提并论，但文易认为在文治上汉武帝略逊始皇帝一筹。 原因很简单，始皇帝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完成了文化上的大统一。 把当时的‘七’变成了‘一’，为汉朝的大统一奠定了基础，也为后来的万世确定了基调。 汉武帝虽然打败了匈奴，并且把大量匈奴、胡人部落内迁，可他没有在文化上改造胡人。 包括汉朝其他君主，也没有主动在文化上改造异族。 那些异族虽然迁徙到了内地居住，却始终保持着自己部族的生活习惯和风俗。 其结果不说大家也都看到了。 如果汉武帝想的透彻一点，不只是内迁，同时还要求异族改风易俗、改名易姓，那真的就完美了。 可惜历史没有如果，这也是文易前世读史时的一大遗憾。 现在轮到他了，自然要吸取这方面的教训。一开始就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不光要在武力上征服对方，还要在文化上改造。 彻底把四夷纳入华夏文明这个大概念之下，然后融入汉家体系内。 在东宁岛是这么做的，吕宋和琉球同样是这么做的。 现在琉球土人、吕宋土人都在说汉话写汉字、使用汉人的名字，遵守汉人的风俗习惯。 除了外貌上可能有差异，其余方面活脱脱的就是一个汉人，而他们也同样以汉人自居。 有之前的经验在，唐国的官吏对于文化改造非常的擅长，可以说是已经融入到骨子里去了。 在站稳脚跟之后，他们一边组织生产，一边开始了文化方面的改造。 第一步就是在建立户籍册的时候，给所有人都取汉名。然后鼓励他们穿汉服，遵守汉人的风俗习惯。 在这个过程中，迁徙而来的那二十余万吕宋、琉球百姓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平均一个唐国百姓负责教导四五名土人，大大减轻了衙门的压力。 …… 这个过程中原本各部族的首领和贵族，也提供了巨大的帮助。 最开始内附很多首领还心有不甘，但范氏那一番操作把他们逼到了绝路。 后来唐军五千完胜十八万的战绩，彻底打断了他们的脊梁骨。 他们不但不敢再反抗，反而变得特别的卑躬屈膝。 可以说唐国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让他们往东就不敢往西，让他们打狗就不敢撵鸡。 王幼鲲确实是个有能力的人，见到这种情况之后就上奏，请求晚一点让这些首领贵族进京，先留在这里帮朝廷稳定地方。 文易力排众议同意了他的要求，让他全力施为。 得到授权，他先拿这些首领贵族开刀。 要求所有人穿汉服、说汉话，然后亲自去乡下劝说土人百姓服从唐国的统治，跟着一起改风易俗。 榜样的作用是巨大了，土人百姓对华夏文明本就没有多少抵触心，现在见到首领、贵族都改了，他们就更没有心理压力了。 这首领贵族还要帮助衙门安抚百姓，解决一些历史遗留的民间纠纷之类的。 反正靠着全方位的多管齐下，唐国只用了半年就完成了对扶南的统治。 唐国的国土面积扩大了一倍有余，达到了九十余万平方公里。 而且新增的土地全都是热带盛产大米的良田，国家的综合实力更是连跳好几个台阶。 到了这个时候，王幼鲲才放扶南首领和贵族进京觐见皇帝，一同归来的还有太子文元。 正文 0410 驱虎吞狼 再说其他各国对于这件事情的反应，其实主要是隔壁的林邑国和晋国。 唐国火器军五千完胜十八万，彻底把扶南土著的抵抗心给打没了。 范氏联军的溃兵四处逃窜，有些逃进了深山老林，有些则逃到了林邑国境内。 林邑国国主区佛是个贪图享乐之人，整日宴饮不休，好奢侈品好美色，妥妥的昏君一个。 但卫尉司给文易的汇报里说这个人善隐忍，未来必为祸交广。 事实上这个推测很准确，前世区佛隐忍了几十年，暗地里积蓄实力，后来再次起兵把交州打烂。 但林邑国也没落好，好不容易恢复几分元气的国力再次被耗空。 等他准备休养生息积蓄实力的时候病死了，他儿子区胡达继位当了林邑王。 但区文区佛父子穷兵黩武已经惹的天怒人怨，没多久范阳迈造反杀死胡达自立为王。 可范阳迈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刘宋建立他先是称臣，后起兵作乱。 刘宋命檀道济的堂弟檀和之为交州刺史，一波把林邑给推平了。 当然，这都是前世的事情，这一世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区佛还在扮演无能君主。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关注周围的局势变化了。 作为一个老阴比，周围国家的一举一动他都有关注。 六年前扶南国向唐国称臣之事他是知道的，只是他并未放在心上。像他们这种偏远小国，认爹是很正常的事情，换爹也同样很正常。 晋穆帝把扶南国的贡品给退了回来，他们换个爹是正常操作，更何况黎西醒还是在唐国的支持下才造反成功的。 但他不认为唐国会对这里的土地感兴趣，在他想来唐国应该和晋国一样，仅仅只是为了名声收小弟而已。 所以，当扶南国的部分残兵败将逃到林邑国，把扶南内附的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是多么的震惊可想而知。 对于唐国五千打败十八万什么的他自然是不信的，还有什么声如雷霆的兵器……在他看来就是扶南败兵给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但有一点是错不了的，唐国以微弱兵力正面击败了范氏的十余万联军，这种战斗力让他都忍不住胆寒。 这可真是前门有狼（晋国），后门又来了一头猛虎啊。 心中对于引狼入室的黎西醒等人也是恨的牙痒痒，你认爹就认呗，干啥连家产都送给那个爹了？也太孝了吧。 问题是你这么干就把我林邑国扔进了火坑里啊。前有狼后有虎，我咋办？ 趁着唐国立足未稳出兵把他们赶走？他也只敢这么想想，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 然后他就想到了引狼驱虎的把戏。 一边让人去扶南打听情况，一边派出信使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交州刺史阮敷。 对阮敷这个人大家很陌生，但他绝对中南半岛尤其是对越南来说，是个绕不过去的关键人物。 大家都知道越南阮姓是第一大姓，但这个姓氏是怎么来的？ 是的，没错，阮敷就是越南阮姓的起源。 虽然他在交州刺史任上没有干出特别出色的成绩，但在繁衍后代上很有一手，刘备的祖宗中山靖王和他一比都显得小儿科了。 大家只要知道，他带着几个仆人入交州，死后留下了一个阮姓大家族。经过一千七百年的发展，成为了越南第一大姓氏就可以了。 虽然其中大部分是别的族群改姓，和阮敷并无血缘关系，但越南阮姓起源于他是毫无疑问的。 说起来阮敷和文易还有一点不知道算不算缘分的缘分。 他在永和九年被任命为交州刺史，时间节点是不是很熟悉？没错，就是文易穿越的那一年。 文易带着流民南下晋安求生，他则南下交州任职。 他的运气特别好，刚来两年区文就死了。接着广州刺史史滕含就出兵攻打林邑国，区佛不敌向晋国称臣纳贡。 虽然这些事情和他都没直接关系，但毕竟他是交州刺史，没有功劳还有苦劳。 就这样落了一个干臣的名头，坐稳了交州刺史的位置。然后他就一边监视区佛，一边努力造人。 这天他又纳了一房小妾准备继续造人，区佛那边的消息传来，让他瞬间蔫了。 扶南内附唐国？且唐国已经击败了最大的反抗势力范氏联军？ 不论信不信，对他来说这都是件大事，连忙派人去打探消息。 但此时的中南半岛实在太荒凉，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而且他们对扶南国几乎一无所知，打探消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等确定了消息的准确性，二十天已经过去了。 阮敷不敢有丝毫耽搁，同时派出了两位信使，一个去广州一个去建康。 史滕含接到消息也是大惊，连忙再次派人去打探具体情况，同时下达了戒严令召回军队备战。 阮敷的八百里加急情报一路送到建康，不出意外引起的朝廷的震动。 此时的晋帝是司马奕，也就是吃仙丹被毒死的司马丕的弟弟，被褚蒜子扶持成为新皇帝。 桓温的权势已经到了几乎无法遏制的地步，虽然他人不在建康，皇城里却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大家都知道凭借司马奕的能力和威望是扛不住桓温压力的，加上他有瘘病身体虚弱，大家一致决定继续让褚蒜子继续临朝称制。 现在她已经成为皇室的中流砥柱。 事实上桓温也确实很忌惮褚蒜子，行事始终不敢太过分，给了晋室喘息的机会。 言归正传。 褚蒜子接到这个情报也是大惊失色，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唐国会在扶南这种地方动手，连忙召集群臣过来商议。 司马昱是最愤怒的，破口大骂并提议让交广两州出兵赶走唐国。 毫无疑问，他的提议被大家给忽略了。 扶南本来就远在天边，吃撑了在那里动兵？而且中间还隔着一个林邑国。 虽然区文死了有十年了，可没人敢小看这个国家。万一唐国和林邑国联手，远征军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且大家对唐国的举动并不是很在意，甚至觉得他们主动跳进这个泥潭，会被当地的土著给牵制住虚耗国力。 但他的提议却给了大家一个灵感。 驱虎吞狼。 桓温不是一直想要北伐建功立业吗？行呀，让他去解决这件事情。 正文 0411 桓温的缓兵之计 朝廷再次派车灌前去给桓温传令，本来大家都以为桓温见到这个命令会暴怒，结果他出奇的平静。 让人送车灌去休息，他把桓冲和郗超叫到书房。 一进来郗超就劝说道：“大将军，万万不可出兵扶南啊，这分明是朝廷驱虎吞狼之计，试图以此阻止您北伐。” 桓温颔首道：“景兴不用担心，这么拙劣的阴谋我怎么可能会上当，叫你们过来是有些关于唐国的事情想和你们说。” 郗超这才放下心来，道：“属下多虑了，请大将军勿怪。” 桓温道：“你也是出于公心，我岂会生气……你们坐，我有几样东西给你们看。” 说着他从身后的书架上取下了一摞书籍，放在桌子上道：“这是我收集到的关于唐国的情报，你们可以看一下。” 世人对唐国没有不好奇的，只是对方防守严密，一直没有具体情报流出。见桓温拿出这么多情报，桓冲和郗超既是惊讶又好奇。 当下也没客气，拿起那些书翻看起来。 这些资料上分别写着《华夏文明》、《华夏简史》、《唐律》、《唐国风俗礼仪》等等。 桓温解释道：“六年前唐国抓住先帝退回扶南国贡品的机会，扶持黎氏推翻竺旃檀成为扶南国主……黎氏向唐国称臣。” “其后唐国就在扶南驻军，并派遣教书先生、农耕艺人、郎中去扶南实行教化收买民心。” 桓冲两人都点点头，这件事情他们也知道，但并未放在心上。扶南国在他们看来就是远在天边的蛮荒之地，不值得关注。 听到扶南内附的消息，他们非常的惊讶。不是惊讶于他们内附，而是唐国居然同意了对方内附。 南方之地多山林丘陵，猛兽、疟疾、瘴气肆虐……土人不服王化。 从秦朝到现在，中原王朝几百年都没能真正统治这里，只能作为羁縻地存在。 你唐国是有多想不开，主动往这个坑里跳？ 桓温继续道：“随后我就派人深入扶南刺探情报，这些就是收获……以前不告诉你们是怕你们沉不住气，现在也无所谓了。” “内容最全的是华夏文明和华夏简史两部书，是唐国用来收买扶南民心的东西……唐律和风俗礼仪是观察得来，并不全面。” 随后书房就陷入了安静之中，桓冲和郗超两人埋头翻看这些资料，越看越是震惊。 尤其是华夏文明这部书，简直颠覆了他们的三观。 看到最后郗超再也忍不住说道：“唐国这是准备效仿始皇帝吗？但当时七国皆周天子属国，本为中原一家……” “唐国面对的是不服王化的蛮夷，那些人能听得懂这些大道理吗？” 桓温说道：“初始我亦有相同的怀疑，但现在扶南内附了，我想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这时桓冲合上手中的华夏简史，眉头深深皱起，他很不喜欢这种白话文。如果写这部书的人在他身边，他肯定狠狠的批判对方。 可身为一个将领，他还是说出了最中肯的评价： “通俗易懂，我看了都不禁热血沸腾为自己是华夏后裔感到骄傲，就更别提普通人了。” “但我有一事不解，南方皆蛮荒之地多瘴气疟疾，占领了这里又能如何？难道他还真准备往这里大规模移民不成？” 桓温幽幽地道：“根据探子传回的消息，扶南之地稻谷一年三熟，每亩总产可达五六斛。” “唐国出售的粮食大多都是来自于扶南、林邑、真腊等国，占据了扶南就相当于手握一处巨大的粮仓。” “一旦在这里站稳脚跟，他们将再无缺粮之忧。” 郗超、桓冲：“……” 桓温忽然神情振奋的道：“虽然我没见过唐国之主，但只凭这一鳞半爪就可以看出他的雄心壮志。” “可我桓温也不输于他，他们占据扶南之举反而更加坚定了我北伐的决心。” “之前我还担忧唐国趁我北伐之际出兵，行渔翁得利之事。现在他们被扶南绊住手脚，正是我北伐的最佳时机。” “若此战功成，我们就可以顺势席卷北方让天下重归一统，到时候唐国也只能俯首称臣。” 郗超激动的道：“大将军英明，末将必誓死追随。” 不过说起北伐，郗超反而觉得不应该着急：“自上次一战，慕容恪回去后就一病不起，已经无法视事，我推测他应当命不久矣。” “燕国内部矛盾重重，全靠慕容恪弹压，若他不在马上就会陷入内斗……大将军不若再稍等些时日。” 桓温惊喜的道：“景兴此言当真？” 郗超说道：“这是家父告知于我的消息，应当不会有假。” 桓温兴奋的来回走动，道：“好好好，景兴又立一大功矣。” 之后，三人就一起商议出了一个长远的计划。 拿定主意后桓温再次去见了车灌，假意推脱。说我年前才出兵收复北方失地，师老兵疲这两年实在无力出征。 讨伐唐国和扶南之事，请朝廷另行任命贤人吧。 车灌听到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怪异，连忙又问了一遍，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很是高兴的离开了，再没有纠缠。 你道是为何？ 朝廷一直在找借口阻止桓温北伐，现在他亲口说这两年不适合出征。 不论他出于什么目的说出的这句话，那么这两年他都不能再提出兵的事情了，否则就是失信于天下人。 有时候人的信誉就是这样，你一直守信的时候大家虽然会嫉妒羡慕诋毁你，但都会相信你说出来的话。 而一旦你作出毁誉的事情，之前建立的一切都会崩塌，并遭受更加巨大的反噬。 这种信誉崩塌对于一个雄心勃勃的人来说，是致命的。 所以，车灌听到这句话之后很干脆的就回京了，而且一路上故意大张旗鼓，把桓温的这句话传的到处都是。 他人还没到建康，这个承诺就已经先一步传到了朝廷的耳朵里，让诸公弹冠相庆。 车灌自然受到大家的一致夸赞，褚蒜子特下令恩荫其一子为官。 然后朝廷又象征性的给了荆州军一点赏赐，让他们好好休养生息。 至于扶南内附唐国之事，那根本就不是事儿。 扶南远在天边，和最南方的交州还隔着一个林邑国，他们还能从那里打到建康来不成？ 而且扶南乃蛮荒之地，猛兽出没，疟疾、瘴气肆虐，土人野蛮不服王化……这就是个大坑，唐国愿意主动跳进去再好不过。 最好他们所有的精力都被扶南牵制住，这样就无力进取中原，参与天下争霸了。 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做任何的防范，下令往交州迁徙了三千户流民填充当地人口。 又命广州和交州联合组建防线，防守唐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正文 0412 东宫 当然，以晋国的办事效率，等他们做出最终决意，再把命令传递到广州已经是几个月后了。 史滕含接到消息心中既是无奈，又松了口气。 要是情况紧急，就朝廷这处理速度黄花菜都凉了。但还好的是朝廷没有下令让他们出兵讨伐，仅仅只是布置防线。 这也是他的打算。 接到正式命令，他马上找到交州刺史阮敷，在日南郡和九德郡构筑防御工事，并布置了数千军队。 区佛正等着晋国出兵，他好渔翁得利，见到这种情况顿时傻眼了。你们在这里打造防御工事，到底是防我还是防唐国啊？ 想到唐国的强大，他已经快要哭了。 而此时唐国已经在扶南国站稳脚跟，开始了如火如荼的内部建设。 文元则带着扶南国的各部首领、贵族足有三千多人，登上了回京的船。 因为没有灯光、声呐和雷达之类的，出于安全考虑晚上一般是不会赶路的，白天走晚上找个地方停靠歇息。 两千五百公里的路程，走了近二十天才到达。 早就得到消息的文易，派了薛大元、柴犇、陈秀等文武大臣前来迎接，还有数万百姓自发前来迎接。 对于百姓来说，国家又新得了多少土地并重不重要，他们真正高兴的是太子的表现。 储君优秀意味着政权稳定，百姓能多享几十年的太平。 所以当一身戎装的文元从船上下来的时候，百姓拼命的呐喊：“太子殿下万岁！”“太子万岁！” 数万人高呼的场景文元不是第一次见，但这是第一次为他而发出的呐喊，他激动的脸都红了。 跟在后面的将士们也昂首挺胸，与有荣焉。 黎西醒等人则有些被吓到了，他们实在无法想象，什么样的君主居然能受到百姓如此的爱戴。 民心如此，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成的呢？ 此时他们再次深深的庆幸自己的选择，还好主动内附了，否则这会儿已经和范氏那样尸骨无存了。 一路回到京城，他们又受到了城内百姓更大的欢迎，然后文易在光华殿召见了凯旋的将士和扶南的代表。 这其实都是公式化的过程，文易也没有刻意的多说什么。而是按照流程奖赏了出征的将士，然后又夸奖了黎西醒等人的忠心…… 至于具体的奖赏以及册封，则要留到过几天再说。 等退朝去了光明殿，文易终于卸下了伪装，看着文元欣慰的道：“干的不错，没有让我和你娘失望。” 谢道韫也终于不在板着脸，而是上下打量道：“比以前黑了，不过更加精神了，也成熟了，多了几分男子汉的气概。” 文元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憨笑着挠挠头道：“嘿嘿……其实事情都是他们做得，我啥都没做。” 谢道韫道：“这才是正常的，你是君只需要学会用人就可以了。事情本来就应该交给下面的人去做，要不然还要臣子做什么。” 文元下意识的看了文易一眼。 谢道韫自然懂他的意思，说道：“嗨……你这孩子平时挺机灵的，怎么这会儿不开窍了。” “不是不让你做事情，而是学会用人比做事重要……而且你爹会很多别人不会的东西，自然要亲自动手。” 文易笑道：“你娘说的没错，对于为上者来说，会用人远比会做事重要。” “我现在也很少亲自做具体的事情了，有了什么想法都是抽调合适的人手，把事情交给他们去做。” “但你要谨记，可以不去做具体的事情，但必须要知道这些事情是怎么回事儿，免得被下面的人给糊弄了。” 文元道：“是，谢爹娘教诲。” 文易道：“这里又没外人，别那么拘束。” 谢道韫走到他身边，故意说道：“儿子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你就口头夸几句啊？” 文易失笑道：“喝，这突然变成慈母了，我都不适应了。” 谢道韫白了他一眼，嗔道：“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心疼谁心疼？别打岔，快说。” 文易无奈的道：“好好好，我给还不行吗。” 然后他笑容一收，对文元严肃的道：“我准备仿照内阁在东宫设立文渊阁……并设太子卫率，暂定为一个团两千人……” 完整的东宫其实就是一个小朝廷，各种机构的设置都是仿照朝堂来的，目的是为了让太子更好的熟悉朝廷运转。 但涉及到权力，往往会让父子离心。自古以来皇帝和太子的关系都最复杂，很多时候东宫就是个空壳子。 之前文元虽然是太子，可东宫就只有一些仆人，詹事肖柏山也就是挂个名，实际上和空壳子没区别。 现在文易又是组建文渊阁，又是置太子卫率……东宫的架子就正式搭起来了。 他从一个只有名分的太子，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太子。 尤其是那两千太子卫率，更是尊严的保证。 这个奖励确实很大，大到了文元都不敢相信的地步。 还是谢道韫提醒他：“愣着做什么，不赶紧谢谢你父亲。” 他这才慌忙道：“谢谢父亲，我……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文易道：“我自然……”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侍者劝阻的声音：“柴娘子你不能进去啊……陛下和娘娘正和殿下说话呢……你不能……” 然后一个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响起：“给姑奶奶闪开，否则要你好看……” 文易听得一脑门的黑线，谢道韫也直捂脑壳，文元脸色涨红羞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外面的不是别人，正是柴犇的嫡长女，未来太子妃柴淼。 文易摇摇头道：“行了，你去好好陪陪她吧，半年多没见到你，她都瘦了许多。” “是。”文元逃也似的离开了。 然后门外就传来柴淼无限欢喜的声音：“小鲤小鲤……你终于回来了……” 谢道韫听得直摇头，然后看着文易嗔道：“都是您惯出来的，这丫头没大没小将来可怎么镇得住这后宫。” 文易笑道：“水柳就是这种性格，你觉得她有什么问题吗？小淼也就在我们面前才这样，在外人面前可是很知书达礼。” “再说，她是你的学生，从小都是你负责教的，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 谢道韫顿时被噎住了，当初她接连生了两个儿子没有女儿，就把柴淼当成自家闺女看待的，就数她最娇惯小丫头。 理亏的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转移话题道： “扶南那些降臣您准备怎么封赏？还有功臣的功绩核算应该有结果了，您准备什么时候册封群臣？” 正文 0413 核算功绩 凯旋仪式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去天坛还愿、太庙祭祀祖先之类都是少不了的，之后就是赐宴…… 这些都略过不提，只说这件事情刚刚处理好，文易就把甘宪、陈秀、古义、魏然、周启等人叫到光明殿。 “功绩核算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可以确定名单？” 众人目光看向古义，在这件事情上牵头的是礼部，只能他这个尚书来回答： “陛下，已经计算完成正在复核，一周后就可以拿出名单。” 文易点点头问道：“大致介绍一下吧。” 古义不带思索的说道：“此次核算功绩，封赏爵位四百一十七人，勋位六千八百六十二人。” “其中公爵三位，郡侯七位，县侯十五人……其余皆伯子男……勋位中护军七十二人，四都尉五百九十一人……” 其余人听的也是兴奋不已，就连甘宪都不例外。这已经不是个人的荣辱，而是关系家族富贵，没有谁能处之泰然。 大家没有问那三个公爵是谁，根本就不用问，必定是薛大元、柴犇和甘宪。 除了他们三个谁当这个公爵都会被非议，下半辈子别想当人了，大家更关心的是侯爵里面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文易看着众人，道：“是不是觉得公侯之位太少了？” 众人连忙道：“不敢。” 事实上确实太少了，才只有二十五人，但这话当然不能当面说出来。 文易道：“毋庸讳言，我也觉得这次公侯封的太少，不符合大国气象，我恨不得一次就封赏百八十个公爵。” “但别忘了现在天下还未一统……如果我们以一统天下为最终目标来计算，你们以为有几个人有资格位列公侯？” “觉得自己的爵位低那就努力拼搏，争取在未来的逐鹿之战中立下更大的功勋，到那个时候朝廷绝不会吝啬公侯之位。” 众人被说的羞愧不已，道：“是臣等浅薄，请陛下恕罪。” 文易伸出一只手说道：“五年，最多五年，我必挥师北上终结乱世。诸位可以以此为节点，为这场战争做准备了。” 众人皆大喜，终于有个确切的时间了。 随后文易又专门询问了古义一个问题：“刘伯在哪一级？” 古义回道：“因为没有参与立国之战，刘伯的功绩只够封男爵。” 文易眉头紧皱道：“他救过我的命，就只够子爵？” 古义连忙道：“是臣疏忽了，请陛下恕罪，这就让人重新核算。” 文易暗自摇头，让刘伯留在阆湖的缺点就在这里，离权力中心太原，很容易就被人忽略。 即便是当初一起从北方逃难的老相识，差不多也都忘了他的好。所以才说，共患难易，共富贵难。 “不用计算了，既然他姓刘就封他为刘国公。” 刘国是周朝的一个藩属国，封地就在豫州，离刘伯的家乡不远，这个封号给他确确实实是厚封了。 众人除了羡慕也不敢反对，毕竟当年他确实把重伤垂死的文易背回来，并一直照顾。 这是实打实的救命之恩。 只是众人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文易还记得，并且因此封他为国公。 …… 皇帝召见大臣商讨封爵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人，很快就传遍了梦启城，自然是引起了广泛讨论，在热度上很快就压过了扶南内附之事。 大家都在猜测都有谁能封爵，并幻想要是自己能封爵该多好。 关于刘伯被封为刘国公之事更是成为讨论的重点，一个普通的老头一步登天成为国公，确实充满了戏剧性。 很多人对他感到羡慕嫉妒，也有人感慨他运气好……但更多的人都为文易的不忘旧恩感到敬佩。 薛大元、柴犇、肖柏山等元老听到这个消息先是沉默，然后无不感到懊悔。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些年他们确实把这个老人给忘记了。 前几年过节的时候还会让人送一份礼，这几年连象征性的礼都不送了。 真实原因他们内心很清楚，不外乎是觉得双方身份差距越拉越大，又没有亲戚关系，没必要再花费心思在这上面了。 如果这次文易不提起，这件事情就会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可能都不会有人再记得刘伯这个人。 可现在文易非但记得，还要封他为国公，那一切都不一样了。必须要把这份感情重新拾起来，装裱好。 于是上百封书信和礼物借着商船送往阆湖。 文易听说这件事情之后也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再纸上写下了四个字：不忘初心。 这些书信和礼物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阆湖刘府。 说起来刘伯并没有被屈待，也没有人敢屈待他。毕竟逢年过节文易都会给他送礼物，从未断过。 不管谁当阆湖总管，都不会得罪他。 即便知道他是追随皇帝的老人，可一次性上百封书信和礼物，送信的都是朝中实权派，还是让阆湖上上下下都吓了一大跳。 赶紧打听情况，才知道刘伯被封国公。这下可好，整个阆湖都沸腾了。 大家纷纷登门拜访。 只是刘伯却表现的很淡然，一点兴奋的样子都没有，就好像被封国公的不是他一样。 众人也没有多想，只是感慨刘伯修养高，不为外物动色。 别人不知道情况，刘苦最了解自己的父亲，知道他不是这种人，所以很奇怪为什么会这样。 等把客人都送走，他才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刘伯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让仆人炒了两个小菜，又温了一壶酒，道：“过来，陪我喝一杯。” 刘苦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道：“您以前不是不允许我饮酒吗？” 刘伯道：“今天高兴破例让你喝一次，但过了今天你要是敢碰我打断你的腿……来，咱们爷俩碰一个。” 刘苦举起杯子碰了一下，喝下去之后被辣的直咧嘴：“那么多人喜欢喝，我还以为多好喝呢，没想到这么难喝。” 刘伯笑道：“不喜欢喝就别喝了，知道是什么味就行了，免得以后你好奇。” “陛下就从来不喝酒，滴酒不沾。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喝酒会误事。还说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嘴巴都管不住，如何能成大事？” 刘苦接连吃了几口菜才缓过劲儿，然后好奇的道：“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正文 0414 刘国公薨 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到这个问题刘伯陷入了沉思，曾经发生过的一幕幕都浮现在脑海里，情绪也逐渐激动过来。 他心中有无数个词汇去描述，可最终却只是平平淡淡的说了句：“他是个圣人。” “额……”刘苦觉得自己听到了一句废话。 刘伯叹了口气，道：“你生在一个好时候，体会不到我们的感受，知道你为什么叫刘苦吗？” 刘苦道：“您说过我们老家是陈郡苦县的，还有您一生吃过太多的苦……取这个名字是叫我不忘本。” 刘伯道：“是啊，以前的日子太苦了。我告诉过你以前我有儿子也有孙子，后来都死于战乱。” 刘苦点点头，这个故事他听了有几十遍了。 “你的大侄子死的时候和现在的你差不多大……亲人一个接一个的离我而去，就剩我一人苟延残喘。” “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我的世界只有绝望看不到任何希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在路边，尸体被野狗分食。” “直到我遇见了陛下，当时他也就比你大两三岁，纠集了一帮子和你差不多大的少年，赤手空拳打出了一片天。” “那个时候他就特别的仁慈宽厚，做事情最公道大家都服他……后来他就带着我们两千多老弱病残跋涉千里来到阆湖。”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突然笑了起来，道：“当时我还想着，等安顿下来请薛先生帮忙说和，收他当义子呢。” 刘苦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那叫一个瞠目结舌：“那……那可是陛下……您老可真……” 刘伯道：“当时我们有个落脚的地方就满足了，哪想到会有今天啊。还好当时没有开口，要不然啊就闹天大的笑话了。” “后来的事情我不说你也知道，陛下早就算好了一切，刚在这边站稳脚跟就去东宁建立了唐国，十来年的功夫就成皇帝了。” 刘苦忍不住说道：“您老当初就应该和陛下一起去东宁。” 刘伯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一来当初谁也没想到陛下会开创偌大的基业呀。” “二来我年龄大了也折腾不动了，加上有了你，我也不想再来回折腾了。这第三吗……” 刘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得意的道：“你以为我就那么傻啊？这里是什么地方？阆湖，龙兴之地。陛下忘了哪都不会忘了这里。” “他们都跟着走了，这老家总要有人看守吧？论治国打仗的能力我不如他们，看守老家的能力还是有的。” “陛下是个重感情的人，只要我还活着，他就不会放着我不管。” 如果是以前听到这话，刘苦绝对会嗤之以鼻。但现在只觉得自己父亲有先见之明，道：“还是您老想的透彻。” 刘伯神情一变严肃起来，道：“有一句话你要牢牢记在心里，只要你按照这句话去做，将来不论发生了什么，都可保我刘家无忧。” 刘苦连忙起身，恭敬的道：“您说。” 刘伯正色道：“我一生没有什么大的本事，能有今天皆陛下所赐，我们能回报他的唯有忠心。” “将来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遇到任何诱惑，你都要忠字当头，不忠之事绝不能做。” 刘苦道：“谨遵父亲教诲，此言我铭记在心不敢或忘。” 刘伯满意的道：“嗯，不错，坐吧。陛下几次说过让你去东宁读书，我舍不得你离开一直推脱。” “过了年你就十四了，放在我那时候你大哥已经出生了，也是时候让你出去见见世面了。” “等书院放假，你就去东宁吧，替我好好的伺候陛下。” 刘苦惊喜的道：“真的吗？太好了，谢谢爹……” 说完又觉得这样不足以表达心情，端起酒杯道：“我敬您一杯。” 哪知道刘伯并没有举杯，而是冷着脸道：“刚刚说过的话当放屁了？” 刘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解释道：“这不是高兴吗，就一杯。” 刘伯冷笑道：“今天高兴喝一杯，明天高兴就能喝两杯，不喝酒的承诺就会变成一句废话。” “不服气是吗？曾经也有人用这样的话劝过陛下，大喜事喝一杯又怎么样？你知道陛下是怎么回答的吗？” “陛下说破例这种事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只要破例一次，以后就会变着法的给自己找理由破第二次第三次。” “刚才我说让你喝一杯，你喝了，然后说这么难喝的玩意儿以后再也不喝了。言犹在耳啊，你就忘了。” 刘苦羞愧的道：“您教训的是，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喝了。” 刘伯却并未就此放过他，道：“信誉这种东西也是一样，只要失信一次，就永远不要指望别人再相信你。” “现在我对你就是这样……我要给你一个深刻的教训，这样你才能真正把今天的事情记在心里。” 说着他看了看桌面，抓起酒壶摔碎，拿起一块瓷片道：“把手伸过来。” 刘苦意识到不妙，告饶道：“这……不用了吧，我真记住了。” 刘伯寒着脸道：“我让你把手伸过来，没听到吗？” 刘苦不敢忤逆，战战兢兢的把胳膊伸过来。 刘伯一手抓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用碎瓷片在他左手腕背面狠狠的划了下去，献血登时就流了下来。 “嘶……”刘苦痛的龇牙咧嘴，却不敢叫出声。 刘伯眼中也浮现出浓浓的疼惜，嘴上却说道：“以后你要是想破例了，就看看这道伤疤。” 刘苦捂着伤口，苦着脸道：“是。” 刘伯这才道：“好了，你去包扎一下早点休息吧。” “是，儿子告退，您也早点休息。”说完赶紧离开，走到门口才想起，貌似老爹还没回答为什么听到被封国公那么淡定的。 有心想要再回去问清楚，可看到手上的伤口还是决定等明天再问吧，包扎要紧。 他不知道的是，等他离开，他母亲就走了进来，道：“老头子，你这是做什么？” 刘伯叹道：“京城岂是那么好待的？一个不好就是粉身碎骨。有我在还能护着他，我要是不在他就只能靠自己了。” 他媳妇说道：“呸呸呸，您身体硬朗着呢，陛下还要给您封国公，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别说这些丧气的话。” 刘伯笑道：“是啊，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走吧，咱们也去休息。” 一切看起来都是这么的美好，只是第二天早上他再也没有醒来，等家人发现不对的时候他已经逝去多时。 不过他的脸上是带着笑容的，也不知道最后时刻梦到了什么。 正文 0415 封赏前夕 这天文易、谢道韫正在光华殿翻阅勋爵册封名单，顺便对每个人的封号进行调整确认。 古义很会办事儿，伯子男数量庞大，不可能全部都让文易来拟定。礼部已经提前拟定好了一个样表，他只需要据此调整就可以了。 甚至不调整直接拿来用都没问题。 公侯的封号则全部空了出来，等他拿主意。只有二十五个人，很快就确定了各自的封号。 正准备让人把名册送回礼部，让他们照此办理的时候，一名侍者急匆匆的走进来道： “陛下、娘娘，阆湖传来加急情报。” 文易接过信一边看一边笑道：“我敢肯定是刘伯写来的感谢信，他太客气……” 哪知道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手一松信掉落在地上。 谢道韫情知不妙，赶紧捡起信查看，赫然是刘苦写的报丧信，里面记录了刘伯去世前的所有经过。 看着文易悲伤的样子，她担心的道：“陛下，人老了总有这么一天的，刘伯是带着笑容走的，我们……” 文易深吸口气，道：“不用担心，我没事儿的。”然后对侍者道：“去叫薛太傅、古尚书他们过来。” 侍者不敢耽搁，连忙把人请了过来。 两人也从侍者那里知道发生了什么，表情有些悲伤。一见面就劝道：“陛下还请节哀，刘伯泉下有知也不希望看到您因此伤了身子。” 文易说道：“我知道，叫你们过来是关于刘伯的后世交待你们一二。” 两人道：“请陛下吩咐。” “古义，把刘国公的一应印信、仪仗、封赏诏书都准备好。” “是。” “薛先生，我不方便去，治丧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不需要太奢侈，简单一点就好。” “臣遵命。” “不用入土，修座祠堂把灵柩停好，等将来我的陵墓修好了，就把他葬在我的旁边。” 薛大元道：“是，若刘伯泉下有知，也会感谢陛下的洪恩。” 陪葬皇陵在古代也是一种殊荣，这玩意儿不是有功就能获得，关键是皇帝的意思。 等他们都离开去做准备，谢道韫才开口道：“陛下，要不就让小鲤代您去祭奠一下？” 文易也很意动，但思考过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算了，今时不比往日，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表达感情的方式有很多种，偏偏用最危险的方式，那不叫感情深，叫愚蠢。 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文易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在文元身上。 虽然他还有好几个儿子，可也不敢说能再培养出一个，如非必要岂能轻易让文元涉险。 刘国公薨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朝堂，详细过程也一并被传出，对这个情况众人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大多数人并不相信这个过程，什么他听到封国公的消息不行于色，然后在睡梦中无疾而终之类的，完全是美化的说法。 在他们想来刘伯应该是听到被封国公，太过于高兴才死的。 不过在这个时候小透明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没有和任何人结仇，也就没有谁传谣言说难听话。 再说被封国公兴奋而死，并不算丢人，最多就是不好听而已。 更何况，人家再是小透明也是简在帝心的堂堂国公，轮不到他们说三道四。 反倒是满朝文武都送去了吊唁信和贡品，尤其是原本阆湖出身的人，基本都派了家人亲自过去吊唁。 总而言之，刘伯的后事办的非常的风光。 至于刘国公的爵位，自然被他的嫡长子刘苦继承。 唐国的制度是没有推恩一说的，也不存在降等继承，爵位可以一直往下传。 文易分封诸侯国的原因和之前的朝代都不同，之前都是为了收买功臣。 他则是因为天下太大了，朝廷治理不过来，分封诸侯国是为了更方便治理。 用推恩令和降等继承，把所有的诸侯国都搞没了，那还分封个啥。 他不害怕诸侯国实力增强，反而害怕他们不争气，把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土地丢给异族。 诸侯国实力增强了就引导他们去打外族，扩张华夏文明。如果将来有诸侯国做大造反取代唐国……这是无法避免的。 反正他也没指望唐国能永远传承下去，这不现实。 总有一天唐国也会亡，不论是倒在内部造反派手里还是诸侯国手里，都没关系。 只要思想能传承下去，只要华夏文明能永远繁荣昌盛就可以了。 等刘伯的后事办好，朝廷这边也做好了封赏前的所有准备，就差正式宣布了。 群臣也知道这一点，同样焦急的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 宁安港码头，一艘巨舰缓缓驶入港口，早就得到消息的领航员指挥周围的船只远远的避开，给它留出足够的航道。 经常往来港口的人都知道，这是有大人物来了，都主动避开。 船很快停靠在码头，一队全副武装的战士先下船做警戒，随后一名少妇带着三个孩子走了出来。 少妇不是别人正是冼芸，她身边的孩子自然就是文易的骨肉。 年龄最大的才九岁叫文融，老二是个丫头才五岁随母姓叫冼颖，老三叫文华才一岁半。 小的不说，两个大点的孩子就比较好奇了，东瞅西看个不停。 “娘，这里好繁华呀。”文融忍不住说道。 冼颖猛点小脑袋，道：“船好多，人也好多，比高凉多。” 冼芸也是第一次到东宁来，心中比两个孩子还要好奇，但她自然不愿意表露出来，就说道： “少见多怪，都站好了别乱看，免得丢人。” 两个小孩显然很害怕她，赶紧站正，但没一会儿两个眼珠子就开始乱瞟了。 冼芸无奈的道：“你们父亲要册封群臣，你们三个也在册封之列……这是很隆重的事情，满朝文武都要过来。” “你们这样大惊小怪会惹人笑话的，到时候你们爹就不喜欢你们了。” 这话一出比什么都管用，两小赶紧站正再也不敢乱瞟。 正说话间，一名侍者过来道：“见过昭容，我奉娘娘之命前来接您入宫。” 冼芸脸上的表情一收，淡淡的道：“前方带路吧。” 正文 0416 俚人出兵 第一次来唐国，即将面对传说中的皇后以及后宫嫔妃，冼芸心中还是有些紧张的。 不过还好，作为雷神教的大教宗、高凉冼氏第二号实权派，她并没有因此就失了分寸。 能好好相处最好，不能好好相处老娘就带着孩子回高凉，不受你们的闲气。 事实上她想象中的修罗场剧情并没有发生，谢道韫的态度很是和气，对孩子也很亲切。 就是梅兰竹菊四女有点不待见她，但也早就接受了她的存在，不会把情绪摆在脸上。 不管心中是怎么想的，大家相处的还算和睦。 后面文元过来把文融和冼颖带出去，和一众兄弟姐妹见面。 冼芸心中自然是很担心孩子会不会受欺负之类的，等晚上兄妹俩兴高采烈的回来，才放下心来。 总的来说，今天的一切都还算顺利，至少后宫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晚上文易到她这里来留宿，两人谈了许多事情。 “你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冼芸微微喘息道：“还好，娘现在已经很少管事了，族务都是我在打理……您怎么突然要大封群臣了？” 文易道：“以你的聪慧应该能猜到原因，不用怀疑，就是你想的那样。” 冼芸如水般的眸子顿时就瞪大了，道：“您……真的要……什么时候？” 文易道：“早晚的事情，时间还不确定，不过也就这几年。” 冼芸从床上坐起来，被子滑落露出洁白丰腴的身体：“从哪里动手？需要我如何配合？” 文易伸手把她拽进怀里，盖上被子道：“出一身汗，别着凉了……具体的章程还没有确定好，等机会吧，不过我初步计划是从北方动手。” “你们什么都不要做，等我从北面打回来的时候举旗支持就可以了。” 冼芸趴在他身上，道：“那怎么行，我可是昭容，一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袖手旁观。要不，我组建一支军队交给您带领吧。” 文易道：“也行，扶南国你知道吧？已经内附唐国，很多百姓躲在了深山老林里，始终是个隐患。” “我正需要一支山林部队把这些人找出来，你可以组建一支万人部队……” 冼芸再次惊讶的道：“等等，您刚才说什么？扶南内附？可是林邑国南边的扶南国？” 文易不无得意的道：“对，就是那个扶南。” 冼芸不敢置信的道：“那可是一个大国呀，人口比我们俚人都多，实力也比我们强大……您是怎么做到的？” 文易笑道：“具体过程就不说了，不外乎文武并用，我们的实力比他们强大，他们就内附了。” 冼芸心中一动，道：“事情是不是发生在半年前？” 这次轮到文易惊讶了：“你知道？” 看他的态度冼芸就肯定自己猜对了，摇摇头道：“半年前广州刺史史滕含突然发布戒严令，又莫名其妙的取消，后来还调兵去交州。” “我多方打听才知道，他们在日南郡九德郡部署了重兵。以前还以为是用来防范区佛的，现在看来分明是防范您才对。” 文易想点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没办法点，就说道：“他们打造的那道防线确实是用来防范我们的。 “只是他们纯属多虑了，我没有从南方动手的打算。” 冼芸思索道：“我倒觉得您不如从南边施加压力，多吸引一些晋国的兵力，这样在北方进攻的时候压力就会小很多。” 文易不想和她多说这些，而是道：“我出兵的时间还不确定，眼下保持现状最好。” “让你的人去扶南平叛，顺便和我们的军队练习一下配合能力，你觉得如何？” 冼芸道：“可以，不过我一次性无法出动那么多人手，最多五千人。” 文易笑道：“五千也可以……我唐国从来不平白使唤人，武器装备、粮草你们都不用管。” “每个人还有十枚金币的安家费，以后立下功勋还会有奖赏。” 冼芸激动的眼睛都变成钱的形状了，道：“您怎么不早说呀，十枚金币的安家费，五万人我弄不来，三两万绝对没问题。” 俚人本身就是半奴隶社会，部下的百姓和奴隶没什么区别，人口买卖对他们来说太正常了。 以高凉冼氏的地位，只要给足了钱，弄两三万人真不是没有可能。 文易却不愿意这么干，说道：“别急慢慢来，就先五千吧。等把他们训练好了，在抽调更多的人过来。” 冼芸有些失望的道：“好吧……要不一万人？” 文易失笑，伸手在她腰下部位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只感到一股惊人的弹性。 “啊……”冼芸惊呼一声，一双美眸顿时变成了两汪春水…… 招募俚人士兵是文易早就计划好的，既能缓解一部分人手压力，又能借机进行教化。 这些士兵往往是家里的顶梁柱，每成功教化一个，就代表他背后的家庭受到影响。 等到将来得了天下，采用以俚制俚的方法，能更快的把整个俚人族群纳入唐人体系。 还有一点就是，南方的深山老林始终是一道天险，即便唐国军队使用的是火器，要打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俚人就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对这里更熟悉，有这样一支军队会更加的方便。 不只是岭南，包括中南半岛以及云南方向，都需要一支擅长山林作战的部队打前锋才行。 俚人和唐国的关系非常深，文易和冼芸的关系就不提了，唐国百姓有三四十万出身于俚人，军队有两三万也是归化俚人。 俚人出身的官吏也不少，水柳是柴犇的妻子还是国子司业，准太子妃柴淼也有一半俚人血统。 岳山、文木、武横等高级将领都是俚人出身，文臣里面俚人出身的也有不少。 双方的渊源如此之深，教化俚人简直就是天然的便利。如果不是不想过早的暴露，他早就对岭南动手了。 现在从岭南俚人里面招募一两万军队，完全不是问题，后续的改造可以说易如反掌。 …… 因为大封赏的关系，除了执行任务实在走不开的，其余高层全部来到梦启城。 等该来的人都到齐，文易终于下令举行册封大典。 正文 0417 大封赏 专门挑选好的黄道吉日，两三千文武大臣站满了光明殿。 先是文易按照规矩说了一番场面话，对之前的种种进行回顾，感谢了大家的付出。又说了一下现在的辉煌，再畅想一下将来。 这些都是套话，但有时候套话是必不可少的，至少眼前的情况就需要。 反正听过之后群臣都非常激动。 之后就是最激动人心的环节，礼部专门挑选了一位大嗓门的官吏宣读圣旨，下方还有九位大嗓门的官吏传唱。 开头并没有什么奉天承运之类的，这是明朝才发展出来的玩意儿，现在的圣旨开头很简单，就是俩字：诏曰。 后面就是内容。 “册封皇二子元亨为齐王……” “……皇三子元康为赵王……” “……皇四子元融为虞王……” “……” “册封皇长女为临川公主……” “……” “……皇七女（嫡长女）为长乐公主……” 先是皇子皇女，然后才轮到大臣。 “晋封太子太师薛大元为鲁国公……” “……太子太傅柴犇为卫国公……” “……内阁大学士、大法官甘宪为韩国公……” “内阁学士、枢密使贺方为临海郡侯……” “文渊阁大学士、太子詹事肖柏山为丹阳郡侯……” “……莫俊……安丰郡侯……” “……刘猛……建安郡侯……” “……赵正志……南安郡侯……” “……马亦白……常山郡侯……” “……” “……古义……文登县侯……” “……魏然……兴平县侯……” “……吴仪……河西县侯……” “……” “内阁学士陈秀……文城伯……” “……周启……清源伯……” “……石敢当……和顺伯……” “……张勇……定襄伯……” “尚乘监监正严席……广阳伯……” “……林兴烛……西河伯……” “……卢壑……平遥伯……” “……潘越……上党伯……” “……赵昉……襄垣伯……” “……王幼鲲……高平伯……” 当众宣读的只有封爵名单，勋位实在太多就没有唱名，即便如此四百多号人也用了一个多小时。 但没有人觉得枯燥，被唱到名字的自然很兴奋。没有被念到名字的，在沮丧不甘之余心中也充满了斗志。 一定要努力奋斗，争取下一次自己也能名列其中。 名单宣读结束，所有人一起叩谢皇恩。文易又说了一些鼓励的话，然后带着群臣去了天坛、太庙祭拜苍天祖宗。 如此封赏大典才算完成，后面赐宴之类的就算是附加的保留项目了，不做赘述。 但大封赏并没有就此结束，而是才刚刚开始。 印信雕刻、礼服仪仗的制作、封赏诏书的颁发等等，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才完成。 封勋的人数更多，人员更分散，发放更加麻烦，足足用了一个多月才完成。 …… 纵北三镇，林宏站在自家二楼阳台，看着不远处热闹的人群。 那是一个马场的同僚，因功被封飞骑尉，刚才礼部的人过来送诏书，四邻以及同僚都去祝贺。 听着各种道喜的声音，他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 有不甘，有怨愤，有懊悔，也有黯然……如果当初没有犯错，以他的功绩封爵不敢说，一二等的勋位是手到擒来。 那么现在接受祝贺的人就是他。 可惜事情没有如果，现在他只能看着别人热闹。 ‘吱呀！’门柱转动的声音传来，一个少妇走到他的身后，正是当初他从晋国带回来的女子。 此时的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知道了自己男人曾经做过什么，也知道他的处境，更知道此刻他的心情。 走到他身边，轻声道：“郎君，外面风大咱们去屋里吧。” “唉。”林宏重重了叹了口气，道：“去炒几个菜，陪我喝一杯。” 妇人没有劝阻，而是下去吩咐厨娘做饭，不一会儿三道小菜和一壶温酒就准备好了。 林宏没有说话，端起酒杯就是痛饮，妇人只是在一旁劝他多吃菜。 刚吃到一半，门外传来仆人有些急促的声音：“郎君、娘子，有客来访……贵客。” 林宏心情正不好，听到这话登时就怒了，喝道：“没看到我正忙吗？什么狗屁贵客，就说我不舒服不能见客。” 仆人为难的道：“啊……这……郎君您还是出来看看吧。” “啪！”林宏重重的一拍桌案，怒道：“好胆，我还管不了你们了，今天我就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这群没眼色的东西。” 说完不顾妇人阻拦跑去打开门，可是当他看到门口站着的人，顿时僵住了。 门外不是别人，赫然是赵正志，正一脸戏谑的看着他：“呦，脾气不小吗？看来我很不受欢迎啊。” 林宏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结结巴巴的道：“统领您怎么来了……我……我不是在说您……快请进……” 赵正志也没有客气直接走进屋内，妇人也连忙行礼。 “酒、菜、美人，看来你日子过的不错吗。” 林宏讪笑道：“让您见笑了，快请坐。”然后赶紧让妻子去准备宴席，妇人也借机离开。 “您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不碍事吗？” 赵正志道：“不是公务，我是专门来看你的。” 林宏心中一惊，还以为自己要被清算，强笑道：“我就一个养马的，劳您跑这么远，罪过罪过。” 赵正志道：“行了别多想，要杀你灭口早就做了不会等到现在，这次过来是有件好事告诉你。” 林宏松了口气，这才惊觉自己后背都湿了：“有什么事情您吩咐一声就行了，哪用亲自过来。” “怎么，不欢迎？” “欢迎，欢迎……” 赵正志也没有再吊胃口，道：“行了，直接说吧，这是你的东西收好。” 说完从腰间摘下一个小布袋扔在桌子上，发出‘当啷’一声响，听着像是金属。 林宏疑惑的取过袋子，打开发现是一块婴儿巴掌大的铜牌，正面写着唐·长河县子，背面写着颁发的时间以及令牌主人的名字。 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因为那就是他自己的名字。 正文 0418 恩荫体系 看到牌子的时候林宏就已经有了预感，当看自己名字的时候，依然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只见他浑身颤抖，手中的牌子仿佛重愈千钧。 赵正志的话传入耳中：“核算功绩的时候很多人认为你生出了叛变之心，不惩罚已经是恩赐，怎么能封爵。” “是陛下力排众议，他说每个人心中都有阴暗面，如果论心天下就没有好人，所以我们要论迹不论心。” “如果一个人能装一辈子的伪君子，那他就是君子。你虽然生出了异心，却并没有真的作出叛国的事情。” “免职已经是对你的处罚，就不能再剥夺你之前的功绩，所以封爵也有你一份儿，陛下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林宏脸上浮现出懊悔、自责、痛苦等等表情，却再也没有了怨恨、不甘。 ‘噗通！’他跪在地上，痛哭道：“陛下天恩，让我如何报答。我对不起陛下……我不是东西……我……呜呜呜呜……” 赵正志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马场也是国之重器，如果你真的想报答陛下，就好好工作，把马场经营好。” 林宏发誓道：“请统领放下，我会用余生照顾好马场已报圣恩。” 赵正志道：“希望你能说到做到……礼部送诏书的使者明天上午到达，你做好准备吧。” 林宏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连忙道：“统领您这是……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多待写时日，让我好好招待一下您。” 赵正志起身道：“不留了，从你这离开我就要直奔海港回梦启城……我就是个劳碌命，不得自由啊。” 如果是普通人肯定要问，能有啥急事儿多待一晚又能如何之类的。但林宏也是卫尉司出身，职业习惯让他不会问这句话，而是道： “您是陛下的左膀右臂，不比我们这些闲人……既然如此我就不留您了，等过段时间我再去拜访您。” “嗯，走了。” “我送您。” 林宏的妻子正和厨娘一起准备宴席，听说客人走了顿时就慌了。这连饭都不吃，不是好兆头啊。 一直到林宏回来看到那个铜牌，才放下心来，然后就是喜极而泣。 …… 封赏期间发生的故事还有很多，或者说每一个被封赏的人，不论是爵还是勋，背后都有一个故事。 但要论争议最大的，不是刘伯被封国公，也不是林宏的子爵，而是水柳被封为晋安郡侯。 女人、封侯，可想而知引起了何等的轩然大波。 即便唐国女子的地位很高，学政系统、医疗系统和博物院体系内拥有官身的女子很多，可封侯还是太过于惊世骇俗。 很多人上书反对，甚至有些人趁机要求罢免所有女子官吏，让她们回家相夫教子，这样才符合纲常伦理。 都不用文易自己反驳，马上就有一大群人跳出来表示支持。 按照律法勋爵的封赏是按照功绩来的，水柳的功绩足以封侯，凭什么不能封侯？ 军功她有，当初平定晋安的时候她可是身先士卒，要是没有那一仗唐国的创立可能还要晚好几年。 文功也有，最开始学政体系就是她在负责，后来着手组建女子书院，再后来又和周启搭档完善学政体系。 凭什么不能封侯？ 什么，你说女子封侯乃亘古未有之事？ 好好读读史书，汉朝就封了五个女性侯爵。别管她们是靠什么封的侯，就问你有没有先例？ 反正吵着吵着这件事情就这样确定了下来，水柳成为唯一一位女郡侯。 虽然不是历史上第一位女侯爵，但却是第一位以功绩封侯的女子。 勋爵法的颁布以及大封赏带来的作用实在太巨大，尤其是在激励人心方面，堪称无与伦比。 稍微有点才能的人都想着出仕博取功名，军队的好战心直接被拉满。民间的风气也渐渐转变，战争被越来越多的人挂在嘴边。 唯有战争才能立下足够的功绩，才有机会封勋爵。封国不敢想，一个勋位还是可以搏一搏的。 唐国的律法里勋虽然没有那么多的特权，但每一代都可以荫一子，有了勋位子孙世世代代都能为官。 这已经足够普通人搏命了。 至于国家出现这么多的恩荫官会不会影响大局……完全是多虑了。 宋朝通过科举考试为官的，不足五分之一，其余皆是荫官。 只是宋朝的恩荫制度过于夸张了，只要是个有品级的官员都可以恩荫。 七品县令可以恩荫一人，是每年恩荫一人……当二十年县令能恩荫二十人为官。 级别越高恩荫的数量就越高，到了三品以上就可以每年荫十人，用不了几年家里七大姑八大姨就都是官了。 全国那么多官吏加起来就是个恐怖的数字。 所以宋朝冗官和科举无关，而是不加节制的恩荫造成的。 到了明朝，朱元璋吸取了宋朝的教训，严加限制恩荫。 就算是宰相，也要作出一定成绩通过考核才能恩荫一名家人，如果皇帝不开恩旨，这辈子也就能恩荫这一次。 但别忘了还有庞大的军功贵族体系，每年的恩荫官数量也相当庞大。 总体来说，即便是科举制大兴的时代，恩荫制依然存在。 不过宋、明、清三朝虽然拥有庞大的恩荫官体系，但有一条铁律，只有进士才能位列三品及以上大员。 而且走正规科举当官的人升官速度更快，进士优先提拔，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所有的高官都是科举出身的人。 确保了国家的最高权力始终掌握在读书人手里。 文易要搞的也是恩荫和科举相配合。 有人或许会疑惑，为什么要保留荫官？干脆全科举不就行了？ 只能说这么做不现实，不给他们一点走捷径的机会，他们会把整个律法体系都破坏掉。 打个比方，一个人当了宰相，他的儿子却只能当普通百姓，这可能吗？ 如果朝廷不让他恩荫，那么他就会绞尽脑汁的钻空子，这是无法避免的。 但是，如果朝廷允许恩荫他的一个孩子当官，哪怕只是个七八品的闲散官，他都不敢再冒险摧毁法律体系。 到那个时候，就算是他想这么干，整个读书人群体也会站出来反对的。 做人要懂得知足。 其实前世明朝走的就是这条路，效果还相当不错。 文易这也算是拿来主义。 但他也对恩荫体系作出了限制，如果想从军，必须去军校学习，通过考试才能进入军队。 如果想从政，也要先去学校学习，且只能当辅佐官不能当主官，也就是说县令、法官之类的这辈子想都不要想了，而且最高品级不能超过五品。 只有通过科举考试为官的，才能当主官，才能突破五品，才能进入中央成为部堂大佬乃至宰相。 整体上确保读书科举是主流的趋势。 …… 封爵的事情稍告一段落，文易就把朝中重臣召集到一起，商议一统天下的事情。 正文 0419 定计（1） 参加会议的人不多，有薛大元、柴犇、甘宪、贺方、刘猛、莫俊、魏然、陈秀、郭吉廷、古义、张鸿、赵正志、周启等人。 全都是核心重臣，负责最重要的部门。 即将发生的统一战争会是一场倾国之战，全国总动员需要各部门协调，离不开这些人的配合。 今天众人除了官服之外，身上还多了一个标志，爵位配饰。 虽然级别、权势之类的没有任何变动，可每个人的精气神和之前都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怎么说呢，用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就是，从单纯的打工仔变成股东那种感觉。 其实也不算完全错误，把国家看做公司，诸侯王也算是小股东了。 以现在的局势，不论他们投靠谁都不可能获得比现在更大的好处。 即便是别国的异姓王，都不如唐国最低等级的男爵有吸引力。 异姓王什么的说白了就是待宰的羔羊，说不定哪天就死全家了。而唐国的男爵有资格获得封国，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所以他们对唐国的忠诚达到了阶段性的高度，对给予他们这一切的文易，也更加的感激、忠心和拥护。 可以说，直到这个时候，唐国的政权才彻底稳固下来，不会因为某一两个关键人物的缺失就导致分崩离析。 就算现在文易不在了，这些既得利益者们也会拥护他的孩子为君，然后按照既定计划进行扩张。 当然了，他们创造的唐国不可能是文易想要的那个。 言归正传。 等众人到齐，文易和谢道韫才一起出现在殿内。 “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免礼，都坐吧。” “谢陛下。” 等众人各自坐好，文易笑道：“诸位都容光焕发，看来心情都不错啊。” “哈哈……”众人一起赔笑。 当然高兴了，阶段性的果实拿到手，能不高兴吗。 文易继续说道：“诸位都是有大抱负大理想的人，想必不会满足于现在成就吧？” 正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众人马上就想到了之前流传出来的一个谣言，五年内出兵平天下。 难道传言是真的，今天就是来说这个事情的？ “我也不卖关子，今天会议的目的我不说你们也猜到了。没错，就是一统天下的事情。” 众人脸上都露出喜色，不过没有出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最初我计划用二十年甚至三十年休养生息积蓄实力，但在诸位臣工的努力下，我国的发展速度远超预估。” “既然如此，就不能再守着原本的计划了，所以我准备对原本的计划略作修改。” “从现在开始为这场战争做准备，等中原有变随时出兵……如果中原没有大变，那就在五年内出兵。” 说到这里，文易笑道：“诸位应该不会有不同的意见吧？” “哈哈……”众人大笑起来。 “谁要是反对估计会被扔出去吧。”柴犇笑道。 薛大元道：“我早就迫不及待想要打回老家了。” 其他人也纷纷发言，都是支持出兵的。 文易道：“好，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现在咱们就商量一下如何出兵……” “你们私下应该多多少少都考虑过这件事情吧？就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人先开口。 等了一会儿文易道：“看来大家都很矜持吗，那我就点名吧。太师，你先说吧。” 薛大元也没有客气，道：“既然陛下点了我的名，那我就抛砖引玉说几句……我以为当先北后南。” “晋国虽然离我们最近，但背负天下正统之名百余年，民间也没有出现特别大的动荡。” “士族豪强力量强大，就算我们打下来，还要和他们争抢基层的统治权……太麻烦了。” “……北方被胡人肆虐多年，士族力量被破坏殆尽，且民心思安。只要我们占据这里，就能快速完成统治。” “没有士族豪强的阻挠，我们的力量能够深入民间最基层……从根本上推行大唐的律法和规矩……” “北方拥有人口一千四百余万，有了这么庞大的人口补充，我们人手不足的短板就能被补齐。” “之后不论是向南灭晋，还是向东北灭掉高句丽、百济，向西一统西域都任由我们选择。” “啪啪啪！”文易忍不住鼓掌道：“说得好，太师和我想到一处去了……诸位有没有什么不同的意见？” 甘宪犹豫了一会儿道：“北方距离我们太远补给不方便，一旦战事受挫恐怕会引起大麻烦。” “南方虽然有诸多问题，但离我们近，且多河流能发挥我们的水师之利。” 郭吉廷和周启也附和道：“是啊，还有俚人策应，顷刻间就能让岭南变天，我们以为由南而北更稳妥一些。” 文易点头道：“几位考虑的也不无道理……你们以为如何？这些问题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后半句是对其他人说的。 这时张鸿说道：“后勤补给问题不用担心，我们海运强大，只要能在北方找到一个登陆点，就可以把源源不断的后勤补给送过去。” “而且罐头的制作技术已经成熟，做出来的肉罐头保质期超过半年都没有出现腐坏的迹象……水果蔬菜罐头更是可以保存一年以上。” “罐头的运输非常方便，一船就够一个旅的兵吃半年的。行军打仗每人带十盒八盒铁罐头，省着点足够吃一个星期。” “而且我们的陆运也并不弱，民间百色马数量超过四十万匹，牛、驴、骡数量也有二十万头。” “这还不算纵谷马场的的牛马……所以后勤问题不用担心。” 贺方也补充道：“军队内部拥有战马十三万匹，拉车的骡马也有十五万匹，已经初步实现了陛下计划中的军队骡马化……运输和机动能力都没有问题。” 陈秀等了一会儿见再没有人说话才道：“后勤补给问题其实很好解决，海外岛屿众多，我们可以找一些岛屿建成补给基地。” “长江口外的舟山群岛，渤海口的长山群岛，都是上佳的补给基地，甚至可以建设成我们进攻的跳板。” 正文 0420 定计（2） 陈秀侃侃而谈道：“我们坐拥水师之利，海洋就是我们的天下，海洋岛屿任我们取用……” “有了舟山群岛和长山群岛作为跳板，我们就不用担心后勤问题。” “甚至可以顺着长江、黄河、淮河、济水把后勤物资直接送入内陆。” 众人不禁点头，如果能拿下这两座岛屿当跳板，确实能解决后勤周转问题。 吴仪却提出了不同意见：“有了罐头，人的口粮我倒是不担心，但诸位有没有考虑过骡马的粮草？” “一匹骡马每天要消耗约十斤干苜蓿和十斤黑豆，按照陛下的计划至少要出动三十万匹骡马，每天的消耗都是各天文数字。” 他是户部尚书，对这方面的数据了解比他人更多一些。 刘猛说道：“不是还有数年时间吗？可以从现在开始囤积粮草。” 吴仪摇摇头说道：“没有那么简单，纵谷马场那边一直在按照最高承载量养马，牧草刚好够用，每年剩不下多少。” “民间的大型牲畜保有量非常高，加上生火做饭以及沤肥消耗，也很难收集到足够的牧草，除非压榨一部分民力。” 唐国最敏感的词就是压榨民力，听到这句话大家心中一跳，视线下意识的看向文易。 果然，文易的眉头紧紧皱起，却并没有发火，而是说道：“吴尚书所言很有道理，骡马草料确实是个大问题。” “如果没有别的办法，为了天下一统，暂时苦一苦百姓也不是不行。不过，咱们还远远没有到那种程度。” 吴仪道：“陛下有办法解决？” 文易点点头道：“其实你不说这个问题等会我也会说的，既然决定要出兵有些棋就要提前下……倭奴国九州岛上还有多少人？” 赵正志道：“回陛下，已不足十五万。” 文易颔首道：“好，那就拿下它吧，内阁做好行政规划和移民工作。各部门做好配合，务必在年前完成这项工作。” 众人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对这里动手，但对扩张领土并不反对，齐声道：“是。” 文易这才说出自己的计划，道：“九州岛被倭奴人开发多年，拥有大量成熟的土地。” “等我们占领这里就有现成的耕地可用，节约了垦荒的时间。然后抽出一部分种植苜蓿和黑豆，骡马粮草的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至于种植牧草和黑豆的人手从哪来，这个不用我提醒了吧？” 确实不用提醒，那边还有七八十万倭奴人和毛人，随便抓点过来就可以了。 甚至不用抓，只要告诉他们唐国招奴仆干活，就有无数倭奴人和毛人抢着来。 九州岛的面积比东宁还大，耕地面积更多土壤更肥沃。把这样的地方改造成草场，别说三十万匹骡马所需，百万匹都能支撑的住。 当然，前提是运输能力跟得上。 吴仪高兴的道：“我怎么没想到呢，可以让倭奴人帮我们种植牧草和黑豆呀。如此一来，骡马草料的问题就解决了。” 又一个问题解决，其他人也很高兴。 文易见众人只能想到这一步，心中有些失望，道：“你们的思维还是停留在以前，不够开阔，为什么一定要从东宁出兵？” “九州岛离青州只有一千六百里的距离，比东宁到青州的距离近了一倍。从这里出兵，比直接从东宁出兵更近，且更加的隐蔽。” 众人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巨幅世界地图，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贺方、刘猛等将领眼睛都亮了起来。 柴犇一拍大腿道：“着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哎呀，脑子真是太死了，幸亏有陛下提醒。” 陈秀眼睛一直盯着地图，文易的这个提醒就好像是打通了某个关节，他脑海里浮现出许多思路。 “九州岛离百济只有四百余里，将来我们攻略辽东也可以从这里出兵走水路发起攻击……” “以前我们为了预防百济人耍阴招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并未对耽罗岛进行开发。” “现在有了九州岛作为后盾，就可以放心的对这里进行布置，作为跳板和物资周转站……” “陛下这步棋真是盘活了全局呀，臣佩服的五体投地。” 刘猛接着说道：“这里有足够的空间供大军活动，可以囤积几十万人……确实比直接从东宁出兵要方便。” 贺方道：“长山群岛也要占领，如此一来就能构成一条九州岛-对马岛-耽罗岛-长山群岛的出兵路线。” “再有九州岛源源不断的提供后勤，确实能支撑我们在燕国啃下一块地盘彻底站稳脚跟。”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一个谁都没有想到，却又非常具有可行性的出兵路线就形成了。 当然，陈秀的那个从东宁出兵，经过舟山群岛，再到长山群岛的路线并没有被放弃，而是作为备用方案进行准备。 其实大家都知道，备用方案用到的机会并不多，甚至没有人认为他们这一次作战会失败。 原因很简单，火器对冷兵器的碾压。 没有人相信燕国的血肉之躯能抵挡得住唐国的火枪火炮，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的抵抗都是徒劳的。 只要后勤能跟得上，没有人会是唐军的对手。 他们之所以煞有介事的提出作战计划，源于两点：一是谨慎，正所谓未算胜先算败，做计划的时候宁愿保守一些。 二，火器应用到倾国之战中去还是第一次，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制定计划。只能凭着想象来，保守点反而是正常的。 要是大家都抱着一副随便打打就能赢的态度，那才真的有问题。 出兵路线确定之后，就是军队改革问题。 文易道：“既然要出兵就没必要再藏拙，从现在开始全军轮流换装。” 终于等到这一天，贺方等军方将领激动的道：“是。” 文易叮嘱道：“火器的操作虽然简单，但也需要一定的练习。换装完成之后加紧训练，尽快熟悉新武器和新战术。” “是。” 等这边都安排好，一直没有说话的谢道韫终于开口道： “我这里有一份材料，是医学院统计的，关于火器旅在扶南平范氏之乱时，火枪杀伤力的报告，诸位卿家可以翻阅一下。” 正文 0421 仁义和正义 资料不多只有薄薄的两页纸，内容也很简单，就是几组数据。但反应出来事实却很残酷，火枪造成的死亡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五。 要知道，这是唐国相对发达的医疗体系下的百分之九十五，放在别的国家基本相当于百分之百的致死率了。 这么高的死亡率，大家都惊讶不已，这也太夸张了。 谢道韫说道：“火枪使用的是铅皮钢芯弹，铅有剧毒只要被命中几乎无法幸免，就算当场不死后面也会因为铅中毒死亡。” “活下来的那些人，都是手脚中弹，然后砍掉中弹部分才捡回一条命。” 众人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原来是死于铅中毒，那真是太好了。 在座的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对这种高死亡率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感触，武器的杀伤力不是越大越好吗？ 但随后他们又不解起来，陛下和娘娘把这份资料拿出来有什么深意？难道觉得杀伤力太大？ 谢道韫也没有卖关子，说道：“如果是对外战争杀伤力再大都无所谓。” “但这次我们要做的是统一战争，打的是内战，对面不再是外敌而是同族。” “杀戮同族本身就已经是违背人伦的事情，再用有毒的铅弹……于心何忍呐。” “这……”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他们一定会嗤之以鼻。什么同族不同族的，到了沙场那就是生死仇敌，杀死他们天经地义。 可这话是谢道韫说的，他们就不能等闲视之，而且这很可能也是文易的意思。 果不其然，文易接着说道：“娘娘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我知道说仁义之类的大道理你们不屑一顾，那就说点实际的。” “有火器我们一统天下就是十拿九稳，现在的敌人将来都会是子民。每多死一个人，将来得天下后我们就少一个劳动力。” “如果有大量的人因此死亡或者残疾，会留下更深的仇恨，不利于我们的统治。” “所以我决定，统一战争弃用铅弹，改用铜皮钢芯弹……不过为了节约铜，平时训练、对外战争依然使用铅弹。” 众人先是面面相觑，然后一起道：“陛下、娘娘仁慈，乃天下之幸万民之福也。” 文易叹道：“幸福？呵……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但愿早日功成，少造点杀孽吧。” “皇后，此战医疗体系也是重中之重，你也要从现在就开始做准备。医护人员药材等等，尽可能多的储备一些。” “您放心，从三年前医学院就开始大规模招生，现在四所医学院共有学生两万余人，两年后这些人就可以学成出师。” “医术有多高不敢说，肯定比赤脚医生强的多，治疗常见疾病还是没有问题的。” 文易颔首赞道：“辛苦了，不过只有这些还不够。战争时期外科医生和护理人员才是重中之重，接下来几年重点培养这方面的人才。” 谢道韫道：“是。” 医疗的事情说完，张鸿起身说道：“陛下，全军换装以及改用铜皮钢芯弹，对铜铁的需求大增。” “现有的产量恐怕无法满足所需，能否调拨一批火药用来开矿？” 这次文易倒没有拒绝，最近几年随着人口增多以及百姓对熬硝技术掌握更加娴熟，硝石的产量勉强跟得上了。 主要还是前面十年的储备，仓库里的硝石完全够用，有那个条件拿出一部分用来开矿。 “可以，不过火药是敏感的东西，只能在我们自己人工作的矿山使用，绝对不允许奴隶接触。” “嗯，这样吧，枢密院派遣一支军队，专门配合工部开矿。贺枢密，这件事情你安排吧。” 铜铁生产关系到军队的战斗力，贺方自然也不会拒绝：“是，臣一定保护好火药不外流。” 接着又讨论了人才培养的问题，这方面唐国经验丰富，并不算难。不敢说培养出来的官员就一定优秀，起码做事能力还是有保证的。 又聊了一些其他方面的问题，会议算是圆满结束。 一场会议不可能把整个战略全部做成，这不现实，今天的目的是统一思想，然后拿出一个大致的方向。 后面各部门还要根据这个方向进行完善调整，直到出兵的那一天，具体方案才能真正落地。 在众人以为会议结束，准备告退离开的时候，文易拿出一本书说道：“咱们汉人做事都讲究一个大义，我也不能免俗。” “所以我也给即将发生的战争找了个还算合适的理由，这本书刊印天下，尤其是军队要重点学习。” 工部尚书张鸿上前接过了这本书，唐国最大的印刷工厂就在工部的掌握之下，刊印属于他的管辖范畴。 这本书的名字很简单叫军魂，有五万余字。 内容也并不复杂，讲的是军队在国家扮演的角色，有哪些权力和义务。 在《权与责》这本书里他也提到过这一点，只是讲的不细，这本《军魂》算是展开和补充。 真正强大的军队拥有灵魂，可以被毁灭但无法被打倒。灵魂从何而来？正义的责任和伟大的事业。 什么样的责任叫正义？护国安民。 什么样的事业叫伟大？开疆拓土。 然后就是展开讲为什么这样做。 什么军队来自于民，是民的孩子；民是水军是鱼；为百姓的犁找到更多可开垦的土地；让华夏文明更加的璀璨辉煌等等。 这些思想其实并不突兀，也不算真正的超前。和孟子的民贵君轻比起来，谁敢说自己超前？ 况且，早在从会稽郡南下的时候，文易就经常给大家讲类似的道理。 到现在，军队内部进行思想学习，用的还是当初他讲的那些道理。现在他只是把这些道理串联起来，形成了完整的思想。 当然了，伟大事业之类的，是他新添加的内容，为的就是让军队更加具有侵略性。 对内我们护国安民，对外为文明开拓更大的生存空间，宣扬华夏文明。 关于即将发生的逐鹿之战，着墨反而不多，只在最后提了几句。 唐国过上了好日子，但中原还处在战乱之中，那里的百姓生活水深火热。 我们有义务一统天下结束乱世还人间太平，让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正所谓响鼓不用重锤，气氛渲染到了不需要说太多，三言两语就能把大家的情绪调动。 反正唐军学习之后的效果非常显著，原本他们想打仗只是为了博取功名。现在又多了个正义的理由，结束乱世还人间太平。 看起来很简单的改变，然而全军的精气神都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套用一句动漫上经常出现的一句话，他们身上似乎有了光。 正文 0422 迎王师 会议结束之后，各部门并没有马上就采取行动，而是先根据各自的实际情况制定了完整的方案，然后才开始稳步执行。 枢密院是最先开始采取行动的，先是调了一个旅去倭奴岛，然后派水师切断了九州岛和其他岛屿的联系。 等这一切都做完，才派兵正式登岛。 这一次任务被林兴烛的旅抢到了，他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终于捞到仗打了，虽然只是欺负欺负倭奴人，但好赖也是一场仗不是。 “告诉兄弟们，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谁都不能拖后腿。这一仗我们不光要打，还要打的漂漂亮亮的。” “是。” 这次他准备直捣黄龙，突袭拿下一个小国的王城。路上遇到一个村子，很多倭奴人百姓在地里干活。 他的副将毛芝山道：“旅长，要不要把这些人都杀掉，以防泄露情报？” 林兴烛道：“不用，全速前进在倭奴人反应过来之前一举捣毁他们的都城，剩下的人就不成气候了。” 然而那些倭奴百姓似乎想和他作对一样，见到唐军之后大叫一声丢下农具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大叫： “唐人打过来了，唐人打过来了，唐人打过来了……” 虽然喊的是倭奴语林兴烛听不懂，但他又不傻，猜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儿，脸顿时就黑下来了。 “呵……本来想饶他们一命，既然自己想找死……毛芝山，带一个连的人去把这个村子灭了，速战速决。” 毛芝山兴奋的道：“是……苏汉，带着你的人跟我来。” 那个叫苏汉的连长更兴奋，大吼道：“兄弟们，开张了开张了，跟我走。” 一个连的士兵脱离大队伍，在其他人羡慕目光下向着村庄方向追去。 哪知道刚走到一半就见两三百倭奴男女老少，拿着农具、木棍朝他们冲过来。 这情景让毛芝山都大吃一惊：“不想倭奴人竟如此剽悍？” 苏汉可没那么多感慨，不屑的道：“找死而已，兄弟们布阵迎敌。” 士兵自动分成三排，举起了手中的火枪。但列队速度稍慢，显然是刚换装训练时间不足，还有些不够娴熟。 苏汉继续喊道：“兄弟们不要着急，听我的口令，放进了再打，命中率更高。” 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 当苏汉准备下令开枪的时候，倭奴百姓却停下来，然后纷纷跪在地上。 这是干什么？打仗之前先给对方磕头？难道这是倭奴国新兴的礼节？这也太客气了吧。 不过众人都不是傻子，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些人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投诚的。 还好这个村子里有一个人懂唐语，虽然说的磕磕绊绊但勉强能把意思表达清楚。 …… 林兴烛看着远方跪在地上的倭奴人，有些不敢相信的道：“你说他们是来迎接王师的？” 毛芝山哭笑不得的道：“对，他们说早就受够了领主的压迫，期待着王师过来解救他们。” 林兴烛道：“拿着农具、木棍迎接王师？” 毛芝山道：“他们说，想加入王师一起讨伐领主……” 林兴烛：“……” 毛芝山问道：“旅长，您看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林兴烛没好气的道：“什么怎么办？我们这是行军打仗，很严肃的事情，怎么能带着一群乌合之众。把他们都驱散，继续行军。” 大军再次开拔，可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些百姓居然都远远的跟在后面，驱逐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想动手把他们给杀掉，可那些人表现的太过于恭顺，见到唐军过来就跪下磕头，实在下不去手，最后只能让他们跟着。 所以说，唐军的这些将领提拔的太快，很多地方都存在缺陷，比如不够狠。 当然了，这到底算不算缺点还有待商榷。 但林兴烛并不知道，这才只是开始，后面发生的事情简直颠覆了他对世界的认知。 跟在后面的倭奴百姓越来越多，很快就达到了近两千人。 中途遇到了一个小城，林兴烛也没有攻打的意思，他这次的目标是直捣黄龙。 可不用他动手，城内的军民把当官的和将领捆起来，主动打开城门投降了。 这些人得知后面的百姓都是帮着打领主的，同样全城男女老少加入了进来，人数一下子超过了五千。 这下林兴烛想不管都不行了。 找来几个管事儿的，告诉他们如果真想跟着去，就把老幼病残留在城里，抽调青壮跟着去。 得到允许倭奴人非常的激动，很听话的把大多数人都留了下来，只抽调了七百青壮跟随大军出发。 在出发前，林兴烛把城主、将领等人的家给抄了，搜出大批的粮食分给了倭奴百姓果腹。 接下来可谓是一路望风景从，不费一兵一卒就打到了都城之下。 而且沿途还收编了六千余倭奴人青壮。 这个小国的领主倒是挺硬气，准备据城而守。而且他对国都的统治力应该比较强，居然没有被手下给捆了投降。 林兴烛可不在乎他投不投降，在大炮面前一切都是纸老虎。 正准备让人把大炮拉上来，一直跟在后面倭奴人却主动站了出来。 “将军，请把攻城的荣耀赐予我们。” 看着眼前这个倭奴人代表手中残破的刀，林兴烛语气怪异的道：“你说，你们想要攻城？” 那人道：“是的，这是我们六千一百五十八个人的共同请求，请将军准许。” 林兴烛道：“哦？那你们有何要求啊？” 那人道：“卑贱之人不敢有任何要求，若将军觉得我们有用处，就请赐予我们的家人唐人的身份，拜托了。” 林兴烛先是惊讶，然后了然，郑重的道：“好，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如果你们的表现能让我满意，我可以做主让你们成为唐人。” 那人激动的浑身颤抖，道：“谢将军，请将军且看……在下告退。” 林兴烛忽然叫住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停住，道：“我没有名字，别人都叫我田一三，因仰慕大唐就给自己取了个唐名叫唐田。” 说到这里他又一次跪下道：“未经允许擅自取唐名，请将军恕罪。” 林兴烛点点头道：“如果这一仗你的表现能让我满意，那我就允许你用唐田这个名字。” 正文 0423 无价的身份 田一三离开没多久，倭奴青壮营就传来震天的欢呼声，然后他们就开始行动起来。 一个倭奴小国，辖地面积差不多相当于唐国的一个县，人口只有五六万。 所谓的王都其实就是一个小县城，城墙只有四米高，也没有护城河。 对于唐军来说相当于不设防，但对这群倭奴青壮来说不啻于天堑。 他们没有盲目的去攻城，而是把人分成了两批。 一批去伐木给没有兵器的人削木为矛，又削木板制作盾牌以及木甲，打造云梯等攻城设备。 一批轮番去城下呼喊：唐军打过来了，王师来了，大家出来投降吧，不要再给残暴的领主、贵族卖命了。 出来就能当人不用再受奴役，妻女也不用再受别人欺辱。 这些喊话确实很管用，没一会儿城墙上就出现了骚动，不过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 但所有人都知道，城内的军心士气已经出了问题。 远处，唐军眼见到手的功劳出了岔子都很不乐意。 苏汉抱怨道：“旅副，旅长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是说好了速战速决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毛芝山瞪了他一眼道：“你这张嘴就不能把点风？要不是这张嘴得罪人太多，上次竞选副营长你能失败？一点教训都不长。” 苏汉不在乎的道：“我就这脾气这辈子改不了了，反正已经是云骑尉，给子孙也有了交待。” “以后这条命就是陛下的了，只要能让我打仗就行，营不营长的无所谓。” 毛芝山无奈道：“你呀……告诉你也无妨，倭奴岛现在只剩下七十余万人，倭奴人约五十万，毛人二十余万。” “打到这种程度双方都已经精疲力竭，在没有打下去的动力了，今年双方基本没有怎么厮杀过。” 苏汉接话道：“所以就到了摘果的时候是吧？可摘果子直接出兵就行了，和旅长让他们攻城有什么关系？难道想用这种方法消耗他们的力量？” 毛芝山摇头道：“没那么简单……如何处置这七十万人，朝中争议很大。有认为应该效仿吕宋岛，把领主、贵族全部清理掉，百姓吸纳。” “也有认为应该效仿南洋诸岛上的行动，男人全部清理掉，女人儿童掳走，两派争执不休。” 苏汉道：“这有啥好争的，听陛下的不就好了吗？” 毛芝山道：“事情要是像你想的这么简单就好喽。” 苏汉道：“复杂的我也不懂，您直接告诉我，咱们旅长是哪一派，又为啥要让倭奴人攻城就行了。” 毛芝山道：“应该说咱们军方是支持吕宋岛方案的，这七十万人基本都是青壮。” “而且他们是秦朝后裔，和我们同为华夏后人，稍加改造就能彻底归化。有了他们加入，就能进一步弥补我们人口短板……” “比如我们可以从中征募十万乃至二十万士兵，到那个时候，就能一跃拥有三四十万大军。” “旅长这一次就是想试一试倭奴人的战力，如果他们不堪大用，那我们就要好好考虑一下吕宋岛方案的可行性了。” “如果可堪一用，这一仗的结果也能作为我们反驳南洋方案的证据，现在你明白了？” 苏汉骂骂咧咧的道：“酿的，真麻烦，我还是适合砍人。算了算了，不管了。” 这群倭奴人青壮也不知道是真有人懂兵法，还是状态爆发，一举一动竟然颇有章法。 林兴烛让人去问了一下才知道怎么回事儿，原来这些年整个倭奴岛都化为了战场，可谓是全民皆兵。 这些百姓几乎都上过战场，就算没上过战场也见过打仗。虽然他们没学过兵法，但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该怎么做。 现在他们不过是按照所见所学，再加上集思广益，来制定的行动方案。 对此林兴烛只能感慨，生活才是最好的老师啊。 倭奴青壮花了三天时间做准备，第四天终于发起了进攻。 他们把所有的金属兵器都集中到了一千青壮手里，但这些青壮却并不是第一批攻城的人。 第一批攻城的是一群手持木盾、木矛的人，他们没有任何怨言和迟疑，顶着箭雨和石块义无反顾的冲向了城墙。 在木盾的掩护下，他们付出了百十人的伤亡来到城下，把扶梯挂在了城墙上，开始往上攀爬。 守城的人开始丢石块、滚木、开水以及金汁，对他们造成的更加巨大的伤害。 而他们的木矛很难对敌人造成伤害，冲杀了一刻钟死亡三四百人连城头都没上去。 可他们却没有丝毫停下的样子，依然不要命一般往上冲，很多人遍体鳞伤还一次又一次的往上爬。 有几个人被金汁淋遍了全身，惨叫一阵后居然也爬起来重新登上了云梯，直到死亡。 很多唐军都不禁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这是在做什么？送死吗？太愚蠢了。 然而懂行的却都忍不住露出敬佩的表情。 毛芝山赞道：“用命来消耗守城工具，为后面持刀的人创造机会，这些倭奴人没有丢秦朝的脸。” 林兴烛道：“不，他们在用命给自己的家人换唐国的身份。” “所以，诸位应该为自己身为唐人而感到庆幸和骄傲。我们几乎是天生就拥有的东西，是无数人用命都换不来的。” 听到这句话，众将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很多人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身为唐人的优越之处。 至少他们的家人不用为温饱发愁，至少他们不用和这些倭奴人一样，拼尽全力只为了获得一个身份。 更多的人想起了自己加入唐国之前过的那种日子，和眼前的倭奴人又有什么区别？ 那个时候如果有人告诉自己，用自己一条命能换取家人活命的机会，自己会怎么做？ 答案已经摆在了眼前，倭奴人今日的选择，就是他们的选择。 这样的选择残忍吗？确实很残忍。 但更残忍的是，大多数人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人一个个死去却毫无办法。 自己运气好加入唐国有了现在的好日子，就应该珍惜，应该去守护。 这一刻《军魂》里的内容浮现在很多人的脑海里——这就是我们的责任。 正文 0424 无题 倭奴青壮的送死行动一刻都不停歇，短短的一个多小时就有近三千人阵亡。 他们曾经数次冲上城头，只是手中的木枪根本就无法刺破敌人的甲具——尽管只是一层薄薄的铁片。 很多人无奈之下抱着敌人一起跳下城墙，但最终还是被一次次驱赶了下来。 云梯被烧毁就把阵亡战友的尸体堆在城墙下，形成了一个直达城头的斜坡。 活着的人顺着斜坡继续往上爬，死了就把尸体留在斜坡上，为队友铺垫前进的道路。 此时他们已经忘了自己的目的是消耗守军的守城工具，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冲上去家人就能成为唐人。 渐渐的，城头上的箭雨变得稀疏起来，石头、滚木、金汁甚至开水都不见了，所有人都知道战机到了。 后方，田一三手持钢刀，大吼道：“兄弟们，该我们了，一定要一鼓作气冲上去。不要让死去的兄弟们失望……为了家人，杀。” 众人吼道：“为了家人，杀。” “杀。” 千余名手持金属兵器的青壮犹如愤怒的公牛，一往无前的向着城池冲去。 虽然他们的衣衫很残破，人也很狼狈，可依然无法掩盖那股震慑人心的气势。 唐军默默的看着，没有人说话。 城墙上的守军似乎也被震慑住了，一时间居然没有作出应对，任由那千余名青壮踩着战友的尸体爬上城头。 守城军本就不足的士气彻底崩溃，不知道谁大喊一声“跑啊”，引起了全军溃败。 没多久城内竟然也响起了喊杀声，不出意外应该是有人发动起义了。 看着在城头追杀敌军的田一三等人，林兴烛道：“守好四面城墙，不要让任何人逃离。” “是。”毛芝山马上去传达命令。 城内的厮杀进行了有两个多小时才逐渐停歇，没多久一群血人押着上百名俘虏来到唐军阵前，跪在地上道： “将军，都城已经被拿下，这是国主、官吏和将军。” 看着这群浑身浴血已经看不出模样的倭奴人，林兴烛眼中毫不掩饰欣赏的情绪，道：“你们做得不错。” 至于那些俘虏的国主和贵族，他看都没看一眼，说道：“这些虫豸和他们的家人，都杀了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又是几百颗人头落地。 等了一会儿，始终没有等到想要见到的那个人，林兴烛问道：“田一三呢？为什么不来见我？” 一名倭奴人道：“将军，田一三他受了重伤快要不行了，没有办法来见您。” “哦？”林兴烛眼皮一挑，道：“哪里受伤了？去把他抬过来。” 马上就有几个人进城，不一会儿抬着一个门板走了出来，上面躺着一个血人，依稀能看出是田一三的模样。 只是此时他的样子非常凄惨，身上少说有七八处伤口。最严重的是腹部，被破开了一个拳头大的口子，肠子都流了出来。 整个人已经昏迷不醒，出在弥留之际，这种伤在这个时代十死无生。 但林兴烛觉得应该抢救一下，就把军医找了来，道：“怎么样，能不能救？” 军医检查过后说道：“五脏六腑没有损伤，只有肠子破了几个洞，可以试着抢救一下。” “麻烦了，一定要救活他。” “我们尽力。” 然后众人抬着他去了临时手术室，这会儿也没人讲究什么无菌不无菌了，先把手术做了要紧。 至于能不能活，看个人造化了。 倭奴人都惊讶不已，他们没想到都这样了居然还要抢救，难道能救活？ 不过很快他们就没心情关心这个问题了，都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林兴烛。 林兴烛知道他们想要的是什么，也没有故意拿捏，大声宣布道： “你们的表现我很满意，从现在开始参与此战的六千一百五十八个人以及你们的家人，都是唐人了。” 并没有听到想象中的欢呼声，所有人都默默的跪下磕头。 然后起身来到城墙下，跪在尸堆前大声呼喊嚎叫起来，似乎在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死去的人。 林兴烛并没有让军队进城，遥控那些投降的人，把城中作恶的贵族、富豪全部揪出来处死。 然后留下一个连的人看守这里，就带着部队继续出发前往下一个领主的领地。 一路上的经历几乎都是前面的复刻，当然也遇到过抵抗的，不过在火器的碾压下都没有掀起什么浪花。 如此只用了不到半个月时间，九州岛就已经尽皆落入唐军之手。 五天后详细的战报送到枢密院，贺方看到后既高兴又无奈，只得找来刘猛商议。 “林兴烛私自给数万倭奴人入户，这事要是被陛下知道了还不得把他的皮给扒了，我们也都落不了好，你说该怎么办？” 刘猛也头皮发麻，跟在身边的老臣都知道，皇帝对倭奴人和毛人有股特别的仇恨。 林兴烛一口气吸纳数万倭奴人，关键是其中还有很多青壮男丁，皇帝不生气才怪。 不过毕竟是老部下，没一会儿就想到了一个主意，道：“这份报告你先压着，等我回来再送进宫。” 贺方道：“你有办法了？” 刘猛道：“能劝得动陛下的只有娘娘，我现在去找水郡侯，请她进宫一趟。只要娘娘肯开口，说不定就能化坏事为好事呢。” 贺方眼睛一亮，道：“我怎么没想到呢……那就麻烦你跑一趟吧。” 刘猛一路来到国子监找到水柳，把事情和她说了一下。水柳也没有拒绝，当即就进宫去见了谢道韫。 谢道韫本身也是支持吸纳的，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就如此这般的安排了一番。 接着水柳出宫把事情告诉了刘猛，刘猛找到贺方，把情报送进了皇宫。 而谢道韫也掐着时间点过来给文易送茶点，‘恰好’碰到了他发火。 她故作未知的道：“陛下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这么大的气啊。” 文易怒道：“林兴烛，你看看……真是反了天了，他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帝，还有没有王法？” 谢道韫接过战报看了一遍，笑道：“这不是挺好的吗？” “林旅长只用了半个月就拿下了九州岛，还收降了十三万倭奴百姓，这是大功一件呀，您怎么生气了。” 正文 0425 三仙群岛 文易道：“拿下九州岛有什么值得夸耀的？火器打冷兵器派谁去都能拿下来。” “我生气的是，他未经允许就接受十三万倭奴人投降，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青壮。” “我之前明明说过，凡是倭奴和毛人青壮全部杀掉，只要年轻女子和孩童，他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谢道韫道：“陛下还在介怀于梦中的事情吗？” 文易颔首道：“是啊，每每想到梦中几千万人死亡，我就恨不得陆沉倭奴岛，彻底抹除他们存在的痕迹。” 谢道韫道：“这么好的土地，占下来能养活千万华夏子民呢，陆沉了多可惜。” 文易也被她这并不俏皮的俏皮话给逗得没了脾气，道：“我也就这么一说，但倭奴人和毛人决不能轻易放过。” 谢道韫道：“这些年咱们已经清理了近四百万倭奴人和毛人，也算是为梦中受害的同胞尽了一份心，他们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剩下的这些几乎都是青壮，就这么杀了太可惜了。不如把他们吸纳同化，为大唐为华夏文明做贡献。” “唐国拥有三百余万人口，中原更是拥有两千六百万人，把这六七十万人打散安置在各处，很快就会被同化。” “以后的史书上只会记载，秦朝末年徐福率三千对童男童女来到这里繁衍生息，数百年后在您的治下重回正统。” “至于倭奴人和毛人之名，慢慢的会消失，不会再有人记得。您也算完成了当初的诺言，彻底消灭了他们。” 文易脸色阴晴不定，最后叹道：“你说的我都懂，可心中总是有一根刺难以消除啊。” 谢道韫道：“您是天下之主，未来要统御寰宇的，应该胸怀天下才是，别让这些残余影响了您的宏图大业。” 文易没有回答，而是道：“他们是不是去找你了？” 谢道韫笑道：“什么都瞒不过您。贺枢密和刘枢密他们没有办法，就找到了水柳。她也不好拒绝，就进宫找我说项。” 文易无奈的道：“看来是我太任性了啊。” 这个时代那段屈辱历史还没有发生，很多人都奇怪为什么他如此仇视倭奴人和毛人。 即便是谢道韫，虽然听过梦境里的故事，但因为不是真实发生过，也始终无法真正体会到他的想法。 到了现在，朝中大多数人其实都倾向于吸纳剩余的这些倭奴人和毛人。 前面已经说过，唐国的人口结构很不合理。 因为从南阳诸岛以及倭奴岛大量抓捕年轻女子和孩童，导致妇女儿童比例太高。 虽然从这两年开始，最早迁徙到唐国的孩童陆续开始成年，缓解了一部分人口压力，但比例依然不合理。 倭奴岛上残余的几乎都是青壮年，至少有五十万，剩下的也都是孩童，老年人几乎没有。 得到这五十万成年人，就能让唐国的人口比例更加合理，在实力上更是一个质的飞越。 真正一直在坚持清理的，只有文易和极少数极端派。 但他知道，到了这个程度再继续坚持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就算他坚持清理，手下的人也会找各种理由吸纳对方。 这倒不是手下的人想造反之类的，而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还有句话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手下的人会想办法绕过他的清理令，合理合法的把剩下的倭奴人变成唐人。 就像林兴烛这次的行动，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但他又确确实实违背了文易的意思。 想到这里，文易最终还是没有再坚持己见，道：“好吧，就依你们吧。” 谢道韫心中一喜，试探的问道：“那北边的六十万人……” 文易挥挥手道：“依你依你，都依你，让枢密院出兵吧。” 谢道韫高兴的道：“陛下英明，有了这几十万生力军的补充，接下来我们的统一之战就更有把握了。” 事情定下，文易也不在瞻前顾后，但还是警告道：“一定要把所有倭奴人和毛人都迁出来，打散安置在各地。” “分的越散越好，也不允许他们再以倭奴人和毛人自居，然后再迁徙汉人去岛上居住。” 谢道韫道：“您放心，在这方面咱们最擅长了。吕宋岛土人和南洋抓来的人，现在都以唐人自居，没谁提过去的身份。” “倭奴人和毛人现在也是巴不得赶紧丢掉以前的身份，接受唐人的身份过上好日子。” 文易毫不怀疑唐国官僚体系的教化和同化能力，还没立国他们就在做这方面的事情了，在实践中总结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 还依照文易的那几本著作，结合他们的实际工作经验，编撰了整套的教材。 说他们是此时地球上最会干这个活的群体，一点都不夸张。 …… 当这个命令下达后，内阁以最快的速度作出决定，命枢密院立即出兵拿下倭奴岛全境，仿佛是害怕文易突然反悔一样。 与此同时，他们还拟定了全套的治理计划。 把岛上的百姓分批迁徙到吕宋、海南岛、扶南和东宁安置，并从各地抽调一批汉人前往九州岛定居。 不要觉得不现实，也不要小瞧古代的动员能力。 汉武帝时期恰逢小冰河期，国家一边遭受各种自然灾害一边打匈奴，经营岭南和云南，还吊打高句丽。 有一年中原发生连年大灾，武帝一口气把灾区的七十万灾民全部迁徙到了河套地区，并且在一年内完成了安置工作。 没几年肥沃的河套地区就成了中央财政的一大重要来源。 唐国的情况比汉武帝时期要好了无数倍，至少没有大的战争，不缺粮食不缺钱，也没有自然灾害。 只需要把人从一处迁徙到另一处就可以了，一两年内完成这项工作并不难。 为了抹除倭奴人和毛人存在的痕迹，他们还决定对整个岛群进行改名，命名权自然归文易所有。 最终文易还是决定按照神话来为这里命名。 “徐福欺骗始皇帝说海外有三座仙岛，那我们就以此来命名吧。” “倭奴岛群就改名为三仙群岛，虾夷岛更名为方丈，本州岛更名为瀛洲，九州岛更名为蓬莱。” 正文 0426 中原乱局 唐国这边正在为战争做准备，中原各国也没有闲着。 开元3064（367）年，果如大家猜测的那样慕容恪病逝。不幸的是另外一位顶梁柱阳鹜也在同一年病逝，燕国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这是个攻打燕国的好机会，桓温马上上奏想要趁机出兵，然后朝廷一句话就把他堵了回来： 前不久朝廷让你攻打唐国，你说师老兵疲两年内不能动兵，这才不到一年怎么就要北伐了？是你桓大将军惧怕唐国，还是故意欺瞒朝廷？ 桓温气的差点吐血，但当众说出的话他也不好反悔，只能放弃了这个机会。 晋国不动，却有人想动，那就是秦国。 自苻坚登基以来一直休养生息积蓄国力，这会儿实力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就准备趁这个机会打下燕国。 至少也要从燕国身上啃下几块肥肉才行。 然而还没等他出兵国内就先乱了起来，造反的不是别人而是苻姓宗室：苻柳、苻双、苻武、苻廋。 说起来这次造反还是苻坚太过于妇人之仁造成的，看看这四个人的身份和经历就知道了。 苻坚是杀掉苻生当上的皇帝，苻廋、苻柳、苻武都是苻生的弟弟，你杀了别人的兄长夺了皇位，还指望别人给你卖命吗？ 而付双的身份就更值得说道了，他是苻坚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更让人无语的是，这些人都不是第一次造反了，苻坚过于看重感情屡次赦免，当做从未发生过一样。 他希望用宽广的胸怀感动大家，然而最终也只是感动了他自己而已。 这个毛病贯穿了苻坚的一生，他不但对自己的同族无原则宽容，即便是敌人以及手下的将领也是如此。 造反了是吗？没关系，我会原谅你们的。宁死不降的敌人是吗？我欣赏你，赦免加重用。 最终这个毛病在关键时刻狠狠地推了他一把，让他彻底跌落深渊，成为大家调侃的‘成语’皇帝。 且说眼前，四个同族造反他哪还有功夫攻打燕国，只能带兵去平叛。 趁着这个空档，燕国完成了权力的交替。 皇帝慕容暐年幼，必须要在找一个大臣出来辅政，尽管慕容恪极力推荐慕容垂。 然而太后可足浑氏非常痛恨慕容垂，还诬陷杀死了他的第一个妻子，又怎么会让他主政。 幼帝慕容暐在父母的影响下，也非常不喜欢慕容垂，不想让他上位。 经过一番权力斗争之后，最没有能力的慕容评当上了辅政大臣。 这个慕容评刚上任没几天就向世人展示了他是如何奇葩的。 秦国四个苻氏宗亲造反，但都不是苻坚和王猛这一对搭档的对手，其中三个很快被平定。 开元3065（368）年，知道事不可为的苻廋准备携洛州投靠燕国。 好家伙，洛州可是秦国门户，燕国要是得到这里就可以直接威胁到关中了。 消息传出后苻坚都吓坏了，亲自带兵去华阴也就是潼关一带布置防线。 然后一个让世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刚刚掌权的慕容评拒绝了。 理由也很奇葩，各国保持现状就好了别惹事生非。 苻坚听到这个消息可不会迟疑，迅速带兵平定了苻廋之乱，重新稳住了局面。 但此时的燕国也已经完成政权交替稳住了局势，秦国也失去了讨伐的机会。 最后秦、燕、晋三国居然再次相安无事起来，让一直盯着中原局势的唐国君臣失望不已。 还以为他们能打起来，自家好趁乱出兵，结果白高兴了。 但事情显然不会这么顺利，变数还是来自于慕容评，用一句话来形容他不为过：真正脑残的人会一直刷新人类认知的。 一个叫悦绾的人上奏说，自从太原王病逝鲜卑贵族失去了制约日益腐败。 他们还模仿晋国的士族，把百姓迁到自己的封地藏匿起来。如此用不了多久国家就无人可用了，也收不上来税。 慕容暐别看年纪小但并不糊涂，就提拔悦绾让他负责查处这件事情。 悦绾也很有能力，没几个月就从贵族手里抢回二十万百姓。 这下可好，他成了鲜卑贵族的眼中钉肉中刺，没多久就暴毙了，死因成谜。 但种种迹象表明，和慕容评脱不了干系。 慕容评都这么干了下面的人就更别提了，鲜卑贵族失去制约迅速腐败，燕国的家底儿渐渐被掏空。 只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慕容评和可足浑氏就几乎败光了慕容儁、慕容恪留下的家底，燕国就只剩下个空壳子。 开元3066（369）年，两年之期已到，早就憋疯了的桓温完全无视朝廷的劝阻，决意挥师北伐。 不过在这两年期间他也没有闲着，不光在荆州组建大军积蓄粮草，还让自己的弟弟桓冲去当江州刺史，在江州组建大军。 在出兵前又和郗超一起算计了一把徐州刺史郗愔，把郗愔调到会稽郡任职，自己兼领徐兖二州刺史，吞并了徐州军。 豫州刺史谢奕是他的老部下，且现在很多谢家子弟都在他的部下任职，包括谢玄。 在这种情况下，谢奕别无选择只能支持他北伐。 可以说，桓温此次北伐集结了蜀地、荆州、徐州、江州、豫州的兵力，这几乎就相当于是晋国一半还多的精锐。 勉强算得上是倾国之战了。 消息传出后举世震动，各国迅速作出了反应。 燕国这边慕容暐和慕容评吓尿了，连忙逃回旧都龙城，大批鲜卑贵族也跟着逃走。 但也有部分人决定拼死一搏，代表人物就是慕容垂。 都到这时候了慕容评和可足浑氏也没心情搞内斗了，就把抵挡桓温的事情全权委托给了他。 慕容垂一边布置防线，一边派人去秦国求援。 唇亡齿寒的道理你们也懂吧？而且不让你们白帮忙，打退了桓温我们割让许昌等地给你们。 苻坚和王猛是何等样人，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就决定出兵共抗桓温。 但已经憋了两年的桓温的凶猛程度远超他们的想象，先是进攻湖陆活捉大将慕容忠，又进逼金乡。 然而老天爷似乎和桓温开玩笑，接连干旱导致河道干涸，水军无法通行。 缺少马匹的晋军唯一的优势就是水军，河走不了传怎么办？难道退兵？ 桓温自然不愿意就这样退走，天旱是吧？缺水是吗？我挖河道引黄河水过来。 于是征用民夫在旧河道的基础上，重新开挖了一条三百里长的新河道。 然而时间就这样耗过去了，等河道挖通打下金乡的时候天气已经转凉，马上就要进入秋冬季节，黄河的枯水期就要到来。 黄河水不足，对黄河以及主要支流的影响不大，但对人工开挖的依赖黄河存在的人工河道影响是致命的。 别忘了前面桓温刚挖了三百里的人工河，这要是没水他们的水师就要被困在这里进退不得了。 现在他面临两个选择，要么绕过枋头直击燕国都城邺城速战速决，要么就地坚守河道等待明年丰水期再战。 原本的历史上桓温选择了第三条路，攻打枋头，然后就落下个晚节不保的结局。 不过比起原本的历史上，现在的桓温面对的局势要好了很多。 原本历史上他派豫州刺史袁真进攻石门，试图打通漕运渠道，可惜失败了，导致后方的军粮无法及时运送到战场。 最终因战略误判加上缺粮导致了枋头之战的失败，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但这一世谢奕没有死，且豫州军的实力比原本历史上要强上许多，石门顺利被打了下来。 有了漕运，就不用担心粮食问题。 但没有变的是，桓温和原本历史上一样，选择了在枋头和慕容垂进行决战。 而慕容垂也知道，仅凭自己是打不赢桓温的，一直拖延不出，想等秦国的援兵到达再展开决战。 一场三国大战即将展开。 就在天下人的目光都被枋头吸引住的时候，一头潜伏的猛虎悄无声息的露出了锋利的爪牙。 唐国出兵了。 正文 0427 战前会议 唐国一直在关注中原局势，等待变数出现。 慕容恪死的时候就有人提议出兵，只是当时他们还没有做好战争准备只能放过这个机会。 陈秀说道：“其实这并不算是特别好的机会，慕容恪虽死但燕国实力尚存，我们此时出兵只会让他们放下争斗一致对外。” “真正的机会是桓温北伐，他准备了这么多年，下次出兵就算不是倾国之力，也差不了多少。” “到那个时候，不但燕国会陷入混乱，秦国也可能会被牵连进来。三国混战，正是我们介入的好时机。” 桓温会继续北伐吗？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答案，只是早晚的问题，而且这个时间并不难猜。 刘猛说道：“我推测，两年之期一到他就会迫不及待的出兵。” 贺方道：“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大约一年半的准备时间。” 文易道：“足够了，卫尉司时刻留意桓温的动向，各部门开始为战争做准备。” 然后全国总动员，扩军是少不了的，又招募了十万人，唐国的军队总数突破了四十万。 然后就是物资储备，在蓬莱（九州）岛修建了无数大型仓库，囤积粮草、衣物等后勤物资。 分批把骡马转运过去，火枪、大炮等等也转运了一大批储备在那里，可以说蓬莱岛完全成了一座大型的军事基地。 如此半年后又开始批量制作各种罐头，刚从生产线上下来就装船运到蓬莱囤积。 总之，唐国这台机器全力开动，其生产能力碾压大陆各国总和，囤积了足够三十万大军使用大半年的物资。 不要觉得少，主要是唐国的各种标准都非常高。就以伙食为例，非战时状态都要保证一日三餐顿顿有肉。 当然了，平时以鱼肉为主牛羊肉较少，毕竟靠海吃海吗。 战时食物配给更高，一斤装的肉罐头，每人每餐一盒。还有奶粉、芝麻粉等混合而成的营养粉，放在水壶里摇晃一下就能喝。 仅此一项就能把此时地球上所有国家都比下去，别说普通士兵，一般的小地主阶级生活条件都没这么好。 如果降低标准，他们的这些储备够用两三年都没问题。 而且他们储备这么多物资，还没有对国内百姓的生活造成太大影响。 最多就是，国家今年高价收购牛羊猪等牲畜，我们又可以多赚一笔钱了。 同时也耽罗岛上修建了一座大型的补给站点，驻扎了一个旅的士兵。 把百济上下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唐国要对他们下手。只是后来见唐国没有别的动作，才稍稍放下心来。 又在舟山群岛和长山群岛各自寻找了一座偏僻小岛，在上面修建营地、仓库。 得益于这个年代的人不重视海权，他们的动作并没有被发现。 等到桓温出兵的消息传来，文易马上召开了作战会议。 看着普遍处在兴奋状态的众人，文易笑道：“看来诸位都很期盼这一天的到来啊。” 柴犇道：“那是……我早就迫不及待了。” 众人纷纷表态请战。 玩笑过后文易正色道：“最新情报，桓温不出所料的动用了蜀地、荆州、江州、徐州、豫州的军队北伐，大半个晋国的家底啊。” 众人都正襟危坐，听着他的讲话。 “诸位不妨换位思考一下，这一仗该如何打，而燕、秦两国又会如何应对。” 闻言众人都陷入了沉思，尤其是军方的几位将领更是认真。 等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刘猛起身来到沙盘前说道：“桓温军强在水师，此战必然会依靠水路前进，所以他的行军路线基本可以确定。” “先打湖陆，然后拿下金乡，走清水进入黄河。只要这条线路打通，他就可以全面掌握战争的主动权。” “并且还能通过黄河北岸的支流，深入燕国腹心之地……只要他不冒进，可谓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除非燕国能组建一支水师，把桓温军赶上岸，否则就只能被动防守。” 李忠补充道：“但金乡通往黄河的水道狭窄时常干涸，为了保险起见，最好能出兵拿下石门要道。” “如此一来就算是金乡的清水河干涸，也能从这里运送粮草。” 林兴烛说道：“两位说的我都同意，等打通前往黄河的水道，桓温军就能掌握战场的主动权。” “但下一步的进攻目标非常重要，虽然可以进攻的点很多，但如果是我会直捣邺城。若能打下这里，北伐大业就成了一半。” 卢壑说道：“我也认为突袭邺城，速战速决最好。” 另外还有好几个将领也支持奇袭邺城，实在是邺城离黄河太近了，上岸走一百多地就到了。 刘猛却否定道：“不妥，邺城和黄河之间还有一个军事重镇枋头，有它横亘中间晋国的水师就无法通行。” “若直捣邺城就只能走陆路，但晋军缺少骑兵，而燕国最强的恰恰是骑兵。” “且邺城城墙坚固，桓温又没有火炮短时间很难攻得下来，必将陷入对峙。” “到时候燕军只要以优势骑兵骚扰晋军的补给线，就能活活把他们拖死。” “走陆路无异于以短击长，乃取死之道。我相信桓温必然不会这么做，而是选择在枋头和燕军决战。” 文易虽然没有表态，但内心和刘猛是同样的看法。奇袭邺城看起来很好，实际上和魏延的子午谷奇谋没什么区别。 贺方也支持道：“我也以为桓温会把决战放在枋头，但胜负难料。虽然桓温兵力强盛，然燕国也不可小觑。” “慕容评虽然为政昏庸，但也是一员战功赫赫的大将，必然会集结全国之力以抗。 “又有慕容垂这样的帅才在，桓温想讨到便宜并不容易。” “且秦国苻坚和王猛都是雄才大略之人，不会坐视不理，必然会派出援军。” “桓温想赢只能在秦军达到之前先击败燕军主力，否则等秦军到达，他胜算渺茫。” “不过他有水师之利，只要不轻兵冒进，打不赢还是能撤回去的。” 众人看着地图，推演战场局势，愈发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此战的关键就在于桓温能不能快速突破枋头防线。 这时很少发言的武横开口说出了一个谁都没有留意到的问题： “诸位有没有想过，每年的五到七月份以及十二月到来年二月份是黄河的枯水期。” 正文 0428 战前会议2 武横是文易实际统治晋安县后才投靠的俚人小酋长，能力很不错，对于初创的唐政权来说是个难得的人才。 后来一步步成为连长乃至营长，军队改制的时候又一跃成为第一批旅长。 只是他为人沉默寡言，而且投靠唐国的时候就已经三十六七岁，现在五十多，和他年龄最近的贺方也才四十来岁。 在普遍三十多岁甚至二十多岁的唐国军官群体里，显得有些另类。 这导致他愈发的沉默，所以存在感不是很强。 但文易知道，他的综合能力排在前五之列。也是唐国军队序列里，少数能独立指挥大军团作战的人。 所以每次有重要会议都会把他叫过来，即便他几乎不发言。 “桓温三月份才出兵，大军调动困难，他赶到湖陆应该进入四月了。” “等他打下湖陆再进逼金乡，时间应该恰好进入五月份，黄河的夏季枯水期到来。” “刚才李旅长说过，清水是条狭窄的河道又年久失修，黄河枯水期这里几乎无法行驶大船。” “这也意味着即便打下了金乡他也无法从清水进入黄河，此时他就只剩下两个选择，等枯水期过去或者拓宽清水。” “黄河夏季枯水期有三个月，他不可能等，只能选择拓宽河道。” “可是清水到黄河有三百里长，他要动用至少二十万民夫花费一个月时间才能疏通。” “而燕国就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把枋头打造成战争堡垒。桓温想要打下这里，难。” “燕国也无需出战，只要固守就可以了。一方面等秦国援军；二来把时间拖到冬季。” “冬季黄河枯水更严重，就算拓宽过的清水也很难行船。到那个时候，退路已断的桓温军就危险了。” 听到这里众人忍不住面面相觑，他们在这讨论了半天，独独忘了气候问题。 陈秀忍不住道：“不成想桓温军面临的局势竟如此凶险……他也是世之名将，难道就想不到这一点？” 武横道：“我能想到他必然也能想到。” 柴犇问道：“那他为什么还要选择这个时间节点动手？” 这也是在场大多数人的疑问，提前一个月动手不行吗？ 有少部分人，比如刘猛、林兴烛、卢壑、王安等人则把目光看向地图上的石门，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武横解释道：“因为石门，这里不是桓温军的进攻方向，但又非常重要，是通往黄河的另外一道门户。” “打通这里就掌握了漕运要道，即便清水不通，也可以把军需粮草送到前线，桓温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即便秦国援军赶到，他也可以靠着水师立于不败之地。到那个时候，三方会在枋头展开长时间的对峙。” “但是，若打不通石门清水河又不通，桓温必败无疑，所以此战真正决定战争胜负的第一个地方就在于石门。” 文易也是豁然开朗，虽然他已经不记得前世桓温第三次北伐的细节，但大致过程还是记得的。 桓温攻打金乡的同时，派豫州刺史袁真攻打石门。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袁真并没有打下这个地方。 从战争开始一直到桓温兵败，大半年的时间都没打下来。 最终冬季黄河枯水期到来，桓温军粮断绝，不得不烧毁船只从陆地撤军。被慕容垂率八千骑兵击溃，晚节不保。 战争结束后，桓温把失败的责任都推给了袁真。袁真不服造反，被桓温击败杀全族，妻女赏赐给将士为奴。 很多人都认为他故意甩锅，前世文易也有类似的想法，你失败了居然把责任推给部下，太不讲究了。 现在听他们一通分析才知道，原来石门这么重要，那他失败后痛恨袁真就有理由了。 当然了，把责任全都归咎于袁真还是有失偏颇，失败的主要原因是桓温自己用人不当加战略失误。 但站在桓温自己的立场上，是有资格痛恨袁真的。 这一世的豫州刺史是谢奕，不知道桓温会不会派他打石门。如果派了，不知道他能不能打下来。 想到此处，文易说道：“说得好，还是武将军思考的更细致更全面。兵法云，战争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什么叫天时？刮风下雨是天时，四季变化是天时，黄河枯水期也是天时。” “你们刚才只考虑了地利和人和，却忽略了天时。幸好这一仗的指挥官不是你们，否则还不出大问题？” 众人羞愧的道：“臣等疏忽，请陛下息怒。” 武横谦虚的道：“陛下谬赞了，我也是前几天刚看过四渎水期变化的记录，才想到这一点。” “您刚才只给了一盏茶时间考虑，实在太仓促了。如果多给大家一点时间，肯定都能想到这些。” 文易想想确实有道理，这才转怒为笑道：“这么看来确实是我的不是，错怪你们了。” 众人哪敢接受他赔不是，连忙道：“陛下切莫如此，折煞臣等矣。” 事情就此揭过，文易继续道：“桓温军的进攻路线，燕秦两国的应对方法，咱们都有了推测，现在来说说我们该如何切入这场战争。”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嗯，我准备留下十万军队镇守国内，率三十万军前往中原。” 这次陈秀先回答道：“臣有两策，一策稳扎稳打，一策稍显冒进。” 文易惊讶不已，没想到他这么短的时间就想到了两个办法：“陈卿细细道来。” 陈秀道：“先说稳妥的办法，燕国为了应对桓温进攻，必然会把大部分军力都集中在黄河一线，后方必然空虚。” “我们可以趁机出兵攻打他们的后方，夺取一块落脚的地方，然后逐步蚕食统一天下。” 文易点点头没有表态，而是问道：“冒进的办法呢？” 陈秀说道：“兵分两路，一路以水师为主，进入长江切断桓温军的退路。” “另一路水陆并进猛攻青州和徐州，然后把燕、秦、晋三国军队包围全歼在枋头。” “若这个计划能够成功，天下将再无能与陛下向抗衡的军队。” 正文 0429 御驾亲征 哪种计策较好？众人展开了讨论。 有支持稳妥派的，理由很充分，这是打天下一个失误人就没了，越稳妥越好，支持这一派的以文官为主。 也有支持激进派的，理由也很充分，有火枪火炮打谁都是碾压。一战把各国的精锐全灭掉，把他们的胆打破，能更快的统一天下。 双方争论不休，最终皮球回到了文易的脚下。 “两个方法都很好，但我认为都太保守了，不够大胆。” 众人目瞪口呆，第二个方案还保守不够大胆？您准备怎么做，同时攻打三个国家？ “你们还是太小瞧火器的威力了，三十万火器军，堪称完美的后勤保障，天下任我驰骋。” 文易拿起一根杆子，在地图上比划起来：“陈卿的两个方法结合起来就是我的计划，兵分三路。” “一路五万人进军辽东拿下龙城、乐浪郡等地，震慑高句丽、百济等北方势力，防止他们趁乱袭扰辽东。” “一路五万水师封锁淮水，长江水情复杂封锁起来太麻烦，淮水相对要简单许多。” “且封锁淮水的水师还能和陆军配合，攻打淮北的土地，减少发生意外的可能性。” “另一路率主力二十万，从青州、徐州登陆，水陆并进前往枋头，在此地和三国进行会战。” 桓温军总数在二十万左右，除去攻打其他地方的偏军，以及驻守各要道的守军，枋头一带应当有十万人左右。 燕国这边的兵力只多不少，也按照十万计算。秦国过来支援，至少也要带五万人。 也就是说枋头一带至少集结了二十五万大军，如果把周围各条战线的军队都算上，这一战三国少说动用了五十万兵力。 堪称近年来少有的大战役了，估摸着也只有多年后的淝水之战才能比得上。 如果没有火器，文易的这个战略就是最愚蠢的，可有了火器情况就不一样了，是最有效率的打法。 把这些军队消灭，各国几乎很难在短时间内重新组织起大规模的军队，唐国可以从容的收拾北方。 晋国也会遭受重创，为下一步平定灭晋奠定基础。 但正如前面所说，这个计划太冒险了。 还是那句话，火器虽然很厉害，但毕竟实战方面还是太少，众人还是习惯性的有些保守。 还好作为开国君主文易的个人威望足够高，乾纲独断定下了这个计划。 会议结束，文易正式下旨出兵中原平定天下。这次他要御驾亲征，留太子文元监国，甘宪、薛大元、柴犇为辅政大臣。 这里有必要提一句的是，上次文易接种天花的时候也曾让文元监国，并且提前为他加冠。 至于原因，就不过多赘述了。 要打仗了，这个消息却并未在民间引起多大的动荡，从《军魂》出版大家就都明白这是早晚的事情，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军队就不一样了，都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杀去中原，博取军功封妻荫子。 出征的军队开始登船前往蓬莱岛整训，征用的民夫也一同前往。 在出发之前文易也对国内进行了调整，周启被提拔为鸿胪寺卿，也就是外交部长。 唐国的鸿胪寺就是个空架子，他这次不但要重新组建鸿胪寺，还要负责制定各种规章制度。 而他这次制定的框架，将会成为唐国往后几十年甚至数百年的标准，任务非常重。 国子监监正一职由水柳担任，郗道茂被破格提拔为国子司业。 正式裁撤了吕宋总督府，总督府官吏另外进行了任命。扶南总督府虽然没有裁撤，但也抽走了大量的官吏。 包括王幼鲲、赵昉、梁贤、吴隐之、王献之、谢靖等数百人被抽调回京，一部分进行了新的任命。 比如王献之和谢靖，他们身份特殊暂时不方便露面，被塞进东宫任职。 而且文易亲征，太子文元监国，也需要拥有外戚身份的人帮衬。 时代如此，文易也没有办法。 其余大部分官吏并没有任命新的职务，而是命他们要随军出征。 毕竟打下来的土地需要人治理，这些人都是好手。 就在唐国为战争做准备的时候，中原各国也没有闲着。 桓温正式出兵，选择的路线果然和大家所料的那样，打湖陆、金乡，然后分兵让豫州刺史谢奕攻打石门。 等他们打下金乡果然已经进入五月份，黄河夏季枯水期到来，桓温征用民夫拓宽三百里清水。 另一路谢奕率领豫州军一路北上，先打下林渚，然后进攻石门。 慕容垂也知道石门的重要性，派出了自己的弟弟慕容德过来防守。 慕容德远没有慕容垂出名，但也是不世出的将帅之才。慕容垂夸他有吕蒙之才，经常找他商议军务。 这一次抵御桓温，慕容垂首先就找到他当帮手，并让他镇守石门。 原本历史上就是他在石门打败袁真，后又和慕容垂合兵一处击败桓温。 但这一世他面对的是兵力更加强盛的豫州军，谢奕知道石门的重要性，不计伤亡发起猛烈攻击。 最终靠着兵力优势，在付出数倍于敌的伤亡之后，把慕容德打退占领石门。 但这一战也彻底把豫州军打残，失去了再战的能力，只能聚兵扼守石门。 唐国方面对于这个发展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这种情况本来他们推测的可能性之一。 然而有一点是他们没有想到的，那就是燕国皇室对于这一战的反应。 慕容评怂了，带着皇帝慕容暐一路狂奔逃回了祖地龙城。 要不是慕容垂站出来主持大局，燕国很可能不战而降把整个北方的土地拱手让给桓温。 而且他们逃走的时候还带走了大量的精锐，留给慕容垂的精锐兵力并不多。 这也是为什么慕容德会被谢奕击败，手里的兵不够，被人家换命给换输了。 要是多给他一批久经战场的精锐，谢奕还真不一定能打的下来。 此时文易已经乘船北上来到了蓬莱岛，接到这个情报也相当无语，道：“可足浑氏和慕容评居然带着十万大军逃回了龙城，真是笑话啊。” 众人也都是一副很惊讶很鄙夷的样子。 贺方道：“慕容评当年也是一员猛将，为燕国创建立下赫赫战功，没想到关键时刻居然会这么胆怯。” 文易道：“权力能腐蚀人心啊。不过如此一来龙城的守军数量就远超我们的预估，武将军有没有把握打赢？” 武横起身道：“请陛下放心，臣保证拿下辽东，绝不放跑一个敌人。” 正文 0430 首战 前面说过，武横老当益壮，是唐国少有能进行大兵团作战的人，文易就让他负责指挥辽东战事。 听说慕容评带着皇帝慕容暐跑到了龙城，他不但没有担心，反而很兴奋。本来以为只能打打边角，没想到天上掉馅饼了。 “本来臣准备逆辽河而上，拿下辽东郡和辽西郡，然后再伺机夺取玄菟郡和乐浪郡，现在看来作战方式要变动一下了。” 文易猜到了他的打算，但还是配合的问道：“武将军准备怎么打？” 武横一拳砸在地图龙城的位置道：“臣准备从辽东湾登陆，在燕人反应过来之前包围龙城，活捉伪燕皇帝慕容暐。” 文易大笑道：“哈哈……武将军老当益壮啊，我等你的好消息。” 其余人都羡慕不已，别说活捉了，就算杀死慕容暐那就是泼天大功啊。别的不敢说，国公之位是稳了。 不过文易并没有立即出兵，而是一边加紧操练，一边等待更进一步的消息。 桓温和慕容垂在枋头摆开阵势陷入旷日持久的消耗战，一方猛攻，一方坚守不出。 桓温纵使有水师之利，可一时间也拿牢固的枋头没有什么办法。他试图派出小股部队，从陆地袭扰对方的后勤补给线。 却反被慕容德以优势骑兵接连反包抄了几次，损兵折将，最终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 但慕容垂也被死死的限制在枋头动弹不得，青州大片土地落入另外一支由桓冲率领的偏军之手。 慕容垂根本就无暇顾及这些了，他深知决定胜负的地方就在枋头，别的地方的土地都无所谓。 丢了就丢了，只要枋头能打赢，后面还能夺回来。枋头打不赢国都要亡了，那里的地丢不丢也就无所谓了。 所以他也干脆不在管那里的事情，只是催促秦国尽快出兵。 秦国也有坐山观虎斗的想法，迟迟不肯出兵，一直拖到秋季才派出援军，而且是王猛亲自出征。 他们兵分两路，一路两万由苟池、邓羌率领攻击晋军后方的豫州，一路五万由王猛率领解枋头之围。 听说秦国出兵，文易终于不再等待，下令出兵。 战舰、运输船、运兵船两千余艘，铺满了海面。这里面可没有那种小舢板，几乎都是二十米以上的大船。 这么多船不可能同时出发，必须分批有秩序的进行。 第一批出动的是贺方，他的任务是率五万水师进入淮水。 但在此之前他们还有一个任务，拿下东莱国，为后续大军提供一个登陆点。 东莱国就在山东半岛凸出去的那一部分上面，属于威海和烟台地界。 第二批出发的是武横率领的辽东军。 第三批间隔一天后才出发，是刘猛率领的五万人。文易是随第四批五万人出动的。 …… 百济也是一个海贸大国，自从上次被唐国击败就再也不敢炸毛，但他们对唐国的关注却一点都没有减少。 这么大的动静根本就瞒不住他们，唐国如此劳师动众，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百济王扶余句马上找来了自己的心腹沙艾，商讨此事。 沙艾说道：“中原燕秦晋三国混战，唐国必然是想趁乱介入中原，看他们出兵的方向应该是想偷袭燕国空虚的后方。” 扶余句道：“我们能不能趁机出兵玄菟、辽东……” 沙艾连忙道：“万万不可，唐国有未知武器在，我们贸然插手惹怒了他们后果会很严重。” “且燕皇此时就在龙城，他还从中原带回十万大军，就算不考虑唐国的反应，我们也很难在他手里讨到好处。” “最好的办法是静等中原局势明朗，我们在相机而行。” 所谓相机而行，说白了就是谁赢了就投靠谁，这是他们一贯以来的方针。 扶余句不甘的道：“如此大好机会就这样白白放过，我实在心有不甘。” 沙艾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此时我们的实力太弱，蛰伏才是上策。” 文易也知道瞒不住百济，所以压根就没想瞒他们。但稳妥起见，还是在对马岛和耽罗岛各驻扎了一支军队进行监视。 百济不搞鬼也就罢了，但凡有异动，不介意先拿他们练练手。 …… 且说贺方，率军来到渤海，停靠在早就打造好的长岛群岛附近，然后派出了文木旅登岛作战。 文木原名黑木，岳山的亲卫之一，在剿灭晋安三部俚人的时候立下不菲的功绩。 后改名文木，是第二批被提拔为旅长的将领，也是唐军的老资格了，所以贺方才会把第一仗交给他来打。 文木也知道这一仗的重要性，登岛之后什么都没有管，带兵直扑东牟县城。 路上遇到的百姓见到一支陌生军队就知道战争要来了，纷纷躲避，大部分人回村后赶紧带着家人躲进了荒野。 当然，也不乏想搏一搏的人，跑去县城报官。 听说海边方向出现敌人，东牟县的官吏先是不信，但眼见越来越多的消息传来就不得不信了。 然后这个可怜的县令就晕了过去。 你道是为何？ 原来东牟县并不是什么战略要地，甚至因为靠近海边土地盐碱化严重，被燕国视为鸡肋，根本就没怎么管过。 城墙非常低矮，只有四米多用来防贼的，至于什么护城河之类的完全没有。 再加上桓温北伐，各地军队都被抽调到前线抵抗晋军，东牟县城连一个守军都没有，就只有两三百役夫。 靠这点人想守住东牟县城简直就是笑话。 可身为县令他有守土之责，依照各国通行的律令，身为主官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弃城而逃者斩，且诛连家人。 也就是说他横竖都是死。 他昏倒不当紧，手下的人就慌了，又是掐人中又是泼凉水总算是把他弄醒了。 刚醒过来就大喊：“天亡我也……来的肯定是晋国的水师，只有他们才能从海上发起攻击，这可怎么办啊。” 他没办法跑别人可以啊，得到消息的其余官吏和富户已经开始收拾家当跑路了。 只是他们还是低估了唐军的行军速度，实现了骡马化的唐军，即便是步兵的前进速度也是极快的。 他们连包裹都还没包好，文木就已经带人来到了城外。 正文 0431 不知道起什么标题好（四千七百字大章） 文木看着城头上零星的战战兢兢的身影，实在没有攻打的欲望。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对这里动手，而是攻打东莱国的治所。 打那里还稍微有点挑战。 可惜不行，他的任务不是攻城略地，而是打下一小块地盘修建码头，为后续的大军提供登陆地点。 不过既然来了不打几炮放几枪心里实在不舒服，就说道：“告诉炮兵，对着城门楼轰几炮，然后让人去劝降。” 不过还没等炮响就见城头举起了白旗，文木干脆假装看不见。 很快‘轰’一声巨响，一颗五斤重的铁弹向着城头飞去，这一炮正好命中城门楼的一角。 “哗啦啦……”中弹的那一角被摧枯拉朽般砸塌。 骚臭味迅速弥漫在城头，至少有几十个人脚下出现了水渍。 县令王选根本就顾不上自己湿漉漉的裤子，嘶吼道：“快……快……快摇旗，我们投降。” 不用他提醒，举白旗的人就没命一般的摇了起来。 文木突然变得意兴阑珊起来，道：“算了，让炮兵别浪费弹药了，派个人过去劝降。” 马上有一名着全身甲的骑兵纵马来到城墙下，吆喝道：“我们是唐国先锋军，快快开城投降。给你们一刻钟时间，否则我们就发起攻城。” 连喊三遍就退了回来。 之所以穿全身甲，是为了防止城头的人不愿意投降，放箭射杀使者，文易可不想白白牺牲手下的性命。 唐国军队？不是晋国的人？ 王选等人有些惊讶，唐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们也想参与天下争霸？这可真是多事之秋啊。 不过此时他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反正都要投降了，管下面是谁干啥。 找了个没有尿裤子的手下，和对方换了裤子，连忙爬下城头让人打开了城门。又让人把自己捆起来，来到城外投降。 见到文木连忙跪下，道：“不知天军驾到，实在罪该万死。” 文木鄙夷的道：“闭嘴，滚一边去，等问到你了在说话。” 然后就不再理他，而是道：“卫尉司的密探还没有出来吗？” 这时人群里一个人说道：“禀将军，我就是卫尉司的密探，代号黄鱼，对接暗号a8416，奉路总旗之命在此潜伏。” 王选眼睛顿时就瞪大了，不敢置信的看向说话的人，那不正是自己最信任的幕僚吗？ 两年前就跟着自己了，他怎么会是唐国的人。 “牛……牛先生，你……你……这是怎么回事儿？” 牛庄淡淡的道：“王县令抱歉了，我的真实身份是唐国密探。” 文木没有理他他们的对话，确认代号和暗号都对了之后就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松绑啊。” 马上有士兵给他松绑。 牛庄揉了揉有些发麻的手腕，抱拳行礼道：“卫尉司牛庄拜见文旅长，我奉陆总旗之命在此等候您多时了。” 文木点点头，忍不住问道：“你们卫尉司的密探身份应该保密才对吧？大庭广众之下暴露代号和暗号没问题吗？” 牛庄解释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执行任务，完成之后就要脱离卫尉司了。” “因为我在衙门给王县令当过幕僚，对这方面的工作还算熟悉，所以申请转为行政官。” “上面已经批准，接下来我会加入行政官行列，配合大军治理打下来的土地。” 文木恍然大悟，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恭喜恭喜。” 有了内应的配合，后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派兵接管城门、衙门以及各仓库，又四处张贴安民告示。 城内家家户户紧闭门窗，生怕下一刻传来砸门声。 生在乱世他们太了解这种规矩了，每次城破都免不了一场烧杀掳掠。 他们祈祷敌军只抢东西，哪怕奸淫，她们也闭着眼睛忍了，只要不杀人就行。 事实上即便是这么低的祈求，大多数时候都不可能实现。 然而这次等了半天都没有听到那恐怖的声音，反而巡逻人员，一边敲锣一边宣读安民措施。 什么唐军是为了解救百姓，绝不会伤百姓一根头发，不会拿百姓一粒粮食。 甚至，如果有冤屈可以去衙门告状，唐军会为他们主持公道。 同时又警告地痞流氓不要借机生事，凡是闹事的一律杀无赦。 一开始大家自然不信，为了百姓？哪有这种好事。可等了大半天，依然没有听到恐怖的烧杀声。 难道真的不抢不杀？ 有些胆大的偷偷从门缝里往外看，发现果然没有任何骚乱的迹象。 有些更大胆的打开大门尝试着走到街上，巡逻的唐军并没有扑上来杀人，甚至还有人对着他们和善的微笑。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走上街头。 唐军的宣传队又来了，一边敲锣一边宣讲唐国的规定。 事实胜于一切，虽然他们并不相信什么唐军为百姓的话，但起码相信了不会乱杀无辜。 衙门那里，文木说道：“我们的任务很简单，但又非常重要。在这里选一处合适的地方修建简易码头，迎接后续大军到来。” “我们的时间很短只有三天，三天内必须要把码头修好，否则大功也会变成大过。” 牛庄知道事情的轻重，说道：“这样的地点有很多，最合适的是一个叫夹水沟的地方，离县城不远。地势平坦开阔，水深也足够。” “但想要三天就把码头修好恐怕不容易，东牟县是个小县，城内只有六千百姓。就算把全城百姓都拉过去都不行，除非……” 文木道：“除非什么？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办法就直接说吧。” 牛庄道：“除非想个办法连乡镇百姓也征用，可那些百姓知道军队打过来，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文木也有些头大，道：“不管了，先征用城内的百姓去干活要紧，实在不行让军队上。” 牛庄道：“不如两步走，一边征发城内百姓，一边去各村镇宣传。别管他们信不信，做了总比不做好。” 文木道：“好，就这么办。我会派人去宣传，干一天活儿给十个铜板还管三顿饭。” 牛庄却说道：“别，这里不是唐国，百姓们受压迫习惯了，突然给这么好的待遇他们不会相信的。” “就说一天两顿饭管饱就可以了，百姓会争着抢着过来干活。” 文木不禁回想起当年的晋安县，那时候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在碰到文易之前，他们绝对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真正为百姓着想的人，会有唐国这样的国家。 “好，就按照你说的办。等他们来了就按照我们的标准对待他们，一天三顿饭，给十个铜板。” 这次牛庄没有反对，商量好对策就开始实施。 大街上敲锣的士兵马上就改变了说词：征用民夫去夹水沟修码头，每天两顿饭管饱。 果然如牛庄所说的那样，听说两顿饭管饱，尽管很多百姓还有疑虑，可更多的人已经跑过来询问情况。 “真的管两顿饭吗？” “我这样的行不行？” “女人行不行？” “半大的孩子行不行？” “老汉行不行？” 本来是只要青壮的，可看着周围百姓那一双双期盼的目光，敲锣的士兵怎么都张不开嘴拒绝。 但他们也不敢答应，连忙跑去询问上级。 问题一级一级上报到文木这里，他亲自到街上去查看。当见到那些衣衫褴褛瘦的露出两派肋骨的百姓的时候，鼻子一酸，道： “要，只要是人都要。” 听到这个消息，全城沸腾了，百姓纷纷回家去取工具。 当然了，依然有很多人在观望。 牛庄又想到了一个主意，让各连队的炊事班到城门口集合，先给百姓们煮一顿饭吃。 听说先吃饭，百姓们哗啦一下跟了出来，都远远的站在一边看着。 本来炊事班的人还想好好做一顿饭，牛庄过来看了一下他们的食材，直接说道： “别整那么多花样了，把肉罐头倒进锅里和大米一起煮成浓粥就可以了。” 一个炊事班长皱眉道：“这也太糊弄人了吧，传出去我们可丢不起那个人。” 另外一个人说道：“是啊，这样做也浪费食材啊，做出来的饭不好吃。” 看着这群二十来岁的士兵，牛庄心中叹了口气。 这些人应该很小就加入唐国了，对苦日子没有多少记忆，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现在他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晋惠帝会说出何不食肉糜这样的话来了。 他并没有批评这些士兵，年轻的士兵们之所以会这样，岂不正说明唐国的伟大吗？ 他们统一天下的目的，不正是要让天下人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吗。 “听我的，这样的肉粥对唐国以外的百姓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了。” 这时文木的声音传来：“听牛先生的，快做饭吧。” 士兵们虽然似懂非懂，但见旅长都发话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去煮粥。 看着难民一样的百姓，文木突然说道：“我现在更理解陛下的伟大了。” 牛庄道：“从踏上东宁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了，所以我选择加入了卫尉司。” 远处的百姓都伸长了脖子看着这里，看到炊事班的战士把一袋袋雪白的大米倒进锅里。 “那是什么粮食，好白啊。” “大米，那是大米，煮饭特别好吃。” “有多好吃，比麦饭还好吃吗？” “麦饭？屁，和白面饼子一样好吃。” “嘶……真的？还有比白面饼子好吃的东西？” “呵……这话说得，好像你吃过白面饼子一样。” 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炊事班的战士又拿出一盒盒罐头，有肉罐头也有胡萝卜罐头。 嗯，忘了说，最早的胡萝卜是紫色的，红色的胡萝卜是后来培养出来的，但营养成分都一样。 远处的百姓又开始讨论起来： “那是什么东西？不会是肉吧？” “做梦呢，这辈子能让你吃上一顿白米饭就是祖上积德，还想吃肉。” “应该是菜。” “看起来很像肉啊。” “那个紫色的是什么……” “菜……” 自然没有人相信这是肉，都以为是菜，可没多久他们就改变了想法。 很快锅里的水就烧开了，肉罐头里的肉本就是煮熟的，稍微加热浓郁的香味儿就散发出来。 一口锅散发出来的香味儿跑不多远就散开了，但上百口锅散发出来的香味儿就不一样了。 一阵风吹过，肉香味儿裹挟着米香味儿传到了所有人的鼻孔里。 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肉，是肉，我闻到肉香味儿了。” 然后围观的百姓瞬间就炸开了锅，真的是肉，我们有生之年不但吃上了白米饭，居然还有机会吃肉？ 他们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了，反正久到了都不记得自己吃过肉。 此时是多么的激动可想而知。 这些唐国军队居然给百姓吃肉，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绝对不敢相信。 即便亲眼见到了，也都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粥很快就煮好，非常浓稠，更像是水添多了煮出来的米饭。 在开饭之前文木让人搬来一个凳子，站在上面，手拿一个喇叭形的铁皮筒子大声说道： “大家还记得我们入城时候说的话吗？我唐国是来解救百姓的……以后给我们干活，每顿饭都是这个样子。” “如果饭没有今天的好，你们可以来找我，直接用唾沫星子啐我一脸。” “如果你们有亲朋好友没有来的，也可以去通知他们，让他们出来帮我们干活……好了，我的话说完了，开饭。” 事实上百姓们根本就没谁听他讲话，注意力都在肉粥上呢。听到开饭两个字，马上就往前挤。 文木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派出军队过来维持秩序，强行指挥大家排队。 尽管百姓都想早点吃上饭，但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敢拥挤，乖乖排队打饭。 很多人拿到饭之后根本不管烫嘴，直接就往嘴里塞。被烫的一边跳脚，一边高呼：“又……整的系又……真的是肉。” 百姓们更加激动，恨不得马上冲过来。 很快文木就发现有人端着碗在他不远处徘徊，他很好奇，就把人叫过来道：“你这么快就吃饱了吗？” 只听那人支支吾吾的道：“将军，我……我没吃饱……我……我能不能求您个事儿。” 文木道：“有什么事情，说吧。” 那人忐忑的道：“我自己不吃饱，省下来的饭能不能给我的家人吃。” 生怕文木不信，连忙解释道：“我真的只吃了半碗，绝对没有多吃，大家都可以作证。” “我……我爹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的饭……他生病了，我想拿回去给他尝尝。” 周围的人纷纷说道：“我们可以给他作证，他就打了这一碗饭，绝对没有多打。” 也有人说：“将军，我也就打了一碗，想把饭拿回家给家里人吃……他们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这一大碗肉粥加点水煮开，够我们一家吃一顿了，还有肉……将军行行好吧。” “将军行行好吧，我们真的没有多吃。” “等会干活的时候，我们一定卖力，绝不偷懒。” 文木自然相信大家没有多打饭，因为第一轮打饭的人都还没有打完，就算他们想打第二碗，应该还在排队。 这些人是真的把自己省下来的饭拿给家人吃，有些人甚至自己都没吃几口，只是尝尝味儿。 听到有人说家里两天没开锅了，还有人说这一碗饭添水够一家人吃一顿饱的。 他眼眶忍不住湿润了，深吸口气，道：“不用这样，放心大胆的吃，等你们吃饱了就把你们的家人也喊过来一起吃。” “我说过，唐国是来解救百姓的，绝对不会让百姓挨饿。” 百姓们先是死一般的安静，然后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句：将军仁慈，将军万岁。 然后全体百姓一起呐喊，很多人都跪下给他磕头。 文木连忙说道：“大家别谢我，都是陛下教导的，大家要谢就谢陛下。” 好不容易把众人劝走，他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百姓太热情了也招架不住啊。 牛庄走过来说道：“民心已定，大事成矣。” 正文 0432 还是没标题（二合一） 百姓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缺点，甚至很多人在听说可以让家人也一起吃饱的时候，偷偷的多打了许多饭，明显超出了正常人的饭量。 不出意外应该是想着多打一点，等明天没活干的时候让家里人能少挨两顿饿，看起来很不讲信誉。 但是等到下午开始干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偷懒，都拼了命的干。 牛庄专门观察了几个偷打饭最多的人，干活的时候最卖力。专门挑最累的干，别人休息他们不休息。 他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文木。 文木叹了口气道：“陛下曾经说过，当奴隶而不可得，他们就是如此，都是为了活着啊。” 以古代的姻亲关系，城内的百姓哪家没有三五个居住在城外的亲戚？ 在确定唐国人不会伤害他们，还给他们提供工作的机会，纷纷跑到乡下去找亲戚过来干活。 有些人不信，但大多数人都加入了进来，第二天过来干活的就突破了万人。 只是百姓们手中的工具实在太简陋，金属工具就没几件。 前面已经说过，晋朝时期的铁产量也就一两百吨，到唐朝巅峰时期才达到一千吨，宋朝突破四千吨。 一两百吨的产量，还恰逢乱世，几乎所有的钢铁都被用到了军事上，百姓想获得金属工具很难。 做饭用的刀具大多都是金属匕首，而不是后世常见的大菜刀，甚至金属农具都没有几件。 用这种简陋的工具干活，效率可想而知。 唐国既然出兵平定天下，考虑的自然很全面。出兵的时候就带了很多工具，此时刚好可以拿一些过来分发给百姓干活。 而且每个士兵都有一把工具铲，用精钢打造，拥有多种功能。 当然，这种玩意儿比这个时代一般的冷兵器都好用，不会借给百姓。 反正有了唐国提供的金属工具，百姓干起活来更快。 上万人忙碌了足足两天，总算在海边修建了一座简易码头，还在海滩平整了大片的土地。 第三天刘猛的五万大军到达。 文木就把东牟县的工作移交给他们，然后率军回到了船上。 既然是来打天下的，不可能只带军队过来，随军一起过来的还有大量的文官。 跟随刘猛过来的就有一批千余人的文官团队，领头的正是王幼鲲，他马上指挥手下的接管了东牟县的一切。 术业有专攻，刘猛并没有管这方面的事情，而是和贺方开了个碰头会。 贺方问道：“陛下有没有新的指令？” 刘猛道：“没有，还是原计划。我会在这里休整一晚，明天一早发动攻击。” 贺方道：“好，那我现在就出发进入淮水，击败晋国水师，彻底切断他们的退路。” 刘猛作出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贺方问道：“有什么建议就直接说吧，别藏着掖着的。” 刘猛犹豫不决的道：“这件事情可能会得罪娘娘……” 贺方愣了一下，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地图，豫州所在的方向。 “你是说……” 刘猛点点头道：“无奕公在石门……陛下制定出兵计划的时候顾虑到了娘娘的感受留了破绽。”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入淮水直接攻打豫州，然后从豫州北上，把石门从无奕公手里抢到手。” “再有我从陆上攻击青徐，切断他们从陆地逃走的路线。陛下十五万大军从黄河杀入，可以形成三面夹击之势。” “到时候秦军的五万人、桓温军全部以及燕军主力都会落入我们的包围圈，逃无可逃……” 他们唯一逃跑的路线是向北，可北面是燕国的腹心之地，慕容垂不可能让开道路。 除非桓温能和慕容垂达成联盟协议，慕容垂让开道路允许他进入燕国北方腹地，可这几乎不可能。 再说了，桓温也不一定敢，真去了北方他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唐军只要向北猛攻就可以了。 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样。 贺方也犹豫了：“那可是无奕公啊，我们不能不考虑娘娘的感受。” 不打豫州，就是给谢奕一个逃跑的机会。但这样做很可能会把桓温也一起放跑，如果桓温断尾求生至少能跑一部分。 刘猛说道：“可如果放桓温跑了，后面会死更多人……而且也不需要打下石门，只要留下一部分人把无奕公困住就可以了。” 贺方苦笑道：“这样做就是为难陛下。” 刘猛说道：“但我相信陛下不会因此就怪罪我们，不是吗？” 贺方下意识的点点头，连起了异心的卫尉司林宏都封了爵，陛下待下宽厚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只要一切都是为了军国大事，必然不会责备他们。 “可是娘娘那边……” 刘猛道：“娘娘肯定会生气，但只要无奕公安然无恙，也不会多说什么。而且这是逐鹿之战，我相信娘娘会明白我们这么做的原因。” 贺方犹豫了半天，才苦笑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 然后正色道：“我马上就率军进入淮水直扑豫州，但如此一来就无法配合你进行作战了，陆上就靠你自己了。” 刘猛喜道：“枢密使放心，打他们不过是摧枯拉朽而已。” 然后贺方就心事重重的率军南下进入淮水，沿途遇到小队的晋国战船，不是被击沉就是狼狈而逃。 一路行驶到一个叫富陵湖湖（洪泽湖前身）的地方，遇到了大股晋军的狙击。 心情正沉闷不已的贺方根本就没客气，直接下令炮击。 走在最前方的十几艘船开始调整方向，把炮口对准晋国战船。 这一股晋国水师只有两千余人，见到这么庞大的舰队正害怕，突然发现敌人把船身横过来了。 这是什么作战方式？ 他们一时间不敢靠近，只敢远远的看着。 然后“轰轰轰……”数百门大炮齐射，水面上溅起一簇簇巨大的水花。当然，也有很多碎木屑在飞舞。 虽然命中率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可数百门炮齐射，仅仅是声音就把晋军吓的肝胆俱裂。 更何况少数命中的炮弹，往往都是船毁人亡。 晋军哪见过这种攻击方式，没命一般的逃跑。 这一轮炮击反而让贺方清醒了过来，既然已经作出了决定，就没必要瞻前顾后。 当即下令，除了遇到大股的晋国水师，别的都不需要理会，直接提速去豫州。 …… 东牟县，整修了一夜之后刘猛也开始行动，留下一个旅镇守东牟县，同时攻略东牟郡的其余地方。 主力兵分两路，一路他亲自率领两万人攻打东莱国的郡治掖城——青州治所广固——济南郡，打到这里差不多离枋头就不远了。 另外一路由李忠率领两万五千人，打长广郡——高密——入徐州——打彭城——沛——谯——进颍川和贺方汇合。 唐国打仗可别的国家有区别，这个时代大家都讲究突袭，趁人不备把城池围起来攻打。 唐国恰恰相反，提前泄露我们要攻城的消息，让你坚壁清野把主力调到这些城池里，一举消灭。 这一次就是这么操作的，文木登陆东牟县的时候并没有可以隐藏消息，实际上也没有办法隐藏。 所以东莱国刺史谭越两天前就得到了消息，只不过他得到的消息和真实情况有出入。 并不是唐国打过来了，而是晋国人从海上打过来了。 谭越没有任何怀疑，晋国水师强大是人尽皆知的消息，从海上发起进攻一点都不奇怪。 他的应对方法并不是出兵把晋军赶下海，而是一边固守，一边把消息传给了坐镇青州的北海王慕容纳。 慕容纳手中的兵力都用来抵御桓冲的进攻了，分不出多少人支援。 但掖城方向是广固的侧翼，又不能不管，勉强抽调了两千并给他们，并命令谭越不用出战坚守即可。 谭越也清楚这一点，采取了坚壁清野的，百姓和粮食等一切物资都搬到了掖城之内。并用土石堵住了城门，做出坚守的姿态。 期间也有人从东牟方向逃回来的人，告诉他说东牟那边不是晋国水师，而是唐国人。 谭越自然不信，唐国人？咋不说是天竺人啊。 然而第四天上午，当他看到血色唐旗的时候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然后他的一颗心就沉到了渊低。 在这种关键时刻唐国出兵，燕国危矣。 随即他又露出了疑惑，为什么唐国人要攻打青州？打空虚的后方不是更好吗？ 不过当大炮响起的时候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 刘猛率军到达，看到铜墙铁壁一般的掖城，露出轻蔑的笑容，道：“炮兵架炮，轰。” 一百多门大炮摆开，然后先对城壕发起了炮击。 这里介绍一下城池的结构，并不是大家在影视剧里看到的一条狭窄的用木板就能填平的护城河，过了护城河就到了城墙下方。 真实的城池很复杂，最外围是护城河，但护城河很宽。就以襄阳城为例，它的护城河平均宽度在一百八十米。 护城河后面也不是城墙，而是城壕，类似于战壕。高出地面一两米，守军先是在城壕里就行防守，攻击试图过河的敌军。 还是以襄阳城为例，有好几道城壕，一处失守可以退往下一处。等打下所有城壕，才是襄阳城城墙。 至于城墙里面的结构也很复杂，还有瓮城之类的。 所以南宋靠着襄阳城阻挡了蒙古帝国六年，还把蒙古大汗孟哥给弄死了。 襄阳是天下少有的坚城，掖城只是一个小郡的郡治所在，自然是没有办法比的。 但它的护城河也有二十多米宽，护城河后面是城壕。 燕军就躲在城壕后面，等着敌军攻城，然而他们等来的是一发发夺命的炮弹。 一百多门大炮，使用的全是开花弹，犹如洗地一般把城壕洗了一遍。 城墙上，谭越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三千守军在短短一刻钟时间内全部被杀死，城壕里到处都是残肢碎肉，还有幸运未死之人的哀嚎声。 犹如人间炼狱。 骚臭味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可这会儿没人有心思追究这个。 谭越结结巴巴的问道：“这……这……这是什么东西？莫非我看到了天雷？”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兵器。是不是天雷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谭刺史，我们该怎么办？还要派人去守城吗？” 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说话的人，守城？你去吗？ 谭越很想说，派人去守，可嘴巴似乎被封印了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可是下一刻他永远失去了说话的机会。 “轰！”一枚炮弹准确落在炮楼下放，谭越包括周围的亲兵、将领、官吏死伤大半。 接着更多的炮弹落下，城头化为废墟。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无需多说，被大炮吓破了胆，又失去主心骨的掖城投降。 刘猛在这里休整了一天彻底接管城池，然后留下一个营的士兵镇守，率领主力进攻下一个目标，也是此行的主要目标，青州治所广固。 一座长八百多米，宽四百余米，防守严密的大城。 另一边李忠的情况和他很相似，来到城池外二话不说先用炮弹洗地。大炮的杀伤力和心理震慑力的共同作用下，几乎很少有坚持不降的。 两支大军一路摧枯拉朽，占领一座座城池。 而唐国入侵的消息也终于传了出去，为世人所知。 …… 且说，刘猛带兵攻打广固的时候，文易率领十五万主力来到长山群岛。 驻扎在东牟县城的江争过来见驾，并转交了刘猛留下的一封奏折。 文易看过之后苦笑不已，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古人诚不欺我啊。这前后才三四天的功夫，手下的大将就修改了他的作战方案。 当初他不让贺方直接顺着淮水抄豫州的后路，就是不想为难谢奕，给他一个逃走的机会。 可以这么说，谢奕投降留在晋国的家人会很难堪，不降他本人和谢道韫都为难。 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难道还能责备手下人一心为国？ 这件事情只能自己扛下来，将来谢道韫问起就说是自己的主意。让手下的人替自己背锅，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 不过刘猛和贺方改变了作战计划，自己也不能再按照老计划走了，必须要作出相应的调整。 “传令下去，五万陆军从黄河北岸登陆，沿着黄河一路往南打，直扑邺城。” “水师和其余陆军随我顺黄河逆流而上，咱们直接去枋头会一会当世名将。” 正文 0433 依然没标题（二合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说辽东方面。燕国龙城在前世的辽宁朝阳一带，离大海只有两百里的距离。 武横军团在锦州湾登，他们同样没有试图隐藏自己的踪迹，甚至还故意大张旗鼓的登陆。 吴真踩着地上约十公分厚的积雪，使劲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吐槽道： “辽东这天气实在太冷了，才十一月份就下雪了，还好咱们的棉衣够保暖。” 说棉衣有点谦虚了，他们穿的有秋衣秋裤，毛衣毛裤，外面是羊毛棉裤和羊毛棉衣。 外面还套着一个羊毛大衣，一定羊皮帽子；脖子上还有脖套，可以拉上来把半张脸都遮住；脚下是一双牛皮靴。 手上戴的是断指手套，把手套前端的护套打开就能露出五指，娴熟的操作枪支等东西，平时可以把护套闭合。 可以说保暖措施做到了极致。 但对于从小就生活在南方的吴真来说，还是觉得冷。嗯，心理上的。看着外面的环境下意识就觉得冷。 祖继宗笑道：“越往北越冷，听陛下说北海再往北冬季长达半年，积雪两三米深，那才叫冷。” 吴真咋舌道：“那种地方的人怎么生活，不敢想象。旅长，中原的冬天也这么冷吗？” 祖继宗道：“没有，中原的天气比辽东要暖和的多。” 这时一个厚重的声音道：“天寒地冻也有好处，地都冻硬了我们的马车和大炮行走更加方便。” 两人连忙行礼道：“大将军。” 武横呼出一口白气，道：“咱们的弟兄在南方生活习惯了，能适应这里的气候吧？” 祖继宗回道：“前几年枢密院就已经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每年冬天都会把各支军队调到方丈岛（北海道）集训，适应是没有问题的。” 武横道：“那就好。” 很快有几支侦查骑兵从多个方向归来，带回了更加详细的情况。 武横把手下的将领叫过来，问道：“对于此战，你们有没有什么看法？” 一个叫吕钦的旅长道：“我们的兵力比他们少，慕容评必然会出城对我们发起攻击，咱们可以挑个合适的地方等待他们到来。” 祖继宗看着地图说道：“前方三十里就有一处平原，把战场放在那里就挺合适。” 卢壑却反问道：“如果慕容评不出战，或者拖延时日呢？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里，我们就应该更积极主动一些。” “我以为，可以全军向着龙城方向逼近。如果慕容评敢出城，那就就地决战。如果他不出来，咱们就攻城。” 不少人都认同他的这个方案。 一位叫殷亮的旅长说道：“路上有燕国的城池，万一他们出兵阻截呢？两军交锋火器的秘密就会被发现，慕容评明知不可敌会不会弃城逃走？” 众人都陷入了沉思，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慕容评、慕容暐等人又不是什么悍不畏死之人，听说桓温北伐就吓的带着人从邺城跑回了龙城。 要是知道火器的威力，他们敢守城？众人实在无法相信他的操守。 武横却听的直摇头道：“你们把问题想简单了，也想复杂了。” 众人疑惑，什么叫想简单了又想复杂了？这两种东西能同时存在吗？ 武横解释道：“说你们把问题想复杂了，是因为这里离龙城只有两百里，我们抛下辎重不用一天就能赶到龙城。” “路上遇到人阻拦又能怎么样？骑兵随便两个冲锋打退就好了，也不用害怕火器的秘密暴露。” “他们知道了火器的秘密又怎么样？没有亲眼见过你们觉得他们会信吗？” 众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说你们把问题想简单了，是因为，慕容暐他们已经从邺城逃过一次了。龙城是他们的根基之地，再逃又往哪里逃？” “手下的人会同意他们逃走吗？没有十天八天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商量出一个统一的意见来。” “等他们拿定主意，咱们早就把城破了几十次了。所以我们的战术就是没有任何战术，直扑龙城即可。” 众人汗颜道：“谢大将军教诲。” 其实武横知道这事儿真不怪他们，还是那句话，火器这种东西第一次在大规模作战中使用。 虽然大家都知道它的威力巨大，可很多思想观念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转变的。 他们制定战略的时候，很多时候还是下意识的以冷兵器时代的观念来思考的。所以才会提出这些看似幼稚的方法。 就连武横自己都不例外，他刚才说的战术其实是出发前和文易商量后才制定的。 甚至可以说就是文易制定的，他只是执行罢了。 大军登陆之后根本就没有停留，马上开拔直扑龙城。三万大军走在中央，两万骑兵走在左右两侧为护翼。 没走多久他们的行踪就暴露了，很快就有探马在远处监视徘徊。唐国的侦察兵前去驱逐，远远的开枪打死了几个，其余人都被吓跑。 后面燕国探子就只敢远远的看，不敢靠近。 武横下令不要管，继续前进。 走出约莫有五十余里，终于来了一支拦截部队，是一支两千人的骑兵部队。 作为唐国曾经的骑兵宗教观，现在的骑兵旅旅长之一，祖继宗战意盎然。但武横有令，只要敌人不发起攻击就不用管。 而这一支燕军骑兵又不傻，怎么可能向着五万大军发起冲锋。而且对方明显有数万骑兵，而且骡马多的吓人。 周围越来越多的燕国骑兵赶到，很快就达到了五千，但他们依然没有发起攻击，只是远远的跟着。 然后奇怪的一幕就发生了，唐国大军向着龙城前进，而远处一支燕国军队并行前进，就像是在护送一般。 但武横等人知道敌人不可能这么好心，他们在寻找机会，或者在等待命令。 而且骑兵一旦发起冲锋速度会很快，被敌人冲到眼前，也是很危险的。所以都提高了警惕，做好了随时迎战的准备。 …… 一支打着唐国旗号的军队向着龙城杀来，这个消息也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只用了两个多小时就被信使送到了龙城。 正焦急等待中原战局消息的慕容暐、慕容评等人都目瞪口呆。 可足浑氏尖叫道：“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唐国人……你们在说谎。” 信使慌忙解释道：“娘娘，属下所言千真万确，对方打的就是唐国的旗帜，我们绝不会看错。” 可足浑氏依然不愿意相信，斥责手下的人欺骗君主该杀之类的。 慕容评虽然没有喊打喊杀，但也不愿意相信：“不可能，唐国远在万里之外，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 慕容暐也很慌乱，但比他叔叔慕容评强了一些，问道：“唐军有多少人？” 信使道：“回陛下，有五万人。至少两万骑兵，运送粮草的骡马至少万匹。他们的行军速度很快，今天晚上就能到达城下。” 慕容暐道：“太傅，事情不论真假我们都必须当成真的来听，我们必须要作出应对。” 听到对方只有五万人，慕容评反而冷静了下来，道：“我刚刚想了一下，应该是真的。” “唐国肯定是听到桓温北伐的消息，以为我们会抽调所有兵力对抗桓温，辽东必然会空虚，他们想趁火打劫。” “殊不知……咳咳…… 虽然他被权力腐蚀了雄心，但提起自己被桓温吓的带着十万大军逃回辽东还是老脸一红，含糊了两句才继续说道： “龙城有十二万大军，骑兵就有五万。加上周围城池的兵力，足足有十四万人。” “他们肯定不知道这个消息，所以才会派了五万人过来……哼，我会让他们知道燕国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见他如此说，慕容暐也恢复了一些信心，道：“叔父可是有了退敌之策？” 慕容评道：“唐军劳师远征士兵肯定疲乏需要休息……今天晚上我会佯装夜袭，不让他们休息，待后半夜他们最疲惫的时候发起夜袭。” 可足浑氏插画道：“太傅，夜袭太危险了吧？不如明天一早在出城。我们有十二万人，骑兵也比他们多，没必要冒险。” 慕容评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的峥嵘岁月，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信心十足的道： “唐国还不知道我们的真实兵力，以为龙城空虚，必然不会又太多防备，这次袭击必定能成。” “就算不能直接击败他们，也能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 “而且他们劳师远征，粮草运送困难，听说携带的粮草也不是很多。我们就算是坚守，然后让人去截断粮道。” “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因为缺少粮草全军崩溃……唐国人真是太愚蠢了。” 可足浑氏和慕容暐也被他感染，信心又重新回来了。 是啊，燕国虽然打不过桓温，但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更何况你唐国只出了五万人，这不是厕所里点灯找死吗。 然后慕容评下令，安抚民心整军备战。 又让支援的军队不要发起攻击，等晚上看到敌营乱了在过来配合就可以了。如果敌营没乱就继续等待时机，最好去骚扰敌人后方。 龙城内的百姓听说唐国人打过来也同样惊慌，但听说对方只有五万人，就放下心来，很多人都嘲笑对方不自量力。 还有很多人庆幸，还好慕容评胆小带着十万人逃回了龙城。要是把主力抽走，这次还真凶多吉少。 有见识的人则嘲笑唐国太想当然了，出兵前都没有好好打听情报吗？以为这里空虚就想来捡便宜，这下踢到铁板了吧。 …… 武横等人并不知道慕容暐君臣的想法，但也能猜到一些。 尤其是燕国支援的部队达到了七千人，却没有任何异动，反而拉开了更远的距离。 很快又有两千敌骑脱离大部队，往海边方向奔去。 得，这种情况但凡有点兵法常识的人都知道敌人要做什么，骚扰截断粮道。 不过武横却并未理会，他们携带了足够五万人马使用七天的粮草。在冷兵器时代这就是找死，可他们是火器军队，足够了。 等把龙城打下来，辽东就任由他们驰骋。 后方的粮草可以及时运输过来，而且慕容暐和慕容评逃到龙城，必然会囤积大量的粮草。 等城破了，就都是唐国的。 大军不紧不慢的赶路，黄昏时候到达龙城。 其实这时候是最危险的，唐军没有来得及打造任何防御工事。如果慕容评让骑兵发起进攻，还真有可能对唐军造成一定麻烦。 当然，也仅仅只是一定的麻烦。 但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他们连制造麻烦的机会都没有。 可慕容评却按兵不动，只是在城头轻蔑的看着。 武横举着望远镜观察城墙上的情况，虽然他不认识慕容评，但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肯定他就是慕容评。 实在太好猜了，衣服和周围人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 他也同样露出嘲讽的表情：“权力果然能腐化人心，慕容评再不是当年的悍将，不过以豚犬尔。” 龙城作为燕国的祖地，防御自然也是数一数二的。而且它背靠渝水，不缺水资源。 护城河有五十余米宽，城壕的宽度也有百米，城墙高六米有余，更有三座城门。 武横并未着急发起进攻，而是先把大炮架好，然后在城门外三里处垒雪墙。 就是用雪垒成腰高的墙，在上面浇凉水，就辽东这冰冷的天气，没一会儿雪墙就变的比钢铁还硬。 三五米一段，有十几排，交错形成了战壕，骑兵别想冲进来。 唐军的行动自然瞒不住人，城墙上的燕军都变了脸色，他们没想到唐国居然会想到用这种办法阻挡骑兵。 可不能让他们轻易就把雪墙修好啊，大家纷纷请战，出去组织敌人。 慕容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严词拒绝了所有人的意见，只说他心中自有打算。 手下将领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唐国修好防御工事。 其实武横一直在防备燕军突然杀出来，这种情况下但凡换个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慕容评当年好歹也是战功赫赫的猛将，不可能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可事实上是，对方真的就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没做。 这时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慕容评彻底废了。 心中反而感慨起来，世间又少了一员大将啊。 很快他就把这种情绪抛之脑后，冰墙修好后他下令道：“炮兵准备，发动炮击，时间一个小时。” 正文 0434 攻克龙城 隆隆的炮声彻底打破了黑夜的平静，也把燕国上下最后一点傲慢和信心打破。 强忍着耳朵里的轰鸣，看着身后血肉横飞的场景，慕容评嘴巴犹如快要被晒干的鱼一般，微微颤抖。 好半晌才用他虚幻般的声音说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回答他的不是手下的声音，而是更多的巨响。 伴随着巨响而来的是无与伦比的破坏力，房屋犹如纸糊的一般被摧毁，数丈方圆内的人被杀死，死状凄惨无比。 唯一让他庆幸的是，这些巨响的落点似乎有规律，一直在往前走，每一发的落点都比上一次的往前。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在……洗地？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个念头。而且这个念头一经浮现，就好像是扎根一般固定在他的脑海里。 但对于他来说这是个好消息，因为刚才的落点就在他不远处，他幸免于难，后续没有在遭受攻击。 这时一个亲卫结结巴巴的道：“太……太傅，你的头在流血……” 连忙往额头摸去，发现一手的鲜血。 他惊叫道：“快……快给我包扎，你们这群废物，还愣着干什么。” 他的声音反而让周围惊魂未定的手下们回过神来，连忙给他包扎伤口。 事实上他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仅仅是额头被不知名的东西擦破了一层皮。 知道自己伤势不重，慕容评情绪稳定了不少，任由手下给自己包扎。 等包扎完毕，他的一名手下问道：“太傅，我们该怎么办？” 慕容评看了一眼往内城方向‘走’的巨响落点，眼神闪烁，然后大义凛然的道： “敌人已经发起进攻了，我必须留在城头指挥。你去宫里向太后和陛下汇报情况……你去通知各军，让他们到城头防守。” 手下人并没有怀疑他，反而敬佩他的勇气，道：“是。” 龙城的百姓也听到了巨响，很多人都以为打雷，然而很快就知道并不是。 遭受炮火洗礼的百姓惨叫着四处躲藏，倒霉的当场死亡。 皇宫占地面积大，落在这里的炮弹自然也更多，大量宫殿被摧毁，大批宫人死亡。 活着的人惊慌失措四处逃窜，运气好的逃到了被轰炸过的地方躲过一劫。 但更多的人是往没有被轰炸的地方跑的，比如太后可足浑氏，就被十几名宫女太监架着往前跑。 然后…… “轰。”一发炮弹无巧不巧正好落在人群中央，包括可足浑氏在内的所有人全部死亡，无一幸免。 可足浑氏的死状最惨，躯体被炸的四分五裂，和宫女太监的残肢碎肉搅混在一起无法分辨。 慕容暐运气好，他所在的宫殿中了三发炮弹，但离他都比较远。 可炮弹的杀伤力依然吓破了他的胆，尖叫道：“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东西……莫非是天罚吗？去找太傅，去找太傅过来。” 唐国的火器水平相当于前世的十九世纪，已经相当发达了。大炮的射击距离普遍在三到五公里。 而这个射程已经可以覆盖龙城的全境了，整个龙城都受到了无差别的炮火轰炸。 持续一个小时的轰炸，对于四世纪的城池来说，杀伤力是毁灭性的，尽管用的是黑火药炮弹。 至少有上万人直接死在轰炸下，因此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但对于古人来说，大炮这种未知武器带来的心理压力，一点都不比它的时机杀伤力要小，甚至还要远远超过。 流言不可控制的传开，唐国掌握了天神之力，刚才是请天神降下的雷霆之力发起进攻。 所有帮助燕国者，所有留在城里的人，都会受到攻击。 无数人想要逃离这座城池，也有很多人趁火打劫作乱。而燕国朝廷也同样被这一轮炮击给打击的惊慌失措，根本就无暇平息骚乱。 结果就是整座城都乱了起来。 慕容评在城头下瑟瑟发抖了一个多小时，确定炮轰停止才准备返回王宫。 还没等他离开，城下敌营却传来一阵高呼：“我们将军乃唐国大将军武横，奉命征讨伪燕，刚才的攻击只是一点开胃菜。” “给你们一夜时间思考，明日辰时若不开城投降，就把龙城化为废墟，屠尽城内所有宗室、权贵、官僚。” 这个声音连喊了十几遍。 城头上的人一片哗然，慕容评也是脸色剧变。 什么大将军武横之类的他们不在乎，反正他们对唐国也不了解，能率军过来的肯定不是简单人物。 但破城之后屠尽宗室、权贵、官僚他们听说了，这对他们来说才是无法接受的。 按照以往的潜规则，不论谁得天下，对大多数权贵官僚来说都不过是换个大腿而已。 要不然传承数百年上千年的豪门贵族是哪来的。 可现在唐国要屠城，而且对象还是他们，自然非常愤怒。但更多的是恐惧…… 很多人都在谩骂之余把目光看向了慕容评。 “太傅，我们怎么办？” “是啊太傅，你是大家的主心骨，快拿个主意吧。” 听到众人嘈杂的话，慕容评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胃里不停的翻腾，忍不住想要呕吐。 可是还没等他吐出来，就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众人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想把他扶起，可是等他们借着火光看清他的模样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很多人惊呼出声。 只见慕容评脸色苍白如纸，七窍都有血迹流血，整个人已经气若游丝。 如果是唐国的军人在这里，一定知道他应该是被大炮震裂了某处内脏大出血。 但可惜的是，这里的人都不知道这种情况，只知道他刚才好好的，突然就七窍出血奄奄一息。 被刚才的巨响杀死了？可他都在这里站了一个多小时了，刚才还好好的，不像啊。 难道唐国能杀人于无形？ 众人更加的惧怕，却无可奈何。 失去了主心骨，众人只能一边喊来郎中治疗，一边准备去皇宫禀报太后。 一路上看到的到处都是轰炸后的痕迹，到处都是死尸，到处都是哭声和哀嚎声。 也少不了趁乱烧杀掳掠的人，甚至有一伙儿流氓充到了他们面前，被他们给轻松的处理掉。 然而众人却一点都没有赶到高兴，心反而更沉重，这种情况下他们靠什么来抵抗唐军？ 这时乙璋突然说道：“你们说唐国是不是早就知道陛下在龙城，才会派兵直接攻打这里？” 乙璋是乙逸的儿子，乙逸是燕国的开国功勋，为官清廉正直能力非常强，是慕容儁最信重的大臣。 然而乙璋和他父亲完全不一样，为人奢华张扬，能力确实有，但比起乙逸连提鞋都不配。 可是靠着父亲的余荫和还算过得去的能力，始终位列高位。 听到他的话，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如果是炮轰之前，他们肯定会嗤之以鼻。明知道皇帝带着十万人驻守在这里，还派五万人来攻打，那不是傻就是蠢。 可现在，他们却不得不改变想法。 或许敌人真的算到了一切，这次就是过来擒王的。 …… 慕容评并没有坚持到皇宫，半路就咽了气，又为众人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 然而等他来到皇宫却发现，这里也一片哀痛。他们心中一紧，难道皇帝被炸死了？ 连忙找来宫人打听才知道，是太后可足浑氏死了。 众人不但没有轻松，心情反而更沉重了。 皇帝还没有亲政，手中并无多少权力。管事儿的一支是太后可足浑氏和慕容评，现在两个管事的都死了，该怎么办？ 但出于习惯，他们还是找到了慕容暐。 此时慕容暐正处于惊恐悲伤之中，看到外面进来一群人，还以为慕容评回来了。犹如找到主心骨一般，连忙迎了上来。 可是当他看到慕容评的尸体的时候，整个人犹如雷击，整个人都呆住了。 乙璋等人试着喊了好几声：“陛下，陛下……” 然而慕容暐就像是没听到一般，呆呆的看着前方。此时众人的心情更加的复杂，这可如何是好？ 赶紧让人找御医过来医治，得到的结果是惊吓过度，给开了一副宁神的药，休息一段时间就能好转了。 然而现在是休息的时候吗？ 众人真的快要疯了。 然而乙璋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然后装作一副沉痛的模样道： “诸位，唐军只给了一夜考虑时间，如果明早……太后和太傅不幸遇难，陛下又这个样子……咱们必须要尽快拿出主意才行。” 护军将军傅颜看了他一眼，道：“乙侍中可有什么良策不妨明言。” 乙璋自然不会说出自己的打算，而是道：“我乃文臣不善兵事，此事还要傅将军你们拿主意才是……不论你们最终的结果如何，我都支持。” 傅颜心中鄙夷，但并未表露出来，而是道：“那就召集诸文武大臣来商议大事吧。” 于是就命士兵去请各大臣来商量办法。 其实不用他们特意去请，很多人都已经在前往皇宫来的路上。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过去这么久上面都没有任何命令下达，再傻的人都知道出大事儿了。 很多人都带人火速赶来皇宫，就算自己不来的也派了人过来打探消息。 …… 另外一边，炮轰结束又和城里通完话，武横就下令全军吃饭休息。 祖继宗过来问要不要安排人预防敌军夜袭，武横不屑的道：“慕容评没那个胆子，只安排必要的巡逻人员，其他人放心休息。” 唐国可是有睡袋的，卷起来小小的一捆携带方便，展开钻进去就是被窝，密不透风非常的暖和。 还有一张小羊毛毯当被褥，要是好觉得冷，大衣棉衣都可以当被子使用。 火器军没有沉重繁琐的盔甲，军装实际上和正常衣物差不多，穿戴方便。 而且紧急集合是常规训练项目，就算是厚重的冬衣，也能在一分钟内穿好，三分钟内就能完成集合。 行了一天军的唐军将士也很疲惫，吃过饭就各自回去休息。 结果就是，龙城内的人一夜未眠，龙城外三里处的唐军却睡的非常香甜。 果如武横猜想的那样，燕国并未在夜里发起进攻，只是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知道真实的原因。 慕容评不是没胆子发动夜袭，而是没命这么做。 早上五点全军起床，五点半准时开饭。 伙食很简单，每人一盒一斤重的肉罐头，一勺营养粉冲开水喝。 吃完饭不到六点，全军再次做好战斗准备。不过并没有马上就开打，而是静静的等待辰时（七点）的到来。 不过城内的守军并没有等到七点，六点半不到就亮起了白旗。 唐军全军发出了欢呼声。 然后燕军打开城门，皇帝等宗室被捆起来送到城外军营。 看到成痴呆状的慕容暐，武横眉头紧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乙璋赔笑道：“将军，太后和太傅都被天军的神秘武器杀死，陛……他就这个样子了。” “哦，是吗？”武横却并没有就此相信，而是转身问道：“卫尉司的密探还没有出来吗？” 乙璋等人先是惊讶，然后又释然，唐国既然早就有图谋天下之心，那往燕国派密探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了。 一名手下回复道：“还没有，不过我们已经放出信号，相信很快就会出来。” 正说话间，就看到几名唐军带着一个身穿燕国服饰的人走了过来，而且这个人穿的还是官吏服饰。 “卫尉司密探邱飞，代号带鱼，接头暗号c3617，拜见武大将军。” 武横打量了他一下，笑道：“起来吧，这些人你应该认识吧？” 邱飞扫了众人一眼道：“认识，这个是伪帝慕容暐，他是伪朝太尉皇甫真，他是乙璋……” 他应该是专门收集过这方面的信息，把这里所有人的名字都一一点了出来，没有一个错误和疏漏。 武横这才放下心来，道：“城内的情况怎么样了？” 邱飞道：“城内大乱，不过各军都已经放下兵器被约束在军营，等待我军接管。” 并且还拿出了一副地图，上面标注好了所有重要单位，以及此时降军所在的位置。 武横手里也有一副相似的地图，但那是之前密探送出来的，没有现在这一副详细，起码就没有兵力部署情况。 仔细看过实时地图，武横在没有犹豫，下令道：“大军入城。” 正文 0435 名牌打 文易率领十万水陆联军直扑枋头，刚走没多远就得到最新战报。 刘猛拿下广固，这也意味着青州正式落入唐军之手。他并未停止脚步，正往泰山郡进军。 对于这个进度文易一点都不奇怪，没有这个进度才不正常。 他率军继续前行，路上并未遇到多少船只，别说商船，连捕鱼的船都见不到几艘。 原因很简单，晋燕在枋头一带交战，整条黄河基本都是危险区，没有人敢冒险进入这里。 这反而方便了唐军，可以随便走没人抢航道。 第二天中午他们来到了东郡地界，离交战的战场只有五十里距离。而前方也终于出现了一支船队，打着晋国桓温旗号。 显然桓温也知道了不速之客的到来，派人过来试探阻拦。 文易没有强闯，而是找了个水流较缓的地方停下。 “张勇、石敢当。” “臣在。” “你二人率陆军四万，登陆黄河北岸绕路包抄邺城，切断燕军后撤路线。” 两人喜道：“是。” 这可是标准的立大功的机会，他们岂能不高兴。 “林兴烛。” “在。” “你率领一万陆军从南岸登陆东郡，先打一块落脚的地方。” “臣领命。”林兴烛闷声道。 立大功的任务都分给了别人，他只能喝汤，自然很郁闷。 他的心情文易能猜到，这样分配任务本身就是故意的，想压一压他们。 林兴烛、王安、卢壑、巫梨岳、成绩等人都是后起之秀将帅之才。真论能力比张勇、石敢当、马亦白、李忠等人强了不止一筹。 张勇、石敢当他们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很大程度是入伙早，资格够老。 统一之战实际上没有什么难度，文易的计划是用这群老伙计来打，让他们多立一点军功，将来好给他们晋升爵位。 国家统一之后，还需要这群老伙计协助稳定政权，等一切准备就绪需要对外扩张的时候。 老伙计们该交权的交权，该之国的之国，该享清福的享清福。 然后把权力移交到林兴烛、卢壑他们手上，用他们的才华和能力各自统帅一支大军征讨一个方向。 如果现在就重用他们，等国家一统了，他们各个都是国公权倾朝野，还怎么用他们？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他们只能当副手敲敲边鼓，稍微积累一些功勋，甚至很多后起之秀这一次都没带过来。 这些想法文易没有告诉任何人，也不方便告诉其他人。 当然了，他之所以敢这么干，主要是因为威望够高，不怕手下造反。 再说手下的人都知道他的长远计划，统一才是第一步，后续开疆拓土的机会多的是。 不会因为眼前没有办法带兵打仗就觉得没机会了之类的。 就比如现在的林兴烛，虽然很郁闷，但也不敢在文易面前龇牙咧嘴，只能把气撒在东郡的守军上面。 他本来就是唐国最好杀戮的将领，没有之一，这一次着实把东郡的权贵豪强以及胡人给洗了一遍。 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安排好两支陆军的动向之后，文易说道：“既然来了中原就不能不和诸位英雄打打招呼，我准备派使者去三国军营，你们谁愿意前往？” 众人面面相觑，这活可不轻松，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梁贤第一个站出来说道：“臣和桓大将军有过几面之缘，就替陛下去一趟晋军大营吧。” 赵昉也不甘人后，说道：“臣当年和慕容垂亦有过一面之缘，就去一趟枋头吧。” 潘越笑道：“那我就只能去秦国大营了，王猛乃天下名相我神交已久，这次说什么都要见一见。” 文易看着他们三个心下好笑，唐国最早的内阁行走，暗中可没少较劲。 “好，就你们三个吧。告诉他们，我欲在枋头以一对三，决定天下归属，问他们敢不敢。” 众人都不禁为他的豪气所折服。 梁贤乘坐小船来到晋国舰队这里，得知他的使者身份晋国军人也没有为难，直接把他送到了枋头军营。 此时桓温已经知道唐国出兵的消息，甚至知道淮水已经丢失。不过并不知道唐国出了多少兵，也不知道具体的战况。 但淮水被切断就足够让他难受的了，更何况又来了一支大军虎视眈眈。 他正心急如焚的和手下开会，商量解决的办法。 “唐国蛰伏这许多年，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桓冲愤怒的道：“卑鄙，就知道偷袭。” 郗超也很愤怒，但他知道生气解决不了问题，皱着眉头看着地图，道： “唐国水师天下无双，我们想夺回淮水很难。现在石门已经是我们唯一的退路，必须要守好这里，绝不能丢。” 桓温颔首道：“谢无奕的能力我是信得过的。” 郗超说道：“但豫州军和慕容德一战损失惨重，且正遭受秦国三万大军围攻，如果唐国再参与进来……咦……” 说到这里他眼睛一亮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现在石门被秦国团团围住，唐军又过来插一脚……” 桓温和桓冲也是一愣，同时想到了他说的这种可能性。 桓温思考了一会儿道：“驱狼吞虎，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就怕虎狼达成共识啊。” 郗超脸色一变，也想到了这种可能。 而且这种可能性还非常大，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他们是唐国会怎么介入这一战？ 自然是联合实力弱的秦燕，把更强的桓温军踢出局，然后他们再分出胜负。 桓冲连忙道：“赶紧往石门派出援军，这里绝不能有失。” 桓温正想答应，却听手下来报，唐国派了一名使者求见。 营帐里的人都愣了一下，这时候派使者过来是什么意思？ 郗超马上就说道：“事情或许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大将军不妨见他一见，探探口风。” 桓冲却问道：“那个使者叫什么名字？” 报信的士兵道：“梁贤。” 桓冲喃喃道：“梁贤？原来是他。” 桓温也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就问道：“这个人你认识？” 桓冲点点头道：“当年我们和唐国做生意，他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使者，后来返回唐国就杳无音讯了。” 桓温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那更要见一见了。” 郗超也投来询问的目光，那时候他还没有投靠桓温，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桓温倒也没有隐瞒他，把当时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郗超这才了然，道：“有所了解就好办，说不定就能问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于是桓温就屏退手下，只留下桓冲和郗超，然后接见了梁贤。 一进帐篷，梁贤摆出一幅老朋友见面的架势，就笑道：“大将军、桓将军，一别经年真是想煞梁某了。” 桓温等人也没想到他会如此打招呼，不过都是老狐狸了自然不会输阵，桓冲笑道： “是啊，梁先生离开之后就再也音讯，实在非朋友所为。” 梁贤认真的道：“是某错了，今天我就是来向两位将军赔罪的。” 桓冲道：“哦？不知道梁先生如何个赔法？” 梁贤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郗超还以为他在羞辱自己等人，寒声道：“莫非梁先生以为我主易欺乎？” 梁贤看向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这位想必就是郗参军吧？” 郗超道：“正是某，不知梁先生有何指教？” 梁贤道：“指教不敢当，令堂妹婿王献之现为我大唐文渊阁学士，令堂妹为我大唐国子司业，咱们也算有渊源。” 郗超脸色剧变，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冷笑道：“胡说八道，你要说他们二人在唐国我还会相信，却偏偏要说他们为官，你以为有人会信吗？” 梁贤故作惊讶的道：“为什么不信？我唐国虽然不允许有士族门阀存在，但并不拒绝人才投效。” 郗超冷笑道：“女子为官呢？” 梁贤道：“在我唐国虽然数量不多，但女子本来就可以为官。更何况令堂妹获得了皇后娘娘赏识，被破格提拔。” 郗超道：“住口，胡说八道。方才大将军曾说你是个人才，没想到不过是一满口胡话的狂人。” 梁贤微微一笑也没有争辩，而是说道：“信不信由你，我大唐之伟大又岂是……嗯，所能揣测的到的。” 虽然他及时收口，但话里的鄙视之意溢于言表，郗超气的脸都红了。 桓冲生怕事情闹的不可收拾，连忙说道：“梁先生，刚才你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何意？” 梁贤笑道：“就是字面意思，只要你们问了，我知道的绝不隐瞒。” 这会儿桓温也以为他是在戏弄自己，愠怒道：“梁先生此言当真？” 梁贤道：“我可以对天发誓，若有一字虚假叫我死无葬身之地，就怕将军你不信。” 账内三人再次愣住了，就连郗超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古人信奉鬼神，对这种誓言看的很重。倒也不是没有人胡乱发誓，但到了他们这个身份地位，还敢胡乱发誓的几乎没有。 现在他们反而有些摸不准梁贤的态度真假了。 他们并没有发现，经过这么一打岔，他们都忘了给对方下马威的事情了。 郗超最先反应过来，因为刚才的印象，他并不相信梁贤的话，就问道：“那就把你们的出兵路线和计划告诉我们如何？” 梁贤大笑道：“哈哈……就这？好，能给我一张舆图吗？这样我讲的清楚一些。” 郗超正想把手中的地图给他，但看到上面的线条和兵力部署情况，及时停住了。 桓温也想到了这一点，说道：“口述即可，真假一听便知。” 梁贤也没有强求，而是说道：“事实上早在数年前我们就已经做好了逐鹿中原的所有准备，就在等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就是大将军你北伐，至于原因我就不说了，诸位也能明白。” “哼。”桓温冷哼一声，被别人这样算计他当然不高兴。可作为一个统帅，听到这句话他的心更加沉重。 别人算计了他好几年，既然出手肯定做好了所有准备，他这一战更难了。 梁贤继续说道：“此次我大唐陛下御驾亲征，共出兵三十万，水师十万，陆军二十万。” “其中五万去了辽东攻打龙城，一来活捉伪燕帝慕容暐君臣，二来震慑辽东诸部，防止他们入侵辽东。” 郗超忍不住嘲讽道：“五万？燕帝逃往辽东的时候可是带着十万大军的，加上辽东的五万守军，至少有十五万大军。” “你们只派了五万人，还想拿下辽东活捉燕帝？是你们太自大还是太愚蠢？” 梁贤也不生气，道：“信不信由你。再说说中原，我主亲帅二十五万大军来到中原。” “五万水师进入淮水切断大将军的退路，并从信阳登陆拿下石门。” “嗯，秦国三万大军正在攻打石门，刚好顺手把他们一起灭了，多消耗一点秦国的力量。” 众人越来越觉得他说话不靠谱了，这牛皮吹的也太大了吧。 那可是三万秦军精锐，统兵的苟池和邓羌无不是天下名将，怎么到你嘴里成了小鸡崽子了？ 还是说你们唐国都是这么自大，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 “五万陆军从青州东莱国登陆，然后兵分两部。一路沿着黄河往豫州方向打，一路沿着淮水攻打徐、豫之地。” “又有五万陆军，从乐陵郡登陆，沿着黄河往邺城方向进军。” “我主亲帅十万大军，沿黄河逆流而上来枋头会一会桓大将军、燕国慕容将军以及秦国王丞相。” “哦，对了。就在我来之前，我主已经派出四万陆军，迂回道了邺城后方，切断的燕军北撤路线。” “只要再拿下石门，就可以完成合围，燕国秦国以及大将军的五十万大军……嗯，等我们完成合围最多就剩下四十万了……” “我主的意思是，你们三家可以合兵一处，与我唐军一战。” “砰。”桓温重重一掌拍在几案上，寒声道：“梁贤，因着以前的情面老夫始终对你容忍有加，不成想你竟如此欺我，真当我不敢杀你不成？” “哎。”梁贤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个作战计划大将军不会相信，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有人这样告诉我，我也不会相信。” “可这就是我唐国的计划……包抄邺城的大军登陆的时候你们的探子是亲眼看着的……” “青徐那边的战事你们也可以派人去查看一番，豫州那边我相信这几天应该就有消息了……” “大将军不妨按照我说的去调查一下……哦对了，我主还往秦燕两军派了使者，目的和我一样。” “把计划告知你们，然后约你们一决雌雄。” 正文 0436 说王猛 一个小时后更一个小时后更新一个小时后更一个小时后更新一个小时后更一个小时后更新 一个小时后更一个小时后更新一个小时后更一个小时后更新一个小时后更一个小时后更新 一个小时后更一个小时后更新一个小时后更一个小时后更新一个小时后更一个小时后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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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马上就反应过来，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说道：“王相公果然不愧是陛下盛赞的世之大才，第一次听说这个理论就能想到这一点。” 王猛丝毫没有得意，道：“谬赞了，不知唐皇陛下可有解释？” 潘越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道：“王相公玩过滚雪球吗？” 王猛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点头道：“玩过。” 潘越道：“滚雪球的时候，最开始雪球较小，我们可以随意的推动，也可以随意的改变它的方向。” “随着雪球越滚越大，我们想改变它的方向也变得困难起来，只有顺着它前进的方向推才能更省力。” “推雪球的人就是生产力，雪球就是人类文明。” “最开始的时候生产力低下人类饮毛茹血，文明程度低思想简单，一个简单的发明就能改变人类的思想。” “比如有巢氏发明了房屋，燧人氏发明了火……甚至一个锄头的发明都能引起一场变革。” “人类的文明在生产力的推动下变得越来越繁盛越来越强大，再想推动它就变得尤为困难……” “当文明强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生产力也很难改变它的前进方向。” “当雪球足够大，如果推球的人强行去改变它的方向，甚至会被压死……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变法之人没有好下场的原因。” “但是，如果没有了推球的人，这颗雪球就会停下不走，也就意味着整个世界的文明开始停滞不前，直到有新的推球人出现。” “……这就是陛下对于你刚才那个问题的回答。” 王猛再次陷入了思考，这个比喻他听懂了，当文明强大到一定程度确实可以自己影响自己的发展方向，但依然离不开‘手’的推动。 甚至还从另一个角度解释了变法者为什么往往下场会很惨。 过了一会，他才点头道：“受教了，那么请问井田制之后呢？世界又是怎么变成我们现在所熟知的样子的呢？” 潘越继续说道：“私有制确实极大的促进了国民的生产积极性，进一步推动了社会的变革。” “而且私有制还促成了一次社会大分工……所谓社会大分工就是……” “有人木工做的好可以靠手艺吃饭，他就不种地了专门做木匠。有人专门饲养畜牧，有人专门纺织……世界变得多样化起来。” “但私有制也并不是完美无缺的，它带来了一个恶果，那就是加剧了阶级分化和剥削。” “集体制的时候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遇到灾害了一起扶持着撑过去，生病了有公家免费给治疗。” “私有制之后土地归个人所有，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功利。有好处自己享，有困难也要自己度过。” “有人倒霉遇到灾害，或者家里生重病没钱治，就只能卖地。自家没地了就只能给别人家当佃户，甚至卖身为奴。” “那些能力强会钻营的越过越富有，慢慢成为豪强成为人上人，反之只能沦为奴仆。” “所以商周时期社会结构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逐渐演变成我们所熟知的模样。” “……商周时期金属冶炼技术更加成熟，各种农具被发明和普及，人类的工作效率再次得到提高。” “尤其是耒耜和耕犁的发明，让人类可以借助牲畜（牛马骡驴等）的力量进行耕种，效率变得更高。” “还有就是社会进一步大分工，导致的百业兴旺……社会结构变的更加复杂。” “生产力的进步导致人口增多，人口多了意味着劳动力增加，生产出来的粮食和各种物资就变多……更多的土地被开发出来。” “实力变强就有能力去夺取更多的土地……国土面积也在增加，从原本的河洛变成了九州……” “人口增多、国土面积增加就意味着国家更加的复杂，简单的井田制已经无法有效的治理这么庞大的土地。” “商周时期还存在一个巨大的问题，就是阶级固化，上升渠道断绝。只有贵族的血脉才能当贵族，平民永远都只能是平民。” “知识学问乃至礼乐都是贵族独享的，平民是没有资格享受这一切的。如果敢越过身份学习读书识字听音乐，是死罪。” “这些腐朽陈旧的思想也已经不在适应生产力的发展……” “……于是基于井田制而存在的周朝渐渐失去了对天下的统治，诸侯并起的时代到来。” “春秋战国时期几个强大的诸侯国实力都差不多，谁也无法以一己之力压服对方，谁也不服谁的气，最终大家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在这个动乱年代各种规矩都被打破，原本只掌握在贵族手里的文字逐渐被平民掌握。” “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认识到这样不行，必须要作出改变。” “作为后人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但处在当时的人受到时代的局限性却很难看到前路，他们只能摸索着来。” “如果把未来比作是一头大象，那么摸索前路的先贤就是摸象的盲人……” “有人摸到了大象的肚子，以为大象是一堵墙；摸到腿的人以为大象像柱子，摸到耳朵的人以为大象像蒲扇……” “我们的先贤亦是如此，‘摸’到了什么，就把什么思想记录下来。每个人‘摸’到的东西都不一样，于是就有了诸子百家……” “但他们并不是凭空随便摸的，而是以自己的知识，以及所处的环境为基础，推演而得到的。” “老子专门帮周天子看管藏书，所以他学识最为深厚。当时周天子已经失去天子威仪，老子就更没有什么权力了……所以他提出了无为思想。” “孔子是名门大族出身，曾经担任过……所以他提倡复兴周礼……” “墨子出身于手工业阶层……手工业想要发展，就需要一个稳定的社会环境。他们希望各国停止征战……所以他提出了兼爱、非攻。” “就算同一家内部也会有分歧，比如管仲和商鞅都是法家，他们的思想就存在很大区别。” “管仲出身市井，他能体会到小民的艰辛和诉求，所以他主张富民。商鞅出身权贵，只考虑国家和权贵的利益，所以提出了富国思想。” “其余百家的先贤，也都是基于自己的出身和学识才提出了各自的思想。” 说到这里，他又提了一句：“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已有的思想对未来思想的影响。新思想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在已有的思想上推陈出新而得到的。” 王猛点点头，这个理论确实被圆回来了。 潘越继续说道：“但每一个先贤看到的未来都是片面的，甚至有些我们可以直接说是错误的……” 王猛接话道：“于是百家开始融合，互相吸收对方的优点，然后找到了出路对吗？” 潘越道：“对，随着先辈们一次又一次的探索和试错，前路渐渐清晰起来。” “井田制开始瓦解，土地彻底私有化，拥有土地的人向朝廷缴纳赋税。” “孔夫子首创私学有教无类，学问开始进入民间，普通人也能读书识字。” “身份限制初步被瓦解，出身普通但有大才的人得到了出仕的机会。” “尽管这种机会非常渺茫，可比之前一点机会都没有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有人意识到了分封制的弊端，开始采取郡县制，进行中央集权。把更多的权力集中在国君手里，削弱地方的势力。” “秦国更进一步的提出了耕战制度，建立了二十级军功爵位制。不论出身如何，只要军功达到都能提升自己的阶级。” “此举彻底打破了出身和血统限制，秦国军民都想通过战争来改变自己的地位。所以秦国的百姓支持战争，军队悍不畏死战斗力强大。” “再加上郡县制的推行，新社会体系的构建，使得秦国的生产力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 “粮食产量和其他各种物资的生产速度都能满足军队的需要。最终秦国一统天下，建立了历史上第一个大统一的王朝。” “始皇帝建国之后，回顾之前几百年的征战历程总结经验，彻底废除了分封制推行郡县制。” “因为大一统的国家建立，为了沟通方便……就有了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等等……” 王猛再次情不自禁的点头，最开始什么母系社会、父系社会他听的一头雾水，但从井田制开始就是他熟悉的地方了。 毕竟作为一国宰相，他也是研究过历史的，知道这些东西。 生产力决定文化思想的理论很新颖，放在这段历史时期来讲述，他反而听懂了，或者说理解更深刻了。 潘越继续说道：“然而始皇帝还是太心急了，他只来得及完成地域上的统一秦国就灭亡了。” “还好到了汉朝时期出了个汉武帝……独尊儒术在思想上完成了统一，把楚国人、赵国人、韩国人……都变成了汉人……” “比起前朝晋国就……嗯，反正陛下最看不起司马氏，不是因为他窃国……天下有能力者居之，刘汉曹魏无能失国是活该。” “陛下之所以瞧不起他们，皆是因为他们开历史的倒车……他们不但没有带领我华夏文明继续前进，反而带着我们跳进了泥潭……” “我们的祖先好不容易探索出来的道路他们不知道走……居然搞被抛弃的分封制……这是何等的愚蠢……” “自己愚蠢就算了，还害得国家沦丧万民受苦……” “不过还好，司马氏无能还有陛下还有大唐……” “陛下根据自己的学问见识和出身，摸索出了一条全新的道路，准备引领我华夏文明走向下一个辉煌。” 作为敌人，王猛听到这话心情可想而知。 忍不住反驳道：“你不是说生产力决定思想吗？唐皇陛下提出这些新思想好像和生产力无关吧？” 潘越意味深长的道：“谁说无关？很快王相公就会知道唐国的生产力是多么的强大了。” 正文 0438 林兴烛的杀心 与潘越梁贤不同，赵昉去燕国大营见慕容垂并未受到礼遇，甚至许多人都叫嚣要把他杀了。 不过赵昉也不傻，只说了唐国皇帝约战三国，至于唐国的行军路线什么的只字不提，尤其是攻打龙城的事情也一字都没说。 跑到人家老巢给人家说这些，那不是找死吗，他还没活够呢。 在军方慕容垂的威望还是足够的，所以喝退了那些激进派，让人把他带下去休息，说白了就是软禁。 之后慕容垂召集了心腹申胤、封孚、悉罗腾商议此事。 “唐国真是挑了个好时候啊，诸位以为我们该如何应对？” 封孚忧心忡忡的道：“难啊，据探子来报，唐国至少出动了十万人。” 悉罗腾道：“是啊，至少有三四万人北上，应当是想绕过枋头攻打邺城。” 慕容垂道：“我倒是不担心邺城，那里城池坚固有五千人马就能守住十倍于己的敌人的进攻，更何况那里屯了一万兵力。” “我担心的是眼前，一个桓温就已经够难对付的了，现在又来了一直饿狼。” 然后他发现申胤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心中一动问道：“申长史，不知你有何高见？” 只见申胤不慌不忙的道：“据我所知，唐国人在向邺城派出兵力的同时，也向晋军控制的武阳派出了一支军队。” “原本我还担心唐国是不是和晋军达成了结盟，可是这个唐使的话却让我有了另外一个想法。” 悉罗腾道：“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发现就赶紧说吧。” 申胤笑了笑说道：“唐使说要约战三国，说明他们没有结盟。既然没有结盟，唐国派兵去武阳是为了什么？” 慕容垂眼睛一亮，道：“你是说……他要攻打武阳？” 封孚也先是激动，不过马上就摇头道：“不可能，同时向燕晋两国开战，唐国不会这么愚蠢的。” 申胤道：“不，不是向燕晋两国宣战，而是向燕晋秦三国宣战。” 封孚愣了一下，惊讶的道：“你不会是想说那个唐使的约战是真的吧？” 申胤道：“我也不想相信，可非如此无法解释唐国的所作所为。” 这时门口有亲军来报：“吴王，秦军传来消息，唐国派遣使者向其宣战……并约战燕晋秦三国。” “嘶！！！”即便是申胤，听到这个消息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刚才他那样说了，但也只是一种猜测，现在证实之后一样赶到不可思议。 慕容垂却是脸上一喜，问道：“可知具体情况？” 那亲军道：“秦军只说了这个消息，其余并未多说。” 没有得到更多的信息，慕容垂有些失望，道：“下去吧……派人见识秦军的一举一动。” 等那亲兵领命退下，他看着申胤道：“申长史，真让你猜中了。” 申胤也苦笑道：“侥幸，我也没想到唐国竟然真的如此狂妄。” 是的，在他们看来完全就是狂妄，应该说换成任何人都会觉得狂妄。 慕容垂也松了口气，道：“狂妄好呀，越狂妄越好。最好他能把这池水全部搅浑，我们才能乱中取胜。” 其余三人也面露喜色，虽然唐国来的时机很巧妙。可对方的手段太愚蠢了，这是他们的机会啊。 至少桓温没有办法集中兵力攻打枋头了。 他们是在家门口防守作战，拖下去对他们是最有利的。对于远道而来的桓温和唐军来说，没多拖一天就多一分失败的可能。 最好能拖到他们两家精疲力竭，然后他们不费吹灰之力获得最后的胜利。 可惜的是，因为信息的不对称，他们并不知道龙城已经陷落，慕容暐以及一干王公大臣都成了俘虏。 唐军武横军正横扫整个辽东，燕国离亡国只剩下一步之遥。 所有的谋划，所有的希望，都只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而已。 …… 东郡。 林兴烛带着一万人马下船之后也没有停歇，兵分两路开始攻城略地。一路五千人攻打各县城，他亲自带本部旅攻打武阳。 武阳守将叫孙元，之前是燕国兖州刺史，桓温带兵打到兖州的时候直接带兵投降了。 后追随桓温一路打到东郡，并占领了武阳，后桓温就让他驻守在这里。 他也算是尽心尽力。 见唐军打过来，尽管只有五千人，他也没有贸然出兵，而是一边让人紧闭城门一边派人去桓温那里送信。 唐军也没有着急发起进攻，而是在离护城河一百米开外摆开阵列，拖来了几个带轮子黑黝黝又粗又长的东西。 这是啥？ 城头孙元等人都很奇怪。 等大炮的轰鸣声响起，他们更加的奇怪了……但比起好奇他们更加的恐惧……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能杀伤力这么大？ 不过还好，林兴烛没有直接让人轰城门楼，而是轰的护城河后面的战壕。 然后……孙元就投降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找，有时候投降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反正他都已经投降过一次了，再投降一次也没什么。 一般人都会优待俘虏，目的很简单，做榜样减少抵抗者的抵抗意志。同时屠杀那些抵抗意志顽强的人，震慑其他的抵抗派。 但这个世界永远都不缺异类。 比如苻坚，他特别讨厌墙头草，很欣赏有节气的人。攻城的时候，主动投降的很多都被他给杀了，原因是软骨头。 很多抵抗意志强烈宁死不屈的，他反而很欣赏并重用。 前世，朱序战败被俘，对苻坚破口大骂。苻坚盛赞他是忠义之士，还重用与他。 然后淝水之战，在秦军背后高呼‘苻坚已死’并带领本部逃跑，引起了秦军大崩溃的就是他。 除了苻坚，还有个异类，那就是林兴烛。 前面已经说过他是唐军高级军官里面最嗜杀的人，到南洋诸岛清理土著，他贯彻的最彻底。 他也同样很欣赏有骨气的人，攻打蓬莱（九州）岛的时候，因为欣赏唐田（田一三）就把他留在身边当了亲兵。 但林兴烛和苻坚不一样，他不会无原则的发善心。起码对方要愿意投降他才会收留，不愿意投降的，他会好心的成全对方。 还有一点他和苻坚不一样，他经常无原则的杀人。只要不是自己人，杀不杀全看心情。 比如现在，他的心情就很不好。 好不容易盼来了统一天下之战，自己只能捞口汤喝，心情怎么可能好？ 当然了，他也不会因此就随便杀人，总要有个引子。 孙元自缚双臂出城投降，林兴烛更加觉得无趣，大炮都不让打爽一点。 不过人家都投降了，他也不好再浪费炮弹，就让人去接管城池。 可还没等他入城，城内很多地方却冒起了滚滚黑烟，伴随而起的是惨叫声和厮杀声。 林兴烛又不是傻子，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心情顿时降到了冰点。 不过他并没有立即发作，而是让军队进城平息骚乱，并调查骚乱的原因。 约莫一个多小时之后，骚乱平息，并带回了原因：“城内胡人和地痞流氓趁乱生事。” 林兴烛道：“胡人？很多吗？” 孙元战战兢兢的道：“很多，燕国人撤退的仓促，很多胡人都留在了城内没有撤走。” “这些人家大势大，往往每家都豢养着一群奴仆，有些甚至上百人……” 林兴烛冷笑道：“家大势大？有子弹大吗？唐田……” 一旁唐田出列道：“在。” 林兴烛道：“带兵入城，把所有的胡人都杀了。” 唐田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道：“是。” 还没等他离开，林兴烛又把他喊住道：“慢，顺便把地痞恶棍也一起清理了吧，免得我看着糟心。” 孙元等人已经吓的浑身犹如筛糠，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燕国实行的是胡汉分治，胡人是上等人，汉人是下等人。往往胡人会单独聚集在一起居住，所以位置很好找。 事实上先入城的唐军已经包围了胡人的居住区。 这群胡人嚣张惯了，一点都不害怕，居然把自己的奴仆聚集在一起，持武器试图抵抗。 唐田到达的时候，几百名胡人正站在街口和唐军对峙。 他直接找到带兵的将领，说道：“将军有令，屠尽胡人。” 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林兴烛好杀他手下的这些人也都沾染上了相同的毛病。 之前没有命令还克制着自己，现在有了命令一个个那叫一个兴奋。 一名营长举起自己的短枪，骂骂咧咧的道：“tnnd，看来自不弄死这群鳖孙……兄弟们，开火。” 那群胡人也听到了唐军这边的动静，猜到要对他们动手，前排一个胡子拉碴的壮汉大吼道：“兄弟们，杀光这群汉……” 他的话还没喊完，就被一阵‘砰砰’声打断，然后剩下的话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甚至有唐军拖来了两门虎蹲炮，也叫臼炮。炮管黑黝黝又粗又短，重量比较轻方面携带。 可以装散弹，一炮能打出去上百颗弹丸，对冷兵器时代的步兵阵列来说，杀伤力巨大。 长长的街道，一方手持冷兵器的乌合之众，另一方是有枪有炮的军队，结果可想而知。 除了见机比较早的人逃跑之外，剩下的全部阵亡。 然而这并不算结束，因为林兴烛下达的命令是屠尽胡掳。 唐军开始以班组为单位，对整个胡人居住区进行了清扫，挨家挨户不放过任何一个活口。 枪炮声自然瞒不住人，全城百姓都躲在家中瑟瑟发抖。 然后开始对地痞恶棍进行清理，说是地痞恶棍。 杀红眼的军队又开始审问百姓，揪出了平时为恶的豪门大户，也全部清理。 清洗整整持续了一天，有四千多人被杀，其中大多数都是胡人。 这场杀戮也彻底震慑住了孙元等一干降兵降将。 当然了，并不是被杀戮给吓住了，屠城之类的在古代太常见了，他们更多的还是被火器给吓破了胆。 每一声枪炮声在他们听来都是催命魔音。 唐国到底是什么样的国家？为什么会掌握这么厉害的武器？ 这个问题谢奕也在问。 …… 颖水是淮水的支流，位于淮河和黄河之间。颖水也有一条支流，源头离黄河只有几步远。 古人就拓宽了颖水的这条支流，并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鸿沟，通过颖水和鸿沟让淮河和黄河联通。 而石门就处在鸿沟的黄河入口处，战略地位可想而知，这也是为什么桓温让谢奕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下石门的原因。 谢奕也知道这里的重要性，在付出巨大的代价之后终于打退了慕容德，然后屯兵此处。 但这条河桓温的水师能走，唐国的战船自然也能走。 在进入豫州之后贺方也进行了分兵，一路全是巨舰，在淮水巡弋彻底切断淮水。 一路一万五千人弃船上岸，攻打淮南、汝阴、新蔡、汝南等郡。 虽然他们不是海军陆战队，但有火器的情况下，这群水军在陆地上一样能攻城略地。 贺方本人则带领较小的战船以及两万人，沿着颖水北上进入鸿沟。 在潘越、梁贤、赵昉三人给燕晋秦三国宣战的一天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了苟池、邓羌军的背后。 贺方可没打算放对方走，五千水师切断了鸿沟退路，然后一万五千人上岸从陆地合围，把三万秦军围在了鸿沟和石门之间。 对于唐国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不论是守城的谢奕还是攻城的秦军，都非常的震惊。 尤其是谢奕，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唐国水师从自己的老巢豫州方向而来，就算再傻也知道家没了。 震惊之余就是苦笑，这一天终于来了：“唐皇真是挑了个好时候啊。” 秦国方向也同样被吓了一大跳，不过当他们看到唐国在陆地上只有一万五千步兵，且没有任何抵御骑兵的工具的时候就笑了。 他们还是有三千骑兵的。 苟池道：“唐国军队难道不知道，在陆地上骑兵才是最强的吗？” 邓羌冷哼道：“那还等什么，今天就让我来给他们一个教训。” 于是秦国三千骑兵向着唐军发起了冲锋。 正文 0439 合围完成 秦国用三千骑兵再一次向世人证明了，为什么火器会淘汰冷兵器。剩下的两万多步兵在邓羌、苟池的带领下放下了兵器。 石门水寨内目睹了这一切的豫州军呆若木鸡，脸上挂着控制不住的恐惧。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这么厉害？难道唐军会使妖法不成？我们又该如何抵挡？ 谢奕的心情最复杂。 有这么强大的兵器，唐国统一天下将会变得轻而易举，自家女儿将会成为名副其实的国母。 谢家也能借着这股东风成为真正的诸侯王。 然而现在他该怎么办？ 投降？他不愿意。 从大了说投降就是违背了之前信奉的一切，从小了说就是背叛恩主桓温。 对晋国的忠心有多少就不说了，主要是桓温。 他受过桓温太多的恩情，可以说谢家能有今天一大半都靠桓温的扶持，让出石门就等于是断了桓温的退路。 以后他还如何见天下人？ 副将石巩道：“刺史，我们该怎么办？” 看着周围人惊恐的目光，谢奕叹了口气，道：“南郡公于我有大恩，我谢奕岂能行忘恩负义之事，今日不过是有死而已。” 这话既是说给周围人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有人拿主意，周围人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石巩道：“刺史说的对，不过是一死而已，怕个鸟。” “就是，和唐人决一死战。”周围人情绪被带动，纷纷说道。 下定决心的谢奕一边组织人防守，一边派人火速去桓温那里报信。 另一边，看着人头攒动的石门水寨，贺方苦笑不已：“刘猛坑我啊。” 众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向他，这确实是个坑。把皇后的亲爹给弄死了，就算双方是敌对关系，也不好交代。 这事儿他们也不敢开口，谁开口谁背锅。倒不是他们胆小怕事，而是情况特殊，换林兴烛过来也不敢随便开口。 还是文木仗着资格老，说道：“看样子无奕公是准备据寨抵抗啊。” 贺方恨恨的道：“这老东……老将军真是会给我们找麻烦。” 章杰思索道：“咱们的目的是堵住桓温的退路，封锁住鸿沟也能起到同样效果，没必要非把石门打下来，要不咱们就这样放着等陛下过来好了。” 众人也纷纷点头，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贺方摇摇头道：“打石门可不只是为了封锁桓温的退路，也是封锁王猛和慕容垂的退路。我们不但要打，还要用最快的速度拿下。” 章杰无奈的道：“那末将就真的没办法了。” 众人也束手无策。 这时参谋长宁谷舟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贺方连忙问道：“快说，什么办法？” 众人也一起望了过来。 宁谷舟道：“我们的目的是通过前方的水寨，进入黄河切断王猛和慕容垂西撤的道路，那么只需要打水寨就可以了。” “从陆地佯攻石门城，把无奕公吸引过去，然后我们就趁此机会炮轰水寨，用最快的速度拿下这里。” “我就不信，等我们开炮了，无奕公还会主动往炮火下面跑。” 章杰眼睛一亮道：“对呀，就算他想过来，他的亲兵也会把他拦住的。” 文木也说道：“从陆地进攻的人可以喊话假装劝降，拖住他。” 石门城和石门水寨是相连的，应该说两个就是一个整体。石门城在陆地上，水寨是背靠城池修建。 古代的水寨一般都是这么修建的，既能防陆地进攻，又能防水上进攻。 宁谷舟的话确实点醒了大家，打通水道就行了，石门城反而不重要。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一会儿就拿定了主意，就这么办。 于是文木上就带着人来到石门城下，摆开了大炮。 先是派人劝降，当见到谢奕出现在城头的时候就不再犹豫，直接开炮轰炸护城河后面的城壕。 这些城壕全是为了冷兵器作战准备的，对炮弹的防御能力约等于零，两千守军成了活靶子。 看着部下被割草一般屠杀，谢奕痛苦的闭上眼睛。 豫州军刚刚鼓起的那一点勇气，在炮击下很快就再次消失。不怪他们胆怯，实在是这种前所未有的兵器带来的震慑力太大。 未知的无法理解的东西，往往能带给人最大的恐惧，甚至比它本身的杀伤力还要大。 炮击持续了一刻钟才停下，但城壕里的豫州军已经十不存一。短短一刻钟时间就有一千多人死亡，所有人都被吓住了。 “刺史……”有人喊了一声，后面的话却并未说出来，但他要表达的意思大家都听出来了。 谢奕苦笑道：“不能让弟兄们白白送死是吗？可我们降了，南郡公怎么办？” 有人忍不住说道：“就算我们不降又能如何？” 谢奕再次沉默。 是啊，不降又能如何，只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在这种前所未见的武器之下，豫州军可能连一个时辰都坚持不住。 但他不可能说出投降的话来。 原因很简单，他女儿是唐国的皇后。如果他投降了，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别人都会低看他一眼。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他顾虑的东西很多。 而且他的妻子族人都在晋国，他要是投降了，所有人都会受到牵连。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远处再次传来轰鸣声。众人连忙抬头看去，发现水寨方向已经被炮火覆盖。 有人说了一句：“唐军朝水寨发起进攻了。” 没有人理他，大家都默默的看着远方的水寨。果然如宁谷舟预料的那样，没有人去送死。 一个小时后唐军攻克石门水寨。 不过他们并没有继续攻打石门城，而是留下一个团的人接管水寨，然后带着大部队进入了黄河。 这也标志着燕晋秦三国四十万大军被彻底围在了包围圈里。 石门城内的豫州军并不知道这个情况，此时他们正疑惑于唐军为何没有攻打石门城。 但不管是为什么，他们都庆幸的松了半口气。 唯有谢奕猜到了真相，但他自然什么都不会说。 “看来我那个女儿在唐国还算有几分威信，否则这些唐军不会给我留面子……” “这样也好，等那边分出胜负了，我再投降也不算愧对南郡公。” 这么想着，他心里就好受了许多。然后开始安抚人心救治伤患，至于反攻之类的事情，都和他无关了。 …… 再说正面战场。 越来越多的情报送到桓温和慕容垂手里，他们知道了青州兖州已经为唐军所有。 知道了唐国拥有强大的武器，可以在几百米乃至数里之外杀人。再坚固的城池，在这种强大的兵器下都形同虚设。 一开始他们并不相信，天下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兵器，肯定是那些人为自己无能找借口。 可随着越来越多的消息传来，让他们不得不相信它的真实性。 此时他们终于开始正视起唐使的话，唐皇约三国决战。而且别人也不是自大，而是有绝对的自信。 不过他们获得的情报并不全面，比如桓温就不知道唐军已经包围了邺城的后面，封锁住了慕容垂的退路。 慕容垂也不知道唐军已经切断了淮水，封锁住了桓温的退路。 但作为名将，他们却根据战场形势判断出了这种情况，三国陷入了包围圈，这场仗他们不打也要打。 作为客场作战的王猛，获得的信息是最少的，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自己回家的路被切断了。 现在要么打败唐军突出重围，要么……死。 桓温军后撤不再攻打枋头，慕容垂也没有追击，且同样在收缩聚拢兵力，战场竟然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他们都在思考，该如何破局，或者说如何保全自己。 王猛再次去见了潘越。 潘越一点都不奇怪，而是道：“王相公，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王猛在他对面坐下，道：“那是什么兵器？” 潘越道：“士兵手里拿的是火枪，可以把手指大的金属弹丸发射到四五百米之外，有效杀伤距离三百米到三百五十米。” “平均每分钟可以发射三次，操作非常简单，老幼妇孺皆可使用。随便找个人过来训练十天半个月，都可以拉到战场上来。” 王猛听得心惊肉跳，这东西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操作简单，威力巨大，射速快，天下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关键是，如果这些特点都是真的，那么唐国岂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就能组建几十万上百万大军。 面对如此强大的唐国，谁能是对手？ 潘越继续说道：“声音巨大的那个叫火炮，可以把几斤、十几斤乃至几十斤的巨物发射到数里之外。” “大炮的种类很多，有虎蹲炮，射程比较短，只有不到五百米，但非常轻便易于携带，长途行军很方便。” “最远有射程达到十里的巨炮……但一般的跑射程都在七八里左右。还有陆军炮、水军的舰炮、城防炮等等。” “炮弹也分为两种，一种是实心弹，就是一个大铁疙瘩。轰击城墙、战船、城楼等目标破坏力巨大。” “还有一种是开花弹，发射出去之后才会发生爆炸，主要是为了杀人。基本上一枚开花弹，方圆数丈不留活口。” 王猛的心情更加沉重，不过还是强制自己冷静下来，道：“你刚才说这些东西都是铁做的吧？唐国有这么多的铁吗？” “而且火……火器也必定需要某种东西把炮弹发射出去，这种东西造价应该不小吧？” 潘越赞叹道：“这么快就能想到这些，王相公果然不愧是陛下器重的大才。你说的都没错，但这些对唐国来说都不算什么。” “首先是钢铁，唐国每年的钢铁产量是五千吨，足够军队所需。” “五千吨？一千万斤？”王猛再次为之震撼。 他可是知道唐国的一斤相当于其他国家的两斤多，换算成中原各国的重量，就是两千五百万斤左右。 这个数字实在太夸张了，他简直不敢想象。（魏晋南北朝时期一斤相当于222克。） 秦国去年的铁产量才只有十六万斤，换算成唐国的标准就是不到八万斤，差距大到了已经失去对比性。 而钢铁就代表着国家的实力，古人已经有了这个概念。 很简单的道理，铁多了能打造更多的兵器，还能打造更多的农具。 农具多了就能生产更多的粮食，养活更过的人口，人多了就能招募更多的兵。 唐国五千吨钢铁产量，国力强到什么程度他已经无法想象了。 潘越道：“如果不是陛下强制把百分之八十的钢铁产量用于民间，我国军队的实力比现在强大千百倍。” “但反过来说，也正是因为陛下把更多的铁用于民间，我唐国才会如此的强大富有。” 即便身为敌人，王猛也赞道：“唐皇陛下确实是一位雄主。” 潘越继续说道：“刚才你说发射物……那东西叫火药，制造难度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难。” “而且早在十年前陛下就已经开始储备原料，足够我们把天下横扫十遍八遍都没问题。” 王猛忍不住问道：“既然如此，你们又为何等到现在才出兵？为何不早日平定天下？” 潘越迟疑了一下，才道：“原因很多，等你加入唐国就明白了。” 说到这里，他看着王猛诚恳的道：“王相公，就这么和你说吧，陛下此次御驾亲征是准备一口气平定天下的，不会给各国苟延残喘的机会。” “你们要么投降还能保全自己和家族，要么等我们打过去家破人亡。” “你不用担心秦天王的安危，陛下对他也颇为推崇，只要他不起异心必不会加害与他。” “我知道这么说你不会相信，但……现在事情已经由不得你们了，你们只能赌陛下胸襟宽阔。” 王猛心情沉重的离开了营帐，并马上派自己的心腹把这里团团包围，禁止任何人靠近。 不是为了监视潘越，而是为了防范有人加害与他。 唐国越强大，潘越就越不能出一点问题。否则……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了。 王猛自认为不是胆小怕死的人，即便遇到再大的凶险，他都会不惜拼死一搏。 但问题是，唐国的强大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明知道必输还要打，这不是他的性格。 而且苻坚对他有知遇之恩，他要为苻坚考虑后路。 正文 0440 士族的面子问题 得知自己被包围，慕容垂等人也傻了眼，连忙把赵昉给找了过来询问情况。 赵昉虽然一直被束缚在营帐无法外出，也无法获得更多情报，但他对自家军队有绝对的信任。 当慕容垂再次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心中高兴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战略合围完成，代表着他的命也保住了。所以这次他的态度和上次截然不同，走路似乎都带着风。 见了慕容垂也只是象征性的拱了一下手，头却高高的昂起，直接把轻视摆在了脸上。 把大帐内一干燕国将领气的咬牙切齿。 范阳王慕容友大怒道：“贼子，真当我不敢杀你不成？” 赵昉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就站在这里，拔出你的刀……来，往这里砍。”他一边说一边伸出脖子。 “你……我杀了你。”慕容友更怒，‘当啷’拔出自己腰间的刀，就准备朝他砍去。 赵昉嘲讽的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意。 眼见吓唬不成，慕容垂道：“六弟住手，等问完话在处置他也不迟。” 慕容友顺势收起刀，借坡下驴道：“暂时饶你一命。” “嗤……”赵昉发出不屑的笑声。 慕容垂脸色阴沉，道：“你就这么相信你们的军队能堵住我们的后路，能打赢这一仗？” 赵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道：“如果是你，你会怀疑吗？” 慕容垂一肚子话都被堵住了，确实，拥有那种强大的兵器，谁会怀疑。 申胤插嘴道：“越是强大的东西制作起来就越麻烦和昂贵，虽然我不知道这种兵器是什么，但想来也是如此。” 一边说他一边观察赵昉的表情变化，试图找到些有用的信息。 赵昉淡淡的笑道：“就当你说的对，但我唐国蛰伏这么久才出兵，你觉得我们会不做好准备吗？” “不用想着寻找我们的短板，我们有没有短板并不重要，因为即便是有你们也触摸不到。” 话里的自信让众人又是一阵恼怒，但都拿他没办法。 赵昉又说道：“哦，对了。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既然我国拥有如此强大的兵器，会只出兵中原吗？” 慕容垂心中一沉，顿时意识到不妙：“你什么意思？” 赵昉道：“这次我们兵分两路，一路由陛下亲自率领来中原，另一路五万大军去了辽东。据我所知你们的太后、皇帝和满朝文武都在龙城吧？” “嗡！！！”帐内瞬间就乱了起来，众人先是惊骇，然后就是议论纷纷。 是啊，唐国水师的强大冠军天下，这是之前就知道的事情。现在又有这么强大的兵器，龙城离海边只有一百多里…… “安静。”慕容垂呵斥一声，等众人闭嘴之后，他才死死的盯着赵昉说道：“你们出兵龙城了？” 赵昉道：“如果我估算的没错，这两天你们就可以看到你们的皇帝了。” 之前不说，是因为包围圈还没有完成，燕国人还不知道唐国的强大。当着人家面说攻打龙城，很可能被杀了泄愤。 现在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除非在场所有人都想陪葬，否则没人敢动他。 也果如他所想，燕国高层陷入了混乱之中，但始终没有人敢碰他一根指头。 还好慕容垂威望够高，勉强稳住了军心，但一层阴霾却覆盖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 随着一条条情报传来，桓温也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危若累卵的境地，他迅速收缩兵力开始寻找退路。 只是任他想破头也找不到出路，烦躁之下就走出营帐趁着月色信步走了起来，不知不觉就来到一处小溪边。 看着倒映在水中的月亮，他忍不住想道，难道天真的要亡我桓温不成？为何要在北伐即将功成的前一刻杀出唐国这样的强敌。 他一直都知道，唐国会是他的大敌。近些年也一直在刺探对方的情报，寻找对方的位置。 然而真正直面唐军的时候才知道，之前所有的构思所有的准备都成了笑话。 强大无可匹敌的武器，闪电一般的行进速度，一周之内就攻克了淮北的土地，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完成了对战场的包围。 现在已经不是考虑北伐的事情了，而是如何活命。 正想着，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然后郗超的声音响起：“将军，天凉了要多加件衣服，你是咱们的主心骨，可要照顾好自己。” 说着把手里的大氅披到了他身上。 桓温穿好大氅，问道：“景兴，我们的粮食还够吃多久？” 郗超回道：“省着点吃，够大军一月所需。” 桓温喃喃道：“一个月吗？不知道唐军会不会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 郗超想说点什么给他鼓鼓劲，但嘴巴张了张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唐国的强大已经超乎了他们的想象，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抵抗。 桓温抬头看着月亮，道：“前天梁贤约战三国并说出唐国的战术之时，我还嘲笑他们狂妄自大。现在才知道，是我太无知了啊。” “以前我们就知道，唐国最鄙视中原诸国。当时我们都以为这种鄙视是来自于文化，现在才知道，别人的实力也远超我们的想象。” 郗超也感慨道：“是啊，唐国的文化确实有可取之处。” 桓温道：“你太保守了，不是有可取之处，而是他们确实推陈出新走在了中原的前面。” “之前我一直再想，如果我能得天下，也要效仿唐国之法。现在看来，是没有那个机会了。” 郗超宽慰道：“我们还有十七万大军，燕国和秦国加起来应当也有二十五万人，咱们三家合兵一处也不是没有一搏的机会。” 哪知道桓温却摇头道：“没了，没有机会了。燕国……不会和我们合作的。” 郗超惊讶的道：“为什么？慕容垂不是愚蠢之人，岂能不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 桓温没有解释，只是轻轻的道：“龙城。” 闻言郗超脸色剧变，道：“是了，唐军派了五万人攻打龙城。有火器之利，慕容评根本就不可能守得住。” 桓温道：“不出意外，这会儿燕国君臣已经成为阶下囚，在被押来枋头的路上，到时候燕军必然会士气大崩。” “且慕容垂是个识时务之人，不会陪着燕国一起死，他肯定会率军投降，这样还能保住家小。” “一旦燕国投降，就靠我们不可能逃得出去。” 郗超脸上浮现出绝望之色，不过很快就被坚毅取代，道：“将军，不论你作出什么决定，超必舍命相随。” 桓温笑道：“哈哈……有景兴此言我心甚微。” 不过笑容很快就敛去，道：“明日我想让你代我去见一见唐皇。” 郗超不敢置信的道：“您……” 桓温道：“我不能让这么多人陪我一起死。” …… 第二天一大早，文易早早的就爬起来，在船头打了半个小时的军体拳。 文易深知强身健体的好处，为了扭转后世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的情况，他找来军中搏击高手总结出了一套拳法。 套路并不复杂，招式大开大合，既能锻炼身体又能应用于实战搏击。 这套拳法被他取名散手，成为书院的必学科目，地位相当于前世的广播体操，甚至可举办了散手搏击比赛。 但散手只适合青少年和成年人练习，小孩和老年人就不行了。 于是他又让人根据华佗五禽戏的残篇，以及前世公园老大爷打的太极拳，搞出了唐版太极拳。 然后在小学生和老年人中间推广，重在强身健体。 半个小时的散手打下来出了一身的汗，打的好坏且不去说，起码锻炼身体的目的是达到了。 等他停下，就听旁边的马亦白喝道：“好，陛下功力日渐高深，这套散手打的杀气腾腾，站在边上我都觉得胆颤心惊。” 文易没好气的道：“是怕我闪着腰，才胆颤心惊吧。” 马亦白一边递毛巾一边说道：“看您说的，杀气，是杀气。” 文易接过毛巾擦汗，道：“屁的杀气。拍马屁都能拍到马蹄子上去，你说你还能干啥。” 马亦白谄笑道：“给您当狗腿子呀，保护您的安全就是我的使命。” 文易道：“行了，别贫了。说说吧，军情如何？” 马亦白正色道：“刘枢密已经打到陈留，李忠军打到了谯郡，马上他们就能会师。” “北边的孙秀和丁昌军团已经打到了长乐郡，下一步准备打襄国。只要打下襄国，就能和邺城方向的石敢当、张勇军团会师。” 文易想了想道：“给孙秀和丁昌传令，打下襄国之后不用和石敢当他们汇合了，去晋阳防止秦国有异动。” 马亦白迟疑道：“这……不好吧，他们走了这边就只剩下十五万人，太危险了。” 文易道：“危险什么，能不能打起来还不好说呢……武横那边还没把人送过来吗？” 马亦白回道：“送过来了，今天中午应该就能到。” 文易道：“嗯，传令下去，做好接收燕军的准备。” 他可不是随便就作出的这个判断，前世的历史已经证明了，慕容垂不是什么忠臣孝子。 明知抵抗必死，燕国君臣又被连窝端的情况下，他肯定会投降的，这一点基本不用怀疑。 现在就等慕容暐等人被押送过来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慕容暐君臣还没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郗超？”听到这个名字，文易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倒不是他对这个人有什么特别的期许之类的，而是郗超的身份特殊——桓温的心腹谋士，他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桓温动摇了？ 要是能和平解决，他是不愿意多行杀戮的。要知道桓温手下基本都是汉人，且是汉人中的精锐。 每死一个他都很心疼。 很快郗超就被带了过来，文易上下打量，生的着实仪表堂堂。 郗超也同样在打量他，第一眼比较失望，就是个很普通的人。但他知道这肯定是错觉，因为普通人不可能坐在这个位置。 几步就来到大堂中央，他收敛了发散的思维，道：“拜见唐皇陛下。” 文易道：“能问你个问题吗？” 郗超愣了一下，这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但形势不由人，只得顺着道：“请讲。” 文易道：“当年司马昱逼迫王献之和你堂妹离婚，为何你家无动于衷？身为娘家人，不应该站出来为你堂妹出头撑腰吗？” 郗超再次愣了一下，没想到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这个问题却让他肯定了一件事情，王献之和郗道茂真的在唐国，身份地位还不低。 不过想到这个问题，他的脸上也浮现一丝阴霾：“这个问题，我想用姑母，也就是王献之的母亲的话来回答您。” 文易道：“哦，你说。” 郗超道：“我姑母曾经对家父与叔父言‘王家见二谢，倾筐倒庋;见汝辈来，平平尔。汝可无烦复往’。” 这句话什么意思呢？就是王家见到谢安兄弟，翻箱倒柜拿出好东西招待，见到你们两个来了连面都不露一下，以后你们别来了。 什么意思就不用多说了吧？ 文易也惊讶不已，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历史，他终于理解郗家为什么没有替王献之和郗道茂出头了。 一来王家也不愿意让他们插手，怕丢面子。二来郗也不想插手，甚至在一旁看笑话。 你王家不是厉害，不是自视甚高吗？怎么连自己家族子弟的婚姻都保不住？耳光打的响不响亮？ 至于郗道茂的幸福……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已，哪有打王家的脸重要。再说，不就是离婚吗，离就离了大不了再嫁一个。 只是谁都没想到他们夫妻俩感情会这么好，一个终生不嫁，一个为了不离婚弄残了自己的双腿，后来更是终日服用五石散早早就死了。 这就是士族之间那可怜的面子问题酿成的悲剧。 文易自然是非常的鄙夷，但并没有再多说，士族坚持了这么多年的垃圾思想，不会因为他几句话就改变。 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用枪杆子招呼，没必要说那么多大道理。 “桓温让你来所为何事？” 正文 0441 二帝相见一为囚 郗超来的目的很简单，想投降但又想谈条件。 对此文易只说了一句话：“我们只接受无条件投降。” 郗超还想挣扎一下，但胜券在握的文易根本就不想和他多费口舌，只说让他去参观一下唐军的情况再做决定。 如果无法做主就回去和桓温商量，然后就让人把他带了下去。 郗超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恨不得马上回去和唐国决一死战。 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正如桓温所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争取一个比较有利的投降条件。 个人的委屈？比起十几万人的生死和家族的利益那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他也确实很想看看唐军的情况，梁贤吹的天花乱坠，他想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唐军这边也没有刻意隐瞒，先带着他参观了后面的货运船只，见到了里面码放整整齐齐的罐头。 他知道什么叫罐头，梁贤和他说过。 最开始他们不信，什么高温杀菌，高温封口可以制造真空环境，食物储存数年不坏，听起来和天书一样。 现在他信了。 看到那壮观的罐头墙，他有些震惊的道：“这艘船里装的全是罐头？” 陪他参观的是一名兵部的后勤官员，叫周政。老唐国人了，从村官开始做起，一步步爬到兵部后勤部门的一名主事。 见郗超惊讶的模样，他由衷感到骄傲，道：“不只是这艘船，后面二十几艘船里装的全是罐头。” 郗超回忆了一下河面上那一眼望不到头的三五十米长的大船，心中更加的震惊。 这后勤储备太充分了。 周政似乎觉得还不够，继续说道：“这些全是肉罐头，每盒一斤装，主要是猪、牛、羊、鱼肉。” “这边是水果蔬菜罐头……主要是黄桃、犁、胡萝卜……如果是急行军后勤无法跟上，大家的主食就是肉罐头，一顿一盒。” “正常行军主食是米饭，罐头作为配菜，但要保证每个班一餐两盒肉罐头、一盒蔬菜罐头和一盒水果罐头。” 这些信息梁贤已经和他说过了，郗超反而没有感到惊讶，这让周政很是憋闷。 之后又参观了厨房，亲眼见到了厨师把一盆盆雪白的米饭盛出，把一盒盒罐头倾倒出来加热。 标准之高让他这个高级将领都忍不住眼红。 因为食物储存技术的问题，大军开拔之后就算是他这样的高层，也只能吃一点腌肉，像这种煮出来的肉也很少能顿顿吃。 至于普通士兵，别说肉了连油腥都没有，饭里面多放一丢丢盐，带点咸味儿就是改善生活了。 白米饭、大块的肉，这是贵人才能吃的东西，哪轮的到普通人吃，大多数普通人甚至一辈子都吃不上几次。 什么，你说北方人吃不习惯米饭？那是饿的太轻了。 两相对比一下，就知道唐国的强大不只是来源于武器，而是方方面面。 身为将领他很清楚士兵们的想法，如果唐军把罐头摆到两军阵前，根本就不用打，很多晋军就会被肉吸引过来主动投降。 如果对方是秦国燕国，他们还可以用胡汉有别，用大义名分来激励士气。可唐国也是汉人政权，他们连这个理由都没办法使用。 郗超的心情愈发的沉重。 随后又参观了宿舍、阅读室、运动室等地方，见到了轮休的将士们在读书、活动——只能说比他这个将领的生活还要丰富多彩。 他还看到了那本《军魂》，翻了几页之后开始沉默，然后对周政说道：“这本书能送给我吗？” 周政直接去书架上又拿了三套书，递到他手里道：“这些书都送给你了。” 郗超看了看书的名字，分别是《权与责》《华夏文明》《华夏简史》，都很熟悉。 他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当时和梁贤聊天的画面。 当时的话题和人生理想以及统一天下的理由有关，桓温他们说是为了天下苍生，梁贤直接发出嘲笑。 桓温非常生气，虽然你唐国实力强大，在文明上作出了突破，但咱们正常谈论问题你也没必要嘲讽吧？ 梁贤也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些过分，就先给他们道了歉，然后问了几个问题： “什么是民？什么是官？民为什么是民，官为什么是官？” 他们都分别给出了回答。 对他们的答案梁贤不置可否，一口气说了十几本书的名字：“如果有机会你们看过这些书就知道了。” 《权与责》、《华夏文明》、《军魂》就在那十几本书里面，其他的还有《唐律》、《唐礼》等。 从那时候开始郗超他们就很好奇这些书到底是什么内容，所以刚才看到军魂的时候他才出口讨要。 现在又多了几本，他都想找个地方仔细翻阅了。 不过此时不是读书的好时候，道过谢之后继续参观。 接着又去了路上的基地，这里的物资更多。最显眼的还是打包好的草料捆，足有数万个，并且还有源源不断的物资运送过来。 这些草料他认识，正是苜蓿，最好的牧草。 周政介绍道：“这一捆草就是一百公斤，折算成你们的数据就是五百斤，配合着黑豆足够十匹战马吃一天。” 郗超道：“等等，这一小捆就有五百斤，怎么可能？” 周政知道他为什么怀疑，道：“你可以去试试。” 郗超当即来到草捆前，抓起一捆使劲提了一下，居然纹丝不动。 他还以为是自己太随意了，就扎了一下马步使劲往上提，结果只提起一点点又落了下去。 一旁的周政也看的眼睛发直，这可是一百公斤的草捆，他居然真的提动了。 这个郗超果然名不虚传啊，心中对他的态度也好转了许多。毕竟有真本事的人，总能受到大家的另眼相看。 郗超还不知道周政的心理变化，他自己反倒是非常惊讶，自己一双手臂怎么也有百八十斤的力道，居然提不动这一捆草。 那就说明它的重量真的可能到达了一百公斤……嗯，五百斤。 又用手往草里面插了一下，发现很结实，塞不进去。 自此他再无怀疑，惊讶的道：“你们是怎么把草捆扎的如此结实的？” 周政道：“用了蒸汽机捆扎，特别方便……哦，你不知道蒸汽机，那是一种非常神奇的机器，陛下和博物院的大师们联手打造的。” “用了八九年时间，花费了二十万金，不过总算是有成果了，听说已经在研究造火车和轮船了。” 郗超听的一知半解，什么蒸汽机，什么火车他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但有一点他知道了，这个叫蒸汽机的东西很厉害，是唐国皇帝花费数年时间和大量金钱才造出来的。 似乎可以用在车上和船上，还能捆草。 别以为捆草是小事情，运输向来是个大问题。把草捆扎的如此结实，能节省大量的空间。 放在晋国，这五百斤草需要两辆车三四个人才能运走，唐国这边只是小小的一捆。关键是人家还是船运，节约的空间就更大了。 这些细节一次又一次的告诉他，唐国的强大是全方位的。 对唐国了解越多，他就越发现自己和对方似乎不是处在一个世界一般。 最后他参观了一次实弹训练，一个营六百名士兵，先是表演了射击，然后是炮击。 看到远处的靶子被打的粉碎，数里外的一处树林被摧毁，他彻底放弃了所有的侥幸。 心中的愤怒和憋闷也消失不见，唐国有资格要求他们无条件投降。 好不容易参观了一圈，时间就已经到了下午，他正准备告辞回去找桓温的时候，听到河面上唐军在高声欢呼。 “万岁！万岁！万岁……” 他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周主事，这是怎么了？” 周政兴奋的道：“看那几艘船，就是刚走过来的那几艘……悬挂的武字旗，这是武大将军那边的船，燕国伪帝被押送过来了。” 郗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了几艘大船缓缓靠了过来，每艘船上都挂着血色唐旗和一面武字旗。 这是唐国的规矩，国旗和将字旗同时悬挂。 文易御驾亲征悬挂的就是血色唐旗和金龙旗，其他将领则是唐旗加姓氏旗。 越来越多的人听到消息走出来观看，很快岸边、船头上都站满了唐军将士。 文易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平时他都是居住在船上，这次为了方便见慕容暐等人，特意来到了陆地上。 很快数百名燕国王公贵族就被押送了过来，卢壑先走过来拜见道：“参见陛下，奉武大将军之命，押送伪燕君臣三百七十六口前来见驾。” 文易笑道：“哈哈……不错，辛苦你们了，等战后论功行赏你们每个人都有重赏。” 跟随过来的将士们高兴的道：“谢陛下。” 只有卢壑本人很是不甘，本来统一之战他还想着立功什么的，可惜只能跟着敲敲边鼓捞点汤喝。 这不，押送燕国君臣的工作都交给他来做了。 要知道他可是旅长，还是排名较为靠前的那种……如果不是他猜到了文易的用意，真觉得自己被武横打压了。 可就算猜到了心中也很别扭，只是还没有到达心中有芥蒂的程度。 然后就是慕容暐等三百多人在将士们的押送下过来参拜。 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众人等，文易心中没有丝毫的同情。当王公贵族的时候享受了多大的权力，失败了就要承受多大的反噬。 慕容暐悄悄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那个人，眼中浮现出滔天恨意。就是这个人把他从皇帝的宝座上掀了下来，还杀了他的母亲。 但一想到唐国的强大，他就忍不住浑身颤抖，恨意深深的埋藏在心里，不敢表露出来一分。 文易没有发现慕容暐的变化，甚至他都没有过多的关注这个年幼的傀儡皇帝。 他没有和对方炫耀或者言语侮辱对方的恶趣味，没那个必要。 该杀的利用完之后直接杀掉，不该杀的也会按照他们的所作所为给予应有的判罚。 扫视了一圈之后，他说道：“把人带下去关押起来。” 马亦白正准备指挥禁军把人带走，却见人群里一个人大喊道： “唐皇陛下，我有用，我可以帮您去劝降慕容垂……他的家眷就在这里面。” 文易还没说话，就听一个苍劲的声音骂道：“乙璋，你个卑鄙小人。枉先帝如此恩遇你一家，你对得起先帝吗，对得起你父亲乙侍中吗。” 骂人的正是护军将军傅颜，他说着就扑过去和乙璋扭打在一起。 这个变故出乎了文易的意料，有人背主他不奇怪，有人忠于燕国他也不奇怪，只是没想到两方居然当场打起来了。 负责保护文易的禁军反应可不慢，直接举起枪对准了俘虏。黑黝黝的枪口把很多人都吓的尖叫起来，甚至有人忍不住屎尿齐出。 马亦白怒喝道：“把这两个人抓起来。” 几名禁卫冲上来先朝两人一顿拳打脚踢，乙璋被打的哀嚎不断，傅颜则蜷缩着身体双手护住头部一声不吭。 文易道：“行了，别把人打死了。把他们带过来吧，我有话问他们。” 禁军这才停手，把鼻青脸肿的二人提溜过来。 这两个人文易自然知道，应该说燕国有头有脸的人他都知道。 乙璋，乙逸的儿子，标准的虎父犬子。傅颜，慕容儁留下来的老臣，能力很强也有忠心。 他先对乙璋道：“乙璋，你说你愿意去劝降慕容垂？” 乙璋谄笑道：“是，慕容垂军中很多人我都认识，可以帮陛下劝说。现在陛……慕容暐已经被您擒获，他们必不敢抵抗天军。” 文易道：“好，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不过只有你一个人不行，我让傅颜和慕容令陪你一起去。” “啊？”乙璋脸色剧变。慕容令就是慕容垂的长子，让他陪着这两个人去劝降，那不是要他死吗。 傅颜道：“休想，我傅颜绝不做背主之事。” 文易笑道：“没关系，我也没指望你们劝降慕容垂，只要把你们经历的一切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他就可以了。” “我相信，听完你们的讲述，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傅颜脸色非常难看，这就是阳谋，他们就算知道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来人，把他们三个送到燕军大营，一定要亲自把他们交到燕军手上。” 正文 0442 起标题困难户 郗超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见文易如此轻易就放过慕容暐等人，而没有加以嘲笑戏弄之类的。 他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同样作为失败者，他难免会代入慕容暐等人的角色中去。唐国要是戏弄慕容暐，将来也很可能会如此对待他们。 没有人希望自己碰到这样的遭遇。 等他见到文易把乙璋、傅颜和慕容令三人押送往燕军大营，心中一动，连忙过来提出告辞。 文易也没有挽留，只是拿出一封厚厚的信道：“把这封信交给桓将军，就说我期待和他的会面。” 郗超接过信，道：“是，我会把今日所见所闻告知郡公。” 等他离开，文易就拉着卢壑询问辽东的情况。 卢壑应该是早有准备，一五一十的做了汇报：“……拿下龙城之后大将军怕高句丽和百济有异动，就出兵拿下辽东郡，震慑两国。” “后又出兵拿下辽西郡全境，现在辽东辽西已经尽皆落入我们手中。” “只是那边胡人数量众多情况比较复杂，大将军没有再行扩张，而是转为打击匪徒安定地方。” 文易连连点头，道：“武将军不愧是老将，做事就是沉稳。” “决定天下归属的核心在于中原而不是辽东，他那边只要守好国门就可以了，不需要攻城略地。” 至于功勋，一战破龙城擒获燕国君臣，这份功劳足够他们分的了。 卢壑忽然鬼鬼祟祟的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才小声道： “陛下，燕国的清河公主年方十三，生的花容月貌堪为人间绝色……要不让她来侍奉您。” 文易眉头一挑，露出好奇的表情，道：“哦，真的有这么好看？来给我仔细说说。” 卢壑连忙靠近他身边，正准备说话，却见文易一巴掌拍在他头上，骂道：“混账东西，我打不死你。” “哎呀陛下饶命，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卢壑一边跑一边求饶。 文易脸色铁青，道：“十三岁，唐国婚姻法上白纸黑字写的是什么东西你不记得了是吧？” 卢壑连忙道：“记得记得，女子及笄方可成婚，欺辱未及笄女子者斩。” 文易道：“知法犯法，真以为律法治不了你们是不是？说，这个主意是谁出的。” 卢壑眼神闪烁，道：“没，是我自己想要带兵打仗，所以才想出这样的馊主意。陛下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文易知道自己追问不出结果来，叹道：“追求特权果然是人类的本性。” “你是我看着一步步成长起来的，虽然不是我的孩子，但我一直视你为子侄一般。” “这次我可以出于私情装糊涂，假装事情没有发生过。但有些话还是要告诉你，希望你能记住。” 卢壑眼神里闪过感动以及愧疚等情绪，低着头道：“是，我一定记在心里。” 文易道：“我不和你说什么公平公正之类的大道理，单纯站在利益的角度和你说这件事情。” “你将来是要封国的，从利益角度来说，你也是既得利益者。在你自己的国度里，你就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你要做的是治理好自己的封国，让封国传承下去，不说千秋万代至少也要努力让它传承几百年。” “如何治理国家？如何让国家传承下去？靠的是什么？是律法是规矩。” “但是下面会有很多人蛊惑你诱导你，让你去违法自己制定的法律。” “你这个最大的既得利益者、规矩的制定者都带头践踏法律，那么法律总有一天会变得形同虚设。” “到那个时候，他们就可以无视法律肆意侵吞国家的利益，用不了多久你的国家就会变成他们的。” “你总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国家，被一群囊虫给吞噬了吧？” 想到自己的封国灭亡的情景，卢壑忍不住浑身发寒，道：“陛下，我知道错了，是王……” 文易打断他的话，道：“不用和我说是谁蛊惑你这么做的，并不重要。” “十个官吏有九个想把我们拖下水，如果把他们都处理了，这个天下靠谁来治理？” “真正的主因在我们自身，只有我们自己经受住诱惑，下面的人才会老老实实不敢越雷池一步。” “如果有人敢越雷池，自然会有法度来收拾他们，你明白了吗？” 卢壑道：“是，我明白了。治理国家真难啊，我都不想要封国了。” 文易道：“不怪你，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说我们的出身太低，受到的教育不够，眼界不够宽阔。” “但这些都不是问题，出身的差距可以靠后天的教育来弥补。” “等天下一统，我会建立一座专门的学校，把所有的封国子弟都召集到一起，教他们治理国家的本领。” “十年不行就二十年，二十年不行就三十年。反正我们还年轻，就不信学不会。” 卢壑高兴的道：“太好了，到时候我第一个入学。” 文易笑道：“你要为国征战，恐怕没时间去治理封国，让你儿子去学吧。” 说起征战，卢壑又变得闷闷不乐起来。 文易知道他在想什么，道：“怎么，怪我不给你仗打？” 卢壑小心翼翼的道：“看到别人打仗实在心痒痒的很，所以才会受了那些人的蛊惑。要不下一仗让我上前线？哪怕是当个炮兵都行。” 文易无奈摇摇头训斥道：“连这点寂寞都按捺不住，将来如何统帅大军？” “你以为武将军为什么派你押送慕容暐他们？就是你上蹿下跳他不好管，又不好得罪你，才把你打发过来。” “有才的人往往性格不够沉稳，这是你、包括林兴烛、巫梨岳、成绩等人共同的毛病。” “林兴烛更过分，把东郡杀的血流成河。还好他杀的都是该死之人，要不然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卢壑小声嘟囔道：“他姓林的干的事情，和我有啥关系。” 文易眉毛都竖起来了，提高声音道：“你说什么？” 卢壑吓的打了个哆嗦，连忙道：“没没没，我说林兴烛太残忍了，怎么能杀那么多人呢。” 然后他又加了一句：“抓回去当奴隶多好，这不是败家子吗，回头看我怎么嘲笑他。” “……”文易只能假装没听到，说道： “统一天下之战你们几个都老老实实的看着，谁也别想统兵作战，我就是要磨磨你们的性子。” “如果能让我满意，将来有的是仗让你们打。谁要是不听话给劳资摆脸色，我就让你们去纵北放一辈子马。” 卢壑连忙道：“不敢不敢，我保证听话。” …… 燕军大营，见到乙璋、傅颜和慕容令三人，即便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慕容垂等人也大惊失色。 连忙追问详细情况，才知道刚开战太后和慕容评就死了，龙城剩下的人选择了投降。 辽东和辽西已经全失，慕容暐等人，包括他们的家小都在对面的唐军大营里。 也再次确认了唐国火器的强大，可以从城池的这一头打到另外一头，射程七八里远。 得知乙璋的所作所为，慕容垂等人都用痛恨的目光看向他。 唐国都已经把人给抓住了，他们家人的身份根本就隐瞒不住。可那又如何？这也不代表你可以随意出卖。 更多的是，大家想要找一个发泄情绪的渠道，乙璋就成了最好的靶子。 “乙璋，我慕容氏可有屈待你的地方？” 乙璋意识到不妙，惊慌的道：“你……你们想做什么……我是唐国的使者，我代表着唐国，敢动我就不怕唐国报复吗。” 闻言，慕容德等人都变得迟疑起来。 慕容垂却毫不在意，冷笑道：“愚蠢，你以为唐国为什么要让你们三个过来？” 其余人先是一愣，继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乙璋分明是唐国送来的招降诚意啊，当下再无顾忌。 慕容友恨恨的道：“今天劳资要活剐了你才能泄心头之恨。” …… 郗超带着礼物返回了晋军大营，见到了桓温。 桓温屏退左右，问道：“如何？” 郗超叹了口气道：“梁先生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当即一五一十把今日的所见所闻告诉了他。 桓温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只是点头并未表现出太大的震惊，反而道：“真想亲眼去唐国看一看啊。” 听到这句话郗超心中一沉，他早就想到以桓温的骄傲不会做阶下囚，如果大军投降十有八九会选择自裁。 这句话正好印证了他的猜测，否则正常投降他肯定能见到唐国是什么样子的。 桓温继续问道：“唐帝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郗超迟疑了半天都没有给出回答。 桓温更好奇了，道：“难道他如此厉害，竟让你无法作出判断？” 郗超摇摇头道：“不是，他乍看非常普通，如果走在大街上我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说话又非常霸道，我准备和他谈条件，他只说了一句只接受无条件就把我打发了。” “但做事又很大气，任由我参观唐军的情况……也不曾欺辱戏弄燕帝等人……所以我给不出评价。” 桓温却赞叹道：“不屑于在弱者身上寻找成就感，这才是真正的王者啊。” “这也证实了梁贤之前的话，唐国从未把中原各国放在眼里。他们的对手只有自己，他们要做的也是不停的超越自己。” 郗超苦笑一声，把书信和礼物拿出来道：“这是唐帝送给您的信，这几本书也是他们送与我的，都是梁先生特别提到过的。” “还有这些罐头，也是我离开时候他们送给我的，郡公可以品尝一下。” 桓温笑道：“哦，罐头？快打开我尝尝。” 郗超道：“先加热一下吧。”帐内就有火盆，他打开盖把罐头放在火盆一边加热。 桓温则拿起了书信，用手捏了捏发现很厚，他更加好奇。唐帝给自己写这么厚的信做什么？还能是谈心不成。 打开信封才发现自己想差了，里面并不是信而是一副地图，一副世界地图。 乍一看到这幅地图他很是疑惑，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从来没见过？ 但等他看到地图中央区域写着燕、晋、秦、凉、代字样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 郗超也发现了他的异常，还以为信上写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抬头瞄了一眼，然后眼珠子就再也挪不动了。 “这是……寰宇全图？” 桓温回过神来，趴到地图上仔细查看起来。 中原部分和他的军用地图非常相似，应该说一模一样，而且比他的更加全面。 包括岭南、辽东、西域那边的地形，也和他收集的地图信息非常相似。 有了这么多信息为证，他已经相信这幅地图的真实性。 郗超再次说道：“没想到世界竟然是这副模样。” 桓温颔首道：“是啊，没想到天下如此之大，我们都是井底之蛙啊。” 这幅地图上文易给各个大洲都取了新的名字，中原这片大地是中土神州；欧洲那边名为弇（yan）洲，名字来源于山海经。 澳洲改名为玄洲，来源于庄子；美洲名为商洲，因为华夏文明里有写殷商遗民通过海峡进入此地。 非洲名为戎洲，来源于左传；南极洲和北极洲的名字没有变。 除此之外，在地图的空白处还有世界概况介绍。 “玄洲地广人稀只有约五十万蛮夷……戎洲有皮肤黝黑蛮夷不通教化以部落群居，该洲土地肥沃不耕可收？？？” “商洲之上有千万殷商遗民，然传承久远已经遗忘其祖宗身份……且该洲没有马匹，少金属，以石、骨为器？” 这些介绍虽然简单，但对于桓温来说却是如此的具有震撼力，一股冲动油然而生，这一刻他心中有无数种想法冒出。 郗超也惊讶的道：“唐国是怎么知道这些情报的？” 桓温摇摇头，把那些想法压在心底，说道：“唐国有太多的秘密，正如我们无法想象火器是怎么制造出来的一样。” 郗超叹道：“是啊，唐国……和我们不一……”本来他想说和我们不一样，但想了想又改成：“他们走在了我们前面。” 桓温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继续看上面的文字介绍，接下来介绍的就是传说中的天竺、西域以及弇洲的信息。 并且直言弇洲才是最危险的，如果我们不能提前布局压倒乃至毁灭他们，总有一天他们会毁灭我们。 似乎是怕阅读地图的人不相信，文字特别介绍了基教。 该教把一切归于神灵，不允许祭拜祖宗父母违者处死，凡是不信教者皆是异端，处死。 弇洲人皆信奉基教，并认为他们是奉上帝旨意统治世界。 正文 0443 转折转折再转折 燕军和秦军大营之间的一处缓冲地带，慕容垂和王猛各自带着两名护卫，并肩而行。 “王相公，很抱歉陷你于险地。” 王猛道：“不过是唇亡齿寒之下作出的选择罢了，与你们无关。” 慕容垂点点头，说道：“面对当前局势，不知道贵军有何打算？” 王猛停住脚步转身注视着他，语气沉重的道：“你们还是作出了这个选择。” 慕容垂有些羞愧，沉默了一会儿道：“龙城破了，我大燕君臣都在对面的唐军大营里。” 王猛早就猜到了这些，说道：“我知道了，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唐国，就说我想拜访一下唐皇。” 慕容垂道：“好，我一定把你的话转达到。” …… 桓温把军中所有的事务都交给了桓冲处理，他则和郗超待在大帐内，吃着罐头翻阅着带回来的书籍。 两人日夜不休的阅读，用了三天时间把这些书大致翻了一遍。 实际上真正需要花费时间阅读的只有《权与责》和《军魂》，华夏文明和华夏简史实在没啥好研究的。 看完之后，桓温再次取过那副地图盯着看了好半晌，才说道：“人都说站得高看得远，唐国所站的高度远超我们多矣。” 郗超放下手中的书，道：“是啊，以前我以为科举、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等政策太激进了，看了权与责才知道判断下的太早。” 桓温摇头道：“不，你还是没有看到唐皇的真实想法。科举、文教、税改等等，虽然限制了豪族的势力，但也同样在削弱皇权。” “尤其是开启民智，对皇权来说是最危险的，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郗超不解的道：“那他为何要如此做？” 桓温道：“答案就在这幅地图上。他不是为了一家一国之兴衰，而是整个文明群体……” “他要做的是让我们华夏文明这个群体成为世界真正的主人……可世界太大了，靠我们现在的人口无法完成统治。” “只有人口增多文明更大强大，才能把商洲、台洲、戎洲纳入统治范围内，才能击败征服乃至消灭弇洲之人……” “至于唐国的兴衰，可能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不，应该说比起华夏文明的兴衰来说，唐国的存亡反而变得不重要了。” 郗超不信的道：“怎么可能，如果他真的能做此想，那他岂不是圣人了吗。” 桓温道：“他是不是圣人我不知道，但我们不能否认的是，世界上永远不缺为了理想为了道义坦然赴死的人，不是吗？” 郗超依然不相信唐皇会这么无私，这个世界上确实不缺为了道义赴死的人，但不包括王者。 在他的理解里，王者通常是自私的。也正因为他们自私才能成功，否则早就被人给灭了。 桓温也没有和他争论这个问题，没必要，而是说道：“我要去见一见唐皇，亲自和他谈一谈。” 郗超似乎想到了什么，惊喜的道：“郡公，您……想通了？” 桓温颔首道：“如果唐皇真如我所想，那么给他当臣子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不是吗。” 郗超高兴的道：“好好好，我这就去联络唐国。” 他们还没等到唐国的消息，却先得到了另外一个情报。这天桓冲急冲冲的闯进大帐，道：“兄长不好了，慕容垂投降唐国了。” 桓温一点都觉得惊讶，反而笑道：“终于降了吗，看来这一战也该结束了，我也应该更加主动一点才是。” “不用等他们回复了，今天我就去唐军大营见唐皇。” 桓冲大惊失色道：“兄长，万万不可。” 桓温道：“为什么不行，去不去有区别吗？去了说不定还能和他们谈谈条件。” 桓冲道：“您是大军主心骨，如果您不在手下的人必然会乱起来的。而且……并非所有人都和我们一条心啊。” 桓温有些懊恼的道：“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马上传我的命令，把……” 他一口气说了二十几个人的名字：“把这些人都控制起来，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桓冲反而冷静了下来，道：“您真的决定了吗？我们的家人还在晋国啊。” 桓温郑重的道：“我去见唐皇的一个原因就是商量此事，放心，我会尽可能保全他们的。” 桓冲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也不再劝说，道：“好，我知道了，谢无奕那边怎么办？” 桓温沉默了，谢奕那边确实很棘手。如果是一般人，他根本就不会理会。要么跟我一起投降，要么死去好了。 可谢奕是他的老朋友，为了配合他先是不计伤亡的攻打石门，后来又为了守住这里宁死不退。 如果他不管不顾的抛弃对方，既过不去心里那一关，也承受不起带来的恶名声。 “去把谢无奕请过来吧，我当面向他赔罪。” 石门离枋头这边有三百多里的距离，一来一回太耽误时间。最方便的办法就是联系唐军，走水路。 而要联系唐国，最好的办法是通过梁贤。 当梁贤知道他们的目的之后，表情别提多怪异了，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 很多事情必须当事人亲口解释，如果外人说很可能会造成重大误会。 比如，如果梁贤开口告诉桓温，唐国的皇后是谢奕的女儿谢道韫，估计这俩老朋友马上就会决裂老死不相往来。 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写了一封信盖上了自己的印章后交给桓温。这是通行证，允许一艘快船前往石门。 桓温马上就吩咐几名最娴熟的操船手去接谢奕。 郗超怕谢奕不来，想让桓温写一封信给他。但桓温拒绝了：“以无奕兄的才智，看到我们的使者从水上过去就能猜到我的打算。” “如果他不反对我的选择，自然会跟着一起过来。如果反对，就算我亲自过去都没用。” 郗超不说话了。 确实如此，黄河已经被唐国水师控制，桓温的船能自由通行，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现在他们需要担心的是谢奕愿不愿意来，以及来了之后他们该如何给对方一个解释。 只是桓温怎么都想不到的是，谢奕也在头疼，该如何给老朋友解释自家女儿是敌国皇后的事情。 不过还好的是，桓温决定投降了，事情好办了许多。 快船日夜不休，第二天上午就返回了大营。 桓温亲自到码头迎接，一见面就鞠了个大躬，道：“无奕兄，我对不起你。” 然后他们发现谢奕也同样大鞠躬：“郡公，我对不起你啊。” 这……桓温众人有些茫然，这是咋了？ 郗超反应最快，连忙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大帐再说也不迟。” 众人自然不会反对，就一起回到大帐，并屏退左右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落座之后谢奕抢先说道：“郡公，其实有一事我一直瞒着你……实在难以启齿。” 桓温笑道：“哈哈，无奕兄，这可不是你的性情啊。你我几十年的交情，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谢奕墨迹了半天才说道：“我长女失踪的事情想必你也知晓。” 桓温更惊讶了，谢道韫失踪当年可是大新闻，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其实……我们已经知晓了她的所在了。” 桓温由衷的道：“这是好事呀，我要恭喜你才是，不知道侄女现在何处？” 谢奕心中更加愧疚，叹了口气道：“她在唐国。” 桓温表情一僵，道：“唐国？” “是的，她……是唐国皇后。” “……” 桓温深吸口气道：“无奕兄，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谢奕羞愧的道：“我没有开玩笑，小女确实是唐国皇后。唐使还在这里，可以把他叫过来证实。” “……” 桓冲勃然大怒道：“谢奕，你这个卑鄙小人，枉我兄长如此信任你，没想到你竟然出卖我们。” 谢奕脸色涨红，举起手道：“如果我谢奕有出卖郡公之举，必死于乱箭之下。” 桓冲还想说什么，却被桓温给拦住了。 “我相信无奕不是这样的人。” 桓冲不甘的道：“兄长。” 谢奕感激的道：“谢郡公信任。” 桓温道：“但我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奕道：“我会把我知道的情况全部告知与你。”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桓温却阻止了他，然后把梁贤叫了过来。 进入大帐之后，梁贤恭敬的朝谢奕行了一礼：“谢将军。” 谢奕也不敢托大，起身还礼。 见到这种态度，桓温他们差不多已经肯定了谢奕的话，但还是问道：“梁先生，谢将军说贵国皇后乃是他的长女，不知可有此事？” 梁贤肯定的道：“确有此事。” 桓温颔首道：“谢谢，无奕兄可以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了。” 于是谢奕就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当然了，他说的都是唐国想让他知道的。 “……当我们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也非常的震惊，可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 “但我敢对天发誓，谢家绝没有做损害晋国之事，也从未帮过唐国。” 桓温等人明显不信。 这时梁贤插话道：“有一件事情我想告诉谢将军，但此事对你来说冲击可能有点大，还请做好心理准备。” 谢奕愣了一下，道：“你说。” 梁贤道：“你知道的情报，除了皇后的身份是真的，其余都是假的。” 谢奕噌的站起来，道：“你说什么？” 这个变故实在太出人意料，桓温等人也面面相觑，这是要做什么？不过……挺精彩的哈。 “无奕兄，稍安勿躁，听梁先生说完。”桓温劝道。 谢奕深吸一口气，道：“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梁贤不急不躁的道：“从哪开始说呢……这么说吧，唐国并不是建立数百年的国家，他创立的时间很短，刚满十五年。” “什么？”这次轮到桓温等人接受不能了。 “怎么可能，简体字、这些书籍、青花瓷、白瓷、琉璃……都是哪来的？” 梁贤道：“这一切都是陛下创造的，包括唐国。” 郗超说道：“不可能，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这些。” 梁贤道：“信不信在于你们，事实就是如此。” 桓温大脑一片混乱，不过还是阻止众人道：“咱们都不要说话，让他慢慢把事情说清楚，我现在越来越好奇唐国到底有多少秘密了。” 谢奕加了一句：“这次不会再说谎了吧？” 梁贤笑道：“放心，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必要再瞒着你们了。” “十七年前冉魏灭亡，我们数万人南下晋国求生。只是半道流民帅被燕国所杀，我们这群人就失去了头领……” “没有流民帅的流民是什么下场就不用我说了吧？”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这是朝廷以及他们这些掌权者不光鲜的一面。 “我们数万人被瓜分，最后只剩下两千多老幼病残被驱赶到会稽山中自生自灭。” “当时是永和九年，陛下十七岁，成为了这两千人的首领……那时我才十岁，父母家人皆死于乱军之中，全靠陛下接济才活下来。” 说到当时的苦楚，他眼眶都湿润了。 “如果按照正常发展，可能我们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山里了……但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我们绝望的时候转机来了。” “王羲之在兰亭召开文会，陛下想去讨要一些贵人们吃剩下的食物回来给大家充饥。” “甚至陛下还准备了一首长诗，如果有机会可以拿出来，说不定受到哪位贵人的赏识，我们两千多人就能活命了。” 谢奕插话道：“春江花月夜？” 这首长诗传播很广，也因为格式引起了很大的争议，但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的是，确实是一篇佳作，而且开启了一个全新的体裁。 很多人都在模仿它的韵律写诗，被命名为新体诗。 梁贤道：“是的。可是陛下根本就没有开口的机会，就因为碍了某个贵人的眼被乱棍打的差点丢命。” “陛下命大，靠着山中的草药撑了过来。他醒过来之后和我们说了一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然后他还问：凭什么？一群丧权辱国只会窝里横，在外族面前卑躬屈膝像落水狗一样哀嚎逃窜的东西，凭什么？” “咳咳……”帐内响起一阵咳嗽声。 正文 0444 文桓会 这简直就是大耳刮子抽脸上还吐口水，在座的几人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砰！”桓温猛的一拍桌子，面红耳赤的道：“骂的好，确实是一群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该骂。” 众人先是惊讶，随即释然。桓温确实有资格骂，而且他也有资格说自己努力了。 最尴尬的是谢奕，谢家最落魄的时候依然是排在前列的士族，关键是谢安还参加了兰亭文会。 梁贤也知道自己失态了，这要是传到皇后耳朵里会失分的，连忙道： “经过此事陛下对朝廷和士族完全失望，准备靠自己来拯救苍生……经过缜密思考后，他决定带我们去朝廷势力薄弱的岭南。” “但这个计划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没有朝廷的旨意我们不可能越过上千里的距离到达岭南。” “这时候皇后娘娘出现了……嗯，她是被流民营的一伙恶棍绑架的，陛下救了她。” “具体的过程当时我年龄小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最后娘娘被陛下折服加入了我们，还出主意找顾家的顾源打通关节取得通关文书。” 郗超忍不住问道：“顾……顾源？他是世家子弟，应该不会这么好说话吧？” 梁贤愤愤道：“他当然不会平白无故的帮我们，折扇是陛下创造的，把这个名声送给了他才肯出手帮忙。” 郗超惊讶的道：“你说折扇是……唐皇发明的？” 梁贤恨恨的道：“是啊，无耻小人窃取陛下的成果，将来有他们好果子吃。” 众人心中忍不住为顾家默哀，同时也为顾源的行径感到不齿。 桓冲却说道：“以顾源的身份和为人，他应该会把你们都杀掉才对，这样就不会被拆穿了。” 梁贤摇摇头道：“具体的情况我不知道，好像是陛下和太师用计，让顾源误以为我们和谢家有关系，他投鼠忌器不敢动手。” 郗超恍然大悟道：“当年顾源动用家族的力量，把一群流民送去岭南，很多人盛赞他有仁爱之心。” “再加上折扇的出现，为他博得了一个折扇郎的美名，靠着这个名声才成为秘书郎。但之后却表现平平……原来是这个原因。” 经过他的提醒，众人才想起这么一回事，也都感慨不已。 只有谢奕，心中那叫一个百味陈杂，真是个好女儿啊，胳膊肘这么快就往外拐了。 梁贤继续说道：“去岭南的过程和谢将军所言相差无几，我就不赘述了。” “只是我们并未得到外力的帮助，一切都是在陛下的指挥靠着我们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拼出来的。” “拿下晋安县之后陛下并未自满，而是带着我们去了东宁……以前叫夷州。” “简体字、青花瓷、白瓷、玻璃、印刷术，包括这些书籍都是出自陛下之手。” “陛下说过，他要解救天下苍生，要让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 “他要建立属于全体人民的大同世界，要让华夏文明更加的辉煌灿烂，要让我们成为世界的主人。” 梁贤一脸的狂热，声音都情不自禁的提高了好几个八度。 通过表情和声音众人都知道，他是真的崇拜唐皇，甚至把唐皇当做了神灵一般。 “陛下说过，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我们要卧薪尝胆一步一个脚印的向前走……十五年蛰伏，终于有了现在的大唐。” 说到这里，他看向众人的表情带上了些许的狰狞：“所有阻挡在我们面前的障碍都会被摧毁，绝无幸免。” 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们毫不怀疑，要是有谁敢说个不字，他能当场把人撕碎了。 过了一会儿桓冲问道：“那你们为何要如此隐瞒自己的情况呢，甚至编造了汉末后裔的谎言？” 梁贤反问道：“一个刚刚建立的国家，和一个建立几百年却从未表露过野心的国家，哪个更能打消大家的疑虑获得信任呢？” 答案不言而喻。 郗超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问了一个问题：“为何连无奕公都要欺骗呢？” 谢奕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这不是挑拨离间吗。 梁贤耸了耸肩道：“为了不让谢将军难做。” 这个回答……众人只能说太棒了，他们忍不住想竖大拇指。既解释了原因，又给谢奕留足了面子。 可不就是不想让谢家难做吗，而且是各种意义上的。 谢家不用觉得自己的女儿嫁给普通人心里不舒服；避免了他们插手唐国，搞的双方矛盾重重；自然也包括他们不需要出力帮唐国。 但……众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向谢奕。 现在他们再也不怀疑他的话了，谢家确实没有出卖过晋国，甚至都没有帮唐国做过任何事情。 因为人家根本就不信任谢家，连边都不让他们摸。 关键是，女儿还是皇后，为唐国的建立立下过汗马功劳，属于那种有实权的皇后。 就这还能把谢家骗的团团转……这胳膊肘都快拐到天上去了。 知道真相的谢奕自然是恼羞成怒，要不是地方不对，他当场就能跳起来。 但梁贤下一句话却扭转了整个局面：“为了奖励皇后娘娘为唐国立下的功勋，陛下特许谢家为诸侯，有封国的那种。” ？？？？啥？诸侯？有封国？ 别说桓温、郗超他们了，就连谢奕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梁贤又补充了一句：“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封国不会选在中原，甚至不会选在脚下的这片大地，而是在海外。” 众所周知的原因？那是什么原因？ 众人都不是蠢人，都猜到了他指的是什么。 大一统概念已经深入人心，把封国放在中原将来必然会被朝廷灭掉，放在海外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至于海外会不会太荒凉……和封国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 这一刻众人看向谢奕的目光从同情变成了羡慕嫉妒，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为啥自家的姑娘就没这么好的命呢。 谢奕也被狂喜淹没，什么愤怒、什么隐瞒、什么胳膊肘往外拐……那都不是事儿。 …… 有了梁贤的横插一脚，桓温等人对谢奕的误会也解除了，投降的事情自然也不再是问题。 谢奕知道桓温他们估计有很多事情要讨论，就借口想多了解一下女儿的情况，带着梁贤离开了。 这也不完全算是借口，他确实想知道女儿的情况，以及唐国的情况。 等他们两个离开，桓温、桓冲和郗超三人都露出唏嘘不已的表情。 桓冲羡慕的道：“谢无奕真是……好运气啊。” 郗超猛点头，一脸认同。 桓温先是若有所思，过了许久似乎想通了什么，道：“我们未尝没有机会。” 桓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解的道：“什么机会？” 桓温却没有解释，而是说道：“很多事情言之尚早，只有见过唐皇之后才能知晓。” 又问郗超道：“唐国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 郗超道：“今日一早就传来消息，说您随时可以过去。” 桓温道：“有些事情我还需要仔细思考，明天一早咱们在去吧。” 郗超道：“是。对了，要不要邀请无奕公一起过去？” 桓温叹了口气道：“先是君臣才是翁婿，叫上一起吧。” 如果谢奕不去，唐皇或许不会说什么，但他手下的那些大臣绝对会很不高兴。就算有谢道韫这个皇后在，谢家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作为老朋友，桓温还是选择再扶他一把。 …… 唐军大营。 燕国虽然投降了，唐国反而更加的谨小慎微。毕竟这是十七八万军队，一个不好会出大问题。 没投降的时候对方是敌人，敢有异动直接开炮就行了。投降之后考虑的就是收心，枪炮在犀利都没太大的用处。 不过还好，做思想工作是唐国最擅长的东西之一。别说各级政委，就算是普通的士兵耳濡目染之下也能叨叨几句。 文易抽调了五千人入主燕军大营，给他们做思想工作。 当然，光靠嘴巴说是不行的，还要有实实在在的好处。 这时候大米饭和罐头的派上了用场。 一日两餐连油腥都见不到的燕军士兵，在‘美食’面前几乎没有任何抵抗能力，两顿饭下去大部分人的抵触心理就没有了。 然后忆苦思甜、反思大会、批评自我批评之类的办法齐出，再加上公平分配土地，低税率等政策之下，没几天燕军就普遍被转化。 尤其是按户口分配土地，简直是杀手锏。 从古至今，土地都是国人最重视的生产资料，没有之一。可以说土地情结深入了骨子里，谁给他们土地，他们就能给谁卖命。 他们不光要接受投降的燕军，还要迅速接收那些土地，防止有豪强大户乃至军阀作乱。 这个时候，燕军就派上了用场。 文易从中抽调一部分汉人出身，改造又比较好的士兵，组成了保安团跟随大军行动。 他们的作用是唐军接收城池，他们协助治理。 战事进展的过于顺利，一时间接收工作反而让文易有些手忙脚乱，不得不派人传旨给国内，把前几年培养好的官吏全部送到燕国来。 就在唐军上下忙作一团的时候，桓温、郗超、谢奕三人前来拜见，梁贤也跟随他们一起返回。 得知自己老丈人也一起过来，文易到没有觉得紧张不自在什么的，到了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只有别人不自在的份儿。 但不管怎么说，前世的记忆影响下，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不过除此之外就在没有别的什么影响了。 梁贤先一步上前道：“参见陛下，臣不辱使命……现回营复命。” 文易颔首道：“不错，你的功劳我记下了，回头论功行赏少不了你那一份。” 梁贤道：“谢陛下。” 文易道：“最近要接管燕国城池人手实在紧张，你回来的正好，去帮忙处理此事吧。” “是。” 等他复命完成离开，桓温三人才被带进来参拜。 “参见唐皇陛下。” 文易起身道：“哈哈……三位免礼，这位想必就是桓温桓大将军吧……久闻将军大名，今日终于得见真人矣。” 见对方并不倨傲，桓温心中的担忧放下了不少，道：“区区薄名不足挂齿，陛下才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让人佩服。” 然后文易又和谢奕打了招呼，但态度并未有什么差别。毕竟现在双方是以君臣身份相处的，天地君亲师，君在亲前的。 谢奕为了避免双方尴尬，表现的也比较沉默，把谈话的机会留给了桓温。 事实上今天的主角就是桓温和唐皇，他们也不好喧宾夺主。 互相吹捧是少不了的，文易夸赞桓温治民平叛有功，重点说了北伐复国的功劳。 桓温也同样夸文易高瞻远瞩、雄才大略，能力非凡，爱民如子什么的。 互相吹捧是最能拉进人距离的事情，两人很快就变得熟络了很多。且通过刚才的试探，也都知道了对方对自己大致的看法。 有了这些基础，后面的话题就好进行了许多。 桓温把话题引导向了世界地图，并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不知道陛下是如何知晓世界的真实模样？” 文易早就猜到他会有此一问，道：“有些事情实在无法解释，你就当我是得了天授吧。我发明的那些东西，编写的书籍等等，都是天授。” 桓温却没有任何的怀疑，而是笑道：“这确实是最好的解释……陛下准备如何处置这些大陆呢？” 文易没有说具体的方法，只说了一句：“天下是属于华夏人的。” 桓温大笑道：“哈哈……好，好一句天下是华夏人的。陛下只胸襟亘古未有，当事臣从未佩服过任何人，你是第一个。” 文易笑道：“哦，那真是我的荣幸。” 桓温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天下之大，不知陛下准备如何治理？” 文易看了谢奕一眼，才说道：“桓将军既已知晓，又何必多问呢。” 即便早就有了猜测，真正得到证实，桓温依然惊讶、兴奋的道：“陛下此言当真？” 正文 0445 桓温献计 文易郑重的回道：“秦汉虽亡，然只要华夏文明仍在，秦皇汉武就的功绩就不会被忘记。” “历史已经证明，没有长存不灭的王朝，只有文明才能超越王朝的兴替。为文明作出贡献，文明也必然不会遗忘他们。” “好。”桓温兴奋的大喝一声，然后来到大堂中央，跪拜在地道：“陛下，请受臣一拜。” 文易也发自内心的高兴，连忙起身把他搀扶起来，道：“桓将军快快请起，能得你相助乃我之幸也，国之幸也，文明之幸也。” 主从关系既定，帐内的氛围顿时又轻松了许多。谢奕和郗超心中的石头都放了下来，唐国的文臣武将自然也很高兴。 不论唐国多么的纵横无敌，对于桓温这样的人没有不佩服的，大才加入是国家强大的象征。 至于争权夺利的事情，暂时他们还没有考虑那么多……至少也要等国家统一之后在考虑。 之后文易就让人拿出了一份报纸给桓温他们，正是颁布勋爵法那一期的特刊。 桓温三人也没有客气，当场就翻看起来。 …… 前几天看到世界地图的时候，桓温就下意识的思考，如果是他该如何治理这么庞大的世界。 本来他没有答案，地域实在太大了，似乎用什么办法都不足以治理这么庞大的国土。 直到梁贤说出，文易准备在海外给谢家划分一个封国的时候，他才陡然明白过来。 分封就是最好的办法。 尤其是唐国皇帝一直在强调华夏文明，那么站在华夏文明的角度来考虑，分封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这就相当于是，肉要烂在锅里。 但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必须要亲自问过才能知道，所以他把这件事情当成第二个问题提了出来。 如果文易真的有这个胸襟，愿意把海外之地分封给诸侯，他就臣服对方。 正如他和郗超说过的那样，臣服给这样的君主不丢人。而且他有那个自信，靠能力为桓家挣回一个大大的封国。 当文易承认分封为真，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投降。 此时，看到报纸上完整的勋爵法，他对于分封的事情再无一丝的怀疑。 放下报纸，桓温开始思考如何展示自己的能力。 他是个有野心的人，很早就厌倦了士族间的争权夺利，用实际行动表现出了不合群。 一次，他雪天打猎，碰到王濛、刘惔等人。刘惔见他一身戎装，问：“老贼欲持此何作？” 桓温说：“我若不为此，卿辈那得坐谈？” 可谓是特立独行。 只是后来晋国那一群人的骚操作让他彻底失望，生出了取而代之之心。 并且他还做好了全盘计划，先通过北伐积累威望和实力，然后逼迫晋室禅让。 只是可惜，燕秦也英雄辈，而晋国的君臣也看出了他的打算使劲拖后腿。 在原本的历史上第三次北伐失败，他准备走另一条路，夺权。 可惜，关键时刻他缺了那么一点勇气没敢走最后一步，被谢安用计给拖死了。 但不管怎么说，桓温既然准备造反，那么他就想过造反成功后该如何治理国家，甚至他脑海里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治国方案。 前几天看过那几本书之后，难免会和自己的治国方案做对比。 甚至他还把自己代入唐国，考虑如何更快更好的完成统一结束战争，并且也有了计划。 但他毕竟是降臣，不能表现的太过于热切，其中的度要把握好才行。 斟酌之后他才道：“陛下，不知道您下一步准备如何做？我好让下面的人配合。” 文易倒也没有隐瞒，说道：“水师南下彻底夺取黄河以北所有土地和晋国划江而治，然后先平定北方再南下灭晋。” 桓温皱眉道：“此计似乎稍显保守了一些。唐军有火器之利，覆灭晋国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必给他们苟延残喘的机会？” 文易道：“士族的可恶你应当体会过，我不准备和他们妥协。” “但唐国的底子太薄只有四百万人口，人才严重不足。而士族盘根错节，有他们掣肘新政很难推行。” “这数十年来北方屡遭战火，士族豪强的力量薄弱，我们可以轻易施行统治。” “只需要一两年时间，我们就能把北方变成第二个唐国，利用北方庞大的人口数量培养出足够的人才。” “然后南下一举灭晋，彻底把士族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桓温先是点头，不过很快就露出了迟疑之色。 文易道：“桓将军有不同的想法？” 桓温小心的道：“臣确实有一点小小的不同见解……还请陛下勿怪。” 文易笑道：“哈哈……唐国从来不以言罪人，桓将军尽管说。” 桓温这才说道：“陛下太小看唐国的强大，又高估了士族的力量。” 文易顿时来了精神，道：“哦，请桓将军细细道来。” 桓温说道：“唐国的强大不只是因为火器，还有律法和制度，仅均田地一策就能让天下百姓归心。” “失去了百姓的支持，仅靠士族本身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文易露出赞许的表情，土改的威力有多大前世的历史已经证明过了。桓温只凭借书面上的法条就能想到这一点，眼光确实厉害。 “均田地对百姓的吸引力我自然清楚，然再好的政策也需要人去执行啊，我们却的就是执行人才。” 桓温越说越放得开，道：“执行均田地之策的主力不是官府，而是百姓自己。” “只需要让百姓知道朝廷要均田地，他们会主动站出来支持。朝廷要做的是派人引导就可以了，并不需要多少人才。” 文易道：“士族豪强呢？百姓在他们的淫威下生活了太久，对他们的恐惧已经深入人心，恐怕不敢冒着生命危险站出来吧。” 桓温摇摇头道：“陛下还是小看了百姓对土地的渴求，只要朝廷表现出强硬的态度支持他们，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们也会站出来的。” “当然，士族豪强的力量强大，也确实不得不防他们从中作梗。但对付他们实在太简单了，只需要一条命令而已。” 文易有些不服气的道：“什么样的命令，能这么管用？” 桓温道：“这个命令始皇帝下过，汉武帝也下过，就是迁天下富户于京畿之地。” 文易顿时呆住了，这句话就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心中的迷雾，让他看到了前方的路。 桓温继续说道：“始皇帝和汉武帝都曾经下令，迁徙全国富户到京畿之地定居，很多人都以为是为了借助富户的力量营建京畿。” “甚至还有人以为他们是好面子，借此装点门面。” “其实不然，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削弱地方豪强的势力，便于国家管理。至于借助富户的财力建造京畿，只不过是顺带而为之罢了。” “陛下消灭晋国之后也可以行此策，把士族豪强富户全部迁徙到指定的地方。” “如此一来他们就无法掣肘地方，陛下可以任意施行新政。” “方今天下，中原最强大最有希望一统天下的，就是晋燕秦三国而已。如果您拿下晋燕两国，其余诸国和诸多势力传檄可定也。” “砰！”文易猛的一拍桌子，高兴的道：“哈哈……好好好，桓将军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我确实太小看了唐国的实力，太高估了士族的力量。” “在火器和均田地面前，他们就是一群纸老虎，看起来可怕实际上不堪一击。” 桓温见自己的建议被采纳，心中也松了口气。毕竟才刚刚投降，就否定了唐国的国策，确实容易引起对方的反感。 也就是因为文易之前的表现足够大度，他才会说出这一番话。 文易做事情向来不拖泥带水，马上就传令让贺方、刘猛、李忠等人火速回营商议此事。 但北方的行动并未停止，继续接收燕国的城池。 只不过他们并未立即就推行新政，治天下和打天下不一样，必须要稳着来，过于激进很容易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先接管，等局势稳定了再改革。 除此之外，接管晋军的工作也有条不紊的展开。桓温提前把可能反对的将领都控制了起来，让唐国的接管工作开展的更加顺利。 改造的方法并不算新颖，都是老方法。 先是白米饭和肉罐头开路，降低抵触心理。还好唐国的物资储备足够，要不然光是这几十万新降的将士口粮问题都无法解决。 然后忆苦思甜、批评自我批评，宣传均田地、免除苛捐杂税等政策。 一套组合拳下来，大多数人都倒向了唐军。之所以还有一部分没有倒戈，是因为没有亲眼见到这些政策实施，心中难免会怀疑。 在这个间隙，文易又接见了王猛。两人聊了很多治国方面的事情，都觉得收获很多。 一天后文易赠送给他全套书籍，包括《权与责》《华夏文明》《唐律简章》《唐礼》等书籍，但没有把世界地图给他。 然后就放他离开了。当然，五万大军被留了下来，只放走了他的亲兵营。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也是到了统一的时候。我虽未见过秦天王但也听闻过他的事迹，对他非常的欣赏。” “王相公回去之后好好劝说于他，我实不愿与他兵锋相见。” 王猛郑重的道：“陛下请放心，我一定把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告诉天王。至于天王作何选择，就非我所能左右了。” “但天王于我有恩，不论他作何选择我必誓死追随，如果……还望陛下勿怪。” 文易叹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懂。王相公就此别过，期待再见之时能把酒言欢，请。” 王猛深深的鞠躬道：“谢陛下厚恩，告辞。” 看着远去的王猛，文易心中很是不舍。世界上有很多英雄，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总有那么几个更加突出。 王猛就是这样的人。 在这个时代，能和他比肩的只有慕容恪、谢安两人而已，桓温都要差了一筹。 只可惜英雄有主啊。 至于苻坚会作何选择，其实文易已经有了猜测，他不会投降的。 或者说他投不投降并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了的。 苻氏宗族力量太过于庞大了，他想投降遇到的阻力会大到难以想象。如果强行投降，秦国马上就会四分五裂。 之所以还放王猛回去，不过是做最后的尝试。 大半个世纪的战乱，中国实在太缺人口了，能多保全一个就多保全一个。 当然，放王猛走的真正原因还是实力上的绝对碾压，否则打死他也不会放虎归山。 不过在他离开之后，文易还是命李忠去晋阳接管孙秀和丁昌军团，做好入关中的准备。 孙秀和丁昌也是阆湖老人，但能力只能说一般，第三批才提拔为旅长。打打顺风仗还行，灭国之战就力有未逮了。 李忠早在会稽郡流民营时期就跟着文易，是心腹中的心腹。 综合能力只能说还算可以，胜在稳重善于调度，有火器的加持也能独领一军作战。 让他主持入关中并无多大问题。 实际上文易更希望让贺方或者刘猛去，这才是真正统帅级的将领。但现在准备改变计划攻晋，就不能让他们两个去了。 毕竟晋国的战略地位要远远高于秦国。 七天后，贺方、刘猛等人全部从前线返回，文易召开了军事会议，桓温列席。 商量的事情就是要不要出兵晋国，如果出兵该怎么展开军事行动。 听到这个议题，贺方等人下意识的看向桓温。 这并不难猜，皇帝突然改变既定战略，必然是有人说服了他。 桓温是有名的大才，且身为一个降臣直接出现在这种会议上，已经说明了一切。 但对于这个变更，众将都非常高兴。 贺方说道：“我们都知道火器威力巨大，但直到真正经历了实战才知道，还是太小瞧了它。就算陛下不说，我也准备上奏直接攻打晋国的。” 刘猛也说道：“是啊，战事顺利的让我都不敢相信。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臣就发现，现在正是攻晋的最好时机。” 肖柏山也说道：“桓将军归附大唐，晋国失去了二十万大军正是兵力空虚的时候，此时伐晋恰在其时。” 潘越也道：“以前我们担心士族豪强力量强大不便统治，现在有了对付他们的办法，我也以为可以攻晋。” 其余人也纷纷发言，都是支持攻晋的。 文易也不再犹豫，说道：“好，那就攻打晋国，咱们来商量一下该如何出兵。” 正文 0446 慌乱的晋国 桓温北伐可以说举世瞩目，但没有多少人希望他赢，包括晋国大多数君臣。 当联军势如破竹一路打到枋头，离邺城只有几十公里的时候，晋国君臣都慌了神。 这可怎么办？ 燕国也是天下强国，怎么这么窝囊？很多人内心深处开始给慕容垂加油鼓劲，你们可一定要撑住啊。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一夜之间淮北变了天。 晋国君臣又开始反过来为桓温祈祷，可一定要撑住啊，你要是没了我们可咋继续谈玄论道。 他们拼命去打探消息。 淮河有两千多里长，不可能完全锁死。唐国所谓的封锁也就是杜绝大量人员和货物通行，零星人员偷渡根本就顾不过来。 所以还是有情报传递回去。 但这些情报让整个晋国都陷入了动荡之中。 淮北之地已经尽皆落入唐国之手，桓温大军被唐、燕、秦三国包围危在旦夕。 这个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飞遍京城乃至全国，举国震动。 一时间人心惶惶，都以为灭国就在眼前，太后褚蒜子连忙召集群臣商议应对之策。 “南郡公的二十万大军是我晋国精锐，若失去他们则国祚不稳危及社稷，众卿可有解围良策？”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说话。 褚蒜子心下焦急万分，但她也不敢把这些人给激怒了。 临朝称制这么久她太了解这些人的秉性了，真逼急了敢直接撂挑子，大不了换个皇帝称臣，他们继续当士族。 只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谢安：“谢侍中，不知你可有良策？” 前世的这个时间节点，因为谢奕的死亡、谢万的不争气，谢安正式出山担起了谢家的门户，官职做到了吏部尚书、中护军。 这一世谢奕一直活的好好的，嘴炮王者谢万都没来得及丢人现眼就病死了，谢家的门户不需要他来支撑。 所以才只是侍中，并未担任吏部尚书、中护军，而且在朝中很少发言显得非常低调。 此时听到褚蒜子点他的名，心中叹了口气。晋国太后是他的堂侄女，唐国皇后也是他的侄女，难办啊。 不过，虽然都是侄女，从个人感情上他更倾向于谢道韫，毕竟是亲侄女还是他一手带大的。 关键是唐国皇室大权独揽，谢道韫是名副其实的皇后，晋国皇室不过是半个傀儡。 再说褚蒜子的儿子已经死了，晋室和谢家的血缘关系已经断绝。而谢道韫子嗣众多，长子还被封为太子。 投资唐国对谢家的帮助更大。 但从实际来说，他知道自己必须要为晋国考虑，至少在唐国彻底站稳脚跟之前当晋臣对谢家最有利。 “太后，根据得到的情报来看，唐国掌握了一种兵器，杀人于数里之外，攻城略地无有能挡者……” “谎言。”司马昱打断他的话，道：“赤裸裸的谎言，天下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武器，必定是下面的人为了推卸责任编造的谎言。” 其他人也窃窃私语，大多数人都保持怀疑态度。也有许多人和司马昱同样的想法，直接认定是谎言。 谢安语气平静，道：“如果只是一两个人如此说还能有假，所有人都这么说我们就要慎重对待了。” “且，诸位可还曾经记得当年百济和唐国发生的那场海战？我相信许多人都派人打听过详细情况。” “我也打探过，得到的情报是唐国掌握了一种声如雷震，可以在数里之外摧毁敌船的兵器。” “当时我也不信，以为是百济故意散布谣言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可现在想来，应该是真的。” 众人这才想起当年的那场海战，百济数万水陆联军，一天时间就被击败几乎全军被俘，当时可是引起不小震动的。 确实如谢安所说，很多人都派人打探过情况，得到的都是什么雷霆之力啊之类的‘谣言’。 没有人相信这些鬼话，后来这件事情就慢慢的被遗忘了。 此时经谢安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两项一结合也忍不住暗暗吃惊，莫不是唐国真的掌握了秘密武器？ 再想到唐国几乎只用了不到十天就拿下了整个淮北，断了桓温军的后路，大家就更慌了。 这可是桓温军，此时晋国最能打的军队。都没有能对唐军的行动造成任何迟滞，太不正常了。 难道那种兵器是真的？ 连司马昱都眼神闪烁，不敢在坚持刚才的看法。 褚蒜子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种程度，勉强控制住情绪，问道：“谢侍中，你继续说。” 谢安道：“我们对唐军了解太少，贸然出兵救援并非明智之选。” “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抽调军队把守长江天险拱卫京师，防止唐军继续南下。” “同时招募更多的军队，加紧训练以应对可能到来的危险。” 司马昱下意识的问道：“淮北的那二十万军队怎么办？” 谢安沉默了许久才语气沉重的道：“当断则断。” “哗。”朝堂顿时就乱了起来，那可是二十万精锐，说不要就不要了？ 虽然之前他们也巴不得桓温失败，可现在情况不同了，晋国承受不起这么大的损失。 但大家之所以反应这么剧烈，还有一个原因：谢奕也在包围圈里，谢安这么做就是连亲兄长都不要了。 也正因此，本来还不当回事儿的朝臣终于感受到了铺面而来的压力。 以前北方的国家也南征过，但都被他们挡回去了。守着淮水和长江两道天险，他们才敢放心的吃喝玩乐。 本来他们以为这次的情况和以前没啥区别，最多就是死点人，完事儿大家歌照唱舞照跳。 可谢安连自己的亲兄长都不敢去救，说明危险前所未有，很可能涉及到改朝换代。 他们如何能不慌。 虽说大不了换个皇帝效忠，可改头换面的过程总会有些倒霉蛋家破人亡。 不管这个概率有多大他们都不想赌，最好的办法是维持现状。 于是这些人也纷纷打起精神，开始出谋划策。 在生死存亡的压力下，这群整天勾心斗角的大臣爆发出了惊人的效率，很快就拿出了对策。 抽调国内剩余不多的军队来防守长江拱卫京师，甚至连岭南的军队都被抽走了大半。 同时派人去京口，重新整编北府兵。 北府兵最早是因为苏峻祖约之乱，朝廷命郗鉴在京口地区打造的军队，把守长江天险拱卫京师。 后来东晋政权逐渐稳定，再加上郗鉴亡故渐渐废弛，但底子还在。 重整北府兵，比招募新兵重新训练一支军队出来，速度要快的多。 嗯，郗鉴是郗超的亲爷爷。 在任命新的北府兵统帅之事上，这群士族争权夺利的本性再次暴露，半天都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 褚蒜子还是更加相信叔父谢安，就问道：“谢侍中有何看法？” 谢安神色里闪过一丝挣扎，最后化作无奈：“太后，南昌县公尚在，不若询问一下他的意见。” 南昌县公就是郗超的父亲郗愔，京口名义上是郗家的地盘，征求他的意见算是晋国当时的潜规则。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生死攸关，哪还顾得上这个，赶紧确定人选才是。谢安这么说，其实就是在推脱。 褚蒜子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你连自家兄长说放弃都放弃了，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推脱了呢？ 在大家看来谢奕是凶多吉少了，她的打算是趁这个机会把谢安提拔起来，再给谢家一个盘口让他们赶紧发展。 这明明是一件好事，她相信谢安也能看懂她的意思，可为什么他退缩了？ 朝堂上看出这一点的老狐狸很多，他们也很奇怪，谢安这是咋了？送上门的好处都不要。 但随后他们就懒的理会这么多了，再一次投入到争抢中去。你谢安不要，我们要啊。 谁家掌握了京口的北府兵，谁家的地位就能上升一个台阶。 谢安也是有苦说不出，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太后的意思。 正常情况下，他肯定会主动出击展现谢家的价值，推荐自己的弟弟谢石或者侄子谢玄去接掌北府兵。 可要真这么做了，谢家就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站到反唐的第一线，要么成为卖国贼。 这两个选择他都不想要，只想站在一边静静的等待结果。 还没等众人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又一条消息传来，荆州刺史桓豁准备率军北上解救自家兄长。 这几年桓家的权势达到了人臣的巅峰，桓冲担任江州刺史，桓温自己兼任荆州、扬州、徐州、兖州等州刺史，并都督司并冀三州兵事。 后来为了北伐方便，他把自己的行在转移到了赭圻。 然后让自己的另一个弟弟桓豁担任荆州刺史，镇守荆州防线，防御秦国的进攻。 此时谢玄也在桓豁军中，担任司马一职。 在默认失去桓温的二十万大军的情况下，桓豁手中的军队已经是晋国为数不多的强军。 而且他还要防范秦国南侵，非常的重要，是万万动不得的。 所以听到他要出兵救援的消息后，朝廷再次头疼起来。这时候谢安站了出来，主动请缨去说服桓豁为大局考虑。 众人一想，他确实是最合适的说客。原因很简单，谢奕也在包围圈里。 如果桓豁用‘那里面的是我兄长不是你兄长’来怼人，谢安可以怼回去，我兄长也在里面。 而且谢家和桓家关系想来密切，他说出来的话更管用。于是朝廷就连忙下诏，让谢安火速前去劝阻。 走出京师大门，谢安长出了口气，终于可以避开这个漩涡了——他去桓豁那里的真实目的是避开这场纷争。 他不光自己走，还让家眷都离开了建康，前往会稽郡的家中居住。 之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一路急行赶到新野桓豁的行在把他堵住，只用一句话就把他给劝住了： 桓温和桓冲都在包围圈里，你是桓家最后的希望，如果你再折损在那里，桓家怎么办？ 桓豁也是个大才，之前只是消息太突然失了智。经过谢安提醒才知道，自己盲目出兵只会彻底葬送桓家。 他是吃过苦的，当年他父亲早逝留下他们母亲和哥几个，日子过的相当艰苦。 他母亲病了需要吃肉，买不起怎么办？桓温就把年幼的桓冲质押在养羊的人那里，换了一只羊回来。 还好那个养羊的人很喜欢桓冲，视如己出甚至还想让他过继给自己，只是被桓温拒绝了。 桓家崛起后，桓冲重谢了养羊人当年的恩情。 年幼时候吃过苦，好不容易才重振家门，桓豁自然不希望家族再一次没落，也不想桓家的孩子再经历他们的苦。 所以，尽管很想去救兄弟，在谢安的劝说下还是忍了下来。 之后谢安就去见了谢玄。 此时的谢玄已经是二十六七岁的青壮年，娶了桓温的侄女为妻，儿子都一岁出头了。 他知道自家和唐国的关系，得知父亲被围并不是很担心。他发愁的是，谢家该怎么面对当前的局面。 见到叔父过来，连忙屏退左右请教起来。 谢安道：“夹在两国之间，我们做的越多错的越多，坐观时局发展吧。” 谢玄道：“这也太被动了吧？” 谢安重重的叹息道：“被动也比盲目出手要好啊，唐皇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如果我们贸然参与进去，恐怕不好收场啊。” 谢玄道：“不会吧，他总不能不顾及大姊的感受吧？” 谢安道：“帝王无私情啊，如果你大姊敢阻拦，可能连自己都无法保全。” “且接纳道卿（谢靖）入唐就是他对你大姊的补偿，之后我谢家的存亡就只能看自己的选择了。” 谢玄头大的道：“真麻烦，我宁愿面对十万大军，也不想面对这种事情。” 谢安道：“比起别的家族来说，我们的情况已经很好了。至少我们还有的选择，他们……”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意思在明白不过。 “好了，就说这么多吧，你千万要稳住不要被人看出端倪。” 谢安在这里避风头，建康那边可没闲着，经过一番激烈争斗之后终于确定了北府兵统帅的人选。 情况紧急，赶紧走马上任。 其他各地的军队也纷纷动身，前往长江各渡口进行防守。 然而还没等他们完成调度，唐国的舰队就出现在了长江口。 正文 0447 卫尉司的复仇 长江口外扶海洲，一眼望不到边的舰队停满了整片海面。文易、贺方、马亦白、桓温、谢奕等人站在船头甲板，遥望大江。 文易道：“上一次来长江还是十七年前，记得那时候我们在江边待了十三天才得以过江，但同行的难民少了一半。” 马亦白也说道：“是啊，当时我才十四岁，还以为就要死在那里了。多亏了陛下，才保住命渡过长江。” 文易说道：“十七年后再来，我要叫这天地换新颜，让这长江变为通途。” “从今而后，我大唐子民可以任意行走四方，山海江河都要被踩在脚下，再也无法阻挡我们的步伐。” 贺方恭敬的道：“臣愿为陛下前驱。” 文易道：“贺卿的忠心我是知道的，攻打建康之战就交给你了。我什么都不说不问，全权交给你指挥。” 贺方道：“谢陛下信任，臣必不辱使命。” 正说话间，有禁卫来报：“陛下，卫尉司总旗路千钧求见。” 文易笑道：“正主终于来了，让他过来吧。” 很快一头晋国样式长发的路千钧走过来，见到文易后激动的走路都有些同手同脚了：“臣路千钧参见陛下。” 文易道：“免礼，远离亲人潜伏异国他乡，你们都辛苦了，唐国不会忘记你们的贡献。” 路千钧激动的浑身颤抖，道：“这都是臣应该做的，为了大唐，为了人民，为了大同世界。” 文易哑然，隐藏在黑暗中的密探是最危险的。不光要和敌人斗智斗勇，还要和自己内心里的阴暗面做斗争。 所以他们对唐国各种新思想的学习是最多的，因为只有正义、伟大的思想才能抵御的住各种危险和腐蚀。 也正因此，卫尉司的人反而都是文易新思想最狂热的信徒。 “放心吧，咱们的事业马上就要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再坚持最后一段时间，大家就可以光明正大做人了。” 路千钧道：“是的，臣对此坚信不疑。这是臣收集到的晋国军情变动。”说着从胸前衣襟里掏出一个厚厚的本子，双手递了过来。 文易取过翻看了一遍，然后递给桓温道：“还真让你猜中了，晋国果然准备重整北府兵。” “如果给他们一段时间，说不定还真的能给我们造成一些麻烦。” 至于北府兵将领不是谢玄，他也猜到了。到了这个时候谢安要是还让谢玄掌管北府兵，文易会直接把谢奕监禁起来。 “可惜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桓温接过情报翻看了一下，心中暗暗吃惊。 他早就猜到唐国对晋国乃至中原各国的渗透都很严重，但也没想到严重到这个程度，连朝堂上发生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种情报严重不对称，还怎么打。 当他看到北府兵将领名单的时候，忍不住嘲讽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死到临头了还不忘争权夺利。” 文易道：“哦，怎么了？” 桓温道：“您看将领的名单，监江北诸军事是庾家的人，参军是王家的人……” “一个小小的北府兵帅帐被塞进来五个家族的人，想必他们私下没少争夺妥协吧。” 文易听得也不禁摇头，这些人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桓温继续道：“晋国又抽调了五万大军拱卫建康，除去我三弟手中的荆州军以及岭南军队，这已经是眼下他们能调动的最后的精锐了。” “建康城高十二米，护城河直接引用长江之水有百米宽，正常情况下确实是易守难攻。” “现在……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一切都是徒劳。” 说到这里，他深有感触的叹了口气。 文易假装没有看出他的想法，说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不能掉以轻心啊。” 贺方道：“是，臣必不敢骄傲轻敌，一定打好这一仗。” 这时路千钧说道：“陛下，孙道长让我问您，有什么需要道教出力的。” 文易道：“不需要他们做任何事情，告诉他管好自己的手下就可以了。” “是。”路千钧说完又迟疑起来，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文易道：“有什么话就说，别藏着掖着的。” 路千钧这才说道：“陛下，当年我们的密探云骑尉陆恭在会稽郡被害……我想为他报仇。” 文易思索了一下才想起这个人，被抓后饱受折磨咬舌自尽不成，又借机撞墙而死，堪称惨烈。 之所以记得，主要是因为他是唐国第一个真正意义上被授勋的人，虽然只是八等云骑尉。 “我记得他还有个儿子叫陆……” 路千钧道：“陆瑞，陛下特许他进入军校读书，今年毕业也加入了卫尉司，现在就在会稽城外。” 说完他跪在地上道：“请陛下准许。” 文易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问其他人道：“你们觉得能不能打会稽郡？” 一直默不作声的谢奕说道：“陛下，晋国大部分兵力都被抽调到长江一线，会稽郡必然空虚。” “此地濒临钱塘江可通战船，只需派一支偏师即可夺取。且居住着大量士族，拿下这里可让晋国瘫痪至少一半。” 还有一个原因他没说，谢家的家眷基本都在会稽郡，唐国拿下这里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桓温也点头道：“无奕公所言甚是，然钱塘江泥沙大水位浅河底地形复杂，不熟悉水道很难通行。” 路千钧说道：“钱塘水道我们已经摸的一清二楚，十丈以下大船可通行无阻。” 文易道：“看来你们早就计划着这一天了。” 路千钧道：“请陛下准许。” 文易道：“好，准了。” 路千钧狂喜道：“谢陛下。” 文易把他扶起来，对贺方道：“贺卿，此事你看着安排吧，别误了攻打建康就行。” 贺方道：“是，我准备让王安带人去一趟。” 文易眉头微皱，王安是他挑选的未来水师统帅，并不想过早的提拔。 不过又一想，也不能完全不给他一点表现的机会，而且接下来的统一之战用到水军的机会确实不多了， 这才说道：“好，就让他带人去吧。” 跟在后面的王安听到这个消息别提多兴奋了，连忙带着路千钧和自己的直属旅跑了，生怕文易改变主意。 有了路千钧提供的详细情报，贺方对自己的战术进行了调整，然后上报给了文易。 文易连看都没看就把报告打了回去，道：“不需要向我汇报，我只看结果，放心大胆的去打。” 这种信任让贺方感动不已，道：“是，请陛下等着臣凯旋的消息。” 随着一道道命令下达，战鼓擂起，旗帜招摇。在鼓点和旗语的指挥下，数百战舰有条不紊的调动，没有一丝混乱。 桓温举着望远镜观看，忍不住赞道：“贺将军真乃世之名将也，调动水军的能力我自愧不如。” 谢奕也点头表示认可。 文易不无得意的道：“他可是我大唐水师的创立者，能力自然不差。” …… 就在唐军挥师渡江攻打建康的时候，郗超带着一队人乔装打扮进入了荆州来到新野。 目的是找到桓豁，免的他做出什么不智的事情。之所以派他过来，是害怕别人来桓豁不信。 到达新野后他没有直接露面，而是派人往刺史府送了一封信。 桓豁看到之后也大惊失色，让亲信从密道把郗超接到了府内。 见面之后他就连忙问道：“郗侍郎，你怎么回来了，我兄长他们怎么样了？” 郗超拿出一封书信道：“三将军勿急，这是郡公写的书信，你一观便知。” 桓豁接过查看起来，越看越是震惊：“怎么可能，我兄长他怎么可能会不战而降，不可能。” 郗超能理解他的心情，别说桓豁，不是亲身经历过的人都不敢相信不可一世的桓大将军会不战而降。 “三将军，我知道这件事情太过不可置信，这也是郡公派我回来的原因。” 桓豁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消息，可手中的书信确确实实是兄长桓温和兄弟桓冲亲笔所写，做不了假。 而且郗超都亲自回来了，这件事情不可能是假的。但他依然不甘心，如此强大的桓家就这么突然降了？ 他脸色变换不停，最终化为不甘，道：“唐军真的有那么强大？” 郗超正色道：“比我们说的只强不弱，燕国已经灭亡，现在他们正水陆并进攻打晋国。” “陆地上正跨过淮水攻打淮河和长江之间的土地；水路唐皇亲帅五万水师从海上进入长江，准备直击建康。” “如果太后和陛下马上离开京畿，还能苟延残喘些许时日。如果据城而守……晋国灭亡不过在旦夕之间。” 桓豁沉声道：“兄长想要我怎么做？” 郗超道：“保护好家人，守好荆州别让秦国趁机作乱，别的什么都不需要做，静等天下有变就可以了。” 荆州是桓温的基本盘，家人基本都在这里，想要保护起来确实很方便。 桓豁皱眉道：“兄长是觉得唐国有失败的可能？” 郗超摇摇头道：“唐国断无失败的可能，郡公这么做只是稳妥起见而已。” 桓豁缓缓点头道：“我明白了，兄长还有什么吩咐吗？” 郗超道：“没有了。对了，谢安石在荆州吧？” “对。” “晚上我去拜访他，他兄长……” “我明白，这就去安排。” 接着他又详细了解了了事情的经过，一次次惊叹于唐国的强大。 真的是摧枯拉朽式的终结了一切，让敌人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郗超还是有所保留，并未把谢道韫的事情说出来。不是不信任桓豁，而是不能冒任何风险。 这事情要是透露出去一点风声，谢家的下场都会很惨。 而等到唐国得天下，泄露情报的人会更惨，郗超不想当那个泄露情报的人。 下午，郗超扮成桓家的家奴，借口送吃食来到谢安的临时居所。 见到他出现，谢安脸色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切。 这种心境让郗超暗自佩服，不愧是名满天下的谢安啊。他也没有多说废话，也拿出一封书信交给对方。 谢安看过之后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尽管知道有谢道韫在谢奕不会有事儿，可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要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现在确定一切安全，且已经投降才放下心来。 为了防止书信被人截获暴露消息，信上并未写太多，更具体的事情只能问郗超。 这次郗超没有做任何隐瞒，把自己知道的情报都说了一遍。 因为道路被封锁，晋国的情报还停留在桓温军被唐、燕、秦三国包围阶段，就这还是连蒙带猜得到的情报。 虽然大家都知道不准，可谢安也没想到差距会这么大。 这哪是唐、燕、秦包围桓温军，分明是唐国包围了晋燕秦，并且已经取得最后的胜利。 三国四十万军队不战而降。 且龙城被破国君被俘虏，燕国已经举国投降，之前燕国的土地已经尽归唐国所有。 当他得知唐国再次南下准备灭晋的时候，心中有着强烈的预感，天下恐怕真的要再次大一统了。 只不过这次不是归于晋，而是归于唐。 在高兴之余他又有些惆怅，这种大世之争他都没有参与就结束了。 …… 晋国也知道唐国水师强大，在长江口布置了大量的水师阻拦。 当贺方率军来到京口一带的时候，双方发生了遭遇战……嗯，准确的说是单方面的虐杀。 在晋军靠近试图进行接舷战的时候，充当先锋的文木下令，接火自由射击。 双方驾船向着对方的船阵冲了过去。 并不是要相互撞击，而是交错停靠然后进行接舷战，这是古代最常见的战术。 但唐军有火炮火枪，自然不会这么干，在双方战船交错的时候，数百门火炮齐鸣，站在甲板上的火枪手也开始射击。 这么近的距离，对于火器来说就相当于是把枪管子塞进嘴里再开枪，命中率自然是非常高。 只是第一轮射击，晋国战舰就减少了四分之一，而且被摧毁的基本上都是大船。 小船不值得浪费炮弹，留给火枪手解决就可以了。 接下来还是那个描述了很多遍的场面，从未见过火器的晋军被吓破了胆，纷纷逃跑。 也有坚持死战的，开船撞击唐军的战舰，还真有两艘船躲避不及被撞的失去战斗力。 但也仅此而已了。 晋国把守长江口的水师，同时也是晋国仅剩不多的水师精锐，一战伤亡殆尽。 从此长江的控制权彻底落入唐军之手。 贺方没有丝毫停留，直接挥师西进攻打建康。 正文 0448 破城 因为战争的原因，晋国已经对建康到长江口的江面进行了封锁，不允许私人船只通行。 百姓们也感受到了战争的气氛，开始囤积粮食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导致京城本就很高的粮价快要突破天际。 面对这种情况官府束手无策，因为这种情况本身就是士族造成的——粮铺这种东西基本都是世家大族开设的，一般的富户都不敢涉足。 实在没有办法的百姓只能去周边城镇购买粮食，结果就是周边的粮价也跟着疯涨。 这天很多百姓照例出城，准备去远一点的地方买粮。 刚走出城门口就见到许多战船狼狈的逃进码头，有些甚至直接冲进了护城河。 战乱年代的百姓很快就反应过来，敌人打过来了，晋国水师败了。 他们不敢有丝毫停留，也不敢再去外面买粮食，转头就狂奔进入城内，并把这个消息传了出去。 等晋室收到水师全军覆没的消息的时候，全城百姓都知道了。 看着战报司马昱目瞪口呆：“这是两万水师，两万呐，连一天都没坚持住就全军覆没了？” 实际上是从接战不到一个时辰，但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尚书令、散骑常侍王彪之道：“桓温呢？难道二十万大军这么快就覆没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是啊，唐军是如何越过桓温的二十万大军的？ 桓温败了？降了？还是唐国又从国内抽调了更多的军队过来？ 没有人回答，但多数人都认为是后一个答案。因为没人相信不可一世的桓温会投降，也不相信他会这么快就失败。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唐军都已经杀到了城下，他们必须要迎战。 一条接一条的命令下达，城内守军紧急展开了防御。 正忙碌的时候，远处江面出现一支庞大的舰队，绵延七八里，正是贺方率领的唐国水师。 在望远镜里看到人头攒动的城头，他轻蔑的一笑，道：“进入护城河，把建康城围起来。” 在建康城的西面有一座屯兵用的小城郭叫石头城，用来策应建康城的，当年王敦就是在这里指挥军队攻打的建康城。 这次晋国也在石头城放置了五千军队，但唐军根本就没理会他们，直接从长江进入了护城河。 如果石头城的守军敢出来捣乱，就让他们尝尝火器的滋味。当然，等他们见识到火器的威力后，大概率是不敢出兵救援的。 在长江和建康城之间有一座西篱门，是晋元帝时期修建的，作为外郭使用。 但西篱门本身要配合水师才能发挥最大作用，失去水师基本就成了摆设，根本就没能对唐军造成任何阻碍。 这样的篱门建康城周围还有六十七座，拱卫四面八方。 然而晋元帝在设计篱门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自家会失去所有的水师。 唐军轻易就拿下了西篱门进入护城河，那些篱门成了摆设。 而护城河本身是用来保护城池阻拦敌人的，此时却方便了唐军。 已经失去所有水师的晋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完成包围。 不过他们并不是很害怕，护城河后面的城壕才是真正的绞肉机。唐军就五万人，想打上来并没有那么容易。 唐国拥有威力强大的火器的消息他们自然也听说了，但很多人并不相信，有些相信了也会下意识的低估威力。 毕竟这种跨时代的兵器，实在有点超乎他们的想象。 所以当唐军完成包围，战船上出现一排排黑色小窗口时，他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直到…… “轰轰轰！”百余艘战船，数千门火炮同时开火，那震天的怒吼把许多人吓的两股战战，有些甚至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是火器自诞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应用，连很多唐军都被吓了一跳。 下一刻城头绽放一朵朵黑色的犹如来自炼狱的花朵，每一朵花都能带起一簇血肉。 这一轮炮击是震慑性质的，总共十发，等炮击结束城头哀嚎四起，数千人在这一轮炮击中丧生。 晋军的士气直接降到了谷底，要不是这里是京城，他们早就溃败而逃了。 城内，正准备到城头鼓励士气的司马昱被巨响吓了一大跳：“哪来这么大的雷声，要下雨了吗？”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这太阳高挂在头顶，怎么可能下雨。 他猛然想起之前的传闻，唐国有一种神奇的兵器，声如雷震杀人于数里之外。 难道这就是那种兵器的声音？果然够骇人。 但他依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下令手下加快速度往城头而去。 等他来到城头看到的是一片炼狱，满地残肢碎肉，还有人在哀嚎。 这时那句话再次浮现在脑海里：唐军有神器，声如雷震杀人于数里之外，莫能当者。 另一边，贺方也没有闲着，趁晋军被大炮震慑，下令登陆。 他主攻的正是西篱门方向，因为这边靠近长江水师活动更方便。 战船靠岸，火枪兵提供火器压制，登陆部队着全身甲手持盾牌在前面开路，后面火枪兵跟上。 在绝对火力优势下，登陆部分轻易就站稳脚跟。 之所以没有用大炮轰炸城壕，不是不想而是舰炮射角的问题，太近的距离反而覆盖不到。 等站稳脚跟，就把携带的少量陆军虎蹲炮拖下船，调整好角度开始轰炸城壕。 火枪和火炮的攻击下，本就士气全无的晋军一触即溃，根本就无法对唐军造成任何麻烦。 被吓破胆的司马昱下达了一个最愚蠢的命令，落闸彻底封死城门，这也意味着城壕里的晋军被自己人断了后路。 当城壕里的守军发现这种情况之后，一边咒骂一边丢下兵器投降。 这一波就有两千多人投降，贺方把他们收拢到一边看押起来，率军来到城墙下方。 正准备派人过去吆喝两嗓子劝降，却发现还没等劝降的人靠近，城头就开始放箭。 贺方大怒。 本来大家都是汉人，他并不准备发动大规模炮击，既然对方选择顽抗那他也不多说了。 “传令，炮击半个小时。” “是。” 于是建康城也享受到了龙城的待遇，炮火洗礼。 只不过贺方还是留了情，并没有轰炸民居，炮火主要是在城墙以及后方几百米的距离来回轰炸。 这个范围内基本都是军营以及守城物资摆放的地方。 但这也意味着这一片区域受到的火炮密度更大，真正的被洗了一遍又一遍。 半个小时后城头已经见不到几个活人，来城头鼓舞士气的司马昱也没有幸免死于非命。 确定城头没有敌人后，贺方就让人把虎尊炮拖到城门口，装实心弹几炮就把城门轰碎。 不过他们并没有掉以轻心，因为城门后面是更加坚固的瓮城。 先派人去查看情况，发现瓮城上也没有守军，大军这才进入。 继续用虎尊炮轰碎瓮城的城门，这才进入建康城内部的，也意味着城池被攻破。 贺方没有着急进城，而是让人登上了城头打造防线，防止晋军反扑。 再说另外一边，炮声自然瞒不住城内的人，百姓纷纷封闭门窗躲在家里，士族豪强也开始约束家人不得随意外出。 皇宫内，即便是隔着十余里褚蒜子都听到了滚滚炮声，犹如闷雷。她心中惊慌却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握着胸前的昊天玉相祈祷。 然而昊天这次并未保佑她，接连不断的坏消息传来。 护城河失守，唐军从西明门发起进攻，城壕守军投降，城壕丢失……唐军发起炮击，守军损失惨重。 直到一条消息传来，她再也绷不住了。 “太后不好了……琅琊王他……琅琊王他……” 褚蒜子心中一惊，道：“琅琊王怎么了？” 信使道：“琅琊王在西明门战死。” 褚蒜子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要不是近侍及时把她扶住，都要出丑了。 尽管司马昱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可他在司马氏里面已经算是比较出挑的了，且对权势并不是很热衷。 就他的身份地位而言，想当皇帝太简单了。晋穆帝死的时候就可以直接上位，根本就不会有后面那些奇葩皇帝的事情。 是他自己拒绝了这些机会，把皇位让给了别人。 这些年来，他和褚蒜子相互配合，才勉强稳住了司马氏的局面。现在他死了，她就真的成独木难支了。 不过毕竟是长期临朝称制的女人，很快就稳住了情绪，问道：“琅琊王是怎么死的？” 信使道：“唐军在护城河发起攻击，城头和城下百丈方圆都在攻击范围内。当时琅琊王恰好在城头督军，被那种兵器杀死了。” 褚蒜子道：“守军呢？为什么不保护他？” 信使低着头道：“守军伤亡惨重……我回来报信的时候，已经十不存一。” 褚蒜子深吸口气，道：“再探。” “是。” 等信使离开，她又说道：“去叫诸位相公来见我……不，直接去陛下那里。” “是。” 此时在位的是晋废帝司马奕，当然，现在他还没有获得晋废帝的谥号。 按理说他已经成年加冠，应该能亲政了。 然而他体弱多病，四肢软弱无力，这两年连路都走不了了。 而且他比自己那个吃药把自己吃死的哥哥司马丕聪明，从登基那天开始就没有问过政事。 而是以体弱多病为由把政务交给了褚蒜子，让她继续临朝称制。 但即便如此，在原本的历史上他还是被桓温随便找个借口给废了，所以死后才落了个晋废帝的谥号。 现在历史改变，已经不用桓温来废他了，可对他来说这或许是个更坏的结果。 司马昱战死晋国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他想躲在角落里当小透明都不行了。 身为皇帝他必须要站出来。 然而一个甘愿当小透明的皇帝能指望他干什么？ 当他从褚蒜子这里听到司马昱战死的消息后，整个人躺倒在椅子上瑟瑟发抖。 “太后，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褚蒜子露出失望的表情，如果当年司马昱愿意继承皇位，她绝对不会选这种窝囊废当皇帝。 关键是这哥俩在当皇帝之前并没有表现出特别大的毛病，相反口碑在司马氏里面还算好的。 可一当上皇帝情况就全变了。 一个宠信道士把自己毒死了，一个整天当小透明遇事只会发抖什么都干不了。 此时她更怀念司马昱，后悔为什么同意他去鼓舞士气，现在出事儿了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难道让她一个女人来决定晋国的生死存亡？ 很快几位宰相就赶到宫里，显然他们也已经得知了司马昱战死的消息，都很惶恐。 褚蒜子收起焦急的情绪，装作平静的模样，道：“诸卿应该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吧？可有良策？” 尚书令、散骑常侍王彪之道：“太后，当务之急是加强城防，琅琊王可先收殓待战后再举办丧事。” 侍中王坦之亦道：“为了稳定军民之心，琅琊王战死的消息必须封锁住，不能传扬开来。” 在这种关键时刻，众人很快就商量好了对策，而且出奇的是没有人争抢司马昱死后空出来的位置。 不是他们不想抢，而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再说，司马昱尸骨都还没有收殓他们就忙不迭的争抢，吃相太难看会遭到一致针对的。 然而还没等他们把自己的想法变成命令传达下去，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传来。 西明门被攻破，唐军已经入城。 “砰。”褚蒜子再也绷不住，瘫倒在椅子上。 群臣想去扶又不敢靠近，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只能呼喊近侍过去查看情况。 一番忙碌后，褚蒜子幽幽醒来。 扫视了一圈，却没有看到一个能给她撑腰的，唯一关系比较近的皇帝司马奕已经吓的不敢说话。 不禁悲从中来，几乎控制不住情绪想放声大哭。 不过她毕竟不是普通女人，把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又生生的收了回去，打起精神道： “诸卿，已经到了大晋生死存亡时刻，希望你们能念在先帝以及陛下的恩情上，放下成见齐心协力帮助国朝渡此难关。未亡人在此拜托大家了。” 说完起身朝众人行了万福礼。 众人哪敢受她的礼，连忙道：“太后万万不可如此，臣等必誓已报厚恩。” 这话到不全是虚假之言，作为晋国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他们也不希望这艘船沉没。 更何况，晋国肩负天下正统一百多年，并不是没有忠臣。 很快众人就达成了一致意见，一边调兵防守皇宫，一边派人尝试把唐军驱赶出去。 不管机会有多大，至少要尝试一下。 正文 0449 踏尽公卿骨 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 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 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 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 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 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 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 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 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 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 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 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 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 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 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 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 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 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 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 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 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还没写好，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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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的，他脾气有些大，就下令把胡人屠了个干净。后来杀的兴起，连豪强大户都杀了个七七八八，被陛下狠狠的斥责了一通。” “不过陛下念在事出有因，又没有对普通百姓动手，就准许他功过相抵。” “哎，你说他怎么就不能收一收自己的脾气呢，这下好了，好不容易立了一点功，就这样没了。” 得，话说到这个份上，路千钧要是还不明白他的意思那就是真蠢了，这是要找借口大开杀戒了。 江湖传言王安最稳重，是陛下钦定的水师接班人，看来传言不完全准确啊，这位的杀性一点都不小。 但到底要不要配合，他陷入了犹豫之中。 万一杀的太过陛下怪罪下来呢？到时候受牵连的可不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卫尉司中原分部都要跟着受罚。 他必须要为手下的人考虑。 王安也没有逼他，只是悠哉的看着江面。 路千钧脸色变换不停，内心陷入了挣扎。 不过想到这些士族平时的所作所为，想到在入唐之前他一家人过的日子，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娘的，拼了。 “哎呀，才看到这份名单错了。你看我这个脑子，一遇到事情就糊涂，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错了。” 王安露出满意的笑容，看向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认同，道：“这是很正常的，见陛下谁都激动……马上就要进曹娥江了，陆总旗赶紧把名单找出来吧。” 路千钧道：“都在脑子里记着呢，随时都能写出来。” 王安大笑道：“哈哈……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大军就进入曹娥江，很快就靠近了仇亭军营。 岸上的晋军早就发现他们到来，在岸边摆开阵型，还拿出了火箭准备火攻。 看到严阵以待的晋军，王安无趣的道：“没意思，随意开炮吧，然后派一个营登陆控制军营。” 听说可以随意开炮，他手下这些早就憋疯了的将士们顿时就兴奋了，调整炮口没命的开火。 岸上的晋军哪见过这阵仗，直接被轰懵了，然后还活着的人丢盔弃甲开始逃跑。 但他们跑的再快也没有跑到快啊，没多久一千五百晋军就接近全军覆没，剩下的也分散抱头鼠窜。 唐军还专门往人多的地方轰，等晋军分散跑之后还有人开始用炮当狙击枪轰落单的晋军。 王安很快就意识到不对，这炮声怎么还不停，这伙晋军的战斗意志这么顽强吗？ 举起望远镜一看，鼻子差点给气歪。 赶紧让人下令停止炮击，也懒得派人去岸上接收俘虏了，完全没必要。他不信在这种情况下还有那个晋军敢回来。 之后舰队畅通无阻进入了镜湖。 此时的镜湖不是后世经过淤积，又经过认为围湖造田后的小水洼子，而是一片八百里的汪洋。 镜湖八百里，这句俗语就是最好的写照。 路千钧早就摸清了晋国镜湖水师的营寨，很轻松的就摸了过去。路上遇到了晋国水师巡逻船只，看到他们老远就夺路而逃。 等王安率军赶到的时候，晋国水师已经封闭寨门严阵以待，并点燃的烽火通知数里外的山阴县城。 后面的事情就不赘述了，反正一轮炮击下来晋国水师投降。王安留下一个营的人接管这里，率大军直扑山阴县。 山阴县已经通过烽火知道有外敌入侵，早早就关闭城门严防死守，然而在火炮面前一切都是枉然。 郗愔自从被桓温和亲儿子郗超联手给坑了一把之后，也消沉了一段时间，不过很快就振奋起来。 朝廷也不敢亏待他，就封他为会稽郡内史，实际上就是会稽太守，但级别比太守高。 刚当内史没几天，坏消息一条接一条，最大的坏消息就是唐国出兵，儿子郗超被围困失去音讯。 他自然很担心，一直在打探消息。 然而儿子还没消息，唐军就先来到的城下。他自然也有想过，这支唐军是哪来的？难道桓温的二十万大军这么快就没了？ 可还没等他想清楚，就听到雷霆巨响，再过不久手下狼狈来报，城池失守唐军已经打进来了。 对于唐国的强大战斗力他很惊讶，可此时他关心的不是山阴县的失守，而是桓温军。 在战斗力如此强大的唐军攻势下，桓温军能撑得住？ 自己的儿子十有八九没了，一想到此处他就心如刀绞，心中对唐国也充满了仇恨。 所以当手下来问他该怎么办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道：“召集所有衙役、兵丁死守太守府，我就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那名手下是见过唐军火器威力的，想要开口劝说逃走吧，守不住的。可见到他一脸决绝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正文 0450 踏尽公卿骨（2） 抱歉，还没码好，一点钟准时更新，请稍等。 抱歉，还没码好，一点钟准时更新，请稍等。 抱歉，还没码好，一点钟准时更新，请稍等。 抱歉，还没码好，一点钟准时更新，请稍等。 抱歉，还没码好，一点钟准时更新，请稍等。 抱歉，还没码好，一点钟准时更新，请稍等。 抱歉，还没码好，一点钟准时更新，请稍等。 抱歉，还没码好，一点钟准时更新，请稍等。 抱歉，还没码好，一点钟准时更新，请稍等。 抱歉，还没码好，一点钟准时更新，请稍等。 抱歉，还没码好，一点钟准时更新，请稍等。 抱歉，还没码好，一点钟准时更新，请稍等。 抱歉，还没码好，一点钟准时更新，请稍等。 抱歉，还没码好，一点钟准时更新，请稍等。 抱歉，还没码好，一点钟准时更新，请稍等。 抱歉，还没码好，一点钟准时更新，请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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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恍然大悟道：“你没告诉他郗超还活着，且已经投靠我们了吗？” 罗奎无奈的道：“怎么没说啊，奈何他不信呀。” 王安嘲笑道：“这老头对自己儿子听信任的啊，只可惜郗超一心反晋，就算没有我们也一直在帮桓温造反。” 罗奎语气怪异的道：“他不是相信郗超，而是相信桓温不会降。” “……” 王安一时语塞，摇头道：“这看人的能力……也就晋国采用九品中正制，换个朝廷他都做不到这么高的位置。” “算了，别理他了。看好他别让他出事儿就行，免得在郗超那里不好交代。” 罗奎道：“是，我把他和他的家人关在了一起，他闹不起来。” 正说话间，路千钧带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走了进来。 “王旅长，这位就是陆恭的嫡子陆瑞，陛下特许他进入军校，今年刚毕业。” 见到这么高级别的大佬，陆瑞很是激动，道：“首长好。” 王安仔细打量他，满意的道：“小伙子不错吗，我缺个警卫员，要不要跟着我干？” 陆瑞惊喜不已，但马上就毫不犹豫的摇头道：“谢首长，我在陆总旗手下做的挺好的。” 他受到路千钧太多的照顾，有更好的机会就跳槽，太掉人品了。 王安对他更加的满意了，直接问路千钧道：“陆总旗，怎么样？考虑一下。” 路千钧气道：“你这孩子，考虑什么。这种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你想气死我啊。我替他大营了，王旅长以后他就是你的人了。” 见陆瑞不情不愿，他解释道：“统领说过，等天下一统卫尉司要改制，你没见很多密探都已经上岸了吗。” “用不了多久我们都要跟着换工作，你不过是提前几天罢了，别婆婆妈妈的。” 上岸是卫尉司密探的专用语言，意指完成任务脱离卫尉司获得明面身份。 陆瑞想到燕国那边的密探确实都洗白上岸了，当即就相信了他的话，就兴奋的道：“尚武军校3063期学员陆瑞，向首长报到。” 王安笑道：“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警卫员了。你的工作就先不安排了，等给你父亲报完仇在过来报到。” 提起杀父之仇，陆瑞眼神里顿时布满了恨意和杀意，道：“是。” 路千钧拿出一份资料道：“王旅长，这是会稽郡内所有士族豪强的名单。” 王安拿起名单一看，叫道：“好家伙，真是戳了士族窝子了。” 东晋士族分为三类： 一类是东汉时期传承下来的，为卢、荀、袁、杨、蔡五家。 二类是魏和西晋时期形成的士族，这也是东晋士族体系的主体，共有三十二家。 三类是孙吴遗留下来的江南士族，共九家。 这四十六家构成了东晋的士族体系，也是统治体系。这四十六家士族，有二十二家居住在会稽郡。 比士族低一级的豪族，也就是家族在地方有势力但没有名列士族不入中央的大族，数量就更多了。 反正，看到这份名单王安头皮发麻。 “看来我们原来的计划要改一改了，不能乱杀，要找恰当的理由分开啥，免得激起他们的反抗。” 王安道：“虽然我不怕麻烦，但也不想自找麻烦。” 路千钧深以为然的道：“还是稳妥点好，不如这样，先拿杀害陆恭的凶手动刀子。” “随便抓几个当事人，让他们互相攀咬，一点点把所有人都牵连进去。” 王安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以把凶手和别的士族放在一起杀。” “不是有四家士族七家豪强参与了吗？先杀两家，在随便挑三家士族一起杀了，就说他们都是凶手。” “别的士族就算知道了消息，也肯定会以为我们的调查出错，不会往别处考虑。”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士族已经少了一半了，剩下的那些就是案板上的肉。” 路千钧点点头道：“那就先拿贺家、孔家动手，再把太原温家、汝南周家和应家捎带上。” 王安道：“不，直接动王家和庾家。王与马共天下，庾与马共天下……” “这两家都是之前晋国最强大的家族，虽然被桓温压了下去，但隐藏实力强大。” “如果他们意识到我们想做什么，很可能会串联起来作乱，最好的办法是趁其不备直接灭掉。” “失去了他们，纵使还有别的士族意识到危险，也不足以组织起大规模的反抗了。” 路千钧思索了一下道：“好，就动王家和庾家。不过动王家还有点麻烦，他们家族实在太庞大了，光分支就有六七个。” 王安冷笑道：“没关系，他有再多的分支也没用。对了，把王羲之那一脉留着吧，就当时给王学士一个面子。” 他说的王学士是文渊阁学士王献之。 随着一声令下，十余个连出动，在卫尉司密探的带领下包围了一个有一个目标。 …… 王珣和王珉是一对亲兄弟，也是王导的孙子。 家学渊源，两人能力都很出众名声在外，自然也是格外的心高气傲，桓温、谢安都对他们赞赏有加。 谢家更是与其联姻，王珣自己娶了谢万的女儿，王珉娶了谢安的女儿。 然而这种加强版的联姻并没有带来想象中的好处。 此时的谢家还是二等士族，王家是却是顶级。两兄弟心高气傲，在他们看来谢家就是想攀附他们。 对谢家的女儿也是个各种猜忌轻视，尤其是王珉，简直就是把不屑挂在了脸上。 谢家的女儿也不是吃素的，你看不起我们，我们还看不起你的，夫妻感情可想而知。 谢安更不会迁就他们，直接让自家女儿、侄女和他们兄弟离婚，这下可好，双方成仇了。 两兄弟气不过，转头就娶了个续弦，王珣娶的是个士族女。王珉娶的不是士族女却也是天下有名的才女，以书法著称。 本来王珣已经出仕，因为和谢家结仇的原因，就放出话来，朝廷用谢安就别用他，用他就别用谢安。 结果自然是自取其辱。 从才能上来说他不如谢安，再加上他是王导的孙子，褚蒜子自然毫不犹豫就选择了自己的叔父谢安当侍中。 王珣直接辞官回家，闭门研究学问。 唐国出兵攻打会稽郡，王珣只是例行紧闭大门让奴仆家丁戒备，实则心中并无多少担忧，他不信有人敢动他王家。 直到一名家仆狼狈来报：“郎主，外面来了一群唐军，把我们家团团围住了。” 王珣微微惊讶了一下，但随即就冷哼一声怒道：“好呀，我倒要看看这群……” “轰。”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巨响打断，紧接着就是“砰砰砰”的声音。 “怎么回事儿？”这下他也意识到不妙，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唐军敢对他家下手。 然后又一个仆人连滚带爬的跑过来道：“郎主不好了，唐军打进来了。” 王珣大骂道：“废物，你们为什么不抵挡？” 那仆人道：“不……不是这样的……那……那些人用神器在百步之外打一下就破了城门……” 王珣见这人颠三倒四半天说不清楚，干脆起身往外走，要亲自去看什么情况。 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侍女跑过来道：“郎君，娘子听到巨响受到惊吓要生产了。” 王珣心中一惊，换成别的时候他会很开心，但这会儿却很无奈，这来的真不是时候。 不过事已至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就道：“稳婆呢，到了吗？” “我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准备接生。”侍女道。 大户人家，妻子怀孕之后早早就会请稳婆住在家里进行照顾，甚至可以说专门养的有稳婆。 王珣稍稍放下心，道：“我知道了，回去照顾夫人吧，有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把丫鬟打发走，他就快步往前院走，想去看看情况。 然而才刚走到半路，就见到自家的家仆连滚带爬的往中院跑，还不时的有人倒下。 王珣是文武双全之人，见到这一幕顿时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大门已经失守了。 速度实在太快了，从发起进攻到城破，连一盏茶时间都没有。 这让他想起了山阴县城，也同样以快的惊人的速度被攻破，几乎没有对唐军造成任何阻碍。 正文 说一下更新的问题 现在这个工作上班时间长、活多、工资还低，每天都很累。 每天还要码字到深夜，快熬不住了。 想全职写书，但成绩太差。 这本书三千多收藏，订阅更是惨不忍睹，只有约八十五个书友订阅。 每个月的稿费，订阅+免费渠道只有五百块。 而且均订不足五百的书连全勤都没有。 每个月五百，实在没有办法全职。 不过我现在这个工作实在太烂，早晚要换。加上离过年也没几天了，我决定辞职。 然后双开。 新书是一本文娱小白文，这个题材经久不衰。 我的计划是上午写文娱那本，下午写这本，一直坚持到过年。 如果文娱那本的成绩还能看得过去，稿费够吃饭，就继续全职。 如果那本也扑了，就过完年就去外地找求职。 到时候会先把文娱停掉，集中精力把这本完结。 然后再把那本完结。 请大家相信我的人品，上本文唐也扑了，依然坚持写了两百多万字。 这本每个月五百块，也坚持写到现在，字数刚破了一百万。 等两本书都完结……到时候再说吧，估计我也不会再写书了。 大家有喜欢看文娱类小白文的，可以去隔壁支持一下。 那本书已经通过内签，估计明后天签约，大家可以过去投资白嫖一波起点币。 嗯，就这样。 万分感谢。 正文 0451 文易的信徒 “啥？难产？”林魁生脸上的表情相当精彩，啥好事儿都能让自己碰上啊。 “连长，咋办呀。”一名叫木铁生的战士问道。 林魁生没好气的道：“我哪知道咋办……算了，先让小张给她看看。” 经过文易和谢道韫十余年的努力，唐国军队医疗体系搭建的相当完善。 每个营有一个卫生队，配备两名坐诊医生十名懂紧急救护的卫生员。 各连队训练作战的时候会分配一名卫生员过来坐镇，小张就是这次分配到林魁生连队的卫生员。 听说让他接生，吓的连连摇头：“林连长你别为难我了，我就懂一点外科护理知识，给人看病那就是草菅人命。” “更何况她这是难产很可能要做手术，剖腹产手术，就算卫生队的张大夫和牛大夫都不敢做。” “也就旅部卫生院的张大夫去医学院进修的时候学过，还是给人当助手，自己都没有动过手。” “为了这种人去麻烦张大夫不值得，反正这件事情和我们没关系，听天由命吧。” 林魁生脸色变换不停，但凡对面是个普通孕妇，他都不介意去麻烦张大夫。 可这是敌人正常情况下是要枪毙的，现在却要救她，还要去旅部请大夫。 这不是闹笑话吗？到时候旅长会怎么想？ 被捆起来丢在一旁的王珣也在听着他们的对话，很快就听出了端倪。 唐军中有神医，能用一种叫什么什么手术的医术救活他的妻子。 他内心也陷入了挣扎。 要不要求他们救人？ 换成平时，他会毫不犹豫的带着妻子一起赴死，如果他妻子不敢死，他会亲自动手。为了王家的骄傲，甚至连孩子都能牺牲。 让他低头求人，想都别想。 可现在的情况实在太特殊，待产的孕妇更加能触动人心，让他那颗铁石心肠都有点硬不起来了。 要不要低头？自己低头了他们会救吗？ 双方可是死敌，换成他自己是绝对不会去救的。不动刀子砍了就够仁慈了，还主动去救？ 可妻子凄婉的声音却让他怎么都无法狠下心。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 “啊！！！”屋内猛然传出一阵凄厉的哭喊声：“郎君……郎君……” 这一声叫喊就像是锥子一般，同时扎在林魁生和王珣两人心头。 林魁生大喊道：“去旅部请张大夫。” 王珣则同时说道：“将军，请救救我的妻儿吧，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林魁生转头看了他一眼，不屑的道：“我救她不是因为什么狗屁好处，而是因为我大唐的道义和规矩。” 本来还劝他放弃的小张闻言脸上也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快速的道：“张大夫在旅部，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他了。” 林魁生道：“木铁生，骑上马用最快的速度去旅部把张大夫请过来。” 木铁生道：“是。” 几名战士赶紧把拉炮的马给腾了出来，虽然这是匹驽马，但短距离冲刺还是比人跑的快的。 王珣看着他们忙碌，回想刚才林魁生的那句话，心情更加的复杂。 人总是在最无奈最脆弱的时候容易产生同理心，就比如现在。 换成以前王珣会对眼前的一切嗤之以鼻，甚至认为对方在作秀，现在只有发自内心的感激。 以及对唐国律法的好奇。 以前他也零星听说过唐国的一些律法和规矩，那是相当不屑一顾，连了解都不屑。 现在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好奇，想要看看什么样的律法和风俗会培养出这样的军队。 王珣这个人是典型的士族知识分子，很傲慢。但和一般的士族不同，他不虚伪。 看不起谁就是看不起，连表面客气都不屑于去做，因为他觉得那个人不配。 和谢家的矛盾就是来源于此，我觉得你谢家就是想攀附我家，用自家的闺女联姻，我就看不起你。 但一旦他对谁产生佩服，也同样如此。我就是佩服你的为人或者能力，和立场无关。 前世经过一系列的风波，他对谢安就很佩服，但并没有选择和谢安和解。 而是等谢安死后不远千里跑去吊唁，被谢家的人堵在门口嘲讽也很坦然。 此时他对唐国的律法和风俗产生好奇心以及好感，那就真的是发自内心如此，不是因为别的原因。 但这也不意味着他就能接受唐国的一切。 他是怎么想的林魁生一点都不关心，指挥人把王家所有人都驱赶到了中院控制起来。 然后挨个房间搜查，确保没有遗漏。财物之类的都被单独放在一间房子里，等着上面来接收。 唐军这边的律法可是一切缴获要归公的，不会放任士兵屠城劫掠收买军心。 至于会不会有士兵私藏，那就真的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至少规矩是立下来了，也在严格执行。 大约半个小时后，一阵马蹄声响起，木铁生带着三个人直接骑马来到中院。 正是张大夫和他的两个助手。 张大夫雷厉风行，一句废话都没有，还没下马就先喊道：“病人在哪，快带我去。” 林魁生也没有多客套，道：“在后院，跟我来。” 一行人小跑着来到后院，正急的团团转的王珣连忙迎了上来，道：“这位是张大夫吧，请……” 张大夫看都没看他一眼，道：“救人要紧哪那么多废话，滚开。” 说完径直进了产房。 唐国可没有什么男人不能进产房的说法，人命关天的时候，在医生面前这些规矩都是屁话。 不出意外，屋内传出了惊呼声以及求救声，但很快就消失了。 没一会儿张大夫从里面走了出来。 林魁生和王珣连忙迎了上来。 林魁生问道：“张大夫，怎么样？” 张大夫道：“胎位很正，难产是心理造成的，应该是受到惊吓，有两个办法。” 林魁生道：“您说。” 张大夫道：“第一个办法是手术，但手术本身就存在巨大危险，不到最后一步不建议做。” 林魁生道：“第二个办法呢？” 张大夫道：“让她知道自己安全了，心情得到舒缓应当能顺利生下来。” 一旁的王珣嘴巴张了又张，几次想说话都被林魁生抢了先，这让他觉得很怪异。 如果不是知道这个唐国人之前从未见过自家妻子，他都怀疑自己是喜当爹。 听到张大夫说有两个办法的时候心中他松了一口气，手术是什么意思他不懂，但第二个办法他大致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可问题来了，怎么才能让她觉得自己安全了呢？ 办法并不复杂也不难办到，但反过来说也非常难，因为这个办法就是放他们离开。 可唐国既然大动干戈了，会放虎归山吗？换成他，是不会这么做的。 但林魁生的选择却再次让他感到惊讶。 林魁生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就喊道：“来人，准备一驾马车放他们离开。” 张大夫没有阻拦，只是提醒道：“这么做的后果你可想清楚了？” “我唐国不杀妇孺，放他离开可是重罪，上面追究下来要上军事法庭的。” 林魁生只是犹豫了一瞬间，道：“救人要紧，我不能看着一个即将出生的孩子死在我面前，放。” 王珣转身面向他深深地鞠躬道：“谢林连长大恩，等孩子降生我就回来，绝不连累你。” 林魁生道：“别那么多废话了，赶紧行动吧。” 正说着，几名士兵拖着一辆马车走了过来，这是王珣自家的东西。 很快孕妇被抬上了马车，鉴于王珣手脚笨拙，林魁生又释放了两名忠仆给他。 临走的时候张大夫叮嘱道：“你是她的依靠，最好亲自陪在她身边，这样或许会有帮助。” “如果一个时辰后她还没有生产……该怎么选择就看你自己了。” 王珣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一个时辰后还生不出来，就只有采用手术的方法。 到时候他是逃命还是带着妻子回来治疗，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他郑重的道：“谢张大夫，谢林连长……请拭目以待。” 说完登上马车，握住妻子的手安抚道：“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我们可以离开了。” 他妻子紧紧抓住他的手，生怕一放开他就会消失：“真的吗？他们为什么要放我们离开？” 王珣道：“我用秘密和他们做了交易，你放心吧。” 马车顺着大道往城外跑，路上王珣透过马车的窗帘见到许多唐军在攻打高宅大院。 而且被攻打的对象他都知道，基本全是王家和庾家。 专门对王家和庾家动手吗？难道唐国和他们有仇？ 他想不通，但此时自身难保，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很快马车就走出城门，王珣还故意让她通过窗户看了看外面的环境。 确定自己是真的出了城，他妻子的情绪终于舒缓了下来。然后就再次尖叫起来，肚子开始痛了。 就算王珣没见过，也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儿了，心中一喜。 大约半个小时后，车内传出婴儿的啼哭声。 稳婆抱起一个满身血污的婴儿，说道：“恭喜郎主，是个小郎君。” …… 另外一边，眼见马车消失，张大夫道：“不派人在后面跟着？” 林魁生摇摇头道：“算了，万一被产妇发现不是全泡汤了吗，随他去吧，就是麻烦你多跑了一趟。” 张大夫道：“为什么要帮他？别说什么为了道义，我不信。” 林魁生道：“我的妻子也怀孕了，预产期就在这两个月。” 张大夫了然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错的，好好求情旅长不一定就会怪罪你的。” 林魁生心情沉重的道：“算了，事情都已经办了，没必要瞻前顾后。” 攻打王珣家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剩下不过是收尾。他就把军队交给了副连长，自己则跟随张大夫一起返回了旅部。 见到王安后，把情况汇报了一遍。 王安的脸色马上就阴沉了下来，道：“我不记得咱们唐国的哪条律法允许你释放敌人吧？” 林魁生道：“是属下擅自做主，违反了律法甘愿受罚。” 王安道：“看来你都想清楚了，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来人，把林魁生拿下，等回去移交给军事法庭。” 马上有人过来下了他的枪，并押走关了起来。 这时张大夫才过来说情，把当时的过程以及林魁生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旅长，林连长也是救人心切，再加上他也要当父亲了……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事情，还请网开一面在他给一个机会。” 王安突然笑道：“张大夫以为我就是这么无情的人吗。林魁生这么做我不但不生气还很高兴，这才是真正领会了陛下思想的人。” 张大夫疑惑的道：“那您为何？” 王安道：“规矩，如果我今天就这样放过他，以后还怎么治军?” 说到这里他拿出了一份资料道：“这是卫尉司调查的王珣的情报，很傲慢的一个人，傲慢到了不屑于欺负平民百姓。” “但也正因此没有什么恶行，否则你以为我会放他离开？” 张大夫恍然大悟，然后佩服的道：“原来如此，旅长高明，看来我是白担心了。” 王安笑道：“怎么会，这说明你也是陛下思想的践行者啊。” 又聊了几句，张大夫就离开了，王安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去。 这会儿出任务的人相继回来汇报情况，没有任何意外，都顺利拿下了目标。 王家有七脉被灭，庾家有四脉，算上贺家、孔家，以及另外两家豪族，战果可以说非常丰富。 路千钧也很快就带回了最新的情报：“别的士族豪强很恐慌，但也只是加强了防范没有动手的迹象。” 王安道：“那就好，口供拿到了吗？” 路千钧道：“拿到了，士族的骨头可没有他们嘴里说的那么硬，枪口顶在脑袋上，要什么就说什么。” 王安道：“那就好，下一步按照名单拿人就可以了。” “对了，把消息也散布出去，就说我们是为了复仇按照名单拿人，要怪就让他们怪那些攀咬的人去。” 路千钧点点头，道：“干脆直接张贴布告算了，这样百姓也能安心，更能取信于人。” 王安想了想道：“行，那就张贴布告吧。反正我们有口供，不算欺骗百姓。” 很快两人就商量好了具体步骤。 等路千钧离开，王安正准备去休息，警卫员来报：“旅长，外面有一个叫王珣的人说过来投案。” 正文 0452 踏尽公卿骨（3） “我准备把京畿放在幽州蓟县一带，可以就近掌控辽东以及百济、新罗之地……”文易指着世界地图，说道： “华夏之敌往往是起于北方草原大漠的游牧民族，把京畿放在这里，有助于打造北方防线……” 桓温看着世界地图，新罗百济就是去商洲（美洲）最重要的交通要道，必须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把京城放在幽州，再加上强大的水师，确实可以很方便的掌控此地，对于国家未来的发展很重要。 甚至对整个北方的掌控都会加强。 “但此处实在太荒凉，想要建设起来花费巨大。” 文易笑道：“唐国最不缺的就是资源，再说不是有那些士族豪强富户吗，把他们迁过去正好用得上。” 桓温被说服，从战略上来说，幽州确实是个不错的京畿之地。 得知桓温肚子里有全套的治国之策，文易天天拉着他讨论统一后国家建设问题。 而桓温也知道自己没有机会得天下了，想推行自己的治国之策只能靠别人。加上新降想要表现，也是知无不言。 这些天两人聊的非常尽兴，都感觉获益良多。 京师问题自然也是重中之重，桓温的意思是放在关中或者洛阳。关中平原土地肥沃，周围有险关守卫，自古以来就是京畿的首选。 洛阳是天下的中心，国都的最好选择之一。 然而文易选择了幽州的蓟县，也就是前世的首都。倒不是他非要模仿前世，而是放在这里确实有很多优势。 上面提到的战略地位就不说了，还有一点他没有说，是出于经济需要。 因为地理原因，北方发展经济天然不如南方。南方那边朝廷都不用管，天然就能形成好几个经济中心。 如果再把政治中心放在那里，北方怎么办？ 信不信将来北方遇到了什么困难，朝中某些目光短浅之辈会毫不犹豫的放弃这里？ 前世历史上可是发生过这种事情的。 就算这种极端的情况不出现，南方天时地利人和全占，北方就真的永无出头之日了，长久下去必然会酿成大祸。 最好的办法是把京畿放在北方，利用政治中心的优势发展北方的经济。 让南北之间的差距保持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这才是长久之道。 敲定京畿的问题之后，两人又开始商讨如何迁徙豪强富户。 “最怕的就是有人隐匿财产……其实不用怀疑，根本就没有人愿意主动交待自己的财产，我们必须要想办法去查。” 桓温道：“办法其实很简单，就看陛下愿不愿意用。” 文易道：“哦，什么办法不妨先说一说。” 桓温道：“办法并不新鲜，汉武帝就用过。凡隐匿财产不报者，罚没所有财产，家人贬为贱籍。” “大唐律法没有贱籍，只要罚没他们家产就可以了。” “同时鼓励大家举报，凡举报豪强富户隐匿财产者，一旦查实可获得违法者一半的家产。” “如此双管齐下，所有隐匿着将无所遁迹。” 文易敬佩的道：“汉武帝真乃吾辈之楷模也……把这一条记下来，等会呈报给我。” 最后一句话是对旁边的起居郎说的。 古代天子身边都有起居郎，记录天子的一言一行，唐国自然也有。 只是和别的国家不同的是，唐国的起居郎只记录工作上的事情，更类似于秘书，休息不需要记载。 啥，你说不合规矩？ 劳资就是开国皇帝，说啥就是啥。 这时马亦白急匆匆的跑过来，递上一封奏折道：“陛下，这是王旅长送过来的。” 文易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在意的道：“看你这表情，怎么了？不会是他进攻受挫了吧？” 马亦白道：“不是……您还是看看吧。” 文易心下好笑，但等他看到上面的内容的时候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王安，坏我大事。” 见此桓温也很好奇，但他很知道分寸没有多问，而是准备提出告辞。 文易把奏折丢给他，道：“此事和你也有关系，看看吧。” 和我有什么关系？桓温赶紧接过来，打开一看也大惊失色：“这……陛下赶紧下旨阻止他呀。” 文易摇头道：“晚了，这会儿他已经动手了……我就不该放他去会稽郡。” 对于这件事情桓温自然不好说什么，只是道：“晋国几乎所有的刺史太守长史都是士族豪强担任，一旦消息传开他们必然会死守。” “陛下原本计划的打下建康然后招降的计划已经行不通，必须要重新制定计划才行。” 文易叹道：“我知道，我担心的不只是晋国，还有秦国和凉国。这个消息一旦被他们知道，几乎没有和平解决的可能了。” 不过他也不是怨天尤人的人，事已至此再生气也晚了，马上下令道： “从禁卫军抽调一个旅去会稽郡，归王安指挥。告诉他，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别留尾巴。” 听到这个命令，桓温心中叹了口气，士族豪强全完了。同时他又很庆幸自己投降的早，否则桓家也是被屠杀的一员。 火器之下一切抵抗都是土鸡瓦狗，更何况唐国的强大不只是火器，还有制度。 很快他就收拾好心情，现在各人顾各人吧，于是说道： “既然速战招降的计划失败，陛下不妨从现在开始就在已占领的土地实行土改，每打下一处就进行土改，稳步推进。” “唐国拥有火器之利，再得到民心支持只会越来越强，反抗者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文易想了一下说道：“好，同时进行吧。马亦白，传令国内，把我们前几年培养的后备官吏全都派出来吧。” “传令给冼芸，让她别看着了把岭南打下来。嗯，从国内调一个旅归她指挥。” “警告她，我不想看到军队祸害百姓的事情发生，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马亦白严肃的道：“是。” 文易又看向桓温，道：“桓将军，燕国的旧权贵官吏不会老老实实接受土改，需要大军对地方进行弹压。” “火器军人数有限，很多小地方无暇顾及，弹压地方的任务就只能麻烦你的手下了。” 桓温心中一喜，越是有用他家就越安全，当即说道：“陛下言重了，我亦是唐臣，为国尽忠本就是应当为之事。” “我这就传令给幼子，让他带兵配合朝廷进行土改。降军中很多都是豫州军，陛下不妨派无奕公一起去。” 幼子是桓冲的字。 文易点点头，就算桓温不说他也会这么做的。 虽然他很鄙视联姻什么的，但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年代这一套真的很管用。 有谢道韫在，谢奕没有任何抵触就转变成了唐臣，且会非常忠心。 让他带领一部分原桓温军弹压地方，根本就不用担心他会造反，或者阳奉阴违之类的。 桓温主动提议让谢奕去，就有这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是分桓冲的权。 毕竟十几二十万大军，桓冲要真敢一个人负责，那就是自己给自己脖子上套绳索。 有谢奕分权牵制，大家都放心。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唐国这边确实缺人手，于是又出主意道：“慕容垂、慕容德都是有大才之人，就这样放着不用实在浪费。” “陛下不如派他们带领燕国降军南下晋国，用以弹压地方，如此一来火器军就可以集中兵力攻打强敌了。” 文易赞道：“桓将军又帮了我一个大忙呀。” 然后就下令让慕容垂等人带兵南下。 用南方的晋国降军去北方的燕国弹压地方，然后用北方的燕国降军去南方的晋国弹压地方。 不用担心他们和当地的豪强富户勾结，完美解决了唐国兵力不足的问题。 等各项命令传达下去，对整个战略作出调整，文易才坐下无奈的叹了口气。 王安真是会找麻烦啊。 原本他的计划是先用绝对的实力逼迫各方势力投降，减少局部战斗带来的人员损失。 然后把士族豪强富户迁徙到荒凉的幽州去，把地方的权力空缺出来，然后抽调唐国的官吏填充进去。 等完成权力的交接之后，再进行土改。 这种方法就是温水煮青蛙，不会激起旧贵族的大规模反叛。而且并非所有的旧贵族都一无是处，很多都是不错的人才。 可以尝试对其中的一部分进行教育转化。 王安迫不及待的动手，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一旦会稽郡这边的事情传出去，还有哪家士族豪强敢投降？ 尤其是那些有污点的家族，会拼死进行抵抗。虽然唐国不怕，但也会拖慢他们一统天下的速度。 还有秦国、凉国、代国，投降的概率就更小了。 所以他才会改变策略，既然温水煮青蛙的办法没用了，那就来硬的。 直接上土改。 一边打一边进行改造，胜利依然是属于唐国的。 两种方法各有优缺点。 温水煮青蛙的缺点是前期容易，后面麻烦。 士族豪强富户会通过各种方法掣肘朝廷，给新政添麻烦。还会传播老一套的知识，不利于大唐新知识体系的建立和传播。 而且和平年代朝廷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杀人灭族，到时候还真的有点麻烦。 激进的方法前期比较麻烦，毕竟直接站在了所有权贵的对立面，但根基扎的牢固后面行事会很方便。 没有这些老顽固捣乱，国家就任他施为。 而且现在是战争时期大家各为其主，我杀你天经地义，谁也没办法说三道四。 但这么做的缺点也很明显，会多死很多人，会让国家少很多的人才。 只能说两种方法都各有可取之处。 之前文易是出于对人才的爱惜，不想多制造杀戮才选择了温水煮青蛙。现在既然第一条路被堵死，那就走第二条吧。 对于王安的擅自行动，他除了生闷气也实在没什么好办法。 这个人做事真的是滴水不漏，报仇是文易自己同意的，他只是在执行命令，最多就是在执行的时候多杀了那么亿点点人。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他是文易的忠实信徒，在践行文易的思想。 而且在文易的计划里，未来王安是要率领海军进行大航海，开拓航道征服世界的。 如果他没有自己的想法，不信仰文易的思想，文易还真不放心把这件事情全权交给他。 这才是最无奈的地方。 对于这种人真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除了教化就真的没有办法，就算给予处罚也只能是惩戒性质的。 免职或者杀掉？以后谁还敢效忠你，谁还敢信仰你的思想？ …… 会稽郡，因为唐军突然对士族豪强下杀手，而且一出手就灭掉了王庾两家在会稽郡所有的势力，让士族豪强们惶恐不安。 哪怕唐国张贴布告，说是为了报当年杀害密探之仇。 可信度实在太低了。 而且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密探吗，至于让高贵的士族陪葬吗？还一次杀那么多？ 但不管怎么说，看到布告很多人确实放下了走极端的想法——侥幸心理也算是人类的一大缺点了。 主要是在他们看来，唐国实在没有对他们动手的道理。 还是那句话，整个晋国都是士族豪强的天下，所有的州郡都控制在他们手里。唐国要是敢对他们动手，那就是在逼反所有州郡。 他们不相信唐国会这么不明智。 谢家自然也得知了唐国的行动，全员惶恐不安，阮蓉安抚许久才稳住人心。 但私下她却没有了之前的自信。 “之前我说唐国不允许有士族，你问我他们会怎么对待晋国的士族，现在有答案了。” 诸葛文熊压下心中的惊恐，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逼反所有州郡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阮蓉摇摇头道：“唐国的一切都超出常人的理解，他们想做什么没有人能猜到。” 诸葛文熊道：“那他们不会对我们动手吧？” 阮蓉苦笑道：“如果是以前我会毫不犹豫的说肯定不会，现在我也不敢保证了。” 就在两人忧心忡忡的时候，一名仆人连滚带爬的跑进来说道：“夫人，夫人……不好了，唐……唐军把我们包围了。” 正文 0453 建康易主 建康城，除皇城之外的地方已悉数落入唐军之手。 贺方派兵把皇宫围的水泄不通，但并未急着攻打，而是等着文易过来。 攻破皇城活捉敌国皇帝这是泼天大功，也是整场战役画龙点睛之处。 如果文易远在千里之外不方便过来，他打就打了。现在文易就在左近，他要是不知道谦让，那就是不会做人。 而且皇帝难道就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动手吗？显然不可能。 大家都清楚他为什么这么做，皇帝更清楚，心中肯定念他的好。 到了他这个级别，功勋之类的早就足够了，能爬到哪个高度已经和功劳无关，全看皇帝的意思。 文易确实明白贺方的想法，而且他也确实需要这个灭国之功。 人臣的功绩是有上限的，但皇帝对功绩的需求是无限的。灭国越多威望就越高，国祚就越稳定。 所以接到贺方的奏折之后他没有犹豫，带着禁卫军进入了建康城。 一路来到来到大司马门——是的，东晋皇城正大门叫大司马门——在这里接受了将士们的朝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万岁声如山呼海啸般响起，震彻全城。 城头晋国将士被吓的面无血色，已经谈不上士气不士气了。如果不是无处可逃，如果这里不是皇城，他们早就丢下兵器了。 王坦之也被惊的惶惶不安，道：“这……莫不是唐皇来了。” 这就是一句废话，文易过来时的动静太大，而且天子仪仗非常明显，只要不瞎都能看得到。 本就不安的人心更加惶恐。 一旁的王彪之对王坦之的表现非常鄙夷，真是徒有虚名，遇大事一点胆气都没有。 还好他是太原王氏的人，而不是琅琊王氏，否则琅琊王氏的脸还不丢尽了。 不过此时不是计较这个时候，他对旁边的侍卫道：“去宫里告诉太后，唐皇来了。” 褚蒜子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最后一点奢望也消失了。 虽然早就知道绝无幸免的可能，但人总是会下意识的产生侥幸心理，万一呢。 唐皇的到来打破了这个万一。 “把宫中所有的钱财都拿出来赏赐给将士们，若能渡过难关朝廷必不会忘记他们的功劳。” 她清楚到了这个时候钱财能起到的作用已经很小了，但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后的手段了。 宫外，皇帝的到来让唐军士气高涨，恨不得马上就拿下建康宫。 文易却没有着急发起进攻，之前他答应过谢奕，如果可以就留褚蒜子一命。 而且他本人对褚蒜子也非常敬佩，没有她的支撑晋国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刀剑无眼，更何况是威力强大的火器，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被一颗流弹给打死。 所以要想个办法确保她的安全才行。 文易已经有了主意，现在就等一个合适的人出现，他还知道那个人必然会来。 也确实如他所想，不到一个小时人就来了。 “贫道参见陛下。”已经须发皆白的杜子恭恭敬的道。 “参见陛下。”孙泰也跟着行礼。 “两位道长免礼，请坐。”文易笑道：“多年未见，道长别来无恙乎？” 杜子恭说道：“不行了，贫道已经老了，随时都可能去见天尊。” 文易道：“哎，道长这是哪里的话，看你精神矍铄必定能长命百岁的。” 杜子恭笑道：“借陛下吉言，但愿如此喽。” 两人聊了一会儿家常，杜子恭才正色道：“还没恭喜陛下，即将一统天下，成为这芸芸众生之主。” 文易颔首道：“这芸芸众生之意就是亿万均重担，常常压的我夜不能寐，生怕辜负了众生之期望呀。” 杜子恭道：“陛下之策我也有所了解，以我浅薄的学识来看，实乃亘古未有之善政良政。” 文易摇头道：“算了，这些先不去说了，有一事我想拜托杜教主。” 杜子恭客气的道：“陛下言重了，有用得到贫道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文易说道：“劳烦道长去宫里一趟，把这封信交给褚太后。” 杜子恭毫不犹豫的道：“好，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文易道：“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或者带到固定的地方，免得伤了她。” 杜子恭道：“褚太后一般都是在太后宫处理政务，且那里还有一座道祠，我会想办法把她拖在那里。” 文易道：“太感谢杜教主了。” 杜子恭起身道：“那贫道就先去了。” 文易亲自把他送到大司马门前。 晋国君臣很少有不认识杜子恭的，再加上他这个时候过来，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是劝降的说客。 所以城头上的晋军并没有发起攻击，而是放下一个吊篮把他提了上去。 王彪之明知故问道：“杜教主，你怎么和唐国搅混在一起了？” 杜子恭单手作揖道：“王相公，贫道不过是做个说客罢了，不知道太后在何处，可否方便让我拜会？”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没有人阻止。 王彪之这才说道：“太后就在宫中，我这就派人去禀报。” 杜子恭道：“谢王相公。” 趁着等待的时间，王彪之问道：“杜教主，城外可是唐皇？” “正是。”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人君之相。” 王彪之无奈，这个回答就相当于是没有回答，人家唐国才刚出手就快统一天下了，可不就是人君之相吗。 但他也不敢过分逼迫杜子恭，毕竟是有名的老神仙，背后的道教也非常强大，没人敢招惹。 而且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他是唐国的说客，伤害他就相当于是彻底断绝自己的后路。 作为士族，没有几个愿意拼着家族不要，和唐国死磕的。 “不知道唐国有何条件？” 这是一个众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杜子恭心中叹了口气，人家根本就没有谈条件的打算，要不是想保全褚太后早就进攻了。 但这话他自然不能说，不动声色的摇头道：“唐皇只是让我带一封信给太后，别的什么都没说。” 众人都眼巴巴的看向他，恨不得把信夺过来，但众目睽睽之下没人敢这么做。 这就是褚蒜子几次临朝称制积累的威望，甚至超过了皇帝。 没过多久，一群内侍抬着一架步辇走了过来迎接他进宫。众臣都眼巴巴的看着，然后心都提了起来。 …… 坐在步辇上，一路往太后宫行去。这条路他已经走过许多次，非常的熟悉。 但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看到的是一片惊慌。 亡国之相啊。 严格来说男人是不能随便去后宫的，但杜子恭是个例外。七十多将近八十的老头子了，还是有名的神仙，没人怀疑他会干啥。 褚蒜子明显是刚刚收拾过自己，但从泛红的眼眶能看出应该是哭过。 想想也能理解，一个女人支撑风雨飘摇的国家，实在太困难了，心理素质稍微差一点的早就崩溃了。 心中暗叹一声，杜子恭行礼道：“太后。” 褚蒜子强笑道：“杜教主，没想到会是你过来。” 杜子恭道：“我也没想到，不过贫道倒是很乐意跑这一趟。太后于我于道教有恩，我必须要来。” 褚蒜子苦笑道：“难得你还能记得这些，只是以后……哎。” 杜子恭道：“太后何必悲伤，事情也不是没有和平解决的可能，就看您怎么选择。” 褚蒜子道：“哦，不知道唐皇开出了什么条件？” 杜子恭拿出那封信道：“这里有封信，您看过就明白了。” 马上就有内侍过来把信转递过去，褚蒜子打开一看先是愣了一下，这字迹她太熟悉了，正是表舅父谢奕所写。 她马上就联想到桓温军，难道已经全军覆没，或者投降了？ 连忙去看信上的内容，越看就越是震惊。 表妹谢道韫是唐国的皇后？燕国已经灭亡？数十万燕军全部投降？桓温二十万大军也不战而降？ 听起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谢道韫失踪十几年，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变成唐国皇后了？ 唐国才出兵多少时间？燕国这么强大的国家怎么可能会灭亡的如此突然？ 还有桓温，多么的不可一世，她实在无法相信这么骄傲的人会投降。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唐国又该强大到何种程度？ 但想到那种强大的兵器，想到建康城坚固的城墙被轻易击破，她又觉得理所应当。 不过她还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杜子恭道：“杜教主，这些……都是真的吗？” 杜子恭道：“真相就是如此，无奕公不会骗您的。如果不是因为这层关系，唐国早就开始攻城了，不会等到现在。” 褚蒜子怨愤的道：“难得他们还记得我这个亲戚，我真应该好好谢谢他们。” 杜子恭能理解她的心情，但却无法接这个话，只得道：“还请太后三思呀。” 褚蒜子也知道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说道：“投不投降也不是我一个人能说的算的，还要经过群臣和将士们允许。” “而想要让他们同意投降，唐国必须要拿出诚意来才行。” 杜子恭叹道：“太后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如果没有您唐国早就攻城了。” 褚蒜子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脸色大变道：“你是说……不可能，这里面可是有数百位士族豪强出身的官吏，把他们全杀了会让唐国失去士族之心的。” 杜子恭道：“据我所知，唐国已经在会稽郡动手了，王家和庾家在那里的势力已经被连根拔起，且正在对其他家族动手。” 褚蒜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他们这么做不是主动把士族推向对立面吗?” 杜子恭道：“那又如何呢？连建康城都坚持不了一天，更何况是别的城池？唐国铁了心要趁着这个机会拔除士族，好为后续的革新做准备。” 褚蒜子脸色变换不停，心中对唐国的皇室充满了羡慕，这才是真正的君主啊。 哪像司马氏，简直窝囊的没办法提，被士族骑在头上一点办法都没有。 “晋国的情况杜教主也清楚，非我一人所能做主，如果唐国不愿意给出足够的条件，恐怕外面的人不会投降的。” 杜子恭颔首道：“我知道，唐皇陛下也知道，所以这次我来并非是为了劝降，而是保护太后。” 褚蒜子不解的道：“保护我？怎么保护？” 杜子恭道：“只要您留在太后宫中就可以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远处传来震天的怒吼声，唐军发起进攻了。 褚蒜子身躯晃动，不过还是坚持住没有倒下，而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杜子恭道：“杜教主和唐国是什么关系？” 杜子恭起身鞠躬，歉意的道：“早在十七年前我就与唐皇陛下相识了，当时他还不是皇帝。” 褚蒜子自嘲的道：“原来如此，唐皇好深的心机，晋国败的不冤。” 然后转身离开去了后堂，再也没有看杜子恭一眼，也未与他说一句话。 杜子恭长叹口气，又失去了一位老友。 但他不后悔，就算事情重来他还是会选择这么做。对唐皇越了解他就越忌惮，就越生不起抵抗之心。 面对这样的人，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入他。 没多久一群乱兵狼狈的逃进了太后宫，然而还没等他们做什么，就被追上来的唐军或俘虏或屠杀。 很快东晋皇宫建康宫就落入唐军之手——东晋都城叫建康城，皇宫叫建康宫，又叫台城。 王彪之、王坦之等人直接战死城头，剩下逃跑的也相继被揪出，包括皇帝司马奕。 文易根本就没有给他们投降的机会，也没有羞辱他们，直接下令处死。 然后亲自来到太后宫见褚蒜子，他对这个奇女子很是好奇。 只是褚蒜子跪在道祠天尊相前默诵道经，根本就不理他。 文易倒也没有失望，面对掌握着她生死的人还能用沉默对抗，这本身就是一种勇气。 所以他也没有打扰褚蒜子，见了一面之后就转身离开。 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可没功夫浪费在这里。 正文 0454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再想什么 东宁岛，梦启城，皇宫，光明殿。 作为未成年的太子，原本他是没有资格处理政务的，一般是皇后代为处理。 但上次文易以身试疫苗，提前给他加冠，让他从法礼上具备了掌权的资格。 所以，只有十六岁的他，已经和成人一样处理政务。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皇后和辅政大臣的协助下处理的，但他的意见谁也不敢忽视。 经过几个月的磨炼，他迅速成长，脸上的稚气也逐渐褪去几乎看不到了。 最开始他还需要人手把手教，现在已经能独立处理大多数事情，只有大事才找辅政大臣协商解决。 当然，并不是说他就真的能完全当家作主了，毕竟只是监国太子而不是皇帝，他的政令需要辅政大臣签署才能生效。 接到文易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命令，他就把自己的母亲谢道韫以及诸位大臣召集了过来。 “这是父亲刚刚传回的旨意，原本的作战计划有变，让国内作出配合。” 他把那道手谕递给谢道韫，再传给薛大元，转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他手里。 “诸卿以为我们该如何配合？” 薛大元率先开口道：“官吏早就准备好了，共计三万五千九百名，随时都可以出发。” “关键是物资调配，作战计划延长对物资需求更大，必须抽调更多物资去中原才行。” 文元把目光转向户、工、兵三部尚书那里，问道：“物资储备没有问题吧？” 吴仪回道：“我们的粮食储备，足够中原两千五百万人吃用两年，殿下无需担心。” 张鸿道：“工部这边的物资本来就是按照五十万人使用一年的标准准备的，现在还在源源不断的生产，足够大军所需。” 魏然最后说道：“别的都还好，就是肉食和牧草的压力有点大。” “牧草好解决，已经扩大种植规模，三个月后新牧草就能收割。主要是肉食，照现在的消耗速度只够使用三个月。” 文元道：“三个月？不够，远远不够，工部要加速生产肉罐头，供应大军所需。” 张鸿无奈的道：“我们的牲畜储量就只有这么多，除非竭泽而渔。” 文元皱眉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民间牲畜存量不是很多吗？” 吴仪主动说道：“我们的人口基数还是太小了，供应数十万大军的肉食负担非常大。” 文元也开始头大，这个问题怎么解决？难道要削减战士们的口粮配给？ 别说文易同不同意，他自己都不想这么做。 将士们出生入死，吃顿肉怎么了？要是连这都无法满足，他这个太子就太不称职了。 可不削减配给又能怎么办？竭泽而渔，不顾长期发展，大量收购民间牲畜？ 这种办法确实能在短期内解决肉食问题，可过了这一段时间之后怎么办？ 如果战争能在短期解决也就算了，可看现在的情况，没有一两年是结束不了的。 必须要从长远考虑。 真是两难啊，该怎么办？ 柴犇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谢道韫用眼神给阻止了，大家都知道她是想锻炼他，就闭口不言。 文元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丝毫头绪，反而把自己搞的心情烦躁。 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说道：“先说说调兵去岭南的事情吧，大家说派哪个旅去比较好？” 这件事情反而比较简单，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随后众人又商量了物资调运计划，以及官吏调派的步骤，这场会议才算结束。 大家各自离开按照计划各司其职，去处理自己负责的那一摊子事儿。 等众人都离开，文元又开始思考肉食的问题。 谢道韫摇了摇头，终于开口说道：“知道今天你犯了什么错误吗？” 文元愣了一下，不解的道：“我……请娘亲指点。” 谢道韫道：“有一句话你父亲经常挂在嘴边，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你需要操心的是，该把问题交给谁，以及衡量他需要多久能做好，以及做到什么程度，而不是和现在这样一个人暗自着急。” 文元争辩道：“这种事情他们能有什么办法？我们不能强人所难啊。” 谢道韫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办法？你问过他们了吗？” 文元哑口无言：“这……”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想证明自己比别人聪明，以此折服所有人。你这么想没错，但方法错了。” “没有人是全能的，每个人都有他擅长的地方，也有他不擅长的地方。” 谢道韫苦口婆心的道：“你是储君，未来会是皇帝，你要做的不是和臣下比聪明。” “而是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发挥他们的聪明才智。能做到这一点，你就是明君，所有人都会臣服你。” 文元似懂非懂的道：“可是……这和解决肉食有什么关系？” 谢道韫气道：“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刚才的话都白说了？问呀，那么多臣子总有人能想到办法。” “刚才参加会议的十几个人，除了你其他人都知道该怎么解决。但凡你开口问，早就解决了。” 文元明显不信，道：“怎么可能，他们能有什么办法解决？” 谢道韫道：“怎么没有办法？牲畜的肉是肉，鱼肉就不是肉了吗？” “海里的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再多组建几支捕捞队，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啊，我怎么把这给忘了。”文元惊呼一声，然后满脸通红。 谢道韫说道：“现在知道了？人有时候容易进牛角尖，很简单的问题偏偏想不明白，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问一下其他人。” “你是太子，就更要学会使用臣子的智慧来帮你解决问题，而不是遇到困难自己难为自己。” 文元恍然大悟，道：“谢娘亲教诲，我明白了。” 谢道韫欣慰的道：“明白就好，也不枉我给你说这么多。” 然后她面色一变，严肃的道：“但现在有件更严重的事情，你必须要提高警惕。” 文元道：“什么事情？” 谢道韫道：“冼芸和虞王元融。” 文元道：“他们怎么了，还敢背叛大唐不成？” 谢道韫道：“他们要是敢有异心我反而放心了，怕就怕他们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文元终于明白她要说什么，眉头一皱道：“您在胡说什么，四弟和冼婕妤对我们一向都很恭谨。” 谢道韫瞪了他一眼，不满的道：“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也不会有，面对天下至尊之位谁会不动心？” “冼芸是六十万俚人的大祭司，地位崇高实力强大。现在你父亲又允许她出兵攻打岭南，到时候军功就有了。” “你以为她还会老老实实的吗？别忘了，她可是为了权力一直都不肯进后宫。” 文元目光闪烁似乎被她说动了，过了很久又坚定下来，道：“我相信四弟不会这么做。” “就算他动了心思又能如何？我占据这么大的先手优势，如果还被他比下去那是我无能。” 谢道韫肺都快气炸了，但还没等她开口斥责，就听文元自信的道： “我是帝国的太子，现在是将来还是。” 听到这句话谢道韫一时间怔住了，细看儿子的脸庞，三分像他父亲，反倒七分更像自己，这让他的外表看起来偏俊秀。 虽然还略带稚嫩但已经无法掩盖上面的坚毅、自信、傲然，这种气质出现在王者身上通常被称之为天子气。 她欣慰的笑了，不知不觉间儿子真的长大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等送走母亲，返回光明殿盯着主位上那个看似普通的座椅，文元眼神里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欲望。 生在皇家他岂能不知道这个位置意味着什么。 不管在人前掩饰的多好，内心深处对这个位置都有着无限的渴望。 ‘父亲说过，失去理智会让人变得昏庸，没有欲望会让人失去前进的动力。’ ‘但极端的理智就是灭绝人性，过重的欲望会让人变成恶魔，两者要达成平衡。’ ‘我不会主动害谁，但也绝不容许有人觊觎属于我的东西。老四，希望你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 这个位置迄今为止只有三个人坐过，文易，谢道韫，以及他自己。 ‘第四个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必须有我来决定……’ “吱呀！”门轴转动的声音响起，伴随而起的是一个清脆的声音：“小鲤，我刚刚做了卤猪蹄，你尝尝好吃不好吃。” 说话间一个身材高挑姿容绝美的二八少女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提着食盒的侍女。 正是柴犇的嫡长女柴淼。 文元有些啼笑皆非，小说话本里的未婚妻都是送桂花糕、莲子羹什么的，她倒好送卤猪蹄，听起来一点都不浪漫。 不过他就好这一口，道：“你的手艺我是信得过的，肯定好吃。” 柴淼高兴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我也这么觉得。” 文元哑然失笑。 柴淼一路带风的来到他旁边，把桌案上的奏折之类的全都收起来放到一旁，誊出一片空间，把还冒着热气的猪蹄放在上面。 然后……她很自然的坐在了那个代表至高无上的座位上。 文元：“……” 柴淼往旁边靠了靠，拍了拍让出来的空间道：“愣着做什么呀，快坐过来尝尝。” 文元连忙道：“哦，没事儿，刚想起一点政务上的事情。” 在她身边坐下，一股淡淡的香味儿扑面而来，让他心中一荡。 忍不住朝她看去，洁白无暇的面孔，以及完美的侧面曲线，一阵冲动在心底产生。 柴淼毫无所觉，把盘子往身边拉了拉，道：“快尝尝好不好吃。” “哦？哦！”文元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有些发烫，假装啃猪蹄来掩饰心中的慌乱。 却没有发现，少女瞳孔里一闪而过的得意和狡黠。 “好吃吗？” “好吃，好吃。”文元哪有心思关心这个，只是下意识的回道。 柴淼满意的道：“那就好，以后我再给你做。” 半个猪蹄啃完，文元终于恢复镇定，重新想起刚才的问题，意有所指的问道：“你觉得这把椅子怎么样？” 柴淼眨了眨眼睛，道：“不好，太大了还有点硬，想躺着偷懒都不行，干脆哪天把它换了吧。” “我的那把椅子就很好，要不搬过来换上？不行不行……那样我就没椅子了，还是找工匠重新打造一把吧……” 见她越说越起劲，文元摇头失笑。 自己今天这是咋了，被母亲提醒了一句就开始神经过敏了，连她都想要试探一下。 说起来这把椅子她从小就经常坐，有时候大人商量政事无暇顾及到她。她玩累了就躺在上面睡觉，都不知道多少次。 等等，睡觉？ 他啃猪蹄的嘴巴停住了，刚才升起的那股冲动迅速膨胀。 缓缓地把猪蹄放下，他对侍女说道：“你们退下，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要靠近。” 很快殿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柴淼目光闪烁，道：“你把她们撵出去做什么？” 文元盯着她，轻轻的道：“这把椅子确实不舒服，但它有一个好处。” 柴淼下意识的接了一句：“什么好处？” 文元缓缓靠近她，道：“足够宽，足够长……” 柴淼眼神躲闪，道：“你……你怎么了，眼神好可怕。” 文元忍笑道：“可怕吗，那你为什么不跑？” 柴淼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自己被作弄了，又气又羞，抓起后面的靠枕砸了过去： “小鲤，你混蛋，混蛋……” 文元起身就跑，两人你追我赶打闹了起来。 玩闹了一会儿，他才气喘吁吁的道：“好了好了，停停停，我错了我道歉。” “哼，看我告诉娘娘，有你好受的。”柴淼气呼呼的道。 文元笑道：“你真的要告诉娘？不怕她笑话你。” 柴淼气结：“你……混蛋。” 文元收起笑容，认真的道：“你上个月已经满十六岁了对吧。” 柴淼表情一僵，低着头声如蚊呐的道：“嗯。” 文元点点头，突然转移话题说了一句看似不相关的话：“真希望这场战争早点结束呀。” 正文 0455 权欲 高凉，冼芸接到文易传来的旨意大喜，马上把元融叫了过来。 “你的机会来了。” 元融看到过命令后却没有一点喜色，犹豫了许久说道：“我不想和大兄争。” 冼芸冷冷的看着他，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元融缩了缩脖子，但随即又鼓起道：“我是亲王，封地会很大，足够我们生活，为什么还要手足相残？” 冼芸怒道：“我怎么生出你这么没出息的儿子，那可是皇位，全天下就只有一个。而且你以为你不争他就会放过你吗？” 元融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相信大兄不是这样的人，而且父亲春秋鼎盛也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冼芸道：“将来呢，你父亲不在了怎么办？” 元融道：“那时候我早就去封国了，对他没有任何威胁，更不会那我怎么样。” 似乎是手中的圣旨给了他勇气，他也是越说越勇敢：“反而是您现在的想法很危险。” “您有没有想过，皇后和父亲起于微末，大唐创立她也是有大功的，朝中文武一半都曾在她麾下效力。” “您从一开始就一直自立于唐国之外，直到封爵时才正式以嫔妃的身份出现，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外人。” “大兄当了十几年太子素有贤名，上至王公贵族下至百姓，对他无不信服。凡此种种，我们靠什么和大兄争？” “您在高凉生活的太久，目光和思想也都被束缚在这一隅之地，是时候走出去看看了。” 冼芸怒火中烧，斥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元融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幅模样，吓的后退了一步。 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再说一遍又能怎么样？还是改变不了你是一只井底之蛙的现实。” 元融心中一喜，连忙道：“婆婆，您来了。” 冼惠欣慰这看着他，道：“好孩子，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勇敢懂事。” 元融憨笑着摸了摸头。 冼芸盯着她，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冼惠转头，脸上的表情变得冷漠起来，道：“当然是来看我的外孙，可不能被人欺负了。” 冼芸道：“你什么意思？” 冼惠走到她身前，盯着她的眼睛道：“我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还是说你大祭司当久了连脑子都当没了。” 冼芸怒道：“住嘴，别以为你是我的母亲就敢在我面前放肆，这里是雷神殿。” 冼惠道：“那又如何？我才是六十万俚人之主。” 冼芸昂头道：“我是大祭司。” 冼惠摇摇头道：“看来你的理智已经被欲望吞噬一空了，好好想想你的大祭司之位是怎么来的。” “改造雷神教是他的主意，雷神经是他请人编写，那些护卫也是他帮忙组建……” “这些年也一直是他给你提供钱粮，让你收买人心，没有他的帮助你什么都不是。” “哪怕到了现在你依然在受到他的帮助……这几年我们派军队去唐国接受训练，总共有三批六万人。” “他们在唐国接受了新思想，开启了心智，回来之后一直在宣传唐国的思想……现在六十万俚人，人人心向唐国。” “他们愿意听你的话，不是因为你是大祭司，而是因为你是唐国的冼婕妤，是虞王和临川公主的生母。” “可是这些你都忘了，把这些当成了自己的功劳。现在又想觊觎不该染指的东西，简直就是找死。” 冼芸面容扭曲，尖叫道：“闭嘴，闭嘴……” 冼惠继续道：“我们高凉冼氏为什么能传承千年？就是因为我们有自知之明，从来不会觊觎超出能力范围外的东西。” 说完就不在理她，而是转身对元融说道：“这两天唐国会派一支军队过来，到时你亲自率领他们攻打岭南，我会让所有俚人配合你的。” 元融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惊讶的道：“啊？婆婆您也……” 冼惠道：“别乱想，你不只是唐国的虞王，还有一半俚人的血统，是俚人之主。” “这次你出征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你自己，同为皇子有功在身的会更受重视，将来封国也会更好。” “二是为六十万俚人，你父亲是个胸怀天下之人，必然不会再和前朝那样放任俚人自治，等国家统一我们也要加入唐国。” “但被征服和带着功勋主动加入是有区别的，我这么做也是希望俚人以功勋的身份加入唐国……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元融重重点头道：“我明白了，等国内的军队达到，我会亲自过去的。” 冼惠慈祥的道：“好孩子，我会让你小舅舅配合你的。” 元融连连点头道：“好呀，小舅舅在哪，我现在就去找他。” 他身份高贵，从小就没什么玩伴。比他大三岁的冼劲就是他为数不多的玩伴，关系非常好。 听说冼劲要跟着一起去，自然非常高兴。 等他离开去找冼劲，大殿内就只剩下母女二人。 冼芸讥讽的道：“你不是一样要利用融儿。” 冼惠道：“我和你不同，我是为了求活，你是为了满足自己不切实际的野心。” “这六十万俚人将会是融儿最大的后盾，同样融儿也会是所有俚人的依靠。” 冼芸道：“你恐怕要失望了，他当不了太子早晚要去封国，到时候你们什么都没有了。” 冼惠道：“等到那个时候俚人早就融入了唐国，没有人会在意之前的身份。” “而且封国也是需要人口来经营的，到时我们也可以跟着他一起去封国，比留在唐国还要自在。” “你……”冼芸被说的哑口无言。 冼惠突然叹了口气，伤感的道：“当年我怎么都想不到，我们母女会有这样对立的一天。” “要早知如此，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你改造雷神教当什么大祭司。” 冼芸冷冷的道：“那你还不如后悔，为什么要让我嫁给他。” 冼惠道：“我相信，陛下也想不到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让他知道了，恐怕你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进宫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要怎么做你自己好好考虑吧。” 说完转身离开，只留下脸色变换不停的冼芸。 正文 0456 老友重逢 两天后唐国一个旅乘船到达高凉郡，冼惠和冼芸都没有露面，而是由虞王文融迎接。 “参见大王，末将何航奉陛下之命前来听大王调遣。”旅长何航行礼道。 “哈哈……何将军免礼，我盼将军多时矣。”文融虽然年幼，但接人待物却有板有眼一点都不见生疏。 一边和何航说话，一边让人招呼将士们，总之就是一句话，如沐春风。 闲聊了几句就说起这次行军的事情，文融问道：“不知道何将军对此战有何规划？” 何航谦虚的道：“末将对岭南局势了解不多不敢妄言，悉听大王指挥。” 文融道：“何将军莫要谦虚，本王年幼不通军事，只能帮大军调度后勤而已，打仗的事情还需将军你们拿主意才行。” 何航心中非常受用，道：“那末将就僭越妄言几句，可直接出兵拿下州治广州城，介时晋军将陷入群龙无首之境地。” “然后五千唐军主力逆郁水（珠江）而上，攻打沿途要塞城池，俚人大军负责接管。” “如此不出一月广州全境即可为我所有，然后在南下夺取交州……” 一直默不作声的冼劲突然开口道：“据我所知前几日广州刺史史滕含集结了六万大军在广州城，直接攻打这里是否有些冒进？” 何航胸有成竹的道：“此事我已知晓，前段时间晋国朝廷预感到危险，欲抽调全国军队进京勤王，连广州的兵都没放过。” “史滕含组建这么多军队就是为了进京，不过这次他已经没必要去了。” “据我所知陛下已经亲帅大军拿下了建康城，晋国君臣已为我皇阶下囚矣。” 文融等人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都惊喜不已：“何将军此言当真？” 何航道：“这是我出发时刚刚传回的情报，应当不会有假。” 文融兴奋的道：“太好了，如此一来晋国也将陷入群龙无首境地，拿下它不过是时间问题。” 冼劲不敢置信的道：“那可是建康城，怎么这么快就被拿下了？” 他只知道唐国出兵中原，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突然听到晋国都城建康被拿下，很是惊讶。 何航心中很是得意，说道：“燕国已灭，晋国也唾手可得，大半天下即将为我大唐所有，陛下实乃亘古第一圣君也。” 冼劲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等等，何将军你刚才说燕国已经灭了？这怎么可能？” 何航就把中原局势介绍了一遍，什么兵分三路，一路出兵辽东一日间攻破龙城擒获燕国君臣。 一路切断淮水堵住了桓温军和秦军的退路。还有一路是皇帝亲自率领，从正面攻打桓温军和慕容垂大军，迫使两军投降。 总之就是一句话，皇帝陛下英明神武天神下凡一打三，灭了燕国顺手逼降了桓温还有秦国王猛率领的五万大军。 现在天下半数已经落入唐国之手，灭了晋国残余势力就能获得三分之二的天下。 秦、凉、代等国不过土鸡瓦狗，覆手可灭。 至于唐国实力为什么这么强：“自然是火器，天下莫能当者，史滕含把广州精锐聚集在州治内，恰好方便了我们。” 冼劲终于想起了一个传说，那些去唐国接受过整训的俚人青壮回来后都在盛传，唐国有神器声如雷霆杀人于千步之外。 之前以为是下面的人夸大，现在看来是自己太保守了。 …… 对于何航的计划，文融没有什么意见，直击珠江畔的广州城，然后逆流而上夺取整个广州。 用了三天时间调动俚人军队，等他们到位何航率手下五千人从海上出发前往广州城。 此时广州刺史史滕含正一脸悲痛的看着手中的情报。 桓温率二十万大军投降，会稽郡、建康城相继陷落，陛下、太后包括满朝文武全部被擒，唐军正沿着扬州攻打江州之地。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 桓温怎么会不战而降？建康乃天下坚城为什么这么快就被攻破了？ 太后和皇帝都被擒获，王公贵族几乎被一网打尽，他们该何去何从？ 现在这个消息还在封锁状态，一旦被下面的人知道，军心大乱是小，就怕有人起异心。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就在这时长史胡瑜拿着一份情报慌慌张张的跑过来，道：“刺史，大事不好。” 史滕含赶紧收起手中的密信，挤出一丝笑容道：“何事惊慌？” 胡瑜道：“探子来报，俚人有异动。” 史滕含噌的起身接过情报翻看起来，越看越是心惊，这是整个岭南的俚人都动起来了啊。 岭南最大的心腹之患就是俚人，野蛮不服王化。还好岭南大酋长高凉冼氏还算恭谨，始终约束俚人不让他们生事。 但那是以前，早在十年前他就察觉到了不对。 有一股神秘势力在和俚人进行私下交易，而且交易规模还不小。 他有心想要出兵威慑，可后来发现这个交易还牵扯到了宁州爨氏，让他不敢乱动了。 宁州爨氏和高凉冼氏，是晋国最强大的两股地方土人势力。如果只是一家他还敢用强，两家联合就轮到他投鼠忌器了。 不管两家有什么谋划，只要没有公开造反都不是他一个广州刺史能动的了的。 他就只能改为私下调查，很快就查到了进一步的信息。 除了两家，还有一股庞大的势力参与其中，或者说那股势力才是纽带。 这家势力是谁根本就不用怀疑，非唐国莫属。 他把这个情报汇报给了朝廷，朝廷给出的处理意见是监视，只要高凉冼氏不反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这个回复他既失望又无可奈何，因为朝廷不可能出兵岭南，不是不想而是无能为力。 真把六十万俚人逼反了，朝廷一点办法都没有。 人家天天钻进深山老林，时不时出来偷袭一下就能把整个岭南颠覆。 虽然不能出兵震慑，但他也一直在收集俚人的情报，从不敢有一日懈怠。 尤其是最近几年，传回的情报让他触目惊心。 俚人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行为，四处宣扬唐国的好处，人人心向唐国。 还有进一步的消息传回，说是俚人抽调青壮男子去唐国整训。 甚至有传闻，俚人大祭司冼芸那个从未露面的男人就是唐国皇帝，她的孩子都是唐国皇子皇女。 史滕含已经不知道哪些可信哪些不可信，但有一点他清楚，俚人起异心了。 所以他派出了更多的力量去监视俚人，以防哪天睡梦中被人包围在城里面。 这一天终于来了。 “马上传令，各郡县收缩力量，严防死守绝不可给俚人可乘之机。” 胡瑜惊讶的道：“刺史，您是说俚人要反？这……是不是再探一探？” 史滕含道：“别人都把兵力部署到家门口了，还有什么可探的。想等着别人围城吗？” 胡瑜脸色一红，解释道：“可是朝廷那边不是还等着我们的援兵吗，要是不出兵恐怕不好交代。” 史滕含心中哀叹一声，朝廷已经不会再催促我们了，但这话他没有说，而是道： “一旦岭南丢失对朝廷的后患更大……你去下令就可以了，出了事我一力承担。” 胡瑜等的就是这句话，马上道：“那好，我这就去下令。” 俚人要反的消息迅速传遍全城，百姓惶恐不安，甚至有人趁机生事。史滕含反应迅速，铁腕处置了生事之人，稳住的局面。 然后就是坚壁清野，加固城池，准备据城而守。 敌人出现的速度比史滕含想象的还要快很多，他这边还在备战，唐国战船就已经出现在珠江之上。 当一排排黝黑的炮口对准广州城头的时候，结果已经毫无悬念。 …… 豫州颍川郡长社，韩康伯站在门口，从门缝里看着外面发生的惨剧。 住在他家不远处的那户豪强家被唐军攻破，枪炮声听的人心惊肉跳，而那家人的哭喊声让他升起一种物伤其类的悲伤。 这已经是这个月来不知道第多少户被毁灭的大户。 虽然唐国张贴告示，公布了这些人的罪行，可在豪门大户看来这就是在掠夺他们的财富。 什么？你说豪强大户欺凌残害百姓？ 什么百姓，不过是一群贱民而已，自古以来就是被欺凌的对象，我们不过是依照规矩而行罢了，何错之有？ 也有人试图反抗，但都被轻易镇压，根本就没有给唐军造成任何影响。 尤其是以前不被他们当人看的贱民，都成了唐国的走狗，敢站起来反抗他们了。 韩康伯只能深深的庆幸，他被推举为秀才，朝廷征召时他拒绝了没有出仕。 而且他父亲去世早家道中落，除了这一处宅院别的东西早就被卖光了。 如此一来也没有百姓控告他，反而让他躲过了唐国所谓的公审大会。 但他不知道自己能躲到什么时候，毕竟他舅舅是殷家，他也是有官身的。 想到这里他在没有看下去的欲望，收回目光返回屋内。 房间内，妻子正抱着瑟瑟发抖的儿子安抚，显然刚才的枪炮声吓到了他。看着儿子惊恐的样子，他又是一阵心疼。 “哎。”憋闷之下他端起桌案上的水一饮而尽，冰凉的水刺激身体，反而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妻子韩刘氏心疼的道：“郎君天凉了不要喝凉水，伤身。” 韩康伯闷声道：“我知道，我现在想饮酒，无酒只能饮水。” 韩刘氏道：“我这里有一支钗子，要不你拿去换点酒水，顺便再换点粮食回来，家里粮不多了。” 韩康伯苦笑道：“谢谢娘子，只是家中生计艰难我岂能浪费。钗子里收起来吧，我这里还有一些铜钱，足够买米了。” 韩刘氏点点头说道：“唐国虽然……然于民生一事确实做的很不错。” “乱世粮价都能维持在十文一斗，比太平时还要便宜数倍，也难怪百姓归心。” “听说他们从未劫掠百姓，反而把街面上闹事的匪徒歹人都清理了一遍，百姓上街都不用担心安全了。” 韩康伯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道：“妇道人家懂什么大义，休要做此无道言。” 韩刘氏低下头没有在说什么。 韩康伯愈发觉得房间憋闷，就起身道：“你好生待在家里不要乱跑，我出去买米。” 然而刚起身，就听到门外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韩康伯下意识的心中一惊，没办法，最近许多邻居被抄家，他难免也有些担惊受怕。 韩刘氏也抱紧了孩子的，紧张的看着外面。 韩康伯深吸口气，提高声音问道：“谁？” 只听门外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康伯兄，是我吴隐之。” “吴隐之？处默？”韩康伯惊讶的道。 韩刘氏也惊讶不已，她不知道听丈夫说过多少次，有个邻居贤才吴隐之，去了唐国求生在无音讯，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难道是他回来了？ “正是小弟，难道兄长把我忘了，连门都不开一下。”吴隐之玩笑道。 韩康伯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门口，打开了大门，只见一个俊朗的年轻人站在外面，分明就是多年不见的吴隐之。 他惊喜的道：“处默，真的是你。” 老友重逢吴隐之也非常的高兴：“不是我还能是谁，康伯兄不请我进去坐坐。” 韩康伯这才反应过来，道：“你看我都高兴糊涂了，快请。” 吴隐之先对身后的人说道：“把东西给我吧，你们在门外候着，别让人打扰我和故友相会。” 后面跟着的四个壮汉把盒子放在地上，道：“是。” 韩康伯这才发现后面跟的有人，道：“处默，这是？” 吴隐之道：“咱们进去在慢慢叙旧，来康伯兄搭把手。” 韩康伯也大概猜到这位贤弟在唐国应该是发达了，也没有再说什么，帮着把礼盒拿了起来。 很沉，里面应该装着不少东西。 吴隐之解释道：“知道你不喜欢俗物……这里面是唐国的特产，送给嫂子和侄子的，这里面是送给你的书籍。” 韩康伯这才释然，又有些羞愧的道：“是我误会你了，还望海涵。” 正文 0457 得民心者得天下 两人抬着礼品盒来到屋内，韩刘氏已经听到声响收拾好自己，连忙起身见礼，吴隐之也连忙回礼。 见过礼之后韩康伯就给韩刘氏使了个颜色，让她去置办吃食，实际上就是拿点东西去换点酒肉回来招待客人。 韩刘氏自然明白丈夫的意思，不动声色的就准备往外走。 吴隐之却拦住她说道：“外面兵荒马乱的让嫂夫人外出太不安全了，随便准备点吃食就可以了。酒也不缺，我带了一坛唐国佳酿，请康伯兄品尝。” 韩康伯情知对方已经调查过自己的情况，不想让自己难堪才这么说的，心中很是感激，道：“还是处默想的周到，那为兄就不客气了。” 吴隐之笑道：“你我虽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勿要说此见外之言。” 说完又一起把礼盒送到内院，然后返回大堂聊天。 自古就没有当着客人面拆礼品的规矩，送到后院再拆开也算是一种折中的办法。 韩刘氏打开礼盒，看到里面的东西露出惊讶的表情。 一整套唐国的胭脂水粉，价格不菲，只有高门大户的女眷才能用得起，之前她只能幻想一下。 还有好几个铁盒子，打开发现有一罐白糖，一罐红糖，还有果脯、蜜饯之类的零食，都是极贵的用品。 还有几盒她没有拆开，但看上面的字是罐头。这种东西她也听说过，据说是唐国军队的口粮，普通士兵都能吃。 还有一坛透明玻璃坛子盛装的白酒，酒倒还是其次，关键是这个玻璃坛子，拿出去至少能卖上千枚金币。 可以这么说，这盒子里的东西对于她来说一大半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这份礼实在太厚重了。 她也是读过书有一定见识的大家女子出身，想的更多。 看样子这位吴隐之在唐国是出人头地了，不知道他这次回来能不能帮自家丈夫在唐国某个一官半职。 她是充分相信自家丈夫的能力的，只要给个机会必然能出人头地。 想到这里心头就是一热，小心翼翼的抱起酒坛就准备去准备吃食。 她的儿子韩儈眼巴巴的看着那些零食，吮着手指道：“娘，我想吃。” 她看的又是一阵心痛，抓起一把果脯说道：“拿着慢慢吃。” 小家伙眼睛顿时就亮起来了，抓住一个就往嘴里塞。 不一会儿几碟吃食就准备好了，并没有用吴隐之带来的罐头之类的，而是自家的小菜。 用朋友带来的美酒还能说的过去，要是再用人家带来的食物招待人家，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韩康伯很坦然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这是我家最好的东西，拿来招待自己的朋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吴隐之也同样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朋友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自己，他只会感激而不会觉得简陋。 所以两人都非常坦然。 就是韩康伯看到那个玻璃酒坛的时候，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道：“难为处默了，此情我记下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用玻璃酒坛送礼，说白了送的是那个酒坛而不是酒，这么做只是在照顾韩康伯的面子。 吴隐之也知道自己的打算瞒不过对方，说道：“康伯兄照顾我的父兄这么多年，此情纵粉身碎骨亦难以报答。” 韩康伯羞愧的道：“当初我举荐坦之兄入谢刺史麾下任职，哪想到……我对不起你呀。” 吴隐之也露出悲伤之色，道：“此事怪不得你，是我兄长命该有此劫，我相信九泉之下他也不会怪你的。” 他的兄长吴坦之被韩康伯举荐加入了谢奕手下为官，跟随谢奕攻打石门的时候战死。 吴隐之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自然是非常悲伤，但并没有责备韩康伯。他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这事儿确实怪不了人家。 相反，这些年要是没有韩康伯的照顾，他兄长能不能活下来还不好说呢，更别提当官了。 两人用酒水简单的祭奠了一下吴坦之，这件事情就算是揭过了。 之后就谈起分别之后各自的经历，韩康伯的经历没什么好说的，靠着舅父殷浩的关系举了秀才。 但他知道朝廷就是一滩浑水，他又是寒门出身贸然跳进去很难保全自己，就拒绝出仕，但私下一直在寻找出仕的机会。 这一等就等到了唐国入侵。 相比起来吴隐之的经历就非常丰富了，去了唐国得到唐皇重视，从弘文馆出来就直接进了中枢担任内阁行走。 后来又参与和百济的谈判等重大任务，等到扶南国内附，又去地方任职数年积累经验，这次朝廷出兵中原他又被召回随军参战。 “康伯兄才华在我之上，我欲向陛下举荐你出仕，希望兄长不要拒绝。” 韩康伯摇摇头道：“非是我不愿，实在……晋国于我有恩，我岂能背主而投。” 吴隐之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回答，说道：“我知道兄长的顾虑，陛下已经亲帅大军攻打建康，不日即可分出胜负，到时我在举荐兄长。” 韩康伯道：“谢处默成全。”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嗤之以鼻，建康是那么容易就能打的下来的吗？但他亲眼见过火器的威力，知道建康必不可能守住。 这也是他愿意投靠唐国的原因之一。 只要不傻都知道晋国要完了，或者说天下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抵挡得住唐军，天下早晚是唐国的。 投靠它才是唯一的选择。 但人都是感情动物，顾虑太多。晋国举他当了秀才，对他算是有恩，背主而投名声不好。如果晋国灭亡，那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嗯，是不是有点‘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敌人太强了怎么办？断绝父子关系吧’那种感觉了？ 吴隐之继续说道：“唐国许多律法规矩和别国差异甚大，我特意带了一些书籍过来，康伯兄可先翻阅一二，将来出仕也能省去许多麻烦。” 韩康伯自然知道唐国和其他国家的不同，那些消失的豪强大户邻居就是最好的证明。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问道：“唐国似乎很仇视豪强大户？” 吴隐之叹了口气道：“唐国不仇视大户，仇视的是士族豪强和劣绅恶霸，在国家律法上对士族豪强作出了针对。” 韩康伯道：“晋国士族林立，他们准备怎么处置，难道？” 吴隐之点点头道：“已经在做了……会稽郡那边大开杀戒，有三千余士族豪强被杀。” 韩康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天下总共才有多少士族，仅会稽郡一地就杀了三千多人，几乎就意味着清洗了一遍啊。 “他们就不怕……”话才刚出口就被他自己给收了回来。 有火器在，唐国还真不怕士族豪强残余反抗，直接平推就可以了。 “可是把这些人都杀了，谁来治理国家？” …… 桓温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把士族豪强都清理了，谁来治理国家？ 文易是这样回答他的：“士族豪强才多少人？全加起来不到一万人，真正治理天下的还是广大寒门，只不过士族把控了上升渠道罢了。” 桓温道：“那些寒门也并不比士族强多少，他们一旦掌权也会想办法让自己变成新的士族。” 文易道：“是的，寒门和士族本质上没有区别，所以我们要有选择的使用他们，而不是所有人都用。” “早在数年前我们就开始培养官吏，至少能抽调出三万名合格的官吏来推行我的意志。” 桓温摇头道：“天下很大，三万名官吏根本不够。” 文易颔首道：“确实不够，所以我准备军转民。” “最早入伍参军的将士们年龄也大了，是时候让他们回归家庭了，我准备让十万老兵退伍去地方担任官吏。” 桓温惊讶不已，道：“现在？这……正是用人之时，不好吧。” 文易笑道：“没什么不好的，拿下燕国和晋国之后我们就拥有了足够的人口，退伍一个可以招募两个。” “那些分到土地翻身做主人的百姓，就是最好的兵源，他们会主动站出来保卫自己的土地。”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王安，是他帮我下定了这个决心，否则我还在发愁怎么平衡士族豪强和唐国官吏的关系呢。” “想要建立一个全新的时代，就必须要打破旧时代，想要折中最终只会一事无成。” 文易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句，这才是革命的本质。 桓温顿时说不出话来了，在没有人比他感触更深的了。原本他的二十万大军，只用了一个多月就被策反了大部分。 尤其是分土地公审豪强劣绅之后，简直成了唐国最忠实的拥护者。 还有以前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百姓，真的是用肩扛手挑帮唐军运送物资。 唐国军队可以甩开后勤，横冲猛进的最大原因就是得到了底层百姓的支持。 军队只要打下一座城池，留下几十名战士驻守，再派遣官吏就可以完成统治。 根本就不用担心有人造反，老百姓会用手中的农具把造反的人打死，保护唐国的军人和官吏。 想到这些，他发自内心的说道：“得民心者得天下。” “哈哈……”文易大笑道：“你终于懂了，天下本来就是天下人的天下，我们只是百姓拥护出来的代表而已。背叛了拥护自己的人，岂能长久？” “这就叫民为水，君为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桓温道：“受教了。” 文易也很高兴，之前他还觉得自己把唐国治理的挺好的，可是和桓温接触之后才知道自己还是把治国想的太简单了。 他之所以能把唐国治理好，不是能力强，而是唐国是个新兴国家还没有腐化。 作为开国之君他又拥有足够的威望，新思想让唐国大部分的百姓和官吏对他都有一种信仰，他的意志能不打折扣的被执行。 但等到天下大一统，辽阔的国土，庞大的人口基数，复杂的人群……会让整个国家变得更加复杂。 到时候他再想和之前那样轻易贯彻自己的意志，会变得非常困难。 到了这个时候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 桓温告诉了他好几种方法，虽然这些方法不一定能适用未来的唐国，但至少拥有借鉴意义。 所以文易始终把他带在身边，时时请教，同时也希望能用新思想改造他，经过这么多天的交流终于有了效果。 当然，要说桓温马上就能变成新思想的拥护者那是骗人的，此时他只是意识到了百姓的重要性，真让他放下身份和百姓为伍，他还是充满不屑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进步。 而到了这一步桓温也彻底认清，唐国一统天下的大势已经不可逆转。就算没有火器，仅靠土改和这种新思想，都能打败所有敌对势力。 更何况唐国内部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统治体系，可以取代旧有的规则，指望他们自我崩溃也变得不现实。 再继续观望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只会错失投靠的时机。 想清楚这些之后，他说道：“陛下，荆州刺史桓豁乃臣之亲弟，我欲修书一封与他，劝他归降大唐，请陛下准许。” 文易道：“哈哈……好呀，令弟若能弃暗投明也是天下之幸。” 桓豁始终按兵不动，既不起兵也不反叛。大家都明白他的打算，不过是想观望罢了。 若唐国能得天下他们再顺势投降，如果唐国出现失误他们还是晋国的忠臣。 把鸡蛋放在不同的篮子里，这是士族最常见的手段，三国时期这种行为达到了巅峰。 诸葛氏就是典型代表，三兄弟分投三家，最后司马家得天下，诸葛氏依然名列上品士族。 后来的王朝对这种行为深痛恶觉严厉打击，到隋唐的时候就彻底消失了。 桓温想用两头下注的方法，在这个时代是可以理解的。 但文易肯定不会放任，眼下重点是攻打扬州和江州，等这两地拿下之后就是荆州。 到那个时候桓豁要是还想坐地起价……这么多士族都杀了，文易不介意多杀一家。 还好，桓温还算识相，没有等到那个时候就主动投降了。 而荆州一旦归降，也就意味着晋国的灭亡。 正文 0458 荆州投降 荆州也并不太平，桓温投降的消息传来就差点酿成兵变，很多在荆州军任职的士族豪强子弟试图推翻桓豁。 但谢安和郗超两人都是老狐狸，桓豁也不是庸才，早就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轻易就镇压了反叛把那些人都礼送出境。 剩下的士族豪强见此也不敢再乱动，选择蛰伏等待时机。 这个时机来的很快，唐国在会稽郡对士族豪强举起了屠刀，建康城危在旦夕，身为人臣你敢不去救援？ 这次他们也学聪明了，并没有起兵，而是利用舆论宣传逼迫桓豁出兵。 然而谢安老谋深算早就想到了这一步，接连好几个前方军情大张旗鼓的送过来：秦国陈兵边关，随时有入侵的可能。 而且秦国也很配合，真的在边关布置了重兵。只是天地良心，他们是知道桓温投降的事情的，布置重兵是为了防范唐国从荆州方向偷袭，而不是为了进攻。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给了桓豁按兵不动的借口。 本来有些动摇的荆州本地人，见到这种情况顿时改变了主意，什么勤王救驾，哪有保护自己的财富重要。 想给遇害的族人报仇？自己组建军队去报仇啊，别想用我们荆州军，我们的军队首先要保护我们自己。 危机顺利被化解。 然后建康城陷落，太后、皇帝等王公贵族全部被擒的消息传来，荆州沸腾了。 一个头等大事摆在面前，怎么办？ 其实办法也不是没有，古今中外都不缺类似的例子，找个皇室宗亲拥立为君。荆州就有好几个宗室子弟在，只要桓豁一句话就能立起来。 然而桓豁不可能这么做，一旦他另立新君就是公开和唐国作对。到时候就算投降，也别想落好。 所以他一直找借口拖着没有这么做。 其他人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打算。如果换成别的政权，他们也不介意找个机会投降。 给自己换个主子的事情，他们干了不知道多少次。 可唐国不一样，人家正在占领地大开杀戒，根本就不给他们这些士族豪强留活路。抵抗也许不是什么好选择，但投降几乎必死。 这下原本支持桓豁的人也开始有异动。 “境内士族豪强大户私下勾结，欲立宗室子弟司马匡为帝抵抗唐国。”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桓豁手里。 他马上就找来了谢安和郗超：“两位，此事该如何处置？” 谢安闭目不语，因为谢道韫的关系到了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会被怀疑别有用心，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但他相信桓豁会作出正确的选择。 郗超明白他的想法，只得叹了口气道：“刺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呀。” 桓豁犹豫的道：“真的没有缓和的办法了吗？” 郗超摇摇头道：“那些人也非蠢人，到了这个地步断无缓和的可能。” 桓豁脸色阴晴不定。 他既不想站出来反唐，也不想失去现在的地位。可现在的情况是，要么顺从那些人立司马匡为帝，要么他被人推翻，要么他镇压反抗的人。 可一旦出兵镇压，就只剩下投降唐国这一个选择。 兄长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他不想这么快就作出决定。 万一唐国不行了呢？ 说不定自家还能靠着荆州之地火中取栗，成为天下之主呢。虽然他知道希望渺茫，可人总是喜欢抱着侥幸心理。 郗超隐约能猜到他的打算……不，应该说这本身就是他和桓温的计划。 只是形势变化实在太快，建康陷落的太早。唐国又突然改变政策，不再对旧势力妥协而是采取强硬手段，投降就意味着失去所有。 桓豁犹豫也就在情理之中，毕竟没有谁能轻易放弃手中的一切。 不过他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很清楚事情已经由不得自己。被人推翻桓家上下绝无幸免的可能，主动投降唐国还能落个功臣的身份。 “既然他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他狠狠的道：“郗参军，安石公，我的目标太大不好行动，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郗超松了口气，虽然和计划相差甚远，但总算不是最坏的选择。 谢安也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这可以说是桓豁最好的选择了。 之后桓豁明面上继续和那些士族豪强周旋，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私下里郗超和谢安开始调动心腹军队行动。 这还要得益于上一次士族豪强造反，桓豁把军中的士族豪强子弟清理了一部分，否则还真没办法做到不惊动任何人。 四天后的一个夜晚，宵禁之下的武陵郡郡治汉寿县静悄悄的，只能听到更夫打更的声音。 三更天时，县城东门被悄无声息的打开，护城河桥也被放下，一支手臂扎着白巾的军队鱼贯而入。 带队的正是谢玄，他问开城门的守将道：“司马匡等人都在吧？” 那人回道：“今日司马匡假借过寿为名，邀请数十士族豪强子弟在家中聚会，酒宴一支持续到半夜，散会后那些客人并未出城。” 谢玄冷笑一声道：“那再好不过，守好城门不要放任何人离开。” 那人道：“是。” 然后谢玄就带着人一路向着目的地行去，路上打更人早早就察觉到了异常，吓的连滚带爬的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 等声音消失他才悄悄探出头朝军队行进的方向望去，那里是富人居住的区域。联想到最近城内的风波，他心知大事不妙。 也顾不上打更了，顺着墙根就往家跑。到家之后把门窗全都封死，然后带着全家躲进了地窖里。 半夜，汉寿县内权贵居住的区域燃起熊熊大火，映遍了半边天空，厮杀声响彻云霄。 直到天色大亮厮杀声才停下来，浑身浴血的谢玄提着那把姐姐送他的唐刀，说道：“汇报战果。” 副将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报告道：“将军，逆贼司马匡及同伙五十七人已全部伏诛。” 谢玄道：“好，封锁全城搜捕剩余同党，不可放过一个贼人。” “是。” 就在他动手的同时，襄阳等郡也发生了相同的事情。 荆州虽大，精华之地就是南阳、襄阳、武陵和长沙四郡，大多数的士族豪强以及宗室子弟也都居住在这里。 可以说一夜之间荆州的士族豪强和宗室子弟都被清洗一空，数代人积累的财富被掠夺。 其他郡县残余的士族豪强也知道桓豁这是彻底撕破脸皮准备造反了，可失去主心骨的他们已经失去了反抗的余地。 有些选择了投降，有些选择据城而守等待变局的出现。 不过桓豁并没有派兵攻打那些据城而守的顽固分子，没必要。 把反抗自己的核心群体剪除，他一边聚拢财富，一边派出使者向唐国奉上降表。 只是使者还没出发，就先接到了桓温的信。 这是一封措辞很严厉的信，大意是让他识时务赶紧投降，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桓豁太了解自己的兄长了，他从这封信里看到了另外一重意思。 唐国大势已成，放弃之前那些计划投降吧。 尽管早就作出了选择，可是看到这封信他还是感到惊讶。兄长这么快就改变主意，唐国真的就如此强大？ …… 建康城，文易收到荆州投降的消息，心情并没有太大的波动。早就预料到的事情，没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 甚至这件事情都没有他正在商谈的事情重要。 今天他来到三清观，和杜子恭、孙泰等一众道教领袖们商量道教该何去何从。 他的态度非常坚决：“……任何事情都大不过朝廷律法，道教必须遵守律法，严格约束自己的行动，若有违法严惩不贷。” 看了看大殿外一排排荷枪实弹的唐国将士，这群道教领袖没有一个敢出声反驳的。只能把目光看向杜子恭，希望他能出声为大家争取利益。 杜子恭却没有开口，而是把目光看向了孙泰，很明显是把这个机会让给自己的弟子。 孙泰也没有客气，起身道：“唐国律法对道士数量限制太过于严格……之前各道观置办的田产能否保留？” “现在各家道观都收养了许多因战乱失去家人的孤儿，以及许多家破人亡的向道之人，是否可以允许把这些人都留下。” 文易断然拒绝道：“法律是底线，绝不容许任何人践踏。” 一种道教领袖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这是在要他们的命啊。 文易语气稍稍放缓一些说道：“天下很大，燕国、辽东、秦国、代国、凉国乃至草原荒漠西域，都有人类居住。” “未来这些地方也都将成为大唐的国土，你们完全可以向外扩张，派遣自家子弟前去传道，如此一来道观多余之人就有了去处。” “你们的田产也可以用置换的方式，在其他地方获得相应的土地，用以建设新道观。” 一众宗教领袖依然无法接受，虽然杜子恭给新道教添加了扩张元素，可前人留下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很难跳的出去。 更何况在他们看来中原才是天下的中心，放着中心世界不要，跑到蛮荒之地传道没有任何意义。 文易也非常无奈，但他态度更加坚决，不可能和这群搞迷信的妥协，道：“不要抱有侥幸心理，这是我的底线，给你们一个月的考虑时间。” “一个月后不能作出选择的，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哗。”这群道士们终于坐不住了，有人忍不住说道：“陛下不觉得自己太霸道了吗？” 文易讥笑道：“我有军队，有天下万民的支持，为什么不能霸道？反倒是你们，有什么用？” “你们不会真以为天下离了道教就没办法活了吧？想取而代之的宗教一抓一大把。唐国盛行妈祖，俚人的雷神教，甚至佛教……” “你们信不信，只要我下旨禁绝道教鼓励万民信仰佛教，他们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一众道教领袖又气又怒但更多的是恐惧，唐国的强大他们也见识过了，没有丝毫抵抗的念头。 可让他们放弃现有的东西，他们也绝对不愿意，难道真的要如对方所说，去蛮荒之地布道？ 还没等他们想清楚，孙泰就已经替他们做了决定。 只听他说道：“陛下，若我道教向四方传教，能否获得朝廷的支持？” 文易颔首道：“可以，道教也是我华夏文明的一份子，只要是对宣扬华夏文明有利的事情，大唐都会给予支持。” “凡是大唐军队所到之处，你们都可以去布道。如果遇到暴力阻拦，可以去当地官府或者军队寻求帮助。” “主动向外布道的教派，可以获得大唐更多的扶持。比如赐予更多的财物，比如许其招募更多的道士。” 但大多数教派的领袖对此并不感兴趣，去蛮荒之地受苦，谁爱去谁去，我们的目标是成为中原最大的教派。 可惜文易根本就不给他们这方面的机会，不听话？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对教派来说最大的打击莫过于禁止他们传教。 孙泰私下其实早就和文易达成了共识，现在只不过是为了演戏给这些人看。 在文易许诺可以获得扶持之后，马上就表态：“谢陛下，我五斗米教愿追随陛下的脚步，让上帝的光辉洒满人间。” 文易赞许道：“好，我现在就准许五斗米教在原燕国境内以及辽东传教，待打下秦凉等国，也准许你们率先前往传教。” 孙泰道：“谢陛下。” 这下其他教派的领袖都坐不住了，刚才孙泰说的很清楚，是五斗米教而不是道教。 也就是说整个北方都将成为五斗米教的天下，而他们只能干看着。 如此一来五斗米教必将成为道教最强大的教派，其他派系连生存都困难。 这种情况他们自然不愿意，纷纷起身表示愿意支持朝廷的宗教改革。 文易根本就不和他们商量，直接说道：“此事我就交于孙泰道长全权负责，有什么事情你们就找他商议。” 这就是以皇帝的身份承认了孙泰道教教主的身份，其他人纵使心有不甘也不得不向他低头。 一旁的杜子恭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教主之位终于顺利传到徒弟手里了。 道家大兴就在眼前。 正文 0459 心墙难拆 开元3067（370）年2月11日，荆州刺史桓豁降唐，给予了晋国致命一击，也让许多负隅顽抗的人心生绝望选择投降。 扬州、江州、广州、交州相继宣布投降，接受唐国的统治。 但也有负隅顽抗者，比如益州刺史周仲孙和梁州刺史杨亮共同拥立谯敬王司马恬为帝，继续反唐。 江州刺史逃到桂阳郡，在此拥立被桓豁杀死的武陵王司马晞的儿子司马遵为帝。 贺方汇报道：“这是晋国残余最大的两股反抗势力……桂阳反贼好办，可虑者为梁益二州，有蜀中天险在恐怕要费一番手脚才行。” “还有宁州至今按兵不动，他们还切断了对外联系，似乎想据地自守。” 文易说道：“宁州先不用管，天下归属和他们无关，等中原平定他们自然会做出正确选择，先解决梁益二州为要，让刘猛入蜀吧。” 贺方道：“刘枢密正主持燕国大局，若把他抽走恐一时找不到能压的住阵脚之人。” 文易颔首道：“本来我想亲自去那边主持大局，但晋国这边局势更加复杂。” “尤其是岭南俚人的处置更要格外小心，我必须要留下实在脱不开身，就有你去接替刘猛吧。” 贺方道：“是。” 文易叮嘱道：“你去燕国只有一件事情，推行土改和新政，切记不要心慈手软，我会让林兴烛配合你的。” 让林兴烛配合说白了就是不相信他，倒不是怀疑他的忠心什么的，而是贺方年纪大了做事总是瞻前顾后，去了那边恐怕不愿意对豪强大户下狠手。 土改和新政这东西，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彻底，绝对不能留尾巴。 林兴烛最嗜杀，也是文易思想的虔诚信徒，有他在需要担心的是杀伐太过，而不用担心干不干净的问题。 贺方也清楚这一点，不但没有觉得自己被监视，反而松了口气。公审大会和杀人的事情交给林兴烛就可以了，他只需要负责土改和新政。 “告诉李忠，一定要警惕秦国。再传令武横，让他在辽东开展土改和新政，顺便做好攻打敕勒人和高句丽人的准备。” 贺方惊讶的道：“这么快就对他们开战吗？不如等中原平定再打。” 文易道：“这次的目的是把他们打痛，告诉他们谁才是主人，让他们安分点。顺便再掳掠一些奴隶，送到燕郡蓟县那里。” 见贺方一副不解的模样，他就解释道：“我准备把新都放在这里，已经派遣工部的大匠前去实地考察规划城池，预计夏天就可以开工建设了。” “这么大的工程如果征用民夫需要动用数十万人，天下动乱多年民心思安，能不动用民力就不动用，就只能去抓奴隶回来了。” 贺方更是惊讶，他们私下也讨论过京师的问题。普遍认为要么是洛阳，要么等到灭秦之后放在长安，实在不行还可以放在建康和邺城。 万万没想到，居然放在了荒凉的燕郡，实在出乎他的预料。 燕京的规划框架是文易亲自做的，参考了前世的发展情况，一期工程有两个。一营建新城，二在永定河上游官厅山修建官厅水库。 为啥要把修水库放到这么重要的位置？ 因为永定河也是季节性河流，雨水多的季节泛滥成灾，把下游的广阔平原变成沼泽。冬季缺水干枯，下游的人用水都困难。 一座水库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唐国在境内陆续修建了许多水库，经验非常丰富，又有水泥在问题不大。 最多就是累死几千奴隶的事情。 至于奴隶的来源，实在太多了。草原、辽东、西南夷、中南半岛、南洋群岛……足够使用。 累死就死了，活下来的就给他们唐人的身份，他们还要感恩戴德。 …… 在等待刘猛到来的间隙，文易带着桓温等人去民间考察土改和新政的推行情况。 他们的行动自然是属于微服私访，百姓也只知道有大人物来过，却不知道是谁。 新政现在还看不出效果，但土改却立竿见影。百姓们的脸上多了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和之前的麻木不仁形成鲜明对比。 即便现在还是冬日，田间地头依然布满了辛勤劳作的百姓。 文易亲自到地头和百姓谈心。 百姓能看得出来他身份不一般，态度很恭敬，有问必答。 “不累，一点都不累。以前都是给东家种地能偷懒就偷懒，现在圣人爷爷给咱们穷人分了田，要是在偷懒觉得累会遭天打雷劈的。” 文易听的一头黑线：“你们叫陛下圣人爷爷？” 农人回答：“给穷人分田还免税可不就是圣人，可不就是比亲爷爷还亲吗。” “我们都是泥腿子不懂那么多，就觉得叫圣人爷爷才能表达我们对他老人家的感激。” “我们都给圣人爷爷立了生祠牌位，天天祈祷他老人家长命百岁。” 旁边有人驳斥道：“呸呸呸，什么长命百岁，我们都希望圣人爷爷长命万岁，我们子子孙孙都能过上好日子。” “对对对，长命万岁，万万岁都不够。” 文易心中既觉得羞耻又感到得意，表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道：“那你们还有什么需求没有啊，或者是哪个地方不满意还需要改进的。” 那个农人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忌惮的道：“您一看就是贵人，肯定是微服私访来的大官吧？” 文易倒也没有隐瞒，就他们这一行人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对，我们是朝廷的观风使，替陛下查访民情看看有没有贪官恶霸欺负百姓。” 他这么一说那个农人反而放下心来，擦着眼泪道：“圣人爷爷对我们真是太好了，真是祖上积德碰上这么好的圣上。” “您回去告诉圣人爷爷，就说啥都好哪都好，当官的也比以前的和善多了。以前我们见到当官的都要远远躲开，敢正眼瞧都要被打个半死。” “现在当着他们面说话都没事儿……前几天分地的时候老汉还和县令说过话呢，可和气了。” 文易满意的道：“那就好，以后你们有冤情就去衙门举报，衙门不管就去督查院……再不行就去上面告他们去，陛下知道了肯定会帮你们伸冤的。” 农人连连摆手道：“那可不敢，百姓哪敢和当官的斗啊，能有口吃的就满足了。” 文易叹了口气，民不与官斗，贫不与富争，亘古不变的道理。别说是现在，前世不一样吗？ 只不过前世互联网高度发达，有冤屈还能在网上曝光，让那些贪官恶霸们收殓了许多。 在这种闭塞的社会，那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唐国会有贪官恶霸吗？那是肯定的，根本就无法杜绝。文易能做的唯有加强监管严厉惩处，让那些人渣滓不敢太过分。 另一个农人犹犹豫豫的道：“听说朝廷要把村子外面的围墙拆掉，能不能和他们说说不要拆呀。” 文易愣了一下，不解的道：“围墙拆掉你们出行不是更加方便吗？为什么不让拆？” 那老农道：“我们平时除了去田里就是回家，能出去几回呀，有两个大门就够用了。围墙能防贼防歹人，要是拆掉不也方便了贼人吗。” 其他人也纷纷道：“对对对，围墙可不能拆呀。” 和这群老农分别后，文易就变得沉默了许多。其他人不知道他怎么了，都不敢说话。 最后马亦白给桓温使劲使眼色，问他有没有办法。 桓温微微颔首，上前几步落后一个身位，问道：“陛下还在想刚才的事情？” 文易叹道：“拆村墙易，拆心墙难啊。” 桓温思索了一下不得要领，道：“臣愚钝，还请陛下指点迷津，这堵墙留着确实有好处啊。” 文易反问道：“你真以为这堵一人高的土墙能拦的住贼人？这堵墙和门锁是一个道理，防好人不防坏人啊。” “大家之所以觉得它有用，不是它真的有用，而是已经习惯了有墙的生活。” “人心也是一样，他们已经习惯了被欺凌奴役，只是稍微对他们好一点就满足了，殊不知这些东西本就属于他们。” “不把他们的这种心理改变，新政就只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 桓温没有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完全不认同文易的话。唐国的那些核心书籍他都看过，也大致知道文易的追求。 然而他却完全无法理解，凭什么这些地就本属于百姓？我们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凭的是本事，那些百姓无能活该受奴役。 大同世界他也知道，甚至也希望能实现大同世界。可他追求的大同世界不是这个样子的，而是在确定三六九等的情况下大家各司其职。 文易的思想在他看来用四个字形容最贴切，礼乐崩坏。 他完全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能产生这种叛逆的想法。 而这也是大多数投降的读书人的想法，甚至连许多唐国人都不是很理解。 唐国分为两种人，第一种是年龄较大吃过苦，被唐国所救改变命运的人。他们对文易最忠心，即便不理解新思想也会照着做。 在他们看来什么思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好用能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另一方面是报恩。 还有一种是在唐国长大的孩子，他们从小就生长在这种环境里，天然认同这种新思想。 虽然他们缺少父辈那种愚忠，但基本都是文易新思想的信徒，是他意志的追随者。 在这种情况下，唐国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体制，由新思想形成的体制。 体制自带同化能力，不论他们理不理解唐国的思想和新政，扔进体制里面就会变成体制想要的样子。 这也是为什么文易要等到新一代成长起来才出兵的原因。 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把唐国这套体制复制到整个天下，可就现在来看他还是低估了难度。 连一堵墙都这么难拆，更遑论心中的墙了。 但再难也要做，都走到这一步了不可能半途而废。 “传令，从现在开始拆除所有村镇的围墙，不得以任何借口保留。” “给所有百姓发放通行证，凭证可以在本县境内畅通无阻，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阻拦。” “允许百姓自由买卖自家生产的农产品和手工品……为防止有人流窜作案，全面推行保甲制……” 放开小商品经济必须有配套的税收体系，不过唐国那边已经有了完整的商税法，还有专门的税务稽查队，在这里推行就可以了。 “再传令给枢密院，服役十年以上职务在排长以下的军人勒令退伍，转为地方官吏。” 这下跟在后面的一众人就不愿意了：“陛下三思，现在正是用兵之时，这些人都是军中骨干遍布全军，勒令他们退伍恐会引起军心大乱。” “不若等到拿下秦凉两国之后再行此事，以我大唐的兵峰之盛，少则半年多则一载必可一统天下……不可急于求成呀。” 文易也知道自己激动之下作出了冲动之举，就顺势收回了这条命令道：“那好吧，退伍之事等天下大定之后再说，但前面的事情必须不折不扣的推行。” 随着他一声令下，唐国新占区内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拆墙运动。百姓们自然不愿，可也无法扭转国家政令。 更何况拆墙是和土改等新政联系在一起的，不拆墙就不分地，在地和墙之间百姓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 一开始百姓还很担心，没有墙会不会有歹人出没之类的，整日战战兢兢提心吊胆。 很快他们就发现，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在这个人口几乎不流动的年代，十里八村的人都是互相认识的。哪个村要是来了个陌生人一眼就能看到，出事儿的概率比起有城墙也高不到哪去。 没有城墙他们进出反而更加的方便了，干活之类的也不用再担心谁来催促，想什么时候干活就什么时候去干活。 而且有了朝廷颁发的通行证，他们走亲、赶集等都方便了起来。再不用和之前那样，出个门还要找村长求情。 很快他们就喜欢上了这种更加自由的生活方式。 正文 0460 反唐联盟 唐国出兵中原势如破竹，自然也引起了周边国家的震动。 百济王扶余句惊的面如土色，连忙把心腹沙艾找过来，道：“沙佐平，唐国出兵中原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 沙艾面色沉重，道：“臣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正准备找大王禀报。” 扶余句道：“有何想法？” 沙艾道：“强，强大的让人生不起抵抗之心。若唐国早早就把此等利器拿出，恐怕我百济……”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但扶余句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是啊，唐国实在太会隐忍了，所有人都忽略了他的存在，对他几无防备。若天下人提前知道火器存在……” 沙艾摇摇头道：“就算天下人提前知道也没用，在这种利器面前任何的抵抗都只是徒增伤亡罢了。” 扶余句表情异常难看，道：“我百济该何去何从，沙佐平可有高见？” 沙艾严肃的道：“高见没有，然我百济向来尊中原大国为宗主国，大王不妨效法先王。” 扶余句无奈的道：“也只能如此了，这或许是我们当前唯一的出路。我准备派你前往中原求见唐皇，不知你可愿代我一行？” 沙艾苦笑不已，你都这样说了我能拒绝吗：“臣遵命。” …… 高句丽，小兽林王高丘夫得知燕国被灭丝毫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相反他忧心忡忡。 他们和燕国的仇怨过去太久了，且早在他爹故国原王在位时期就已经和解，双方还是盟友关系。 当然，高句丽是藩属，燕国是宗主国。 而他们和唐国的仇近在眼前。 他爹故国原王就是被唐国用某种奇怪的方法给害死的，同时被杀死的还有大量高句丽的权贵。 虽然这些权贵的死亡削弱了贵族力量，为他的执政后平了掣肘，但他一点都不感激唐国。 家仇国恨，让他对唐国充满了愤恨。 最关键的还是这些年他一直在宣扬和百济的仇恨，连带着把唐国也一起视为敌对目标，以此来激励全国百姓。 这要是突然向唐国称臣纳贡，会不会打击到军心民意。 他把自己的顾虑告诉臣下，得到的结果是他想多了。 高句丽祖上哪次不是被人家打败然后给人家当儿子的？从上到下早就习惯了，根本就不会有人说啥。 这个结果让他又气又无奈，就这样吧，等中原稳定下来就送降表。 …… 新罗之前一直处在部落联盟阶段，前几年金奈勿成为盟主并自立为王，建立了正式的君主制国家。 但下面的部落首领并不认可他的身份，国内始终处于动乱状态。唐国入主中原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但也只是看看。 至少在压服国内的反对派之前，他连当藩属的资格都没有。而且中原还没有真正的平定，就算是想认爹也不急于一时，所以他选择了观望。 辽东和他做同样选择的势力很多，认爹这种事情完全不用急。等中原分出胜负了，谁强就认谁。 提前认爹，万一他失败了那不就尴尬了吗。 …… 反应最强烈的当属秦国，八万大军出关中和燕国一起围猎桓温，结果全军覆没只有王猛带着一队亲卫逃了回来。 不能说是逃回来，准确点说是被人家放回来的。 一时间朝野震动，然后弹劾王猛的折子如雪花一般飞向宫中。 没有人相信他的话，什么唐国拥有火器可以杀人于数里之外，攻城略地无有不克。 什么桓温、慕容垂加上秦国五万人，共计四十万大军不战而降，燕国一个月都没撑住就灭了。 编瞎话都不会，真当他们是傻子吗？谁信了谁才是傻子。 然后没多久他们就发现自己真成了傻子，一切都是真的，唐国一位叫李忠的大将率领五万大军驻扎在秦燕边境虎视眈眈。 有秦国大将不服试图发起进攻，然后就用实际验证了王猛的话的真实性。 秦国上下都慌了。 再也没有人弹劾王猛，都纷纷上奏让他们赶紧想办法。 而秦国皇宫内，苻坚看完王猛带回来的书籍，忍不住击案叫好：“唐皇真乃古往今来第一圣人也，恨不能与之畅谈。” 王猛很了解他的性格，听到这句话就知道他不会投降，但还是劝说道：“陛下，唐国兵峰之盛亘古未有，与之对抗我们没有一丝胜算。” 苻坚叹道：“我又何尝不知，然秦国非我一人只秦国。宗室中有许多人对我口服心不负，若我敢向唐国低头恐怕国内马上就四分五裂。” “且秦国乃我苻氏先祖披荆斩棘所创，岂能轻易与人。王相与我不同，若要离去我必不会阻拦。” 王猛起身郑重的鞠躬，坚定的道：“臣深受皇恩惟有以死相报，若有二心必死无葬身之地。” 苻坚大受感动，道：“王相公何必发此毒誓，我岂能不信你。” 君臣统一的思想之后再次谈起如何应对唐国之事，王猛说道：“唐国有火器，任何关隘坚城都无用武之地，据关而守是为下下策。” “若想和他们一战，唯有设伏快速冲入敌阵与其缠斗……若能夺得一些火器甚至找到制作方法，就有了抗衡他的资本。” 苻坚没有见过火器不知道这种方法行不行，但他相信王猛，就顺着他的思路去制定方法。 什么诱敌深入、什么挖坑道、什么山林埋伏，或者以骑兵突袭等等，各种办法都想了个遍。 经过仔细斟酌，筛选出了诱敌深入以及骑兵突袭两种最具备可行性的方法，然后就是挑选设伏的地点等等。 战术确定好之后，王猛心情好转了不少，说道：“唐国灭燕又招降了桓温二十万大军，实力远在我秦国之上，仅靠我们一国很难与之抗衡。” “最好能和凉国、代国结盟，集三国之力方有一线希望……如果可能还可以和晋国结盟……” 苻坚道：“好，我这就派人去联络诸国，共抗唐国。” 然而还没等他们行动就有新的消息传来，晋国都城建康被攻克，太后、皇帝以及王公大臣被一网打尽。 这也意味着他们又失去了一个盟友，苻坚和王猛加快了行动步伐，必须要在唐国彻底拿下晋国之前完成结盟打造防线。 然而结盟的事情还没开始就遭到了挫折，凉国国主张天锡根本就不相信他们，甚至嘲讽他们连骗人都不会云云。 而代国那边也同样没有给他们好脸色，这很正常，就在一年前秦国才吞并了代国大片领土，两家仇深似海怎么可能结盟。 面对这种情况苻坚、王猛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济于事。 不过还好，事情很快就出现了转机。 先是唐国灭燕又灭晋的消息传出，张天锡终于相信了他们的话，有了结盟的打算。 没多久唐国推行新政和土改，并大肆杀戮士族豪强大户，彻底把前凉的一众王公贵族给吓住了。 结盟，必须要结盟。 就连代国那边就产生了动摇，在秦国许诺了诸多好处之后也同意了结盟。 在唐国进行灭晋之战的时候，北方的秦凉代三国组建了抗唐联盟。 唐国的密探可不只是燕晋两国有，十几年的发展几乎任何一个大势力都有他们的人，秦凉代三国自然也不例外。 他们结盟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被密探送到了文易手上。 当时文易正在接见归降的桓豁、谢安等人，见到情报后失望的道：“苻坚还是选择了我最不希望看到的那条路啊。” 刘猛道：“陛下得天下乃天意也，苻氏不尊天意乃取死之道。” 文易眉头微皱道：“你这是和谁学的歪理邪说，这个世界哪有什么天意？若天真有意那也只能是人意。” “天心即民心，天意即民意。我们得天下顺应的乃是民心民意，而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天。” 这话简直就是大逆不道，然而他是皇帝说出来没有人敢反对，周围一圈人都默默低下头不知道再想什么。 刘猛羞愧的道：“是，臣下最近读古书有些多，无意中受到侵扰以至于有此不当之言，请陛下治罪。” 文易道：“这人心就像是明镜一般，必须勤拂拭才行，否则必被尘土遮掩。传令下去，全军在训练作战之余一定要加强思想学习。” “尤其是行政官吏，最容易被腐蚀必须加强学习。我会让吏部、御史台和卫尉司展开明察暗访，若发现有人腐化必严惩不贷。” “再传令东宁，加紧印刷基础教材，要让每一家每一户都至少有一套基础读物，免费发放到每一家。” “再从国内抽调识字的年轻人担任教师，每个村都必须有一所小学，开展全民扫盲。” 肖柏山起身道：“是。” 谢安等人都忍不住动容，虽然他们不知道所谓的基础读物是什么东西，但即便是每一户一本也不是个小数目啊。 虽然现在有了造纸术和印刷术，书籍的价格确实便宜了许多，但也只是相对于手抄书而言，实际上价格也低不到哪去。 首先纸张的造价就不低，其次印刷术也是纯手工印刷成本也不低，再加上世家贵族对知识的垄断。 总之读书从来都和穷人没有关系。 如果放在三年前，文易也不敢保证能在整个天下推行文教，书籍的成本就扛不住。 然而随着蒸汽机的研究日益深入，实用化的机器出现，粉碎机之类的东西已经很常见了，能轻易的把造纸的材料打碎。 而温度计的诞生，也让烘干房有了标准化保障，晾晒纸张也变成了人工烘干，效率提升了几百倍。 南洋那边是热带亚热带气候，雨林众多，造纸的原材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种种技术的革新让唐国的纸张造价真正的压低到了白菜价。 印刷术也不例外，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在研究水力印刷技术了。虽然设备还很原始印刷质量也不如人工，但也勉强脱离了手工进入机械印刷阶段。 关键是机器印刷效率更快，每天都是数千套书籍。 至于在古代能不能造出这种机械化设备，根本就不用怀疑。中国史书上记载最早的机械诞生于东汉，借用水力运行。 汉文帝霸陵出土的齿轮虽然不知道是用在哪种机械上面的，但也有力的证明了早在汉初就已经有了相应的机械装置。 再加上王莽时期的青铜卡尺等等设备……只能说千万别把古人想的太蠢。 从生理结构上来说，两千年前的古人和现代人没有任何区别，智商也没有任何差距，缺少的只是两千年的经历和见识。 把一个古人放在二十一世纪，接受现代化教育，那他就是一个现代人。 把一个现代人放在古代，接受古代教育，那他就是一个古代人。 言归正传。 训斥过刘猛，又接连下达了几条指令后，文易才说回正题：“传令给李忠，秦国那边先不用管，守好关隘别让他们出来就行，等我们灭了晋国再西进。” “是。” “还有转化投降将士的工作也要加快了，六月份我要见到二十万合格的转化士兵。再从新征服土地征募二十万人，有了这四十万新兵加入足够横扫天下。” 肖柏山道：“陛下，再招募四十万人，我国军队就超过百万规模，是否太多了？且火器数量也不够。” 文易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提醒自己提防新招募的军队，不要让他们接触火器。对于这一点他也不反对，直接说道： “火器乃国之依仗，岂能随便予人。新招募的军队依然使用冷兵器，主要负责卫戍地方，攻城略地就交给火器军。” “但也不能完全杜绝新军接触火器，这样会冷了人心。从中选出五万思想可靠的将士，授予他们火器。” “枢密院建立一套完整的选拔标准，日后凡是通过考核者皆可成为火器军。通不过考核的，就去地方当卫戍军吧。” 倒真不是文易小气多疑什么的，而是枪炮的生产速度真的很慢。唐国能组建四十万火器军，那是近十年积累的结果。 新招募的这五万火器军的兵器，一部分是刚生产出来的，还有一部分依然在生产线上。 不过在座的降臣降将都没有一点意见，反而觉得这才是正常的，甚至还觉得文易有点过于大度了。 火器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轻易给没有通过考核的人接触呢，至少也要等天下平定，经过一定学习改造之后方可。 但文易肯重用新军，也让他们安心不少。 正文 0461 无题 说完秦国组建的反唐联盟之事，文易把话题扯回了最初：“桓将军能弃暗投明我心甚慰，不知还有什么需求？” 桓豁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听说朝廷正清算士族豪强，荆州许多大户主动随我弃暗投明，不知道能否饶他们一命？若能得蒙皇恩保全身家性命，臣等感激不尽。” 此言一出众人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似乎预见到了一场血雨腥风即将爆发。 桓温脸色一变，训斥道：“郞子，此乃国政岂能因你而费。若对你们网开一面，以后国法何在？” 然后又朝文易行礼道：“舍弟不知我大唐律法，以至有此不当之言，请陛下宽恕。” 文易淡淡的道：“你兄长说的话你可听清了？” 既然开了口，桓豁也豁出去了，道：“可之前他们是晋臣遵守的乃是晋国律法而非唐法，以晋法而论他们所作所为并不为过。” “现今他们成为唐臣，愿遵唐国之法，陛下为何不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呢。” 殿内响起了窃窃私语声，显然是认同他的话，而唐国老臣则面露怒容。 文易扫视了一圈，道：“恐怕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吧？我只问你们一个问题，哪一家的圣贤书教你们欺凌百姓了？” 众人都默不作声了。 “不说话了？就算是晋国的律法也没有教你们欺凌奴役百姓，它只是给了你们这样做的机会。而你们是怎么做的？有一个是按照圣人思想行事的吗？” 众人低下头，假装说的不是自己，以此来掩饰脸上的窘迫。 文易摇摇头，对桓豁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尽可以来反驳我。” 他还没开口，桓温抢先说道：“没有了，舍弟无知请陛下恕罪，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教导他。” 说完拉着桓豁回到了座位。 唐国老臣心中那叫一个痛快。 文易心中明白，这些降臣降将不是不想反驳他，也不是没有办法反驳他，而是不敢。 六千多士族豪强被杀的血淋淋现实面前，大多数人就算不同意也不敢再发声。少数骨头比较硬的，不是死了就是逃到了别处。 至少能坐在大殿内的人，都是那种懂的察言观色之人。 会议结束之后，桓温拉着桓豁离开，回到自己的住处才说道：“郞子，今天你太莽撞了。” 桓豁道：“我知道，可他们随我归降，我不能不想办法保全他们。那些随你一起投降的人，不都被保全了吗。” 桓温道：“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被保全的吗？” 桓豁疑惑的道：“难道不是你求情？” 桓温摇摇头道：“不是，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是陛下自己保全的。只要他们愿意配合唐国新政，都能得到保全。” 桓豁惊讶的道：“这……” 桓温道：“你真以为陛下那么嗜杀，不给主动投降的人留一点活路？有些事情可以去做但不能说，这件事情就是如此。” “只要没有特别大的恶行，愿意悔改遵守唐国的律法，陛下是愿意给他们一条活路的，根本就不用你来求情。” “你求情反而把事情闹僵了，陛下只能表态拒绝。” 桓豁不解的道：“为什么？他不是圣上吗？有谁能强迫他？” 桓温心中暗叹不已，学习过唐国的新知识后，越是和以前的同僚接触，就越感觉到双方在思想上的差距。 “因为阶级。” “阶级？什么是阶级？” “台阶，一级比一级高，人也是如此……士族是一个阶级，豪强大户也是一个阶级，普通百姓又是一个阶级。” 桓豁：“这不就是人分三六九等吗。” 桓温道：“可以这么理解，但阶级和阶级之间的斗争更加血腥。这次逐鹿天下不是简单的改朝换代那么简单，而是一次阶级斗争。” 桓豁又迷惑了，道：“什么意思？” 桓温说道：“陛下认为他代表的是黎民百姓而不是士族豪强，他要做的是维护百姓的利益。” “所以唐国的律法才会对士族豪强阶级作出种种限制，所以才会有新政，才会有土改……之后还会推行全民教育，全民医疗等等。” 桓豁不敢置信的道：“这怎么可能？皇帝可是阶……级的最顶端，他代表百姓，这不是天大笑话吗？” 桓温道：“可陛下认为他是顺应民意才成为君主的，是百姓的推举让他坐上了这个位置。关键是，他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桓豁觉得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个皇帝居然认为自己是被百姓推举上来的，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吗？ 桓温道：“你觉得很荒唐是吗？” 桓豁反问道：“你觉得不荒唐吗？” 桓温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以前我也觉得荒唐，现在……也觉得荒唐。我给你准备了几本书，你看过之后或许就明白他是什么想法了。” “我只能这么告诉你，从唐国开始，整个时代已经被划分为了两个部分。一个是唐之前，一个是唐之后。” “若想在这个国家生存下去，你就必须要接受这种新思想，直到……” 直到文易死或者有人推翻这种新政为止。 但只要文易活着，只要他自己不废除新政，有百姓的支持没人能奈何的了他，因为军队本身就是这种新政的最大获益者之一。 要知道府兵制是基于均田制和新政才诞生的，谁敢动新政谁就是在动几十万将士的命根子。 什么叫体制？这才叫体制。 一环扣一环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这个体系还必须要有自我强化自我保护的能力。 古代的改革为什么总是失败？因为它们是体制外的东西，会被体制自发的排斥。 除非能强行嵌入体制成为其中的一部分，或者摧毁它另外建立一套。 唐国的新政和新思想就是完整的体制，一旦它自行运转起来，除了文易这个创造者别人都很难撼动的了。 甚至很多时候就连文易自己的决策，都要考虑到体制的运转。 比如用血腥手段清楚士族和豪强大户，本来他的计划是有计划的吸收，但王安等人却直接动了刀子。 他们杀人并非是因为嗜杀，而是体制运行的必然结果。 所以文易也只能改变自己原本的打算，用激烈手段清除士族豪强，为新体制的移植扫平障碍。 当然了，文易是这个体系的创立者，也拥有足够的威望。如果需要，他有能力推翻这个体制再重新塑造一个。 等他去世，谁再想动就很难了，就连他的继承人想动都很难。 这也是为什么唐国越强大体制越完善，他自己行事反而越慎重的原因。他要把一些基础的规矩订好，否则会留下隐患的。 这套体制并不只是眼前展现出来的这些，背后还隐藏着许多更深层次的东西，以及未来还有有更多的新制度加入。 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就在桓温兄弟谈心的时候，文易也私下召见了谢安和谢玄。 一个是自己的妻叔，一个是妻弟，且两人都是历史上有名的贤才，他自然要单独见一见。 尤其是对谢玄，文易那是非常的欣赏，或者说这种将帅之才没有一个君主不喜欢的。 拍了拍他的肩膀，文易道：“我知道你，很不错，没有辜负你姐姐对你的期望。” 谢玄恭敬的道：“谢陛下赞誉。区区一点小成绩，不值陛下如此夸奖。” 然后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姊姊她……” “咳咳……”一旁的谢安干咳几声，道：“君臣有别，不得乱了礼数。” 谢玄连忙道：“臣无状，请陛下恕罪。” 文易笑道：“别听你叔父的，现在咱们是亲人见面，哪来那么多礼数。” 谢安坚持道：“君臣之礼不可废也……陛下当为天下之表率。” 文易道：“行，我说不过你。幼度别听他的，你姐姐天天在我耳边唠叨，说你是她最器重的弟弟。还抱怨为什么让道卿去，而不是你。” “你要是喊她皇后娘娘，她指定会伤心的。就喊她姊姊，我特许了，谁敢反对就让他来找我。” 谢玄感激的道：“谢陛下。” 别看这只是一个称呼，里面表现出来的亲疏远近非常重要。 谢安也发现了端倪，这皇帝好像是真的很欣赏谢玄，不是假装出来的。刚才特许谢玄喊姐姐而不用喊皇后，也是出于真心。 双方第一次见面，皇帝为什么独独对他态度这么好？ 谢安开始了脑补： 肯定是谢道韫经常在他面前提起谢玄，他才会这样，否则解释不通啊。 看来韫儿对幼度的感情很深。 想想也对，他们离开父母去会稽郡居住的时候，幼度才只有四五岁，韫儿则已经十一二岁。 幼子离母对长姐就愈发的依赖，而谢道韫对这个弟弟也给予了更多的关照，两人的关系是最亲密的。 即便是分别这么多年，这种感情依然没有减少，这一点从给家里人置办的礼品就能看的出来。 给谢玄的虽然不是最贵重的，但绝对是最用心的，都是他能用得到的。 想到这里谢安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让谢玄去唐国，说不定现在某一支大军的统帅就是他。 不过文易下一句话就弥补了他的遗憾：“你喜欢治政还是喜欢统兵打仗？” 谢玄道：“打仗。” 文易心道果然如此，历史惯性还是很强的，说道：“那好，明天刘枢密要统兵入蜀灭梁益二州，你就随他一起去吧。” 谢玄激动的道：“谢陛下，臣必不负厚恩。” 解决了谢玄的事情，文易又转头和谢安聊了起来。桓温都表现出了极强的治国能力，谢安也不会差，文易很想和他交流一下。 …… 第二天刘猛率军出发，前去征讨梁益二州，谢玄则随军前往。 等大军出发，文易对人事作出了新的调整：“郗超为军司马，和慕容垂将军一起弹压地方，震慑宵小。” 这就是掺沙子，慕容垂也知道这种事情无法避免，再说他原本的那些部下早就被策反的七七八八了，也不在乎多一个郗超。 谢安加内阁行走衔任吏部侍郎，协助进行地方行政衙门组建工作。 桓豁则被调去了原燕国境内，组建地方卫戍部队，守护地方安宁。 其他人也各有任命，最终统计下来就只有谢安一个人落了个实职，其他人都去了二线。 对这种情况众人也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倒也没有说什么。 就算是桓豁也没有任何意见，唐国不是晋国，不会允许一家出现好几个大佬级别的高官。 他兄长桓温整天陪王伴驾，他注定只能退居二线。 人事任命结束，文易就留下肖柏山坐镇建康主持大局，他自己则去了岭南，对那边的工作进行收尾。 江州和荆州的一部分残余分子在桂阳拥立司马遵为帝，他们的统治区域大致是桂阳、始兴、始安、营阳和零陵五郡。 为了抵御唐军，他们渴泽而渔凡是青壮都强征入伍，粮食等生活用品全部被抢走充当军粮。 只是短短月余时间，五郡就有万余名百姓死于饥寒交迫，被直接害死的也不在少数。 唐国方面知道这个消息后自然是痛恨非常，王安更是自责不已，认为是自己放跑了江州余孽才导致这种悲剧的发生。 于是亲帅大军趁夜袭击了晋军在罗霄山的防线，击穿防线后又急行军直接出现在桂阳郡城外，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司马遵等人堵在了城内。 对于突然出现的唐国军队，城内晋军一片惊慌，反而是司马遵的表现最像样子。 应该说他爹司马晞就是晋室少有的将才，为桓温所忌惮，他也颇有乃父遗风。 然而可惜，个人的勇武在火器面前能起到的效果实在微乎其微，当火炮响起一切都化为飞灰。 司马遵倒是没有被炸死，而是被手下捆了送到了王安的大营。 王安下令对桂阳郡进行大清洗，凡是祸害百姓者族诛，一时间也是杀的血流成河。 同时又开仓放粮，把豪强大户仓库里的粮食都分给了百姓。百姓很激动，直道青天来了。 剩下的四个郡得知桂阳郡被攻破，司马遵被杀，都被吓破了胆。 他们知道自己断然没有活命的可能，死守也是死路一条，就选择了出逃。 临走前他们搜刮走了百姓最后一点生活物资，把青壮人口也全部劫走，并放火烧毁了城池，然后逃往宁州方向。 只给唐国留下了一地废墟，和饥寒交迫的灾民。 王安纵使恨不得追上去把这些人全杀了，可面对嗷嗷待哺的四郡百姓，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先把这些人安顿好再说。 同时给朝廷上奏，司马遵势力被灭，朝廷可以派人过来接管了。 而另一边，虞王文融也带人拿下了岭南全境，就等文易过来做下一步指示了。 文易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才决定南下岭南的。 六十万俚人必须要处置好，否则就是祸乱之源。 正文 0462 偏爱 文易从建康登船，走海路前往广州城，准备在这里接见俚人各部首领。 不过走到半路的时候他接到了一封信，谢道韫写给他的家信。他很疑惑，这还真是少见，都老夫老妻了难道还想给自己述述相思苦吗？ 等看到信上的内容，那叫一个无语。 出人命了，字面意义上的出人命。 “马亦白，传令给国内，让他们准备太子的大婚，等我从广州回去给他们主持婚礼。” 马亦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正打仗呢怎么就突然要举行婚礼了。从政治方面考虑，等到燕京新城建好之后在那里举行大婚不是更好吗？ 作为近臣，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陛下，这……是否再等等？新都年底就能营建好，如果催一催工期还能提前。” 文易瞪了他一眼，道：“我能不知道吗？可……哎，算了这事儿你就别管了，去传令吧。只要把口信传到就行了，皇后那边知道该怎么做。” 马亦白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问，连忙让人去传旨。 等他离开，文易把信扔进火炉里给烧了。这玩意儿关系着柴淼的名誉，可不能被人看见。 虽说是钦定的太子妃，可未婚先孕还是很会让人说闲话的。 这熊孩子就会找事儿。 不过想想也怪不得他们，热血少年，思春少女，还有婚约，天天耳鬓厮磨……不发生点啥才见鬼。 但闹出‘人命’就是问题了，只能让他们完婚，也别管什么时间合适不合适了。 …… 禁卫军先一步到达广州城，全面接管了守卫工作，早就得到消息的冼惠、冼芸率领俚人各部酋长一起过来朝觐。 至于文融，领兵去了交州还没有回来。 等文易乘坐的船到达，码头站满了迎接的人群。 接受过朝拜之后，文易登上御辇前往广州城，冼芸自然也被准许同乘。 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男人，冼芸心情非常的复杂。欢喜？高兴？骄傲？都有，但还有一丝丝的惊恐。 她很清楚卫尉司是干什么的，更清楚自己的行为瞒不过对方的眼睛。文易这次过来既是为了安置俚人，同样也是对她的处置。 她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置自己。 看着她，文易的心情也同样复杂。虽然双方是互相利用，可毕竟是他的女人，还为他生下三个孩子。 但有些东西绝对不能碰，他不会让九子夺嫡的事情发生在大唐，如果无法避免他会效仿雍正，而不是学康熙。 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道：“坐到这里来。” 冼芸乖巧的坐过来依偎在他身上，感觉心中安定了不少。 文易说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吗？” 冼芸道：“怎么不记得，当时我怎么都没想到您会成为天下之主，现在想想还觉得有些不真实犹如在梦里。” 文易道：“对我来说这一切无比真实，因为从一开始我就计划好了一切，现在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冼芸小心翼翼的道：“那在您的计划里我的位置应该在什么地方？” 文易盯着她的眼睛道：“你是虞王的母亲，可以去宫中生活，也可以去他的封地生活。” 冼芸表情一僵，道：“您不觉得这么做对融儿不公平吗？” 文易道：“生在帝王家，天生就是诸侯国国主，他已经比大多数人都幸运了。” 不过想到冼芸的贡献，他心中不禁一软，叹道：“我会把他封在膏腴之地，若经营好了也是辖地千里治下生民数百万的大国主。” 冼芸幽幽的道：“哪里能有中原好呢。” 文易自信的道：“我相信融儿会更喜欢我给他的这个安排。” 对于这句话冼芸完全没有办法反驳，只能无奈的道：“是的，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和您太像了。您开创了一个新的时代，他也想效仿您。” “比起争太子，他更想走出去，到远方开创属于自己的时代。” 文易脸上情不自禁的浮现出喜悦的笑容，道：“我的孩子就应该有这样的勇气。” 冼芸咬咬牙，不甘的道：“好，我就如您的愿。但您必须现在就告诉我融儿的封国在哪，而且……还要把火器的制作方法给他。” 文易摇摇头嗤笑道：“无知，唐国有太多东西都比火器重要，你偏偏选择了它。” 冼芸有些恼怒，轻轻锤了他一下，道：“是，就您最聪明，可那些东西您愿意给他吗，您的太子愿意和他的兄弟分享吗？” 文易淡淡的道：“现在当家做主的是我，唐国有的东西我会原样给融儿一份。” 冼芸先是惊喜，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道：“融儿的封地……是不是很远？” 文易颔首道：“你看过世界地图，他的封地在玄洲的东南角。”也就是前世土澳的首都所在区域。 冼芸脑海里回忆了一下玄洲地图，就知道在哪里了，恨恨的道：“你真狠，把亲生儿子放在玄洲就算了，还放在最偏远的角落里。” 文易解释道：“玄洲的地理环境很独特，北部多雷暴飓风，大风一起石头都能吹翻；西部多干旱沙漠地带人畜难活。” “东南区域才是精华之地，拥有森林草原大型河流，适合开垦农田。把这里经营好了，至少可得相当于现在的晋国之地。” 冼芸将信将疑的道：“您说的是真的？” 文易失笑道：“融儿也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亏待他。” 在这一点上文易承认他有私心，把澳洲最肥沃最有发展潜力的一块地方分给了文融。 他甚至希望元融能更争气一些，靠着先天优势一统澳洲……当然，这都是设想，子孙无能失国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身为一个父亲，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后续的美洲、非洲、天竺、东南亚、西亚、乃至欧洲，都会根据实际能力分给臣子们。 他别的孩子也会分到相对好一点的地方，但不会再有元融这样的待遇了。 之所以对元融这么特别，一来是冼芸对他统治岭南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从始皇帝时期中原王朝就征服了岭南，可一直未能实现有效统治，只能作为羁縻地存在。 为什么？ 岭南俚人不服王化，凭借复杂的地形和朝廷作对，造成中原王朝持续性流血。 唐国想统治这里也要面临同样的问题。 有人或许会说了，不是又火器吗，怕什么。 这里有一点需要强调，火器也不是万能的，至少黑火药武器不是。 嗯，水师不一样，炮舰出现后对冷兵器战船真的是碾压。但在陆地上，火器对冷兵器绝对算不上碾压。 应该说在加特林出现之前，陆地上火器一直都无法碾压冷兵器。 当年法国打沙俄，剽悍的毛子直接正面冲锋，迎着枪林弹雨冲进法军阵营进行肉搏战。 最终战果是沙俄阵亡了四万人，法国阵亡了三万五千人，说是平局都不为过。 英、荷、西班牙等国，也都遭遇过类似情况。 别人要么骑兵亡命冲锋强行拉进距离进行肉搏战，要么一部分在前方吸引火力，大军从侧翼发起进攻。 往往能对那些火器军造成巨大伤亡，甚至打败火器军。 ‘我大清’那是特例，面对黑火药武器直接就跪了。 火器对冷兵器真正碾压，是加特林出现之后才形成了。 最典型的战例还是沙俄，哥萨克骑兵想要效仿前辈，靠速度冲击敌军阵营肉搏，被加特林一波送走。 唐国的火器军之所以能表现的所向披靡，也是有特殊原因的。 一来是各国第一次见到火器，根本就不知道如何防备，说白了就是被唬住了。 二来他进入中原的时机选的很巧妙，桓温北伐，燕晋两国的主力都聚集在枋头一带。 先是突袭辽东，用火炮摧毁了龙城，活捉了燕国的皇帝和王公贵族。 文易率水路联军介入枋头战场，记住是水陆联军。靠着炮舰的先进性，他就首先立于不败之地了。 然后就是利用桓温和慕容垂不了解火器的真实威力进行恐吓。 再加上燕国皇帝和王公贵族被抓，慕容垂先扛不住选择了投降，然后桓温也享了。 至于后续晋国为什么表现的如此不堪……失去了桓温的二十万精锐，又失去桓豁的荆州军，他们本来就没剩下多少兵力了。 更何况他们也同样不知道火器的真正作用，选择了据城而守，活活的把自己变成了火炮的靶子。 如果他们真的有勇气出城野战，唐国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就拿下他们的。 这也是为什么打梁益二州文易还要派刘猛这样的统帅，又给了五万大军的原因，实在容不得大意。 不着急攻打秦国也是同样的道理，苻坚可不是什么贪生怕死的无能之辈，他是真敢带着军队发起决死冲锋的。 一旦被他得逞了一次，后面就麻烦了。 所以文易才命李忠亲自率领五万大军驻扎在两国边境，进行防守作战。 等唐国消化了燕晋两国拥有了绝对的实力，再去打秦国胜率更高。 这个道理放在岭南也是一样的，如果俚人真的铁了心的躲进深山里打游击，他们还真没有办法。 这就是当年文易接纳冼芸的原因，曲线救国啊。 因为冼芸的关系，他先是顺利的用道家思想改造了雷神教，后续又成功把华夏文明等概念植入俚人的思想里。 前几年更是通过整训的名义，对六万多俚人青壮进行了思想改造。 俚人这个群体对唐国来说就是熟透了的瓜，而文易这次就是过来采摘的。 可以说，没有冼芸的帮助，就不可能有现在的大好局面，给予她相应的补偿也是应该的。 另一方面，是文融自身的原因。套用一句用烂的梗，颇类己。是的，文融才是最像他的那个孩子，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情，所以他难免会多给几分偏爱。 当然，他不会因为偏爱就随便给一个这么大的封国，关键还是能力。文融综合素质非常高，至少文易觉得相当优秀。 这次夺取岭南就是对他的一次考验，不是看他带兵打仗的能力，而是看他的用人能力。 只要他能协调好唐军和俚人的关系就算合格，而他完成的确实不错。 把他放在澳洲东南角文易也放心。 再说冼芸，眼见争夺皇位已经不可能，就退而求其次想要更多的好处。让我们离开中原也行，但该有的好处一点都不能少。 等文易满足了各种要求，她心中的结也解开了不少，心中已经开始谋划怎么派人去那边考察建立落脚点什么的。 见把她安抚住，文易也松了口气。 他的后宫和子女里面，就数冼芸和文融最难安排。现在把他们安置好了，后续兄弟阋于墙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说话间就到了广州城，文易设宴款待了冼惠和俚人各部的酋长。 第二天谈判开始，文易只说了一个条件：“唐国境内律法一体通行，不容许出现任何特例，俚人也需遵守唐国律法。” 一众俚人酋长高兴不已，纷纷表示愿意接受唐国的法律。 只有冼惠意识到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面色沉重的道：“俚人的财富、奴仆也必须要放弃吗？” 文易肯定的道：“唐国没有奴隶，所有人都是国家的子民，拥有属于自己的户籍，你们之前的半奴规矩必须废除。” 这下众人才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纷纷开始跳脚。总结起来就是，没有奴仆我们靠谁来伺候，总不能自己去田里耕种。 但之前那六万人去集训，带回来很多唐国的规矩，他们也知道继续和之前那样为所欲为有些不现实，就主动退了一步。 “我们愿意给予奴仆户籍，并保证不在贩卖人口，但他们要继续为我们劳作。” 文易直接拒绝道：“不可能，一律按照唐国的标准来，如果他们愿意在你们家里工作，也必须签署劳务合同。” 那些酋长无奈，只能向冼惠和冼芸求助。 冼惠表情凝重的道：“陛下，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文易道：“我还是那句话，大唐的律法不容践踏。” 酋长们愤怒了，这简直就是在要他们的命。而且文易这种强硬的态度，也让他们有些生气，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们纷纷道，既然如此他们就自谋生路云云。 文易只是淡淡看他们表演，一句话都没说。 冼芸冷笑一声，道：“自谋生路？躲在深山老林里捉迷藏吗？你们愿意放弃现在的锦衣玉食，去山林里过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苦日子大可以去。” “哦对了，我要提醒你们一句，你们不会以为下面的人还和当年一样任你们鱼肉吧？” “信不信，但凡你们回去说反对唐国律法，那些温顺的百姓就会变成饿狼把你们分吃了。”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都脸色难看的看向她，道：“你是俚人的大祭司，难道也要背叛我们吗？” 冼芸掌控着俚人的信仰，加上高凉冼氏继承人的身份，她的话比这些酋长的都管用。现在她站在文易这一方，俚人酋长还真的没有办法。 更何况他们部落里也有很多青壮去唐国培训过，接受了唐国的思想…… 种种因素结合在一起，他们再想带着人钻进深山老林打游击已经不可能了。 更何况唐国还拥有强大的火器，这些天他们也见识了火枪火炮的威力，还真没几个人敢真的和唐国为敌。 文易见时机差不多了，就话锋一转说道：“我允许你们保留自己的财富，土地可以用钱折价补偿。” “至于失去土地后如何生存……经商和种地哪个更赚钱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我可以让人执导你们经商，只要你们好好去做，日子只会比现在更好。” 这下酋长们真的动心了。 经商有多赚钱他们比谁都清楚，十几年前唐国借俚人的力量打通了和宁州爨氏的商路，他们当二道贩子可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如果唐国真的指给他们商路，也不是不能接受。 当然了，要是可以他们还是愿意要奴仆土地，可现在不是没有办法吗，只能退而求其次。 “陛下此言当真？” 这时一名官员喝道：“大胆，陛下金口玉言岂会骗尔等。” 酋长们神情一滞，转头看向他。 文易笑着介绍道：“这位是大唐商务部市场司主事吴巴，将由他协助你们组建商行。” 原来是财神爷，酋长们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成了讨好，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他呀。 而且见文易把商务部的人都叫了过来，他们也再无怀疑。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岭南俚人正式加入唐国，全面接受唐国的统治，施行统一的律法。 见众人答应了条件，文易心中的石头也彻底放了下来，笑道：“入户籍的时候我会让人给你们取汉姓汉名，以后你们就用新名字。” “我还会下令，所有人都不能再以蛮夷、俚人来称呼你们。咱们拥有共同的祖先，是华夏后裔，是兄弟姐妹，现在都是唐人。” 正文 0463 科技和工业化 安置俚人自然没有那么简单，比如不可能继续让所有俚人都生活在岭南，其中一部分要迁徙到北方。 还要从北方迁徙更多汉人来岭南，人为的促进族群的融合。这些事情很复杂，至少需要数年时间才能完成。 文易不可能一直盯着，他只是确定总体方针，具体的事情还需要下面的人去做。 会议结束之后，他又私下见了冼惠：“夫人，对于这个安排你可还满意？” 冼惠道：“我代六十万俚人谢陛下厚恩。” 文易说道：“这些见外的话就不要说了，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都希望俚人能过上好日子。至于冼氏，等天下一统会给你们一个国公之位，你可满意？” 冼惠感激的道：“谢陛下洪恩，我高凉冼氏永远效忠陛下效忠大唐。” 接下来两人又商谈了如何让俚人百姓走出深山，如何安置，如何迁徙等等，最后确定了个总体的方案。 总之有了高凉冼氏的配合，再加上冼芸这个大祭司帮忙，事情就好办了许多。 事情谈妥之后，冼惠又露出犹豫的表情，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文易道：“夫人有什么话尽管说。” 冼惠这才说道：“爨氏找我打听您会如何处置他们……您看我该如何回复？” 文易并不觉得奇怪，爨氏又不蠢，到了这个时候要是还没有动作那才有问题： “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们就可以了，天下归属本来就和他们无关，随他们选择吧。” 冼惠心中一咯噔，这意思就很值得揣摩了。完全可以理解成，你们爨氏要是识相就全盘接受条件，不识相那就战场见，连谈的余地都没有。 想到这里她深深的庆幸，还好当年把女儿嫁给了他……至少为俚人争取到了上谈判桌的机会。 谈判结束，文易没着急离开。在南方各郡巡视了一圈，二十天后才乘船返回了东宁。 皇帝御驾亲征凯旋归来，自然少不了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皇后、太子以及王公大臣全都到码头迎驾，百姓过来的就更多了。 文易很不喜欢这种铺张浪费，但这次他却没有阻止。因为这种凯旋仪式本身就是一种最好的爱国教育，振奋全民士气。 尤其是战争年代，这种士气很重要。 只是文元在见到自己亲爹的时候表情有点不自然，毕竟把未婚妻肚子搞大在这个年代不是啥光彩的事情。 为此还把亲爹从前线给叫回来主持婚礼，要是传出去真能成全民笑话。 文易也没和他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不容易回到皇宫依然不得闲，各部门都过来汇报工作，一直忙碌到半夜才结束。 但你以为这就完了吗？怎么可能。 后宫还有五个如饥似渴的娘们等着呢，反正刚回去的第一个星期他是一点都没闲着。 太子大婚的事情也没有耽搁，自有礼部和宗正寺负责筹备。 因为是太子娶亲，女方又是位高权重的柴氏女，规格自然是没得说。 反正忙碌了半个月媳妇才娶进门，这件事情总算是结束了。 然后文易才抽出时间和文元进行了一次长谈。 “时间过的真快，眨眼间你都成婚要当爹了。” 文元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也不敢回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文易也没指望他回答，感慨了一句之后就正色道：“以前我还能把你当成小孩子，你犯了错误也能用少不经事搪塞过去。” “但现在你已经不单单是我的孩子，还是小淼的丈夫，即将出生的孩子的父亲，有些责任必须要担当起来。” “不能再和以前那样随行而为，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尤其是要控制住自己的某些欲望。” 文元脸马上就红了，低着头道：“是。” “新都那边最迟年底建成，现在就可以为迁都做准备了，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此事千头万绪，对你来说也是一次很好的锻炼。” “孩儿明白。” 两人整整谈了一个下午，从做人到做事等等都谈了个遍，甚至文易还把自己对未来的展望稍稍谈了一下。 如果放在以前，文元肯定会非常的激动，认为父亲的理想很伟大。 然而自己亲自监国小半年，让他对国家更加的了解，很快就发现这个展望有太多的漏洞。 用漏洞不合适，或者说就是不现实。 “父亲，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 “我说了您别生气。” “有道理我自然不会生气。” 文元鼓起勇气道：“您所说的这些东西，靠现在的财政恐怕无法负担的起，就算把天下所有的财富都加在一起都远远不够。” “仅仅是您想要推行的全民教育、全民医疗，朝廷都很难负担的起。” 文易反问道：“那为何唐国能推行全民教育和全民医疗呢？” 文元道：“因为之前我们一直在通过商业从中原各国吸……吸血，等到我们一统天下，就不能再这样做了。” 文易继续问道：“唐国国土面积并不算大，为何我们可以通过商业从中原各国吸血，而不是反过来被他们吸血呢？” 文元应该是做过详细的调查，脱口而出道：“因为我们能生产出更多更好的商品。” 文易再问道：“那为何我们能生产出更多更好的商品呢？” 文元崇拜的道：“因为有您呀。” “……”文易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得意？高兴？都有，但更多的是无语。 这孩子的四路可别被点歪了啊。 连忙说道：“我确实想到了一些精妙的点子，可人力有时而穷，光靠我一个人能做到这些吗？” “就像是蒸汽机，概念是我提出来的，可实用化却是博物院上百位技术匠人经过十年研究才做到的。” 文元迷惑了，他有些无法理解自己父亲在说什么，想表达什么意思。 文易也知道自己的思绪被打乱没有说到重点上，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道：“还记得我说过的生产力吗？” 文元点头道：“记得，生产力就是社会生产资源的能力。” 文易说道：“你觉得我们的财富不足以负担我的那些计划，是因为生产力不足，那么就想办法提高生产力。” “试想，如果有一天我们能让一个人一天耕几十亩地，播几百亩地的种子，病虫害和杂草可以用药物解决，有足够的肥料……” 文元露出向往的表情，不过很快就摇摇头道：“这怎么可能，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这些，除非是神仙。” 文易笑道：“不要这么快就否定，当年谁能想到会有火器？谁能想到会有蒸汽机？一年前你能想到蒸汽机和纺纱机、织布机组合在一起吗？” 文元摇摇头，这些东西在出现之前都是没有任何人能想到的。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在蒸汽机下面装四个轮子，它能不能和牛一样耕田播种？” “沤肥产生的汁水能当杀虫剂，粪便能当肥料，如果我们研究出其中的原理，是不是可以人工制造这些东西？” “人生病了可以用药物治疗，还有毒药能杀死人。那么庄稼生病了是不是也能用药物治疗，是不是也有药物能杀死杂草？” 文元心中一动，道：“科技。” 文易道：“是的，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想要实现我说的那些东西，就必须发展科技，现在做不到只是因为科技水平还没有达到。” 文元激动的道：“原来如此，我懂了。” 文易笑道：“你真的懂了吗？那我问你，科技的研发需巨额投入，博物院每年要花多少钱你应该知道。越往后花的钱就越多，朝廷能负担得起？” 文元思索道：“科技提高了就能生产出更多更好的商品，我们可以用商品赚钱。” 文易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道：“卖给谁？” 文元道：“天下很大，四周不服王化的土人，弇洲、戎洲、商洲……非我大唐之地皆是贸易的对象。” 越说他就越兴奋：“我们可以通过贸易获取天下财富供养大唐发展科技，然后用更高的科技生产出更好的商品，早晚有一天能实现您说的那些东西。” 文易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道：“不错，看来你终于懂了。今天我再告诉你一个词，叫工业化。” 他就把什么是工业化，如何实现工业化，工业化之后唐国大致会变成什么样子，朝廷又该如何应对这种全新的变化等等都做了讲述。 当然，只是做了一个笼统介绍，真要详细说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的。再说文易自己理论水平有限，也讲不了太细。 但就是这个大致的框架，也足够震撼住文元了。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还可以变成这个样子，原来父亲看到了这么远的未来，作出了如此宏伟的计划。 心中升起浓浓的骄傲和自豪，因为这是他的父亲。今天的这一席话他也牢牢的记在了心里，这就是未来他要努力前进的方向。 “未来是美好的，但一切都要立足当下，好高骛远急于求成反而会坏事。”文易用这句话给这次的谈话做了收尾。 之后他特意去博物院进行了考察，查看理科基础发展到哪一步了。 结果自然是很喜人的，有他主导编写的教材在，又不惜成本的投入，理科在基础方面发展的已经很完善了。 完全足以支撑往更深层次发展，事实上博物院的一众技术人员已经在向着这方面努力。 到了这个程度，大多数理论知识都已经超出了文易的理解范畴，他能给出的意见已经很少。 这次他过来也只是考察一下进度，看看人员配置之类的。 进度他很满意，人员配置则稍有点不尽如人意。 博物院的技术人员才刚刚突破千人，看起来很多，可架不住研究方向多啊，分到各个实验室真的没几个人。 这方面急也没有办法，人才只能慢慢培养。 好消息就是近些年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了格物学，博物院下辖的格物学院，在校生已经超过两千人。 和前世自然是没办法比，可在这个年代真的是独一份。 这些学生毕业后，优秀的会进入博物院继续深造，成绩一般的可以去小学初中当理科教师。 他们就是大唐理科的种子。 从博物院出来他又去了蒸汽机生产厂，参观了蒸汽机生产流程。主要还是人力生产，但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环节动用了车床。 自从当年他搞出简易机床，在生产实践中工匠们逐步改进，已经有了更加复杂多样化的机床产品。 尤其是蒸汽机的出现，极大的促进了机床的研发。 说起蒸汽机的实际应用，田顺谷骄傲的道：“现在蒸汽机的订单特别多，矿山、纺织厂、印刷厂、磨房厂都要机器。” “还有水师，他们在研究蒸汽船……我们的订单都排到两年后去了。” 文易点点头道：“不要满足当下，要想办法造出功率更大质量更好的蒸汽机。” 说到这些，田顺谷就有些无奈，道：“咱们的基础理（科）学不足以支撑我们继续往下研究，想造出更先进的蒸汽机，只能在学科上下功夫。” 对此文易也没有办法，只能说道：“学科方面更急不来，不过大的突破无法做到，可以进行局部改进。” “现在使用蒸汽机的地方越来越多，让他们帮忙收集每一台机器的优劣和特点，然后做针对性的改造。” “不要小瞧这些小改造，数量足够的时候，很可能就会引起量变。” 田顺谷连忙把这个点子给记录了下来，道：“陛下这个主意好，用户的反馈也是一种改进的方向，我马上就让人做调查。” 文易道：“还有，既然蒸汽机的发展遇到了瓶颈，你就抽空去研究点别的吧。我说的那个火车，可以进行研究了。” 田顺谷兴奋的道：“太好了，我早就想研究火车了，可是张尚书说铁不够，不让修铁轨。” 文易道：“现在还要打仗到处都要用铁，产量确实不够。我可以特别批给你一部分，但一定要用在刀刃上。” 田顺谷挠了挠头道：“我不是告张尚书的状，实在是……点子就在眼前却没有办法去研究，太难受了。” 文易笑道：“我懂，现在有铁了你就好好研究吧，争取我下次回来能见到真正实用化的铁路。” 正文 0464 爨氏使团 火车的作用自不用提，这是蒸汽机还没造出来的时候文易就已经计划好的东西。 现在蒸汽机技术初步成熟，也是时候进行研究了。 不过这玩意儿是耗铁大户，就农业社会那点钢铁产量连铁轨都铺设不起。 也就唐国的炼钢技术有长足进步，这些年又组建了规模庞大的探矿队，在南洋四处踩点，发现了大量的金属矿藏。 后来文易又同意用火药开矿，再加上蒸汽机的使用，唐国钢铁产量连年暴增才有了研究的资本。 当然，这其中充足的奴隶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估计未来的史学家提起这一段历史的时候会狠狠的批判他。 不过无所谓了，始皇帝和汉武帝也是缺点一大堆，也没有影响他们在后世的评价。 把火车研究工作敲定，文易又去了罐头厂、纺织厂、印刷厂等勉强有了点工业化雏形的工厂进行考察，并鼓励他们继续研究，争取创造出更先进的机器。 皇帝亲自考察，对这些工厂来说简直是天大的荣誉，从上到下就差把心挖出来表忠心了。 随后他又去了水师造船厂，在这里见到了蒸汽船。 造船厂的技术总顾问是个熟人，梅老实。 晋安县时期就开始追随文易的老船工，甚至可以说是唐国造船厂的技术奠基人。 此时他已经快七十岁的人了，精神头却出奇的好，说话声音洪亮老远都能听到。 听说文易过来，老汉一溜小跑的过来迎接：“拜见陛下。” 文易笑道：“梅大匠有礼了，您老身子骨看起来还是那么硬朗呀。” 梅老实笑的见牙不见眼：“都是托您的洪福，当年哪敢想有这样的日子呦。” 文易道：“以后日子会更好的，您就等着瞧吧。” 梅老实连连点头道：“我相信，陛下说的我都相信。” 聊了一会儿家常，又在船厂参观了一圈才去了制造蒸汽船的码头。 看着海面上冒着浓浓烟雾的那三艘蒸汽船，文易心中非常的高兴：“梅大匠，这都是你们的功劳啊，历史会记住你们的。” 梅老实则有些失落的道：“我真的老了，用他们的话说就是跟不上时……时代了，这些船我参与的并不多。” 文易安慰道：“您老太谦虚了，没有您的指点，船体至少要多花半年时间才能摸索的出来。” 这倒不是假话，蒸汽船的船体和风帆船是有很大区别的，梅老实虽然不懂蒸汽机但他懂船。 别人把需求告诉他，他就能根据相应的经验设计合适的船体。 可反过来说，因为不懂蒸汽机，他也只能在别人的指挥下做设计，无法独立设计新船。 这对于一个把一生都交给造船行业的老工匠来说，确实是个巨大的打击。 梅老实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随即就骄傲的道：“虽然老汉老了，儿子也不争气，可我有个争气的孙子。” “他可是咱们博物院的大匠，专门跟着田院长研究蒸汽机，还是蒸汽船的设计师之一。” 对此文易也相当了解，或者说对唐国的这些顶级大匠他比对官吏还要熟悉，几乎每一个都了如指掌。 梅老实一家当年被晋安县县尉迫害，在逃命的过程中小儿子被吓破了胆，见到谁都畏畏缩缩大气儿都不敢喘。 文易入主晋安县后给了他报仇的机会，他对文易和唐国忠心耿耿，毫不藏私的把自己的一身造船本领传给了船厂工人，为唐国培养了数百名大匠。 后来他的孙子梅艋在唐国学校学习，当时还没有建立格物学院，他就把梅艋送进了博物院当学徒。 梅艋在这方面还是有一定天赋的，很快就脱颖而出成了骨干，然后跟着田顺谷研究蒸汽机。 因为家学渊源，他对造船业更感兴趣，得知唐国要研究蒸汽船就主动申请加入，成为蒸汽船项目的设计师之一。 船厂的厂长戴化道：“第一艘蒸汽船是用风帆船改造的，用来做实验收集各项数据，跑了几趟之后就散架了。” 文易心中一动问道：“那艘船呢，还在吗？” 戴化秒懂，道：“在，已经放在了博物馆里面进行保存，不过蒸汽机被拆了下来。” 文易满意的道：“船体在就行，蒸汽机是稀罕玩意儿，可不能放在那里生锈，不过可以等它退役了在放回去。” 戴化道：“陛下英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文易轻笑一声没有说什么，这么低级的马屁他听太多了。 戴化继续介绍道：“有了第一艘实验船的经验，在设计专门的蒸汽船的时候大家产生了分歧。最后决定三种方案各造一艘，就是这三艘船。” 文易用望远镜观察，这三艘船确实存在很大差异。比如其中两艘用的居然是明轮，也就是船的两侧各有一个轮子，通过轮子转动使船行走。 “第三艘采用的是螺旋桨……现在正在对三种船型进行实际检验，看哪种设计更好。” 文易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虽然他对船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前世螺旋桨成为主流。 不过他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科研这东西，有时候错误的结论也是有用的。 论证的过程本身就是对造船技术的总结和探索，直接把答案告诉他们，反而会影响后续的发展。 他不知道的是，前世也发生过明轮和螺旋桨的设计之争，最终螺旋桨大获全胜。 随后他又亲自登上了蒸汽船体验了一番，并对众人进行了鼓励。但也提出了一个建议： “船是给人乘坐的，必须要考虑到舒适性。我相信没人愿意在舒适性差的船上生活几个月，那比坐牢还痛苦。” 为什么他要提出这个建议呢，主要是舒适感太差了。 有一艘船坐了一会儿身上就落了一层灰，一艘非常的颠簸，还有一艘噪音过大坐了一会儿脑袋就嗡嗡响。 这玩意儿别管性能如何，都不可能得到推广。因为没人能在这种船上生活几个月，不死也疯。 最后一站去的是火烧岛查看火药火器的生产工作。 到了这里文易想起一件棘手的事情，迁都之后火器工厂怎么办。放在这里肯定是不放心的，燕京那边又没有合适的岛屿。 思来想去只能把新工厂放在山里，虽然没有海岛上安全，但只要能再保密十几二十年就不用害怕配方泄露的问题了。 他在东宁一直待到了五月底，中原战事进展相当顺利。 武横在稳定辽东局势后出兵草原攻打鲜卑残部以及敕勒人，震慑住了蠢蠢欲动的辽东诸部，同时也劫掠了大量牛羊牲畜以及人口。 女人和孩子被送到了中原，青壮年男人送到了燕京当奴隶。刘猛攻打梁益二州的战事也相当顺利，已经进入收尾阶段。 燕地和晋地的土改工作也在轰轰烈烈的进行中，总体来看唐国的各项进展都非常顺利。 当然，也少不了唐国本土持续性输血，各种铁制农具、布匹、食盐，几乎以白送的价格出售给中原百姓。 最关键的还是粮食，唐国的各大粮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空。还好有吕宋以及原扶南这样的膏腴之地提供稻米，否则以他们的家底也支撑不下去。 这么做的收获也是巨大的，原燕晋之地迅速由乱而治，并未因为战乱出现大量的平民伤亡。 百姓对唐国的认同感正在快速的建立。 坏消息是秦凉代三国同盟愈发牢固，共同组建的四十万大军陈兵边关。 同时苻坚还收编了一部分乌丸和丁零人，从两部获得了二十万军队。 这么庞大的军事力量，文易也感到头皮发麻。他再也坐不住，准备重新返回中原战场。 但他还没出动，就先接到了冼惠传来的消息，宁州爨氏想要派使者过来朝觐，且人就在广州城。 文易知道这是军事胜利带来的必然结果，交州、广州、荆州都已经落入唐国之手，梁益二州也眼看不支，宁州已经被团团围困。 等梁益二州被拿下，下一个就轮到他们了，爨氏要是还没有动作那也太小瞧他们了。 对他们的到来文易是持欢迎态度的，如果能和平解决最好不过，但他并不看好这个结果。 原因很简单，爨氏独霸宁州数十年号称‘闭门天子’，州内刺史、太守等职务全部都是爨氏子弟担任，拥有自己的部署军队。 不打一仗就想让他们平白放弃这些好处很难。 事实上也确实如他所想，爨氏的使者表面上很恭敬，说什么愿为大唐永镇西南，实则还是想裂土封侯。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还想求娶公主。 文易都气笑了，没有再和他们多废一句话，道：“回去让爨昆整军备战吧。”然后就把他们‘礼’送处境。 爨昆就是爨氏家主，四十多岁了，居然想求娶公主，文易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然后就给文融、王安和刘猛传令，让他们小心爨氏偷袭。 至于攻打爨氏，现在还不急。当务之急还是秦凉代的反唐联盟，这才是决定天下归属的战役。 这次重返中原，他准备把陈秀、周启、郭吉廷、古义等大臣，全部带去燕京主持大局。 这也意味着唐国正式建立后，朝廷将会以他们为核心重组内阁班子，而甘宪、贺方、莫俊等人都将退居二线。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一来是能力问题，二来不可能让一帮子人把持内阁数十年。 连薛大元和柴犇都退了，他们纵使心有不甘也只能接受。 不过在出发前陈秀却向文易汇报了一个情况：“陛下，自从我大军在中原节节胜利，先后夺取燕晋之地，很多移民心思浮动想要重回故里。” “只是他们不知道朝廷的意思，暂时还不敢说什么。若朝廷迁都，恐怕他们的心思也会动摇啊。” 文易断然道：“不可能，若这些北方的汉人都走了，南洋又会……”又会变成异族的天下，不利于民族融合。 但这话他不能直接说出口，所以及时收了回来，道：“这样，朝廷已经在中原地区推行土断之法，让三大学报拿出最多篇幅报道这件事情。” “想回乡的多是老年人，我们就从年轻人下手，让学校也动起来说服年轻人留下。各地方衙门也积极稳住百姓，务必不能发生动荡。” 土断就是按照实际居住地登记户口，也就是说住在哪就是哪的人，别想着回老家什么的。 故土难离，本来百姓是不愿意接受土断的，可土改一出扫平一切障碍。 故乡重要还是土地重要？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哪里有地哪里就是故乡。 也就唐国的百姓，生活条件太好了，才会想着回所谓的老家，但文易必然不可能让他们回去。 陈秀道：“是，臣也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知道当不当说。” 文易道：“有什么主意就说。” 陈秀回道：“我们可以不提迁都之事，新都建好后陛下直接入住，名义上让太子殿下继续在东宁监国。” “等国家一统之后，再宣布迁都之事，到时候就算百姓有所冲动也不至于影响大局。” 文易思索了一会儿，也觉得这个主意非常妙。 他是以御驾亲征的名义离开东宁前往中原的，战争不结束这个理由就可以一直用。 而且他本来就准备另外搭建一套内阁班子，可以慢慢的把这些人都转移到新都，让那群即将退居二线的老臣留在岛上装样子。 再有太子打着监国的幌子留在这里，确实能稳住人心。 古代又没有互联网，消息传递非常慢，只要朝廷自己不大张旗鼓的宣传，百姓很难知道真相。 等国家一统了，小小的骚乱也不会影响大局。 再说了，到那个时候文元要是还没办法稳住这些百姓，解决土断的问题，他这个太子就还有的锻炼。 是的，文易准备把安抚人心这件事情交给文元来处理，也是一种锻炼。 想到这里，他说道：“好，就照这个方法去办。” 把事情安排妥当之后，他就带着众人再次踏上了前往中原的战船。 正文 0465 宁州乱 爨氏的使者回去后自然是添油加醋，把唐国说的多么傲慢无礼。 事实上也不全是污蔑，文易是没有怎么着他们，可下面的人就不会这么客气了。在驱逐他们的时候，那真是各种难听话轮番上。 还想裂土封王，还想求娶公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瞎了心。 只听到一半爨昆就脸色铁青，喝道：“闭嘴，别说了。” 那使者赶紧缩着脖子躲到了一边。 爨雄也怒道：“唐国安敢辱您至此，兄长起兵吧。” 他是晋宁郡太守，而宁州的州治就在这里，他的地位就相当于是首都的市长，又是爨氏子弟，地位尊崇。 爨昆却没有那么冲动，而是道：“唐国势大又有火器，不可力敌啊。” 爨雄道：“难道就任由他们欺辱不成？” 爨昆把目光看向旁边的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道：“李长史，你可有什么计策出我心中这口恶气？” 这个人叫李友，是刺史府的长史，也是爨昆的心腹谋士，同时也是爨氏的姻亲。 应该说整个宁州但凡是个有头有脸的人都和爨氏有关系。不是爨氏子弟，就是他们的姻亲，爨氏就是靠这种方式成为宁州之主的。 李友淡笑道：“此事不难，属下有一法既可以为刺史报仇，又可以为宁州接解除一个隐患。” 爨昆一喜，问道：“不知是何良策？” 李友道：“盘踞在牂牁郡的晋军残部，可以让他们去攻打广州或者交州。” 爨昆道：“这些人已经被吓破了胆，恐怕不敢吧？” 李友讥笑道：“敢不敢由不得他们。不过为了让他们更好的去打唐国，我们可以稍微给他们一些支援。” 爨昆思索一会儿赞道：“李长史真乃吾之子房也，一事不烦二主，这件事情就麻烦你跑一趟吧。” 李友道：“是。” …… 他们说的晋国残部，其实就是当初推举司马遵为主的那一波人。桂阳郡被被王安所灭，他们就在当地劫掠一番之后逃到了宁州。 爨氏就在牂牁郡给他们找了一处落脚的地方，现在正好能用得上。 李友准备了几天，筹集了一些物资之后就出发去牂牁郡，见到了这伙残兵。 这伙人的首领是范氏的范睢、孔氏的孔操以及丁氏的丁汲，士族出身的他们很看不起李友乃至整个爨氏。 可现在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姿态放的很低。 李友先是虚情假意的问了一下他们的情况，然后才说出此行的目的：“总是客居他乡也非长久之事，且牂牁郡的百姓对诸位也多有不满。” 闻言范睢等人还以为要赶他们走，又羞又怒。 李友就好像没有发现他们的心情变化，继续说道：“所以我家刺史为诸位想到了两个去处。” 范睢道：“哦，不知道爨刺史有何高见？” 李友道：“其一去益州投奔谯敬王。” 丁汲冷笑一声道：“益州正被唐军攻打已经危如累卵，爨刺史想让我们去送死可以直说。” 李友瞥了他一眼，轻蔑的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们身为晋国士族，难道不应该为国尽忠吗？” 丁汲恼羞成怒，喝道：“你……” 范睢及时拦住他，对李友说道：“我们自然想为国尽忠，可这数万百姓的生死我们不能不顾啊。忠义不能两全，只能先顾眼前的百姓了。” “若爨刺史愿意划分一块地安置这些灾民，我等就算只身前往益州又有何惧。” 李友心中暗骂，忒不要脸了。什么为了灾民，这些百姓难道不是你们强抢回来的吗。 还给你们划一块地，真给你们地了，估计你们马上就扎根不走了。 “范太守说笑了，宁州本就山多地贫那里有地安置这许多灾民。若你们不愿意去益州，还有一去处。” 范睢道：“愿闻其详。” 李友道：“可去交州……别急，且听我说完。交州地处南疆地形复杂，唐国也不甚重视，若他们真出兵你们也可以退入山中躲藏。” “且交州刺史阮敷是主动投降唐国，那里的官吏将领并未遭到屠戮。其中必有许多忠于晋国之人，你们还可以获得他们的帮助。” “再有我宁州在侧援助，必能立足。甚至依靠当地的力量发展壮大，有朝一日击败伪唐重立大晋国祚也未必没有机会。” 一直没有说话的孔操怒道：“胡说八道，且不说我们能不能在交州立足，就这一千多里的路，等我们走到人也死完了。” 丁汲也说道：“别忘了爨氏也是大晋的臣子，朝廷有难你们不思报国却想让我们去送死，就不怕遭报应吗？” 李友脸色也拉了下来，道：“别说这些废话，你们只有这两个选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唐国已经数次和我们交涉，让把你们交出去，都被刺史借故阻拦。现在他们的耐心已经耗尽，你们不走就等着他们打过来吧。”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丁汲和孔操更是愤怒，就想翻脸。 范睢连忙拦住道：“如果我们愿意去交州，爨刺史能提供多少帮助？” 李友露出你还算识相的表情，说道：“粮草千石，铁五百斤，且会让沿途郡县给你们提供一定的帮助。” 范睢道：“先谢过爨刺史高义，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我们需要和大家协商之后才能作出决定，李长史可否给我们一些时间？” 李友道：“三天，若你们还无法作出决定，那就休怪刺史不讲同僚情谊。” 范睢道：“好，三天后必定给李长史一个满意的答复。” 恭敬的把李友送去休息，还找了几个美人陪他，范睢才回到议事厅。 丁汲不满的道：“范兄，你这是何意？难道还真准备去交州不成？” 范睢坐下后讥笑道：“爨琛死后爨氏果然无人了，连这种蠢货都能当长史，还想出如此愚蠢的计策。” “去交州乃取死之道，我怎么可能会同意，这么做只是想先稳住他而已。” 孔操释然道：“我就说范兄不是这样的人……不过爨氏虽然无能，但毕竟是宁州地主，我们必须要想个法子才行。” 丁汲苦恼的道：“爨昆根本就没有给我们选择的余地，就是逼着我们去死……” “真把我惹恼了，我就直接抢他一块地，打不过唐国还打不过他一个蛮夷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范睢和孔操两人眼睛一亮，同时说道：“好主意。” 丁汲有些茫然的道：“什么好主意？” 范睢两人相视一笑，知道对方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心中更加肯定了这个方案。 范睢道：“从爨昆手里抢一块地。” 丁汲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陷入了思索，过了好一会儿才猛的一拍桌子道：“对呀，宁州是晋国之地，他凭什么赶我们走？” 孔操笑道：“爨氏篡夺宁州也不过二十余年时间，州内尚有许多心向朝廷之人，若我们起兵必然得到响应。” 范睢道：“我们自身有一万五千兵力，武器装备精良，还有六万余青壮百姓，足以成事。” 丁汲兴奋的道：“来来来，我们好好计划一下如何动手。” 三人围成一团，很快就确定了方案。 “先拿下万寿县，获得粮草补给，并裹挟县中百姓为我所用。然后攻打晋乐（贵阳），若能尽取晋乐粮草及百姓，就有了立足的资本。” “接着沿鸭池河北上鄨县（遵义），这里非常贫瘠守卫力量薄弱，拿下它不成问题。 “鄨县四周皆为深山密林可为我等的退路，就算不敌爨昆也可以仪仗天险和其周旋。若能实现这一步，我们就有了存身的资本。” 范睢道：“还有一点很重要，大义的名分。我们可以派人尝试穿过鄨县北方的深山进入益州，和谯敬王取得联系。如果有必要，甚至可以迎接一位宗室过来。” 丁汲和孔操两人脸色都有些不自然，不过并没有反对。 谁都知道晋国亡了，再让他们尊司马氏为主心中肯定不情愿。 可他们确实需要大义的名分，否则等安稳下来他们自己就会因为内部争权夺利分崩离析。 找个司马氏当傀儡，大家还能维持住表面和气，不至于因为当老大闹掰。 计策商定之后就开始行动，先把心腹找过来让他们提前做准备。当然，表面的借口是为南下交州做准备。 李友听到动静之后心中那叫一个得意，一群丧家之犬算你们识相。 第二天范睢找了过来诉苦：“我们客居此地日久，粮草不济，能否先给一些。” 说着还给旁边伺候的美女使了个眼色，美女连忙依偎到李友身上，嗲声嗲气的劝酒。 李友心里那叫一个飘飘然，说道：“粮草就在万寿县城中，我这就让人给你们送过来。” 范睢心中一动，道：“怎么敢劳驾您的手下跑一趟，我派一些民夫去城外迎接，您让人把粮草送到城外就可以了。” 李友根本就没有怀疑，还对他的殷勤很满意。以前这些士族高高在上谁都看不起，现在还不是要在我面前低三下四，想到这里他就更感快意。 “去吧去吧，记住别想耍花招。” 范睢心中暗恨，表面赔笑道：“我们怎么敢……” 然后他们马上就让三千精锐换成百姓的衣服，和另外两千民夫混在一起，前往万寿县城领取援助。 万寿县城早就接到了李友的指令并未怀疑，打开城门就往外运送物资。 当运送物资的队伍走出一半的时候，躲在人群里的丁汲抽出刀大喝一声：“杀。” 三千精锐一起杀向城门口。 运送粮食的民夫一看这情况，没命的往城里逃，结果就是把城门给堵住了，守军根本就没有没有办法关闭城门。 万寿县就是一座小县城，并没有多少驻军，仅有的一千人还是为了防范范睢他们才抽调过来的。 失去城池的防护，他们根本就不是对手，万寿县城轻易就落入丁汲之手。 之后一番烧杀掳掠是少不了的，即将崩溃的军心稍稍恢复了一些。 李友得知这个消息，惊的酒杯都掉了，脸上再也没有以前的那种智珠在握，只剩下惊恐。 “大……大胆……竟然敢攻打县城，就不怕刺史大军打来把你们全杀了吗。” 孔操讥笑道：“蠢货，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敢威胁我等。”说完当胸就是一脚，把他踹到在地。 李友惊恐的大叫：“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我能帮你们求情。我是刺史最信任的人，只要你们放我回去，我一定替你们说好话，不让刺史攻打你们。” 范睢也满脸鄙夷，道：“想让我们放你回去也不是不行，但你要帮我们一个忙。” 李友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说道：“别说一个，就是一百个都行。” 范睢如此这般说了一番，道：“如何，只要成功了我们就放你离开。” 李友连连摇头道：“不行，这样刺史会杀了我的。” 范睢诱惑道：“不会的，你不说我们不说，谁会知道。” 李友只是摇头，道：“不行，你骗我，我不能这么做。” 孔操冷哼一声，抽出手中的刀，喝道：“如果不同意，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然后李友就怂了。 …… 四天后一支千余人的奇怪队伍出现在晋乐县城外。 之所以说他们奇怪，是因为打头的百余人鲜衣怒马一看就是权贵，后面却跟着一千多衣衫褴褛还推着车的民夫。 城内守军连忙戒备进行检查，然后发现竟是长史李友。 众人这才想起，前段时间李友带人押送粮草去万寿县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怀疑连忙打开了城门。 李友一脸焦急却又不敢出声，只能不停的给这些人使眼色。 然而双方身份悬殊，这些守城的人根本就不敢靠近看他，自然也没有办法发现他的异常。 等他们来到城门口，随行的一百多人抽出刀枪就是一通砍杀。措手不及的守门军被击溃，城门失守。 后面跟着的一千多‘民夫’也抽出兵器摇身一变成为士兵，跟着一起守住城门。 而远处更多晋军朝这里杀来。 正文 0466 无题 给文元留下一通任务，当了一回坑儿子的爹后，文易率领群臣再次踏上前往中原的道路。 这次他乘船直达洛阳，这里已经被修缮一新，将暂时作为朝廷的办公地点。 安顿下来后，文易就开始集中处理之前积压的工作。 陈秀等人也知道皇帝带他们过来的目的，兴奋之余也倍感压力巨大。使出浑身解数迅速组建了一套行政班子，开始发挥中枢的功能。 只是班子初建很多部门人员都不齐，大部分人都是身兼数职，忙的脚不沾地。 不过在这种紧张忙碌的工作环境下，最容易看出一个人的能力。能者上弱者下，各个部门的人员空缺也在一天天得到补充。 班子也越来越完善，一个多月后就已经可以正常发挥中枢的全部职能。 内阁班子组建完成，文易的工作也陡然轻松了下来。每天只要处理一下要紧公文，签签字盖盖章就可以了。 嗯，这里说一下传国玉玺。 打下建康城后从褚太后手里获得了传国玉玺，就是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文的始皇玉玺。 文易把他当成一件文物束之高阁，将来会修建一座博物馆，连同各种古物一起展览给天下人看。 至于唐国的玉玺，是之前文易登基时雕刻的天子之宝，也是唯一合法的皇帝印玺。 倒也不是没有人劝他继承传国玉玺，但被拒绝了。 “要是传国玉玺真的这么有用，秦国是怎么亡的？两汉何在？晋国为何而亡？得民心者得天下，唐国能得天下不是因为一块石头，而是天下民心。” 至此再无人提传国玉玺之事。 这天文易正在临时行宫翻阅公文，路千钧带来了宁州的消息，看过之后他也非常惊讶。 “晋国残兵和爨氏打起来了?爨氏称霸宁州二十余年，怎么可能连几万残兵败将都打不赢？” 路千钧神情里带着鄙夷道：“一开始臣也奇怪，查清楚原委之后才知道爨昆不过豚犬之辈。” 于是他就把李友准备算计范睢等人，结果被反过来利用。范睢等人先是兵不血刃拿下万寿县，又用计夺取了晋乐城。 爨昆得到消息已经是半个月后，他自然是大怒。开始调集军队征讨，反正忙了半个月才出兵。 这一来一回就是一个多月，范睢等人早就在晋乐城站稳了脚跟，并且派遣了一支偏师北上，成功夺取了鄨县，获得了一个稳定的大后方。 且万寿、鄨县、晋乐三地形成掎角之势，反而轮到爨昆头疼了。 爨昆接下来的行动也充分暴露了他纸上谈兵的草包本质。 带着五万人攻打晋乐城，十余天都没拿下，然后他竟然分兵了。是的，你没看错，他分了两万兵去攻打万寿县。 然后范睢当天晚上来了一出夜袭，防备松懈的宁州军彻底乱了，爨昆本人在亲卫的保护下逃得一命。 第二天聚拢残兵发现只剩下一万四千多人，折损了大半。这下他也不敢再玩什么分兵了，连忙把那两万人叫了回来。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他这次的失败让全军彻底丧失了斗志，不得不退回去休整。 “爨昆兵败的消息传出后，宁州人心浮动，尤其是原本的宁州五大姓都有了异心，现在就缺一把火宁州就会变天。” 文易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摇摇头道：“不，如果我们现在出兵宁州，只会逼的他们放下成见抱成一团。” “反而是我们不管不问，他们才会放心的争权夺利，乃至互相起兵征讨。” 路千钧也马上就明白过来，道：“陛下英明，是臣思虑不周。” 文易到没有责备他，本来就是正常建议，岂有因此就降罪给他人的道理。 再说他也只是卫尉司总旗，而不是统兵将领。他擅长的是搞秘密工作，而不是做战略计划。 至于宁州的处置方法，原本他还有些头疼，现在反而又办法了。 “我会把宁州周边的军队抽调走大部分，只留下必要的守卫力量，让他们内部放心内斗。你们卫尉司也行动起来，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吧？” 路千钧道：“是，臣明白。我们早就和宁州原五大姓有所联络，现在刚好能用得上。” 三国两晋时期，中原动乱许多大姓迁徙到宁州南中定居，总数达到数十家。其中最著名的是孟、李、爨、董、毛五家，也就是俗称的宁州五大姓。 爨氏只是五大姓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然而正因为他不起眼，反而屡次躲过兵灾，其他大户都首当其冲被战乱击垮。 桓温剿灭成汉之后收复宁州，最后一个能和爨氏竞争的大户霍家也被击垮，他们家族终于称霸宁州。 宁州爨氏和高凉冼氏，成为了东晋王朝最大的两股蛮夷势力。只不过高凉冼氏是俚人出身，宁州爨氏实际上是蛮化的汉人。 是的，你没看错。不光有蛮夷汉化，还有汉人蛮夷化。甚至有传闻，三国时期的孟获家族，也是蛮化的汉人。 爨氏称霸宁州才只有二十余年，那些原本的大姓残余依然比较活跃，他们也想从新恢复家族的荣光。 如果没有外来的机会，或许他们就此任命。 可晋国残兵的表现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原来爨氏并不如表面那么强大。我们是不是也能抢一两座城，脱离爨氏独立发展呢？ 野心这东西一旦产生就很难再遏制的住，如果再有人从中挑拨就更难了。 而卫尉司就最擅长干类似的活儿。 随和文易一道指令，唐军开始把布置在宁州周围的军队调走。 王安军被抽调到了南阳郡和魏兴郡，防范秦国从这里攻打荆州。 岭南那边的兵力也开始用于内部建设，对岭南进行初步开发。比如放火垦荒，比如在一些道路不方便的地方开山凿路。 比如在一些血吸虫病严重的地方，填平河道并在另外一处地方重新开挖河道。 总之把一些非精锐部队转化成工程建设兵，在能最大化的利用人力资源，去做很多大工程。 至于为啥不把这些兵力调到前线打秦凉代三国联盟，一来这些人本身战斗力就不是很强，只能当地方安保部队。二来吗…… 陈秀侃侃而谈道：“秦凉代三国集结四十万大军，又有二十万乌丸和丁零人。六十万大军就像是吸血虫一般，不停的吸三国的血。” “以三国的国力是支撑不了多久的，尤其是凉国和代国本就山多地少，就更难以支撑，只有秦国作用关中之地能勉强坚持的下来。” “三国同盟人心本就不齐，只是在我们兵锋之下才临时团结在一起，时日一久必生间隙。到时候或许不用我们出手，他们自己就分崩离析了。” “还有乌丸和丁零人，本就是客居作战，时日久了必会起思乡之心……” 在座的贺方、郭吉廷、周启、肖柏山、桓温、谢奕、谢安、慕容垂等人都深以为然的点头。 陈秀继续说道：“再说我方，三分之二的天下皆为我大唐所有，且大多都是膏腴之地，五分之四的人口也都在我们治下。” “而我们推行的新政和土改政策，又远比秦凉代三国依然在施行的旧制度更加的先进，更能发挥民力。” “时间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每过一天我们的实力就增强一分。与之相反，每多拖一日秦凉代三国就弱一分。” “总之，这场战争拖的越久对我们就越有利，最好能拖到我们土改完成之后再进行。” 文易点点头道：“说的不错，诸位可有不同的看法？” 众人都摇头表示没有意见。 文易说道：“那就按照这个思路走吧。兵力该怎么部署，如何牵制三国联军不让他们撤走，枢密院尽快拿出意见。” 贺方说道：“臣已经有了初步想法，我们只需要三十万兵力布置在边关，时不时的举行一次演习就可以了。” “如果机会合适，甚至可以出兵攻打对方几座城池，削弱他们的力量，压迫他们的生存空间。” 文易颔首道：“回头拿一个具体的方案给我。” 贺方道：“是。” 这时文易发现慕容垂似乎有话想说又不敢开口，就主动问道：“慕容垂将军可是有什么建议？” 被点名慕容垂也没有在犹豫，道：“臣有一点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文易道：“没什么当讲不当讲的，有建议可以尽管说。” 慕容垂道：“是，三国和燕……和大唐接壤的只有秦国和代国，秦国实力强大又有苻坚和王猛君臣主持大局，很难正面攻克。” “然代国地穷人稀国力薄弱，且无天险可守是最好的突破口。我们可以出兵攻打代国，逼迫秦国来救。” “若他们来，就会造成本国的防守空虚，我们就可以趁机攻秦。若他们不来救或者来的兵力少，必然会造成两国离心。到时候三国同盟不攻自破。” “好好好。”文易忍不住连叫三声好，道：“慕容垂将军真乃妙计也，贺卿可听到了？” 贺方也佩服的道：“慕容将军此计神妙，恰恰击中了三国同盟最弱的一点。且此乃阳谋，秦国来与不来都危险，臣以为可行。” 文易道：“可行就好，回头拿出具体方案给我。” 贺方道：“是。” 闻言，慕容垂脸上难掩失望之色。他是希望带兵去前线的，但看样子唐国一时半会儿不会信任他。 针对三国联盟的大政方针做好，文易扫视了一圈众人，最后目光停留在这群降臣降将身上，道： “诸位加入我大唐有些时日了，也学习过大唐的文化知识以及律法，对大唐也有了足够的了解。不知道是否能接受这一切？” “你们最好想好了再回答我，若无法接受我可以允许你们解甲归田做个富家翁。” “若能接受，将来却又作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来，非但自身无法保全，还会累及亲族。” 没有人迟疑，都一起回道：“臣等愿尊唐国之法，若有违逆甘愿受罚。” 文易说道：“好，那今日我就代表大唐欢迎诸位的加入。按照正常程序来说，新加入大唐之人想要为官，必须在弘文馆接受一年的教育。” “不过战争时期事急从权，且你们之前也已经读过相关书籍，现在又愿意遵守唐国律法，我就破例免除你们的学习提前授予你们官职。” 众人齐声道：“谢陛下。” “桓温、谢安。” “臣在。” “命你二人为内阁学士，协助陈学士处理国务。” “谢陛下，臣等必不负陛下厚望。” 众人都羡慕不已，唐国没有真正的宰相，但内阁学士位同宰相。以降臣出仕宰相，确实很让人羡慕。 谢安还好说，毕竟是皇后的叔父，桓温才是真正的惊喜。 不过了解他投降后经历的人反而都不觉得惊讶，之前每天都带在身边商讨国务，完全就是没有宰相职务的宰相，现在不过是扶正了而已。 “慕容德，担任中书舍人，挂内阁行走衔。” 慕容德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反应过来起身拜谢道：“谢陛下厚恩。” 在场的燕国降臣降将既意外又惊喜，意外的是受到重用的竟然是慕容德，惊喜的是自家也有人进入中枢了。 中书舍人负责起草诏令、参与机密，权势非常重就是半个宰相，且只要不犯错大概率成为宰相。 唐国废除三省设立内阁，并在内阁下设立中书科，中书舍人的权力被削的就只剩下写诰敕、制诏等职能，说白了就是单纯的文员。 可要是挂了内阁行走衔就不一样了，因为内阁行走也是有资格参与机要的。 挂上这个衔之后权力和之前的中书舍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可以视作副宰相，宰相预备役。 这对慕容氏来说是个很大的惊喜，同样也让他们彻底放下心来，不用担心被清算之类的。 接着文易又册封了一些其他的降臣降将，都是那种能力较强口碑还算过得去，投降后又尽职尽责的人。 册封的官职有大有小，但总归是有了实际职务，算是正式登上了唐国这艘船，众人也都很高兴。 但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慕容垂，他很不甘也很沮丧，因为一直没有提到他的封赏。 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一点，但这种时候自然没有人会站出来说什么。 直到把所有人都任命过后，文易似乎才想起有这么个人，道：“慕容垂将军，你是世之名将，我有一个问题希望你诚实回答。” 慕容垂有气无力的道：“陛下请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文易问道：“你对唐国的火器也有了足够的了解，如果你是苻坚，会如何对付火器军？” 正文 0467 内建 火器军的弱点？ 听到这个问题众人表情各异，能坐在这里的都是老狐狸，马上想到这是要重用慕容垂啊。但前提是他的回答要让皇帝满意。 慕容垂也是顿了一下就马上明白过来，这个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其实这个问题他早就思考过，撇开恐惧心理火器的缺点其实很多，比如怕雨。虽然已经尽可能的考虑到防水的问题，可还是害怕大雨。 比如射击频率并非没有间歇，鼓起勇气拼着伤亡还是可以冲过那段死亡地带，杀入阵地进行肉搏战的。 而一旦进入肉搏战，没有穿甲的火器军反而会陷入劣势。 如果当初他能和桓温联手……依然会失败。因为火器军最不怕的就是阵地战，一旦让他们构筑好阵地，火枪加火炮几乎无敌。 当时唐国的水师战船就是最好的阵地，有炮舰之利他们毫无办法。 “如果我是苻坚会尽量避免阵地战和城防站，选择野战，利用骑兵迅速接近火器军阵地。” “没有骑兵就用步兵不计伤亡的发起冲锋，以人命换取肉搏战的机会。还可以诱敌深入，在某些特殊地方设伏……极端情况下甚至可以驱赶百姓……” 文易打断他道：“苻坚不会这么做，虽然我们双方为敌，但对他的胸襟气度我非常的敬佩，我相信他不会这么做。” 慕容垂虽然不信，但也没有争辩。不光他不信，周围大部分人都不信。 文易也没有试图解释，而是说道：“但王猛会，他还会瞒着苻坚这么做的，所以我们攻打秦国的时候必须要考虑到这一点。” 闻言，陈秀、桓温、谢安等少数人则露出了深思的表情，对苻坚也更加的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得到文易如此盛赞。 发表过看法，文易又问道：“还有吗？” 慕容垂就把自己想法全盘托出，没有一点保留。为了争取这个机会，他也不敢有所保留。 听完之后众人也不得不心中佩服，果然不愧是慕容垂啊。 文易也非常满意，对贺方道：“听到了吗？针对慕容将军所说的方法，尽快拿出应对方案。” 贺方道：“是。” 然后文易才对慕容垂说道：“你刚才所说，从代国着手牵制秦国的方案我觉得非常不错。既然这个方案是你提出的，那就交由你亲自实施吧。” 虽然很意外，但慕容垂还是非常的惊喜，道：“谢陛下信任，臣必誓死相报。” 文易当然不信他的鬼话，慕容垂是个什么样的人前世历史已经证明过了。这种人可用而不可信，绝对不能给他反叛的机会。 所以文易虽然用他，却也给了他限制：“枢密院组建了一支五万人的冷兵器军队，一万骑兵四万步兵，我另外在调拨一个炮兵团给你。” “你率领这五万人前往代国边境，伺机寻找机会发起进攻……如何打，打到什么程度你自己做决定。” 慕容垂起身拜道：“臣遵命。” 没有给他火器军，他一点都不意外。一来他不会使用火器军，还不如直接交给他一支冷兵器军队来的实在。 而且有一个火炮团配合，更能发挥他的全部军事才能。 二来火器军都是唐国本土将士，心高气傲，他一个降将根本就压不住下面的人，到时候只会把自己闹的灰头土脸。 其实这也是文易任命他的时候顾虑的东西。 唐国本来就从心理上看不起别的国家，认为他们太愚昧落后。 现在又是胜利者，全军从上到下都眼高于顶，不可能接受慕容垂的指挥，就算文易强行下令都没用。 这支新招募的冷兵器军队，兵员来自于三个部分。 一部分是唐国原有的冷兵器兵种，一部分是来自于新招募的青壮，一部分是转化的原燕晋降军。 新组建的军队相对要好带领的多，以慕容垂的能力，带领好完全没有问题。 而且打代国也完全用不到火器军，训练有素的冷兵器军队就足够了，更何况还有一个炮兵团。 …… 这一轮人事任命完成，也意味着唐国重组内阁新建中枢的工作完成，肖柏山、潘越、赵昉、王幼鲲等唐国建立后才成长起来的新一代中坚全部进入中枢。 中枢组建之后迅速发挥作用，先是对全国进行了行政区划划分，把全国划分成了三十个州。 这其中连还未统一的秦凉代、高句丽、新罗、百济、西域、北海、青藏等地都计算在内了。 照理来说这么大的面积就算划分六十个州都嫌少，只划分三十个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人口太少，划分的州太多也没什么用。 等将来人口多了会进一步拆分，而且中枢这边在划分州府的时候，已经预留了拆分空间。 这三十个州有十六个已经在唐国的治下，因为是战争时期一直由军方代管。 在行政区划划分完成之后，中枢开始构建从上到下的行政体系，唐国培养的五万余命官吏按照能力和职务正式走上各自的岗位。 行政系统、司法系统、督察系统……随着地方政府的搭建完成，行政权也逐渐从军管转为地方治理。 而这也意味着唐国正式在原燕晋的土地上建立了完善稳定的政权，燕晋彻底成为历史。 当然，这个过程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一直忙碌到年底才勉强完成行政体系的搭建。 不过生产工作并未停下，祖祖辈辈都是给人当奴隶、佃户的百姓，终于获得了属于自己的土地，都爆发出惊人的积极性。 “粗略统计，今年全国新开垦耕地四千余万亩，秋粮大获丰收……全国两千万生民大半都再无饥馑之忧。”新任户部尚书王幼鲲不无骄傲的汇报道。 在场的众人也同样如此，不到一年时间就让地方由乱而安，且让大部分百姓有粮食可吃，这确实一件丰功伟绩。 文易的则并不是很满意，道：“做的不错，不过不要太自满。能有这个成就更多是百姓自发而为，以及我们在制度上的优越。” “让剩下的人也能有粮吃，这才能体现出诸位的能力。而我对你们的期望更高，不光要让百姓有饭吃，还要吃好穿好住好。” “每一家都有青砖瓦房，有几套像样的衣服，至少一周能吃上一顿肉……如果让每一个百姓都看得起病读的上书，我亲上泰山勒石为诸位表功。” 正文 0468 沮丧的苻坚 秦国，长安城外。 苻坚微服私访查看秋收情况，总体来说今年风调雨顺，国内也没有经历战乱，算是难得的太平年景。 然而百姓脸上却看到丝毫丰收的喜悦。 “老丈，今年粮食丰收，怎么看起来你们一点都不开心呀。”一名随从跑过去问道。 那老汉叹了口气道：“上面刚下了布告，说朝廷要打仗需要粮草，今年丰收了就多交点税。” “这哪是一点啊，足足高了三成，折算下来还不如灾年呢。剩下的粮食也就够吃仨月，剩下的日子就只能吃树叶啃树皮了。” 一旁的苻坚面色难看，加税他是同意了的，为了维持六十万大军只能压榨民力。 他的盟友凉国多山区少平原耕地，粮食产量连自己吃都不够，更别提供养大军了。代国情况更差，畜牧为主农业基本为零。 六十万大军七成以上的军需粮草要秦国来出，对于只有不到五百万人口的他们来说是个巨大的负担。 加税就成了必然的结果。 苻坚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个勤政爱民之人，对于这个决定他既无奈又愧疚。 “走，回去吧。”此时他再无微服私访之心，带着人返回宫中。 然而那个老农的话始终回荡在他耳边让他不得安宁，他情不自禁的开始思考，自己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以前他从来不会思考这样的问题，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就是他的追求，他也认为只有自己能做好这些一切。 可现在……他看了看桌案上放着的那几本书，陷入了沉默。 和这几部书里面所写的一比，他之前的追求是那么的可笑。 他到现在都无法想象，唐国那位皇帝到底是如何创造出这种全新思想、全新制度的。人家不光写书，还身体力行的去做。 至于这种新思想新制度可不可行……已经不用怀疑，人家用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就创造了偌大的国家，且眼看就即将一统天下。 他也有想过在国内施行新政，可他更知道这不可能。他要真敢这么做，会被国内的权贵豪强抛弃。 因为新思想、新政是彻底站在权贵豪强对立面的。 除非他能和唐国那位皇帝一样，从零开始普及教育开启民智培养平民人才，培养足够多的忠于自己忠于新政的官吏。 如此方能有机会推行新政。 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失去了秦国他什么都不是。白手起家只是看起来好听，真正去做才知道有多难。 唐国皇帝的经历几乎不可复制……最关键的一点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能力不如对方。 唐皇能做到，他做不到。 这个答案让他非常的沮丧以及……有点淡淡的绝望。 对他来说最可悲的就是，明知道前方无路还必须要坚持下去，而且还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正胡思乱想间，王猛求见。 他收起杂乱的想法，表情重新回复凝重。王猛这次去打听唐国的情况，现在应该是有结果了，希望能有好消息吧。 尽管可能性不大。 事实也正如他所想，全是坏消息。 “只用了半年时间就稳定了民心恢复了生产，唐皇的能力确实让人敬佩，我不如也。” 王猛点点头继续说道：“唐皇免了百姓今年的赋税，明年只有耕种三年以上的熟地需要交税，开垦不足三年的土地都会有三年的免税期。” 苻坚的表情僵了一下，这无疑是在打他的脸。唐国免税，而他在加税。 王猛猜到了他的想法，安慰道：“唐国拥有吕宋、海南以及原扶南之地，据说耕种水稻皆一年三熟。有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方才可以支持免税，他国无法效仿。” 苻坚叹道：“不论海南还是原扶南，都是被视为蛮荒的地方，其他人如避蛇蝎。” “只有唐皇独具慧眼发现了这里的优点，用十余年时间开发方才有如今的粮仓，我不如也。” 王猛默然，这种能力别说苻坚，亘古未有。 苻坚也只是感慨了一番，很快又打起精神问道：“还有吗?” 王猛说道：“唐国新都已经建成被命名为北都，唐皇下令从天下各地迁徙十万户贫民填充人口。” 这又是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一般朝廷移民填充京师人口，都会迁富户。 一来这些人有钱，可以促进京师的繁荣。二来把这些富户弄到京城，便于监视管理，免得他们在地方干涉衙门治理。 可唐国这边经过近一年的清理，士族被杀了五千余人，只剩下少数口碑较好又确实立过功的，比如陶家。其余都快被杀绝种了。 豪强、大户、坞堡等也全部被拔除，寒门也被清理了一遍。被处死的人超过两万，被判处别的刑罚的人也多大数万。 就算剩下的那些，也被收走了土地和财富，且人也被迁离了祖地，分成七零八散去新的地方定居。 除了学问还有所保留，别的财富之类的都没了。 可以说唐国对旧有的势力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大清洗，就算他想迁富户去北都也变得不可能。 还不如迁徙穷人过去，既可以减轻地方压力，又能更好的帮助他们脱贫致富。 王猛继续说道：“听说他们还刚通过一项重大工程，准备开挖一条从北都到洛阳再到会稽郡的大运河。” 苻坚听的倒吸一口凉气，道：“从北到南至少有五千里了吧？” 王猛道：“近六千里，前所未有的大工程。” 苻坚马上就意识到这条河的作用：“燕郡离南方太远不利于朝廷统治，原本我还认为唐皇把京师放在此地非明智之举，现在看来是我见识短了呀。” 有了大运河南北沟通再无障碍，而且把从南到北最繁华的地方勾连在一起，具备漕运和经济两大作用。 不过苻坚随即又不解的道：“天下动乱已久民心思安，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他们为何要如此劳民伤财修建这样一条大河？就不怕逼反百姓吗？” 王猛回道：“因为新政、土改以及免税，唐国百姓已经恢复了一定的元气。只要他们不急于求成，用三到五年时间完全可以做到在不伤民力的情况下完成这条运河的开挖。” “而且这项工程难度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大。从先秦时期古人就不停在开凿运河，吴国先后开凿了邗沟、胥溪、黄沟，前汉开了阳渠兴建鉴湖。” “曹操修建了白沟等，曹丕又通了卞渠……唐国只要规划好路线，把这些旧河道连通拓宽就可事半功倍。” 正文 0469 大运河 但不管怎么说，刚建国就又是耗费巨资营建新都，又是修筑一条近六千里长的大运河，还不影响民生，这种家底儿着实让人羡慕的眼珠子通红。 苻坚也只能苦笑一声：“人家的基础打的好啊。” 但他也是雄主，更关注的是唐国迁都后带来的政治影响：“京师放在北方，他们就可以更加方便的处理北方的麻烦……代国危险了。” 王猛也表情凝重的道：“慕容垂率五万步骑陈兵雁门郡，时刻威胁代国的平城以及京师盛乐，代王已经数次向我们求援。” “唐国迁都北都，代国北方的大宁也会陷入危险，两面受敌恐怕他们难以支撑啊。” 苻坚道：“我不怕唐国打，就怕他们不打，这才是最致命。” 秦国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痛痛快快的和唐国一决胜负，哪怕死在战场都行，可人家根本就不给他机会。 唐国的战略就是赤裸裸的阳谋，对峙拼消耗，看谁先支撑不住。但只要不傻都知道，时间是站在唐国一方的。 火器在野战中存在极大的缺点，然而在守城站中堪称无敌。只要他们不先动，秦国一点办法都没有，敢主动进攻那就是送死。 可是只要他们露出破绽，唐国就抽冷子来一下。有机会就打你一座城，没机会就狠狠咬一口打疼你就撤退。 空有六十万大军却无处使力，别提多憋屈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真的拖不起。苻坚自己清楚，最多两年秦国就会崩溃。 王猛也知道这一点，但纵使他才智无双面对这种局面也没有丝毫办法。 …… 洛阳，文易看着面前的一副地图，上面是大运河的整体规划图，旁边还有施工计划。 这条大运河在他还没有入主中原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计划了，对于国家来说非常重要，说是大动脉都不为过。 有人或许要说了，发展航海能力不是比费劲巴力的挖运河要方便的多吗。 话不是这么说的，就说个最简单的事情吧。为什么漕运都走内河而不走大海？真的是古人太蠢吗？ 不，是为了防止有人偷鸡。 大海多大呀，随便找个借口就能让船消失，国家查都查不出来。 内河漕运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船沉在哪就在哪，国家可以去查看到底是真出事儿了还是有人偷鸡。 这只是从安全角度来考虑，还有经济利益呢。一条大动脉内河，能带动沿途几个省份几十座城市发展。 历史上大运河有两条，一条是隋唐运河，一条是京杭大运河。 隋唐大运河是从燕京到洛阳，再从洛阳到达杭州，呈“<”字型。 这条路线既沟通了南北，又连接了天下要地洛阳。 等到元朝把京师放在燕京，为了更加方便的把南方的粮食运送到北方，就把隋唐运河取直。从天津直接南下去了苏州，缩短了九百公里的路程。 这么做确实能更快的把南方的粮食运送到北方，但对于豫州乃至整个中部来说这是一个坏消息。 原本靠着隋唐运河兴起的城镇失去了生机，繁华的‘中原’基本没落。 随着海洋贸易的兴起，整个中部地区都失去了发展的机会，沦为所谓的国家粮仓。 文易不是元朝廷，他要考虑整个国家发展的平衡性，隋唐运河无疑是最好的方案。 有了这条大运河，整个中部都会获得更好的发展机会。虽然还是赶不上沿海地区，但至少不会没有任何发展的机会。 至于漕运线路延长了九百公里……比起整个国家的发展来说，这点问题根本就算不上问题。 更何况还有蒸汽机和火车，等火车技术成熟，贯穿南北的铁路线能解决这个绕路的问题。 还有第三个原因，规范调整燕京地区水文条件。 燕京一带河流众多，但基本都是季节性河流，要么涝死要么旱死。官厅水库和密云水库分别解决了最大的永定河、潮白河的问题。 可还剩下几十条较小的河流怎么办？ 这时候就需要一条大河来约束这些水资源，让它们为人类所用。 而且京师必然是人口密集的地方，对水资源的需求量会非常大，本地河流缺水的时候怎么确保水资源充足？ 这就需要一条外河输水，大运河还能起到引黄济京的作用。 嗯，这里说一下大运河的水流流向问题，以黄河为界，黄河北岸的往东北方向流动，黄河南岸的向东南流动。 总之，大运河不只是一条漕运内河那么简单，里面牵着到的东西非常多非常复杂。所以文易才会刚刚建立政权，就迫不及待的动工修建。 不过他也很清楚，自己不能当隋炀帝。 这么大的工程杨广只用六个月就修成了，而元朝开挖京杭大运河用了十年，对比一下就能知道超短工期背后隐藏着的是什么。 别人犯过的错他自然不能再犯一遍，所以在做计划的时候就确定了一个硬性条件，尽可能在不影响民生的情况下开工。 而且为了开挖运河，他还首次动用了力役。 虽然唐国百姓只有一种田税，然而还是要服力役的，就是每年给国家免费干一个月活。 只不过力役都是在本地进行，开挖公共渠道铺桥修路之类的，不会把百姓从南方弄到北方参加力役。 像是开挖大运河，百姓只要去修家门口那一段就可以了。偏僻一些的地方，或者施工难度大的地方，让奴隶干。 奴隶不够用了就去抓，或者花钱雇佣民夫去做……但唐国土改之后百姓自家的地都种不完，没多少人愿意去打工出卖劳动力。 哪怕开出几倍的工资都不行，在百姓眼里啥都没有自家的地重要。虽然赚的没有出去打工多，但地是自家的啊。 征用力役，就是必然的选择。 不是文易要剥削百姓，而是生产力就在那摆着，他也没有办法逆天而行。否则整个国家都会陷入停顿，别想进行任何大工程。 而这些大工程从长远来看，方便的还是百姓。 不过在这种时候开挖大运河，唐国也并不如表面那么轻松。 正文 0470 税务部 在确定大运河工程之后，王幼鲲进言道：“陛下，今年非但未能从中原收取一粒粮食的税收，反而从南方抽调了大量粮食赈济灾民。” “我唐国五年积蓄的粮食所余已不足一成，刚好够数十万大军所需，至少在明年夏收前朝廷不宜再有大的计划。” 文易被说的有些尴尬，唐国五年的积蓄可是非常庞大的数字，一年时间被消耗一空，和他花钱大手大脚有直接关系。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能确保两千多万人口没有出现大的饥荒。才能顺利完成政权的过度，迅速建立新政权。 今年中原得到了休养生息，已经不需要再从唐国本土支援粮食了。明年夏收就可以反过来为国家贡献赋税。 到那个时候，唐国才算是进入正常发展阶段。 “那说说我们明年上半年的计划吧，让大家心里有个数。” 王幼鲲退下，陈秀站出来汇报道：“一是大运河；二是和三国同盟的战事；三人口迁徙计划以及岭南开发计划；四完成迁都工作；五开启学政体系建设……” 他接连说了二十几项需要做的事情，几乎都需要花钱，也难怪王幼鲲会抱怨钱不够花。 也就是唐国家底儿厚，否则早就支撑不住了。 事实上唐国缺的不是钱，而是粮食。在古代粮食才是锚定货币的唯一资源，没有粮食有再多钱都没用。 这十几年来，唐国工部培养了数千名探矿工人在整个南洋出没寻找矿产，金银铜铁矿不知道发现了多少。 每发现一处就会抓捕当地土著，或者去天竺那边购买奴隶进行开采。 他们仓库里的金银铜堆积成山，但资源就那么多，有再多钱也没用。贸然把这些钱放出去，只会造成通货膨胀。 而现在唐国释放到市场上的现钱已经足够多了，必须要等来年粮食产下来再说，或者发展工业增加商品种类繁荣商业。 说起工商业，文易就问道：“潘越，工厂的搬迁和建设你们有什么规划？” 潘越是新工部尚书，他出列道：“陛下，新厂正在建设之中，我已经和商务部金尚书商量好多项合作。” “主要是工部出技术，商务部负责经营，一在全国修建蒸汽磨房为百姓磨面。” “二把罐头生产技术民用化，生产罐头出售给百姓，目前主要是水果罐头和鱼肉罐头。还有羊毛制品……为百姓提供暖衣。” 文易赞赏的点头，这才是具有主动性的官员。之前的内阁成员都是应声虫一样，他下了命令才会去做事。 但也怪不得那些人，这种局面是他自己刻意营造出来的。小国寡民，只需要有一个声音就可以了。 而且他要搞改革，也只能有一个声音。 现在不一样了，国家面临一统，地域辽阔人口众多，靠他一个人是没有办法面面俱到的。 这时候就需要一群具有主观能动性官员出来帮他。 潘越等人都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了解他的想法，受到新思想熏陶，知道该往什么方向走。 这几种商品选的也特别好，羊毛布是保暖产品，罐头是食物，磨面是日常生活，百姓生活好了往往会选择消费一部分。 就算平时舍不得吃，红白喜事、逢年过节总要买上一些。 这就足够了，消费习惯是慢慢培养的，不可能一蹴而就。 不过…… “为什么不开设棉纺厂？” 潘越回道：“一来北方人还不习惯种植棉花，仅靠南方那点产量，勉强够军队所需无法外售。” “二来就算北方百姓种植棉花，习惯自给自足的他们也会选择自己纺织而不会花钱购买棉布。” 文易更是高兴，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当然知道，是故意问潘越。 小农经济自给自足的惯性，东西再便宜那也是要花钱的，我自己可以动手做就不会花这个冤枉钱。 除非能给广大百姓找到更好的挣钱机会，让他们知道，自己纺织是赔钱的。 但短期内显然是做不到这一点的，所以想激活商业，必须要搞百姓们自己没有办法生产但又必需的东西。 比如罐头，比如钟表，比如羊毛制品。 以后这样的产品会越来越多，比如正在研究中已经有了雏形的缝纫机，比如已经研究出来但缺少橡胶当轮胎的自行车。 了解过那个年代的人都知道三转一响的威力，那‘一响’暂时没办法，三转是可以搞出来的。 自行车也可以先放一放，缝纫机和钟表完全不是问题。 之前为了割中原大户的韭菜，他们把钟表的价格定的很高。现在就没必要了，国内钟表价格可以压低到百姓能消费得起的程度。 当然，对外贸易的时候就是另外一种价格了。 至于为什么要由国家来主导修建这些工厂，只能说为了收集更多的资源发展国家，眼下这些工厂还是掌握在国家手里比较好。 至于私人企业，等有一定工业基础再放开也不迟。 说到企业就要考虑到税收的问题，他目光转向梁贤说道：“税务部组建的如何了？” 梁贤是新组建的税务部尚书，他起身回道：“税务系统的框架已经搭建完成，现在正在加紧培训基层吏员，不耽误明年夏收。” 文易不悦的道：“我们的正税就只有地税一种，要是为了收地税何必花费那么大的功夫组建商务部？商税、车船税、矿税等才是最主要的。” “就算是国家的船、矿、工厂该交的税也要一分不能少的收上来，还有民间交易也同样要收税。但为了繁荣商业，也为了方便百姓，税收的起征点一定要设定好。” “百姓自家鸡下的十个八个鸡蛋拿到街上去买就不能收税，渔民家三五米长的小渔船也不用收什么车船税。” “但要是卖百八十个鸡蛋就应该收税，三五十米长的大船也要收税……这其中的度一定要把握好。太宽松了会损害国家的利益，太严格了就是盘剥百姓。” “你们要先把各种税收的起征点搞清楚，然后再想办法如何把这些税收上来，防止有人偷税漏税。这里面的学问很大，你们要学的还多着呢。” 梁贤有些羞愧的道：“是，臣一定好好做。” 文易想了想道：“这样吧，把吴隐之调到你那里当侍郎，给你分担一些压力。再从商务部抽调一部分能手，让他们帮忙制定个标准出来。” “我给你一年的时间，明年的这个时候，必须拿出完整的征税标准出来。” 至于明年的商税怎么办……自然是不征。 商业就像是种韭菜，长高了肥了才好去收割。就现在的情况来说，也征不到多少商税，还不如彻底不征。 零税收，再加上一定的鼓励，对商业的繁荣有极大的促进作用。等商业稍稍发展起来了，再介入征税才是最合适的。 正文 0471 无题 东宁岛，商务部。 金如山一脸不快的道：“啥，要调吴巴走？这是谁的命令，这不是乱弹……额，你说是陛下的意思？” “哎呀，陛下真是慧眼识人啊，不是我吹，老吴的能力绝对是数一数二的。这不是商务部和工部合作开办工厂吗，我都准备交给他负责呢。” 他是真憋火，国内懂商业的人是真不多，吴巴是一个。和工部合作建设工厂，也确实是准备交给吴巴负责，实施方案人员配置都搞好了。 结果人给抽走了，他要是不憋火那才不正常。之前的准备全白做了，关键是一时半会儿上哪找合适的干将补这个空缺。 身为商务部第一任部长，他是有资格封爵的，可谁不希望自己的爵位再高一级呢。 谁都知道皇帝要重组新班子，估计他这个商务部长也做不了多久了。他就希望在退休前多干出一些业绩，论功行赏的时候在往上迈一个台阶。 文易一道命令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对此他还不能说一个不字。 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这年头想干点事儿咋就这么难呢。” 吴巴接到调令也很懵，搞商业我在行，税收真不熟啊。而且在商务部干的好好的，他也不想去什么税务部。 可他也一样不敢违逆文易的意思，不情不愿的移交手头的工作，收拾行李什么的。 收拾到一半他就成功让自己接受了现实，趁金如山不在悄悄的联系自己以前的手下：“小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税务部……” “小李，税务部那边新建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小王，那边更容易出成绩啊，跟我一起走吧。” “小陈，我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吗？什么时候亏待过自家兄弟？” “兄弟们，咱们一起去中原去税务部开创属于我们的时代……” 当金如山得知吴巴走的时候带走了十几个干将的时候，暴跳如雷：“叛徒，他姓吴的就是叛徒……我要枪毙了他。” …… 六扇门由正副统领带领，下辖四大总捕头，不过因为中原一统准备把总捕头的名额扩大到九个。 部门内部凡是有资格的都动了心，纷纷活动起来，让部内原本融洽的氛围也变得诡异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条皇命直接从内阁送到了六扇门总部。大家都在猜测，难道又要空降总捕头了？ 六扇门统领办公室，孙尧看完调令倒也没说啥，而是道：“去请伍总捕过来。” 伍明也在琢磨这件事情，他也知道皇帝直接下了旨意过来，统领现在叫他过去难道和皇命有关？ 陛下有什么大案子需要六扇门直接插手？统领准备把这个任务交给自己？ 六扇门干到他这个级别已经走到头了，上面的正副统领宝座已经和能力无关，必须是皇帝或者太子的亲信才能担任。 比如统领孙尧就是会稽郡两千人之一，甚至还当过皇帝的亲卫，接受过陛下的亲自教导，凭借这个资历才能在六扇门大统领位置上坐这么多年。 他伍明是唐国建立后才加入的唐国，连见皇帝的面都难。按照正常发展，他这辈子都没机会坐上统领宝座。 但如果能把陛下亲自交待的案子办的漂漂亮亮的，是不是有机会进入皇帝的视线呢？ 想到这里他心中就是一热，要是如此那真就太好了。 只是见到孙尧后却得到了一个让他很惊讶的答案：“税务缉私处？” 孙尧说道：“是啊，恭喜你高升了，以后就该我请你多关照喽。” 伍明连忙说道：“统领这话说的，我永远都是您的部下……只是，为什么是我啊？” 孙尧摇摇头道：“我很想说是我举荐的，但这是陛下亲自下令抽调你过去，我不敢居这个功劳。只能说，简在帝心吧。” “额……”这话说的给伍明整不会了。 孙尧笑道：“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件好事不是吗。以前都是别的部门往六扇门塞人，这个咱们也终于往外输送人才了。” 伍明恭维道：“都是统领带领有功，属下感激不尽。” 孙尧道：“行了，客气话就别说了。你赶紧去准备准备吧，这次催得很急，限你接到命令十天内出发。” 伍明又是惊讶不已：“竟然如此着急？” 孙尧说道：“国家一统在即到处都缺人手，催的急一点很正常。陛下亲自交待的事情咱们不能耽搁了，赶紧去准备吧。” 从统领办公室出来，伍明依然如在梦里。 他不懂税务缉私处是干啥的，但他懂什么叫缉私，更懂六扇门和税务部哪个部门更有前途。 但凡和税字沾边的那都是肥差中的肥差，而他去了就执掌税务缉私处……六扇门总捕头和人家根本就没办法比。 虽然品级没有变，但确确实实是高升了。 他自然是很高兴，但更让他激动的是这个命令是皇帝亲自下的，说明皇帝知道他，这比升官还值得开心。 很快整个六扇门都知道他高升的消息，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感到开心的。又空出一个总捕头的位置，怎么可能不开心。 伍明很快就移交好工作，和同僚们一起吃了顿饭就出发赴任。 他走的时候也同样从六扇门拉走了一大批能力极强的人，只是孙尧表现的就很大度，要谁就放谁。 …… 时任卫尉司统领的常祝也在送别一伙儿自己的属下：“你们都是完成任务成功上岸的幸运儿，去了税务部好好做人不要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是。”众人一起说道。 他又单独把云达真叫过来，道：“老云，去了那边多照顾一下兄弟们。我打听过了，你是给六扇门的总捕头伍明当副手。” “这个伍明号称有五个心眼，不是个好相与的，你要小心谨慎。” 云达真自然也知道伍明是谁，应该说身为卫尉司总旗之一，他知道唐国大多数高级官吏的情况。 “统领放心，我不会给咱们卫尉司丢脸的。” 十天后一支船队出发，三拨人恰好乘坐在同一艘船上，未来同事提前相遇自然少不了一番寒暄招呼。 尤其是伍明和云达真，身为缉私处的正副主事，又各自代表一个派系，对对方的心情就更加的复杂。 吴巴是最轻松的，但看着身边隐隐较劲的缉私处正副主事，他心下一笑，知道这一路不会寂寞了。 正文 0472 接力赛 唐国几百万人口官吏数以万计，文易是如何确定哪些人适合哪些岗位的呢？这还要得益于卫尉司，更具体的来说是赵正志。 卫尉司对国内所有官吏都进行了排查从中筛选人才，可以说国内有哪些比较出挑的人他几乎都知道，身边有一个厚厚的本子记录的全是名单。 后来常祝接掌卫尉司赵正志退居二线，文易就让他发挥余热，帮忙记录这些人才的近况。 所以他才能准确的从各部门抽调合适的人才加入新部门。 吴巴虽然是商务部的官吏，却去倭奴岛搞过策反，去南洋诸岛抓过奴隶，还在中原和各国商人打过交道，心非常细能力也非常强。 让他来负责制定税法确定具体的征税标准，非常的合适。 六扇门的总捕头伍明，讲规矩但心狠手辣出手绝不容情。而且他还有野心，很重的野心，这样的人才能快速的把缉私队伍组建好。 税务缉私处可不只是用来查处走私的，它还有一个重大作用是查偷税漏税。 前世美帝税务总局发了一个报告很有喜感：参加零元购的商品必须按照市价交税，要么就还回去，否则视为偷税漏税。 再结合之前颁布的零元购合法的政令，就更有喜感了。 国家管不了不得不宣布零元购合法，然后税务部门站出来说你们必须要交税，否则要被惩处。 嗯……反正前世文易看到这件事情确实很想笑。 但反过来想想，这恰恰说明美帝对税务部门的重视。我可以承认你抢劫合法，但必须要交税。 而税收关系着国家的生死存亡，有钱国家才能运转的了，才能去平衡各方势力，才能去开展大工程，才能去赈灾…… 总之一切都离不开钱，收不上来税就离亡国不远了，中国古代那些王朝用一次又一次的破灭证明了这个道理。 税法很重要，收税的能力同样重要。 唐国想要做更多的事情想要走的更远，税务部门就必须要组建好，文易是准备按照IRS的标准来建设税务部的。 不过作为一个皇帝日理万机，文易自然不会每天都操心一个部门组建的事情，即便它是非常重要的税务部门。 在确定了大致方针，从各部门抽调了精干人手之后，就去忙别的了。 很快3067（370）年过去，3068（371）年到来，今年的新年唐国这边过的非常热闹。 不只是东宁、吕宋这些故土，包括新占领的原燕晋国土上的百姓也一样高兴，土改真的改变了太多太多人的命运。 或许他们还很贫穷，或许他们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然而他们终于获得了一份属于自己的土地，而对于农耕文明的百姓来说，拥有的土地就拥有了希望。 再加上唐国今年全面免税，百姓收多少就有多少粮食，哪怕这个时代粮食产量很低，家家户户扣除一年的口粮后也都有了一定的余粮。 不过苦惯了的百姓依然没有乱花钱，而是把这些粮食存了起来——以防万一。 万一政策变了呢？万一遭灾了呢？总之不能乱花。 但不管怎么说，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年过的自然也就更加的喜庆，更加的有年味儿。 年后天气渐渐转暖，而大运河的第一期工程，也就是连通北都到洛阳的渠道初步连通。 文易终于决定迁都。 尽管洛阳只是临时行在，可他们毕竟已经在这里工作了近一年。各种公文之类的还是非常多的，想要迁走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不过还好他们早就知道要迁徙，平时摆放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 而且这次迁徙行动也是安排的也非常完善，总共抽调了四百余艘船，组成了三十几只小船队。 每支船队应对一个部门，部门内部又再次根据职权的不同分配具体的船只。 各部门只需要把自己部门的东西，搬运到相应的船只上面就可以了，避免的因此打来的混乱。 半个月后一切准备齐全，文易率领文武百官踏上了前往北都的道路。 路上，看着沿途依然在拓宽河道民夫，文易道：“百姓才是创造一切奇迹的根本啊，没有他们哪有这一切。” 陈秀道：“是啊，以前我不了解陛下为什么总说这句话，甚至不认同。天下是精英在起作用，百姓只不过是工具而已，哪有那么重要。” “现在我明白了，民才是一切的基础，没有广大的民所谓的精英什么都干不了。而失去了精英民会依然能活下去，并源源不断的孕育出新的精英。” “民孕育出精英是希望他们能引导带领大家更好的活下去，可精英们却迷失了方向，他们开始转过头奴役孕育他们的母体。” “幸好遇到了陛下，我才能及时明白这个道理。” 文易摇头笑道：“你不适合说这种吹捧人的话，太生硬了。民为本的思想并非出自我，古人很早就提出来了。” “管仲的藏富于民，孟子更是直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韩非子认为要用法来约束君权……礼运大同篇提出大同世界小康之世……” “我也不过是把前人的思想总结起来而已，算不得什么，真正值得敬佩的还是前人。” 桓温在一旁插话道：“陛下常言不必厚古薄今，只有不断超越前人世界才会进步，现在又何必把自己的功绩归功于前人呢。” “古人确实提出过相似或相近的思想，然皆没有深入也不成体系。陛下把这些零散的知识串联在一起，形成一套全新的思想体系，已经超越了前人。” 谢安亦说道：“虽然前人已经提出过大同之世，却未指明实现的道路，数百年来不停的摸索始终不入门经。” “陛下另辟蹊径找到了一条全新的道路……能生于这个时代陪陛下一起推行新政，实乃人生大幸也。” 被这么多人夸，文易也不禁有些飘飘然，大笑道：“哈哈……前人走过的路都不论成功与否对我们来说都是经验，我们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前行。” “我们现在走的路，是否真的能通往大同世界，只有后人才能知道。但同样的，不论我们成功与否，都会为后人提供一个参考的方向。” “说的难听点，早晚有一天我们也会成为后人脚下的石头。这就是一场接力赛，通过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早晚有一天人类能实现大同世界。” 正文 0473 北都 北都的占地非常庞大，长十二公里，宽八公里，就规模来说超过了前世的唐长安城和北魏洛阳城。 但就总体设计布局来说是独一无二的，超过了任何古代王朝的城池。 这座城池是文易亲自参与设计的，已经具备了现代化城池的雏形。 有专门的下水道，有垃圾站……仿照唐长安城设计了四通八达的水道供城池居民用水。 考虑到清洁问题，在城池里面开挖了无数的水井，供百姓饮用。 道路分为一二三四级，一级主干道极为宽敞，搞成八车道还有几米的结余。支干道相应的缩小许多，但对于这个年代来说已经足够宽敞。 最关键的是，一二三级主枝干道路全部铺设了水泥，四级的小道则铺设了青砖路面。 这里不得不说，实用化蒸汽机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蒸汽机+粉碎机，让唐国的水泥产量飙升，才有了文易的‘奢侈’之举。 即便如此，工期也非常缓慢，整整一年才只完成了三分之一的工程，而隋朝修建长安城只用了半年时间。 考虑到迁都问题，先修的就是皇宫以及它周围的一片区域。 嗯，皇城并不在北都的正中心，而是在东城角。之所以放在这里，是方便出行，避免骚扰到百姓。 还有个原因是方便以后扩建。 等将来人口多了，可以以皇城为中心，向东北方向扩建新城区，到时候皇城就处在中心地带了。 至于皇城……占地面积很大，非常庞大，约莫有五千亩。 但这里面包括了内外朝，中央各部衙门等等，百分之八九十都是朝廷办公用地，真正归属皇宫的范围只有两百亩。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个面积也不小了，只是对于皇宫来说实在太寒酸，是文易坚持才搞成这个样子的。 有人或许要问了，搞成这样怎么保护皇帝安全？有人造反怎么办？ 开玩笑啊，大炮都有了真要是让叛军冲进皇城，靠皇宫那点守卫有什么用？ 还是现实点，多想想怎么治理好国家比较好。皇宫外的那一圈城墙，更多的是保护皇帝的隐私。 皇宫的建筑和周围也是格格不入，如果是二十一世纪的人过来一定会很惊讶，这一片四层高的复式别墅就是皇宫？ 是的，皇宫的建筑也是文易亲自设计的，都是按照复式别墅的规格进行修建，里面铺设的是地板，外墙上是瓷砖。 一个嫔妃住一栋，年龄大一些的皇子皇女亦有专门的居住区域，宫女后厨之类的也有单独的居住地点。 不过小花园、池塘、亭台楼阁之类的也是有的，能工巧匠们也是花费了极大的心力在这里，尽量让皇宫看起来不那么寒酸。 …… 这天，北都即将迎来它的主人，在文易达到之前禁卫军和卫尉司的人先一步到达，对皇城进城排查布防，确保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第三天文易才率众到达城外码头，北都营造司的官吏以及民夫都过来迎接。等他出现，百姓发出山呼海啸的万岁声。 这是真心实意的呐喊，不为别的，只为眼前这个人让他们获得了土地。 过程略过不提，只说一路来到皇宫文易松了口气，然后在这里转悠起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未来的家，总体来说还是比较满意的。最让他感兴趣的是宫内的池塘，里面有许多的锦鲤。 他问道：“这些锦鲤是从东宁运回来的吗？” 马亦白回道：“回陛下，不全是。一部分是从东宁运来的鱼苗，还有十条是北方天生天长的锦鲤。” 文易问道：“东宁和北都的气候水质相差极大，运送来的鱼苗没少死吧？” 马亦白吭吭哧哧的不敢回答。 文易道：“就是几条鱼，有什么不好说的？我还能因为几条畜牲就把你们杀了还是怎地？” 马亦白讪笑道：“嘿嘿……陛下英明，确实有许多水土不服死了，连路上损失的都算上，大约折损了三分之二。” 文易点点头道：“还不错，能在这种条件下把鱼活着从东宁运送到这里，很不容易了。” 马亦白确定文易没有生气，心中的石头才放了下来，然后说道：“就是折损率太高，大家都不敢动那条皇鱼。” 文易心下也是无奈，尽管他不信什么气运，也一直强调不搞这些东西，但很多事情真的由不得他。 比如那条最早发现的锦鲤，已经长到了一米开外，被天下人视为气运皇鱼。 最重视这条鱼的不是别人，恰恰是谢道韫。 没办法，她被诊断出怀孕那天抓到的这条鱼，儿子小名还叫小鲤，就说明了一切。 皇后带头搞迷信，别的人就更别提了。 群臣都以拥有一条它的子嗣为荣，很多大臣立了功之后宁愿不要赏赐，只要让他们去皇宫的池子里捞几条锦鲤就可以了。 这也算是另类的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了。 不过这次迁到北都，那条皇鱼大概率是要被留在当地了——文易还是低估了女人的‘钻研’能力，这会儿谢道韫已经在为转移皇鱼做准备了。 具体过程是，先用船从北方运水去南方，让皇鱼适应北方的水质，然后再把鱼送到北方来。 …… 接下来几天各个衙门都陷入了忙乱之中——忙着打扫布置新的衙门，忙着把公文之类的分门别类摆放好。 文易是最轻松的，他换上便服在城里转悠起来，查看新京城的模样，总的来说还算不错。 至少不用担心变成‘粪都’，不用担心一下雨就满城的泥水。 其实他心中很清楚，这座城池还是有些超前了，修建的代价有些高。 但在他的引领下世界必然会进入跳跃式发展阶段，现在不超前规划，说不定十几二十年后就跟不上时代了。 到那个时候再翻修只会花费更大的代价。 而且这座城池也是一个样板，以后再建设新城就可以以它为蓝本进行设计，免得搞出一堆落后又不符合发展的城市。 总之一切向前看。 正文 0474 夫妻隔阂 开元3068（371）年二月十八日，太子妃水淼产下一位女婴，举国……反应算是比较平淡吧。 毕竟现在的唐国和之前不一样了，皇子公主加起来有十几个，皇室不缺孩子。 虽然柴淼的这个孩子是第三代的老大，可毕竟是个女婴，大家都觉得没必要大肆操办。 如果是个男婴就不一样了，皇长孙出生必然会大操大办。 当然了，这个不大肆操办也只是相对的，毕竟是皇长孙女，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都送了一份礼过来。 文易是最高兴的那个，都说隔辈儿亲，有了孙女他肯定高兴。直接下旨给皇长孙女取名文欣，并册封为东宁公主。 当册封旨意送到东宁的时候，谢道韫和文元坐不住。 看着面前的圣旨以及公主的全套印信服饰，文元犹如看到了烫手的山芋，道：“父亲生气了。” 谢道韫苦笑道：“我知道，他不是一般的生气，而是非常生气。要不然也不会册封你……文欣为公主，还是东宁公主。” 皇三代一般都是郡王、郡主，给文欣封公主算是破格，而东宁这个封号就更不一般了——他们脚下踩的这座岛屿就叫东宁。 这就相当于汉朝封了个长安公主或者洛阳公主。 文元惶恐的道：“哎，我这就给父亲写信告罪，然后大操大办。” 谢道韫摇摇头道：“你还是没有抓住重点，他生气不是因为没有大操大办，而是不该在这个时候纳妃。” 文元故作茫然的道：“这……” 谢道韫岂能看不出儿子再和她装傻，也没有揭穿只是道：“是我太着急了，可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你是皇太子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子嗣越多越好，她恃宠成娇始终不让你纳妃，你父亲也一直纵容她。” “我只能趁着她生女儿的机会帮你纳两位侧妃……而且这两个侧妃都是权贵之女，将来也能帮衬着你。” 文元心中很不以为然，但面对母亲他也不好说什么，道：“我知道，我会向父亲请罪的。” 谢道韫委屈的道：“你请罪有什么用，他这是在责备我。可我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咱们文家的江山吗。” 文元连忙劝道：“……您消消气儿，父亲也就一时生气，很快就过去了。” 谢道韫摇摇头道：“你不了解你父亲，有时候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但有些事情看的又比什么都重。这件事情要是不能让他满意，只怕我们娘俩这辈子都只能待在东宁了。” 文元吓了一跳：“怎么可能，您和父亲同舟共济走到今天，他不会这么对您的。” 谢道韫摇摇头道：“以前我也会这么想，可现在……我也不知道了。你父亲的心思太深计划太长远，没有人能猜到他要做什么。” 文元想了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父亲想的确实很长远，他甚至连百年后的事情都想好了。” 谢道韫愣了一下，道：“他和你说过未来的计划？” 文元点点头道：“说过，我和小淼成婚后说的。” 谢道韫松了口气道：“那还好，那还好。” 文元不解的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谢道韫道：“你父亲心思很深，很擅长做计划……但他很少和别人说自己的计划。” “之前他只对两个人说过自己的计划，而且这两个人知道的也都只他计划的一部分而非全部。” 文元若有所思的道：“两个人？一个是您我能猜到，另一个是谁？” 谢道韫道：“第一个是薛大元，当年你父亲准备南下岭南，需要一个帮手，当时能帮他的只有薛大元。” “但到达岭南只是总体计划的第一步，完成之后他就开始着手进行第二步计划。他把这个计划告诉了我，因为他需要我的帮助。” “也就是说，薛大元是他第一步计划的核心助手，我是第二步计划的核心助手。现在该进行第三步计划了，他把计划告诉你，是把你当成了核心助手。” “这也意味着你的地位非常稳固……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文元疑惑了，道：“您慢点说，什么总体计划，什么第一步第二步？我怎么听不懂？” “难道不是因为我是太子，父亲才和我说这些吗？而且他说的也非常笼统，算不上计划吧？” 谢道韫道：“所以我才说，你对你父亲不够了解。” 文元不服气的道：“我觉得是您想的太复杂了吧？” 谢道韫无奈的道：“怎么和你说呢……从头说吧，你以为唐国是怎么走到今天的？或者，我要是告诉你早在二十年前就有人算到了今天，你会作何感想？” 文元惊讶的道：“这怎么可能，要是有人能算到，那他岂不是神仙了吗？” 谢道韫道：“是吗？那如果我告诉你，你父亲就算到了呢？” 文元瞠目结舌：“啊？这……” 他虽然很崇拜自己的父亲，可也从来没有敢往这方面想过……那还是人吗。 谢道韫道：“肯定有很多人给你讲过当年的故事，他们一路从北方逃到会稽郡，又是如何迁徙到晋安县阆湖……意外发现了铁矿、陶土等等。” “后来又意外发现了东宁岛，你父亲果断决定来岛上发展……一步步走过来才有了今天。期间充满了艰难险阻，运气但凡差一点一切都会不一样。” 文元点点头，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谢道韫语气有些激动：“我们相遇前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并不是很清楚，你父亲也很少提，我只说我们相遇之后的事情。” “来岭南并不是他突发奇想，也不仅仅是为了落脚这么简单，他内心深处有更长远的计划。” “但他没有把这个计划的全貌告诉任何人，甚至连南下的详细计划也只告诉了薛大元一个人，连我都不知道。” “但到了阆湖之后该怎么做？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们都猜测他是想找个地方给大家落脚。” “然而当他带领我们来到阆湖，很熟练的找到铁矿、陶土矿和玻璃土矿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我也只以为他是想靠着阆湖之地好好发展，当一个百里侯。” “直到有一天他告诉我，要来东宁岛……当时还叫夷州……并且告诉了我一个看起来很荒唐的计划。” “他要依靠夷州岛，吸收流民称王建制，甚至还要反攻中原逐鹿天下，并且还许诺会给谢家封国。” 听到这里文元惊呼道：“怎么可能？当时你们才只有不到一万人，这……” 谢道韫似乎看到了当时的自己，笑道：“当时我也和你现在一样惊讶，这怎么可能？岭南条件如此恶劣，就算百姓愿意过来也活不下来，怎么发展？” “他先是用防疫手册解决了生存问题，然后……具体过程你也听别人说过了，相差不大……总之，后来真的在东宁岛上建立了唐国。” “当时我很高兴，庆幸自己选对了夫君，将来回娘家的时候也能抬得起头了。” 文元插话道：“现在天下人都夸您有眼光，都羡慕您和父亲的经历。” 谢道韫眼神里浮现出一抹幸福：“油嘴滑舌，这一点和你父亲一模一样。” 然后又正色道：“刚才说到哪里？对了，我还是不相信他能反攻中原夺取天下，你父亲却一直坚信自己的计划从未放弃。” “不过当时我也没有反驳他，只要他不做激进的事情我都会支持，毕竟充满雄心总比关起门自高自大要强不是吗。” “直到他弄出火器，我才明白他的自信源自于哪里，也知道他真的能一统天下。” 文元下意识的反驳道：“就算没有火器，有土改和新政也足够大唐统一天下了。” 谢道韫摇摇头道：“你说的不算错，但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种局面延续了数千年之久，士大夫的力量强的可怕。” “不论谁想得天下都只能和士族妥协，可你父亲不一样，他要推翻士族要创建一个新时代，难度更大。” “可他没有退缩，在唐国开始全面革新。从简体字到独特的生活习俗，到新思想、新政等等。” “他在原有的礼法之外另造了一套全新的礼法，然后用新礼法取代了旧礼法……” “这些东西也有人告诉过你，他们还会盛赞你父亲英明神武、雄才大略、身负皇者气运等等。” “过程和他们说的差不多，唯一和外界传闻不一样的是，你父亲远比他们说的还要厉害。而这一切也并不非运气得来，而是从一开始你父亲就算好了。” “他知道岭南有个阆湖，知道这里有什么矿产，也知道海外有个夷州岛、吕宋群岛……” “早在会稽郡的时候他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甚至在更早以前就想好了，这二十年只不过是他在一步步实现自己的计划。” “从他和你说的那些东西来看，他的计划还远不止如此，你说他的心思深不深？计划长不长远？” 文元瞠目结舌，之前有很多人给他讲过唐国的起源，但在所有人的描述里都是如何如何艰难，如何如何不容易。 又是如何如何的九死一生，最后运气站在他们这一边，才有了今天的一切。 虽然在这些版本里面，文易也英明神武，可还在人类的理解范畴之类。今天谢道韫告诉他的一切，已经超出正常人的认知了。 真的有人能在二十年前就算计好了一切，并一步步走到今天？中间还没有出现什么大的偏差，这是何等的恐怖？ 如果真如她所说，那自己的父亲的心思可不是深沉那么简单了，简直比大海还深啊。 谢道韫问道：“现在你明白什么是总体计划，什么是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计划了吗？” 文元犹自不敢相信的道：“如果不是您说，我一定会认为在框我，怎么可能有人做到这一步。” 谢道韫心中也非常的骄傲，毕竟这是她选择的男人，但随即又失落的道： “可是现在他认为我无法给他下一步的计划提供帮助，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些。在这一点上他表现的相当无情，就像当年放弃薛大元一样。” 文元却摇摇头道：“我认为您想错了，父亲从未放弃过薛太师，唐国建立后他一直是首辅，地位尊崇。后来更是封国公，尊为三公之一。” “换成任何人都不能说父亲放弃了薛太师……一国君主能做到如此，我以为已经足够好了。” “父亲也更不会放弃您……您和她一起经历那么多艰难险阻相濡以沫，这种经历才是最宝贵的，在父亲的心理您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谢道韫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又忐忑的道：“可为什么他不告诉我这些？” 文元斟酌了一下道：“我说了您别生气……可能是因为您无法理解父亲接下来的计划，说了也只会徒增您的烦恼。” “就像当年他不愿意把第二步计划告诉薛太师一样，不是不愿意说，而是不能说。” “试想一下，如果他说了，薛太师会相信他吗？不会，不论谁听了都只会认为他疯了，从而疏远他甚至离开他。” “只有您才能理解他，给予他支持。所以父亲才会把一切都告诉您……您在他心目中始终是地位最特殊的那一个。” 谢道韫脸上闪过一抹喜色，道：“真的吗？” 文元肯定的道：“真的，我是您的儿子，还能骗您不成？我觉得您应该转变一下思路，您是皇后是父亲的妻子，在事业上无法给他帮助……” “不，男主外女主内，您把宫内的事情处理好，让父亲没有后顾之忧。等父亲累了能给他嘘寒问暖，让他体会到家的温暖……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我相信父亲也肯定是这么想的，至于别的事情，懂不懂其实并不重要，父亲也并不看重。” 谢道韫激动的两颊晕红，喜道：“是了，是我想错了……你个臭小子不错，终于长大了，都能开解为娘了。” 文元心中也很高兴，道：“那是您和父亲感情好。”然后他又一脸苦意的道：“可是父亲还在气头上，该怎么给他请罪呢？” 谢道韫笑道：“刚夸你聪明怎么又犯傻了，小淼啊。只要她开口，就什么都解决了。” 文元恍然大悟，拍了一下脑门道：“您看我都糊涂了，我这就去找小淼赔罪去。” 正文 0475 无题 送走母亲，文元长吁了口气，心中的石头放下了许多。 作为儿子他岂能看不出父母之间在闹别扭，准确是是母亲在闹别扭，不是他瞎想而是有证据的。 证据就是谢道韫一直待在东宁不肯去中原，嫔妃想去也被她找借口给拦住了。 之前还能用战争为借口不去，或者为了安抚东宁的民心才暂时留下。 可唐国已经在中原建立了稳固的统治，政治中心也已转移，原本东宁浮动的人心也被安抚下来。 其实百姓也并不是真的想走，什么家乡不家乡的，有房屋土地重要？他们已经在东宁扎根，建立了新的人脉关系网，真回原籍这些都要放弃。 有几个人能鼓得起勇气抛下这一切重新开始？ 而且老家经历连年战乱也早已经物是人非，回去了一个人不认识。祖宗被埋在乱坟场已经找不到是哪座坟头了，回去又能干啥？ 再说现在中原也在搞人口迁徙，大量北方百姓被迁到南方，很多原本的异族也被换成唐籍安置在各地和汉人混居。 整个天下都被打乱了，什么故乡不故乡的，根本就没人在意。 他们原本想走也不过是一时冲动，那股劲儿过去了，再加上报纸的宣传引导，这个念头自然也就息了。 到这个时候，大后方也已经稳定，照理说皇后也该带着后宫前去中原和皇帝汇合了。她却一直找借口不去，必然是有问题。 她的这些借口能瞒得住外人，却瞒不住文元。 猜到父母在闹别扭，他才是最担心的那个，于公于私他都要担心。 于私那是他父母，他自然不愿意见到两人闹矛盾。于公，帝后闹矛盾对家国稳定也不利，对他这个太子也一点好处都没有。 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但又不能直接跑到谢道韫面前说，你俩为啥闹矛盾。只能从别处打听，但始终没有得到有用的线索。 这次借着这个机会总算是知道了原因，并帮母亲解开了心结，他心中确实松了口气。 然而……看到桌子上摆放着的圣旨和册封文书，他又头大起来。 对于谢道韫来说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多找几个女人子孙成群，只不过之前文元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柴淼就更不愿意让别的女人来分享她的丈夫。 按理说这么大的事情由不得她做主，她要是敢阻拦丈夫纳妾，会被天下人嗤笑。可问题是文易支持她，这就让所有人都没有办法了。 这次谢道韫趁着她生女儿的机会，往东宫塞了两个女人——你肚子不争气生了个女儿，总不好再阻拦丈夫纳妾了吧。 柴淼果然没有说什么，但心情可想而知，好几天都和文元说话。 老娘的事情解决了，该想办法安抚媳妇了。 …… 东宫，柴淼正和奶妈、侍女逗弄女儿，见到文元进来脸顿时就拉了下来，头转到一边看都不看他一眼。 文元有点尴尬，道：“你们先出去。” “是。”众人纷纷告退，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文元走到她面前，讪讪的道：“还在生气呢？消消气，我给你赔不是了。” 柴淼冷冷的道：“您言重了，您是太子，我哪敢生您的气。” 文元一时语塞，只得把圣旨和册封文书取过来转移话题道：“父亲给妮妮取了名字叫文欣，还册封她为东宁公主……你看这是文书和印章服饰……” 柴淼眼中浮现出浓浓的水雾，眼泪不争气的流淌下来，低头对婴儿床上的小丫头说道： “咱们妮妮也是有祖父疼的孩子，哼，过几天娘就带你去北都见祖父，看谁还敢看不起你。” 文元连忙掏出手绢给她擦眼泪，柴淼只是哼了一声却没有再拒绝，他心中一喜，再接再厉的道： “对不起，我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柴淼终于爆发，道：“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再等等，非要在孩子刚出生的时候让那两个女人进宫？” “就算不考虑我的感受，有没有想过孩子？有没有想过外人会怎么想？等着吧，我看你准备怎么管那两个女人。” 文元趁机强行把她抱在怀里，安抚道：“我的心你还不懂吗，永远都只有你一个人。但有些事情你也知道，真的身不由己。” 说到这里他脸色一狠，道：“那两个女人老老实实的则罢了，但凡敢有不该有的心思，哼。” 柴淼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就顺势趴在他怀里，冷笑道：“我倒不希望你处置她们，放着让她们使劲儿闹吧，闹的越厉害越好。” “最好把父亲惹火，到那个时候就不是死两个人这么简单就能了解的了。” 文元脸色一僵，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到时候真的会把那两个女的和她们背后的家族一起清理掉。 然后就是后悔，以前柴淼多天真善良，经历过这件事情也开始露出狠辣的一面了，而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虽然那两个侧妃是谢道韫强行塞进东宫的，可如果当时他态度坚决一点，谢道韫也没有办法。 最终的锅还是要他自己来背，也只能他来背。 文元心中暗暗想到，为了杜绝最坏的情况出现，看来要好好给那两个侧妃立立规矩了，让她们知道有些心思是不该起的。 真以为太子妃的靠山是柴犇和水柳？ 错了，是皇帝文易。 她是皇帝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大人开会她在一旁玩耍，玩累了就在龙椅上睡觉的存在。 更何况她和文元是青梅竹马，感情很深。谁要是以为她生了女儿就好欺负，下场绝对会很惨。 …… 北都，文易确实很生气。一来是谢道韫不该在这个时候往东宫塞女人，二来是在这种关键时刻文元居然也跟着胡来。 看来这个太子还必须要继续锻炼才行，将来执掌天下搞工业化，遇到的困难会更多更大。 但凡掌舵人软弱一点，就会满盘皆输，宋神宗就是最好的例子。只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该如何教导孩子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烦闷之下就找来桓温闲聊。 桓温显然已经知道东宁那边发生了什么，也猜到了文易的苦恼。 关于成年太子教导的问题，一般情况下他是不敢随便插嘴的，搞不好就会惹来大祸。但他和文易接触这么久，知道皇帝的性格，就直言道： “我虽然没有见过太子殿下，然也听人说过许多他的事情。在我看来殿下已经是少有之人杰，将来必为一代明君。” 文易摇摇头道：“我要他做的不是承继祖业的守成之君，而是在祖业的基础上开拓创新的创业之君。” “现在的他还远远无法承担起这个责任，别的不说，关键时刻不能坚定自己的信念就是大忌。” 桓温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人家都只是希望子孙能继承祖业。这倒好，希望子孙超越自己。 就问，一统天下的功绩后世子孙怎么超越啊？难不成要让子孙先把天下搞乱，再重新统一一遍？ 不过他还是明白了文易想做什么，思索了一番之后有了想法，斟酌道：“我觉得此事怪不得太子。” 文易问道：“哦，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桓温道：“越有信心的人，意志就越坚定，而信心是需要独立的磨炼来提升的。” “殿下一直生活在东宁，生活在您的羽翼之下，在面对您和娘娘的时候难免会有些信心不足。陛下不妨给他一个机会，让他独自任事，相信会大有改观的。” 文易豁然开朗，道：“哈哈，桓卿所言甚是啊，雏鹰只有离开了鹰巢才能学会飞翔和捕食。”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竟然给忘了，若非你提醒，还不知道要糊涂到什么时候呢。” 桓温谦虚的道：“陛下谬赞了，您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就算没有我提醒早晚也能想到。” 客气了几句，送走他之后文易就下令：太子文元入蜀主持蜀地事务。 蜀地因为天险的原因和中原交通不便，即便已经被打下来，但各项治理始终慢中原一步，究其原因还是缺少一个得力的人手去主持大局。 本来文易是想从中枢委派个钦差大臣过去，既然要锻炼文元，那干脆就让他过去吧。 而且让文元去那里可不仅仅是为了主持蜀务，还要整军备战，随时南下夺取宁州。 现在宁州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晋国残部、宁州原本的大户纷纷自立，爨氏只能龟缩在晋宁、梁水、建宁等郡，各方势力相互攻伐要多乱有多乱。 短期内文易并没有入宁州的打算，先让他们内耗去吧，等他们耗尽了最后一滴血唐国在进去捡便宜。 有时候真的是一事顺百事顺，这边文元的教育问题解决，东宁那边也传来消息皇后准备带着后宫来东宁。 文易干脆下旨让文武百官都一起过来吧，而东宁也正式被确定为东宁州，任命了州牧等官吏。 但作为龙兴之地，这里又是妥妥的南都所在。至于建康城——抱歉，此时的建康还不是后世的六朝古都，地位只是南方一座重要城池。 至少对于唐国来说，它只有经济意义，没有政治意义。 东都洛阳，西都长安，南都东宁，加上北都，是国家的四个政治中心。 不过东宁作为二十年的京师，搬迁工作并没有那么容易，过程可能要持续半年之久，因为要跟随搬迁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不仅仅是把官吏迁走那么简单，甚至可以说官吏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大部分是配套部门。 比如还有各大学校，要分拆出一部分教职工力量在北都重新组建新校区。比如博物院的搬迁，各大工厂总部的搬迁…… 尤其是火药和火器的制造工厂，更是重中之重看……这么重要的工作需要一个得力的人主持大局才行。 薛大元成为了最后留守的那个人，至少要等到东宁这边的东西都搬完他才能离开。 …… 三月份，文易来到离开北都，乘船从永定河进入渤海，换成海船来到了旅顺——这个名字是文易取的。 这里是北海舰队的总部所在，但今天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为了检阅海军，而是另有目的。 此时整个北海舰队所有的船员全部到位，船只全部起锚，但没有一艘船乱动，都在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在港口的广场，竖立着一座高达十余米的建筑，只是用红布盖着看不到具体是什么东西。 建筑的下方静静站立着六百余人，这些人里面有官吏、有水师官兵、有厨子、有商人、有医生、有铁匠…… 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行业，但这次却因为一个共同的目标而聚集在一起，即将展开一场属于勇者的游戏。 很快身穿衮龙袍的文易就出现在广场上，北海舰队所有的将领全部跟在后面。 见到他出现，这群人出现了小小的骚动……毕竟这是皇帝，一个改变所有人命令的皇帝。 看着他们，文易也同样心潮澎湃心生感动，加快步伐来到众人面前，他大声说道： “想必不用我做自我介绍，大家都应该知道我是谁。但我还是要自我介绍一下，今天站在你们面前的不是天子，而是华夏文明的一份子——和你们一样。” “我以一个普通华夏后裔的身份感谢你们，感谢你们为文明的繁荣昌盛付出的一切……” “你们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完全可以像所有人一样，守着老婆孩子幸福的过完一生。” “但你们没有这么做，你们选择了最艰难最危险的一条路……你们是华夏文明的好儿女，所有华夏子孙都要感激你们……你们的付出也值得被所有华夏儿女所铭记……” 说到这里，他扯下那块建筑上面的红布，露出下面一座巨大的石碑，上面写着：寻商洲勇士纪念碑。 “你们所有人的名字都会被刻在这块碑上面，而这块碑也会永远耸立在旅顺港口，供天下人瞻仰。” 正文 0476 继续无题 探索商洲（美洲）是早就制定好的计划，前面二十年唐国的船队一直在向北探索，脚步最远已经触及到了北冰洋。 只是那边实在太冷只是转了转就回来了，也没有人跨过那道海峡前往传说中的商洲。 今天文易正式组建了一支探险队前往大陆的对面，去寻找传说中的商洲。 这支舰队的规模不算大，只有五艘船六百余人，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每一个人都可以说身怀绝技。 医生、厨子、军人、商人、工匠……甚至还有道士。 物资装备也很齐全，图书、药品、娱乐措施等等都做到了最好，最重要的就是有罐头，比起当年欧洲大航海时期的条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但即便如此，这种拓荒式的探险也是极度危险的，说九死一生不为过。 所以文易才会亲自给他们送行，并为他们立碑。不论最终结果如何，他们的事迹都应该被所有华夏人铭记。 皇帝亲自送行，又为他们树碑立传，确实很鼓舞人心。这群勇士都升起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想法，然后踏上了远航的船只。 文易站在岸边，目送他们离开。北海舰队数十艘军舰为他们护航，数百门火炮齐鸣为他们送行。 已经被正式抽调到北海舰队担任大将军的王安在一旁说道：“陛下放心吧，军舰会一直护送他们到达方丈岛（北海道）。” “后面数千里的道路上也有许多我们留下的补给点，一直到通洲海峡都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通洲海峡就是前世的白令海峡，因连通两大洲故取名为通洲海峡。 之前唐国的船队已经摸索到这里，并在地图上标注了可以获取补给的点。只要探险队按照地图走，在跨过海峡前都不会遇到太大的问题。 文易道：“我担心的就是他们到达对岸之后啊，希望那些殷商后裔不要太野蛮。” 王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远渡重洋去接触一群完全陌生的人，有多危险可想而知，只能祈祷他们能活着回来。 还好文易也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很快就恢复过来，然后就在旅顺港转了起来。 文易道：“怎么样，这个地方作为舰队基地还不错吧？” 王安恭维道：“何止是不错啊，这里简直就是我见过最适合当做海军基地的地方。陛下目光独到……” 文易打断他道：“行了行了，别拍马屁了，好好的把这里建设好。这里可不只是用来当海军基地的，还会成为最重要的造船基地。” “如果可以还要修建大型港口，允许商船停靠……当然，这些都是以后的规划，可能要几十年后才能实现。” “可身为决策者我们要有长远目光，在设计规划港口的时候要把这些都考虑到，免得将来还要多折腾。” 王安道：“是，谨遵陛下教诲。” 文易又问道：“现在这里有多少百姓了？” 王安道：“不多，只有一万五千户不到五万人。不过东宁船厂要迁徙到这里，连工匠带他们的家人有两万多人……” “再加上户部从南边抽调了五千户过来，一年后总人口能达到十万人左右。” 文易颔首道：“十万人远远不够，但天下连年动乱民不聊生，人口总量暴跌，到处都缺人口啊。” 王安道：“若没有陛下，这场动乱还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文易失笑摇头，道：“十万人已经是朝廷能给这里最大的支持了，想要更多的人口就只能鼓励生育……医疗就成了重中之重。” 王安道：“这是行政系统的事情，我们军方不好插手啊。” 文易道：“人不能被尿憋死，军民鱼水情忘了？军队帮百姓干活顺便普及一下卫生知识，再让军医去帮百姓治病……都是可以的。” “现在百废待兴，我们必须动员所有的力量恢复生产和人口才行。” 王安道：“是，臣明白了，这就吩咐下去。” 文易仰天长叹道：“眨眼我就已经年近四十，半截身体已经入土，时不我待啊，真恨不得天下人口暴增一倍。” …… 天下人口不可能暴增一倍，别说一倍，几十万人都难。 现在制约唐国发展的不是土地，而是人口。原燕国有人口九百五十余万，晋国一千一百万，唐国原有四百五十万，加起来也才两千五百万人左右。 听起来这个数字很多，但看看国土面积就知道人太少了。平均一下估计一平方公里就三四个人，说一句地广人稀一点都不夸张。 但人口这东西真没有办法，只能慢慢生。没有两三代人的时间，不可能恢复过来，想破亿可能需要百年时间。 这还是在确保医疗条件降低生育带来的死亡率的情况下，否则速度只会更慢。 但反过来说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车小好调头。两千万人的改造工作，做起来总比两亿人要容易的多。 文易一直在旅顺待到四月底，倒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主要是为了等谢道韫一行人。按照计划，这几天她们也应该到了。 在旅顺这些天他也没闲着，亲自参与设计了一座仿现代化的军营。这座军营可不是为了停靠木制风帆船，而是为将来的蒸汽船乃至铁甲舰做准备。 造船厂那边也同样作出了一些远超时代的新设计，比如搞出了好几个万吨级船坞。 在前世万吨船太常见了，可在这个年代就是科幻……至少十年二十年内是造不出这么大的船的。 但文易还是坚持把万吨船坞给弄了出来，不为别的，只是想以此激励造船厂的工匠。 不要满足于当下，要向前看，看到这些船坞了吗？这就是下一步的目标。 万吨船坞的出现确实激励了不少人，最受刺激的反而是水师官兵，都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一见这样的船到底如何。 相信未来造船厂的工匠会经常受到他们的催促的。 谢道韫率领的战队如期抵达渤海湾，文易乘船在海上和她汇合，然后一起返回北都。 路上他明显能察觉到谢道韫有些变了，不再张口闭口都是政务，而是和他聊一些家长里短，聊后宫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对这种变化他还是很喜欢的。 柴淼自然也随着一起过来了，她不可能随文元一起去赴任，没有这样的规矩。对于自己的孙女，文易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小家伙已经长开了，白白胖胖的非常好看：“这丫头长的像小淼，将来一定漂亮。” 柴淼瞅了个机会道：“父亲，东宁公主的封号太重了，我怕她承受不起。请您收回成命，给她换一个？” 文易道：“她是大唐第三代之长，也就是天下不允许女子做皇帝，要不然她就是未来的皇帝，有什么承受不起的？别听那些人嚼舌头根子。” 柴淼喜滋滋的道：“是，我听您的。” 小丫头还是认生，没一会儿小嘴就咧开了，文易不得不把她还给柴淼。马上就有奶妈过来接手，带着她告退。 等人都离开，文易才叹道：“时间过的真快啊，不知不觉我们都成祖父母了。” 谢道韫也深有感触的道：“是啊，眨眼二十年就过去了，您当年说过的话也全都实现了。” 文易不无感激的道：“多亏了你的协助，要不然也不会如此顺利。” 谢道韫笑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是我的夫君，帮助你是理所应当。况且我也得到了应有的回报，现在天下谁不羡慕我。” 文易笑道：“不只是现在，将来后人提起我们也会羡慕我们的。” 谢道韫向往的道：“希望如此，以后在事业上我可能就帮不了你什么了，只能帮你打理一下后宫，你别嫌弃我就行。” 文易道：“你这话说的可就太谦虚了，医疗建设一直都是你在负责的，没有你哪会有现在的成就。” “以后这方面还需要你多操心才行，建立一套覆盖近三千万人（包块秦凉代三国）的医疗体系，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谢道韫心中好受了不少，道：“只要你不怕别人说三道四，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文易道：“一路走来我们受到的非议还少吗？随他们说去，历史会证明一切的。” 夫妻俩三言两语就达成了默契，一切照旧。并不会因为得了天下就改弦易辙，要求谢道韫放下一切回归后宫。 文易这么做也是有深层次打算的，想要让世界更好的发展，就必须要松开一部分对女性的束缚。 尽管他在唐国推行新思想，可女性出来工作依然不被大众所接受。 这么多年，女性官吏主要集中在医疗体系和学政体系，这还是因为前者是谢道韫负责的，后者是水柳负责。 要是给这两个部门换负责人，秒秒钟打回原形。 所以不论从哪方面来考虑，文易都不会收回谢道韫手中的权力，她的身份本身就是最好的表率。 连皇后都亲自出来工作了，对女性是个巨大的鼓励，也能堵住很多保守派的嘴巴。 而且谢道韫和水柳两人也可以互相扶持，要是一方退，剩下一方就真成孤军奋战了，形势会更加恶劣。 回到皇宫又是一通忙活，也是这个时候文易才知道谢道韫把那条大鲤鱼也给运回来了。 专门改造了一艘二十余米的大船，从北方运水去东宁，等这条大鲤鱼适应水质之后就放在船上养着，然后等到北方天气转暖才出发运送过来。 文易很不喜欢这种折腾，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 北都皇宫倒是有一个不小的水塘子，占地五亩，而且接的还是活水……至于这条鱼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它自己的命。 …… 东宁那边的集体迁徙，后宫家人的到来，让文易的生活也变得热闹起来。至少不用每天都是工作工作工作。 现在工作之余可以去后宫陪陪老婆孩子，他的孩子也都大了很少有愿意让他陪的，都嫌有他在玩的不自在。 不过嫔妃倒是很喜欢和他在一起，聊聊风花雪月，顺便再趁着现在还能动弹的了，做点爱做的事情。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很快又到了年尾，迁都工作正式完成。北都的营建也接近了尾声，就剩下最后的扫尾工作。 从天下各地迁徙来的十万户百姓，也分别入住其中，让这座城市终于有了烟火气息。 今年一年唐国并未对外发动大的战争，一直再搞内部建设，搞移民工作。 土改加上两年的休养生息，让民间重新恢复了元气，基本上家家都有两年的余粮。 且由于唐国推倒了村墙，放开了对人身自由的约束，又不禁止商业流通，大量的农村集市开始形成。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商品种类还是太少，大多都是农产品。 而早已经组建完成的税务部，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只不过他们并不是去收税而是去实地考察，调查民间商业的真实情况，好进行针对性的设置税率。 正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填饱肚子家有余粮的百姓也开始主意自己的衣着。 虽然百姓还是更习惯于自给自足，可这会儿棉花还没有流行起来，自家纺麻织布又有点来不及，许多人就动了心思去购买。 如此一来还小小的促进了一波布匹生意，唐国纺织厂滞销的棉布被清空了一大批。 工部和商务部合作开办的罐头厂也早就推出了产品，一开始销量并不好，但随着百姓渐渐富裕起来，销量开始上涨。 但对百姓来说这依然是奢侈品，只有逢年过节走亲串友才会购买一点当礼品，而且还是最拿得出手的礼品。 毛衣和棉衣也同样畅销，前面已经说过，在棉花没有普及之前古代人御寒一直是个大问题。 有钱人家可以靠皮草，穷苦百姓怎么办？那真的是五花八门什么手段都有。 有木棉的用木棉，没木棉的就往衣服被子里塞比较细小的绒草，冬天实在太冷就钻进草剁里把自己埋进去睡觉。 别问有没有虱子虫子之类的，也别问会不会过敏，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而现在家里条件改善了，自然想弄几件像样的棉衣棉被，贸易和棉衣就成了首选。 而且朝廷还趁着这一波机会给百姓推广了棉花，不需要多，每家分出两三分地种棉花就足够全家使用，剩下的还能卖钱。 除了吃穿，房子也同样是重中之重。 以前大多百姓都无立锥之地，住的地是地主的，人死了只能埋在乱坟岗，哪有资格盖房子。 现在拥有属于自己的地，又有了余粮，自然想要盖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 总之，唐国全国上下都进入了轰轰烈烈的大生产之中，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好。 隔壁就不一样了。 尽管今年又是一个大丰收，可苻坚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正文 0477 崩乱 今年又是风调雨顺的一年，应该说最近几年都挺风调雨顺的。然而苻坚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秦国但凡有点远见的人也都高兴不起来。 和唐国对抗他们已经全面处于下风，为了维持住六十万大军，只能拼命压榨百姓。 与之相反的是唐国，可谓是蒸蒸日上。 而且唐国人似乎有意打击他们的自信心，并不禁止他们的人去打探消息。 想派探子是吧？可以啊，根本就用不着隐藏，直接亮明身份想去哪看都行，来军营参观都没问题。 但就是这样的阳谋，才更让人绝望，名牌打你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赢。 对唐国了解越多，他们就越绝望。 苻坚对未来有着清醒的认识，继续拖下去秦国只会更惨，或许明年或许后年，活不下去的百姓就会造反。 而一旦国内生产遭到破坏，前方六十万大军就会失去粮食也会跟着崩溃……用危如累卵来形容秦国的局势再恰当不过。 现在就看那根弦什么时候绷断。 但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必须要趁这根弦断之前找到出路，可这个出路到底在哪？ 这个问题他还没相处头绪，就又遭遇了迎头痛击。 王猛一脸焦急的来到王宫，道：“陛下，刚刚得到消息，代王有意西迁。” 苻坚脸色剧变，道：“什么？消息准确吗？” 王猛道：“数年前埋在代王身边的密探传回的消息，不会有假。我还让人去做过调查，代国确实在把百姓往西北部迁徙。” 苻坚道：“他们迁徙百姓不是为了应对慕容垂的骚扰吗？” 王猛苦笑道：“就因此，之前我们才没有丝毫怀疑。” 苻坚又气又怒，道：“拓跋什翼键误我啊。” 王猛道：“陛下，此事或许还有挽回之余地。” 苻坚期盼的道：“王相有何高见？” 王猛道：“现在正处在冬日，北方天寒地冻又有大雪覆盖，代国就算想跑也要等春天雪融之后才行。” “现在离北方转暖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我们或可以趁此机会做点什么。” 苻坚道：“王相请明言。” 王猛道：“我有两个办法，第一找个机会和唐国打一仗，若能取胜当能振奋士气，暂时熄了代王北逃的决心。” 苻坚摇摇头道：“我何尝不想和唐国一战，然他们根本就不给这个机会。第二个办法是什么？” 王猛脸上闪过一丝阴狠，道：“北方苦寒并非所有人都想迁走，我们可以联络这些人……” 然后比划了一下切脖子的手势，意思就是扶持反对派武力推翻拓跋什翼键。 苻坚很不喜欢这样的阴谋诡计，但此时也由不得他了，就说道：“有几分把握？” 王猛道：“高凉郡王拓跋斤，因未能继承他父亲的领地对拓跋什翼键心怀怨愤，可为我所用。” 苻坚道：“此事就由王相你去操办吧，无需告知于我。” “是。”王猛知道他的脾气，能答应使用这样的手段已经是极限了，想让他亲自动手，基本不可能。 然而有句话说的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他还没来得及动手更多的坏消息接二连三的传来。 乌丸和丁零军劫掠地方。 苻坚震怒就想派人问罪，但被王猛等人拼命给拦住了。 谏议大夫王攸道：“唐国才是大敌，若逼反了乌丸和丁零人，于我们不利啊。” 王猛道：“此类事情我们其实早就猜到了，乌丸、丁零本就客军作战，时日短还没什么，时日一久必生事端。” “他们也正是知晓这一点才会如此嚣张，陛下切勿着急上了他们的当。” 苻坚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强压怒火道：“难道就这么放任他们生事？我如何向天下万民交待？” 王攸道：“可派遣一使者去警告他们不要再生事，同时安抚被侵害的百姓……当前唐国才是大敌啊。” 苻坚不得不咽下这口气，派了一名使者前去乌丸、丁零大营，对他们进行了警示，并拿出一部分粮草补偿受害百姓。 然而有句话叫摁下葫芦起了瓢，秦国本就是许多部族组合而成的国家，内部势力错综复杂。 如果国家强势蒸蒸日上些许内部矛盾还没什么，一旦朝廷表现的软弱，马上就山头并起。 此时占据朔方郡的是铁弗人也就是匈奴残部，铁弗首领刘卫辰是个凶残、狡猾、多变之人。 先是杀了侄子自立为王，后又在秦代两国之间反复横跳。今天投降代国，明天投秦国，后天又投代国…… 总之他不是反叛就是在反叛的路上。 几年前他反叛被邓羌打败并被活捉，这时苻坚的妇人之仁再次占据上风，居然没有把他杀掉，而是让他继续统领铁弗人。 不过有了这次教训，他也算是看出了秦国的强大，不敢再两面三刀。 然而并非他改性子了，而是知道秦国强大害怕被杀不敢动。 现在秦唐对峙，秦国处于全面劣势，他那颗墙头草的心又开始动摇。 但之前他被打出了心理阴影不敢轻易乱动，一直在等机会，这次机会来了。 乌丸和丁零人纵兵劫掠地方，换成以前苻坚早就发兵去打了，这会儿只是派了个使者过去训斥了一番。 这代表着什么？ 于是他也开始了行动，他做的可比乌丸人还要凶残，不但抢粮食财物欺凌妇女，还公然劫掠边民为奴。 总之，一时间朔方郡就变成了地狱一般。 苻坚听说这件事情之后肺都快气炸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后悔当初饶了刘卫辰一命。 铁弗动乱造成的影响可不是乌丸丁零那次能比的，一时间国内人心惶惶，因强权臣服于秦国的各部首领也渐渐有了别的心思。 苻坚和王猛都知道这次不能再忍让了，必须要雷霆出击震慑人心。 于是派遣张蚝率五万大军前去平乱。 这次苻坚也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刘卫辰给杀掉，绝不姑息养奸。 然而刘卫辰的举动却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没有试图抵抗，秦国大军还未到他就已经收拾家当带着部族向西北逃窜而去。 只给秦国留下了化为废墟的朔方郡。 而挡在他们前方的代国边军就像是没有看到一般，任由他们通过边境一头扎进西北荒漠之中。 到了这个时候众人都反应了过来，刘卫辰这次叛乱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目的就是劫掠一番然后逃到大漠继续过游牧生活。 说白了他并不相信秦国能抗衡的了唐国，选择了提前退场保存实力。 这对本就岌岌可危的秦国来说堪称致命一击，人心开始浮动起来。可以说除了苻坚的心腹以及苻氏宗亲，大多数人的心思都变得活泛起来。 这还不算完，更致命的打击还在后面。 之前王猛策划让拓跋斤造反，本来一切计划顺利。 然而在秦代两国之间恰恰是铁弗人的地盘，刘卫辰作乱，无巧不巧的切断了秦代两国的交通。 其结果就是秦国许诺的支援未能及时到达，拓跋斤被击败。关键是他为了活命把所有的锅都扣在了秦国头上。 代王拓跋什翼键公开斥责苻坚、王猛是小人，并当方面宣布结束同盟关系。然后就抓紧聚拢部民和财富，为撤离做准备。 一时间各方势力哗然。 乌丸、丁零等部也开始收缩兵力，隐隐的防范秦军，大有势头不对就撤走的架势。 凉国的张天锡更是直接，当即就召回了一部分军队，布置在两国边境。 原本的反唐同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苻坚君臣也知道事情不妙，一边予以否认一边派人去各个势力游说。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半个月后拓跋什翼键以巡视地方为由，带着王公贵族越过阴山前往漠北。 什么样的巡视要跑到漠北？还要带着王公贵族一起去？他分明是畏惧唐国的强大，和刘卫辰一样北逃了。 这下秦国勉强组建起来的反唐同盟正式分崩离析。 …… 秦王宫，王猛跪地道：“是臣行事不密坏了陛下大事，请陛下处置。” 看着苍老了许多的王猛，苻坚实在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亲自把他搀扶起来道： “王相这是哪里的话，此事本就是我许可的，岂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当年就不该妇人之仁放刘卫辰生路。” 完美的计划，因为刘卫辰的作乱露出破绽，苻坚终于品尝到了自己酿下的苦果。 就在君臣两人商议如何应对当前局面的时候，又一条情报传来：“乌丸人和丁零人也撤走了，我们的人试图阻拦还被他们打伤。”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苻坚一脸颓然的道：“走吧走吧，都走了我们的后勤压力也小一些。” 王猛似乎想到了什么，扑倒地图前查看起来，越看脸色就越沉重，道：“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您看。” 等苻坚走过来，他才说道：“慕容垂已经带兵接管了盛乐、平城、大宁等地，随时可以切断我们向北的道路。” 苻坚说道：“现在是冬季黄河结冰，他要真敢这么做我求之不得。” 代国多草原少城池，想封锁边境只能靠人力，或者依靠黄河天险。然而现在才二月份，黄河的冰期还没有过去。 慕容垂要是敢这么做，他就敢带兵渡过黄河和对方野战。 王猛说道：“慕容垂就是在等，等黄河冰期过去，他们的水师可以顺着黄河进入河套地区。” “到了那个时候，水陆并进就能彻底完成封锁，把我们锁死在这一隅之地。” “乌丸和丁零人也必然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不告而别，他们也怕冰期过去被堵在这里。现在最可虑的是，有这种想法的可能不仅仅是他们。” 自永嘉之乱以来，各方部族都知道当年的天朝上国大汉倒了，中原成了异族的天下。 很多部族都迁徙到这里居住，有些甚至不远万里拖家带口的过来。 这些部族有些被兼并消失在历史长河，有些依然顽强的存活着，秦国境内这样的部族就有很多。 眼看秦国就要倒了，而以大汉传承者自居的唐国就要一统天下，他们很可能会选择回到原来的居住地。 现在就是他们逃走的最后时机，否则等黄河冰融唐国水师舰队开过来就无处可逃了。 事实和他们猜的也差不多，接下来一段时间每天都有异族势力迁徙的事情发生。 秦国自然不会放任他们离开，这些人都跑了那就真完了。一开始他们还采取劝说的方式，后来见劝说不管用就改用强。 老老实实的则还罢了，但凡敢有异动的直接派军队过来镇压，把部族首领贵族给杀掉。 铁血手段确实起到了作用，各部都老实了下来。 但苻坚君臣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一旦给机会他们的反抗会更加激烈。 对于唐国竟然没有趁这个机会发动进攻，很多人都表示了不解，唐军内部都有很多人质疑这个决策。 作为方案的总策划人，刘猛给出的解释是：“等黄河冰期结束，我们的水师可逆流而上，切断黄河水运，平阳、弘农、河东、蒲坂等地都会落入我们手中。” “然后水师继续行进来到河套地区，配合陆军拿下朔方郡，至此我们的大军就可以顺利从原代国之地直接攻打凉国。”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陛下已经决定对张天锡法外开恩，保全他的妻儿老小，还会给他一笔钱让他当个富家翁，我相信张天锡会作出正确的选择。” “到那个时候，秦国就会被我们团团围住……就算不打，困也能困死他们。” 吕钦不解的道：“我们的总兵力远远超过秦国，又拥有火器，大军直接压过去不就行了，何必如此费力？” 不少人都点头表示认可。 刘猛脸色一肃道：“火器并非是万能的，被近身打肉搏战一样会输。我知道你们都不怕牺牲，可为将者要体恤士卒，思考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胜利。” “而且战事一起，必然会造成百姓的大量伤亡。陛下之所以没有草率开战，就是不想看到这一幕。” “我们的目标是逼降苻坚，或者逼迫他和我们一战定胜负。让黎民百姓尽量少死上一些，这对你我来说都算得上是功德无量了。” 正文 0478 战略合围 盛乐城，原代国国都，此刻却成为唐军所有，慕容垂大军就临时驻扎在此地。 “……特赐慕容垂九原郡侯，荫一子，赏金……绢帛……”几位行人司的官吏面容严肃的当众宣读完圣旨。 慕容垂鞠躬拜谢：“谢陛下隆恩，臣唯有结草衔环以死相报。” 行人司是礼部下辖的一个部门，平时皇帝的正式旨意、朝廷中枢的命令都需要他们去传达。 敕封旨意是正式命令，自然是需要他们来传达的。 任命官吏什么的都是很神圣的事情，不可能让地位卑贱的太监来进行。 不管是哪个朝代，除非是宦官掌权，否则圣旨之类的皆有专门的官吏传达，皇帝派个宦官传达的只能是私下口头命令。 这对官员来说也是个保护。 密旨可不是那么好接的，如果皇帝私下给了一道圣旨，转头不承认了，那真就死不瞑目了。 历史上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看过汉武大帝的都应该知道，汉景帝死后还用一卷密诏弄死了魏其侯窦婴。 虽然这段历史的真实情况已经无法得知，但汉武帝确实利用密诏漏洞合理合法的弄死了窦婴。 试想一下，如果这份命令是公开宣读的，有很多人证在场，汉景帝还怎么耍手段？ 言归正传。 战争还没有结束，远没有到论功行赏的时候。慕容垂的这份封赏命令确实是特例，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受封。 原因很简单，身份特殊。 曾经的燕国宗室贵为亲王，放在一般的改朝换代，他这样的人要么杀掉，要么赐给一个贵族爵位另行任命。 也就是唐国比较特殊，文易用另一套全新的体系取代了旧体系，之前的功劳全部清零。只有为唐国作出贡献的才有资格封爵，否则就只能是白身。 但反过来说这样很不利于安抚旧权贵，也就是唐国的土改和新政威力够大，否则这些旧权贵肯定会想办法造反。 一般的旧权贵可以不理不问，甚至直接杀掉，但慕容垂这样的人才却不能这么粗暴的处理。 所以他才刚刚拿下代国，文易就直接特旨封他为郡侯以安其心，同时也能起到安燕国旧权贵之心。 获得封赏的慕容垂确实很开心，特意给大家分批放了半天假。 事实上放假也没啥用，代国是主动撤离的，城中几乎被搬空就只剩下一些被视为累赘的老弱。 唐国不但没能获得补给，还要拿出口粮救济这些灾民。 还好唐国军队普遍实现了骡马化，运输军粮没有那么困难，否则还真是个大麻烦。 慕容垂并没有掉以轻心，而是派出军队对数百里方圆的草原进行搜索。 果然找出了许多躲在隐蔽处不愿意迁走的百姓，大多都是汉人，把他们聚拢起来送到了后方的平城加以安置。 这期间搜索队经常和秦国的探子相遇，双方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打的难解难分。 只是短短几天的功夫，就发生了数十起遭遇战，最终的结果是五五开。双方都打出了火气，大有呼朋唤友展开大规模决战的架势。 慕容垂连忙叫停：“凡遭遇秦国斥候立即撤退不可浪战。” 慕容垂旗下骑兵旅长马瑞很是不服气，问道：“将军是小瞧我骑兵旅战斗力不成？” 这位是唐国骑兵初创时期的老人，慕容垂对他很是客气，安抚道：“马旅长这是哪里的话，论战力我军又有何惧？” 马瑞道：“那为何让我们不战而退？” 慕容垂仔细给他分析解释道：“陛下仁慈体恤士卒性命不愿与秦国正面交锋，欲采用疲敌之计拖垮秦国。” “且此策已经大见成效，代国远遁漠北，铁弗人遁往西域，乌丸人与丁零人也皆已撤走，与凉国又生间隙，秦国已经独木难支。” “现在秦国最想做的就是趁着他们还有最后一口气，找到我们的主力进行一场决战。如果我们贸然接战很容易落入他们的陷阱，坏了枢密院的大计。” 马瑞道：“那也不用不战而逃吧，现在手下的儿郎们都快憋不住了。” 慕容垂脸色一肃，严厉的道：“憋不住也要憋，刘枢密接连传了三道命令，向我们传达枢密院的战略计划。” “现在采取全面守势决不能和秦国做无谓的缠斗，待黄河冰融后与水师配合封锁黄河，然后越过河套攻打对面的凉国。” “一旦拿下凉国，秦国就成了瓮中之鳖，任由我们炮制。诸位，不是我不想战，而是为了大局有些屈辱我们必须忍受。” “我丑话说在前头，若谁敢违反军令坏了军国大事，别怪我不讲情面。” 见他连枢密院和刘猛都搬了出来，马瑞众人面色怏怏，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刘猛是会稽郡两千人之一，在南下途中就开始跟随谢道韫学习兵法，又是最初的骑兵团团长，马瑞在他面前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后续秦军和唐军的斥候再相遇，唐军会选择主动退让，引得秦军大声嘲笑。 开始还有唐军忍不住上去拼命，但不论输赢回来之后都会被处置，其后此类事情就很少了。 不过秦军也没有嚣张太久，半个月后的一个夜晚，黄河传来轰鸣声。生活在这里的人都知道，冰融了。 第二天秦军的斥候开始撤退，这次轮到唐军斥候反过来进行嘲讽，秦军斥候就像是没听到一般一个劲的撤退。 黄河边，张蚝望了一眼脚下的土地，眼睛里充满了不舍。倒不是他对这块地有感情，而是知道这一去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现在的秦国就是死地，所有人都知道唐国的计划，他们也知道，可毫无办法。 有人提到过趁黄河冰融前攻打凉国，但此时秦国只剩下三十多万兵力，国内还不是很安定，哪里还能抽出兵力去打凉国。 张蚝也想和唐国正面打一场，就算输了也能瞑目，可慕容垂就像是铁壳乌龟一般，根本就不给他任何机会。 现在黄河冰期将过，他们必须要趁着最后一点时间撤走。否则等唐国水师战舰赶到封锁河面，没有后勤保障的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张蚝不想回那个死地，但又不能不回，妻儿老小都在长安，且他对苻坚也确实心怀感激。 再说大军真正的统帅是苻洛，此人是苻氏宗亲骁勇善战，让他不敢有异心。 …… 十余里外一高处，慕容垂用望远镜观察秦军渡河情况，数里外还有秦军斥候在巡视警戒，防止唐军突袭。 “这时候要是把大炮架上，轰炸特娘的一下子就爽了。”一名将领说道。 “不妥，炮兵移动太慢，秦国又都是骑兵，听到炮响他们就发起冲锋，我们要么丢下所有大炮撤退，要么就只能正面接战。”另一名参谋说道。 “我就是这么说一下，别当真。”那名将领道。 慕容垂没有理会手下人的唠叨，等秦军撤到对岸他留下一队斥候继续监视，然后带兵返回盛乐。 殊不知，在后套平原某处，苻洛率领五千骑兵在这里一直等待了十余日，却始终未能等到想象中的唐国先锋军。 眼看粮草即将耗尽，而黄河里的浮冰也消失不见，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就越过狼山，乘坐提前准备好的船渡过黄河来到河南地，然后驻扎在朔方城。 他要率军在这里抵挡可能到来的唐军袭击。 慕容垂真没有愧对张蚝对他铁龟壳的评价，一直按兵不动直到黄河浮冰消失，唐国水师战舰到来为止。 …… 时间前移到三个月前，唐国制定好了派水师渡河前往河套地区的计划，然而计划还没来得及展开就被一个难题给难住。 这个问题是慕容德提出来的：“壶口天险落差查过二十米，战船无法渡过。” 一群人全傻眼了，文易失笑道：“得，现在知道了解地形的重要性了吧？” 刘猛羞愧的道：“此乃臣之过，请陛下责罚。” 文易严肃的道：“这确实是你的过错，还好慕容行走指出来了，否则真到了计划实施那天才发现不是闹了大笑话吗？你要好好感谢他。” 刘猛道：“谢慕容行走指正。” 慕容德连忙道：“刘枢密折煞我也，为陛下谋本就是我们做臣子的职责所在，不敢当谢。” 文易摆摆手道：“你是枢密使，军方大小计划都要经过你的手……这个教训一定要吸取。作为对你的惩罚，就罚奉三个月吧。” 刘猛道：“谢陛下宽仁。” 文易又说道：“虽然你出现了纰漏，但计划还是可行的。我们可以用旱地行舟之法，把船拖到岸上越过壶口瀑布在放入水中就可以了……” “虽然这项工程有点大，但旱地行舟的设备可以留给后面已做民用……而且我们有蒸汽机，拖拽船只也方便。” 至于旱地行舟的方法，对于唐国并不稀奇。很多时候他们都是在暗上造船，然后拖到水里，有时候修船也会拖到岸上进行。 计划制定好之后，唐国就开始紧急行动。 在壶口地区修建了旱地行舟的滑道，又从北都蒸汽机厂抽调了好几台蒸汽机过来，在黄河冰融前修好了旱地行舟的设施。 等冰期一过，唐国两个旅的水师就通过旱地行舟的方式，运送到了壶口瀑布的上游。 这次水师共来了两个旅一万人，旅长分别是柳茂和杨敦。和文易心目中的帅才卢壑是同乡兼好兄弟，只是他们两个能力确实一般。 纯靠资历才混到旅长的位置，统一战争期间诞生了许多后起之秀，需要老一辈能力不足的人给他们让位置，像他们这种战后几乎都会退居二线。 但人家毕竟在国家草创期间流过血汗，直接让他们退有点不近人情。鉴于此，枢密院就派他们过来打打顺风仗捞点功劳，然后再退休。 其实出兵中原到现在，除了关键之战，大多数顺风仗使用的都是这种能力一般的将领。 当然，还有个原因是为了打压一下后起之秀，免得他们立的功太大后面不敢用。 但也并不是所有将领都能捞到镀金的机会，毕竟这是打仗，不是儿戏。起码那种刚愎自用的是没有机会了，只能去后勤上帮帮忙。 柳茂和杨敦两人有个好处，就是从不自作主张。之前和卢壑在一起的时候，都是让卢壑拿主意他们坚决执行，后来这种情况也代入了军中。 但也不是谁的话都听，他们还没有那么蠢。而是先了解清楚这个人是否真有本事，他们只听有真本事的人的话。 这么做还出现了一个意外之喜，那就是两人手下走出来的军官素质尤其的多，各方面素质还普遍较高。 来之前卢壑一再告诫他们，到了这边一切听慕容垂指挥，除了造反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们牢记叮嘱，到达这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求见慕容垂，处处以部下自称，让慕容垂欣喜之余对两人也愈加的有好感。 天知道他和唐军将领打交道的时候有多难，那一个个真是眼高于顶，要不是他真的有几把刷子，根本就镇不住下面的人。 后来在代国前线屡立战功表现出非凡的军事才能，才把那些人给压服。 柳茂和杨敦是少见的一见面就对他很客气的旅长级将领，他能看得出两人不是阴阳人，而是真的对他客气。 正所谓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慕容垂对两人也非常客气，道：“两位将军，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摧毁河套地区黄河沿岸所有能渡河的东西，确保秦军无法渡过黄河。” “是。”两人领命道。 慕容垂又下令道：“马瑞。” “在。” “你带所部打通前往凉国的路线，沿途小心秦国的伏兵。” “是。” “骆飞。” “在。” “你率所部骑兵前往阴山一线监视代国大军动向，确保我军后方安全。” “是。” 慕容垂继续道：“其余各军按照原计划随我前往凉国。” “是。”众人轰然散开开始行动。 …… 秦国虽然大军撤走了，但还是潜藏有不少探子，慕容垂大军调动根本就无法瞒住他们，很快朔方城的苻洛就知道了他的动向。 然而面对这滔滔河水以及河面上巡弋的唐国战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果说拼陆军他们还有一点胜算的话，拼水师真一点胜算都没有。在水上，火器的所有缺点都得到的弥补。 移动速度？船够快就行。害怕阴雨天气？船上有顶棚……那是真正的杀敌与数里之外，根本就无法力帝。 这是他们用血的代价总结出来的教训。 除非用十倍二十倍的兵力划小船过去拼命，用蚁多咬死象的战术。然而，唐国最早就是以水师强大著称，人家水师比你强大。 关键是秦国作为一个内陆国家，真的不重视水师发展，那点水师的家底在开战之初就毁的差不多了。 后面虽然也打造了许多船，可没有水师这些船也只能当运输工具。 至于唐国人通过旱地行舟的方法把船运过来，他们也早就知道了，毕竟这么大的工程是瞒不住人的。 他们只能一边感叹唐国的强大，一边龟缩起来。也不是没有想过搞破坏，可火器军在防守战时候的战斗力他们已经领教过，试了几下就不再送死了。 而最终的结果就是，眼看着唐国水师逞凶，他们只能在一旁看着。 而且唐国水师进入河套，威胁的不仅仅是河套地区，还有河对岸的狼山、饮汗城等大片土地。 现在的秦国，真的被挤在了黄河这个‘几’字形的口里面了。 正文 0479 西进 秦国自然也不愿意白白放弃饮汗城和狼山等地区，他们更想在这里和唐国展开激烈交锋。 然而当唐国炮舰开始在黄河上巡弋的时候，就不得不收回了所有的想法。因为他们知道，慕容垂是不会给他们战斗机会的。 等黄河被切断，留在对岸的军队就成了无根浮萍，拖也能拖死。 这就是失去战略主动权的下场，只能被人家一点点蚕食，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明知道撤退会死，可还是要撤退。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等。等秦国和唐国的真正决战，如果秦国能赢，哪怕是打成平局都能继续坚持下去。 如果输了，国内各大势力就会分崩离析各自寻找出路。 其实所谓的出路大家都懂，投靠唐国。 之所以没有现在就投降，还是因为唐国对旧贵族下手太狠。但凡唐国和之前的朝代一样，对旧贵族采取怀柔政策，根本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代国和凉国直接就能投降，秦国国内的各势力也会举旗造反迎接王师。 可以说，在这方面苻坚应该感谢唐国的清算政策。 苻坚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在失去黄河对岸所有的土地之后，他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两鬓出现了白发。 “王相，张天锡那边……” 王猛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道：“慕容垂大军已经到达凉国边境，唐国又抽调了两万骑兵给他……张天锡却把大部分兵力放在广武城。” 广武城是凉秦两国边境重镇，面对唐国大军的时候张天锡把重兵放在这里防范秦国，用意不言自明。 “张天锡要降了吗，唐国开出了什么条件？” “唐皇答应保全张天锡性命，允其保留所有财富。” “只是保全性命保留财富吗？呵呵……看来他是真的被吓破了胆子啊。” 王猛没有接话，现在的情况谁都知道回天无力，若非唐皇不想造成无谓伤亡根本就不用理会张天锡的条件，直接打过去就行了。 苻坚继续说道：“唐皇还真是个爱民如子之人，可惜因为出身原因太过于仇视士族权贵，否则……” 否则哪还有后面这些事情，天下早就一统了。 有人或许要说了，乱世人不如太平犬，这样拖下去岂不是会对百姓造成更大的伤害？ 话不是这么说的，留着这些士族旧权贵那就是一个个巨大的隐患，早晚会暴雷。 文易笑道：“且苻坚非残暴之人，最多就是在无奈之时压榨一下百姓，不会真的出现大面积饿死人情况。” “世间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情，为了长远发展，只能苦一苦关中百姓了。” 说白了就是君子可欺之以方。 谢安笑道：“若苻坚听到陛下此言死也瞑目了。” 陈秀亦恭维道：“或许这就叫英雄惺惺相惜吧。” 文易大笑道：“哈哈……过了过了，什么英雄不影响的，不过是百姓爱戴罢了。对了，凉国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陈秀道：“慕容将军大军已经到达凉国边境，张天锡也派出使者决定投降。但凉国内势力错综复杂，一旦他宣布投降很可能会分崩离析。” “张天锡准备假意抵抗，以此为借口抽调可能造反的权贵将领前往边境会师，然后一举拿下他们。” 文易道：“果然，叛徒对自己人下手总是更狠，但也要防范他假戏真做。” 陈秀道：“枢密院也已经给慕容将军去了讯息，让他防范此种情况的发生。” 文易点点头继续道：“西域呢？这可是祖宗好不容易打下来的疆土，凉国都没弄丢，可不能丢在我们手里。” 陈秀看了一眼刘猛，意思是让他回答。 刘猛颔首回道：“卢壑和谢玄统帅的两万骑兵，在拿下凉国后会前往西域。不过国内百废待兴不宜大动干戈，他们会驻扎在高昌郡，一为屯田，二为摸清当前西域情况以待后续。” 谢安道：“只要中原一统，西域诸国必定望风而降。” 文易却道：“我们要的不是把西域变成藩属国，而是甚至州郡，正式纳入大唐统治……谢学士。” 谢安忙道：“臣在。” 文易道：“国家的长远规划你们也已经知道了，南到中南半岛，北到北海，西到宁远（费尔干纳盆地）都将成为大唐的国土。” “但这些地方生活着无数异……已经忘记自己身份的华夏后裔。要治地先治人，要治人先治心。” “想要顺利完成对这里的治理，就必须要先让他们在思想文化上回归华夏，然后再进行武力征服。” “我欲创立文华阁专门负责文化推广之事，就有你担任文华阁大学士吧。” 谢安心中一喜，起身道：“谢陛下。” 之前他们都是在学习唐国的知识，配合陈秀工作，现在终于独立负责一个项目了。 …… 是年七月，张天锡倾巢而出在凉国边境抗击唐国慕容垂大军。 这天他召集众将议事，然而开头却突然说道：“诸位，你们以为我军有几成胜算？” 众人不解其意，典军将军张宁问道：“大将军此言何意？” 张天锡不动声色的道：“诸位不要多想，咱们君臣二十载却从未倾心交谈过，今日大敌当前我想和诸位推心置腹的谈一谈心。我也不瞒你们，我自己对当前一战毫无信心。” 众人大惊，营帐内乱的嘈杂起来。还未开战主君却先说出这样有损军心的话，实在不详。 中坚将军马芮道：“大将军缘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再说不过一死而已何惧之有。” “是啊，何惧之有。”不少人跟着说道。 张天锡赞道：“将军真乃我大凉国士也。”然后他话锋一转道：“然勇气改变不了敌我悬殊。” “唐国此次骑兵就有三万，统帅乃世之名将慕容垂又有火器之利。而我军不过五万余人，又如何能抵挡得了。” “以前还能靠着坚城固守，然火炮之威力诸位想必都已经知晓，守城就是自寻死路。野战我们兵少将寡，如之奈何啊。” 还是奋威将军康妙看出了一些苗头，反问道：“不知大将军有何良策？” 张天锡顿了一下，道：“为百姓免遭兵祸，我欲归降唐国，不知众将意下如何？” 投降？营帐内顿时炸开了锅。 张宁大喊道：“大将军万万不可啊，以唐国人的残暴，若归降我等的家小皆难保全矣。” 马芮亦道：“我宁愿战死在沙场，也不愿受此屈辱。” 不少人也纷纷表态，宁愿战死也不会投降。 康妙还有小部分将领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张天锡非常激动，大声道：“好好，难得诸位如此齐心，那我就请诸位将军……去死吧。” “……”大帐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一脸懵逼的看着他，还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听错了。 张宁干巴巴的道：“大将军此言……” 他话还未说完，张天锡举起酒杯摔在地上，一群身穿凉国服饰，却举火枪的士兵冲进来，把枪口对准了他们。 一身普通士兵装扮的谢玄走出来道：“某谢玄，见过诸位将军。” 谢玄？那不是谢奕的侄子，唐皇后的亲弟弟吗，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到了这会儿众人要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就是愚蠢了。 张芮恨的目眦欲裂，大喝道：“张天锡，你出卖我们。” 张天锡却没有丝毫羞愧，道：“唐皇陛下顺天应命当为天下之主，尔等不识天数意图抵抗天军，实在该死。” 张芮眼眶充血，抽出腰间铁刀大喝道：“我杀了你这个卑鄙……” “砰！砰！”两声枪响，既打断了他的话，也让他身上多出两个血窟窿。 “好……枪……”张芮看着胸口的血洞，吐出两个字倒地身亡。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张芮死亡后其余人全部束手就擒。君主下令投降，又失去主将的凉军也放下了兵器。 唐国大军迅速接管了降军。 张天锡被带到慕容垂面前，非常的恭谨，道：“见过慕容将军，本……我对将军闻名已久，今日意见果然名不虚传。” 慕容垂心中很是鄙夷其为人，但接下来还需要用到他，所以态度还算客气：“张将军客气了，我对你也闻名已久……接下来的事情还要麻烦你才是。” 张天锡道：“应该的应该的，我会亲自带领大军接管姑臧。” 慕容垂道：“不，不是姑臧，而是广武城。” 张天锡一愣，不过他也不是庸才，一下子就想明白个中原因。 广武城是封锁秦国的门户，凉国在这里安置了四万大军。张天锡投降的消息传过去，这些人很可能会投降秦国苟且活命。 慕容垂这是准备趁凉国还不知道情况，派人过去接管城池。只要这座城落在唐国手里，秦国就真的被困死在黄河的‘几’字口里。 虽然获得广武城也同样无法扭转大局，但多一个战略要地在手里，就多了一分回旋的余地。 但慕容垂必然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卢将军，你看……” 卢壑马上说道：“来之前陛下交代过，此战以慕容将军为主，你尽管吩咐。” 慕容垂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请卢将军带上张天锡，率五千骑兵日夜兼程拿下广武城，待我拿下姑臧后再去接替将军。” “好，我这就出发。” “将军千万小心秦国。” 卢壑带着本部一个旅的骑兵，换成凉国的军装，携带者张天锡一行日夜兼程行军。 路上也遇到了一些小城池，但张天锡君臣都是真的，根本就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一路顺利来到广武城下。 把守广武城的是龙骧将军马建，一个自诩勇武实际上就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见到本应该在前线和唐国对峙的张天锡突然出现在这里，虽然疑点重重却还是打开了城门。 广武太守辛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往往喜欢明哲保身，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卢壑兵不血刃的接管了广武城。 这么大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人，没多久全城都知道凉国降了，然后难免会人心惶惶。 对于如何接管城市，唐国军队实在太有经验了，马上勒令所有军队待在军营不得外出，否则视为反叛。 并传令诸位将军，愿意臣服唐国协助镇守广武城者，赦免之前所有罪责，否则一律枪毙。 众将等的就是这个命令，马上就表示愿意配合。 同时还派出军队进行巡逻，有敢趁乱生事者一律击毙，城内很快就安定下来。 对面的秦国军队也知道这里发生了动乱，试图趁机攻城。卢壑有意震慑凉军，就派遣两千人去把守城墙。 虽然没有携带大炮，但有手雷和火枪一样能发挥巨大威力。 半个时辰后，秦军留下三千余尸首撤走，而己方伤亡双数。亲眼见识过火器的威力，凉军再也生不起异心。 而城外的武卫将军王鉴遥望城头，满脸沉重，他知道秦国完了。 秦国早就猜到了凉国可能要投降，让他提前做好准备，看能不能趁乱拿下广武城，获得一个向西的窗口。 这些天他一直在盯着广武城，就等着动乱起。 然而唐国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刚才的进攻只不过是不甘之下的垂死挣扎罢了。 双方对峙这么多年他很清楚一件事情，一旦唐国接管了某个城池，就别想攻打的下来。 还是那句话，火器在阵地攻防战中的威力实在太大了。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用，他不得不带兵退走，并把凉国投降的消息传给长安的苻坚。 另一边，慕容垂带人一路来到凉国国都姑臧。此时张天锡阵前投降的消息早就已经传开，唐军到来之前城中的权贵就已经带着盘缠向西逃去。 姑臧城四门大开完全就是不设防的城池，慕容垂轻松接管此地。 他一边安抚百姓，一边派出大军去接管周围的城池。选择死守的很少，几乎都是望风而降。 只用了不到半个月，凉国大半落入唐国之手。 之后慕容垂带着主力来到广武城接替卢壑。 “卢将军，你们一路西行需要经过张掖、酒泉、敦煌等地，还需要麻烦你们顺手拿下这里，我会派一万兵力跟随你们前往。” 卢壑道：“正合我意，若没有别的事情，我就此出发了。” “卢将军，山高路远且保重。” “哈哈……谢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是年八月，卢壑和谢玄率两万骑兵踏上前往西域的道路。 且说慕容垂，拿下姑臧后就给国内传信。 唐国君臣得到消息后都大喜，马上派出文官集团前去接管治理。 同时，文易再次离开北都前往洛阳，和秦国的决战就要开始，他要亲自去会一会苻坚。 正文 0480 大运河游记 经过几年的修筑，大运河的主体工程已经完工，剩下的就是后期的拓宽以及各处码头等的修建。 文易这次出北都就是走的大运河，不过这次他没有大张旗鼓的去，而是采用微服私访的形势，目的就是看看运河的实际运转情况。 往来的船只确实很多，最多的还是官方的漕运船只以及移民船，商船相对要少很多。 这也正常，天下动乱这么多年，民间才刚刚恢复几分元气，还远没有到商业繁荣的时候。 从另一方面来说，就古代这人口基数和生产力水平，所谓商业繁荣也只是相对而言，可现代一比不值一提。 能有现在的情况，他已经相当满意了。 沿途他也到停歇的码头去看过，只有一个字，脏乱差。这还就算了，最关键是缺乏最基本的维护秩序的力量。 不过他并没有着急发火，而是把看到的问题记下来继续前行，到下一个城镇码头停靠，发现情况也类似。 那么问题就很明显了，这不是一家的问题，而是整个行政管理系统缺乏相应的经验，依然采用粗放式管理。 当然，这和唐国把旧权贵全都清理了有关系。旧权贵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他们家传的经验确实可圈可点。 或许他们的管理经验过于落后不适应新时代，但毕竟是有法子来管，比唐国的官僚系统束手无策要强。 现在唐国只能自己慢慢摸索总结。 文易思索一番就写了一封信：“交给陈秀、桓温和金如山。” 唐国并非完全没有士族和旧权贵，一些家风严谨又为国家民族立过大功的，都被保留了下来。 桓温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而且几位宰辅里就他没有专项工作，刚好把这件事情交给他。 金如山是商务部尚书，最了解该商人需要什么样的环境。两个人相互配合，不难总结出适合唐国发展的治理办法。 至于为什么要找陈秀，这里面会牵扯到很多官员调动以及管理制度改革方面的事情，都需要他这个首辅点头才行。 继续往前走，路上还时不时的和其他人攀谈一番，或者去码头的酒楼听大家聊天。 得到的信息都让他非常自豪，都在夸唐国好，皇帝好，制度好，总之一切都好。 尤其是提起他这个皇帝，那都恨不得把他当神供起来。而且有一个很明显的规律，原本越穷的人现在就越感激他。 不过他也听到了一点不和谐的声音。 一个中年商人说道：“这次运气好，途中没有碰到收保护费的。” 另一个商人说道：“我倒霉，被收了一枚银元。” “你报官了吗？” “没去，报了也没用，还不够麻烦的呢，只能自认倒霉。” 文易的脸色马上就阴沉了下来，一旁的赵正志很有颜色，连忙跑过去问道：“两位有礼了。” 那两人见他衣着和模样都不像是普通人，就很客气的道：“兄台有礼了，不知找我们何事？” 赵正志道：“在下第一次走这条路，刚才听你们所言，好像这运河上有人打家劫舍？所以忍不住过来打听一下，如果真如此我就走该走陆路了。” 那名被打劫了的商人恍然大悟道：“嗨，不用不用。也不算打家劫舍，现在大唐朝做什么不能赚钱啊，哪有人还做这不要命的买卖。” 赵正志疑惑的道：“那您刚才是？” 那商人道：“是一些乡里的恶民，跑到河面上收所谓的保护费，根据船只货物的多少给钱。也不多要，最少一个小银币，最多一个大银元。” “只要给了钱，这一路上遇到了危险都可以找他们，不给就不让过。如果硬赖着不给，他们也没办法，最多拦你半天时间耽误你的功夫。” 另一名商人说道：“还有些地方叫过河费，说河是他们这里的人挖的，过河必须给钱。他们也不敢伤人，就是硬拉着耽误你时间。” 赵正志眉头皱的更紧了，道：“这样的收费很多吗？” 银元商人道：“不多，但也不少，从北都到杭州怎么也有几十处吧。” “不过他们也不是经常出来，运气好可以躲过去，或者跟着官船后边走也行。他们不敢拦官船。” “我是运气差，恰好被他们给逮到了，又不想耽误时间只能自认倒霉。” 赵正志没想到问题这么严重，道：“难道官府就不管吗？” 银元商人道：“那些人很狡猾，专门在两地交界处或者地形复杂的地方出没，官府的捕快去抓他们就逃走。” 另一名商人插话道：“主要还是他们得到了当地村民的庇护，只要不是当场被抓住，后面捕快一点办法都没有。” 赵正志又问了几个问题，得到想要的答案后才拱手告辞。 此时文易也没有心情吃饭了，把饭钱付了就回到船上。赵正志也不敢说话，只是默默的跟在后面。 文易瞅了他一眼，道：“坐啊，这么害怕，以为我会很生气？” 赵正志有些惊讶的道：“您不生气？” 文易道：“生气管什么用，这种事情别说现在，就算是二十一……咳，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就算再过千年也是一样。” 三不管的地带比较混乱，这真的是自古皆然，直到前世互联网普及才被遏制住，文易能做的就是给这件事情打补丁。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能放任不管，现在他们还心有顾虑不敢伤人。时间长了胆子就会越来越大，到时候别说伤人，连杀人都敢。” “而且还会带坏当地风气，把整个村子乃至镇子都会被拖下水，到那个时候再想管就难了，所以必须要严厉打击。” 他看了赵正志一眼，道：“考考你，你说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赵正志思索了一会儿回道：“先从地方衙门着手，督促他们管好自己的百姓，并让他们严厉打击这类事情。” “还可以在河道隔一段设置一座水寨，驻扎水师进行巡逻，专司保护运河的安全……臣愚钝，就只能想到这两个办法。” 文易笑道：“你可一点都不愚钝，换成谁都只能用这两个办法。不过布置水师有点劳师动众了，六扇门不是总抱怨工作太少太清闲吗？可以交给他们负责。” “不光是大运河，包括陆运一些三不管的地带都可以交给他们进行安全维护。” 赵正志敬佩的道：“还是陛下英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文易笑了笑继续说道：“地方衙门也不能让他们闲着，凡是发现谁的辖区有百姓参与了类似事件，当年考核为下等。” 赵正志心中一惊，连忙道：“这……是否太严格了，也容易被人利用。” 虽然他没有直说，但文易却明白他的意思。当官除了自己作出成绩，还可以把对手拉下水，栽赃陷害是很正常的事情。 “确实有点严格了，那就有次数限制吧。一年内出现三次最高只能评中，出现五次直接评下。” 唐国的官员考核只有三个标准，上中下。 以三到五年为一期。 三年内得三个‘中’算合格，可以平调到富裕的地方任职也可以继续留任； 没有‘下’且有‘上’的优先升迁也可以继续留任；两个‘上’的直接升迁；三个‘上’的，恭喜你名字直接出现在内阁大佬的桌案上，通过复核后重用。 一个‘下’的考核合格，平调或者留任。 两个‘下’的可以给两年机会，若这两年不出现下可以平调。如果再出现下，一辈子都只能当辅佐官。 三年内三个下的，先核查有没有犯罪，若没有犯罪则调离主官的位置，一辈子只能当辅佐官。 以上仅限于主官，也就是县令、知府、州牧等。其他的辅佐官或者专项事务官，有另外一套审核标准。 但不管是哪套标准，官吏们都很忌讳‘下’，只要告诉他们有些事情发生了就会给‘下’评，他们就会竭尽全力避免。 同样的道理，如果告诉他们哪件事情做好了可给优先给‘上’评，他们会打了鸡血一样去做。 这个道理古今皆然，前世有单位统计过，获得文明城市称号升迁率增加百分之五。 就为了这百分之五的概率，都发生了哪些奇葩的事情大家上网一搜就知道了。 又是一封信通过快船送回北都交给陈秀，这属于行政事务归他管理。 文易没有亲自去碰一碰那些刁民的打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大业未成他很惜命的。 虽然沿途遇到了许多问题，但总体来说还是正面事情居多，全国各地都进入了轰轰烈烈的大生产之中。 还是那句话，千古以来百姓第一次获得属于自己的土地，积极性被全部调出。 前所未有的低税率，也让百姓手中有了余粮，可以给自家修建房屋，给妻子儿女置办一身行头。 而且为了鼓励生育，也为了防止有人溺婴弃婴，第四个及后面的孩子出生时可以领取十个一斤装的肉罐头以及一枚金币。 以后每年都可以领取一罐肉罐头，养到五岁可以一次性领取五枚金币。 也就是唐国财大气粗，这些年在南洋和三仙岛（倭奴）那边开采了海量的金银铜等贵金属，否则还真负担不起。 所以说，想快速发展初期必须集中资源。要么对内剥削，要么对外剥削。 唐国自然是对外剥削，通过商业，通过强大的兵力，掠夺式的开采外部的资源补充国内。 想要人口快速增长，鼓励生产是一个法子，提高存活率同样重要。 在这方面唐国同样经验丰富，与之相对应的医疗体系也在努力建设，这里面道教出力非常大。 杜子恭和孙泰早在十几年前就确定了用医术辅助传教的方案，一直在培养懂医术的道士。 可以说每一个道士都会背几句医学方面的歌诀，都能照方给人抓药治疗一些常见的疾病。 有了他们的配合，医疗体系建设非常快，而医疗体系里面优先建设的恰恰是妇产科。 这些政策确实很管用，怀孕妇女和婴儿的数量明显超过了正常情况。而最终百姓给的回馈也很丰厚，对朝廷的拥护，以及对文易的忠诚。 一路顺利到达洛阳，还没到码头就感受到一股不一样的气息。 河面上布满了各种船只，船夫的吆喝声、哨子声、差役的呼喊声、小贩的叫卖声混杂在一起。 听起来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吵闹，反而觉得人间就该如此。 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尤其是大运河挖通之后，洛阳这个中枢就成了全国最繁华的城市，没有之一。 同样兴起的还有扬州、杭州等地，但都不如洛阳。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文易也不着急回去，就在河面上闲逛起来。 不一会儿就有划着船的差役过来，让他们别再往前去了。前面是进入码头的通道，闲逛去那边免得堵船。 文易倒也没有故意找茬试探这些差役，其实不用试，结果都是注定的。 这些差役每天这么干也很辛苦，估计脾气都不会很好，敢试探十有八九会被训斥甚至抓起来。 还是乖乖听指挥比较好。 他就让人把船划到一边，那个差役果然没有再为难他，而是继续去指挥交通。 他继续闲逛，还遇到了一些打鱼的，甚至还有在船上开饭店的。他很好奇，这是干啥？ 问了一下才知道，是给船上游玩的人以及排队的船工吃的，生意非常好。 文易专门问了一下收税的问题：“你们这里的税高不高啊，又是如何收的？” 那个商家能看出他身份不一般，老实回道：“税不高，不到十税一。至于收税的方法吗……” “经常在这里做买卖的才需要交税，偶尔来一趟的不用交税。还有像我这种小船小买卖也不收税，那边的那艘大船才要交税。” 说着说着老头居然哭了起来：“都是圣人爷爷仁慈啊，老头子活了一辈子第一次过上这样的日子，以前想都不敢想啊。” 在船头炒菜的一个年轻人说道：“圣人爷爷书上说的好啊，要让所有人都过上人的日子，这才是人的日子呀。” 老头连连点头道：“是嘞是嘞，圣人爷爷把穷人当人嘞。” 文易有些尴尬，又很兴奋。告别了老人，他又去了别的地方，和各色样人进行攀谈，有好有坏，但有一样是一致的。 唐国比之前好，好的多。 正文 0481 凌云台 在这里逛了一圈，文易也发现了许多不和谐的地方，但总体来说还算不错，至少没有出现什么大的混乱。 水面上逛完就离船去了岸上码头，这里就更热闹了，往来的商人、干活的力夫、叫卖的小贩等等各色样人都有。 但能明显看出来，这里并不混乱，一切都井然有序。 还有一点，没有要饭的人。 倒不是说唐国没有穷人，这是不可能的，而是没有没活干的人。只要会喘气儿的都会给分地或者帮忙找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去做。 战乱刚刚结束，孤寡老人和孤儿特别多。失去劳动能力的人会被送进福利院，身体比较建康能干的动活儿的另有安排。 文易太清楚所谓福利院是怎么回事儿了，养老院有一个词叫翻床率，有兴趣的可以去了解下这里就不多说了，反正不是没有办法最好别进。 二十一世纪互联网那么发达都无法避免的事情，在古代只会更严重。 但凡有办法，文易都不会把老人孩子送进福利院。 孤寡老人会由国家出面安排他们搭伙过日子，然后让两口子去收养孤儿，组成家庭。 除非是那种有重病或者因为别的原因失去劳动力的老人，基本上都是按照这个方法处理。 不要觉得这么做不人道之类的，对于他们来说这才是最大的人道。 老人有了螟蛉子养老送终，孤儿有了大人照顾。一家的日子虽然会很辛苦，但至少安稳有盼头，比各自放在福利院等死要好的多。 当然了，对于这种究极重组家庭，衙门会给予特殊照顾的。比如安排在特定的村子，让他们相互有个照应，相互帮助。 朝廷帮忙建房子，分最好的熟地，给农具，甚至还给一头耕牛。 人文关怀这方面且不去说，仅从经济角度来讲，看起来给的东西很多，但比起放在福利院，总体算下来要更划算。 就眼前来说，这种方法效果非常好，老人孩子都很高兴有了新家和新的家人。至于以后会怎么样，且等以后再说吧。 毕竟这种方法也是战争年代特有的，太平年景也不会出现这么多孤寡老人和孤儿。 把这些人都安排好，乞丐就减少了百分之九十九。 剩下的那百分之一，是因为人性的参差，总有些人好吃懒做。 对于这种人唐国从来不客气，好言相劝不听就用鞭子抽，国家不养闲人。 这个年代也没有那么多‘人权保护者’，更没人会指责朝廷多管闲事干涉他人自由。 对于这种情况大家都是举双手赞成，还会反过来骂乞丐有手有脚不好好干活，活该挨打。 而这也就造成了一个情况，唐国没有乞丐。 至于这种情况能维持多久，谁也不知道，但至少眼下他做到了。 洛阳码头的秩序要比之前遇到的那些新兴港口城镇的秩序好太多，说的难听点，经验是一方面，官吏的能力又是另一方面。 大家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洛阳码头的管理更好更有秩序，说明这里的官吏用心研究及时调整了。 他准备回去问问这一片是谁在管理，要给予嘉奖。 就这样在大街上走着，突然看到前方有一个人非常激动的看着他，然后远远的朝他鞠躬。 文易一开始还以为他在和别人行礼，左右看了看才确定是自己，顿时就明白被认出来了。 赵正志也发现了情况，使了个眼色一名护卫走过去打听情况，不一会儿就带回一个消息：“此人名周政，乃此地的令正，东宁人。” 原来是老唐人，众人的态度马上就不一样了。赵正志似乎也想起了这么个人，就说道： “我想起来了，确有此人。当年科举失利就去当了村官，管理的还是高句丽俘虏的村庄，因为管理的好得到升迁。” “后来扶南内附他又主动申请去了那边任职，工作也非常突出被接连提拔。后来被抽调到中原任职，没想到都成了洛阳的一名令正了。” 令正相当于是坊正。 嗯，古代大城市都会划分成许多坊，每个坊都会有坊正管理。后来唐国取消坊划分了区，就改名为令正。 这个叫周政的能在东都洛阳当上令正，管理的还是码头，在考虑到他的出身，那真的不一般了。 文易心中就更是高兴，招了招手把他叫过来。 周政那叫一个兴奋，他自然认识皇帝，只可惜皇帝不认识他。但现在终于有机会进入皇帝的视线了，要是表现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小心翼翼的走过来，知道皇帝微服私访也不敢表现太过，道：“末学后进周政拜见先生。” 对他的机智文易很是满意，道：“嗯，不错。陪我走走，顺便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 周政心中一喜，连忙道：“是。” 文易也没有转弯抹角，道：“我沿途看过很多码头，管理都挺混乱的，就这里管理的最好，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周政心中乐开了花，连忙道：“也不全是臣……我的功劳，当年我在宁安港工作过，对港口码头管理有一定经验。” “虽然这里的情况更复杂一些，但有些道理是相通的，仔细琢磨琢磨还是能找到不少规律。” 文易点点头，原来如此。 不过考虑到宁安港停靠的要么是水师战舰，要么是渔船，要么就是商务部的商船，更加便于管理。 而眼前真是是各种各样的船都有，情况复杂了不知道多少倍，能借鉴的经验其实并不多。 主要还是周政的个人能力，又愿意花心思专研，否则做不了这么好，他这么说纯粹是谦虚。 对于这种态度，文易更加的满意。又接连问了许多问题，甚至把在前面码头遇到的问题都问了一下。 他都能答出个一二三来，实在打不上来的也不会强答而是说不知道。 越问文易就越满意，果然不愧是从村官一步步走上来的，能力确实很强，关键是对底层的情况和需求非常了解。 考核结束，他就直接问道：“有没有兴趣换份工作？” “啊？”惊喜来的太快，周政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文易说道：“以后大唐会有更多的城市因为交通或者资源兴起，这样的城市需要有符合它们自身情况的管理方式。” “我已经让桓温着手组建部门，专门负责研究此事，既然你对这方面有一手，就去那里帮忙吧。” 这就是直接升入中央部门了，周政兴奋的差点蹦起来，道：“我愿意，谢陛……”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赵正志一阵干咳，他这才反应过来，及时收回后半句，改口道：“谢先生。” 又转了一圈，文易的游性也散的七七八八，就让赵正志派人去通知洛阳牧、守备等人。当然，主要是去通知洛阳皇宫那边的禁卫军，保护皇帝的安全。 可不是随便一支军队就有资格保护皇帝的，基本上都是禁卫军负责，别的军队最多就是负责一下外围。 要是哪支军队能获得特许，保护皇帝睡一晚上，那就是全军上下一辈子的荣誉。 别说是古代，一直到他穿越前都是如此。真正敢不要守卫出现在百姓面前的，自古以来就只有一个，就是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 文易没有那么自大，所以他的安全一直都是禁卫守护。 其实文易并没有可以隐瞒行程，洛阳的官吏早就知道皇帝要来，甚至少部分人还知道他是微服私访。 只是这种事情没人敢声张，更没人敢泄露消息，否则万一出事儿了那就真死全族，但私下里他们已经做好了迎驾的准备。 接到命令之后，他们马上就动员起来。禁卫军也迅速出动，接管了皇宫周围的守卫工作。 嗯，洛阳皇宫是魏晋留下的，平时禁卫军只是把守宫门，外面的地方都不管。 等文易来到皇宫门口的时候，洛阳牧郑遂已经带着洛阳的大小官吏等在这里了。 “参见陛下。” “免礼，我跑了几天有点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你们先回去吧。对了，郑卿留下。” “是。” 众官吏告辞离去，文易则带着郑遂进入皇宫。 郑遂也是老唐人了，最早在国子监工作，主持学政体系建设。一直坐在了监丞的位置，妥妥的第三把手。 按照正常升迁程序，以及他的功劳，接下来应该是国子司业甚至国子监正。 但为了照顾水柳，就把他外放为官了，一直做到了洛阳牧。东都的主官，学生遍天下，也是前途无量未来有望入阁。 从另一方面来说，他必然会在下一轮封爵，未来的诸侯王，所以对文易非常忠心，也不用担心和其他人同流合污什么的。 很快一行人就进入宫中。 以文易的性格和唐朝皇室的规模，自然用不到这么庞大的宫殿群，真正启用的就只有凌云台。 据后世考证这是新石器时代的遗址，曹丕在这里修筑了凌云台。既是点兵的地方，又是一个宫殿，亭台楼阁非常精致。 前几年文易在洛阳的时候，选择在这里办公，后来就把这里定为行宫所在。至于别的地方，先封存起来，等将来改成博物馆。 宫内的人得知皇帝过来，也是喜出望外，连忙准备吃食用具之类的。 文易任由她们忙碌，自己则带着郑遂来到书房进行了一番谈话，主要是了解洛阳的情况。 没多久天色就暗了下来，留郑遂一起用过晚饭才放他离开。 之后文易就准备休息。 洗澡的时候他发现那个给他准备洗澡水的小姑娘特别漂亮，不过他也没有多想。 虽然没有特别挑选，可皇宫丑女人真不多。眼前这个虽然尤为漂亮了点，但也不至于太奇怪。 只是很快他就发现了情况不对，那个小姑娘居然没有走，反而拖了外衣只穿着一身薄纱走了过来。 他的脸色马上就冷了下来，道：“是谁派你来的？” 那个姑娘却不害怕，大大方方的行礼道：“回陛下，是娘娘让小女子伺候您的。” 文易自然不信，道：“胡说八道，这么重要的事情皇后岂会不提前告知于我。” 那姑娘似乎早就料到这些，从旁边取出一份书牒，双手高举过顶递给他道：“陛下看过便知。” 文易接过来一看，皇后之宝的大印，确实是真的——唐国的规矩，除了册封皇后和太子妃需要用到皇帝玉玺，其余嫔妃需要皇后盖印才行。 也就是说，她是正儿八经的后宫嫔妃，只是等级很低，连美人都不是，仅仅是第六等的才人。 这时他才想起一件事情，迁徙到北都之后，谢道韫就像变了个人，对他更加的体贴关心。 甚至还数次提议让他再纳几个嫔妃，理由是她和梅兰竹菊几人年老色衰什么的，找个年轻貌美的能伺候的更好。 文易自然不同意，谢道韫的年龄大了是不假，但色还真不衰，再说比起美人他更喜欢事业上的成就。 现在看来谢道韫这是先斩后奏了。 如果他猜的没错，这个女的应该是他离京之后才找的，然后日夜兼程送到洛阳行宫。 古代的男人真幸福啊，文易哭笑不得的想道。 不过当他看到这位才人的名字的时候，心中一动道：“慕容珏？你是燕国宗室？” 那女孩道：“回陛下，慕容暐是家兄。” 燕国皇帝慕容暐的妹妹，那就是慕容儁的女儿了，他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人：“清河公主？” 慕容珏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追忆有无奈，不过迅即就消失，道：“亡国女，不敢当公主之称。” 还真是她，难怪生的这么漂亮，这可是史书上留名的美女啊，文易有些哭笑不得的想道。 当初有人蛊惑卢壑把年幼的她献给自己，被狠狠的训斥了一顿，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落在自己手里了。 既然册封文书之类的都弄好了，文易也不再矫情，招招手让她帮自己更衣，问道：“给我说说，你是怎么入宫的。” 正文 0482 约见苻坚 慕容珏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慕容家主动塞女人联姻。 唐国对旧权贵下手有多狠所有人都见到了，这些年被用唐律处死的超过十万人，基本被杀了个遍。 最惨的还是司马家，几乎快被杀绝了，就只剩下零星几个还算老实没有犯过什么大错的。 慕容家被杀的也不少，存活下来的也不少。这一点实在是没有办法，这一家子出奇葩但也出人才。 但活下来的人也不安心，生怕哪天就被宰了，最好的自救办法就是和皇族联姻。这是千古流传下来的规矩了，大家都相信这种结盟方法。 求娶公主是个不错的办法，但唐国的规矩很奇葩，不和亲。 那么就只能把自家的女儿送进宫。 清河公主慕容珏年轻貌美又知书达礼，就理所应当的成为了那个执行联姻计划的人。 恰好谢道韫被文元劝说要当个贤妻良母，就想着后宫人数太少，干脆给丈夫找几个年轻貌美的嫔妃吧。 妻子主动给丈夫找小妾，这可是美德。 但文易数次拒绝，她也没有办法。后来见过慕容珏，又知道他们有意联姻，谢道韫就悄悄的把这事儿给办了。 真要说起来完全不算逾矩，法礼上后宫添人减人她完全有这个资格做主。 不过考虑到自己的肾和后续的影响，文易还是写信严厉警告了一番，后续再有这样的事情就收回她这方面的权力。 …… 接下来的几天文易就一直呆在凌云台，接见各方官员和将领，听他们汇报工作。 所谓汇报工作其实就是做个样子，真正原因是和各个大员见一面，联络一下感情，稳固一下忠心。 真要是靠这种汇报来了解地方治理情况，国家早就大乱了。 一直在这里呆了七天，马亦白率领的禁卫军才到达城外。休整了一天后，文易这才登船前往陕城。 陕城就是前世的三门峡市，此时是天下重镇关中的门户，丢失这里秦国之地就向唐国敞开了大门。 文易一行没有遮掩行藏，而是大摇大摆的前往，摆明了告诉苻坚决战吧。 苻坚那里也得到了消息，他反而松了口气道：“终于来了，点齐三军，我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位唐国之主。” 他此行几乎把所有能带的兵力都带上了，共十余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向陕城而去。 至于作战的方法，采用了王猛的主意：“唐军有火器之利，陕城反而是我们的死地，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出击与其野战。” 张蚝道：“若唐军避而不战怎么办？” 王猛道：“不会，唐皇亲来这场战争的性质就已经变了，唐国需要的不仅是一场胜利，还要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否则天下人都会嗤笑他只会玩弄阴谋诡计，我秦国的将士百姓不会服气，这不利于后期唐国的统治。” 百姓或许不会在乎，但将士们不一样，他们不是倒在战场上而是憋屈的输在了综合国力上。 他们不会心服。 有些东西真的没有办法用简单的输赢来决定，过程也同样很重要。对于军队来说，正面击败他们的才能让他们心服口服。 一场正面决战，打完了秦国心服口服集体投降。和就这样耗着，一座城一座城的去打，哪个更好，这是一目了然的。 对于唐国的将士们来说，也需要一场决定性的胜利，来确定他们无敌之师的威名，需要立功的机会给自己弄个勋位甚至爵位。 这也是文易亲来前线的原因，否则他会一直待在北都，把秦国耗死为止。 所以这场仗必定会打，还必须要正面交锋。 文易到达前线，大军统帅李忠率领文武大臣前来迎接。接下来就是一场大规模的阅兵，文易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检阅了所有的军队。 不需要说一句话，只要他出现在将士们面前，就是对他们最大的鼓舞。 全军士气马上就拉起来了。 检阅过军队，文易召集众将议事。 以李忠为首，包括岳山、石敢当、张勇、孙秀、丁昌等二十余位高级将领全部列席，好几位都是会稽郡两千人出身。 这些人可不全是过来镀金的，这么大的决战文易不可能拿来给那些人刷战绩。 李忠是全才，大局观尤为强，是统筹型将领，也是全军统帅。 岳山是一员老将经验丰富，石敢当、张勇更是当年他和谢道韫的亲卫统领，甚至为了这一战把林兴烛都给调了过来。 “此战关系着天下一统可以说是最后一战，不但要打赢还要赢的漂亮，都说说有什么意见。” 众人目光看向李忠。 李忠当仁不让的道：“此战在战略上我们已经出于绝对的优势，兵力我们有三十万，而秦国能抽调到此地的就只有十五万。” 秦国总共只有三十余万人，五万在金城防御慕容垂，五万在河套一线，还有五万防守梁州一线，其他地方零散布置了一些守军。 说秦国在洛州布置了十五万军队已经是高估了，实际上只有不足十四万，不过全部都是精锐。 或许有人要问了，不是说要公平决战吗？为啥不把所有人都集合到一起大家决战？ 别搞错了，给他一个决战的机会，不是说就必须要正面打。大家又不是傻子，你主动露出破绽了我肯定要攻击破绽啊。 你在不露破绽的情况下，我给你一个决战的机会。 之所以给你一个决战的机会，也是为了让这一仗打的好看一点，后续招降那些异族部落的时候更方便。 “我们士气高昂，秦军士气低落……当然，有个词叫困兽犹斗，这一点我们必须要预防，不可小看秦军战斗意志。” “我们拥有绝对优势兵力，我派了三万去把守弘农郡，三万威慑魏兴郡，防止秦国迂回包抄。” “如此我们前方还剩下二十四万人，而苻坚十五万（实际十四万），兵力相差十万左右。” “我方有骑兵五万，冷兵器军队五万，火器军十四万。其中火枪兵十一万，炮兵三万。” “现在苻坚就只有一个选择，正面和我们决战，赌他的十五万能打的赢我们的二十四万大军。” 文易反问道：“如果他不愿意决战，而是诱敌深入呢？” 李忠道：“陕城是入秦的门户，丢失这里秦国就失去了所有的迂回空间，所以苻坚不可能退，他必须要选择在洛州和我们决战。” 洛州其实就是洛阳，只是因为天下战乱洛阳被一份为二了。 洛阳城这一部分辗转好几个势力之手，最终落入唐国手中。另外一部分落在前秦手里，州治放在了重镇陕城。 陕城后面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区，可以直接杀到关中的门户潼关。 潼关虽然是天下险关，可以当前的形势来看，就算秦国能守住，那么他们也会被困死在这几百里的关中平原。 三百多万人集中在这么大一丁点地方，根本就不用打，用不了几天就会因为缺少粮食吃自己崩溃了。 到那个时候他们就不在怪唐国不给他们决战的机会，是他们自己无能啊。 所以苻坚不可能让出陕城，否则就是自寻死路，他必须要背靠这座重镇寻找和唐国野战的机会。 这一点文易也知道，刚才就是故意这么问，让他把问题剖析的更清楚，说给大家听的。 所以他问道：“李将军的分析，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众人回道。 文易继续道：“也就是说，这一仗十有八九是要正面决战了。” 李忠道：“是的，我们兵力足，已经从三个方向完成合围，苻坚没有迂回的空间。” 文易道：“火器的弱点大家都很清楚，接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说不定就被别人绝地反击了。你有什么想法？” 李忠道：“臣并不是很擅长临机决断，我推荐林将军负责此战。” 文易笑道：“哦，这泼天大功你也愿意让出？” 李忠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心甘情愿把指挥权让给林将军。” 一旁的林兴烛也没想到李忠会推荐他当临战指挥，又是感激又是激动，期盼的看向文易。 功不功劳的他不在乎，他就是享受这种指挥大军战斗的感觉。 其实这一切是早就安排好的，否则也不会把他调过来，刚才那一段对话就是故意说给他还有全军将士们听的。 他当战前指挥是得到皇帝和大将军同意的，所有人都要听指挥。 否则以林兴烛的资历，是没资格指挥这么庞大军队作战的。别的不说，石敢当、张勇这些人他一个都指挥不动。 见戏演的差不多了，文易就说道：“好，你是大军统帅，之前我说过打仗的事情交给你们我不管，既然你这个统帅都愿意把指挥交给林兴烛，那就交给他吧。” 李忠点点头，下令道：“林兴烛听令。” 林兴烛噌的起身道：“末将在。” 李忠道：“我命你为作战总指挥，全权负责与秦国决战事宜。三军包括我都要听你的号令，谁有不服以军法处置。” 林兴烛道：“是。” 文易这才看着其他人说道：“刚才的命令你们都听到了？” 众将道：“听到了。” 文易道：“那我就不说什么多余的废话了，只说一句，若谁敢违令耽误了一统大业，别怪我不讲情面。” 众人心中一凛道：“是。” 之后林兴烛开始做具体的战术布置。 当然，因为苻坚还没到，不知道他会如何排兵布阵，眼下唐国这边也只能算是推演各种可能。 …… 苻坚比文易晚到了三天，当他从陕城守将吕光那里知道了唐国的兵力布置之后苦笑不已：“这是逼我们必须要和他们正面决战啊。” “之前是我们求战而不可得，现在却又要被逼着决战，战场主动权皆在敌手啊。” 王猛说道：“但毕竟唐国给了我们一个决战的机会，若他们继续拖下去恐怕连这样的机会都不会有。” 即便是作为敌人，苻坚也忍不住道：“是的，唐皇真英雄也，恨不能与之当面畅谈。” 他的愿望很快就有了实现的机会，在他到达陕城的第二天唐国派了一名信使送来一封言辞恳切的信。 大意是很佩服苻坚的为人，很高兴能有这样的对手。如果不是立场不同，一定会交这个朋友。 但虽然两军交战，还是希望能亲自见一面，畅谈一番，希望他能来。 十里亭是陕城十里外一个很普通的亭子，是很多人来回歇脚之处。很多人送别亲友，也会送到这里，所以还有个名字叫离别亭。 只是离别亭这个名字不吉利，大家还是喜欢用十里亭称呼。 关键是十里亭地势较高，周围数里都空荡荡的藏不住人，没有办法设埋伏。是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地点。 苻坚是真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唐皇竟然会约他见面。他下意识的会想有什么阴谋，但马上就否定了。 没必要。 而且以唐皇之前的所作所为来看，也不是这种阴险小人。 从另一方面来说，唐皇竟然对自己有这么高的评价，他也非常的自豪。而且文易还不是简单的客套，而是对他的很多施政方针进行点评之后给出的评价。 这让他心生知己之感。 看着手中的信，他遗憾的道：“哎，只可惜最懂我的人竟然是敌人。不过，能遇到这样的对手，我纵死亦无憾矣。” 王猛也同样意外，不过想到和唐皇的那一次畅谈，又觉得这很正常，确实是唐皇能干的出来的事情。 在某些方面哪位唐皇和自家天王真的很像。 “天王意下如何，要去吗？” 苻坚毫不犹豫的道：“去，若不去必将会成为吾之终生憾事矣。” 对这个答案王猛并不奇怪，道：“臣欲随陛下前往，感谢唐皇上次的释放之恩，请天王准许。” 苻坚道：“好，咱们就一起去见见他。” 不过当他把这个决定告诉其他人的时候，遭到了所有人一致反对。两军交战之前，王见王，这不是儿戏吗。 然而苻坚一意孤行，又有王猛的支持，其他人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他们前去。 不过为了安全，还是做了最周全的准备。 如此两天后文易和苻坚同时出现在十里亭。 正文 0483 后会无期 唐国这边对于文易要见苻坚的想法自然也是非常反对，太危险了。但开国皇帝的威信在此时体现了出来，我意已决，谁都不要阻拦。 然后群臣就只剩下一个选择，想尽一切办法保护好皇帝，秦国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 于是双方军队纷纷收缩以示诚意，然后各自的禁卫军进入十里亭范围，对这里进行全面排查。 禁卫军和别的军队不一样，他们就只有一个任务，保护好皇帝。什么国仇家恨之类的，都是次要的。 双方很有默契，甚至可以说这一刻他们感同身受，遇到这样任性的皇帝真难啊。 所以他们即便面对面也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更没有发生争斗，反而相互配合着做检查。 提前一天他们就完成了清场以及警戒工作，见面当日一大早他们就再次派出侦骑对四面八方进行检查。 可以说这一场见面看似只是简单的王见王，实际上双方数万人在为此做准备。 会面当天，文易带着十名精挑细选的护卫前往，为了显示诚意护卫用的全是冷兵器。 来到十里亭，远远就看到两个身影已经等到那里，正是苻坚和王猛二人。 对于王猛一起跟过来，文易一点都不奇怪，这一对真的是所有君臣的楷模。 来到亭下，文易打量着苻坚，果然不愧史书对他的评价：容颜瑰伟、雅量瑰姿。 脸上的些许沧桑痕迹反而让他更添了几分成熟魅力，这种‘大叔’神颜，放在前世估计能让追星的小姐姐们合不拢腿。 苻坚也在打量这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敌人，看起来是那么……嗯，普通。但身上却透露出一股儒雅之气，让人忍不住心生信任。 实际上两人年龄还真相仿，准确说是这一世的文易比苻坚大了两岁。 但也就是这个两个人，成为了时代的主角，且即将展开最后的决战，决定天下的归属。 互相打量了一番之后，两人同时拱手道： “苻坚见过唐皇。” “文易见过天王。” “请坐。” “请。” 接着两人交换了礼物，苻坚送给陈景恪一把尺许长的青铜短剑：“此乃我偶得一柄先秦古剑，千年不朽锋利如故。” 文易一见之下就喜欢上了这把古香古色的短剑，刚好可以拿来防身。 他也拿出了自己的礼物：“一把火枪，送给天王把玩。” 苻坚亦动容不已，他太好奇唐国的火器了，或者说天下就没有人不好奇火器的。只是唐国的火器管控极其严格，一人一枪，枪在人在。 而且绝对不允许私自带出大营，只要被查出来，往上数三级主官全部免职。如果试图隐瞒不报，处死且子孙三代不录用公职。 在这种严厉到极点的处罚措施之下，至今没有丢失过，其他人也只能好奇。 没想到唐皇居然会直接送一把给自己，苻坚自然动容。连忙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全新的火枪。 枪管和击发装置是银白色，枪托为枣红色硬木，看起来是那么漂亮。枪的旁边是一排排三寸长的梭形金属，有上百个。 “这是最新式的火枪，子弹自带底火……射速从原来的每分钟两三发提高到了六到八发，有效射击距离提高了五十米。” 这就是博物院最新研究成果，搞出了雷酸汞，最早的底火材料。 在雷酸汞研究出来之后，文易马上就让人着手研究真正的金属定装弹以及后装火枪和火炮。 有他提供的草图和设计思路在，很容易就研究出了全新的火器。 只不过新火器还停留在实验室阶段，没有办法批量制造。再说唐国现在几十万支枪，全部换装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 文易的计划是等统一国家了，再进行换装。 换下来的燧发枪也不会销毁，而是重新封存起来，等将来武装探险队以及商人，还可以卖给诸侯国让他们用来消灭土著。 新式火枪装填简单，击发只需要扣一下扳机。不过缺点是依然要用铁棍捅枪管。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火药残渣太多。 文易亲自教苻坚使用，如何装填、如何瞄准、如何击发、如何清理，自己还亲自放了一枪做演示。 然后就这样把枪重新交给苻坚让他练习，一点都不担心他会不会起歹心。 苻坚心折不已，果然不愧是能提出新思想以及新政的人，输给这样的人他心服口服。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骄傲，不只是你文易心胸宽阔，我苻坚也不弱于人。 他没有起任何不该有的想法，很坦然的接过枪，学着文易的模样朝远处放了一枪，自然是脱靶。 然后他很自然的向文易请教射击的技巧，而文易也很细心的指点。两人一个教一个学非常的融洽，就好像几十年的老友一般。 一旁王猛却露出了苦涩的表情，当初他就觉得两人能成为好朋友，现在看来他猜对了。 可这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两人越是相互欣赏，就越不会向对方投降。 宁愿死，也不会在知己面前低下头颅，因为他们要把直击最好最骄傲的一面留给对方。 苻坚确实有射击天赋，只用五发就掌握了射击技巧，后面枪枪打在树上。 文易击掌道：“天王真天赋异禀也，常加练习必成为一代神枪手。” 苻坚谦虚的道：“是你教得好，枪更好。” 说完两人回到亭内坐好，苻坚把火枪放在盒子里再也没有看一眼，文易也把匕首放回盒子。 在两人学习射击的时候，下人已经摆好了几盘菜和一瓶酒。 文易端起酒杯道：“我敬天王一杯，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喝酒，只觉得刺鼻的辛辣，胃里翻滚不休，都被强行忍住了。 不过苻坚还是看出了他的狼狈，联想到唐皇从不饮酒的传闻，顿时就了然了。 他没有问你不是不喝酒吗，为什么破例了这样愚蠢的问题，而是很感动的端起酒杯道： “谢唐皇，我也敬你一杯。” 他倒是经常饮酒，只一口就忍不住喊道：“好酒。” 文易这才拿起筷子赶紧夹了几口菜压了压，道：“酿酒和使用的原料有很大关系，最适合酿酒的当为蜀黍。” “蜀黍酿出来的酒有一股酸味，用碱中和之后会变得甜香无比，我唐国的酒多以蜀黍为原料。” “但比起材料，关系更大的是酒窖土质和酒窖存在的时间。” “酒曲会和当地的土质发生化学反应，时间越长反应越大。天长日久酒窖就拥有了独特的特性，酿出来的酒更好。” “我们的人在洛阳发现了一处先秦时期的酒窖，重新启用后酿造了一批美酒，当为天下之最，现在我们饮用的就是那一批美酒。” 两个皇帝见面，却这样详细的介绍一种酒，看起来很违和。可文易介绍的很认真，苻坚听的也很专注。 听完后他非常的高兴的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真是长见识了，那这酒我可要多喝几杯才是。” 文易道：“我不善饮酒，天王请随意。” 苻坚也没有客气，又接连喝了好几倍。 两人就这样不着边际的闲聊起来，聊着聊着文易突然笑道：“当年曹孟德对刘玄德言：天下英雄唯操与使君尔。我也想说，方今天下，英雄唯我与天王也。” 苻坚大笑道：“哈哈……英雄所见略同，我亦做此想。不过如果慕容恪还健在，他也算半个。” 文易深以为然的道：“天王所言甚是，慕容氏能称英雄者唯由慕容玄恭一人耳。只可惜过世太早，恨不能与之交。” 苻坚道：“不若我们来敬他一杯。” 文易道:“好提议，来。” 两人各自端起酒杯洒在地上，算是敬了慕容恪一杯。 之后两人开始点评天下的名人，桓温、谢安、慕容垂、慕容评等等，连王猛都在评价之内。 最终认为桓温、谢安和王猛三人为最佳，一旁倾听的王猛大感欣慰。 聊着聊着又聊到治国之道，苻坚讲述了自己的理想和抱负，说白了就是要建立一个大一统的国家，让百姓安居乐业。 但同时他又道：“但看过陛下的书籍之后才知道，我的想法依然停留在古人水平，并未做出超越。和你的新思想新政一比，不值一提。” 文易道：“天王谦虚了，身份不同所思所想也会有所不同，处在你的位置能有这样的想法已经殊为难得。” 苻坚只是摇摇头没有再继续多说什么，而是问道：“不知道一统天下之后陛下准备如何做？” 文易取出一副世界地图，道：“唐国的那张分封天下图想必陛下已经看到了吧？” 苻坚颔首表示看到了。所谓分封天下图，就是刊登在报纸上，确定那些地方可以分封那些地方不能分封的那张图。 只是那张图并不全，并没有美洲、澳洲、非洲等地，而现在他拿出来的这一张地图，是真真正正的世界地图。 “天王请看，这就是世界的全貌。我要做的就是让华夏子孙遍布全世界，让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我华夏之土。” 看着世界地图，苻坚和王猛都非常的惊讶。之前那张分封天下图就已经足够惊人了，没想到真实的世界比那更加庞大。 苻坚不禁说道：“没想到我也当了这么多年的井底之蛙，今日方知天外有天。” 王猛亦说道：“这些地方离我们应该很远吧？上面有人吗？” 文易道：“距离我们都有万里之遥，乘坐最快的船也要数月之久方能到达。这上面也有人，但不足为虑……” 他就把这些地方的情况大致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苻坚王猛二人再次惊叹不已：“原来天下竟还有这样的事情，若非陛下告知恐怕永远都不会知晓。” 苻坚又说道：“陛下准备如何处置这些异族之人？” 文易道：“出则夷狄入则华夏，若他们愿意接受教化就是华夏的一份子，若不愿意那就是敌人。” 苻坚不禁颔首，换成他也会这样做。 “如此庞大的土地，距离中原又如此之远，陛下准备如何治理？” 文易道：“分封，只要愿意走出去，愿意为华夏文明的繁荣昌盛做贡献，我何吝区区土地。” 苻坚敬佩的道：“陛下之心胸，某不如也。” 两人继续聊天，从思想聊到政策律法，再聊到对未来的治理，越聊就越投机，都产生了相逢恨晚的感觉。 当然，两人也有分歧，但各自阐述了观点之后就搁置不谈了，实在没有争执的必要。 叹道尽兴的地方，文易甚至把工业化，把飞机火箭互联网之类的都讲了出来，说将来这些都会实现。 苻坚虽然不相信人类可以做到这些，却也惊叹于他的奇思妙想。 此时的文易并不知道，这一次会面的经过会被王猛一五一十的记录下来，未来的人看到这一段记载是何等的惊讶可想而知。 不，或者反过来说，这一段记载给未来的科学家以巨大的启迪，相当于是引导者科学家走上了这条路。 不论是在史学界还是在科学界，这一次的会面都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意义。 两人从早上一直谈到太阳下山，两人才意犹未尽的停住，然后就是长长的安静。 分别的时候到了，他们都清楚这一别也是永别，两人竟生出依依不舍的感觉来。 文易其实更加不舍一些，作为穿越者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孤独的，难得遇到一个能和他谈到一起去的人。 苻坚则好的多，他并不缺能理解他的人，比如王猛。他对文易的感觉更多的是从身份出发，他是王，能碰到另一个和他谈得来的王实在太难得了。 所以相对来说他更洒脱一些。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果断起身，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能有陛下这样的知音足以……今日就此别过吧。” 文易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起身道：“万般相聚，终须一别，天王珍重。” 苻坚点点头准备离开，不过身体刚动似乎想到什么又停住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陛下，某有个不情之请。” 文易隐约猜到他想说什么，道：“天王请讲。” 苻坚道：“万般罪孽皆归于我一身，请陛下饶我孩儿一命。不许特殊照顾，让他们自生自灭就好。” 文易郑重的道：“天王且放心，我一定护他们周全。” 苻坚道：“谢谢，后会无期。” 然后转身大踏步离开，王猛拱拱手告辞，追了上去。 文易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默默说道：“后会无期。” 正文 0484 决战 开元3069年（372）九月二十三日，唐秦两国于洛州陕城前进行决战。唐皇文易，秦天王苻坚皆亲临前线。 唐国以林兴烛为前敌总指挥，李忠、岳山、石敢当、张勇、韩东、苏刚、孙秀、丁昌等战将千员。 秦国这边也不遑多让，以王猛为帅，旗下有张蚝、姚苌、苻雅、杨安、朱肜、郭庆、苻融等战将近千员。 王猛深知唐国有火器优势，打阵地战己方毫无胜算，就主动发起进攻。 唐国这边也早有准备，面对敌军骑兵冲锋，林兴烛并没有让火枪兵上去送死，而是以冷兵器对冷兵器。 他祭出了早就被淘汰的战车，在这平原地带，战车完克骑兵。 后方唐国集结了六千门三千斤以上射程在八到十二公里的大炮，大将军韩东接到指令后，按照原计划指挥炮兵向秦军后方阵地进行地毯式轰炸。 即便王猛早就做了相应的准备，为了防止大炮攻击他在保证信息传递的情况下，他尽可能的把军队分散布置。 可在冷兵器时代，不论他如何分散兵力，相对于大炮来说都稍显密集了些。 韩东作为炮兵大将军，对火炮的应用可谓是出神入化。他没有把所有火炮集中在同一片区域，而是分散布置在了十几处不同的地方。 每个炮群负责两三片区域，各个炮兵群轮番开火，在半个小时内就洒下了近十万枚炮弹。 在这一轮炮击之下，秦军有两万余人丧生。平均下来唐国几乎是以四到五枚炮弹杀死一个人。 在这个年代来说堪称奢侈。 但对于秦国的士气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不过还好，这些都是秦国百战精锐。苻坚和王猛亲自坐镇，并没有出现崩溃迹象。 等炮火停歇，王猛脸上露出一抹早有预料的神色，大喝道：“传令，左右两军出击，速度要快。只要和唐军缠斗在一起，他们就不敢开炮了。” “是。”传令兵马上就去传令。 左右两军的统帅张蚝、姚苌两人马上率军朝唐国军阵冲去，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远处林兴烛站在高台上，用望远镜看着对面的阵地。 在双方短兵相接的阵线，唐国的战车集团正和秦国的骑兵集团缠斗在一起。双方都是精锐，战斗意志顽强，几乎每一刻都有不知道多少人倒下。 这是唐国进入中原以来面临的最惨烈一战，但林兴烛却丝毫不受影响，这一刻所有人在他眼里都只是数据。 敌军的调动他也看到了，冷冷的道：“终于忍不住了，我早就等着你这一招呢。传令韩东，用炮火阻隔阵地，我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勇气盯着火区冲过来。” 传令兵用旗语进行传达，数里外的炮兵阵地有人专门用望远镜盯着指挥台，马上就回复收到。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命令就传达完成。 韩东那边马上调整射击角度，当张蚝和姚苌的军队即将进入交战区的时候，漫天炮弹落下，两军被炸的人仰马翻。 这时候就凸显出区别来了，张蚝带头冲锋，硬顶着炮弹冲到了交战区。而姚苌则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选择了撤退。 对此王猛自然是大怒，就要把他杀了以正军法。可是苻坚却以他有功于秦国，且临阵斩将也容易动摇军心为由赦免他。 王猛无法，只能免去他所有的职务，暂时看押起来，另外任命朱彤统帅他的人马发起进攻。 但姚苌这一耽误，却已经破坏了王猛的计划。 本来两支军队全部冲到前沿阵地，还有机会打败唐国的战车军团，现在只有张蚝一支援军，只能陷入苦战。 而且林兴烛也不是傻子，见到秦军真的不计伤亡硬冲雷区，也马上作出调整，命祖继宗率一万骑兵前去支援战车集团。 命令传达下去，早就等的不耐烦的祖继宗那叫一个兴奋，飞身上马就朝前线冲去。很快就进入战场，协助战车军团抵御秦国骑兵。 眼看着局势似乎进入了焦灼状态，这是秦国最乐意看到的。缠斗，让你的火器无法发挥威力，然后以冷兵器决定胜负。 然而林兴烛却笑了，放下望远镜他接连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然后把炭笔往地图上一扔道： “传令韩东，向这几处发动地毯式轰炸，不要再吝啬炮弹了。” 接到命令的韩东也大喜，炮兵最怕的就是不知道目标在哪，现在有了目标就好办了，赶紧下令各个炮兵集团调整炮口。 另外一边，王猛虽然已经尽力在按照他对火炮的了解排兵布阵，已达到隐藏自己军队的目的，免得挨无所谓的轰炸。 开始确实起到了奇效，挨炸的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次级兵团，真正的精锐一直躲在暗处。 可他对火器的战术战法了解还是太少，根本就不知道只是简单的几次调动，就已经暴露了藏兵地点。 或者说林兴烛并不需要知道他具体的藏兵地点，把前方阵地划分成一个个方格，用排除法把大部分方格排除掉，剩下的轮番轰炸就可以了。 肯定会浪费很多炮弹，但没关系，他们不在乎。 在文易的观念影响下，唐国军队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人才是最值钱的。能用炮解决的问题，绝对不要让士兵白白牺牲生命。 所以就在王猛思考下一步怎么进行的时候，‘轰隆隆’的炮声再次响起。很多炮弹落在了空白区域，白白浪费，但总有一部分落在了藏兵去。 而且随着轰炸的进行，炮火逐渐向藏兵的区域集中，显然对面也在进行远距离观察调整轰炸区域。 以王猛的聪明才智，很快就猜到了唐国是怎么发现他们的，不过知道也没用，只能传令下面的人转移。 只是就古代这传达命令的效率，一切都显得为时过晚了。 而且王猛也知道，藏兵的地方一旦被发现，再想藏人就变得不可能。所以他很快就下达了第二条命令，全军出击，尝试冲垮唐国的战车防线杀入敌阵。 随着命令的传达，数万大军想着前线冲去。 而此时双方的交战区已经血流成河，双方有上万人死在这条狭窄的战线上。 所以说还是热兵器杀人的效率更高，两轮炮击就死了好几万，而这边冷兵器交战了两个多小时才死伤万余人。 林兴烛见敌人发起了总攻，也作出调整：“命张勇、石敢当、岳山、孙秀率领火枪兵从两翼发起反击。” 他没有试图让前线缠斗的军队撤回来，双方打到这种程度，谁下撤退的命令谁就全线崩溃。 现在只有一条路走，打，要么输要么赢。 张勇等人各自率领一万火枪兵，从两翼发起狙击。他们没有给敌人短兵交接的机会，边打边退，以杀伤敌人为主。 除了火枪，还有步兵炮以及臼炮，对于秦国步兵来说，这一两百米的距离几乎就是死亡地带。 等他们好不容易冲到阵前的时候，早就磨刀霍霍的骑兵横向杀出，阻隔他们的步伐并保护骑兵。 少数能越过骑兵阻截杀进火枪兵阵地的，能造成的伤害也微乎其微。别以为火枪兵就没有冷战能力，枪口上可是有刺刀的。 远处看着这一切的王猛非常无奈，兵力不足的劣势凸显出来了。他几乎拿出了所有的底牌，可唐国的牌才出了一半不到。 现在他手中就只剩下五千骑兵，这是压箱底的底牌了。要不要现在投入进去，他陷入了思索。 还没等他想通，苻坚就从外面走了进来，道：“别做无谓的牺牲了，撤吧。” 王猛虎躯一震，不敢置信的道：“天王……” 旁边的人也一脸震惊的看向他。 苻坚遥望远方，道：“唐皇早在数年前就有能力结束这一切，却一直没有动手，就是不想造成无谓的牺牲，多为华夏保留一分元气。我氐人也是华夏后裔，也理应为华夏着想。”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他苻坚一生不弱于人，虽然输了，可在气度上却不愿落与那个人。 周围的人却不理解他的想法，什么华夏不华夏的，他们不懂也不在乎。他们无法接受的是，天王会在这时候作出这样的决定。 这不就是认输了吗？而且连最后一搏都不愿意做，太怯懦了。 王猛却了解他的想法，道：“天王，您决定了吗？若此时撤走，恐会累及您的声誉。” 苻坚苦笑道：“我哪还有什么声誉可言。”然后正色道：“我岂能因为个人的声誉，害数万无辜将士丧命，下令吧。” 王猛郑重的道：“是。” 然后他下令鸣金收兵，并把最后五千骑兵派出，目的不是进攻而是必要时候阻隔唐国军队的追击。 听到鸣金声，浑身浴血的张蚝等人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纵使一肚子疑问也知道不能迟疑，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连忙吆喝一声在身边聚集了一部分人就往后撤去。 前方本来就全凭一口气支撑作战的秦军将士们，听到鸣金声那口气顿时就泄了。 然后果然好就是全军打崩溃，唐军则士气大振，开始追击。 另一边林兴烛也有些惊讶，怎么打着打着对面突然就崩溃了？不过他也没有犹豫，一声令下，追。 文易也一直在关注的战场变化，战场上每死一个人他都觉得心疼，这可都是华夏好儿郎啊。没有死在对外战争上，反而死在自己人手里。 秦军突然战败他也很疑惑，苻坚加王猛组合，不应该啊。 但不管怎么说秦军败了，眼看唐军趁势追击，他想了想道：“给林兴烛传来，追击十里撤军。”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要撤，没必要。 林兴烛的本意是想趁机拿下陕城，可皇帝的命令都来了他也没有办法，只能下令追击十里后就地防守。 另一边，本来已经做好断尾求生准备的王猛，突然发现唐军停止了追击，只是一琢磨就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儿了。 然后他不得不再次感叹，这两个人要不是敌人该多好。 之后就开始收拢残兵治疗伤员，有序的撤进陕城之内。而此时苻坚正在接受群臣的诘问，为什么撤军？ 这放在以前是不可能发生的，由此也可以看出，他已经无法在向以前那样服众。 苻坚根本就没有和他们解释太多，只是道：“去整军明日撤回关中。苻雅，你带兵先行一步，接管华阴城。” 苻雅也是一肚子疑惑，但他并没有多问，领命离去。 其他人见此也没有办法，只能离开，但很多人的心思却变得活泛起来。 因为唐国主动停止追击，秦军得以顺利聚拢残兵，最后清点人数竟然只剩下六万余人。 其余人当然不可能全部死在唐军手里，有一部分逃走了，还有一部分被俘。但战后双方交换数字的时候，确定秦军阵亡四万七千余人。 只能说屠杀起同类，火器的效率真的太高了。 第二天秦军有序撤退，唐军也没有追击，只是远远看着任由他们离开。 这种情况就连很多秦国将领都摸不着头脑了，唐国到底再搞什么？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的就放任他们离开？ 但不管怎么说，能安全回去他们还是很高兴的。至于回去之后怎么办，那再说，反正不可能再给苻氏卖命了。 苻坚骑在马上，遥望远处的唐国军队，心情极度的复杂。 王猛能感受到他的想法，心中多有不忍，就没有上前打扰。一直到撤离队伍差不多快走完了，他才过来道：“天王，该走了。” 苻坚颔首道：“走吧，也是时候回去处理后事了。”说完脚后跟轻磕马腹，朝关中而去。 远处文易也同样在眺望着撤走的秦军，这一战终于结束了，唐国在绝对优势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赢得了这一战。 但代价就是六千多人死亡，重伤两千余人，轻伤更是不计其数。 之前打了那么多仗，唐国实际阵亡人数也就不到两万人，这一仗死了六千多，堪称入主中原以来最惨烈的一战。 不过总算是赢了，接下来就看苻坚的选择了。 正文 0485 天下归于唐（上） 苻坚兵败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国内，先是引起一阵骚动，但很快又陷入了沉寂。 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表面现象，暗地里实则已经暗流涌动，各大势力私下串联时刻准备掀起一场大风暴。 只是苻坚二十年积累的余威犹存，苻氏的力量依然庞大，苻洛、苻雅、苻融、苻方、苻飞龙等二十余人身居要职掌控军政大权。 且关中已经被唐国团团围住，他们造反之后也没地方跑，当那个出头鸟还不如静静的等待时机。 这里也不得不说，苻氏和慕容氏是真的人杰辈出，一家子能有十几个主持一方的大才，能征善战的就更多了。 与之相比司马家就完全不值一提了，净出奇葩。少有的几个正常点的，横向对比一下也完全拿不出手。 言归正传。 苻氏的这些个将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马上聚集军队做好镇压反叛的准备，同时派出使者去找苻坚问计。 在长安监国的太子苻宏也不傻，马上就令禁军出动接管长安城门，监视各势力的重要人员防止他们在京中闹事。 然后做好迎接苻坚回国的准备。 苻坚也没有在路上耽搁，撤军后就一路来到华阴。先行一步的苻雅已经接管此地，并在潼关一线布置了重兵。 只是明显能看出将士们的士气不高，尤其是关于大炮的传闻更多。 而且传闻往往会夸大，此时在士兵嘴里唐军的炮弹变成了雨点一般密集，每一枚都能杀死几十人。 在这种谣言下士气只会越来越低。 苻雅很生气，就下令严禁传播谣言，但有发现者以扰乱军心罪名斩首。 苻坚却阻止了他，并单独把他还有苻融叫到一起，屏退左右道：“当前我苻氏面临的困境想必你们也已经知晓，不知道可有良策？”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才有苻雅道：“关中天险，我们可以据险而守，在伺机反击……” 但这话他自己都不信。 苻坚摇头道：“火炮的威力你们是见过的，在它面前任何天险都形同虚设……就算我们能守住，关中之地也养不活这四百多万人啊。” 两人都不说话了，不是不想说而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终苻融道：“天王把我们叫来必然是已经有了办法，请下令吧，只要能让苻氏延续下去，上刀山下火海我无不遵从。” 苻雅也道：“请天王下令吧。” 苻坚露出欣慰的表情，不过随即就被苦涩取代，犹豫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字。苻雅两人也看出他的情绪不对，但并没有催促，而是静等他开口。 过了许久苻坚似乎才组织好语言，道：“决战前我和唐皇见过一面你们还记得吧？” 苻雅两人点头。 “当时我和他做可一个约定，若我们赢了，就可以获得喘息的机会。若我输了，就……放弃帝号归附唐国。” 两人脸色剧变，脱口而出道：“万万不可呀。” 苻融紧接着说道：“唐国对待士族权贵的手段您亦知晓，若归附唐国恐我苻氏血脉就将断绝矣。” 苻坚道：“不用担心，唐皇答应过我，会对我苻氏子弟进行特赦。之前的罪责一律不再追究，只要以后不要再做违法乱纪之事就好了。” “连慕容氏都能获得重用，我苻氏又有何可担心的？且唐皇向来言出必行世所共知，他不会为了苻氏几百条人命破坏自己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声誉。” “况且，眼下的情况我们除了相信，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 两人再次相视一眼，苻雅叹道：“我一直在奇怪，为何天王会中途撤军。唐国又为何不乘胜追击而是放任我们离开，现在终于明白了。” 苻雅脸上的表情变化不停，内心陷入了挣扎了之中，许久才作出决定，道：“我悉听天王吩咐。” 苻融也苦笑一声道：“悉听天王吩咐，只要能保全我苻氏一脉，所有的罪责谩骂我都能忍受。” 苻坚点点头，道：“万般罪孽皆在我身，与你们无关。既然你们都同意了那咱们就来商量一下该如何说服其他人吧……” 三人商议了半个多时辰才结束，之后苻雅继续镇守华阴，苻融则带着苻坚的亲笔信前往朔方郡去见镇守在那里的苻洛。 而苻坚本人在华阴呆了三天，亲自接见了好几位心腹大将，然后和王猛一起返回了长安城。 早就急的团团转的苻宏带着群臣出城三十里迎接。 当时苻坚没有说什么，可回宫后就把他狠狠的训斥了一通。 “时局紧迫，我苻氏随时面临倾覆之危，君主和储君岂可同时远离京师？若发生动乱怎么办？” 苻宏冷汗直流，道：“是我考虑不周，请父亲恕罪。” 苻坚道：“哼，你也长大了，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唐国太子就比你笑了两岁，然其八岁时就开始监国，去年更是亲自去治理蜀中。” “他去蜀中之后打击盗匪、安抚民心、推行新政、开办学堂，只一年已然由乱而治，百姓安居乐业。和他比起来，你远不如也，这才是你要学习的榜样。” 苻宏汗颜道：“父亲教训的是，我一定改正错误，向他学习做一个合格的太子。” 苻坚表情这才缓和了一些，实际上他对这个儿子也非常满意，用一句很烂俗的话来说就是‘颇类己’。 事实上根据前世的历史记载，苻宏还真的很像是苻坚。极力推行汉化不分胡汉一体治理，有勇有谋还忠孝两全。 他反对苻坚攻打晋国，希望两国能和平相处，后来前秦灭亡他干脆就带着家族投靠东晋。 作为外来者在东晋自然不会受到重用，后来他成了桓玄的手下并获得重用，对此他心怀感激。 一直到桓玄身死还竭力保护桓玄的妻小，最终兵败被杀。 见儿子确实听进去了，苻坚也没有再抓着不放，而是指了指下首的椅子道：“坐吧，我也有点事情要和你说。” 苻宏在一旁坐好，看向自己的父亲。他惊讶的发现，父亲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的沮丧不甘，反而很平静。 不是如一潭死水般那种平静，是……坦然，他只能想到这个词汇。 苻坚没有理会儿子的打量，而是问道：“你对唐国唐皇怎么看？” 苻宏摸不清楚他意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苻坚知道他的顾虑，补充道：“不用刻意贬低，如实说就好，我还不至于因为几句实话就生气。” 苻宏这才说道：“我读过唐国关于新思想和新政方便的书籍，唐皇是个有理想之人，他是真的想实现大同世界。” “虽然无人知晓走向大同世界的真实道路是什么，然以我浅薄的见识来看，他的新思想和新政是迄今为止最接近大同之世的善政善法了。” 苻坚不动声色的道：“还有吗，继续说。” 苻宏也豁出去了，把自己对唐国新政的看法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大多是赞同，但也有不赞同之处。 “然唐皇对士族和权贵太过于苛刻，这些人虽然有许多缺点，但他们的学识是常人难以比拟的。就这样把他们杀掉，是国家和华夏的损失。” “而且我觉得他还有点理想化了。”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忐忑的看向自己的父亲。 苻坚问道：“理想化？为何？” 苻宏道：“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人心向私，只要人类还存在就必然会有人通过种种手段成为人上人。” “他可以杀掉旧权贵，然唐国的这些开国功勋也必将会成为新的权贵，他要如何做？全杀掉？” “就算他把新贵族全杀掉，还会产生新的权贵，等杀到天怒人怨的时候就是改朝换代。” “唐国确实在律法上对权贵作出了种种限制，像官绅一体纳粮就很好，可这也只是解决了朝廷税入的问题，无法真正解决财富兼并问题。” “甚至皇室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他妄图以人的力量代行天道，本身就是有违人性的想法……所以我觉得他太理想化。” 苻坚上下打量着他，然后问道：“这些想法是你自己想到的还是别人告诉你的？” 苻宏道：“有些是听别人说的，有些是我自己想到的，还请父亲指点。” 苻宏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好，好，好，能有这一番认识，说明你是真的用心思考了。” 苻宏也松了口气，然而高兴的道：“父亲也是这么以为的吗？” 苻坚却摇了摇头道：“不，我并不认同你的话。” 苻宏脸上的表情一僵，有些尴尬的道：“那您？” 苻坚说道：“我高兴的是你思考了，并且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从表面来看，你说的都对，这些确实是唐国存在的问题。” “但你以为唐皇就看不到这些吗？唐国的满朝文武就没有人能看透吗？” 苻宏不服气的道：“若他们看到了，为何没有拿出解决的办法？” 苻坚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解决的办法？” 苻宏哑口无言了，是的，这种国家大政方针肯定不会大肆宣扬，更多的会选择润物细无声的方式。 或者说，他们对唐国的了解还不够多，更多的东西没有看到。 这时他想起自己父亲曾经和唐皇见过一面，连忙问道：“难道十里亭的时候唐皇和您说过这些？” 苻坚颔首道：“说过，我们谈了很多，不得不说唐皇目光之长远思虑之缜密，非我所能及也。” 苻宏有些惊讶，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父亲承认不如一个人。 “你说的这些问题唐皇早就想过，也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或者说你只看到了事情的一部分，而不知全貌，所以才会作出如此判断。” 苻宏道：“请父亲指点迷津。” 苻坚道：“他清洗旧权贵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清算，为了和过去做个了解。” “清算结束之后，过往的一切都烟消云散，谁都不能再拿过往的事情做借口掀起不必要的纷争。” “第二，为了争夺话语权。旧权贵掌握了学问的解释权，他们发展几百年在民间根深蒂固。” “若留着他们，会在民间和新思想、新政抢夺话语权，甚至鼓动百姓反对新政。对他们进行清算，就能把思想这一块给空出来，用唐国的新思想填补。” “总之，清算过后不论是国家还是百姓，都可以卸下包袱，轻装上阵开始过新的生活。” “还有你说的新权贵的事情。”苻坚斟酌了一下，说道： “唐国并不反对新的上层阶级出现，有能力的人获得更高的地位这是必然的事情，没有人可以违反这个规律。” “但唐国要求的是，新的上层阶级必须要在他们的律法之下产生，要符合唐国的利益和长远规划。这其中的区别，你能明白吗？” 苻宏有点似懂非懂，上层阶级不就是上层阶级吗？还分什么唐国和非唐国的？难道唐国的上层阶级就比别的国家更高贵？ 不过有一点他还是能明白的，那就是唐国本身就是一个利益团体，当然优先培养自己人，而不是让外来者窃居高位。 苻坚看出了他的疑惑，但并没有做太多解释。有些事情需要更多的社会经验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道理，光靠别人讲解是没用的。 苻宏才十六岁，能明白这么多道理，已经非常难得了。 如果秦国能顺利一统天下，他会是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可惜……想到这里苻坚心中就一阵苦涩。 世界上没有如果，唐皇文易能力更强看的更远，成为了最后的赢家。现在他要做的就是，保全苻氏。 想到这里，他脸色转为严肃，道：“十里亭相会的时候，我和唐皇做过一个约定。” 苻宏顿时就竖起了耳朵，他很好奇这两位大敌能作出什么样的约定。 “为天下苍生计，为避免无辜的牺牲……陕城决战若我们胜，他们会让开西北方的道路，放我们离开。” “若我们败，则举国归唐。” 正文 0486 天下归于唐（中） 投降？ 苻宏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怎么都没有想到会从他嘴里听到这两个字。 苻坚的心情也非常复杂，但为了不让自己的儿子心怀仇恨，他还是让自己尽量表现的坦然些。 “很奇怪是吗？” 苻宏下意识的点点头，在他想来父亲应该是宁愿战死都不会投降的。 苻坚叹了口气，道：“人生难得一知己，幸运的是我遇到了。” 苻宏道：“我知道，王相就是您的知己。” 苻坚摇摇头道：“不，王相和我是君臣，一日君臣永远都是君臣，我的知己也只能是人君。” 苻宏心中一动，想到一种可能：“您说的不会是唐皇吧？” 苻坚肯定的道：“对，正是他，我和他就像是伯牙与子期。” 苻宏不可思议的道：“这……您和他只见过一面而已。” 苻坚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真正的知己不在于认识了多长时间，而在于能否心灵合鸣。” “我和他拥有同样的理想，我知他意，他知我心，十里亭一日相会所获，足以让我铭记终生。” 苻宏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的父亲在说什么。但有一点他看明白了，父亲是真的要投降，心中没有任何怨恨。 但身为秦国太子，突然就要成为他国阶下囚，他心情很复杂。 “王相他们都同意了吗?” 苻坚道：“王相自始至终都认为秦国已经失去一统天下的机会，只是因为我的恩情才勉力维持局面。” 这又再次出乎苻宏的意料，他没想到秦国的支柱王猛竟然如此悲观：“其他宗室呢？唐国对待旧权贵的手段非常狠辣，大家都不敢投降吧？” 苻坚道：“你对情报的反应速度有点滞后了，唐国赦免了凉国大部分降臣降将，已经向天下人展示了自己的态度。” “且唐皇向我保证过，对于我苻氏宗亲既往之事概不追究，只要以后不违法唐国律法就可以保全自身。” “这件事情我已经和苻融、苻雅等人沟通过，他们也同意归降以换取家族的平安。” 苻宏终于知道投降已经不可避免，非常的遗憾沮丧，但不知道为何内心深处竟产生了一丝轻松。 “我对你也有了安排，去了唐国之后你先加入弘文馆学习，学有所成之后就去东宫。以你的能力，我相信加入文渊阁并无问题。” “文渊阁既是东宫的主政机构，又是唐国储备锻炼后起之秀的地方，甚至有很大机会进入内阁。” “但我让你去文渊阁不是为了表现自己，而是为了留在太子文元的身边。” 苻宏问道：“为什么？唐皇春秋鼎盛至少还能掌二十年大权，甚至可能更久。这么早就站队太子，恐会引起他的忌惮啊。”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谈话的语气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唐国之臣的视角，而不是秦国太子的视角。 苻坚道：“你的猜测对一般的帝王有用，却不适用唐皇。他不怕太子造反，只怕太子唯唯诺诺。” “八岁就给太子加冠，数次让他监国，去年更是让他去蜀中主政一方。蜀地是什么地方你应该清楚，完全可以作为王霸之基。” “他就这么放心的让太子去了，并且授予了全权……现在蜀中只知道有太子，不知有唐皇。” “但唐国的那位太子也很有分寸，心思都放在了行政上绝对不触碰军权。他们父子有这种默契在，就不怕你提前站队。” “因为不论你站谁，最终都是站在皇帝一方。” 苻宏对这种关系也很吃惊，但还是道：“可人心是会变的啊。” 苻坚倒也没有反驳：“人心确实会变，所以我让你追随的是唐国的太子，而不是唐皇子文元。” 苻宏先是疑惑不解，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苻坚道：“你能明白就好，下去好好准备吧，记住暂时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这个消息。” 苻宏道：“是。” 目送他离开，苻坚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有释然有不甘更多的还是不舍。 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再等王猛回来。 王猛一直到下午才回来，带回一个并不是很妙的消息：“各部族首领都有异动，其中尤以士族和地方豪强最为活跃。” 苻坚讥笑道：“一群跳梁小丑，我现在越来越理解唐皇为什么要对他们动手了，若是可以我都恨不得亲自把他们灭了。” “不过无所谓了，这件事情就留给唐皇去处理吧，反正我和他的协议里面并不包括赦免这些士族豪强。” 之前王猛一直劝苻坚归降唐国，现在终于成真了他脸上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 苻坚继续说道：“这几天你先着手把长安城防都换成可靠的人，然后下旨把忠于我们的文臣武将调回来。那些部族首领和士族豪强不是想掌权吗？就如他们的愿，全部外放。” 王猛点点投，现在放他们离开并不是真的要给他们权，而是给唐皇消灭这些人的借口。他对这些人没有任何好感，死光更好。 而且秦国局势复杂，想平稳投降没有那么容易。把这些有异心的人赶出京师，把自己人都召集回来，才能保全心腹。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具体的操作流程，才各自分开。 王猛出宫去施行计划，苻坚则一路来到后宫，把所有的嫔妃和儿女都叫到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顿晚宴。 之后就留宿在了他最疼爱的张夫人宫内。 张夫人可不是什么庸俗的女子，正史上对她都有记载，评价很高：有见解、刚烈，苻坚遇难后自杀殉情。 她知道秦国此时面临的局势，对苻坚多有宽慰鼓励之言，劝他振奋起来不要沮丧等等。 苻坚又心酸又欣慰，道：“你放心，我已经有了打算。” 张夫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没有什么证据，苻坚表现的也很正常，只能认为自己想多了。 接下来的几天，苻坚对长安的守军进行了大换血，尤其是将领全部换成了自己的心腹。 之前为了拉拢收买各部族、士族权贵让出去的部分位置也全部收了回来，只是几天就把长安变成了铁桶一般。 面对这种诡异的情况，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沉默，然后默默的让出了所有的位置。还有少部分认不清现实的想跳出来蹦跶，结果被王猛用雷霆手段给收拾了。 这下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 接下来就是职务大调整，很多在外担任封疆大吏的亲信被抽调回京。 比如苻坚的儿子苻丕、苻晖、女婿杨定、姑表舅李威，王猛的儿子王休、王永等等数百人。 还有些没有被调回的，但也被抽调到一些比较安全的地方。 比如把河套一带的亲信全部调往了朔方郡苻洛那里，既可以增强苻洛的实力，又可以抱团抵抗野心份子的袭击。 与之相对应的，许多在中枢担任职务的部族首领、士族豪强被外放为太守。 如果是以前，被赶出中枢这些人会很气愤，甚至生出异心。但现在他们却一声不吭的去上任了，甚至表现的有些迫不及待。 而这种明显自毁长城的做法，也让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不妙。许多人劝谏苻坚不要这样做，有些极端的甚至直接骂苻坚和王猛昏君奸臣。 苻坚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重赏了这些人，然后依然我行我素。 张夫人再次找到他，道：“天王，国家大事本不应该我一女子插嘴，然事关国家兴亡我也不得不僭越问上几句，您这么做到底是为何？” 苻坚反问道：“有人找到你了是吗？” 张夫人倒也没有隐瞒，道：“是的，最近许多文武大臣找到我这里，想要我出面劝谏与您。” 苻坚道：“事情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告诉你也无妨。” 张夫人道：“妾愿闻其详。” 苻坚道：“你先老实告诉我，你以为我秦国还能支撑多久？” 张夫人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九死一生。” 苻坚摇摇头道：“你还是不敢说实话，现在哪里是九死一生，分明是十死无生。” “唐国已经从四面八方堵死了我们的出路，他们甚至都不用打，只需要围困用不了几个月关中就会饿殍满地不战而溃。” 张夫人脸色都忍不住苍白了几分：“越是这种危险时刻就越应该集中所有力量，破釜沉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您为何主动把那些有异心的人放走？” 苻坚道：“那你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关中四百万生民最后又能剩下几个？他们何辜？” 张夫人反而更糊涂了，不解的道：“那您如此做就能保住百姓了吗？” 苻坚道：“我这么做是为了顺利迎接唐国大军，并保全苻氏以及我们的亲眷、心腹大臣。” 张夫人心中豁然开朗，终于知道苻坚的种种做法是为了什么了。 一个偌大的国家，想投降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那些已经生出异心的部族首领和士族豪强很可能会有别的动作。 现在提前把这些人赶到地方去，把亲信召集回来，投降起来更加方便。 那些有异心的人被发配到了地方，等他们反应过来唐国已经顺利接管长安。到时候就能挨个把他们清理掉，顺带的脸他们背后的势力也一起清除。 所以，苻坚的种种奇怪行为都是为了投降做准备。 可这个答案也同样让张夫人感到不可思议，这还是那个雄心万丈的秦国天王吗？ 竟然会选择主动投降。 苻坚猜到了她的想法，道：“是不是很失望？” 张夫人却摇摇头，道：“不，我更加的佩服您了，只有真正心怀天下苍生的人才能不顾个人荣辱选择这样的道路。” 然后她决绝的道：“不论您去哪，我都会陪着您的，即便是……黄泉路。” 苻坚身体一僵，然后苦涩的道：“你猜到了？” 张夫人凄婉一笑，道：“我要是连这都猜不到，岂不是愧对您多年的宠爱。” “哈哈……”苻坚大笑道：“能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我心中的遗憾又少了几分，老天待我苻坚不薄。” 知道他准备投降的人不少，但能猜到他会自杀的人只有一个王猛，现在又多了一个张夫人。除了这两人，就连他的儿子苻宏都没猜到。 是的，他会在最后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是秦国天王苻坚，岂能做唐臣？岂会愿意在唐皇面前低头？ 张夫人道：“天王，能得您的宠爱，亦是妾一生最大的福分，有您陪着黄泉路我也不怕了。” 苻坚却摇摇头道：“但你不能跟我一起走。” 张夫人愣了一下道：“为何？难道天王不喜我了吗？” 苻坚道：“不，是诜儿、锦儿年幼还需要你的照顾，你随我去了他们怎么办？” 张夫人这才想起自己的孩子，大儿子苻诜今年才两岁，小女儿苻锦还在襁褓中，如何能离得了娘亲。 再想到孩子这么小就要失去父亲，她不禁悲从中来：“苍天为何对我如此残忍，连我陪您一起共赴黄泉的机会都不给。” 苻坚也眼眶湿润，道：“对不起，委屈你了。” 张夫人痛哭不已，她没有劝苻坚不要这么做。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是不可能妥协的。 接下来几天苻坚一边为投降做准备，一边尽可能多的和自己的儿女待在一起，享受最后的天伦之乐。 如此这般就到了十一月底十二月初，天气已经转冷，加上国家的重税，导致百姓家家皆空。 天气暖的时候还能采点野菜吃，冬天就只能扒树皮吃草根果腹。就在这时苻坚颁布了一条政令，全国开仓放粮。 同时也把这条命令告知了百姓，若哪里的官府不开仓，百姓可前往自取。 这条命令把秦国上上下下都给镇住了，这不就是鼓励百姓造反吗？苻坚这是咋了？不会脑子发烧烧坏了吧？ 可是快要饿死的百姓却管不了那么多了，都开始蠢蠢欲动。 有些地方官府马上打开了粮仓，把为数不多的粮食发给了百姓，有些则还在观望。 又过了几天，秦天王苻坚颁布了最后一条政令，举国归唐。 正文 0487 天下归于唐（下） 且说唐国一方。 陕城决战之后文易目送苻坚撤走，然后派兵接管了洛州，并把战线前推了一百五十里，陈兵潼关口。 不过他没有下令攻城，而是就地防守搞起了内政建设。 众将士非常不解，之前不让痛打落水狗现在又不让进攻，几十万大军守在这里空耗粮食，换成谁都想不通是为什么。 于是众将就找到李忠，希望他去问一下。 李忠本人也同样不解，就顺水推舟找到文易询问缘由。 文易遥望潼关，道：“已经没必要打了。” 李忠道：“臣愚钝，请陛下明示。” 文易道：“新年到来之前，天下就可以复归一统了。” 李忠先是不解，随即脑海中灵光一闪，不敢置信的道：“您是说苻坚会投降？” 文易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道：“在收到确切的消息之前，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免得坏了大事。” “是。”李忠犹自不敢相信的道：“请恕臣僭越之罪，实在是……苻天王非甘居人下之辈，怎么会举国投降呢？” 文易悲伤的道：“因为他胸怀天下，不愿让关中四百余万枉死。” 李忠眉头紧皱，他宁愿相信苻坚是为了保全家族投降，也不愿意相信这个理由，太扯淡了。 然而当他抬头看到自家君主的时候，反驳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因为眼前这位就是这种人。 可苻坚是氐人，自家皇帝是纯纯的汉人，怎么能一样？蛮夷也能有这样的仁义之君？ 文易看出了他的疑问，但也没有解释太多，道：“你就按照这个计划去准备好了……对了，给北都传信，让他们抽调够四百万人越冬的粮食过来。” 李忠纵使有一肚子的意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这就是文易的个人威信，不论他的话听起来多么荒谬，下面的人都不敢不听。 下面的将士们也一样，当李忠告诉他们：“陛下自有打算不要多问，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将士们也只能听着，然后恪尽职守不敢有怨言。 …… 文易他们可不是在这里干等着，这不是唐国的风格。除了留下部分兵力把守要道防止秦军从关中杀出，其余人全部到民间帮百姓干活。 洛州向来是繁华之地，秦国这些年还算安宁人口增长比较快，这几百里地上生活着十余万百姓。 苻坚撤走的时候只带走了军队和官吏，百姓都留了下来……嗯，士族和地方豪强也跟着逃走了。 一开始百姓们都很害怕，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们大多都逃到了野外或者提前准备好的藏身之处。 只有一些实在跑不动的才不得不留下等死。 但很快百姓就发现眼前的这支军队不一样，他们竟然没有防火，也没有抢百姓家的财物，甚至还主动帮那些没办法逃走的人家干活。 修补房屋，挑水砍柴，还帮他们治病。 有些百姓大着胆子返回村里，尝试着和唐军接触……最后的结果就是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百姓返回乡里。 早就选拔好的行政官吏也恰好到来，开始行使权力对这里进行治理。 首先就是清查人口清丈土地，有军队配合这项工作完成的很快，没用一个星期就查清楚了。 然后就是推倒村子外面的围墙，给所有人分地。 土改的威力马上就显现了出来，这些百姓在拿到土地的当天就成为了唐国最忠实的拥护者。 这还不算完，军队开始帮着修建房子，无数的农具、御寒的衣物从洛阳运送过来，分发到每一户百姓手里。 军队可不是只帮忙干活，同时也在做着宣传工作。向百姓宣传唐国的新思想新政策，从根本上让百姓知道唐国和之前的朝代的区别。 这还只是初步完成改造，后续的学政体系、医疗体系等各项配套机构的建设，还要慢慢来才行。 即便如此，对于百姓们来说这也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了。 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洛州就实现了由乱而治。 而后从南方运送来的粮食就源源不断进入洛州，一小部分分给百姓让他们能顺利熬到明年夏收，更多的就地储存等着送进关中。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将士们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这打又不打退又不退，到底是什么意思？ 文易也知道大家的想法，这种时候他也是在没什么可说的，干脆就挨个军营进行巡视慰问。 这下好了，将士们就只剩下激动兴奋，再也没有人关心为什么不开打的事情。 基层官兵被稳住，中高级将领就更不敢说什么了，只能继续等。 还好这次并没有等太久，文易刚刚在军中巡视一圈，还没有回到大营就收到了苻坚送来的礼物。 一封密信。 看着这份密信，文易却发现自己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高兴。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提笔写了一封信道： “把这封信送给苻天王，一定要亲手交到他手里，要快。” 那信使也没有多问，把信装好后就转身离去。 然后文易就召集众将，把那封信给他们看。除了李忠早有准备，其他人都大惊。 林兴烛道：“陛下，这封信可信吗？” 这也是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可信吗？秦国又不是没有再战的能力，苻坚怎么会投降？ 文易道：“可不可信不需要你们考虑，叫你们过来是商量如何配合苻天王完成政权交接，以免有人生乱。” “这……”众人面面相觑，实在无法理解他哪来的这种自信。 还是那句话，作为开国君主文易确实能做到一言九鼎，即便是表现的刚愎自用也没人敢说什么。 所以众人只能按照他的要求想办法接管秦国，一番讨论之后拿出了最终的办法。 李忠做最终汇报道：“根据苻坚提供的情报，最西边的金城、北方的朔方郡以及我们面前的潼关，这三大门户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且把守三地的将领也都同意内附，只需要等到他一声令下，我们的人马就可以直接过去接管。” “若他所言为真，我们可以令慕容垂将军接管金城，潼关就在我们眼前也好办，只有朔方郡方向还需要派一员大将过去主持大局。” 文易扫视了一圈，最终目光停留在岳山身上，道：“岳将军，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千万小心秦军使诈。” 林兴烛、张勇等人都露出失望的表情，岳山则高兴的起身道：“臣遵命。” 文易又问道：“后面还有什么计划，继续说。” 李忠这才说道：“若潼关守将苻雅遵照约定投降，我们可派一员大将火速赶往长安，只要能顺利接管这里秦国纵使还有人不服也掀不起多大的浪花了。” “之后我们在四面合围，逐个剿灭那些地方部族势力，清除士族豪强……如此秦国之地就彻底为我大唐所有。” 文易思考了一番，也觉得这个计划很好，就说道：“好，就照你说的办理吧。该如何用兵你自己决定即可，不用事事来请教我。” 李忠道：“是。” 会议结束后，唐国大军开始调动。 大军主力做好了入关中的准备；岳山带着一支军队走水路前往河套地区，准备渡河接管朔方郡；同时一队信使前往广武城，向慕容垂传达军令。 苻坚那边也没有多耽搁，按照约定在十二月初五宣布举国归唐。 秦国举国震动。 只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金城的秦国守将王鉴、朔方郡的苻洛以及潼关守将苻雅全部放下兵器开城投降。 李忠当即就命林兴烛率两万骑兵日夜兼程直奔长安，只一日间就出现在这座古都之外。 秦国太子苻宏率领文臣武将出城递交了降表。 林兴烛一边派人接管城门，一边道：“苻天王和王相呢？为何没见到他们？” 苻宏脸色有点不自然，这就相当于是在质问为什么他父亲不出来投降，让他怎么回答？ 这时王猛的儿子王休站出来解围道：“天王与唐皇陛下有约在先，无需出面。” 林兴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会遇到这么有胆色的人，就问道：“你是什么人？” 王休道：“在下秦国王休。” 林兴烛道：“王休是吗？好，我记住你了。” 然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下令让人把苻宏等人都看管起来，同时等待后续援军到来。 此时长安秦国皇宫内，苻坚和王猛正坐在一起饮酒。 眺望着城门口方向，苻坚道：“想来此时唐国的先锋军应该到了吧？” 王猛道：“应该是到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不敢耽搁的。” 苻坚语气复杂的道：“到了就好，我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说完拿起旁边那一壶特别备好的鸩酒仰头痛饮，王猛想要阻拦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然后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一口气把酒喝完，苻坚笑道：“不要效小女儿姿态，这是我最好的归属。” 王猛没有回答，只是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连喝了好几杯。如果可以他宁愿追随苻坚一起去，可是他不能。 苻氏一族需要他庇护，苻坚的遗愿需要他去实现。 苻坚也没有再劝他，而是拿出一封信，正是文易写的那一封，道：“我死后别的葬品有没有都无所谓，这封信一定要放在棺椁里。” 王猛伸出颤抖的手，把信接过来。 苻坚又说道：“景略，我的家人就拜托你了，一定要替我照顾好他们。” 王猛举起手，悲声道：“臣一定照顾好诸位夫人、世子，若违此言必死于乱箭之下，祸及子孙。” 苻坚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对，挤出一丝笑容，道：“我……我信得过景略，我累了，扶我去那边躺一会儿。” 闻言王猛心中一酸，眼泪就止不住的留了下来：“好，臣这就扶您歇息。” 苻坚已经有些踉跄，要不是王猛扶着连路都走不了。殿内提前已经准备好了毯子等物品，服侍他躺下给他盖好之后，王猛就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苻坚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青紫，眉头不停皱起又舒展，应该是感觉到了痛疼。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突然发出细微的声音：“不……不要让他来见我，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狼……狈……”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戛然而止。 一旁的王猛伏在地上放声痛哭。 …… 正在潼关坐镇的文易听说苻坚的死讯把自己关在房间许久，虽然早就猜到他会这么做，可真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难以克制心中的悲伤。 当他决定投降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第一，他心中的骄傲不容许他向别人俯首称臣；第二，只有死亡才能向世人证明他不是因为怕死才投降的。 这就是他自杀的原因，其实并不难猜。 张夫人猜到了，王猛猜到了，文易也猜到了。 所以文易才会给他写了那一封信，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唐国官方对十里亭相会的记录。 其中有几点最为关键：两人相谈甚欢引为知己，为了天下生民计决定一战定胜负。 这个记录就是告诉世人，他苻坚投降不是贪生怕死，而是不愿天下苍生遭受更多磨难。 这是对他最大的肯定。 所以苻坚才会叮嘱王猛，一定要把这封信和他陪葬。 文易独自把自己关在房间半天才出来，然后马上就下了一条命令：“为苻坚发丧，尊其为皇帝，谥号为文昭皇帝。” 帝陵是现成的，苻坚活着的时候就已经修好，已逝的苟皇后就埋在那里，现在只需要把两人合葬就可以了。 文易没有去长安参加葬礼，不是不想去而是苻坚说了不让他去。他明白是为什么，所以就遵照遗愿没有去。 不过唐国的军事行动并未结束。 之前苻坚把各部族的首领全部外放出京，让他们获得了实权，成为事实上的割据势力。 可还没等这些人高兴苻坚就宣布投降了，数十万唐军涌入秦国。 现在他们面临一个选择，投降还是反抗？ 反抗九死一生，但投降也不一定能活下来啊。 是束手就擒还是搏一搏？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